第158章:殿前喊冤(第二更)
立冬这日天空飘起了小雪,上至朝堂下至百姓,都是一片喜色,瑞雪照丰年,又逢祭祖之日,都觉是好兆头。
一大早,百官聚集皇宫,一起朝皇陵而去。
皇陵在京郊十里之外,一个时辰车路,道路平坦,宋玉坐在马车上,有些忐忑,紧张,激动,怕燕榕怪她自作主张,但母亲告诉她,她是提刑司,这是她的职责所在。
推开车窗,雪越发大起来,天地一片白色,漫天雪花飞舞,她十分惊奇,伸出头去,看见苏誉骑马经过。
“苏将军。”
苏誉勒住马绳。
“千雪怎么样了?”
苏誉瞟她一眼,还是回答道,“己苏醒。”
宋玉双眼一亮,“真是幸运。”又将他打量一番,“将军打算如何?”
苏誉对她的八卦有些不悦,“宋大人对别人之事都这么热心吗?”
“她是我的朋友。”
苏誉有些意外,再看她一眼,只听宋玉又道,“既然苏将军做了选择,就不要再打扰她了。”
苏誉瞪她一眼,冷笑一声,“此言,还烦宋大人去对沈千雪说……苏某留她在府养伤,只因她救了内子,别无其他,等她伤好了,自然会送她出府,纠缠不清的不是苏某。”
言毕,打马离去。
宋玉惊讶的张着嘴,她无权责怪他的“无情,”他与千雪真是缘尽了。
皇陵己到,宫中数日前就己派人做了准备,祭品等物一一陈列规矩,羽林军持戟两列排开,皇陵各处都有看守,旌旗避日,铁甲森森,宋玉下了马车,深吸一口气,幸得没有安排麻姑出宫,否则,她如何能进皇陵?
皇上,太后行前,身后是妃子众臣,宋玉在中,一行人朝祭坛而去。
宋玉抬头朝皇上望去,一身明黄龙袍,身姿挺拔,不由得红了红脸,想到那日,二人己坦成相待,差点成事,被小路子打断,说是无衣有重要之事禀报。
燕榕颇不情愿的下了床,在她唇上狠狠一吻,说道,“下次定不会放过你。”此后几日,大家各自忙碌,没有再见。
下次……宋玉狠狠打了自己一下,什么时候了想这些乱七八杂之事。
她的举动,引来周围的人侧目,她尴尬一笑,“有蚊子。”众人鄙视。
“真有蚊子,宋大人别动。”
一旁谢玄突然伸出手来,在她脸上重重一捏,“呀,飞走了。”
宋玉怔住,半张脸菲红,这厮乘机吃她豆腐,她敢怒不敢言,而那人笑得那个开心呀。
祭坛高高在上,众人拾阶而上,跪拜,鸣锣击鼓,皇上上香,献祭品,祭司念祭文,众人再拜,一套流程下来,半个时辰都过去了。
但是太后在给先帝上香时,却发生了一点意外,突起大风,吹翻了案上祭品,吹灭了太后手上的香烛,众人皆是一惊。
似有什么预兆,太后脸色都变了,还是祭司上前再念一首祭词,掩出太后尴尬。
最后皇上训话,祝词,祭毕,打道回宫,因皇上设宴,众臣聚餐,宋玉安排的那一刻快到了。
或因祭祖的那点意外,太后神色不太高兴,有些颓废疲倦之态,宫宴上,宋玉听到有些臣工私下小声议论,“香灭是凶兆。”
“先帝在责怪太后。”
“先帝去逝五年,每年祭祀,从未发生过此事。”
“先帝与太后不和,满朝皆知。”
“听闻先帝常去苍山,是为李贵妃祈福……”
“嘘,不要命了,多久的事,还敢提。”
宋玉听言,心下一喜,当真天助也,有了这点舆论,那么接下来,麻姑为李贵妃喊冤,岂不顺理成章了。
大殿内春暖花开,歌舞喜庆,宋玉无心欣赏,时而朝殿外望去,时而朝太后望去,目光与谢玄相遇,他竟然托着腮直直的看着她。
她心一慌,赶紧看向燕榕,还好,还好,他没有发现。
宋玉咽咽了口水,不理那人。
此时天色己晚,黑暗来临。
突然外面有一些骚乱。
靠近殿门的臣工开始频频朝殿外望去,低声议论。
“怎么回事,清漪,你去看看。”
“是。”
清漪退出,极快又匆匆入殿,在太后面前小声说道,“禀娘娘,不知是谁在宫里放孔明灯,上百盏,满空皆是。”
“哦。”太后看向燕榕,燕榕自然也听见了,微皱眉头。
“走,哀家也去看看。”
太后起身,皇上起身,众臣自然起身跟随。
一行人出了殿,来到回廊之下,果见天空布满孔明灯,飘飘扬扬,闪闪烁烁,这时雪也停了,格外显目。
“星星点灯呀。”
谢玄调侃一句,众臣,宫人皆抬头观望,指指点点。
“好漂亮。”
“好悲伤。”
众人表神各异,孔明灯有祈福,祭奠之意,太后一时愣住。
“咦,那灯上好像有字。”
“是诗。”
“是祭词。”
“……一盏明灯奠贵妃……千古冤情无人知……”
“……来生莫入帝王家……”
“贵妃?那位贵妃?”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宋玉朝太后瞟去,见其脸色苍白,她的心纠紧,双手紧张的握出了汗。
“娘娘。”这时程琳拿着一盏飘落的孔明灯走来,递到太后与皇上面前,“娘娘,皇上请看。”
皇上先接过,脸色一变,“母后?”
太后也瞧见了上面的字,顿时勃然大怒,“查,给哀家查,是谁装神弄鬼?”
很快,羽林军便找到放灯之人。
大殿之上,歌舞退去,酒席撤开,正中央跪着一人,正是麻姑。
众臣瞧见她的模样,倒吸一口冷气。
燕榕朝宋玉看来,宋玉赶紧将目光移开,小路子暗暗一惊。
“你是何人?这些孔明灯可是你所放?意欲何为?”
太后厉声问道,目光犀利,将她上下好一阵打量,开始回忆收索,此人她并无印像。
“奴是冷宫的奴,也是长宁殿的旧人。”
麻姑微微抬头,双眸瞟向高位上的刘太后。
那双眼睛包含了太多的东西,恨,怒,怨,痴,一闪而过,随即垂下眸子。
太后放于膝上的手一抖。
长宁殿,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三个字,那些埋藏于深处的往事,嗖的一下排山倒海袭来,除了痛苦仍是痛苦,压得她心口一堵。
长宁殿,是她的恨,永远的伤。
“长宁殿的旧人?”
“是。”麻姑轻轻应道。
年轻的臣工面面相觑,年老的臣工眨眨眼,那段往事,呼之欲出。
是了,长宁殿大火,死了李贵妃。
老臣一阵惊呼,小王爷凑近端王身边问其原由,被端王瞪了一眼,“多事。”
小王爷赶紧闭嘴。
太后看向程琳,程琳想了片刻,在其耳边说来,“当年大火,留得数人,此人或许是其中之一。”
燕榕瞟了一眼二人,暂不作声,心里也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另有想法,眼神复杂的再次看向宋玉,宋玉的目光落在麻姑身上,故作镇定,燕榕只觉心口猛的一凉。
清漪看了一眼燕榕,又看了一眼宋玉。
大殿安静无比。
只见麻姑朝太后,皇上规规矩矩施了一个大礼,嘶哑着声音,显得有些激动,“奴有罪,奴心中藏了一个秘密,有二十年了。”
众人显然被勾起了好奇之心。
一个丑陋无比的宫人,一段深宫秘密。
太后深吸一口气,“哀家不想听你的秘密,哀家想知道,你的目的。”
麻姑突然落泪,声音也开始颤抖。
“奴因昨日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李贵妃娘娘,她告诉奴说,她的冤情没有得到申张,她死不瞑目,所以奴今日放了孔明灯,以慰她在天之灵。”
冤情?死不瞑目?
众人皆惊。
燕榕闭了闭双眼,太后额上青筋迸出。
“大胆,竟敢口出狂言,什么冤情?什么死不瞑目?”
麻姑听言,朝前爬了两步,声音提高几分,“太后娘娘,奴没有胡说,当年,长宁殿大火有隐情,并非李贵妃纵火,而是有人蓄意谋害,要至李贵妃于死地。”
什么?众臣一片哗然。
“李贵妃?先帝宠妃,江南才女?”
不知情的开始打听当年之事,知情的低声议论。
“你?”
太后猛的站起身来,冷冷的看着匍匐于地的宫人,纤手一指,微颤。
众人的目光又落在太后身上,她过于的激动,引得众臣猜测。
“娘娘。”程琳在一旁低声道,“二十年前的事,此人现在说出,分明图谋不轨。”
太后经其提醒,猛的醒悟,她压制心中的怒火,目光冷如冰。
她缓缓坐下,经过大风大浪的她,怎能被此人几言就引得如此失态?“既然李贵妃之事有蹊跷,为何事隔经年提起?难道你有什么阴谋不成?”
“娘娘。”麻姑泣道,“奴没有阴谋,奴有罪,当年李贵妃产子,皇子夭折,贵妃虽然心痛难忍,但是没有疯,更没有放火,长宁殿起火,是一群神秘人所为,奴当时在厨房为李贵妃煮粥,见大殿起火,便想着冲出去,但房门从外被锁,奴还闻有硫磺的味道,奴晕倒在水缸旁,才保得一命,奴可以做证。”
“事隔二十年才说出,只因,奴是唯一知情者,奴害怕,真正的凶手杀人灭口,奴不敢说,奴的真实身份,不是杂役赵小梅,而是李贵妃身边的贴身婢女春桃。”
麻姑将宋玉的告戒铭记于心,便是对太后有再多的恨怒,都不可表现出来,若让太后发现,那么,她就算走进了大殿,恐也无法走出来,她这个证人便会永远消失,因为她们没有任何证据,李贵妃是太后所害。
麻姑强压住心中悲愤,“奴瞒了二十年,奴悔了二十年,李贵妃定是责备奴为什么这么多年,不为她申冤,不说出实情,所以才托梦于奴。”
麻姑抬起头,泪水纵横,“奴肯请太后娘娘,查查当年之事,还贵妃一个公道。”
说着,“咚咚”的磕头,顷刻之间,额上己是腥红一片。
面对麻姑的苦苦恳求,太后神色苍白。
“仅凭你一人之言,让太后如何相信,当年的火并非贵妃所为?又有谁能证明,你所说的是真是假?”
谢玄突然出声问来,不急不缓。
第159章:他的眼神有着失望
麻姑朝谢玄看来,磕了一个头,“大人所言甚是,如今长宁殿的旧人只余奴一人,奴找不到证人,来证明奴之言,但奴却有证据,证明奴所言不假。”
谢玄挑眉,似有不信,他看向太后,太后目光深暗,她强压着怒火,一扫众臣,“各位臣工认为如何?二十年前的事,有必要再查吗?”
众臣低声讨论。
“过了这么久,就算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是呀,是呀。”
“这老宫人的话不可相信,不是李贵妃放火,会是谁?谁有那个胆子。”
“难道是那些宫妃所为?争宠?”
“嘘,不可乱说。”
……
端王与刘承听到一旁的议论,各有心中一颤,官场混了几十年的他们,似想到什么。
刘承赶紧出例说道,“回娘娘,此事年久,臣以为没有必要查。”
端王见了出例道,“回娘娘,此事虽然过了经年,但事关皇妃,臣以为有必要查。”
刘承瞪了端王一眼,暗骂老匹夫,总与他做对。
刘承道,“当年之事,想必先帝己经查清了,端王爷难道是质疑先帝吗?”
端王反驳道,“臣正是为先帝着想,臣还记得,李贵妃死时,先帝悲痛万分,虽然迹象表白李贵妃是**,但有新的证据出现,为何不查清楚,若真有隐情,让凶手法外,天理何在?况且那凶手能在宫中行凶,实在让臣等诚恐,堂堂大燕皇宫,能由贼子如此肆无忌惮吗?岂不威胁太后,皇上的安危。”
“端王说的只是假像而己。”
“这位老宫人所说有假,查查便知,若是真的呢?难道刘大人愿意拿太后与皇上的性命做堵注?”
“你……”刘承衣袖一甩,“未免太危言耸听了。”
“太后与皇上的安全不得有一点马虎。”
两人争得不可开交,小王爷听到父亲这么说,立即站了起来,附合道,“本王也同意查案。”
清漪瞟他一眼,他不是朝官,此时开口实为不妥,但众人那去顾及他的身份,有人附合,有人反对,一时间大殿,众臣分成两派,查与不查,各自占半。
太后早知是这样的结果,将目光落在燕榕身上,“皇上呢?”
众人立即安静下来,宋玉也看向他,她知,他应该明白她的用心。
燕榕抿嘴不语,神色是无比的严肃。
半晌。“大燕律法,有冤必申,有案必查,不管过了多年,只要有证据证明当年李贵妃的确是枉死,此案……可以翻。”
这是对律法的推护,这是最高统治者的声明。
耶!宋玉低低吼了一声。
太后脸色大变。
谢玄笑了笑,看向麻姑,“既然皇上说有证据就可以翻案,那么姑姑,拿出你的证据来吧。”
麻姑有些激动,目光紧紧锁在燕榕身上,忽尔一拜。
“奴的证据,需要太后,皇上与众位大人随奴一道去取。”
众人一起来到了冷宫,当年的长宁殿。
这里一片苍凉,凄凄惨惨切切的景像,阴风阵阵,众人不免裹紧了身上的裘袍。
麻姑或许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天,她巍颤的推开殿门,“咯吱”一声,异常响亮。
“哈哈哈……”突然从殿内冲出一人,疯疯癫癫,吓了众人一跳,羽林军立即上前捉住。
“回太后,皇上,她正是吴妃。”
吴妃?
太后一惊,借着宫灯打量起来。
往日的风情,早己不在,年轻的吴妃不仅貌美,还有一幅上好的歌喉,当初便是因此,迷住了先帝,而此番,她却张牙舞爪,面色狰狞,声音嘶哑的吼来,“皇上来了,皇上来了……”
众人倒也明白,她口中的皇上是指先帝。
太后闭了闭眼,目光一片冷漠,“带下去。”
“羽林军前方开路。”燕榕吩附。
“娘娘也要进?”程琳在太后耳边小声提醒,太后深吸一口气,“哀家当年与李贵妃情同姐妹,二十年了,哀家也来看看。”
她的口气带着讽刺,麻姑悄悄瞟了一眼,压住怒火。
清漪扶着太后,一步步朝长宁殿走去,皇上在太后左侧,众臣随后。
长宁殿,如今有多苍凉,当年就有多风光。
太后一一打量,思绪也似回到从前,当年的长宁殿,先帝最喜欢的地方,夜夜笙歌,饮酒作乐,弃朝政不顾,全因那个贱人……
多少次,她寻先帝于此,被挡之门外,多少次,她在此受先这指责,多少次,看见先帝与那贱人你浓尔浓,往事历历在目,太后紧握双手,长长的指甲掐入掌心。
这里的一切,她无比熟悉,也无比的憎恨。
“禀皇上,太后娘娘,及诸位大人,奴所说的证据,就是这里。”
麻姑躬身退到一侧,众人一见,这里是一间殿室。
太后冷笑一声,“哀家若没有记错,这里该是李贵妃的寝室。”
“回娘娘,正是。”
“那么你所说的证据呢?”
麻姑道,“这间屋子及整个长宁殿都是证据。”
众人不解。
麻姑缓缓抬起头,目光幽幽,“长宁殿半毁,只余正殿与贵妃寝室,因为,两间屋子是瓦石所建,其余宫室,回廊乃木所制,自是一片废墟。”
众人点头,此言有理。
“贵妃当夜就躺在这张床上。”麻姑指向屋内一张木床,“大人们再看看,这屋里除了木床,帷幔还有木桌,木凳,甚至书架,而木窗,木门,木梁为何没有了?”
“当然是被火烧了。”有人回答。
麻姑道,“大人说的是。”
“可是为何这些东西没有被烧毁了?”
众人不知她为何此问,但听她又道来,“若是贵妃娘娘放火,烧成灰烬的该是这些木榻,木桌,木凳,帷幔而并非门窗,房梁,因为,火是从外面所起。”
“或许,贵妃是在外放火。”
麻姑道,“贵妃在外放火,又如何能走到屋内?当时贵妃的尸体是发现在榻上,再者,她何须舍近求远?”
“这……”众人纷纷讨论,的确有些说不通。
太后听言,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长宁殿有宫人三十五人,贵妃娘娘丧子,整个长宁殿都处于悲痛之中,无人不提心吊胆,娘娘的两位大宫女秋菊,冬梅虽然休息,并没有回屋,而是在寝室耳房里,一有什么动静,定会第一个知道,而掌事太监小顺子一直守在娘娘跟前,他们怎会眼看着娘娘**也不阻拦?”
“再者,若是贵妃放火,那么离贵妃寝室最远的宫人住所,为何也烧成灰烬?当夜子时起火,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有羽林军来救,事发冬季,气候并不干燥,火势不会漫延如此迅速,宫人住所与寝室之间还隔了一道石墙,因此,只能一个原因,便是,真正纵火之人,在多处点火,还放了硫磺,他们不仅要害贵妃,还包括长宁殿所有的宫人,或者,凶手害怕宫人相救娘娘,干脆一把火烧了所有。”
众人听言,深吸一口冷气,不约而同的再次朝四周望去,再细细品味麻姑的话。
“太后娘娘,皇上要看证据,这里的一切都是证据,若太后娘娘与皇上还有疑惑,可以让善于勘察火情的大人来查看。”
说完麻姑跪在了地上,“请娘娘皇上为惨死的李贵妃申冤。”
“不错,是有些蹊跷。”
“难道贵妃真是被人所害?”
众臣又在小声议论,刘承与谢玄都看向太后,宋玉也悄悄瞟了一眼,她还是在意燕榕的想法,悄悄朝他靠近,清漪见了,目光一沉。
“呵呵……”太后突然笑了起来,“春桃?未想你竟懂得如此多,哀家还记得,当年你只是李贵妃身边一个小丫头,说话都还不利索,进宫一年,也不知宫规,还曾被哀家掌嘴,二十年过去了,变得伶牙俐齿了。”
麻姑一惊,灰暗的灯光,掩示了她的恨意,“回娘娘,奴婢这些年,竟着摸着这件事,所以才有今日之言。”
太后当然不信,便是周围的臣工听了,也开始怀疑起来,是了,一个宫人,说得头头是道,分析得有条有理,难道是有人相授?
众臣各自明白了什么,顿时不敢作声,刚才的议论也渐渐停止下来。
太后转过身去,面前站着的数十位众臣,她目光一一扫过,最后在燕榕身上停了片刻。
仿佛时间就此定格,四周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众人都屏住呼吸,等着太后最后的决定,又依稀感到,这个决定与大燕的命运息息相关。
宋玉更是心跳到嗓子眼。
“好!”突然,太后厉声一言,双臂一挥,十足的气势逼人,“有证人,有证据,那么哀家就依皇上所言,哀家同意翻案。”
燕榕目光微垂,众臣心思各异。
“此案,哀家就交与……”太后接着说道,似在寻找一人的身影。
“宋大人。”
“啊?”宋玉立即从燕榕身后跳出来,“微臣在。”
“你接了。”
宋玉猛的抬头,有些不敢相信,她是想接这个案子,她安排的一切,就是为了这个案子,但以为会费些周折,想不到,太后如此干脆。
“微臣?”宋玉笑得不自然,想假意拒绝一下,那知太后竟拂袖大步离去,未看她一眼。
咦,这是怎么个情况?
宋玉眨眨眼,只好看向燕榕,他也正看来,今晚二人第一次目光相遇,宋玉顿时怔住。
他的眼神……
深邃,愠怒,冰冷,还有失望。
第160章:猪脚花生汤(第二更)
他对她失望?
她看错了吧。
“皇……”她还未开口,燕榕也随太后离开,接着便是众臣,她赶紧退到一边,免得挡了大家的路。
“呵呵。”最后谢玄来到她面前,轻声笑了笑,她突然感到一丝发毛。
“你笑什么?”她对他不再以前那般客气,其实以前也是装客气。
谢玄摸摸下颌,“我笑我的,与你何干?”
“切。”
谢玄看她一眼,笑着离开。
瞬间,这里的人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宋玉一人,还有麻姑。
麻姑颤颤站起,眼神有点迷茫,“宋大人,可以翻案了?”
她仿佛还没有完全相信。
“是。”
麻姑的神色顿时光亮起来,上前两步拉着宋玉的手,激动的嚅着唇,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玉真怕她会晕倒,安慰道,“一切有我。”
“谢谢,谢谢。”
“你先回殿休息,你放心,既然太后亲口同意翻案,便没人敢对你如何?”
麻姑频频点头,“老奴明白,明白。”她不停的抹着眼泪,宋玉扶着她进了屋,又安慰几句,因心里惦记着燕榕,也没多耽搁,只道,有关案子的事,她会随时来找她,然后,极快的朝福宁殿而去。
结果她吃了闭门。
“天色己晚,皇上休息了,宋大人回吧。”小路子阴阳怪气。
宋玉不依想冲进去,被几个太监一起拦住。
“宋玉,你不得无礼。”小路子也急了。
宋玉左右瞟了一眼,讪讪然。
他生气是因为,她没有提前相告,还是因为,她没有听他的话?
宋玉叹了声气,缓缓转过身,又突然转过来,小路子警觉的盯着她。
宋玉笑道,“麻烦公公告诉皇上,我,我没有恶意……”她不知如何解释,罢了,等他消了气再说吧。
宋玉只得丧气离开。
福宁殿:
“今日之事是皇上安排的吗?”端王没有立即出宫。
“不是朕。”
“哦?”端王诧异,看了看无衣。
“臣不相信,那宫人有如此胆量与心机。”顿了顿,“不管是谁,不失为一个时机。”
无衣听了摇了摇头,“端王爷此言差矣。”
“哦?”端王不解。
无衣说道,“太后娘娘把持朝政十几年,若把她逼急了,恐怕事与愿为。”
端王一惊,“难道她会……”
无衣点了点头。
“她敢,这江山是燕家的江山,若真有那一日,臣宁死也要反抗到底。”
端王义愤填膺。
燕榕动容,目光柔和下来,“王爷的忠心朕自是清楚,大燕有王爷在,那些逆贼必不会得逞。”顿了顿,“王爷如今要多注意刘党等人,刘承掌握枢密院,京畿重兵十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江南军营十万大军也在刘文昊手上,我们要提前防备才是。”
“臣明白。”
坤宁殿。
“李贵妃的案子?”刘承试探着问道。
二十年前,他入朝不久,居于侍郎之位,有些事,他并不十分清楚,只记得李贵妃受宠,太后曾在他面前哭诉过。
谢玄也看着太后,心中有着猜测。
太后靠在软榻上,屏退了清漪等人,只留程琳一人伺侯着。
她有些疲惫的揉着眉宇,“不错,是哀家所为。”她毫不隐瞒,忽尔目光犀利,“哀家不后悔,若再来一次,哀家还会如此,
那个贱人。”
谢玄垂了垂眸。
刘承一急,“那娘娘还让宋玉翻案?”
“宋玉翻不翻案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娘娘己经下了决心。”
听谢玄说来,刘承一怔。
太后朝他看来,嘴角微勾,“谢卿懂哀家之心。”
谢玄一笑,“娘娘故意让宋玉查案,让皇上等人觉得,他们又抓住了娘娘的把柄,而娘娘可借着这个时间,调兵遣将。”
“哈哈哈……”
太后大笑,“不错,他几番相逼,哀家何须一让再让,哀家想着先帝之情,可惜,先帝的情意,不是哀家。”她又痛苦的闭了闭双眼,几乎咬牙切齿,“长宁殿,李贵妃,今日又让哀家痛了一次,先帝燕廷,哀家绝不会让你的儿子坐稳皇位,哀家要夺走你的一切。”
刘承回到刘府,未想亲家沈秦在。
“这么晚了……”
沈秦笑道,“今日之事,沈某瞧着太后十分生气。”
刘承呵呵两声,知道沈秦是来探听口风,二人一向谈得来,他拉着沈秦的手,神秘而小声道来,“定了,这次是真的定了。”
同时谢玄回到府邸,也与谢伯在书房商量着。
“想不到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谢伯说道,“太后终于下了决心,老奴觉得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他’是住在后院那人。
谢玄颌首,“老家伙来此,定是为了此事,想不到,短短几日。”谢玄冷冷一笑。
“他怎会知道李贵妃的事?”
“老家伙本是皇族,后宫秘事怎么瞒得了他。”
谢伯想想也是,“如此,那老宫人是他安排的?”
谢玄听了紧皱着双眉,回忆着殿上的一切,宋玉的一举一动,他摇了摇头,“这事……宋玉脱不了干系,他或许暗中使了什么手段。”顿了顿,“宋玉的心思,倒不难猜,只是她弄巧成拙,成了他的棋子罢了。”
宋玉回到衙门己是深夜,李氏为她留着灯。
“娘,还没有休息?”
李氏见她,松了口气,“我担心你。”李氏急急将她拉着坐下,摸了摸桌上的瓷罐,“还热着呢,娘为你熬了汤。”
李氏取出勺子,为她盛了一碗。
宋玉欢喜的接过,闻了闻,“真香。”她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
李氏心急,却不敢太刻意表现出来,忍着见她喝了汤才问道,“案子可以翻了吗?”
“嗯。”宋玉不防,点点头,又擦了擦嘴,未发现李氏脸上奇怪的笑容。
“娘,你真厉害,想到用孔明灯的法子,来告诉那些大臣,当年李贵妃的事。”
李氏笑了笑,没有说话。
片刻,“那麻姑怎么样了?”
“她不会有危险,至少案子结束前。”
李氏点点头,“想想她也挺可怜的,若有机会,将她救出宫来。”
宋玉眉头一皱,“或许有难度,但玉儿可以拭拭。”
李氏好似松了口气,“既然可以查案了,那么玉儿打算如何?”
李氏的话让宋玉拥上一片愁色,“什么都毁了……玉儿当真要好好想想,从何处下手。”
“娘倒有一个想法,不知行不行得通?”
“哦?”宋玉一惊一喜,“娘有法子,快说快说。”
李氏想了想,“我听玉儿说起案情,想到一事,长宁殿起火,殿内有数十位宫人,却没有一人呼救,除了麻姑被关在厨房,难道这些宫人在起火之前都惨遭毒手?”
经李氏提醒,宋玉仿佛也抓到什么要点。
“对,开棺验尸。亲爹的书上说过,活人会说谎话,但尸体不会,或许从这些尸体中能查出什么来。”
宋玉目光一亮,“假设,这些宫人死于起火之前,无非两种可能,中毒,刺杀,都可以从尸体中检验出来……可当初先帝也应该有所调查。”
李氏摇了摇头,“此事与太后有关,她自然有办法应付过去,先帝又能查出什么呢?”
“嗯。娘说得对,明日我便去内廷查那些宫人的资料。”
……
将李氏送回房,宋玉疲惫的倒在床上,一动不想动。
次日早朝,太后只字不提贵妃案,只在散朝时,瞟了宋玉一眼,“贵妃案关系皇家,宋大人可要用心些。”
“臣定当全力。”宋玉忙应道。
众人皆退,宋玉抢先跑出大殿,险些撞倒一些年迈的老臣,引来一阵批评,不尊老爱幼,她拱手道歉后追燕榕而去。
可惜燕榕头也不回。
还未到福宁殿,她又被拦住,看着小路子得意的眼神,她无奈一笑。
一连几日都吃闭门,宋玉也有些恼了。
干脆就在宫中溜达,一来,她要去廷尉府查资料,因为时间年久,查起来有些费时。
这日,倒也有了收获,长宁殿那些死去的宫人其尸首被家人领回,未领的埋入了乱坟岗。
宋玉查到离京城最近的两户人家,她决定前去查访。
出宫之际,再次来到福宁殿,未料遇上了萧美人。
萧美人见她,十分热情,立即将她拉到一旁。
“宋大人,你说皇上还喜欢什么?”
“嗯?”宋玉其实不想与燕榕的女人打交道。
“宋大人说皇上喜欢吃莲子,本宫每日都送。”
“每日都送?”宋玉惊讶。
萧美人点头,“皇上一开始很喜欢,可后来不怎么喜欢了。”
宋玉顿时满头黑线,暗忖,你要是每日都喝莲子,你会喜欢吗?
宋玉摇摇头,看着萧美人盼期的眼神,突然有些惭愧,她与燕榕在一起,还不知道他的喜好。
看看,这个女朋友当真不合格呀。
他喜欢什么呢?
几乎都是他给她送礼,她喜欢甜食,他送的糕点甜得腻人,她喜欢漂亮的首饰,他便送她几箱,她喜欢漂亮衣服,他送来绫罗绸缎,虽然她都不能用,看着都高兴呀。
有些日,她突然喜欢上诗词,觉得浪漫,逼着他给她写情诗,他也写了,虽然都是抄袭名家的……
想着这些,宋玉有些心酸。
“宋大人?”
萧美人还在期盼着,宋玉回过神来,敷衍道,“皇上喜欢骨头汤,羊肉汤,牛肉汤,鸡汤,鱼汤,猪脚花生汤……下官还有事,下官先走了。”
宋玉突然想到什么,一溜烟的跑了。
“宋大人……你再说一次,本官没记住。”萧美人皱着眉,扮着手指,跺了跺脚。
“你们可听见了?”她问向身边的奴婢。
奴婢们摇摇头,“宋大人说得太快。”
“笨死了。”萧美人怒责,又想了想,只记得最后一个,猪脚花生汤。
第161章:对不起,我错了
宋玉急燎燎的回到衙门,便往厨房里钻。
“宋小玉?”
“阿玉哥?”
“小玉?”
众人都觉好奇,纷纷堵在厨房门口看她一人,忙里忙外。
“你要做饭?”
阿秀挽起袖子,“我来吧。”
“不用,不用。”宋玉将他们推开,“咚”的一声将门关上,“谁都不能来打扰我。”
众人碰了一鼻子灰。
谁也未想到,她这一捣鼓就是一个晚上,差点没把厨房烧了。
次日。
早朝后,燕榕回到书房,发现案上放着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
另一位小太监回答道,“回皇上,今早宋大人送来的。”
小路子看了看皇上眼色,“可有检查?别什么东西都往皇上跟前递。”
小太监说道,“己检查了,是一盒糕点。”
“下去吧。”
小太监退出,小路子见燕榕对着盒子看,没有动,他来到案前,“奴才帮皇上瞧瞧,那宋玉又搞什么鬼。”
小路子将盒子打开,“哎哟”一声,“这都是什么呀?”
只见盒子里放着几个绿不绿,红不红的东西,糕点吗?怎么如此难看。
燕榕的目光闪了闪,正要伸手去拿,被小路子抢了先,一支银针插在上面。
“皇上等等。”
燕榕面露不悦。
“皇上,让奴才为你试试口味。”
“滚。”
小路子伸出的手缩了回来,燕榕己经拿起一块,看了半天,然后轻轻咬了一口。
小路子眼都不眨一下,注视着燕榕的表情。
见他眉头一皱,表情有点那么痛苦,心里一个“咯噔”,“皇上,有毒吗?”
燕榕瞪他一眼,小路子汗水都渗出来了,又见皇上端起案上的茶杯,大大喝了一口。
“皇上,是不是很难吃?”小路子明白了,“宋玉定是故意而为,奴才拿去扔了。”
“滚。”
小路子“啊”了一声,瞪大着双眼,看着皇上又吃了起来。
那表情恢复了正常,还津津有味。
小路子不懂了,这是难吃还是好吃呢?他再次看着那红红绿绿的东西,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宋玉今日请假了?”
“是。”小路子纳闷,“请了三天,说是查案,皇上忘了,刚才吏部尚书还在朝上说起。”
燕榕顿了顿,随即起身朝外走去。
“皇上去那里?”
“提刑衙门。”
天保与晨风正巧走进来,不解的看着小路子,小路子双手一摊,“宋玉用一盘奇怪的糕点将皇上摆平了。”
一辆马车出了京城,行驶在官道上,车内里坐着宋玉与徐盛。
宋玉托着腮,想像着燕榕看到糕点的样子。
她知道自己手艺不行,娘当她男孩子养,一切与女子有关的事,都不让她碰,她只负责读书,那时觉得幸运,如今才知,有利必有失。
他会吃吗?
她尝了一口,挺难吃的,这还是她试做了一晚的效果。
他不喜吃甜,他说会让人丧了斗志。
她不赞同,正因为苦才要好好感受甜的美好,因而,她放了许多糖。
他能感到她的心意吗?她希望他快乐,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如此。
宋玉叹了声气,抬头便见徐盛直勾勾的盯着她。
“你看什么?”
徐盛一笑,“问个问题,为何要为李贵妃翻案?你与李贵妃什么关系?”
宋玉一瞪,“你才与她有关系。”
“当真没有?”
“你有毛病。”宋玉懒得理她,这个女人整日莫明其妙,忽尔,她眼珠一转,“昨晚你屋内的灯亮了一夜。”
徐盛怔了怔,“不点灯我睡不着。”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个毛病?”
“新养成的不行吗?”
宋玉才不相信,“还有,你与阿秀都怪怪的。”
“你才怪,你全家都怪。”
宋玉哼了一声,眉头一挑,“别以为我不知情,表面上,你俩和好了,私下,我可没见你二人说过话。”
徐盛一怔,暗忖,她有这么明显吗?
“你想多了,老娘要睡觉。”说着,徐盛双臂抱胸,靠在车壁上闭上了双眼。
“爱说不说。”宋玉嘀咕一句,拿出“平冤录”,认真看起来。
徐盛又微微睁开双眼,伸手来抢,“这是什么?”
宋玉赶紧护住,“家传宝贝,不外传。”
徐盛“切”了一声,两人再无言语。
下了雪,马车行得很慢,数里路,他们便赶了一整天。
这里有一个小山村,张家坳。
据记载宫人张德芳便住在这里,不过二十年过去,还能找到她的尸体吗?
几人直接去了村长家,表明了身份。
村长想了半响才记起此人,“张德芳?张瘸子的大闺女。”
几人一喜。
村长将她们带到张瘸子家,张瘸子是七十多岁的老头了,得了重病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不能说话,他有三个儿子,各自娶了妻生了子,都在同村,老大听了他们的来意,顿时炸毛,竟拿起木棍将他们赶了出来。
紧接着得到消息的另外两个兄弟带着各自家人纷纷赶来,不问清白,拿起扫帚铁锹便赶人。
“张家兄弟你们发什么疯,他们可是官府的人,来查案的。”村长呵斥道。
“我呸。”张大三十来岁,长得彪悍,他高高举起木棍,圆目怒睁,“我姐都死了二十年了,你们有完没完。”
“张大,你不得无理。”村长吼完他又笑嘻嘻朝宋玉赔不是,“张家是村里有名的泼皮,不过吃软不吃硬,小的再好好与他说说……”
村长还未说完,这边三兄弟又拿起武器将她们轰出了院子。
“滚,家姐的坟谁也不能动。”
这厢闹得凶,立即引来周围村民,他们不明事原由,以为本村的人受到欺负,都拿出家里的棍棒。
宋玉瞧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屁孩,拿着一根树枝,凶恨恨的朝她吐口水,“打,坏人。”
乡下村民朴实团结,她早该想到。
“你们这是胡闹,敢与官府作对?”村长气得不行,奈何他好似没啥威性。
“官府就能挖别人祖坟吗?”
什么挖祖坟?宋玉知道误会大了,大喊道,“不是祖坟,不是祖坟。”
“什么坟也不能挖。”
“靠。”徐盛气得大叫,“宋小玉,叫你微服私访,这下玩大了。”
王家兄弟见着十几个村民围来,村长拦都拦不住,不由咽了咽口水,“小玉,咱们还是跑吧,明日带了衙役再来。”
几人正商量着,那边村民见她们还不走,恶狠狠的又朝他们赶来。
更可恨的是,一条恶狗冲了过来。
有理说不清,村民激动,宋玉撒腿就跑,奈何下了雪路又不平,她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
“哎哟”一声,以为要摔个狗啃死,一只有力的臂膀将她稳稳扶住。
顿时一股熟悉的气息萦绕而来,她猛的抬起头。
一双深邃的眸子,紧紧锁着她。
如墨如潭如一块吸石,将她深深吸住。
他怎么来了?
她怔然,他己将她护在怀里。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刚才还闹哄哄的村民顿时噤声,连那条恶狗也停止了叫唤。
面前的那位蓝衣男子,人中龙凤,贵气逼人,锐利如鹰的眼神随便一扫,生生将他们定住。
“无衣。”
“公子。”
“你去处理。”
“是。”
简单交待一句,燕榕低头朝宋玉看来,再无其他。
“皇……”
“能走吗?”
她才感到一阵钻心的痛疼由脚踝处传来,她“嘶”的一声,微微皱起眉头,接着便低呼一声,燕榕己将她横抱而起。
“村长,借你屋子一用。”
“啊?哦……公子请,大人请。”
燕榕便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抱离了这‘是非’之地。
村长夫妇立即收拾了一间干净的屋子,燕榕直接将宋玉抱上床,脱去她的鞋袜。
当他的手抚上她的脚踝,她才反应过来,一惊,赶紧将脚缩回。
女子的脚可是男子随便摸的?
宋玉顿时满脸通红。
“别动。”
燕榕制止她,又将她的脚放在他的膝盖上,转身吩附小路子去拿冰块。
外面结有冰,冰块不难找,小路子瞟了二人一眼,飞快的跑了出去。
“小的家里有药酒,专治铁打扭伤……”村长离开。
“那个,皇,公子,我去看无衣摆平了没有。”徐盛也跑了,不忘拉上王家兄弟,不过与英武撞上,两人互瞪一眼,各自一哼。
天保与晨风守在屋外。
片刻,冰块来了,药酒也来了,燕榕轻轻为她敷起来,屋子里只有他二人。
“我自己来。”
他没有同意,手心带着温暖自她脚下传出,令她极不自在,二人做过不少亲密事,都没有这一刻让她感到悸动。
宋玉悄悄抬头看他,他紧抿着嘴,也不说话,神色严肃。
她咬咬唇,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开口。
良久,“你……可收到我送的东西?”
“嗯。”
“如何?”
“太甜,难吃。”
宋玉一急,“我是第一次做,以后会做得更好。”她信誓旦旦。
燕榕没有抬头,却轻应一声,为她穿上鞋袜。
“你不生气了?”
燕榕动作一顿,宋玉立即将他抱住,“对不起,对不起,没有告诉你是我的错。”
燕榕抬起头来,将她紧紧看住。
第162章:这位郎君是伺侯宋大人的
“公子,无衣回来了。”小路子在外禀报。
宋玉准备了一大堆好话,被小路子打断,她不甘的放开燕榕。
“要出去吗?”燕榕移开视线。
宋玉点头,回到正事上,“不知无衣说动了张家兄弟没有?”
“无衣办事,你放心。”
燕榕起身准备去抱她,被她制住,“我自己可以走。”
开玩笑,外面这么多人,她还要不要活。
燕榕眉头微皱,低头看她的脚,一把将她抱起。
宋玉低呼一声,“你?”
“若不想变成猪脚,就闭嘴。”
虽然被他指责,宋玉仍感到甜蜜,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忍不住在他脸上一吻。
燕榕步子一顿,片刻大步朝外走去,宋玉见他脸颊微红,不由得心情大好。
众人见二人这种方式出来,习以为常,村长先是一愣,不过,想到大人受了伤,也没觉得奇怪了,再者,那城里的达官贵人都养娈童,暗忖,这位蓝衣公子八成是大人的相好吧。
贵人的事,他不敢多问,立即张落着为各位倒上热茶。
“无衣公子,怎么样了?”
宋玉坐下后,迫不及待的问来。
无衣笑着点了点头。
宋玉一喜,顿时松了口气,朝无衣肩上一拍,“厉害。”
众人皆是一怔。
不约而同的朝燕榕瞟去,就连王家兄弟也是如此,燕榕端坐着,持着茶杯,没有作声。
无衣却是身子一颤,向外移了移。
宋玉瞧着大家的表情,好似明白了什么,立即缩回了手,瞟见徐盛低着头偷笑。
“咳咳。”无衣轻咳两声,说道,“张家三兄弟对他们的长姐,也就是张德芳感情极深,当年张家穷,张德芳十五时,自愿入宫为奴,在宫中十年,所得月银及主子的赏赐全都寄回了家,才让这个家得以维持,他们兄弟得以娶妻生子,二十年前,张德芳正好二十五岁,本该离宫归家,谁知……所以张家三兄弟极为自责。”
“正是。”一旁的村长也补充道,“若不是张家长姐,他们张家早就完了。”
原来如此。
“还有一事,甚为奇怪。”无衣神色变得严峻。
“什么事?”宋玉问道。
“据张大说起,在张德芳死后半年,村子里来了一位白脸书生,说是官府的人,调查皇宫失火一事,要开棺验尸。”
哦?宋玉一惊,不由得看向燕榕,燕榕显然也是诧异。
无衣继续,“张家兄弟答应了,不过,正当他们将棺木挖出时,突然出现一伙黑衣人,与那白脸书生大打出手,棺木被打破,尸体滑出,坟地一片狼藉。”
听到这里,众人终于明白张家兄弟一听到挖坟如此激动的原因。
“后来呢?”
“后来,白脸书生逃了,那些黑衣人也不见了,张家兄弟告到衙门,衙门说根本没有派人来验尸,官府中也没有白脸书生此人。”村长接口说来。
众人听言十分惊讶,未想还有这么一曲事来。
一时间,屋子安静异常。
“那位书生,村长还记得长相?”宋玉想了想问道。
村长摇摇头,“二十年了,谁还记得,那书生很年青,估计也就二十几岁,长得俊俏,白白净净,其余的……记不清了。”
“来,来,来,几位大人,公子吃饭了。”
这时村长夫人端着碗筷走来,摆放在桌上,一旁王家兄弟见了急急去帮忙,一会儿桌上便摆满了饭菜。
“粗茶淡饭,几位贵人不要嫌弃。”
面对主人家的热情,几人不好拒绝,暂且将案子放下,大伙儿围坐在一起,农家小院,农家菜,别有一番意味。
宋玉记得上次在雍县那个山村,清漪伺侯燕榕进食,于是照着做,倒热水将碗筷涮一涮,然后,添饭,布菜,殷勤又周道,还不免轻声问来,“好不好吃?喜欢吃什么?”
众人见了起一身鸡皮疙瘩,各自低头刨饭。
村长夫人见了,噗嗤一笑,嗔怪道,“这位小郎君是伺侯大人的吧,怎么大人还为你夹菜呢?……”
此言一出,众人笑喷。
村长立即捅了捅自家夫人,尴尬笑道,“乡下妇人不会说话。”
“我那里不会说话,城里人不都兴这个。”
村长赶紧将夫人拉走,“我做了几十年村长,还没有升职,就是因为你这张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明摆着的事,心里明白就行,说出来做什么,人家这叫情趣……”
众人早己笑趴下,为了防止燕榕发怒牵扯自身,他们一溜烟的跑了出去,顿时屋子里只留燕榕宋玉二人。
宋玉的脸早己红透,悄悄抬头看向燕榕,果真黑如炭,暗忖,要糟
“那个,你别介意,乡下的都是这样,有什么说什么,诚实……不对,不对,没什么说什么……啊。”
宋玉一阵惊呼,燕榕突然将她抱起,朝里屋走去,“既然大家都这么认识,那么朕,就好好伺侯宋大人。”
燕榕咬牙切齿,一脚踢开房门,又“咚”的关上。
她直接被丢到床上,她刚一撑起,又被压了下去,并被抽去发簪,一头青丝散落在枕上。
乡下屋子暗,此时天又黑,仅有一盏油灯,他的身影笼罩下来,让她害怕战栗。
“燕榕?”
他没有回应。
“你压痛我了。”
她抬头看他,他的眸子炙热深暗。
“你的愿望达成了。”
“什么?”她不明白,正要询问,他的唇压了下来。
似压抑了许久,似怒似情,终得爆发,重重的,狠狠的,长驱直入,卷起她的舌纠缠,痴绵。
她有些受不了,将头偏开,喘着粗气。
他又捧着她的脸,让她面对他,不许逃开,对着她的唇再次吻了下去。
她“呜呜”两声,推不动他,感到他的手扯掉了腰条,她下意识去抓,被他捉住,束缚在头顶。
他火热的唇来到她耳边,吐出的热气似要将她焚烧,“你欠朕的,朕要讨回来。”
她真的不明白,然而,不容她多想,她己被他燎得七晕八晕,身子滚烫。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迷迷糊糊,似懂非懂。
不过,她感到他的兴奋与迫切,在拒绝与接受的矛盾之中,只听“嘶”的一声,她的身子一凉,衣衫散开,他埋首于她胸前,这一次他发了狠,不再给她拒绝的机会。
她浑身一颤。
“燕榕,你爱我吗?”
燕榕猛的抬起头来。
“我没有告诉你我是谁,因为我怕,负错了情。”
燕榕目光一沉,她敢质凝他?
“其实我是……”
“朕知道。”
“嗯?”
“你什么都不用说,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从现在起,你只能一心一意爱朕。”
什么,他知道了?他知道她是谁?宋玉惊讶,是了,以他的能力,或许己经调查清楚。
以前她与他关系还没有这般亲近,她有所顾忌,后来,她下了决定,与他好好相处,然而他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两人之间好似隔了什么,彼此没有坦白相对,她犹豫,再说,她那点破事,也没什么大不了,如今,她要全心全意,真心相付,自然要把背负的家仇说出来,他却知晓了,不过,这也令她松了口气。
她突然搂上了他的脖子,“以前宋玉不能确定心意,如今宋玉定是一心一意。”顿了顿,“你呢?”
回答她的却是他的一记长吻。
她被他迷惑,微眯着双眼,见他快速退去了衣衫,身子被他抬起,他又覆身下来,在她耳边低喃。
“朕爱你,只比你爱朕多。”他说得狠绝。
她有些不服气,正要反驳,突然一阵刺通传来,而他,一声舒服的叹喟......
都说洞房花烛夜,是人生三大幸事之一,可她不觉得,反正,她不想再有第二次。
她痛得要死。
可是,第二次,第三次,在他连哄带骗下,容不得她多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难以承受,他终于放开了她,她骨头都散了架。
“朕没有骗你吧。”他在她耳边低语。
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说,她也是享受,好吧,她承认有一点点,除去疼痛之后,但她不会说出来。
她趴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燕榕为她夹好被子,放下了纱帐,起身套了件袍子。
“小路子。”
你要做什么?
片刻,听到脚步声,“公,公子。”
“去打一盆热水来。”
“是。”
然后是开门,关门声,脚步声,不一会儿,又是开门声,脚步声,关门声。
纱帐被挑开,他伸手过来,“还来?”宋玉紧紧拽住被子。
燕榕嘴角一扬,手里拿着一张热帕。
原来如此。
“不用了,我自己来,你走开。”她还有点生气,有点矫情。
燕榕挑眉,自是不许,长臂一伸,便将她搂了过来,三两下掀开被子,捉住她的一双**,轻轻为她擦拭。
顿时身子又是一颤,他将她束缚住,不许她动,她闭上双眼,任由他所为。
良久,她感到清爽许多,他为她穿上衣裤,盖上被子,放下纱帐,又换小路子进来,轻声交待了几句什么,然后,小路子重新打来一盆热水,他自己清洗起来。
两人一直未交流,她觉得有些怪,又不好意思主动开口,侧身躺着,听到哗哗的水声,听到他来到榻前。
“你先睡。”
她愣了愣,什么意思?
待她翻过身朝他看去,他却放下纱帐,朝外走去。
宋玉一窒,突然有些委屈起来。
男子完事就走,不是好兆头。
第163章:蒸骨法
原本困意绵绵,却因他的离开,骤然清醒。
他要始乱终弃?
说什么他的爱比她强,骗人。
他不负责任。
当真帝王无情,可这也太快了吧。
想太多,还不如去看看究竟,宋玉咬牙掀开被子,幸得天气冷,她多带了衣袍,于是匆匆套上,又整理一番长发,脚一落地,只觉软得不行,再者踝脚又是一阵痛疼。
她“嘶”了一声,忍着不适,朝门外而去。
四下安静极了,只有一处露着灯光,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她奇怪着,一瘸一拐的朝灯光走去。
“小路子,火小了,添点柴火。”
“是,公子。”
“小路子,拿点盐过来。”
小路子又急急忙忙从灶前起身,查看放佐料的小罐,一一打开闻了闻,“公子,这是盐。”
“糖。”
“公子,你不是不吃甜食吗?”
“啊,原来公子亲自下厨是为了宋玉?”
“闭上你的嘴。”
……
宋玉感动得一塌糊涂,不想打饶主仆二人,悄悄离开。
二人忙着做饭,倒也没有发现她。
宋玉快乐的回到屋子,一下子扑倒在床上,抱着枕头好不开心。
直到脚步声响起,她赶紧脱下外袍,钻进被窝。
帘子被拉开,床向下一塌,他的气息围来。
“醒醒。”他拍着她的脸。
她嘀咕两句。
“吃点东西再睡。”
她缓缓睁开双眼,故作生气,他将抱起,披上外衣坐在一张小桌前。
桌上放有两碗米饭,一盘炒鸡蛋,一盘素菜,还有汤,看着挺有买相。
她还真有些饿了,适才没有吃饱,便与他……
“你做的?”她朝他一笑。
燕榕在她面前坐下,听言,眉头一挑,十分不屑,“你觉得朕会做吗?”
他夹了鸡蛋放在她碗里,淡淡道,“小路子做的。”
“哦。”宋玉忍住未笑,吃了一口,抬头,他正盯着她看,她眨眨眼,“原来小路子还会做菜,不错,我最喜欢吃糖炒鸡蛋。”
她见他嘴角一扯,也埋头吃起来。
两菜一汤,吃得干干净净,她满足的摸摸圆鼓鼓的肚子,他将碗筷收入厨房。
她突然觉得,他们就像一对平凡的夫妻,其实也挺不错的。
她一手托着腮,对着油灯傻笑,他重新打了一盆热水进来,将帕子递到她面前,她不依,将脸伸过去,他只得为她擦拭,又伺侯她漱了口。
她指指脚,表示很痛,他将抱上床,她又指指腰,表示不舒服,他又帮她揉捏。
她趴在床上,舒服得不行,能得皇上这般伺服,当真是福气呀。
但是……
他的手越发不规则起来,突然滑入她腋下,将她翻过身,她格格一笑,他伏下身来。
目光又是炙热。
她一窒,明白那代表什么,“我好累。”
他看她片刻,叹了声气,为她盖好被子。
“你怎么不高兴?”
他也躺了下来,“没有。”
“可我觉得你与以往不同了?”
“有何不同?”
“不知道。”顿了顿,“阴阳怪气,是不是当皇上的都是这样,还是你还在生我的气?当真小气得很。”
燕榕没有说话。
“好了,你现在也知道我的事,我没有告诉你,我有苦衷,并非不相信你,若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燕榕想了想,“或许与你一样。”
“就这对了。”宋玉笑道,“你不许再耿耿于怀,现在,我的事就是你的事,你说过,要帮我翻案的。”
燕榕目光深邃,半晌才说道,“朕己经答应了。”
宋玉开心的偎依在他怀里,“我知道你最好……”说着打了一个哈欠,她是真的累了。
片刻,便传来她轻轻的呼息声。
燕榕偏过头去看她,环着她的身子,不管你的初衷如何,朕不在意了,你终于是朕的女人,只能是朕的女人。
徐盛睡不着,知道英武就在附近,她有些心烦易燥,干脆出去找无衣,未想那二人坐在院子里喝酒。
大冬天的有毛病,她转身就走。
“徐盛。”无衣唤住她。
她本不想理会,又怕无衣看出什么来,他可是狡猾得很。
她情不愿的走了过去,无衣拍拍身边的长凳,示意她坐下。
“这么晚了,还不睡?”
“出恭。”
无衣低声笑了笑,“你一个女孩子,说话总是这样,幸得英武不是外人,否则,让人笑话了去。”说完瞟了英武一眼,他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其他人也不知我是男是女。”
无衣一窒,摇了摇头,“你不能总是这样,你终归要嫁人.......”
“你们聊,我先回屋。”英武起身。
“等等。”无衣说道,“正巧徐盛来了,我们可将那日在山上的事理理。”
徐盛与英武皆是一怔。
“理什么?”徐盛有点慌,“不都过去吗?”
无衣皱起了眉头,“你们当真以为过去了?宋玉为何失踪?英武的毒因何而解?这些都关系到公子的安危,难道你们也不顾了吗?”
面对无衣的指责,徐盛低下头。
片刻她先开口,“英武中毒,我不知情,那日我的确与英武相遇,后来,他把我一人丢在木屋外,我在外面睡了一晚,第二日就下山了。”
无衣看了一眼英武,对于他如此对待自己的妹妹颇有些不满,“那日你回到山村,为何浑身是伤?”
徐盛一怔,英武朝她看来,目光凌厉。
“我,我遇上了黑衣人,打了一架,逃脱了。”
无衣又道,“那个木屋我去过,离英武被袭的地点并不远,那天晚上,你没有听到动静?”
“无衣,你到底想问什么?”徐盛突然发火,“你何时对我这般关心了,你与父亲心里只有朝堂,只有大燕,我的母亲去逝父亲也不去看一眼,我在老家好好的,你非要将我拉来,做什么卧底,受人欺负,都怪你,你就是个混蛋。”
莫胡其妙的话,她只想发泄一通,她心中的委屈与苦不能与他人说,还被哥哥当犯人责问,她好想丢手不干了,可是她能去那里,她的母亲己经不在,父亲她不能认......
徐盛哭着跑回了屋子。
无衣顿时神色暗淡,只觉心中一痛,英武走过来拍拍他的肩。
无衣无奈一笑,“我与她是同父异母,她的母亲是我父亲的妾室,我母亲不能接受她们,她们母女便被父亲送到乡下。”无衣摇了摇头,“这些年,父亲的确欠她们许多。”
无衣仰头喝了一口酒,“她从小很懂事,性子好,聪明,整日开开心心的,我从未听她抱怨过父亲,我以为她不在意,未想......是呀,怎能不在意呢?”
英武只知她是他妹妹,未想却是这番曲折,他也拿起手中的酒壶喝了一大口,突然问道,“你说,那天她回来,浑身是伤?”
“嗯,怎么了?”
“没事。”英武低垂着脑袋,若他记得没错,她说,那夜她没有跟着他,又怎么会遇上黑衣人呢?
这一夜,各人各有心思。
再说开棺验尸一事,尸体早己腐烂,只能称之为验骨,众人听过,却从未见过,如何个验法,都带着好奇,次日,众人都起了个大早。
天气晴朗,适合操作。
宋玉先作了一番安排,让村长请懂医的大夫来帮忙,然后让王家兄弟,在张家院子开掘了一个长五尺,阔三尺,深二尺的地窖,穴中用木柴炭火烧煅,必要将地窖烧红为止。
她与张家三兄弟,去张德芳的墓地取骨骸,燕榕不让她去,她的脚还未愈,但宋玉认为,她提出的验骨,必然要亲自前往,这是对死者的尊敬,燕榕只好让英武,天保,徐盛跟随。
宋玉问过无衣,她是如何说服张家兄弟的,无衣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们并非无理之人,朝廷重查当年宫中大火,他们也想知道张德芳真正的死因。”
如此说来,此事,终将会让天下人知道了。宋玉不免朝燕榕看去一眼。
张德芳的墓在一小山坡上,修葺得很好,张家兄弟烧了纸,向长姐叙说了原由,然后,流着泪亲自开挖,宋玉几人见了心情都极沉重。
约一柱香的时间,棺木己现,他们小心翼翼的抬出。
棺木己朽,轻轻一碰便碎。
宋玉深吸一口气,她饮了苍术,甘草等配制的三神汤,又在四周点燃了麝香。
她朝死者深深一拜,便带上手套,独自一人来到棺木旁蹲下,将碎去的棺木渣一一捡开,她也不害怕了,只有深深的使命感。
顿时一堆白骨露在大家面前,张家兄弟传来嘤嘤的哭声。
宋玉让徐盛将事先准备好的木箱子拿来,一块一块将白骨拾起,放在箱子里。
人体有三百六十五节骨头,她捡得仔细,不敢有丝毫马虎,约半个时辰,所有白骨入箱,她将木箱盖上。
几人迎张德芳骨骸回到了张家院子,张家院子围了不少村民,但是燕榕封锁了这里,村民不得进入。
那地窖还在烧,宋玉让张家人倒来清水,将尸骸清洗一番,她不懂骨骼结构,便让大夫相助,将骨骸拼凑起来,然后用麻线连好,放在一张席上。
燕榕等人看着宋玉与大夫操作,皆神色严峻,默不作声。
地窖己烧得通红,除去明火,用事先准备好的酒醋浇洒,乘着热气,将骨骸放入穴内,又用草盖好。
这便是“平冤录”上所记载的蒸骨法。
第164章:长情之人(第二更)
宋玉做完这一切,清洗着双手。
“然后呢?”众人皆问。
宋玉笑道,“等结果。”
众人面面相觑,晨风问,“多久?”
“一个时辰。”
“这就样让尸骨蒸在地窖里?”小路子问道。
“不错。”
“怎么感觉像是蒸猪排骨?”天保说来,见燕榕瞟他一眼,赶紧闭嘴。
张家兄弟在一旁见了,哭得晕天动地,那模样,就像真挖了他们祖坟。
“我家姐死了二十年了,还要受这番罪……”
无衣听言走上前去安慰,做家属工作。
村长笑嘻嘻的欲将宋玉,燕榕请进屋,“外面风大,贵人还是进屋休息。”
“不用了。”燕榕拒绝,负手站在一旁,注视着那处地窖。
宋玉知道,这是对死者的尊敬,她突然感动,他真是一位好皇帝,便是一位从未见过面的普通百姓,他以他的方式哀悼。
宋玉来到他身侧,“燕榕?”
“若真是母后所为,你打算如何?”燕榕突然问来。
宋玉垂下双眸,“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你是大燕皇帝,太后的罪,你来定夺,不过太后事必会受百官弹劾,这是你亲政的机会。”
燕榕转头看她,有些奇怪,她费尽心思为李贵妃翻案,仅仅是这个原因?
“怎么了?”
“你不在意?”
宋玉笑了笑,“论公,我是提刑司,必会公办,论私,我与你……”她低头看着脚尖,“她必竟是你的母后。”
半晌,燕榕突然握住她的手,她一怔,四下看看,便要抽回,他未放,只听他调侃道,
“他们都认为,朕是你的郎君,你的相好,你无须害差。”
这是什么话?宋玉脸色一红。
“走吧,那边去坐,这里风大了。”燕榕牵着她的手,朝一处棚子走去。
众人不敢打扰二人,小路子都无所事事的靠在一边,叹气。
“宋玉有什么魅力?”天保与他并排站在一起。
小路子摇摇头,“公子太没节操,自甘堕落,明摆着美人计嘛。”
天保眨眨眼,用肩碰了碰他,“昨晚公子招她侍寝了?”
“何止……”
“还有什么?”
小路子看左右无人,便与天保咬起耳朵来。
另一侧晨风,英武,无衣站在一起。
“这能行吗?”晨风表示怀疑。
“在里县,宋玉说起验尸可头头是道。”无衣道。
“但这不一样,二十年过去了,一堆白骨能说明什么?”
“我倒不怀疑,只是有些想不通。”无衣微皱眉头。
晨风与英武都看向他,“这些验骨的法子,宋玉是从何得知?怕是京中最有名的仵作,也不会这般清楚。”
“我知道。”徐盛走了过来,“她有一个传家宝贝。”
“传家宝贝?”
徐盛点头,“是一本书,上面记的便是验尸的法子,我偷看过,叫什么‘平冤录’。”
平冤录?没听过。
一个时辰很快到了,己是正午,阳光正盛,宋玉令王家兄弟将地窖里的骨骸取出,放在院子里,又让张家拿出一把红油伞,遮罩尸骨开始检验。
众人都围了过来。
宋玉蹲下身,一边解释,一边观察着。
“若是骨上有被打伤的地方,便有红色纹路,淡淡的血荫,此刻都会显现出来,骨断损的地方,其接续的两端有血晕色,可对着阳光验看,若是红润,便是生前被打,若骨上没有血荫,纵然有损伤折断,也是死后伤痕。”
众人听言称奇。
然后,大家都验看了一圈,并未发现骨上有红色纹路与血荫,可以排除,张德芳并非受外力而死。
“那是什么?”徐盛突然指着胸前一块骨骸。
阳光透过红伞洒下,那里有一片淡黑色的痕迹,极不明显。
宋玉极快取下这块骨骸,片刻,冷冷一笑。
“毒药进入身体,极快在血液里流动,死者中毒而亡,身体的毒血渗透五脏六腹,随着尸身腐烂,也会渗入骨中。”
“这里也有。”天保也发现了一处,惊呼出声。
最后,众人发现多处这样的黑色痕迹。
结果不言而喻,张德芳是中毒身亡。
众人围着骨骸一片沉默,张家三兄弟不明其由,巴巴的望着,燕榕朝无衣递去一眼,无衣将张家人与村长叫进了屋子。
接下来,骨骸重新入殓,下葬。
宋玉燕榕等人当日便离开了张家坳。
马车上,几人商量案子。
“如此说来,当时麻姑没有听见呼救,却是那些宫人己中毒身亡,当羽林军赶来时,大火己起。”无衣说道。
“这样便无从查起,是何处先起火,也不会闻到硫磺的味道。”
宋玉补充道。
“当时内廷便断定是贵妃放火,因早前有太医为贵妃诊断,贵妃犯了疯癫之症。”
“那么下一步,便去太医院,询问那位太医。”燕榕沉着说来。
几人点头。
“还有一点。”宋玉十分不解,“村长说的二十年前那位书生,究竟是谁?那些黑衣人是谁?”
众人沉默片刻,无衣道,“那些黑衣人出现,明显是不想书生验尸,假设那些黑衣人是真凶所派。”
其实大家知道太后嫌疑最大,他们现在找的就是证据。
“当时朝中定是有人怀疑贵妃之死,所以才有书生前来验尸。”
“可为何是在半年之后?又毫无音讯了?”徐盛问道。
“或是朝中有官员怀疑,暗中调查,然后遇到黑衣人阻止,就放弃了?”无衣猜测。
“有这个可能。”宋玉道。
“二十年前,刘党还未形成气侯,不过太后娘娘己锋芒毕露,朝中反对娘娘干政之人数众。”燕榕说来。
“当时先帝建在,难道先帝愿意娘娘干政?”徐盛不解,也是宋玉的凝问。
燕榕想了片刻,“朕曾听太后与先帝争吵,指责先帝为了一个女人不顾朝政,此番想来,或是贵妃死,先帝心灰易冷,才去了苍山,为贵妃念经祈福。”
“唉,先帝倒是长情。”徐盛感叹,“可惜了,不是帝王之才。”
“咳咳。”无衣轻咳两声,示意徐盛这话不妥,实为大不敬之言,徐盛赶紧朝燕榕瞟去,他似没有在意。
燕榕沉默,想到幼时之事,宋玉主动握上他的手,他反手抓住。
回到京城,己是深夜,燕榕没有回宫,而是带着宋玉去了常去的那家客栈,后来她才知道,这间客栈是燕榕在皇陵,苍山那几年传递消息的中间站。
舒舒服服泡了澡,正准备酣睡到天明,那知,燕榕不放过她,在她身上一阵点火。
“累,不行。”
“你别动,让为夫伺侯你便是……”
二人一阵缠绵,她当真未动,也被他折腾得半死,直到晨曦微露,她才沉沉睡去。
这一睡便是一整日,黄昏,宋玉悠悠转醒,身边没有燕榕的身影,记得迷糊之中,他的话在耳边传来,“为夫伺侯得还满意吗?”
“为夫先回宫了,让英武送你。”
“这两日,允你养伤,你在家好好休息,若想夫君,可让英武传话……”
宋玉噗嗤一笑,为夫?夫君?真不害臊。
她撑起身来,身子疼痛,当真要好好养养。
咦,脖子上是什么?她低头一看,是一条璎珞(项链),上面嵌着的那颗珠子……不是蛟珠吗?
宋玉心中一惊一喜,知道这是他的传家宝,她曾经还想过拿去当铺。
她笑出声来,把玩了一会,藏入领中。
宋玉出了屋子,瞧见徐盛坐在回廊的栏杆上,英武离她远远的站着。
徐盛见她,立即笑着迎上来,取笑了她,
“你睡得太久了。”
宋玉脸一红,“王家兄弟呢?”
“先回了。”
“他们……”
徐盛贼贼一笑,“李大婶问起,就说你进宫了。”
宋玉松了口气,又朝英武瞟去,那人冷着脸,一动不动。
徐盛在她耳边说来,“你去告诉皇上,别让他跟着。”
“为何?”
徐盛道,“你知道我讨厌他。”
“看在阿秀的份上,你就忍了吧。”
徐盛哼了一声,二人相携着走出客栈,都没理会英武。
出了门,宋玉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樱。”
小樱抱着木琴走了过来,脸色一喜,“见过宋大人。”
“千雪的病可有好转?”
小樱点点头,“姑娘好了许多,不过还不能下床,姑娘闷得慌,便令小奴回雅居取来木琴。”
“堂堂苏府还缺一把琴。”徐盛笑道。
小樱回答,“这是姑娘最喜欢的木琴,别的姑娘看不上眼。”
宋玉与徐盛噗嗤一笑,宋玉又问,“苏将军,可有去看望千雪?”
小樱点点头,“看过一次。”顿了顿,“不过,苏将军对姑娘没有以前那般好了……苏夫人将姑娘安排在客院,倒是常来看望姑娘。”
“嗯。”宋玉颌首,“回去告诉千雪,过两日我去看她。”
“谢谢宋大人。”小樱抱着琴离开。
徐盛抚了抚下颌,“苏夫人当真是女子的楷模。”说完瞟了一眼宋玉,立即讨好一笑,“你不用学她,当真不用。”
小樱回到苏府客院,见回廊上走远的苏夫人……她推开房门,见着千雪倒在地上,屋内一片狼藉。
小樱大吃一惊。
第165章:不是每个人都会等在原地(第三更)
“姑娘?”小樱急急上前,将木琴放在桌上,扶起千雪,见着千雪苍白的脸颊,顿时流泪满面。
“姑娘怎么会躺在地上?刚才小樱看见苏夫人离开......”,小樱立即禁声,难道是苏夫人?
千雪艰难的撑起身,全身如车碾扎了一般难受,她冷笑一声,“我没事。”
“还没事?姑娘身上本有伤,这一摔估计又加重了。”小樱将千雪扶上了床,“姑娘咱们回雅居吧。”
这几日住在苏府,表面上苏夫人殷切照顾,请最有名的大夫,用最好的药,还常送来补品,但小樱仍感到周围的敌意。
因苏将军时常不在府,那些奴婢小厮,私下议论纷纷,面上竟是讽刺之色,苏夫人每次来看望姑娘,姑娘脸色都会更加难看。
她不明白,直觉认为苏夫人并非传言的那般好相处,好几次,她见了,居然感到毛骨悚然。
姑娘何须要受这份气?
千雪猛烈的咳嗽起来,小樱急急拍上她的背,想去倒水,瞟见屋子的茶杯早己打碎。
“你收拾一下吧。”
小樱以为姑娘想通了,脸上一喜,“是,我们这就回去。”
那知千雪摇了摇头,低声说来。“回?好不容易进来,怎能回呢?”
“姑娘说什么?”
“去吧。”千雪并没有解释,“打壶热水来,我嗓子痛得很。”她的声音极为嘶哑,疲惫不堪的闭上了双眼。
片刻,小樱收拾好屋子,端了一杯热水扶千雪喝下。
“小樱,我让你打听的事,可有记住?”
小樱点点头,还是忍不住问来,“既然将军对姑娘......姑娘为何还?”
“还不知廉耻吗?”
“不是,不是,小樱不是这个意思。”小樱慌乱摇头。
千雪苦涩一笑,“以前我拒绝了他,如今他己经成婚,我反而往他跟前凑,我的确是一个坏女人。”
“姑娘不是。”小樱又哭了,与姑娘处了两年,姑娘是心地最善良的,“姑娘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千雪听言轻轻笑了起来,眼中闪着泪花,感动小樱能如此看待她,她拉上她的手,叹了声气,“对不起,不该将你卷进来。”顿了顿,“罢了,我先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这里还有些积累,你拿着离开吧。”
“小樱是姑娘的奴婢,姑娘在那里,小樱就在那里,小樱是孤儿,姑娘让小樱去何处?小樱早己将姑娘当成了亲人,难道是姑娘看不上小樱了?”
“傻丫头。”千雪抚上她的发,“说的什么话?”
“姑娘好好休息,小樱这就去为姑娘打听去。”
说着不等千雪开口便出了门。
入夜,又下起雪来,伴着寒风肆虐,苏誉回到屋子,紫莹殷勤的迎上,脱去他的盔甲,为他换上便服,然后拉着他来到桌前。
“羊肉汤可以除寒,静姝可是熬了一整日,将军要多喝几碗。”
苏誉一笑,一掠衣摆坐下,静静的喝着,紫莹来到他身后,为他捏着肩,苏誉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面前坐下,“你也喝些。”
紫莹点点头,也为自己盛了一碗,“将军今日看上去疲惫了许多。”
“朝中之事烦锁。”
“将军是太后的亲人,定要帮太后多分担一些政事。”
苏誉眉梢一挑,看着紫莹的目光充满柔情,紫莹不好意思,脸颊微红,当真娇艳妩媚。
他一把将她拉了过来,紫莹惊呼一声,跌坐在他腿上,他环住她的腰,在她额上一吻,顿时屋内情意绵绵,正当他要继续时,突听一阵琴声传来,二人皆是一怔。
琴声凄凉悲哀,当真大刹风景。
他推开她,有些愠怒,朝门口唤了一声,“小月。”
小月推门而入。
“何人弹琴,如此晦气?”
小月看了看紫莹,“好像是客院里传来的。”
苏誉眉头一皱,突然变得不耐烦起来,嗖的起身。
“将军要去那里?”
“你先睡,我去去就回。”说完大步朝门外而去。
“夫人?”
“这个贱人,别以为就能勾引了苏誉。”紫莹咬了咬嘴唇。
门猛的被推开。
琴声嘎然而止,“我以为,你不会再来。”
苏誉大步走了进来,目光如炬的看着她。
千雪本就纤瘦,这番受了重伤,更是一副赢弱之态,似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她缓缓的站了起来,身子还有些不稳。
“沈千雪,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声音很冷,如外面的风雪。
“没有别的意思,就想见你。”
苏誉万分诧异,未料她会说这样的话。
她走到他面前,抑起头,“苏誉,我后悔了。”她的语气很轻,很平常,像是陈述一件无关紧要之事,又像满怀深情,经过无数纠结,终于看清了一个事实。
他由诧异到震惊,接着身子猛的一颤。
“你,还要我吗?”她垂下了双眸。
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种奇怪的宁静,往日种种在各自脑里萦绕。
他说,他爱她,要娶她。
她说,她心里的人不是他……
他心情复杂。
她心跳如鼓,见他伸出了手,她以为……
然而,他却一把锁住了她的脖子,她猛的抬起头来,见到的是他愤怒鄙视的眼神。
“沈千雪,你当我苏誉是什么?”
她不敢相信,神色一怔。
“当初苏誉付之真情,你弃之如敝屣,如今又来告诉我,你后悔了?呵呵。”苏誉一声嗤笑。
“你以为我会当真,还会将你放在眼里?”
“你是否觉得,将你接进府,我便对你还有爱意?那你错了,我从不愿意欠别人恩惠,只因你救了静姝,静姝善良,不忍见你孤苦伶仃,或许我对你,还有一丝旧情,但此刻,那番旧情也烟消云散。”
苏誉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沈千雪,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说着,猛的放开她。
最后一句将她深深伤害,千雪顿时大咳不止,扶在桌沿边,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做梦也未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他是真的喜欢上了紫莹?
是,凭着他的情意,她要留在他身边,可惜她想错了,他早己不爱她。
她不在乎,可心为何那么痛?
“不。”她低吼一声,有些固执的说道,“你可以喜欢任何女人,唯独她......”
话还未说完,只觉脸颊一痛,“啪”的一声,她不置信的瞪着他,他居然打她。
“沈千雪,明日,你就给我滚出府去。”
“将军。”正在这时,门被推开,紫莹走了进来。
“静姝?”苏誉十分诧异。
紫莹行礼赔罪,“静姝并非偷听将军与沈姑娘谈话,只因,见将军怒气离开,静姝担心,将军或有什么误会......”她看了看千雪,上前欲扶起她,被千雪避开,紫莹神色有些尴尬。
苏誉见她如此不识好歹又要发作,被紫莹拦住,“沈姑娘对将军也是一片深情。”
“深情?”苏誉冷笑一声,“不是每一个人都会站在原地等待。”他对她说道,又拉起紫莹的手,柔了几分,“此事,你不用管,明日,我便将她送出府。”
紫莹赶紧摇摇头,“不可。”
苏誉皱眉,千雪也朝她看来,但听她说道,“沈姑娘的伤还没有好。”
“她难道没有手脚,不能自己照顾自己?”
“她是为我受伤的,她身边只有一个小丫头,若有什么事,怎能应付过来?”紫莹几近带着乞求的眼神,“将军也说了,不愿承她人恩惠,静姝也是。”二人在一旁商量着,完全没将千雪放在眼里。
她的命运,仿佛一直不能左右,她勾唇一笑。
“静姝,你又何须......”苏誉叹了声气,“罢了,你做决定吧。”
紫莹扬唇一笑,朝她一礼,“多谢将军。”
苏誉及时扶着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樱?”此刻小樱站在门口,不敢进来,听苏夫人呼唤,立即应道。
“夫人。”
“你好生伺侯姑娘,若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是。”
吩附完毕,紫莹又走千雪面前,柔声道,“姑娘早些休息吧,将军并非无情之人......”
“静姝,我们走。”
紫莹还想说什么,却被苏誉搂在怀里,带着走出了屋子似一刻都不愿意多呆。
离开前,紫莹朝千雪投去一眼,似嘲笑,似狠毒。
终于千雪身子一软,再也忍不住的瘫倒在地。
经千雪这么一闹,苏誉再无心情与紫莹温存,早早入榻而眠。
紫莹点了一盘安神香,小月伺侯着她洗漱。
“夫人为何不让将军送她离开?她留在这里,万一又使出什么妖蛾子,让将军上了当,她这分明是给夫人添堵。”
紫莹回身望着熟睡的苏誉,无声一笑。
“将军心里的人是我。”顿了顿,“将她留下,可显的我大度,再有,让她见着我与将军琴瑟和鸣,让她知难而退,岂不更好?”
小月点点头,“这沈千雪当真不知廉耻,乘着对夫人有恩,便以此为挟。”
紫莹笑笑,没有说话,目光却蓦然寒冷,真的是有恩吗?事后,她去调查了一番,那匹马儿并非无辜受惊,她在马儿腹部找到一根梨花针。
她不动声色,既然她费尽心思入府,那么,就让她亲自见见,苏誉是如何一步步爱上她,一步步离不开她。
次日千雪勾引苏誉一事,在府内传开,下人奴仆们对这位外来的女子,再无好眼色,有些伶牙俐齿的,当面便会讽刺两句,在府内的用度,紫莹虽有交待,一切给最好的,但下人们往往扣着,为夫人不平,紫莹自是知情,从不指责。
众人都认为她会受不了而离开,可是,她却跟没事一般,整日在客院里弹琴。
第166章:你为何总给皇上惹事
“真够不要脸的。”
“赶都赶不走。”
几个小奴从客院经过,并不掩示对千雪的嘲笑,小樱见了,欲上前理论,被千雪阻止,“她们说得没有错。”
“姑娘?”小樱欲言又止。
“咳咳。”千雪拿出丝帕捂住嘴,一阵猛咳,小樱见了难过,“姑娘回屋吧,外面太冷。”
“再等等,苏将军快回了。
“呵呵......”一阵笑声传来,“苏誉今夜宿在宫里,不会回来。”
紫莹携着小月款款走来,小樱一惊,赶紧施礼,紫莹根本未将她放在眼里,越过她,来到千雪面前。
千雪起身一拜。
“倒还知礼数。”紫莹冷笑一声,“小月,我与沈姑娘说些体己的话,你在外面守着。”
“是。”小月笑笑离开。
紫莹将目光放在小樱身上,小樱一颤,看了看千雪,只得退下。
这个小小的亭子,只余她二人。
紫莹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啧啧两声,瞧这身段,越发让人疼惜了,可惜了,将军不吃你这一套。”
言毕,目光一狠,上前两步便抓住她的手碗,“沈千雪,你到底想怎样?”
千雪抬起双眸。
“你敢坏我的事。”
千雪冷笑,“姐姐难道忘了,是姐姐将我留下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马车身上动了手脚。”
千雪目光一凛,只听紫莹道来。
“我会告诉父亲。”
“那我也会告诉父亲,姐姐有了私心,对苏誉动了真情,我才会冒然进府,只为助姐姐一臂之力。”顿了顿,“听闻,宋玉在调查李贵妃案子,彻底得罪了刘太后,刘太后夺宫在即,这些日苏誉恐也在忙于此事,父亲的机会来了,而你怕是还没有得到苏誉的信任。”
“胡说八道,你不知苏誉对我有多好。”
“他可有将朝中之事告诉你?”
紫莹一怔,这些日,她旁敲侧问,他虽未回避,却也未详谈。
“我与他来日方长。”
“呵......”千雪笑道,“怕时间不够你们培养感情。”
“你的意思,想与我合作?”
“姐姐当真聪明。”千雪微微垂下双眸。
紫莹紧紧盯着她,“你要如何做?”
“我会说服他......”
“哈哈......”紫莹一阵大笑,“他对你的态度,你也看见了,他一眼也不想见你。”
“千雪自有法子,只要,我能见他。”
“哦,说来说去,还是想勾引他。”紫莹媚眼一沉,“我真是小看了,说什么相助于我,昨晚的话,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信不信由你。”千雪抬头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站住。”紫莹厉声说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从小一幅清高的模样,其实与你亲娘一样,只懂抢别人的东西,见苏誉对我好,你的心上人又不搭理你,便想从中做梗,想来抢我的男人。”
“如此,你还留我做甚?”
“因为我突然觉得,留下你,是非常好玩的事。”紫莹在她耳边说来,“放你走,太便宜了你,你敢招惹我,算计我,我会让你后悔,你的选择,你信不信,我会让苏誉会......亲手杀了你。”
千雪身子一颤。
紫莹冷冷一笑,“害怕了,来不及了。”说着最后看她一眼,得意离开。
瞧着她的背影,千雪微眯双眼,微微叹了口气,刚才的话的确是骗她,也是激她,她太了解紫莹,好强而残忍,经过昨夜那事,她知道,她不会轻易让她出府了,她要给她所有的折磨,而她也乘机可以留下,面对苏誉陷入危境,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着离他近些,看着他,提醒他,提防着紫莹。她不怕他误会,甚至厌恶,她只想为他做点事,以报他救命之恩,以还他曾经付过的真情。
话说宋玉那里顾得什么“养伤”,次日便去了太医院,查看当年档案,那位老太医在十年前辞官了,宋玉将此事告诉燕榕,燕榕立即派人去寻。
坤宁殿。
太后得以消息,十分诧异,“想不到宋玉竟能验出宫人之死?”
刘承不以为然,“查到又如何?”
谢玄道,“不知当时知道此事的还有谁?”
太后皱眉,不免想到二十年前,发生的一件事,先帝曾秘密请了江南著名仵作来京验尸......可是又能如何,她一声冷笑,“既然哀家能让她查,自是不怕她查到谁,况且,她还没有这个本事。”
谢玄摇了摇头,“娘娘还是谨慎为妙,自古成王败寇,历史都由胜利者书写,但是,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在我们没有夺宫之前,让她查到对娘娘不利的消息,对娘娘以后称帝确有阻碍。”
太后想了想,“谢卿所言甚是。”顿了顿,朝程琳吩附道,“你去处理。”
几日后。
燕榕得到消息,老太医病故。
宋玉惊讶,“怎会这样?”
燕榕道,“是朕疏忽了,去的人晚了一步。”
“你怀疑太医的死是人为?”
燕榕颌首。
宋玉吐了口气,“如今该怎么办?当年相关的人,可以证明贵妃并未疯癫,好似都己不在了......”宋玉突然想到麻姑的话,“或许,我们可以从另一面去寻找线索。”
燕榕看着她,只听她说道,“小皇子之死。”
宋玉开始调查二十年前,参与救火的宫人,羽林军,有点大张其鼓的味道,暗地里,却调查当年给李贵妃接生的稳婆。
稳婆也是宫中的姑姑,麻姑说,还是先帝亲自安排好的,事发后,便没有了音讯,这或许是一条重要的线索,燕榕暗中交与无衣去办。
羽林军中有些军官,的确参与了当年长宁殿救火,宋玉出入苏誉的官属进行调查,倒听到一些关于苏誉的流言。
准确的说是沈千雪的,宋玉心中不悦,去苏府看望千雪,刚踏进客院,便见苏夫人身边的小月正带着下人在她屋内一阵收查。
原来,苏夫人最喜欢的一只金钗不见了,宋玉十分惊讶,那小奴猖狂,千雪默不作声,受着她的侮辱。
这宅斗的戏码,宋玉算是亲眼所见,最后还真被小奴收出一只金钗来,苏府众人一片哗然,宋玉叹了声气,挥了挥手。
“王彪,王虎,将这一干人等全部带回衙门。”
众人傻眼。
那苏府管家立即上前笑道,“此事,怕还等将军回来处置。”
徐盛在一旁囔囔,“等什么等,堂堂苏府竟出盗贼?这些人都得带回去,大刑伺侯着。”
什么?小月眨眨眼,“可这金钗是在沈,姑娘的房里找到,大人应该抓她才是。”
“本大人要抓谁,要你来置喙?”
那小月还嘴硬,“宋大人,这是苏府的家事。”
宋玉白她一眼,“沈千雪可是你苏府之人?”
小月一窒,宋玉冷声一笑,“本官查案大公无私,这事本官未遇见便罢,遇见了一定要管一管,尔等放心,本官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咦,苏夫人呢?怎么未见?”
“宋大人有礼。”这厢紫莹姗姗来迟,“只因身子不适,贪睡了片刻,未想府内竟发生这等事。”
宋玉笑着还礼,“宋某来找苏将军,正巧遇上此事,沈姑娘虽然是苏府贵客,但与夫人的金钗失窃有关,而这些小奴或许是证人,都要带走。”
苏管家在一旁听了,瞟了宋玉一眼,暗忖,不是来探望沈姑娘的吗?怎么变成找将军了。
“哦?”紫莹惊讶,看了小月手上的钗子,忽尔目光一冷,“好一个刁奴,不分清红原由,便如此大胆行事,这金钗明明是本夫人送与沈姑娘的。”
众人惊讶。
“果真如此?”宋玉眉目一挑。
紫莹笑道,“让大人看笑话了。”随后便将众人呵退而去......
此事,在朝中掀起一场小风波,宋玉被苏誉参了一本,燕榕为她开脱,与苏誉产生了隔阂。
宋玉最终还是受到责罚,被罚去一年俸禄。
她心中不快,并非在乎那一年的钱钱,而是苏誉此举,明显是为苏夫人出头,可他能说她错了吗?
燕榕瞧着她无精打彩的模样,冷笑一声,“你胆子越发大了。”
“我并未做错事。”
“你一外臣去苏府后院,便是不妥。”
“苏夫人那小伎两,明摆着是陷害,我能不管吗?”宋玉不服气。
“你是朝中提刑司,不是管家,再说了,沈千雪可没让你相助?她若有冤,自会上衙门申冤。”
宋玉一窒,撇了一眼燕榕,暗骂道,冷血。
“你在说朕什么坏话?”燕榕手里拿着书,目光却落在她身上,见她双唇一起一合,便知没有好事,不由得眉头一挑。
“冷血,冷血,冷血......”
她连说几声,燕榕将书重重一搁,伸手去抓她,她格格一笑,一溜烟的跑出了福宁殿。
又遇上了清漪。
两人似没什么话说,宋玉收敛笑容,朝她一礼,错身之际,只听她的声音响起。
“宋大人为何总给榕哥哥惹麻烦?”
宋玉不懂,转过身来。
两人相隔数步,四周并无他人,雪花飘在二人身上,更添一份寒冷。
第167章:谢谢你的包容(第二更)
“宋玉不知姑娘此言何意?”
说实话,面对清漪的几番挑衅,她有些生气,她并不欠她什么,她怜惜这位姑娘,但不代表她要处处示弱。
清漪生怒道,“大人为何要去管苏誉的家事?”
又是这事?
“大人该知道,朝中两派如同水火,苏誉是太后侄子,掌管皇城羽林军,于两党之争,他一向置身事外,如今榕哥哥因大人爱管闲事的毛病,与苏誉起了龃龉,若他日,太后......向榕哥哥发难,苏誉必是站在太后身则,大人难道不是将榕哥哥置于危险之地吗?”
宋玉听言一惊,是了,她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太后若夺宫,这两万的羽林军该投向谁?她生生吓出一身冷汗。
清漪见她神色,嘴角冷冷一扯,“宋玉,你根本不配与榕哥哥在一起,你只按着自己的性子行事,便说这李贵妃一案,虽然太后与榕哥哥从小生份,帝王之家亲情淡薄,榕哥哥对太后难道没有一丝亲情吗?你让他如此相逼太后,他心里怎么想,你知道吗?”
宋玉不服,“是太后相逼皇上。”
清漪咄咄逼人,“可大人别忘了,除去朝堂的争斗,他们也是母子。”
宋玉咬牙切齿,好你个燕清漪,倒虚伪起来,她欲反驳,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清漪来到福宁殿,燕榕正与无衣说起福王之事,她显得极为急迫,“可查出了什么?”
燕榕知道,这些日子,她因自己的身世,极为彷徨无措,任谁都会着急,自己是谁?父母是谁?她知此事重大,静静等待消息,便是心里难受,也默默承受着,燕榕为之心疼,来到她面前,拉着她坐下,亲自向她道来。
“福王妃,你的母亲是名医之后,随父行医,在苏州有一间医馆,因常与福王治病,而嫁给了福王,福王妃家世清白,朕查到,她只有一个师兄名宋衡,在医馆帮忙,因医术高名,在名医去逝之后,继承了医馆,曾做过仵作,并名盛一时,后来带着家人云游而去。”
清漪认真的听着,以为还有后话,那知燕榕没有再说下去。
“就这样?”
燕榕颌首。
“那,我是谁?我的母亲可是福王妃?”
燕榕道,“当年福王妃在寺庙产下一女。”
“为何会在寺庙?”
“福王重病,福王妃前往祈福,未料当夜生产。”燕榕淡淡说道,随后紧皱了眉头,“不过,有一事却也奇怪。”
“是什么?”
“在福王妃生产的前一月,宋衡带着家人,离开了苏州。”
清漪不解,“这有什么不妥吗?”
这时无衣说道,“据查,那间医馆己传了三代,宋衡处理得有些匆忙,再者,宋衡之妻也将生产,没有道理,他们会在那个时侯离开。”
清漪看向无衣,“也就是说,我的身世可能与宋衡有关?”
“可惜,从此以后,宋衡再无出现。”
线索到这里便断了。
清漪有些失望,放在桌上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那么福王知道此事吗?”清漪猛的抬起头来,“便是不知,也会有些线索,我这就向太后娘娘请辞,回苏州。”说着便要离开,被燕榕拉住。
“不行。”
“为何?”清漪抬头看他。
他要如何解释,此事与福王脱不掉干系,虽然一切只是猜测,他深吸一口气,“因为你的母妃重病,福王,也身子不好,你让他如何面对?”
清漪顿时颓废的坐了下来。
“你放心,朕一定会查清的。”
提刑府。
李氏回到屋子,便见桌上放着一封信,她心下一惊,这己经不是第一次了,她抬起头来,透过窗户,正巧看见宋宝从院内走过,她朝他喊道。
“阿宝,可有人来过娘的屋子?”
阿宝愣愣的摇摇头,李氏笑笑,将窗门关上,这才将信打开,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入夜,李氏进了宋玉的屋。
母女二人说了些体己的话,李氏问起案子进展,宋玉先抱怨一番,谈起太医之死,愤愤然。
“燕榕做事一向谨慎,想不到还是被对方抢了先。”
李氏道,“太后掌权数年,不是那么容易对付。”
“所以,这次我们是暗中行事。”
“哦。”李氏好奇,“是否有了什么进展?”
宋玉扬了扬唇,小声说道,“麻姑说起,李贵妃生的小皇子,死得不明不白,只要找到当年接生的稳婆,一定会有线索。”
李氏听言脸色唰的苍白,只觉心口绞痛难忍,连着身子都微颤起来,宋玉注意到母亲的情绪,“娘?”
李氏猛的惊醒,“若真是......太可怕了。”
宋玉以为母亲受到惊吓,忙安慰一阵,李氏又问可有找到稳婆,宋玉神秘一笑,“虽然费了很多周折,不过稳婆己在来京的途中。”
原本以为案子很快会有进展,那知,几日后,得到消息稳婆坐的那辆马车,翻入了悬崖,人摔了个稀巴烂。
李氏听宋玉说起,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不久她又收到一封信,她看了,狠狠将信撕碎,并没有按信中要求去做,直到这夜,她屋中再次出现那人。
李氏质问,“太医与稳婆皆死,如何指证刘蛾?”
那人站在她面前,倒不慌不忙,“贵妃娘娘当真以为指证了刘蛾,就报得了大仇?”
李氏怒目圆睁,那人又道,“贵妃娘娘是想让她生,还是死?”
李氏几近疯狂,“我无时无刻,不想她死。”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丧子之仇,毁容之仇,我等了二十年,二十年,便是她死,也是便宜了她。”
“不错。”那人附合,“刘蛾做恶多端,还要夺我大燕江山。”他瞟了一眼李氏,“娘娘别忘了,燕榕就算因这个案子,逼得刘蛾归政,他会杀她吗,会杀自己的母亲吗?大不了囚禁起来,她依旧可享荣华,能与娘娘二十年的苦相比吗?”
李氏听言,微眯着双眼,双手紧握成拳。
“太医与稳婆都是帮凶,是害死小皇子,害得娘娘流离失所的人,难道娘娘不觉得她们该死?”
李氏深吸一口气,“该死,她们都该死。”
那人冷笑,“至于刘蛾与她的儿子,让她们自相残杀,岂不更有趣?更能解娘娘之恨。”
李氏扬起下颌,心情平静了几分,“你也说了,燕榕不会杀她。”
那人沉声道来,“那我们就杀了她的儿子......或者,你亲自杀了他,让刘蛾去背这黑锅。”
李氏目光一凛,“然后,你就有借口,起兵造反?”李氏怎不明白他的如意算盘,自从他找到她,便知道,他的目的,她当时的惊鄂无法形容,因他的身份,谁能想到,当真是河蚌相争,鱼翁得利,如此简单的道理,刘蛾母子知晓吗?
但她才不管这些,谁当皇帝,她不在乎,谁坐江山,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她的深仇大恨。
那人也不否认,嘴角一扯,“难道娘娘还是想让刘蛾的儿子坐这江山,凭先帝对娘娘的宠爱,若娘娘的小皇子还在世......”
“别说了。”李氏阻止,压抑了二十年的恨意苏醒在身体里,叫器着,沸腾着,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怎么可能放弃,“她们母子都该死,都得为我儿陪葬。”
那人早己料到,嘴角微勾。
一切都在他的安排掌握之中,那人回到谢府,叫来谢玄一番布部署。
书房。
谢伯道,“他改变了策略,要先除去燕榕?”
“他要一箭双雕。”
“可除去燕榕岂是容易之事?当初在雍县,我们也未得逞。”
谢玄冷笑,“老家伙说了,是人都有弱点,燕榕的弱点......”他微眯双眼。
“是宋玉,可他是如何让宋玉成为诱饵?"
谢玄曲指在桌上轻轻敲响,“老家伙是瞒着我们呀,太医与稳婆的行踪便是他告诉我,我告之太后的。”
谢伯一惊,“他是如何得知?”
谢玄没有回答,这也是他疑惑的地方。
宋玉对贵妃之案,焦头烂额,如今所有相关的人都死了,这案子该如何查下去?
她在燕榕面前抱怨一番,燕榕未理她。
她有些郁闷,“好歹我也是你女朋友,事业受挫,你也不安慰两句。”
燕榕只得一句“此事急不得。”
她不干,逼得他说了两句好听的话,她才满意,她知他对她的宠爱,那日清漪的话,让她明白,自己无意当中,的确做了许多让他为难之事,但他一直都惯着她,站在她身后支持她,银车案他带着她查案,验尸,假币案他让她不用顾及党派之争,贵妃案凶手是他母后,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是因为事情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如今他心里不可能不在意,不矛盾,聪明的人会选择回避,而她不顾一切冲上前,虽为帮他,却没有顾及他的想法,那天,他失望的眼神,她还记得。
宋玉心中叹了口气,抱着他的脖子,将头埋入他的颈项,“燕榕谢谢你这么包容我。”
她的话,让他好笑,随即搂上她的腰,将她抱在腿上坐好,“说说,朕如何包容你?”
“你能让我查贵妃一案。”
她是指让他为难了,而他却别有想法,她女装男扮,入朝为官,便是为此案而来,她接近他,也是因为此案,但愿他的包容值得。
第168章:宋玉以死相求,放过我娘(6000字)
案子没有突破口,因李氏一句话,又似活了过来,宋玉兴奋的摇着李氏的胳膊,“娘,你是怎么想到的?”
李氏懵懂的眨眨眼,“不是你常唠叨尸体可以说话吗?前些日,你去调查宫人张德芳难道忘了?”
“不错,太医虽然死了,但太医院还留有当年李贵妃及小皇子的病例,李贵妃死于那场大火,暂且不说,小皇子出生后一个时辰便出现状况,然后死在了坤宁殿,死因为窒息,但是麻姑说过,小皇子出生时,哭声特别响亮,窒息一说,实难让人相信,既然我们怀疑是人为,何不去找找线索,只要找到,坤宁殿的人便脱不了干系,即便她是太后。”
“验骨骸可以验出死因吗?”李氏问道。
宋玉摇摇头,“若真是突发疾病便不能了,不过,总得试试,总比坐以待毙的好。”
李氏颌首,脸上是一片惨淡之色,“但是这要去皇陵开棺,太后会同意?皇上会允许?”
宋玉想了想,嘿嘿一笑,“太后不用知道,至于燕榕吗?玉儿去求求他,准行。”
宋玉准备了许多说辞,如今她一心一意要把此案查清,成为制约太后的筹码,她做好撒娇的准备,那知,燕榕听言后,竟一口答应了。
她顾不得去猜想原由,只道燕榕宠她无度,凡是她所求的他都答应,她感激的在他唇上亲了亲,便要去准备,被燕榕一把抱起,往床榻而去。
“现在是白天。”
她惊呼,但她的话他直接忽视。
这次要得狠了些,她晕了过去。
待她醒来,还在龙床上,而他曲着腿,靠在枕上看书,好不悠哉。
她一脚蹬去,“你不懂怜香惜玉。”
书掉在地上,吓他一跳,他将她双腿夹住,扳过她的身,在她股上打了一下。
她顿时红了脸,“你……无耻。”
燕榕难得一笑,“朕允许你摸回来。”
啥?她没懂,未注意他的用词,他己然抓起她的手,朝他身下摸去。
接触到那物,宋玉瞪大了双眼。
“皇上,萧美人来了。”小路子的声音在外面不适宜的响起。
燕榕极怒,“何事?”
“萧美人说给皇上熬了猪脚花生汤……”
宋玉突然想到什么,笑喷,燕榕嗖的将她压下,紧盯着她的胸,“朕觉得该补的是你。”
两日后,宋玉去了皇陵,因是秘行,只带了徐盛,燕榕这边,仍是那四人。
守陵的护卫长,无衣己经打了招呼,他调走了一些兵甲,只留下一队心腹。
帝陵与妃陵是分开的,只有皇后才有资格与帝合葬,而小皇子年小,与李贵妃的墓合在一处。
他们一行人进了妃陵。
“这座妃陵葬有二十位嫔妃,前面第五道石屋便放着李贵妃与小皇子的棺木。”
“无衣,连这你也知道。”宋玉无不佩服。
无衣笑笑,“我昨日来侦查过。”
燕榕瞟他一眼,宋玉没有在意。
妃陵建在地下,四周阴暗,便是墙上挂着油灯,也无法看清,天保等人拿着火把,宋玉顺着望去,长长的甬道黑幽幽的,地面,墙壁,屋顶都铺有巨石,上面刻有花蚊,有几分肃穆之感,不知从那里吹来的阴风,使火把忽暗忽明,宋玉不由得抓紧了燕榕的手。
“朕送你的鲛珠可有带?”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嗯。”宋玉忙点头。
“勿怕,便是有邪气,也不会浸你身。”
“那你呢?”
“朕是天子。”
宋玉知道他是安慰她,笑了笑,“死人不可怕,只是这气氛惨人,不过有你在身边,我也不惧。”
“宋大人说的是,依我所言,活人比死人更可怕。”天保的笑声回荡在甬道里,只让众人更加毛骨悚然。
宋玉觉得他语气有些怪。
“闭嘴。”徐盛瞪他一眼,“呆会有鬼出来,先把你推上去。”
那知她的话刚落下,只听“轰隆”一声,几人一惊,徐盛下意识的朝身后抓去,未料抓到英武的胳膊,她以为是无衣。
“鬼来了吗?”
“来了。”英武一哼甩开她。
她一愣,见是他,靠!这人比鬼令人讨厌。
这厢众人都回身看去,他们刚走过的那道石门突然关上。
“怎么回事?”
众人赶紧跑去,在门上一阵拍打收索。
这些石门都有机括,无衣寻到后,凭他怎么用力,竟然扳不动?
宋玉心下一惊,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哈哈哈……”一阵恐怖的声音传来,几人立即四下望去。
“大燕皇帝,拿命来……”
“拿命来……”
无衣等人纷纷抽出长剑,将燕榕宋玉护在中间,脸上尽是锐利之色。
那声音似从地狱出来,带着无比的凄凉与控诉,一股压抑的沙哑。
宋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这声音,好像有点熟……她甩了甩头。
“怎么会这样?”
她抬头看向燕榕,他眉头紧皱,目光如炬,仿佛有火焰在他眼中燃烧,隐约之中,她看到一股噬血的凶残。
她再次握紧他的双手,正在这时,只闻“嘶”的一声,一片青烟袭来。
“不好,有毒。”无衣惊呼,“护住气息,这边走。”
几人都武功高强,可用内力抵挡毒气入侵,宋玉有鲛珠,只比他们更强,只有徐盛半吊子,赶紧用衣袖捂住口鼻。
无衣当真熟悉地宫,三两步带着大家离开此处,经过另一道石门,将石门放下,阻断毒气散来。
“他们是刺客?太后的人?怎么会知道我们来这里?”
宋玉的话,让燕榕突然停下脚步,深深将她看住。
“怎么了?”
她还未来得及读懂他目光的深意,一阵“嗖嗖”之声,四周暗器袭来。
众人大惊,“当,当,当。”挥动长剑将暗器劈下。
徐盛慢半拍,眼见一只暗箭飞来,带着风声,她原以为要中镖,只觉眼前一花,暗箭改变方向,死死锭在了墙上,又是英武。
“功夫不好,不要出来丢脸。”
徐盛一窒。
这边燕榕将宋玉护在身后,大吼道“走。”
“不,我要和你一起。”
燕榕转过身,紧紧抓住她的双肩,将她一推。
“徐盛,带她离开。”
徐盛看了看众人,一咬牙,拉起宋玉朝另一道石门跑去。
妃陵成方形,越往里走,甬道分出几条岔路来,徐盛带着她七拐八拐,一口气跑过数道石门。
她有武,力气大,宋玉挣扎不开,打斗声渐小,她紧张,担忧,诚恐,脑子却异常清醒,不对,不对……
最后,宋玉在她碗上一咬。
“靠,宋小玉,你属狗的吗?”
两人都累极,徐盛一转身,便见宋玉凶狠狠的看着她。
“我要回去。”
“皇上让我带你离开,皇上也是为你安全着想,你在那里,只会让皇上分心,不能专心对敌。”徐盛上前去拉她,被她避开。
“徐盛,你不是己经投靠我了吗?是听他的话,还是我的话?”宋玉单手扶在墙上,虽气喘息息,但目光灼灼,是从来没有过的严厉。
“你……”徐盛道,“谁对,我听谁的。”
“好,好。”宋玉垂下双眸,眼珠一转,缓缓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无力道,“你过来,我跑不动了,你扶我一把。”
徐盛不凝,只想急快带她离开这里,朝她走去。
电光火石之间,宋玉嗖的抬头,用尽全力将她扑到在地,徐盛一头撞在地上,“咚”的一声,眼冒金花。
靠。待她反应过来,脖子上己架了一把匕首。
“宋玉?”徐盛一惊。
“别动,不然我不客气。”宋玉目光似剑。
“你要杀我?”她不可置信,不由得想到,昨日无衣拿来一张妃陵的地图,对她说过的话……
“即时,带她按这个方位离开,记住了。”
“我不信,虽然她为翻案而来,但绝不会做对不起我们的事,更不会对皇上不利。”
无衣眉头紧蹙,“会不会做,明日便见分晓。”……
如今,他们当真遇袭!此刻,她当真要杀她?不,她不信,可事实便在眼前。
徐盛大怒,她看错了她?还是她装得太好?她瞪大着双眼,眼眶泛红。
“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徐盛眉头紧蹙。
“说!”宋玉对她一阵吼来,她的急切与愤怒,落在徐盛眼里,只觉讽刺。
她以为她能制约到她?
徐盛突然伸出一掌,朝她肩上劈来。
她并未用上内力,只将她推开。
宋玉只觉双肩一痛。
徐盛扶墙起身,“发生了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宋玉怪我看错了你。”她也朝她吼,“你想回去做什么?还想致皇上于不利之地?”
宋玉听言,先是一愣,接着气得吐血,她上前紧紧抓着徐盛的衣领,“你她妈的说清楚。”
“你们在给我设圈套?”
“按理,皇陵地宫均按八卦所设,各处设有机关,你带我一路走来,如此顺利,你有这么聪明?还是事先做了功课?将陵地机关关闭?”
“无衣昨日便来过地宫。”
“适才遇袭,是真是假?”
宋玉一口气说出心中疑问,突然又想到什么,“皇上如此爽快答应我入皇陵……”宋玉暴怒,“你们到底是算记什么?”
“呵呵……”徐盛笑道,“宋玉,谁算记谁?是谁提出来皇陵的?”
“不错,机关关闭,可刚才呢?难道不是你们所为?”
宋玉不懂,心中着急万分,什么你们,我们,还有徐盛的神色,那般怪,到底发生了什么?要急死她吗?燕榕到底有没有危险?
“你们母子三人为翻案而来,皇上不怪你,你接近皇上,皇上不怪你,你要查贵妃一案,皇上不怪你,但你为何要屡次加害皇上?”徐盛哭泣质问。
“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在雍县,陆方最后一言,便说,你是他们的人。”
宋玉愣住,“简直荒谬。”
徐盛又道,“那你为何突然失踪?”顿了顿,“别说是被谢玄所擒,谢玄根本没有离京。”
“再者,太医,稳婆为何被杀?他们的行踪是谁泄露?”
宋玉突然明白了。“你们怀疑我?”
又想笑,“你她妈放屁,我费尽心思翻案,难道就是为了杀他们?”
“不错,因为你们最终的目的,便是将皇上引来地宫,在此处刺杀皇上,当真是最佳选择,李贵妃不仅仅要翻案,而是复仇。”
宋玉眨眨眼,等等,她听到了什么?
“宋玉,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徐盛反而抓起宋玉的双肩使劲摇了摇,大哭道,“你与李大娘只是为了翻案,不会对皇上不利,或是……你不知情,你告诉皇上,你不知情。”
宋玉看着她的目光越发怪异起来,先前的话,让她脑子一团浆糊,不过,后面一句,她听出了明堂。
“我娘,李贵妃?”
“是,你娘,李贵妃,你娘就是李贵妃。”徐盛也颇为激动,“贵妃惨死,令人同情,你们翻案,皇上不阻止,但是,你不可以欺骗皇上,他是真心……”
“住口。”宋玉突然打断她的话,目眦尽裂,只有比她更加激动。“我娘怎么可能是李贵妃?怎么可能?”
徐盛被她吼住,顿时神色一敛。
“你……”
“你她妈的快说,我不要听别的,我只要听,我娘不是李贵妃?你她妈听谁说的,她是李贵妃?......”
有什么东西在她面前轰然塌倒。
她的娘,在她心中无比敬重的母亲,此刻倒在剑下,而那举剑的人是他。
这一定是搞错了。
“娘?”
她拼命的跑了回来,瞧见的是这一幕,呆了。
燕榕擒住了母亲,而他周围,不仅仅只有无衣四人,还突然出现了许多劲衣武士。
四周有几具尸体,无数暗器,阴风吹来,让她头皮发麻。
燕榕见她,目光一冽,朝徐盛瞟来,徐盛紧咬嘴唇。
他让徐盛带她离开,就是不想让她看到这一幕。
李氏先是一怔,忽尔目光深寒,“燕榕,呵呵,当真比先帝厉害了……”
宋玉一个激灵,立即冲到李氏面前,将她扶起。
“娘,我们回家。”
她什么都不问,她不敢问。
“回家?”李氏一声冷笑,将宋玉推开,“你得问问,他是否肯放我?”
李氏指向燕榕,眉目微挑。
宋玉没朝他看来,此刻,她全身抖得厉害,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身上,纠结而复杂,她固执的再次扶起李氏,被李氏紧紧抓住胳膊。
“玉儿,娘的确是利用了你,将他引来……”
“我不想听。”
“可他也和娘一样,利用你,将娘引出。”
“不要说了。”宋玉摇着头,拼命的控制自己近奔溃的情绪。
“他早就知道了真相,他知我是李贵妃,他不动声色,他派人监视着娘,监视着提刑府,监视你。”顿了顿,“你看看,他们。”李氏一指,“这些人,早就埋伏在地宫,躺在棺木中,他对你不是真心……”
“住口。”燕榕暴怒,“朕不过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朕己经放过你,你若只为翻案,朕同情你,你却与叛贼勾结,欲取朕的性命,朕绝不饶你。”
宋玉在一旁,静默,他们的每一句话,都是再拿剑捅她。
“哈哈……”李氏大笑,“叛贼?只要能助我报仇,与谁勾结又有何关系?只可惜,原本以为可在我儿面前,杀了你。”她突然笑而哭泣,神色悲哀,“今日,是我儿忌日,二十年了,我从未来看过他,从未看过他,他是那么可爱,脸红红的,圆圆的,我只看过一眼,从出生到死,我只看过一眼。”李氏面目扭曲,狰狞,激动,“他就死了……而你。”她突然提高声音,“仇人的儿子还活得好好的。”她的眼神带着恨,如一只失去幼崽的母兽,张牙五爪,龇牙咧嘴,欲将面前的敌人扑杀,为幼崽报仇。
众人见了纷纷上前,紧握手上的利器,被燕榕阻止。
“就算是刘太后害了你,你去找她,为何来找皇上?”徐盛忍不住在旁道来,她目光一片悲痛,心情复杂到极点。
“母责子还。”李氏凶道,“凡是与她有关的,都该死。”她猛的抬起头来,“她杀了我儿,我就杀他儿,这很公平,大燕皇帝,难道不是吗?”
燕榕听言,怒目圆睁,眉头紧紧皱起,“大燕有律法在……”
“你敢说,你能不顾亲情,而杀她吗?”李氏截住他的话。
“朕不会杀了自己的母亲。”燕榕厉声道来。
“哈哈……”李氏再次大笑,“我早己料到,才会亲自动手。”
“所以,你就勾结叛贼,他们是谁?你还知道些什么?你且如实招来,朕或许可放你一条生路。”
“我不会告诉你,我不能报仇,我还等着他们来替我报仇。”
“放肆!”燕榕厉言,长剑直逼。
宋玉身子一抖,静默的她突然“咚”的一声,跪在他剑下。
“皇上,宋玉以死相求,放过我娘。”
她的声音极淡,飘缈,回荡在地宫里,那么无力,无助。
她抬起头,直直的注视着他,目光却没有一丝生机。
燕榕心口一痛,即为她,也为自己,他持剑的手,颤抖不己。
众人最怕的一幕终是来了。
天保等人握掌成拳,对于他们来说,威胁主子安全的人,都得一一除去。
一个宋玉是例外,绝不允许还有另一个例外。
只有无衣暗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你,让开。”他的声音也在抖。
她却异常冷静,“皇上,我娘做错了事,我代她向皇上请罪。”她“咚”的一声,磕头。
“从此,我会好好看住娘。”她再磕一次。
“绝不让她再来伤害皇上。”再磕一次。
“我会带她离开京城。”再磕一次。
“贵妃案,宋玉不查了。”她说一句磕一次,额上己破,鲜血流下。
众人无不惊鄂,徐盛想上前拉住她,却生生定住,不知怎的,泪水就这么长流不止。
“是宋玉的错,宋玉没有劝住娘。”
“皇上要怪,就怪宋玉……”
她还在再磕,猛的被燕榕拉住,将她半提起,额上青筋迸出,目光无比凌厉,眼眶深红,“告诉朕,你知不知情?”
“她要杀朕,你知不知情?”
她一阵恍惚,要怎么回答?
如今知不知情,还有这么重要吗?
不知,与娘撇开关系,他要如何做?
知情……?她望进他的眸子,将自己与娘绑在一起,他要处置娘,必定要处置她。
他会放了她,可娘呢?她不想他伤害娘,那怕娘处心积虚要报仇,要杀他。
从一开始,从十几年开始,从将她女装男扮开始,从她遇上燕榕开始。
一切都那么清晰起来。
娘让她接近他,让她助他,让她接受他。
说什么顺从天意,说什么他是好皇帝,说什么感情要好好把握,说什么不希望她后悔……
原来都是骗她的。
可是即便这样,她依旧不能放弃娘。
她懂得,她只能放弃他。
“皇上,宋玉选娘……”她说得平淡,声音低沉,嘶哑,心在痛,在流血,不,她没有痛,她己经感觉不到痛。
她没有力气,她依着本心说来,仅几个字,仿佛花了她一辈子的精力,但又不像是她的话,怎么就那般脱口而出?
难道是习惯了?她突然记起,她第一次说分手,这一次,她不敢说,但意思一样。
她不敢多想,不能多想,只想尽快离开。
燕榕踉跄数步,“当”的一声,剑落于地。
“皇上。”身后众人相扶,他拂去他们,再次上前。
“朕只问你知情不知情?”
徐盛在一旁急得不行,“宋小玉,你快说呀,告诉皇上,你不知道,你甚至不知道你娘就是李贵妃。”
“住口。”燕榕大声吼道,“朕要你说。”
“皇上从来就没有相信过宋玉,宋玉说什么都是错的。”宋玉缓缓站起身来,一阵头晕,她坚持着来到李氏面前。
“娘,我们走,我们回家。”
“呵呵……”李氏疯狂而笑,“燕榕,你不杀我,别以为我会感激你,我会诅咒你,一生诅咒你。”
“站住。”
晨风等人,将她们拦住。
宋玉未动,她快坚持不下去了,但她不能倒下,她怕,他们会杀了娘。
李氏眉目一挑,猖狂挑衅的看着面前之人。
整个地宫,冷幽幽,他的心,凉到底谷。
他垂首,双臂自然落在两侧。
他不想是这样的结果,但是,他有些无能为力了。
事实摆在眼前。
良久。
“放他们走。”燕榕的声音透着疲惫。
“皇上?”
“朕说放她们走。”他怒吼。
晨风等人让开。
“多谢。”
宋玉吐出两个字,没有回头一眼,扶着李氏,一步,一步,一步,沉重的朝前走去。
第169章:你的父母的确死于太后之手
“皇上,不能就这样放过李氏。”晨风看着他们的背影,转身跪在燕榕面前。
接着天保跪下,英武跪下,还有那些武士。
“皇上舍不得宋玉,可李氏,她与贼子勾结,一心想要皇上的命,若不是我们早己查知李氏的身份,当真后果不敢想。”
晨风担心的说着。
“望皇上以大局为重。”平时呆头呆脑的天保,也严谨说来。
他们将皇上的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要,有些话皇上不爱听,但是他们依旧要说。
英武话不多,此刻也是紧皱眉头,担心皇上因为宋玉,而将自己至于危险之中。
上次从张家坳验尸回来,皇上让他相送宋玉,其实暗将他打发在她身边,他这才发现李氏与一黑衣人联系。
那黑衣人武功平平,不过,他身边有一人,似鬼非鬼,当然不是他的长相,而是他的功夫,英武自觉不如。
那夜,他险些被发现,而就在刚才,他与他仅交过数招,便败了下来,幸得他们人多,那人逃了。
徐盛最后跪下,泪流满面,适才的一切,她还未能接受,只道,“皇上,宋玉是宋玉,李氏是李氏,你也不能因为李氏而恨上宋玉,再者,宋玉并非李氏亲生,刚才的情况皇上也看清了,宋玉根本不知道李氏的一切,她才是最可怜的,这世间有什么比被自己敬重的母亲所‘背叛’,‘欺骗’更加令人寒心?”
徐盛的话令燕榕一怔,他倒退一步,一手扶在墙上,一手紧紧揣着。
“可是宋玉根本没有承认她不知情。”天保接口道。
徐盛气得瞪他一眼,“你个白痴。”
“你骂我?”天保指着自己鼻子。
“你不是女人,你不懂女人的心?”
“你是女人?”
靠,徐盛撑起身来就要打,被无衣一把扯住后领,往旁边一丢,正好是英武的方向。
英武却是眼疾手快,身子一闪,徐盛摔地。
“今日之事,谁都不能泄露出去。”燕榕终于开口,背着众人,哑声说来。
众人面面相觑。
“皇上。”片刻,晨风与天保同时唤道,声音带着恳切。
“朕己经决定了。”帝王之令,不允他人反驳,“无衣,去一趟提刑衙门,让她,尽快辞官。”
“是。”
“还有……派人跟着她,给他们安排一个隐蔽的住所。”顿了顿,“不用了,英武你去安排,保他们平安离开汴梁,无衣去查那些逃走的刺客和守陵护卫。”
燕榕三两句吩附完,大步离去,众人不免抬起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高大,孤单,绝傲,步伐又是那般从容。
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直到宋玉送李氏回到屋子。
她转身离开。
“宋玉!”李氏似乎是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唤她,让她生生止住步子。
她晃了晃身,紧紧抓住桌沿。
她本来想好好睡一觉来着,但要面对的终要面对。
“你是在怪我吗?”李氏的声音高傲中带着锐气,她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头,骨格分明。
“怪我毁了你与燕榕的好事?”
宋玉闭了闭眼,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流下。
在地宫,她不是不想哭,而是忘了哭。
她不是不痛,而是忘了痛。
她一直恍惚失神,她觉得那是一场梦。
在梦里,都是假的。
而此刻,娘的话,仿佛让她一下子回到了现实,那份痛排山倒海的袭来,让她招架不住。
不仅是痛,还有失望与怒。
她猛的转过身,紧紧盯着母亲,情绪崩溃。
“娘,如果可以,我当真要怪你。”她朝她吼道,也是第一次向她大声说话,指责。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李氏也怒,猛的站起身来,指着她,“果真如此,不是亲生的,就是不同,我费心养大你,你就是这样来报答我?”
宋玉泪如雨下,看着狰狞的母亲,她摇着头,诧异,心痛,她觉得好陌生,这样的娘好陌生。
“你现在就去找那人,让他一刀杀了我,我不呈你这份情。”
李氏说完气喘息息,单手紧紧抓住胸口,那份恨,再也无法隐瞒,不管是对谁,她不想再装,她要发泄,二十年来,心头的痛,心头的伤,她的一生,都毁在那个女人手里。
每日恶梦缠身,她的儿子在梦里唤着娘亲,流的不是泪,而是血。
她不甘,她不甘心。
“我还能去找他吗?我能吗?”宋玉听到娘这样说,心碎得一片一片,她晃着身子,就这么瘫倒在地上,像是问她,又像是自言自语,“我以什么面目去找他?我以什么身份去找他?我的娘要杀他,要杀他。”宋玉大哭,嘶声肺裂,痛不欲生。
“是,我要杀他,你救了我,你以感情为代价,你救了我,我不要你救。”李氏突然冲到宋玉面前,“你以为我会感激吗?你把我交到他面前,你一样可以与他在一起,你告诉她,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李氏疯狂,似根本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她突然嘴角带笑,那种嘲讽,不屑的眼神看着宋玉,宋玉痛苦,折磨,煎熬她反而心头舒畅,从来没有过的舒畅。
原来这世上,不仅仅是她一人不幸,你看,她的女儿,她的好女儿不也一样吗?
“哈哈……”李氏大笑出声。
宋玉摇着头,母亲的神色让她害怕,让她紧张,更是心痛,她紧紧抱住母亲的腿。
“我不要他了,我只要娘,我永远都会选娘,不会弃娘不顾……娘,我们回去,我们回里县,回杏村,我们不翻案,不报仇,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不好?玉儿就是你的亲女儿……”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啪”的一声,便挨了李氏一个耳光,李氏一听翻案二字,骤然惊醒,她怎会轻易放弃。
“不翻案,为什么不翻案?”
李氏瞪着她,猛吸一口气,目光带着憎恨,仿佛她恨的不是那深宫之人,而是面前的这个女儿,“你以为,我当真只为了自己?”
宋玉缓缓抬起头,“不错,我骗你在先,但是,你的父母的的确确死于那场大火。”李氏蹲下身来,俯视着她,“我逃出了宫,我四处飘零,我当过乞丐,我讨过饭,我到了苏州那家客栈,我虽没有容颜,可我有幅好身子,老板见我‘可怜’,允我卖身于此,我在客栈做洗碗工,被他欺负,为了活一口命,我什么都能忍。”说到这里,李氏笑得泪流满面,那些不堪,那些肮脏的事,她越想忘记,却越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她不在乎了,破败的身子算什么,只要能报仇,她连命都可以不要,何况一幅臭皮囊。
而宋玉惊讶的张大着嘴,原来她的娘竟这般苦……
李氏随即眉目一挑。
“后来,我遇上你的父母,带着你与宋宝,当夜,我为你父母屋里送热水,我亲耳所听,你亲娘说,‘逃了五年,终于可以回来了’,你亲爹说,‘太后四处皆眼线,咱们只看一眼,便得离开。”
李氏冷冷说来,目光如刀,“我并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但太后二字……”李氏深吸一口气,“我只道刘蛾又在作怪,第二日,客栈便起大火,我以为是刘蛾找到了我,却原来是为你父母而去,呵呵……宋玉这便是真相,我只知你父亲叫宋衡,是大夫,她见我脸上的伤,还为我开了药方,我根本不认识他们,起火之前,便有一大群刺客杀来,你父母带着你兄妹二人,逃到后院,我受你父母之恩,将你们藏在地窖,你父母将刺客引开,临行时,你的母亲只交给我一个包袱,里面除了那本书,几件衣衫,什么也没有……宋玉,我并非你亲母,但你的亲生父母也是死在刘太后手里,你说,你能不去翻案吗?”
宋玉听言,“啊”的一声,便久久不能言语。
这时,门被猛的推开,宋宝,阿秀,王家兄弟站在门口,个个惊鄂的不己。
刚才的话,他们都听见了。
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没有询问,只有那痛苦不堪的哭声,分不清是谁,为了谁……
同时,谢府。
“公子,他们回来了。”谢伯推开书房的门。
谢玄立即抬步走了出去。
后院。
“义父。”谢玄见那人紧抿着双唇,目光一片阴翳,便知此事没成。
“哗。”的一声,那人身边的一张椅子便被一掌劈倒在地,碎粉的竹屑刺入他的手掌,渗出血来。
“父亲。”子夏惊呼一声,便要去扶,被那人挥手阻止。
谢玄撩撩眼皮,吩附谢伯去取伤药。
鬼影侯在一旁。
“地宫内有埋伏,藏于棺木之中,幸得老夫在外侯着消息,没有进去。”
谢玄微讶,地宫有埋伏?
这时,鬼影走出来,跪在那人面前,“主子,是属下疏忽了,那夜主子去提刑府,属下护在周围,便觉有异,提刑府内藏有高手,只是属下未寻得,便以为……今日在地宫与那人交过手,原来是皇帝身边的暗卫。”
“如此,倒也明白了,老夫己被盯上。”那人冷笑一声,“或是燕榕己经发现了李氏的身份。”顿了顿,厉声说来,“他是如何发现的?”那人显然己经生怒,又一掌打在桌上。
谢玄彻底垂下双眸,不言语。
关于李氏的身份,他也是后知后觉,那日,义父招他一起部署,进皇陵刺客燕榕,他大惊,李氏竟是李贵妃。
原来这是义父入京的目的。
除了逼太后反,利用李氏,从而利用宋玉,引燕榕进入皇陵。
他帮义父寻来皇陵的图纸,安排刺客成为守陵护卫。
未想燕榕更绝,竟藏人于棺木,他还真敢做?
而燕榕早知李氏的身份,那么宋玉呢?
他心中笑了笑,十分想知道她的消息。
第170章:那就谈谈人生吧
提刑府,一病便是两人,宋玉与李氏。
宋玉还好,李氏病重。
大夫说了一大通专业术语,总结起来,就是郁结成疾,又因天气寒冷,引得咳疾也犯了。
宋玉向朝堂请了病假,关在屋内两日未出,阿秀送药进去,见她伏案疾书,微感惊讶。
“阿玉哥怎么不躺在床上?”
宋玉没有回答,手上动作未停,阿秀放下汤药,凑近一看,“阿玉哥要辞官?”
宋玉轻应一声。
“你父母的案子怎么办?”
宋玉动作微顿,“不是官依旧可以查案。”
阿秀咬了咬唇,小声的问道,“那李大婶,她答应吗?”
宋玉放下笔,拿起自己写的辞呈,吹了一口气,“我打算回里县,先将娘安顿好了……”她未说接下来要做什么,但心中己经有了计较,她将辞呈放在桌上,这才朝阿秀看来。
“阿秀。”
“嗯。”
“我知你与英武的事,你就留下吧。”
瞬间阿秀鼻子一酸,她摇摇头,“我不,我跟你一起回里县,我可以照顾李大婶。”
宋玉感动,拉紧她的手,“你与英武要好好的。”说着,嗓子一哑,不免想到自己的事,眼眶红了起来,同时心中又涌起一股离别之愁。
正在这时,外面传出一阵吵闹。
“你来做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来?”
“这里不欢迎你。”
宋玉打开房门,便见王家兄弟与徐盛对峙着,徐盛身后跟着英武。
徐盛一见她,嘻皮笑脸的走来,“小玉,你起床了。”
英武朝阿秀看来,或许因为宋玉的关系,阿秀偏过头去,没给他好脸色。
宋玉垂下眸子,他身边的人,她不想再见。
“宋大人,皇上己经安排了一切,你随时可以离开。”英武淡淡说来,没有一丝情绪。
宋玉脸色唰的一下苍白,他的动作真快。
“冰块,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徐盛立即吼道。
阿秀也气,冷言冷语,“我们知道走,不用你来赶人。”
这二人‘同仇敌忾’。
英武脸色微变,上前抓起阿秀的手,“你也要走?”
“不错。”
“不许。”
阿秀气恼,英武将她朝一边拉去说悄悄话。
徐盛瞟了二人一眼,又笑着朝宋玉走来,“皇上不是要赶你们的意思。”
“我知道。”宋玉转身进了屋,徐盛厚着脸皮跟了进去。
宋玉将辞呈交给她,“你来了,就帮我送去吏部,我再起一道折子,你同交去宫里,做好你最后一件差事。”
她语气淡,目光也淡,没有丝毫留恋之感,不过徐盛听了只觉心酸。
她将辞呈收下,“小玉,李氏的身份不能让别人知道,若是被太后发现……”
“他早知我娘的身份,现在才说,怕她身份暴露。”宋玉冷冷一笑,“罢了,我不在乎了。”
“小玉,你不要恨皇上。”
宋玉抬起头,“我不恨他,该他恨我才是。”宋玉想到那几日,他的怪态度,也难为了他,但是,娘的身份是一回事,他不信她是另一回事。
宋玉只觉脸上一凉,原是不知不觉中,流下泪来,她轻轻抚去,忽尔轻松一笑,“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你回去告诉他,等我交待好朝中之事,会立即离开,我会做到我的承诺,也请他……看在往日情份之上,放过我们。”
“小玉。”徐盛听她这么一言,心口纠得生疼,她上前紧紧将她抱住,“你别这么说,你与皇上,我会帮你去说说。”
“不。”宋玉立即阻止,“若你还当我是朋友,就不要管这事,我与他,终是无缘。”
“难道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要抛弃自己的幸福?”
“不相干的人?”宋玉有些生气,将她推开,“我和哥哥是娘一手带大,你无法想像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是怎么过来的,娘没日没夜的做活,什么活都做,冬天帮人洗衣,险些双手残废,夏天去山里采矿,背石,像男子一样,只因可以多挣几个铜钱,供我与哥哥读书,还险些丢了性命,娘讨过饭,挨过打,只为换取我与哥哥的一顿口粮,得来的粮食她一口也不吃,只吃野菜……”宋玉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不管娘有什么目的。”她低下头,“她就是我娘,再者,我与他又如何能心无芥蒂的在一起?”
徐盛不知如何劝说,她的选择没有不对,可是,可是,她该有多难,一边是爱人,一边是亲人,若那李氏放弃仇恨,可她会吗?
“小玉,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嗯?”
“我决定要与你共进退。”
宋玉不明白,徐盛深吸一口气,“我早说过,我投靠你了,所以,我跟你一起离开。”
阿秀与英武还在院内说话。
“皇上会安排人在宋玉身边。”
“怎么?还想着监视?”阿秀冷言一呛。
英武默认。
“你们别欺人太盛。”阿秀转身便走,被英武从身后抱住,“虽是监视,也是保护,我知道你与她情同姐妹,那么我呢?你便舍得?”
阿秀身子一僵。
“我己向皇上禀明了我们的关系,等皇上亲政,我便迎娶你。”他在她耳边轻轻说来。
“你不是皇上暗卫吗?暗卫也能娶妻?”阿秀也软了语气。
英武一窒,“我也是男人,不是小路子那般。”
阿秀听了,脸色一红,嘴角露出了笑容,忽尔又想到什么,笑容僵住,嫁人?她可以嫁人吗?
“阿秀。”英武扳过她的身子,认真的看着她,“别走。”
她回过神,瞧着他真诚的眸子,脱口而出,“那我住在那里?”
“住我家,我在京中有住所。”
阿秀惊讶。
“刚置不久,做为我们将来的新房,我们的新家。”
阿秀彻底呆住,同时一股甜蜜从心而起,家,这个字,仿佛离她甚远,而面前这个男人,愿意给她,一个家,一个归宿,一个女子一生的所求。
她一时恍神。
“谢大人,小玉不在。”
“不在?她不是病了吗?本官尽同僚之义来看看她。”
突然而来的声音吓她一跳,她抬起头,己见谢玄大步走来,
她赶紧从英武怀里离开。
谢玄无意瞟来一眼,见此,笑了笑,“阿秀姑娘呀,咦,这位不是英护卫吗?”
英武目光微沉,没有行礼。
谢玄也不在乎,大步朝前走去,英武一个飞跃到谢玄面前,“宋大人不见客。”
谢玄目光凌厉一闪而过,随即笑道,“是宋大人不见客,还是皇上不让宋大人见客?”
英武冷言,“即是皇上的意思,也是宋大人的意思。”
“皇上怎知宋大人的意思?”
这二人开始讲绕口令,众人晕菜。
“咯吱”一声,房门再次打开,宋玉出现在众人面前,见谢玄在此,有些惊讶。
谢玄不理英武阻止,从一旁小厮手里接过一坛酒,“女儿红,喝不喝?”
“宋玉,你敢喝,我与你绝交。”徐盛嚷道。
“怎么,怕了?”谢玄目光含笑落在宋玉身上。
“宋玉有病在身,不能饮酒。”徐盛替她回答。
“除去政治理念不同,咱们可算是朋友?”谢玄仍笑问。
“谁与你是朋友?”真不要脸,徐盛又说。
“在里县,咱们可也把酒言欢。”
徐盛看看宋玉,又看看谢玄,这二人对视,眼中根本没放下他人。
忽尔,宋玉笑了,听他提到里县,便想到以往的事,她冒充他的属下,还在他面前侃侃其谈为官之道。
他们不是朋友,算是政敌,他陷害过她,算计过她,打趣过她,却与她共同审过案子,并且没有将她身份揭露出来。
她与他的关系,嗯,当真有些奇怪。
似敌非敌,似友非友。
在这满朝同僚之中,他又是第一个,或许唯一一个上门探望她的人。
其实她的人缘还挺差,反正要离开了,便与他一聚又何防?
宋玉坦然放下以往种种,朝谢玄一礼,“谢大人请。”
徐盛一阵抓狂。
宋玉转过身来,看着她,“你刚才说的,我不答应,你与英武回吧。”
什么?
宋玉没再说话,谢玄朝她一笑,二人朝客厅而去。
这离别酒,都要有点开场白煽情,宋玉本想说了几句客套话,又觉多余,面前这人,她何须故作虚伪,索性直接倒上酒,先干为敬。
“果真没病。”谢玄调侃道,“你这鬼样子,倒像是失恋。”
她直接,他只比她更直接。
宋玉愣了愣,为他斟上一杯,“感情之事,今日不谈。”
“你何时与我谈过?”
宋玉再举酒杯,避开此话,“同朝为官,待我离开,经年之后,想起这场经历,或许,我第一个会想到你。”
“要等经年才想起……等等,宋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辞官?”谢玄惊讶,举起的酒杯又放下。
宋玉再次独饮,“不错,辞官。”
“贵妃的案子不办了?”
“办不了。”
“因为皇上?”
“因为能力有限。”
两人一问一答,干脆利落。
“呵呵……”谢玄笑了,将她紧瞧,“那你的案了也不查了?”
“我的案子?”
“你别告诉我,你女装男扮就为翻贵妃之案?”
宋玉一怔,别有意味看他一眼,这人好像什么都知道,但没有理由,她摇摇头,不去多想。
“今日不谈案子。”
“那我们谈什么?感情不能谈,案子不能谈。”谢玄颇显委屈,好看的俊眉微蹙,又有几分顽皮。
“随你。”
“那就谈谈人生吧。”他突然凑近她,两人呼吸可闻。
第171章:各自运筹帷幄(第二更)
徐盛没有离开,留了下来。
做贼似的在客厅外面,左晃右晃,一会儿又将耳朵贴在门上,只能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
她摇了摇头。
“你这样做合适吗?”英武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徐盛站直了身子。“难道你想谢玄乘机而入?”
“那倒好,皇上也不会受她所累。”
“你说什么?”徐盛不悦,冲到她面前,“凭心而论,宋玉做过伤害皇上的事吗?”
英武偏过头去,“她或许没有伤皇上之心,但她们的确不太合适,她的性子更不适入宫为妃,离开,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徐盛冷哼一声,“合不合适不是你说了算,你个冰决懂什么?别以为你谈了两天恋爱,搞得跟专家一样。”
英武一怒,转身便走。
徐盛咬咬唇,拦到他面前,有些不情愿的说道,“算了算了,在地宫你救过我一命,以后我不与你作对便是。”
“救你?”英武一嗤,“我并非刻意救你,只因你就站在我身边,我若不挡下那暗箭,我也会受伤,所以,以后你要离我远些,别连累了我。”
徐盛未料他会说这番话,顿时胸口一痛,眼眶便红了。
“因你是无衣的兄弟,我当你朋友看,虽然常与你拌嘴,但并无恶意,我甚至……你不领情罢了,何须言语伤人,你且记住,我徐盛并不欠你什么。”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英武听她声音硬咽,一惊,她从未在他面前如此……脆弱。
不由得想到那次在张家坳,她对无衣发火,她看似坚强,其实不然,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姑娘,英武一时有些恼怒起来,他何须与她一般见识呢?
如以前一样,岂不很好,她没少招惹他,他避开便是,因为不在意,所以不生气。
他深吸一口气,也转身离开。
回廊下阿秀缓缓走出,刚才的一幕,她瞧得清清楚楚,不知怎的,心口堵得难受,她与英武之间,相隔的东西太多,太多……
谢玄看着趴在桌上的宋玉,这才收敛脸上的笑容。
他伸出手,将她的一屡碎发绕到耳后,然后抚上她的额头,来到眼角,拭去她的泪。
睡着了,还会哭,看样子,他在你心中的地位不浅。
可是,却也是伤你最深。
他可有这般逗你开怀大笑过?可有陪你一醉方休过?
宋玉,我说过,你会与他分手的。
谢玄喃喃说来,突然目光一厉。
“谁?”
“少主。”
谢玄收回手,持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
阿秀走近,看了看宋玉,“我扶她回房去。”
“不用,我还想与她呆会儿。”谢玄起身,脱掉身上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
阿秀惊讶,又极快的垂下双眸。
“你与英武……”
阿秀极快说道,“我不喜欢他。”
谢玄呵呵一笑,对她的话并不相信,也没有继续问,“说吧,近日打听到些什么?”
阿秀暗吐一口气,再看了看宋玉。
“她醉了,无防。”谢玄看出她的顾忌。
阿秀这才道来,那夜她所听到的一切,李氏的遭遇,李氏如何利用宋玉,以及宋玉真正的身份。
“你说什么?宋玉是宋衡的女儿?”
阿秀点点头,“还有宋宝。”
谢玄嗖的起身,惊鄂不己。
阿秀对他的反应过于激烈,有些诧异。
谢玄似不相信,“宋宝?”
“有什么不对吗?少主认识宋衡?”
谢玄愣了好半响,突然想到什么,一手抵在唇上,无声笑了,笑得双肩颤抖,胸口一起一伏,甚至身子踉啮一步。
“少主。”阿秀立即上前相扶,被他举手制止。
但见谢玄深吸一口气,双手落在桌上,紧紧揣成拳,压抑着什么情绪。
半晌,“此事,不能告诉你的父亲。”
“嗯?”
“我是说,宋玉二人的真正身份……我会亲自告诉义父。”
阿秀点点头,总觉此事有点奇怪,但也不敢多问,“阿秀明白了。”
谢玄长吐一口气,目光再次落在宋玉身上,“你出去吧,别让他们发现了。”
阿秀瞟他一眼退出。
谢玄这才走上前,将宋玉抱起。
谢玄极快回到谢府,谢伯见他神色凝重,心中不由得一颤。
关上书房的门,谢伯立即问来。
谢玄一掌打在墙上,顿时手指破裂。
“公子?”谢伯惊呼,公子去提刑府,出门时还意气风发,难道与宋玉有关。
但听公子低吼一声,“老家伙。”
“发生了什么?”
谢玄猛的转过身来,目光凌厉,幽黑慑人,“李氏是李贵妃,十五年前落难于苏州客栈,遇上宋衡夫妇,救下他们的孩子。”
“什么?”谢伯大惊,半晌未反应过来。
“老家伙知道李氏的身份,难道会不知宋玉宋宝的身份。”
“他是一早便知,还是最近才得知?他瞒了多少年?”
“他不动声色。”
谢玄又是一拳。
谢伯赶紧拉住他的手,“公子冷静些,或许他真的不知呢?”
“公子想想,若他知道了,他能如此轻松放过公子?”
“他对子夏,一向疼爱。”
谢玄问,“若这一切都是假像呢?老家伙是狐,是豺,他什么做不出来?”
谢伯的手一紧,声音颤抖,“那公子岂不危险?”
“不。”谢玄发泄一番,极快平静下来,“若是真的,他没有揭穿,无非是要利用我,他大事未成,不敢把我如何。”
“那我们要怎么办?”
谢玄目光一狠,随后唇角一挑,“怎么办?给彼此一个台阶……至于以后,鹿死谁手,各凭本事。”
谢府后院。
鬼影:“主子,谢玄今日去了提刑府。”
“如此,他该知道实情了。”
鬼影:“他会怎么做?”
那人冷笑一声,端起桌上的茶盅,“他若做对了,我可留其一命,若错了也别怪我不顾父子之情。”
片刻,“子夏如何?”
“一直在湘院读书。”
那人叹声气,“这孩子是聪明的,可惜,心不随我。”
“义父可在?”
外面响起谢玄急迫的声音。
鬼影看向自己的主子,见他点点头,这才去打开了房门。
谢玄急急而入,见着那人,一掠衣摆便跪于地上。
“义父,儿子犯了天大的过错,望义父降罪。”
那人眉目一挑,对于他突然出现似惊讶,又似早己料到,他不动声色的拨动手上茶碗,目光斜来。
“何错?”
“十五年前,苏州客栈,儿子误将子夏当成世子,只因子夏惊吓过度,忘记了一切,儿子便以为……儿子之过不可饶恕,儿子这便自裁于义父面前。”
说着,举起手掌,便朝自己天灵盖劈去。
“啪”的一声,一只茶盅击中他的手碗。
“玄儿。”那人随即扶上他的胳膊,凌厉的眉目又呈现一片慈色,“为父也是近日才知,还未来得及查得实情,为父怎会怪你,这些年,你对为父忠心耿耿,你在为父眼中就是世子,没人能够取代于你。”
“义父?”谢玄抬起双眸,无不动容。
这年头,谁比谁更会装,谁比谁更虚伪。
宋玉醒酒,便想到要去吏部交接离辞手续,那知,去了后得知,朝廷还没有下旨。
她不想进宫问太后什么意思,怕见到燕榕,索性续了数日病假,等等消息吧。
这一等,便是十几日过去。
这厢太后早己收到她的折子,颇为惊讶,找来心腹相问,那刘承只道,可能是阴谋,太后也有此认同,再问谢玄,谢玄却说是好事,少一个碍眼的人。
太后反而下不了决定,便这般耽搁着。
其实太后的心思放在称帝之事上,有些事,不想则己,一旦心中有了决定,便想着去付之行动。
他们唯一忌惮的便是边境白将军的三十万大军,谢玄建议调江南军营兵马十五万前去陵州制横,陵州是西北入京的唯一通道,可阻止白将军的军队入京,等皇帝退位于太后,白将军若不归顺新朝廷,太后便有理由,以谋反之罪,处置。
刘承不同意,认为不该将兵力分散,江南兵马应调回京城,与京畿十万兵力汇合,作为防备,这样才能与白将军抗横,
即便他帅三十万大军归来,也只是有去无回,而以江南军营的十五万对付三十万,岂不以卵击石?
谢玄反驳:白将军的大军乃虎狼之师,许他们入京,便是引狼入室,有去无回?谁能担保?如果他们突破京城防线,该如何是好?再者,将虎狼之师阻止在陵州以北,可为太后称帝争取时间,也为我们清查朝中燕党争取时间。
刘承:你想让我儿那十五万大军去送死?
谢玄:大人错矣,陵州有天险,一人当关,万夫莫开,只要能拖住白将军,我们可以调集各州驻兵前去支援。
两方人,两种方案,各不相让。
太后暂不做决定,细细斟酌。
此事乃机秘,便是与刘承要好的沈秦,刘承也没有相告。
朝堂没有任何动静,各官员皆把目光放在宋玉辞官一事上,纷纷猜测,燕榕向太后示弱了?
燕榕却收到江南消息,军营操练频繁,便是京畿军营都开始蠢蠢欲动,他明白,形式越发严谨起来。
“太后还没有下旨吗?”他问无衣。
无衣摇头。
“必须将她尽快送走。”
燕榕站在窗下,看着外面满天飞舞的雪花,诸多心事涌上心头。
清漪走进来,便见他这番心事重重的一幕。
第172章:不请自来
她正要上前,被无衣阻止,无衣朝她示意,二人一起退出。
回廊上相对而立,寒风猎猎,吹开她额前的碎发,一双美眸露出担忧之色。
“榕哥哥近日怎么了?”
无衣只道,“太后起兵在即。”
清漪并没有多大惊讶,她早己查觉,刘承与谢玄出入坤宁殿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可惜,每次都是程琳守在外面,她没有机会探听一二。
“那该怎么办?可要招白将军回来?”
无衣摇摇头,“皇上如今没有这个权力,再者,边将无招入京,反而让太后抓住话柄。”
“这仗不打是不行了,刘承掌握近三十万兵力,朝中多为刘党之人,皇上要想夺回政权,必须一一肃清,我们与白将军己经取得了联系,只要能清楚太后的计划,我们便胜算大增。”
“太后近日行事极为谨慎,殿内多了许多廷尉府的太监,连我也不能靠近。”
无衣颌首,“非常之期便是如此。”
清漪听言咬咬唇,忽尔目光坚定,“我会想办法。”
“清漪不可冒险。”
清漪一笑,“你知,为了榕哥哥,我什么都愿意做,那怕只探到一些珠丝马迹,也是好的。”
无衣看着这位默默在一旁为皇上付出一切的姑娘,心中感概万分,皇上爱的人是宋玉,但最合适他的是清漪。
她从小在宫中生活,熟悉宫中的一切,后宫堪比前朝,她聪慧,大气,勇敢,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将后宫安排妥当,以后皇上亲政,为了平衡各方势力,这后宫必会迎来嫔妃数众,恐只有她能面面俱到。
当真是造化弄人,如果早知清漪不是福王的女儿,那么又岂会有宋玉一事,徒增一份烦恼呢?
正想着这边清漪说来,“我还有一事相问。”
“嗯。”
清漪有些难以开口,想了想,还是说道,“听闻宋玉辞官了。”
无衣眨眨眼,“是。”
“可知什么原因?”
“她说无法审贵妃之案,有负太后栽培,以辞官谢罪。”
“当真是这个原因?”清漪不相信,“可与榕哥哥有关,是不是榕哥哥让她辞的,难道榕哥哥要将她接入宫中……”后面的话,她问得急切。
“清漪。”无衣打断她,“我不知皇上怎么想,但是皇上应该不会接她入宫。”
清漪目光一亮。
“大战在即,皇上没有心思考虑儿女之情。”
“真的?”
问出来,才觉得自己失态,清漪脸色微红,不过神色明显轻松了许多。
无衣淡淡一笑,她的心思,他懂,清漪有些尴尬,也不等他回答,只朝他一礼,然后匆匆离开。
宋玉这几日跑吏部,大理寺勤了,估计谁都没有她这般积极辞官。
回到衙门,面对衙役的窃窃私语,她也不在乎,正想着要不要重新找个住所,便听一阵尖锐的厉声传来。
“滚,滚,叫宋玉前来。”
宋玉一阵头痛,见阿宝端着打碎的碗筷。
“阿宝,娘又没吃饭吗?”
阿宝摇摇头,“小玉怎么办?娘失心疯了。”
娘没有失心疯,而是眼见报仇在即,失败了,她是不甘心,不过,她这般大喊大叫,说出什么话来,让他人听去,传到太后耳里,那可是大祸。
宋玉叹声气,“我去厨房再端一碗。”
她来到厨房,炉上炖有汤,宋玉掀开盖子,一阵热气扑来,让她胸口一闷,胃里一阵翻滚,她赶紧盖上,抚了抚胸口。
难道心情竟失落到这般地步,连美食都不能引吸她了?其实她觉得不怎么难过的,比起第一次失恋,她平静了许多,总是有经验了嘛,以后再多失恋几次,保准还会笑。
如此想着,当真笑出声来,不过,眼角也湿润了,笑过后,她低下头,又怔怔的看着火炉出神。
宋玉送汤进了李氏的房间,李氏将汤打翻,狠狠的瞪着她。
“你打算什么时候重回朝堂?”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日,你没有去上朝,你当真辞官了?”
“你连你父母的案子也放弃了?”
宋玉深吸一口气,默默将碎碗拾起,“娘,我们别无选择,若我们不离开,燕榕,不会放过你。”
“呵。”李氏冷笑,“他不会对我怎样,你敢不敢打赌?”李氏目光犀利,“他若要杀我,那天在地宫便会动手,因为有你在。”
“便是燕榕不会,可他的那些手下不会,他们放过你一次,不会再放过第二次。”
李氏瞪着她,片刻软了口气,“你去求他,告诉他,我不会想着取他性命了,我只要我的案子大白天下。”
宋玉猛的抬起头来,“那娘是否可以相告,与你联系的黑衣人是谁?”
李氏一笑,“他只要答应我,我便告诉他。”
宋玉紧紧看着李氏,淡淡道,“娘,你在骗我,你根本不会说的。”
“咚”的一声,李氏便将床头上的药碗砸向宋玉,正好是她头上那道伤口,又列开,血流了下来。
宋玉没有动。
“若我不是贵妃,只是一个普通妇人,若事不关刘蛾,是不是就可以翻案?”
宋玉道,“玉儿知娘的意思,并非因为太后的势力,玉儿便退却了,只是现在还不是时机。”
李氏冷笑,“时机?什么时机?”
宋玉垂下眸,“等娘冷静下来……”
“呵呵……”李氏又是放声一笑,“说到底还是为你自己着想,你怕得罪刘蛾,得罪燕榕。”
“不。”宋玉义正严词,“玉儿答应娘,一定会为娘讨回公道。”
“滚,我不相信。”李氏突然激动,又抓起床上的枕头朝宋玉扔去。
门被推开,徐盛与阿秀冲了进来,见此大吃一惊,阿秀立即挡在宋玉身前,徐盛见李氏吵闹不止,干脆一掌劈晕了她。
“不许伤我娘。”宋玉喝道。
徐盛将李氏扶躺在床上,十分严肃的对宋玉说来,“必须将李氏送走,这么大的动静,太后必知。”
宋玉回到自己的屋子,怔怔发神,她同意先将娘送走,可是她不想让燕榕的人插手,因为她怕他们会对娘不利。
毕竟她曾刺杀过他,如此费尽心思,他是大燕皇帝,有些事不需要他知道,他的手下便会做得无声无息。
“阿玉哥。”阿秀推门进来,手里端着饭菜,“这些日,你都没好好吃东西。”
阿秀将饭菜放在桌上,夹了肉放在碗里。
“阿秀我吃不下。”宋玉摇摇头。
“我知道你因李大婶的事烦心,你不用太担心了,等我们回到里县,时间久了,李大婶自然会好起来,至于案子,等以后再说。”
宋玉道,“我也是这般打算,如今娘心情不好,她还一心想对付燕榕……”顿了顿,“英武可还在?”
阿秀点点头,急道,“他不是想赶我们,他说是保护我们。”
宋玉拍拍她的手,“我不是怪他,赶也罢,监视也好,娘都不能再留在京城。”
但也不能让他们知道娘的去向,娘单独离开,她不放心,偏偏自己还未辞官,不能带娘走,否则一定会引起太后的查觉。
宋玉紧皱着眉头,看着阿秀,倒想到一个法子。
她朝阿秀笑了笑,阿秀有点诧异,她拉下阿秀的头,在她耳边一阵嘀咕,阿秀脸色微红,在宋玉一再要求下,答应了,不过,阿秀将饭菜推到她面前。
“你先吃。”
宋玉点点头,端起碗,不过一见碗里的肉,她突然一阵反胃,急急推桌而起,在一旁干呕起来。
阿秀着急,忙拍着她的背,“你怎么了?要不要请大夫?”
宋玉吐了一阵,只觉人都虚脱了,她无力的挥挥手,“不用了,近日有些受寒,胃口不好。”
阿秀哦了一声,埋怨道,“谁让你不好好照顾自己,不好好吃饭来着。”阿秀又将碗递到她手上,她淡淡一笑,实在没什么胃口,夹着白米饭吃了两口,便再也吃不下了。
“我累了,先睡了,这些饭菜,我明日吃,明日一定全吃完。”
说着,也不顾阿秀劝说,上了床。
阿秀只得叹了声气,收拾一番,退了出去。
门“咯吱”一声关上,屋子一时安静下来,宋玉睁开眼,看着桌上的残灯,那里又睡得着呢。
下意识摸向脖子,鲛珠还在,情却己逝。
突然鼻子一酸,嗓子也一阵灼痒,她顿时咳嗽不己,好半天才止住,又打了两上喷嚏,看来,她是真的生病了。
次日,阿秀送来汤药,是李氏的方子,她喝了,觉得好了些,但胃依旧难受。
午时,谢玄来请她去赏梅,她拒绝,即然喝过离别酒,便没必要再与他见面。
午后,她又喝了汤药,出了一身汗,到底年轻,不怎么咳了,只是还吃不下东西。
第三日,连喷嚏也不打了,但全身无力,想睡,大病初愈便是这样吧。
她突然想吃火锅,招呼着阿秀去买菜,徐盛见她精神好了,也十分极积的忙这忙那,宋玉让她去把英武喊来,她不去,最后还是阿秀去请了。
大雪天,一家子围在一起吃火锅,当真通快,当然李氏未至。
大家都避开这个话题,为了活跃气氛,徐盛与王家兄弟逗笑,有时阿秀也加入进来,从前一直唱主角的宋玉却安静了不少,喝顾闷头吃着,偶尔跟着众人傻笑两声,不过大家都明白,其实她一点儿也不想笑,她是不想让大伙儿担心。
但看着她胃口大开,众人也是真心高兴。
英武吃了两口,便想走,被阿秀拉住,又是夹菜,又是倒酒。
“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呀。”
突然而至的声音,打断了众人谈乐,谢玄手里提着酒坛,不请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