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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466章 利国利民,包绶药丸(为新盟主‘道友,请留步!’加更)

    整座汴梁城都沐浴在春光之中,各种喧闹,显得生机勃勃。

    沈安一路慢慢的溜达着回家。

    直至此刻,他依旧觉得汴梁对自己而言很新鲜。

    这家吃一块糕点,那家喝一碗汤,等到了半路时,沈安觉得肚子里满满当当的。

    得了,午饭都省了。

    不过这种一路寻摸美食的过程很美妙,大抵比一次出游还要舒坦。

    “安北!”

    沈安正拿着一串烤肉在啃,闻声回头。

    “国舅?你怎么出来了?”

    老曹在万胜军里蹲着,小日子过得也不错,可今日不该他休沐啊!

    曹佾手中拿着一个粗瓷大碗,仰头就是一口。

    那股子熟悉的味道让沈安有些馋。

    二陈汤。

    酸酸甜甜的味道,有病没病喝一碗,这是汴梁人的习惯,开胃。

    他摸出了一枚大力丸,剥开后缓缓嚼着。

    曹佾喝完了二陈汤,砸吧了一下嘴,看着压根就没有半点贵族风范。

    “说是你弄了个什么宝贝?”

    啧啧!

    这谁那么快就把消息传出去了?

    “就是个调运货物的东西,不值当大惊小怪的。”

    “带某去看看可好?”

    曹佾一脸兴奋,“说是军中有大用,安北,某的万胜军第一个用可好?”

    “那不是你的万胜军,是官家的。”

    沈安觉得这货迟早有一天会被军中的大老粗们同化了。

    两人再度去了码头,曹佾一看就不走了。

    “安北你先回去吧。”

    他在那里拉绳子,看着兴高采烈的。

    这玩意很好玩吗?

    果然是变蠢了。

    沈安回到家,继续监督芋头学习。

    “……写偏了,偏到天涯海角去了。”

    “认真些!”

    “别抬头,专心!”

    “哎!错了,错了……”

    教孩子学习是个增加血压的好机会,外面的赵五五听着里面的咆哮,不禁瘪瘪嘴。

    这个郎君什么都好,就是教孩子时会脾气暴躁。

    ……

    赵曙现在的脾气也很暴躁。

    “竟然还有人为冯章说好话?”

    冯章丢官去职之后,竟然有人在为他鸣不平。

    奏疏里明晃晃的写着为冯章鸣不平的原因。

    ——言者无罪!

    官员进言无罪!

    这是千年来官员们用自身惨痛的教训总结的经验。

    当遇到暴君时,当遇到昏君时,言者无罪这个规矩就太重要了。

    赵曙阴着脸,“来人,去传朕的话,冯章在家时有怨怼之言,其心可诛,着发配灵州!”

    好了,这下算是爽了。

    冯章得了消息之后当场嚎哭,痛骂某个为自己说话的猪队友。

    陈忠珩得了消息就赶紧报了上来,“陛下,那冯章丢官之后就惶惶不可终日,一心想得到您的宽宥,于是他就去寻了几个好友,给了好处请他们上疏为自己求情……”

    谁知道这求情却触怒了赵曙,起了反作用。

    发配灵州。

    “灵州那边百废俱兴,需要不少劳力,想来冯章去了会有用武之地。”

    赵曙神色平静的说了这番话。

    这是个刻薄的帝王。

    冯章凄凄惨惨的被勒令三天之内滚蛋,随行的还有两个押送的军士。

    赵曙的心情终于是爽了,正好有人来报,说是沈安又弄出了个不得了的东西,军方和宰辅们齐齐求见。

    “这些人往日老死不相往来,今日齐齐来求见朕,可见那东西不凡。”

    稍后群臣入见。

    “陛下,沈安弄出了个宝贝,说是能轻松的吊运货物。”

    “吊运货物?”

    赵曙皱眉道:“能省钱?”

    啧啧!

    官家现在张口闭口都是钱,这都是穷怕了啊!

    “能省钱。”

    “那就去看看。”

    赵曙静极思动,加之冯章等人不时建言,说什么君王不可轻动,那朕就动给你看。

    “陛下,圣人说今日春光明媚,那个……”

    正好飞燕来求见,她挤挤眼睛,这是暗示高滔滔想出去溜达。

    得,娘子想出门。

    可今日群臣都在,却不好让高滔滔跟着。

    “就说……明日吧。”

    男人的许诺在许多时候都很随意,高滔滔当然知道这一点。

    于是赵曙带着一身幽怨出了宫。

    一路到了码头,周围已经挤满人了。

    “好东西啊!”

    “某的店里每日进货无数,苦力都招不到了,有这东西,那某还愁什么呢?”

    “这东西修房子好用啊!随便调运大梁,瓦片也能一堆堆的弄上去,多省事。”

    直至后世,在乡下修房子,砖头和瓦片依旧是靠着人工一块块的扔上去,上面的人接住,看着赏心悦目。

    “官家来了,让开些。”

    官家都来了,看来这个真是宝贝啊!

    赵曙和宰辅们一路到了码头边,众人赶紧行礼。

    “就是这个?”

    一个铁架子,外加几组轮子。

    “太简单了吧?”

    韩琦跳起来去摸轮子,却差了老远。

    曾公亮笑道:“若非是沈安弄出来的,臣定然以为是骗子。”

    “见过官家。”

    在沈安把这个吊车弄出来之后,管事果断的让苏义负责看守。

    “官家,这是苏晏的父亲苏义。”

    一个密谍低声介绍着苏义的身份。

    赵曙赞道:“苏晏做了官,他还在码头厮混,这便是不忘本,好。”

    苏义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刷了一波赵曙的好感。

    “怎么弄的,给我看看。”

    苏义兴奋了,一个人跑前跑后的把货物绑好,然后一人拉动绳子。

    “起来了。”

    看着苏义很轻松的就拉起了一箱子货物,众人不禁欢喜不已。

    等货物落地后,曾公亮跑了过去,双手把住木箱发力。

    嗨!

    箱子纹丝不动,曾公亮缓缓直起腰,然后转动了一下。

    “老夫的腰……”

    曾公亮倒下了,被人背去了医馆。

    “果真是精妙啊!”

    韩琦忍不住了,过去说道:“让老夫试试。”

    老韩在那里不断的拉起货物,然后下面有人推拉绳子,把货物推到岸上装车。

    真的不重啊!

    韩琦回头,欢喜的道;“官家,好东西!”

    赵曙矜持的点头,但却有些想去试一把。

    陈忠珩当然知道他的心思,就说道:“官家,要不试试?”

    赵曙点头。

    这次换了一件不重的货物,赵曙一拉就起来了。

    “很轻便,汴梁每日搬运无数货物,如今扛活的不好找了吧?”

    管事在边上点头,“是呢官家,如今到处都要人,码头扛活辛苦,都不好招人了。”

    赵曙点头,“有了这个东西,一人当做几人使,而且还快……”

    他想了想,“若是做个筐子,把货物堆放在里面,再把筐子拉上来卸货,岂不是更快了?”

    “官家英明!”

    这个想法真的不错,管事马上就记录了下来。

    看来朕还是有用的嘛!

    这个发现让赵曙心情愉悦,随后就问道:“军中如何?”

    富弼说道:“官家,军中的货物更多。”

    赵曙赞道:“此物纾解人力,于国于民大有裨益,可大兴于世。”

    他回身问道:“这是杂学吗?”

    官家出行王安石作为开封知府自然跟着,闻言说道:“官家,这是杂学。”

    赵曙赞道:“果然是实用之学,随意出一件就是宝贝,利国利民。”

    边上有人的脸都黑了。

    杂学被这般称赞,把大伙儿的学问置于何地?

    杂学弄了个吊东西的宝贝,咱们要不……

    几个人面面相觑,想了想,好像弄不出什么东西啊!

    “这是省力的机关!”

    边上有人在发呆,然后突然欢呼起来。

    “沈括,你怎么在这里?”

    一个随行官员喝了一声,刚才欢呼的沈括赶紧请罪,“下官听闻郡公在此处弄了个宝贝,忍不住就告假出来看看。”

    他眉飞色舞的道:“这真是宝贝啊!下官正好和郡公学了些力,这便是改变力臂的长短来省力,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呐!”

    “什么力臂?”

    赵曙本想走了,听到这话就招手。

    “过来过来。”

    沈括过来行礼,压根看不到什么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官家的惶然,依旧在兴奋之中。

    “什么叫做力臂?”

    赵曙很有兴趣的问道。

    沈括随即就说了一通,最后见赵曙不解,就说道:“这是杂学里的说法。”

    “罢了。”赵曙心想回头问儿子就是了,再不济问沈安更好。

    “你叫沈括?”

    “是,臣编校昭文馆书籍沈括。”

    “喜欢杂学?”赵曙在看着那几个很纠结的官员,心情大好。

    这便是杂学的生力军,你们又多了几个对手。

    用杂学来抗衡新政的反对者,这是赵曙的谋划。

    这便是帝王的平衡。

    否则他哪里会在码头这等地方和沈括交谈。

    随意问了沈括的情况后,赵曙打道回宫。

    君臣济济一堂,赵曙笑道:“此物大利天下,让沈安来。”

    “记得臣家中翻修屋子时,那些工匠抬木柱子和石条很是辛苦,如今想来,若是当时有这等省力的东西,能节省不少时日和工钱呢!”

    宰辅自然不在意那点工钱,可放之四海呢?

    “若是此物行于天下,能节省多少人力物力?”

    这个才是大家最看重的。

    曾公亮单手捂着酸痛的腰,很有感触的道:“当年修筑堤坝时,那些役夫一筐筐的把泥土抬上去,若是有此物在,只管从下面吊上来就是了,省力不少啊!”

    稍后沈安来了,赵曙看着他,突然就笑了起来,“这是在家里写字?”

    陈忠珩指指沈安的眉角,那里有墨痕。

    沈安苦笑道:“臣子调皮,不好教授。”

    不学习就是父慈子孝,一学习就是鸡飞狗跳,沈安现在也体验到了这种滋味。

    在场的大抵都体验过那种心情,所以都在笑。

    “那个吊运货物的东西叫做什么?”

    “吊车吧。”

    沈安只是随口一说,赵曙却赞道:“吊车,是该叫这个名。”

    “此物有大用,你是如何想出来的?”

    赵曙看了宰辅们一眼,心情有些沉重。

    又立功了的沈安不好办啊!

    “臣子喜欢玩耍,见到……”沈安看了包拯一眼,“见到了包绶上屋顶就想学,臣溺爱孩子,就想了这个东西……”

    包绶又上房了?

    瞬间曾公亮觉得有煞气,回头一看却是双拳紧握的包拯。

    包绶药丸!

    沈安的心情不禁大好。

    赵曙却很是无奈,“就是为了给芋头玩耍?”

    “是啊!”

    沈安当时真的是这般想的。

    至于什么利国利民,一个人整日想着什么利国利民,怕是要疯了。

    “你啊你!”赵曙看着沈安的脑袋,“朕真想看看你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怎么不时就能想出这些让人匪夷所思的宝贝呢!”

    沈安干笑道:“就是瞎想。”

    ……

    感谢书城的书友“道友,请留步!”打赏盟主。第五更送上,还有!谁怕谁啊!加更晚点继续。

第1467章 骗子(为盟主‘迪巴拉爵土’加更)

    出云观里,舍慧看着那个大型吊车喊道:“小心些!”

    这个大型吊车是沈安琢磨了许久让他弄出来的,期间报废了许多次。

    吊车下面有个铁框子,里面装满了煤炭。

    “好,倾倒!”

    煤炭倾倒下去,边上有人在用小型吊车在吊运钢材。

    “师兄,自从有了这些吊车,咱们可是省事多了。”

    舍情伸开手:“都粗糙了好些。”

    舍慧皱眉道:“男人要什么细嫩?”

    “嘭!”

    这时边上吊运的钢材落了下来,有人喊道:“绳子断了!”

    舍慧一听就怒了,冲过去呵斥道:“道兄早就说过了,绳子差不多就得更换,按照次数更换,别看现在好端端的,可里面说不准都断了大半,为何不听?”

    操作的道士苦笑道:“观主,贫道想着再吊十几趟,好歹把今日撑过去,下午歇息的时候再换,不耽误事。”

    “胡闹!”

    舍慧指着边上说道:“念出来!”

    墙壁上写着一行大字。

    “安全生产重于泰山。”

    “明白了吗?”

    “是,贫道错了。”

    “换绳子!”

    舍慧四处巡查,找到了三处违规的,当即叫停了各处的工作。

    “所有人都带小册子了吗?”

    “带了。”

    一群道人摸出了小册子。

    小册子的封皮上写着几个字:安全生产条例。

    舍慧说道:“从那次有人被砸断腿之后,道兄绞尽脑汁为咱们想了那么多的主意,这个吊车也是他呕心沥血弄出来的,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让我等不出事吗?可你们倒好,把道兄的心血当做是耳旁风,从今日起,抽查背诵,背不出的……罚!”

    舍情在边上说道:“师兄,道兄都说了,这等规章制度要靠罚才行,要和钱粮挂钩,否则人人都当做是耳旁风。”

    舍慧点头,“那就重罚!”

    好了,那些道人看向舍情的目光中都多了幽怨。

    ……

    宫中,富弼提及了军中许多需要吊车的地方,言辞凿凿,可目光不住的往三司使韩绛那边看。

    要钱啊!

    一切的一切都要用钱来说话,你韩绛还装傻!

    韩绛最近手头紧,三司刚拨了一批钱粮出去,专门用于地方道路整修,所以听到钱粮二字就想装傻。

    可富弼却忍不得,“那个韩相?”

    韩琦看了他一眼。

    三司使可称为计相,但谁让韩琦和韩绛都姓韩呢,同时在场的时候容易误会啊!

    韩绛继续装死,沈安却觉得不对。

    “富相,军中怕是值得商榷吧。”

    “商榷什么?”富弼觉得这是自己拉近和军中将领关系的机会。

    “军中是需要吊车,可许多事还得要人去挑扛才好。”

    咦!

    富弼皱眉道:“为何?”

    他是文官掌兵,自然不知道许多军中的奥妙。

    “军中都是壮汉,浑身精力弥漫,得给他们找事做!”

    沈安一句话就解释清楚了里面的奥妙,富弼拱手道:“是了,军中那些将士若是无所事事,有力气没地方使,就会闹腾。让他们搬运些东西倒是好事。”

    “竟然是这样吗?”赵曙想了想,“记得军中闲暇时经常弄些事,朕本不知何故,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么一回事。这武人每日打熬筋骨,比常人精神都要好,加之被困在了军营里,若是无所事事,精力旺盛,自然会闹事。”

    这是铁律。

    古今中外的军队要么操练的那些将士们没精神去闹腾,要么就经常弄些活动让他们参加,实则就是去发**力和寂寞。

    韩琦看了富弼一眼,心想老富在枢密院看来没用心啊!

    稍后各自散去,赵曙坐在那里却没动。

    陈忠珩觉得不对劲,就去外面要了一杯热茶来,借着由头送过去。

    赵曙在发呆。

    “官家。”

    陈忠珩递上茶杯,赵曙接过却没喝,只是嗅了一下。

    “陈忠珩,你说说,沈安是无意还是有意弄出来的吊车?”

    赵曙握着茶杯,目光深邃,“这等宝贝换了谁弄出来都会珍而重之,恨不能悄然来禀告给朕领功,可他沈安却弄在了码头边上……”

    陈忠珩也觉得这事儿好基友做的很不靠谱,但官家显然是有些猜疑。

    这事儿麻烦了啊!

    这时外面外面来了个内侍,禀告道:“官家,昨日沈安确实是在家中和儿子玩耍,弄了个吊车。”

    赵曙点点头,陈忠珩心中一松,想了半晌,才想出来一个办法:“官家,沈安此人有才,别人觉着是宝贝的东西,他弄不好会弃之如敝履啊!”

    大佬,那是个天才,咱不能用普通的眼光去看他。

    赵曙一怔,笑道:“是了,当初他弄了个金肥丹,也是大大咧咧的就做了。”

    那内侍继续说道:“不过皇城司的人说,那吊车上个月就在出云观里使唤了。”

    马丹!

    被沈安被骗了!

    赵曙黑着脸,“为何不报?”

    内侍说道:“他们说此事沈安正大光明,那东西是好用,可没人关注。”

    密谍就是密谍,他们只管有没有外人潜入,至于观里用的东西,能有个印象就算是不错了。

    那个骗子!

    赵曙不禁笑了,“他宁可把书院放在外面,可却不愿意提及出云观,因为那里面有许多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罢了,算他谨慎。”

    这事儿总算是过去了,陈忠珩觉得沈安又欠了自己一次。稍后他得了半日假,就出宫去自己和晏月的住所洒扫。

    不过他先去了榆林巷。

    “啥?官家竟然觉着某弄假?”

    沈安怒了,“老陈,那不就是个滑轮吗,有什么值得弄虚作假的?”

    “轻声些,轻声些!”陈忠珩没好气的道:“你自己觉着不是事,可却不知道码头那边已经被堵住了,好些人想学了你的那个吊车去,可那苏义却守着不许,说是没有你的许可,谁也不能动。”

    “没必要。”

    沈安既然弄出了那个东西,就没准备收什么专利费。

    “可那苏义拎着棍子不许闲人靠近呢,谁靠近就抽。”陈忠珩苦笑道:“还有,官家先前说,若是被外藩人学了去怎么办?”

    “学了就学了。”沈安很无所谓的道:“杂学里的东西多了去,神威弩丢弃前必须带走弩机,火药包丢弃前直接引爆……要紧的学不去就是了。”

    “你倒是心大。”

    陈忠珩随后就去了自己的居所。

    小院子打理的很精心,春暖花开的时节,树头嫩绿,花儿娇黄。

    他先打了水来洒水,然后拿着扫帚缓缓扫地。

    在宫中他位高权重,多年没扫过地了,也觉得扫地是个粗活。

    可在这里,他却心甘如怡的在洒扫。

    “晏月,早些回来啊!”

    他端着木盆进了屋里,用毛巾一一擦拭着家具……

    弄完之后,他看着亮堂堂的屋里,不禁就笑了,“晏月回来定然会欢喜。”

    他呆呆的坐在窗前,对面摆放了凳子,仿佛两口子相对坐着。

    他发呆了许久,直至阳光西斜,这才恍然醒来。

    “哎!”

    他缓缓起身,然后出去买菜。

    晏月不喜欢出门吃饭,说是在外面吃的够多了。

    但做饭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显然是个难题。

    “先放鸡蛋……应该是这样吧?”

    “火大了火大了!”

    “糊了!”

    一阵忙活,最后饭菜做好了。

    陈忠珩依旧坐在那里,给对面盛了一碗饭。

    “晏月不知道喜欢不喜欢这样的口味。”

    陈忠珩尝了一下自己做的菜,不禁摇头。

    吃完饭,洗刷干净,陈忠珩不舍的看着屋子,然后回宫。

    在路过榆林巷时,有人在等他,“陈员外!”

    谁叫某陈员外?

    陈忠珩近前几步,见到了笑眯眯的陈洛。

    “你来作甚?”

    陈洛提起手中的油纸包,“郎君说您去了那边定然要洒扫,还得自己做饭吃,可您那手艺做出来的……”

    他一脸纠结,“大概就是猪食,所以郎君就让小人在此等候。”

    “拿过来!”

    陈忠珩抢过油纸包,打开一看,是一份炒饭。

    炒饭的内容很丰富,蘑菇丁、肉丁……七八种材料在里面,看着赏心悦目,香气扑鼻。

    边上有个木勺子,陈忠珩嫌弃的道:“这手艺看着就没胃口。”

    他一边说一边用木勺子舀来吃,吃得很香。

    “是郎君亲自下厨做的。”陈洛不忿的道:“郎君最近都没怎么下过厨,后来说是不好欠人情,这才去做了炒饭。”

    “知道了知道了。”

    陈忠珩就这么端着油纸包,一路走一路吃。

    炒饭很好吃,陈忠珩发誓这是自己吃过最好吃的炒饭。

    至于沈安说什么不好欠人情,那不过是笑话罢了。

    他是担心某在那边形单影只,心境凄凉,所以才下厨做了炒饭,让陈洛在那等着。

    炒饭都有些凉了,可见沈安一早就炒好了。

    陈忠珩回身看了一眼榆林巷,然后笑了起来,笑容很是温和。

    他甚至还哼唱了起来。

    而此时沈安也出了家门。

    春天来了,汴梁的夜晚又多了繁华。

    此刻的码头静悄悄的,那些船只靠在边上,船工大多在岸上消遣,船主在寻摸货物,想回程的时候带点货。

    河水轻轻擦过岸边,水声细微。

    苏义就坐在吊车的边上。夜里冷,他裹着棉被,手中拿着一个水囊,喝一口就啊一声。

    苏晏执掌市舶司,收入不菲,留给家里不少钱。

    按照大宋的主流口味,所谓的美酒定然是发酵酒,就是淡酒。而被沈安弄出来的烈酒,因其味道暴烈,被视为下等人的酒。

    苏义不差喝酒的钱,可他还是喜欢喝烈酒。

    喝烈酒便宜,如今他孙儿也有了,想到小孙孙在杭州茁壮成长,苏义就恨不能把家里的钱全给寄过去,自己重新操持老本行。

    可儿子不愿意啊!几次书信回来说了,若是他再不好好的过日子,苏晏就辞官回京。

    罢了。

    儿子这性子赶他娘,怕是真会干出这等事来。

    于是苏义好歹对自己好了些。

    他喝着烈酒,听着水声,觉得这个夜色很美,只是有些冷。

    “苏义!”

    “哎!”

    苏义从棉被里钻出来,打了个寒颤。

    “郡公?”

    沈安走了过来,见他的模样就笑道:“这里不用蹲守。”

    苏义一听就不干了,“郡公,早些时候好些人想学呢!”

    这都是钱啊!

    沈安笑道:“这东西瞒不过有心人,某既然把它弄了出来,就没准备收钱。”

    ……

    每当看到‘迪巴拉爵土’这个id时,爵士总是会回忆起写仓库时的绝望,当时爵土打赏盟主后,书友们问:你怎么自己打赏自己?

    爵士无语:那是爵土啊!是土!不是士!无语喷血。

    好了,六更爆肝结束,就问你们爽不爽!

    这个……后面又多了两个盟主打赏:hohht浮生书友,守望幸福,明天继续六更,爵士从未恐惧过加更!

第1468章 简单粗暴,叫你嘚瑟

    沈安劝说了好一阵,才让苏义相信随后吊车将会在大宋普及,没必要蹲守。

    苏晏卷起棉被,不舍的准备回去。

    “你为何不去杭州?”

    苏晏在杭州不错,只是年轻罢了,以后自然前途无量。

    “习惯呢,小人习惯在汴梁,在码头。”

    沈安笑着走了。

    “苏义!”

    码头当然得有人值守,先前沈安在,那人没敢过来。

    “酒来一口。”

    夜间这里潮湿阴冷,长期煎熬熬不住。

    而喝酒就是饮鸩止渴。

    值夜人喝了几口烈酒,满足的道:“好酒。哎!苏义,你那儿子在杭州做大官,你真是不想去?”

    苏义接过水囊喝了一口,哈气道:“哪里不想去哦,天天想,时刻想,就想着孙儿如何,哎!”

    “那你为啥不去?”值夜人又拿了水囊来喝一口。

    苏义看着夜色中的河流,“大郎是大官了,威风凛凛的,可某这个老子却是个扛活的苦力,手粗脚粗,脸上黑的和泥一样,看着就是粗人……某……某怕给大郎丢人呢。”

    值夜人叹息一声,“可不是嘛,这做老子的都想着儿子过上好日子,自己委屈些也无事。只是你那儿媳如何?莫不是不孝顺?”

    “哪里!”苏义得意的笑了起来,“孝顺着呢,你别看某穿着补丁衣裳,可家里的新衣裳都有数十件了,每年儿媳都做好几身新衣裳过来,还有杭州的特产,下次某带些鱼干过来,那东西蒸一下,下酒好。”

    “那是国舅家的女子吧?”

    “是啊!”说到这个,苏义就更得意了,“当初国舅看上了大郎,才嫁了曹家女过来,不过某知道,他是想和郡公套交情呢。那婚事若非是郡公点头,某定然不会答应,免得给他找麻烦。”

    “那你还愁什么?”

    “不愁啊!”苏义笑眯眯的道:“如今某就算是立刻死了也心甘,到了地底下见着祖宗了,某也有脸说话,说说某是怎么生了大郎这个有出息的孩子,给苏家的列祖列宗增光呢!”

    笑声爽朗,苏义抱着棉被回去。

    前方就是繁华地带,两岸灯火通明,把那些楼宇映照在河面上。河水川流不息,那些楼宇随之而动,恍如仙境。

    这便是汴梁!

    ……

    与此同时,在榆林巷的沈家大门外正上演着一出好戏。

    冯章披头散发的跪在侧面,他知道跪在大门外的忌讳。

    不,本来没这个忌讳,是沈安说跪别人家大门外就是跪死人,于是不少人家都信了,以后就杜绝了这个行径。

    要道歉可以,要谢罪可以,跪边上去。

    街坊们站在边上,沈家挂在外面的灯笼很亮,照的很清晰。

    按照庄老实的说法,沈家不是在卖弄有钱,而是把灯笼弄亮些,方便过路的人。

    这样的沈郡公值得街坊们尊重,于是来请罪的冯章自然就是被唾弃的对象。

    “下官一时糊涂啊!”冯章潸然泪下,“下官只想着自己出名,却没想到气坏了王学士,下官……畜生不如!”

    “下官深知郡公以德服人的美名……”

    沈家的前院,庄老实听了一耳朵的请罪,对陈洛说道:“此人竟然说自己畜生不如,这个倒是有些诚意。”

    陈洛摇头,“诚意不诚意的,郎君不在家,得看娘子的意思。”

    “是这样。”庄老实笑道:“再有诚意,可郎君……那不是以德服人吗。”

    他们不禁都笑了起来。

    随后陈大娘进去请示杨卓雪。

    “请罪?”

    杨卓雪只顾着儿子,有些茫然,果果在边上加油添醋的说了一番冯章的可恶之处。

    “嫂子,定儿的祖父都被他气吐血了。”

    果果眉头皱紧,看着苦大仇深。

    “是吗?”

    杨卓雪摸摸她的眉头,笑道:“郎君不在家,既然如此,就说官家处置了,没有沈家置喙的余地,那是对官家不敬。”

    赵五五在哄毛豆,闻言说道:“娘子这个法子好。”

    稍后庄老实出去,转述了原话:“官家处置了,没有沈家置喙的余地,那是对官家不敬。”

    你来请罪就是玩逼宫游戏,这边直接还以对官家不敬的答案,如何?

    无懈可击!

    娘子果然是厉害啊!

    这般厉害的杨卓雪,往日怕是被郎君遮挡住了才华,这才显得有些平庸。

    里面的果果在拍嫂子的马匹,准备明天出门溜达。

    外面的庄老实也是这般想的。

    然后沈安回来了。

    “郡公……恳请郡公饶了小人一回吧。”

    王家已经放话了,说是老爷子这次被气坏了身体,等他冯章到了发配地时,自然会让他好看。

    冯章叩首。

    以前的天章阁侍讲啊!

    现在竟然像一条癞皮狗般的跪在那里,摇尾乞怜。

    丑态毕露!

    可这样的姿态却最是迷惑人,让人不能拒绝。

    杀人不过头点地,叩首就是最大的诚意。

    你沈安好歹得通情达理吧?

    可你通情达理了,难免要出面周旋一番,这就恶心人了。

    沈安淡淡的道:“打折他的腿!”

    嗖的一下。

    “人呢?”

    众人还在等他的应对,就见人影闪动,冯章已经不见了。

    庄老实一拍脑门,“什么应对法子都没有郎君的厉害啊!”

    什么答应你就是对官家不敬,扯这些淡干啥?

    沈安回来,简单粗暴的一句话就吓跑了冯章,这才是最佳应对。

    “郎君威武。”

    庄老实谄媚的不行,沈安皱眉道:“有事?”

    “郎君英明。”庄老实跟在后面,“小人家中有个亲戚,最近从西北回来,说是想从咱们家拿些大力丸……”

    操蛋!

    沈安止步,淡淡的道:“知道了,明日带他来。”

    大力丸还在肆虐西夏啊!

    梁氏真不容易,太难了。

    回到卧室,杨卓雪随口问了外面的事,沈安也随口说了自己的处置,然后发现妻子木然,妹妹在装无辜,赵五五捂嘴在偷笑。

    啥意思?

    沈安不解,于是看向了最容易说真话的孩子。

    芋头嚷道:“姑姑说娘好厉害……”

    “什么好厉害?”

    沈安真不知道。

    芋头茫然道:“不知道。”

    他才四岁,能说出那番话就算是不错了。

    沈安看向了果果,果果起身,“好困,我去睡觉了。”

    赵五五也赶紧走了,顺便带走了芋头。

    毛豆在隔壁睡下了,卧室里只剩下了沈安两口子。

    “这是闹什么呢?”

    杨卓雪死活不说,第二天早上沈安随口问了庄老实,庄老实随口说了实话。

    原来是被我破坏了她的高大形象啊!

    沈安有些内疚,回头就炒了两个菜算是赔礼。

    杨卓雪知道了也不动声色,只是回头说是上次庄老实弄的糯米粑粑很是好吃,想给娘家送个百来十斤。

    所谓糯米粑,就是沈家的一大特色,把蒸熟的糯米捶打成泥,然后捏成圆圆的形状。

    这东西煎炸烤都极为好吃,只是不能多吃,否则容易泛酸。

    百来斤……

    杨家就三口人,加上仆役两口子也不过五口人,一人吃二十斤,非得躺床上冒酸水不可。

    这个要求过分吗?

    不过分。

    沈家哪里差这个钱,说难听些,拿这个送丈母娘沈安都觉得寒碜。

    庄老实却苦着脸看向沈安。

    这百来斤糯米粑要是全由他一人捶打的话,那臂膀得酸不少天。

    沈安干咳一声,“那个……回头弄些好酒给你活活血。”

    女子好面子,只能这样了。

    于是庄老实的亲戚来到沈家时,就看到他在院子里挥汗如雨。

    木椎不小,成t字型,用横截面那边捶打,就像是一个超大号的巨型榔头。

    “表兄您这是……”

    这人是庄老实的表弟,叫做唐杰。

    庄老实抹了一把汗,干笑道:“闲来无事,就操练一番,你赶紧去。”

    唐杰笑了笑,赞道:“表兄果然好力气。”

    好毛线啊!

    庄老实觉得两手酸痛,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

    这家里虽然是郎君做主,可男主外,女主内,这娘子的脸是能扫的?

    这不自己一时嘚瑟就倒霉了。

    唐杰被带到了书房,进去见到那些书籍和地图,还有墙壁上挂着的长刀,马上躬身,“唐杰见过郡公,郡公威武。”

    沈安坐下,淡淡的道:“老实说你在西北做生意,在西北做生意还敢来寻沈某要大力丸的,那必然是走私商人。如今大宋拿下了灵州,你还敢去走私,还敢来要大力丸……皇城司的人?”

    唐介本来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随着沈安的话他缓缓起身,最后低头。

    “郡公神目如电,小人本是商人,专门走私西夏那边,算是……半个密谍。”

    在我的面前装比有趣吗?

    沈安皱眉道:“张八年都不敢和某这般嘚瑟,你……什么意思?”

    唐介脊背冒汗,颤声道:“小人做生意……习惯这般。”

    “想先唬住人?”

    沈安拿起一本书翻看了一下,却是一本早就看过的小说,不禁叹息了一声。

    看来大宋的娱乐事业还得要某来主持啊!

    “是,小人和那些西夏人打交道,得先唬住他们。”

    唐介很老实的交代了自己的心路历程。

    沈安放下书,皱眉道:“谁让你来的?”

    “张都知。”唐介看了沈安一看,想看看他的反应。

    沈安毫不犹豫的破口大骂,“他自己不来,是害怕欠下某的人情吧?不要脸!”

    卧槽!

    我们都知那么狠,沈安竟然也敢痛骂他?

    难道他就不怕被下黑手?

    刚从西北回来的唐介有些被吓到了。

    “让他自己来。”

    沈安拍着桌子说道:“原先某已经找了个西夏人去经营此事,他张八年要横插一手,怎地?想挣钱?”

    唐介赶紧解释道:“郡公,都知是想在西夏埋些人手,关键时刻使唤。”

    这是要执行劝降计划了吗?

    沈安心中一喜,说道:“去吧,此事某答应了。”

    稍后唐介出去时,庄老实依旧在捶糯米,看着已经是生无可恋了。等见到表弟后,他马上装作生龙活虎的模样。

    “表弟回去呢?”

    “是啊!”

    进去时云淡风轻,风度不凡的表弟,此刻看着很是客气,甚至还有些残留的谄媚。

    这是被郎君怎么了?

    这个表弟来自于远方,大家上次见面还是庄老实来沈家之前,所以不算是亲密。

    见他脸上有汗迹,庄老实不禁乐了。

    叫你嘚瑟!

    陈大娘从后院出来,喊道:“官家,娘子准备回娘家呢,你的糯米粑可打好了?”

    庄老实一个哆嗦,“马上马上!”

    木椎奋力砸下去,被糯米黏住,要很费劲才能拔起来。

    某真难啊!

    ……

    今天有两个盟主加更,六更!第一更。

    一天六更两万字了,还有一个盟主‘秋雨之宸’明天加更,见谅!

第1469章 初生牛犊,捅马蜂窝

    “被沈安吓住了?”

    张八年见唐介神色不自然,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是。”唐介是真的被吓住了。

    “他说了什么?”张八年在看册子,上面是准备在西夏铺开的人手。

    “他说……”

    唐介有些犹豫。

    “说话!”张八年抬头,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深凹的眼眶里,仿佛有鬼火在燃烧着。

    唐介马上实话实说,“他说都知你不要脸,不想落人情。”

    发飙吧。

    唐介低头。

    良久他发现没反应,就抬头看了一眼。

    张八年正在看册子,突然说道:“让张五郎来。”

    稍后张五郎来了,张八年看着他,“你在中京城出生入死,立下了大功,如今可还敢出门?还是说你只想在汴梁待着养老。”

    有本事的,或是没关系的密谍大多在外面,留在汴梁的不是轮换回来的密谍,就是那些没出息的家伙。

    正所谓看门狗没出息,有出息的都自己出去寻摸食物。

    张五郎抬头,“下官愿意去西北!”

    聪明人呐!

    张八年赞许的点点头:“西贼丢了半壁地方,内部定然是矛盾丛生,官家的交代!”

    众人束手而立。

    “官家说了,西贼不是大宋的大患,所以要打,也要拉,若是能拉过来,这便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上!”

    “是。”

    张五郎抬头问道:“下官此去是何章程?”

    “你管着西夏那边。”

    从一个密谍变成了密谍头子,而且被托以重任,负责一个方向的密谍,这是看重,也是重压。

    张五郎没有犹豫,“下官领命。”

    张八年突然笑了一下,也就是扯动一下嘴角罢了,“那沈安骂了某,却甘心把走私西夏大力丸之事交给皇城司,这是顾全大局。而你本可凭着功劳留在汴梁安享太平,可却主动请缨……这也是顾全大局。”

    张五郎并未主动请缨,但张八年这么一说,就是给他加分,以后别人一提起他张五郎,那得多加个慷慨激昂。

    “某执掌皇城司,按理不该评说大局,可某却有一言。”

    张八年放下册子,冷冷的道:“某些人说的太多,某些人却做得太多,冷眼旁观之下,高下立判!”

    说得多的自然是那些反对派,做得多的却是革新派。

    张八年的站队来的很是突然。

    却格外的振奋人心。

    “你去一趟沈家。”张八年最后交代道:“沈安于外交之道的造诣独步大宋,你去一趟他家,好生请教一番。”

    张五郎稍后去了沈家。

    “是你去西夏吗?”

    张五郎看着唇红齿白,堪称是花样美男。

    “是,还请郡公赐教。”

    沈安想到了梁氏那个娘们,上次他们彼此暗算,结果都有准备,堪称是棋逢对手啊!

    “西夏内部会纷争,各种纷争,但更多的是绝望。只是你别指望他们会害怕。”

    沈安微笑道:“他们不怕任何人,明白吗?”

    “是。”这是基调,若是掌握不好这个基调,他张五郎随时会在西夏翻船。

    这时他才知道张八年叫自己来的用意。

    沈安对西夏的看法果然与众不同啊!

    “其次便是梁氏,记住了,这是个喜欢权利的女人,你别用平常女子的那等想法去套在她的身上,否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张五郎去西夏,绝对是要利用他的长相。

    可西夏那边的女人却不同于大宋和辽国,不给他敲警钟,这小子说不定会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下官受教了。”张五郎感激的道:“只是还想问问,那梁氏的秉性如何?”

    “野心勃勃,喜欢用刀枪来说话。”沈安淡淡的道:“所以你去西夏是一回事,大宋的外部压迫才是最关键的,明白吗?”

    “是。”

    张五郎走了,临走前郑重磕了个头。

    沈安这番指点能救他的命!

    张五郎是和冯章一起出发的。

    两人在城外相遇,却不相识。

    皇城司有人来送张五郎,而冯章却只是被两个军士带着,惆怅的回首看了一眼汴梁城,然后渐渐远去。

    朝阳洒满了他的身上,也洒满了张五郎的身上。

    “诸位兄弟,某这便去了,待某归来时,不醉不归!”

    众人拱手,“五郎此去当建功立业,别回头!”

    皇城司有个传统,出发之后别回头,一旦回头就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走了!”

    张五郎策马回头,然后渐渐远去。

    洪氏就站在城门里面,进入说好了不来相送,可最后她还是没忍住。

    朝阳渐渐灿烂。

    就在这片朝阳中,韩琦走进了宫门。

    一个小吏跟着进来。

    “见过韩相。”

    “何事?”

    小吏看着精神抖擞,拱手道:“下官三司户部衣料案程凌,下官近日编造俸禄时,发现政事堂有五人多发了俸禄,下官来此核查。”

    韩琦随口道:“查吧。”

    回到值房后,他想了想,“刚才那个程凌,看着模样不像是普通的,老夫怎么想到了学生呢?”

    他笑了笑,“是了,那些小吏见到老夫无不胆战心惊,甚至还有瑟瑟发抖的,此人却侃侃而谈,不卑不亢,只有书院的那些学生才有这等从容。”

    有人去问了,稍后回来说道:“韩相一语中的,那人正是邙山书院的学生,被三司招进去的一人。”

    “他查什么?”

    曾公亮只是随口一问,这等杂事哪里轮到他来管。

    “说是咱们这边的俸禄发多了。”

    “那是他们的错,和政事堂有何关系?”但凡做官的,罕有不护短的,曾公亮也是如此。

    稍后有人来报,“诸位相公,外面吵起来了。”

    韩琦皱眉道:“谁那么大胆?”

    政事堂乃大宋中枢,要求安静,可现在外面却有三人在争吵。

    两个政事堂的小吏在和先前韩琦遇到的程凌在争执。

    “政事堂的人都是有数的,哪里可能多出来了。”

    “这里是相公们处置政事的地方,出去!”

    “我等专门计算此事,哪里会错?”

    政事堂的人自然觉得高人一等,可那程凌左手拿着一本册子,右手一滑,袖口里竟然滑出了一个小算盘。

    噼里啪啦一阵打,他一人喃喃自语。

    “没错,一人每月多领了一贯三百一十文,两人每月多领了一贯钱,某刚来衣料案就查到了此事,前面的人不认账,某想着过来查查,果然没错。”

    程凌啪的一声把算盘收了,然后说道:“此三人当是和三司衣料案的人有交情,做俸禄时多算了钱,一般无人去查,某却算了个近几年的进出帐,发现有出入。随后一查,发现此三人的官禄被人改了,本是七千的月俸,变成了八千三百一十文,另两个也是如此,手段相同,想来就是一人所为……”

    那两个小吏喝道:“胡言乱语,相公们要出来了,还不赶紧出去!”

    程凌回身,见韩琦等人站在值房外面,就拱手道:“见过诸位相公,下官查完了。”

    这便是书院的作风,雷厉风行。

    韩琦问道:“书院出来的?”

    “是。”程凌微笑道:“下官就是书院出来的。”

    竟然进了衣料案吗?

    韩琦看向那两个小吏,“此事可属实?”

    那两个小吏强笑了一下,韩琦喝道:“拿下!”

    政事堂有听候指使的军士,当即扑上去拿下了那二人。

    “问话!狡黠不肯说的,谎话连篇的,尽数赶到灵州去。”

    灵州那边刚收回来,王韶在去赴任之前就上疏叫苦,要钱粮,要人手。

    所以最近流放发配的方向都变了,全往西北去。

    韩琦站在那里,面色平静。

    首相监督之下,谁敢隐瞒?不过是片刻就得了准确的口供。

    “韩相,双方各自勾结,修改文书,每月多领俸禄。还有……”来禀告的人看了韩琦一眼。

    韩琦点头,然后转身。

    “韩相,此事不容小觑!”

    程凌却觉得这事儿不简单,“下官已经查到了十余处出错的地方,政事堂是第一处,还有地方上的俸禄发放,下官以为弊端也不少,若是仔细清查,当可震荡吏治。”

    韩琦回身看着他,“你一个小吏,想的却多,不怕被收拾吗?”

    官场有个潜规则,那就是公家的东西不拿白不拿,你看到了不同流合污也就罢了,别去哔哔,否则大家收拾你。

    在众人的注视下,程凌从容的道:“山长当年曾经说过,他希望邙山书院的学生们能做事,多做事,在大是大非的问题前,忘却那些蝇营狗苟,忘记那些利害关系,挺直腰杆,走下去!”

    好一个挺直腰杆走下去!

    韩琦看了他一眼,“如此也好,老夫便看着。”

    他转身进去,稍后诸位宰辅进来。

    曾公亮问道:“此事就这么不管?”

    “是个马蜂窝!”韩琦苦笑道:“你我都知道,地方官吏少,越往下的越辛苦,许多时候……咱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至于汴梁发生此等事……希仁说说。”

    包拯淡淡的道:“老夫做过三司使,知道些。此等事不用去查,至少一半是上官的默许。”

    “为何?”欧阳修怒道;“你包拯自称公正严明,为何无视这等事?那是修改文书,多领俸禄啊!”

    “你懂什么?”包拯斜睨了他一眼,“大宋推崇的是进士授官,非进士不得高官,可下面多有人才,却因此而不得寸进。这些人在各处都是顶梁柱,顶梁柱却拿着极少的钱粮做事,谁愿意?天长日久难免就冷了心,明白吗?”

    “竟然是这样?”欧阳修讶然道:“那刚才就该阻止程凌啊!”

    韩琦淡淡的道:“捅一下也好,让那些人别以为自己是进士出身就懒懒散散的,打起精神来。”

    这算是刺激,也是杀鸡儆猴。

    “只是那程凌怕是在三司会被针对。”

    “年轻人,磨一磨也好。”

    ……

    程凌回到三司后就找了上官进言,上官一听是捅这个马蜂窝就被吓坏了,含糊以对。

    最后程凌恼火之下,干脆就带着自己查出来的结果,到各处去核查。

    于是这事儿就渐渐闹大了。

    “让他回家歇着。”

    各处给三司施加了压力,程凌的上官丁维找到了他。

    “安静下来。”

    丁维冷冰冰的看着他,“别给某找事。”

    三司很忙,他已经够烦躁了。

    程凌默然,拱手告退,随后去寻了判官,被呵斥了一番,还令他不得生事。

    下衙后,他寻了家酒肆喝酒,直至烂醉如泥。

    连续三天如此,政事堂的人得了消息后,不禁叹息。

    这就是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年轻人,被磋磨一下就受不了了。

    第四天,下衙后程凌依旧去饮酒,直至烂醉。

    他摇摇晃晃的走出了酒肆。

    轰隆!

    雷声传来,一场春雨在蕴集之中。

    “好雨知时节……哈哈哈哈!知时节,识时务啊!”

    程凌嘶吼着。

    春雨沥沥而下,一人打着雨伞走了过来。

    “怕了?”

    轰隆!

    闪电在天边狰狞,照亮了来人。

    程凌看着来人,突然嚎哭起来。、

    噗通一声,他跪在来人身前,“山长……”

    ……

    第二更送上,还有。

第1470章 给科举挖了个大坑

    程凌回来了。

    他面色坚毅,精神抖擞。

    这人怎么不一样了?

    三司的官吏觉得奇怪。

    程凌回到值房里,不管旁人的探寻目光,自顾自的写了一个上午,随后去求见韩绛。

    韩绛是三司使,日常事务不少,不是钱就是粮,让人头痛。

    “何事?”

    程凌递上文书,“相公,这是下官查出的多领冒领俸禄的名册。”

    这个年轻人真是不怕死啊!

    韩绛捂额道:“老夫知道了。”

    这事儿不只是一个多领冒领俸禄的问题,而是只有进士才能青云直上的传统潜规则。

    谁都能做大官,那还考科举做什么?

    这便是他们的道理。

    有道理吗?

    好像是有的吧。

    韩绛摆摆手。

    程凌出了这里,径直去了皇城,然后跪在了外面。

    “臣,三司度支衣料案程凌,有奏疏进。”

    小吏没有资格上书,所以必须要采取别的手段。

    卧槽!

    京城各部都在看热闹,现在被他这么一跪给气坏了。

    这是逼宫啊!

    “弄走他!”

    有人出了个主意,于是几个官员来了,可等他们看到后面那人时,不禁面色大变,然后转身就跑。

    后面就是御街,就在御街的边上一家店铺外面,沈某人正坐在那里喝酒。

    淡淡的酒水喝着就像是饮料,几碟小吃一一尝过,惬意之极。

    昨夜一场春雨把天空洗的碧蓝,外面春光明媚,无限美好。

    这样的日子不该蹲家里,所以沈家一家子都出门了。

    “哥哥!”

    后面是一家首饰店,果果出来问道:“哥哥,这个可好看?”

    小丫头渐渐长大了,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些亮晶晶的东西,沈安含笑道:“好看。”

    “那我就买了?”

    “好!”

    “果果快来,这里有个璎珞,你戴上定然好看。”

    女人们在里面叽叽喳喳,沈安只是看着皇城外。

    稍后有内侍出来接了奏疏,程凌起身回去。

    接下来就是某的事了。

    沈安陪家人游荡了半日,第二天早上就准备进宫。

    “卓雪,为夫的官服呢?”

    沈安找不到官服,杨卓雪在里面拿着官服一脸的纠结。

    “官人……”

    “怎么了?”

    沈安进去一看……

    官服上有一团水渍,边上是乐不可支的毛豆。

    被儿子尿湿了啊!

    沈安一脸无所谓的道:“烤干,赶紧的。”

    我儿子的尿有啥!

    沈安穿着烤干的官服进宫求见。

    “程凌上了奏疏,说是在京官吏有多人多领冒领了俸禄,上官默许,诸卿如何看?”

    赵曙昨日就得了奏疏,今日才发作。

    韩琦出班,“陛下,那些人……非进士。”

    不是进士升官就会慢,就会受委屈,更别想做高官。

    赵曙瞬间就明白了,他拿起奏疏淡淡的道:“此事……”

    这事儿若是压下,那程凌就遭遇了一次重击,以后在三司可就再无出头之日。

    赵曙只是犹豫了一瞬。

    “陛下,沈安求见。”

    “他这是来为自己的学生打抱不平吗?”

    赵曙点头。

    沈安进宫,行礼后说道:“臣敢问陛下,天下做事的人分高低吗?”

    赵曙看着他,气得不想说话。

    当然分高低。

    这年头人分阶层,你还能指望一个百姓比权贵更牛笔?你怕不是傻了吧?

    任何时代都不可能消灭阶级,所以沈安的话很是幼稚。

    韩琦说道:“此事你莫要管,免得各部混乱。”

    沈安平静的道:“臣知晓许多科举出仕的官员,他们实则什么都不懂,任职地方若是有幕僚还好,若是吝啬不肯请幕僚,那就会笑料百出。此等人为官,不如说是幕僚为官,那幕僚有本事治理一方,却只因考不过科举,只能做个官员背后的人,陛下,这便是做事的人分高低。”

    众人不禁默然。

    包拯说道:“陛下,沈安所言甚是。臣为官多年,见过不少这等官员,整日端着架子,有事就端着茶杯,渐渐的木然,可那些事谁在做?幕僚罢了。”

    这事儿没法回避。

    赵曙叹道:“为官哪有一上来就精通的,要的是经验啊!”

    沈安心中一个呵呵,“陛下,难道大宋的官职就是给他们磨砺的地方?百姓何辜?竟然要给他们练手。”

    这个……

    “你莫要胡搅蛮缠。”赵曙皱眉道:“进士为官,都要在地方或是汴梁为左贰官,一是观政,二是磨砺。”

    沈安笑道:“臣知道各部都有离不得的人,这些人官职低微,在各部却是顶梁柱般的存在,只是因为他们未曾过了科举,所以被压制。臣在想,升官是凭本事,还是凭谁是进士?”

    这个就和后世的看文凭一个尿性。

    赵曙沉吟道:“此事朕知道了。”

    这是个麻烦事,他真心不想沾手。

    韩琦说道:“进士和非进士自然不同。”

    这就和后世的大明一个鸟样,非翰林不得入阁。

    可沈安是谁?

    这人最厌恶的就是各种裹脚布般又臭又长的规矩。

    “陛下,那些人若是寒心了怎么办?”沈安认真的道:“陛下,认真做事的人就该夸赞,有本事的人就该封赏,如此天下人才方能源源不断的涌入汴梁,涌入朝堂,您想想前汉时,若非是不拘一格,哪来那么多的人才?”

    他狡猾的混淆了概念。

    前汉时确实是有简拔的习惯,为啥?

    因为那时候教育资源薄弱,能读书的都是精英。

    而大宋却不同,读书人太多了,每年参加乡试的人越来越多,考中的进士越来越多,都特么安排不下了。

    赵曙当然知道这个,他看了沈安一眼,心想这小子都开始狡辩了,可见此事他也并无把握。

    “臣有一言。”

    沈安说道:“臣知晓朝中那些人的心思,他们不就是得意自己是进士出身吗?那能否绕个圈子……”

    “什么意思?”

    赵曙心中微动。

    能做事的人被压制,这样的局面并非他所愿。但要想改变何其难啊!

    包拯担心沈安放炸弹,就说道:“莫要信口雌黄。”

    沈安笑了笑,“臣记得朝中的官员不少是权代吧?”

    王安石就是权知开封府。

    所谓‘权’,就是暂代、代理的意思,你这个官职不是稳妥的,暂时干干罢了。

    开封府作为京城所在地,历任知府都干不长,几个月、半年、大半年就要换人,为的是安全着想。

    “那又如何?”

    “臣以为再加一个……”沈安想起了前世有人说宋人冗官,为了叠屋架床,发明了许多新词。

    比如说……

    “臣以为可再加一个权发遣!”

    “朕会仔细想想。”

    沈安微笑道:“臣请告退。”

    这是双赢的一个建议,赵曙和诸位宰辅不傻,自然会仔细考量。

    后世的军中,那些不能担任高职的军士,本事却大,军中离不得,就给他们加了军士长的头衔,对应一干头衔,待遇极高。

    大宋为何不行?

    沈安含笑告退,君臣默然。

    “权发遣,这还在权代的后面,官位就难动了。”

    韩琦回头看了一眼,正好沈安出去。

    “权字就压住了不少人,再来个权发遣,那官员怕是有的做。”

    “是啊!”

    “上面有两层上官,难呐!”

    宰辅们在唏嘘,这群老狐狸从沈安的话里找到了一条路。

    那些顶梁柱们不安抚的话,以后各部的事务谁来办?

    可怎么安抚?

    沈安就给出了一个好主意。

    咱们弄一个排在权后面的官职,专门安排这些不是进士的顶梁柱。

    如此那些进士出身的官员心里也平衡了,那些顶梁柱也感到了朝中对自己的重视之意,皆大欢喜啊!

    “妙啊!”

    曾公亮欢喜的道:“官家,此言大妙啊!”

    赵曙点点头,“是个好主意。”

    包拯当然要为沈安站台,“陛下,往日为了安抚那些人,还弄虚作假多发钱粮,如今可用此策来安抚他们,如此律法得以维护,人才得以重用,此吏治之大事,此大功啊!”

    “朕知道了。”

    赵曙很发愁的道:“他弄出了吊车就是功劳。”

    再加功劳的话,沈安要是去打断谁的腿怎么办?

    包拯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不要脸,“那孩子是个和善的性子,若是能多管些事,臣以为对大宋是好事。”

    和善的性子?

    欧阳修问道:“包相说的是老夫吗?”

    你个不要脸的包拯,有你这么昧着良心说话的吗?

    包拯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别闹。

    他想致仕了。

    但一想到沈安在政事堂没个人帮衬,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唯一能解决的办法就是沈安快些升官。

    为此哪怕不要脸也行啊!

    赵曙也想骂人,但韩琦却化身为及时雨,出班说道:“陛下,那程凌呢?”

    着啊!

    正在头痛的赵曙马上就微笑道:“韩卿深得朕意!”

    沈安说完就走,显然是不稀罕这个功劳。

    那就给了程凌吧。

    ……

    沈安是不稀罕。

    按照他的尿性,遇到这等事就该一巴掌拍下去,谁觉着非进士能升官不乐意,是在羞辱自己,那就滚蛋,没你张屠夫,大伙儿还要吃带毛猪?

    朝中的君臣想拖着,实则还是有些看不起那些非进士的官员。这也是科举越发深入人心的反应。

    等到了以后,科举更是登峰造极,变成了全社会追捧的一个上升渠道。

    你们看不起,那我偏就想个办法出来,让那些顶梁柱们得好处。

    想到赵曙等人此刻正自以为得计,沈安不禁就笑了。

    这只是一个开端,等那些顶梁柱实力强大起来后,呵呵!

    当帝王和宰辅觉得离不开他们后,这个局面可就算是被颠覆了。

    而后杂学出身的学生们正好浑水摸鱼,用本事一步步的碾压那些科举出仕的官员。

    这个局面只要想想沈安就激动不已,心情振奋。

    到时候谁能想到这一切都是沈某人在此刻布的局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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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1章 好一个沈安

    程凌在三司依旧如故。

    只是旁人看他的目光中难免多了些惋惜。

    “果然是沈安的学生,那股子敢和天下人为敌的劲头格外的像。”

    衣料案重要,但也只是一群小吏在做事,直接向判官负责。

    丁维就是执掌衣料案的吏目,判官太高,神灵般的俯瞰诸人,自然不会管具体事,只要结果。所以在衣料案丁维就是天。

    他在和人说话,程凌依旧在伏案书写。

    小吏就是干实事的,吏目就是掌总的。

    丁维看了一眼程凌,有些忌惮之意。

    邙山书院的这批学生进了三司后,用他们专业的知识横扫三司,那计算的又快又准,让各司长官纷纷争抢。

    可原先的官吏却有些忌惮。

    官场上最怕的就是这种和大家不一样的人。

    一样的人,大伙儿都是学儒学出来的人,你什么尿性大家都知道,你以后能有多大的能力咱们也知道。

    于是大家就各自安心。

    别冒头!

    这是混官场的要诀,冒头的钉子会被锤击啊!

    但邙山书院的学生们却没有这个忌讳,沈安也并未有这方面的告诫。

    大胆的去干吧!

    这就是沈安的告别语。

    丁维笑了笑,说道:“年轻人磨砺一番也是好事,以后做事多想想。”

    这是劝诫。

    麾下有程凌这种愣头青让他很头痛,但这个愣头青的本事却不小,离不得。

    这种有本事的刺头把他压制住就是了。

    这时有人进来,低声和丁维说了几句话,目光却是看着程凌。

    丁维心情愉悦,吩咐道:“王判官那边有事要交代,程凌你去。”

    王判官的脾气不好,一点就炸,先前已经爆炸过一次了,把几个官员喷的无地自容。

    程凌此去定然是要挨喷啊!

    众人看了他一眼。

    “是!”

    遵守规矩是美德,程凌起身去了。

    他一路到了值房外面,深吸一口气,默念: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

    被喷也别怕!

    这是心理建设,沈安传授的秘诀。

    “下官程凌请见。”

    他站在门外,屏息等待着。

    喝骂意外的没来,里面王判官的声音很柔和,“进来。”

    这个……不对吧?

    程凌进去,见王判官坐在那里,手中拿着笔,正在写东西。

    “你等等。”

    这个也不对。

    上官要你等等不会说,而是不说话,你就只能乖乖的站在那里,这也是做官的一种乐趣。

    大伙儿都是人,可我却能折腾你,爽不爽?

    爽啊!

    程凌觉得不对劲。

    王判官几下写完了,把笔搁下,甚至都没洗。

    毛笔若是不用要洗干净,否则里面的墨汁会凝固,伤笔。

    王判官抬头看着他,微微颔首道:“是个不错的年轻人,无怪……”

    无怪什么?

    程凌都已经做好了被骂一顿的心理准备,可这位王判官却分外的和气。

    这是什么意思?

    他心中嘀咕。

    王判官看了一眼自己写的东西,说道:“当初相公把你等从邙山书院要了来,从那时起某就在看着你,很不错。”

    程凌有些受宠若惊了。

    “你做事勤勉,而且能力出色,本官一直在想着给你机会。”

    程凌的心嘭嘭嘭的跳了起来。

    一种莫名的期待在滋生。

    “衣料案这段时日做的不错,你有功。”王判官含笑道:“有功必赏,所以从今日起,衣料案你做主。”

    他起身走了过来,拍拍程凌的肩膀,说道:“年轻人,好生做,等某这等老人渐渐散去,这个大宋终究是要你们来执掌啊!”

    程凌心中欢喜,却保持着些清醒,抬头问道:“敢问判官,这是为何?”

    他才将捅了个马蜂窝,没道理升官啊!

    而且上次他为了此事来请示王判官,被骂的狗血淋头,这次为啥变化那么大?

    王判官板着脸道:“论功行赏罢了,有什么为何?努力做事之人就会被赏赐,你只管去做。”

    “是。”

    程凌心中一喜,回到值房后,依旧坐下理事。

    “判官说了什么?”

    丁维见他没汇报,心中不满之极。

    程凌抬头,“无事。”

    “无事?”丁维的怒火一下就冲了起来,“无事为何让你去?”

    程凌抬头,“真是无事。”

    呯!

    丁维一拍桌子,喝道:“大胆!”

    官大一级压死人,说的就是这时候。

    众人看着程凌,觉得这货最近有些疯。

    他一家伙把多发俸禄的事儿捅出去了,却是捅到了那些顶梁柱的肺管子。

    最近多少顶梁柱在暗地里骂他程凌啊!

    大伙儿本来就不容易,拿着七品官的俸禄,干着五品官的事儿,还特么没升官的机会,这就罢了,你还想把大伙儿隐藏收的俸禄给剥夺了……

    那事情你程凌来做吧。

    现在他竟然还敢顶撞上官,可见真是破罐子破摔了。

    程凌起身,他真不想现在说出来,等下衙后,自然有人会来通报此事。

    可丁维面色冰冷,显然再不说就要咆哮了。

    他微微低头,“王判官说……此后让某管着衣料案。”

    丁维笑了一下,别过脸去,“这程凌……这程凌……”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众人显然也是如此。

    王判官的嗓门不小,他们这里离得又不远,若是呵斥的话,先前应当是听到了。

    丁维的脸颊动了一下,缓缓回头。

    “你说什么?”

    “都在呢!”外面来了个小吏,却是王判官的身边人,他笑眯眯的说道:“正好有事交代。”

    众人起身,束手而立。

    小吏看着程凌,目光让丁维绝望的和善,“程凌自从进了三司以来,做事勤勉,有目共睹。他的能力出众,上官了然。有功当赏,从明日起,着程凌执掌衣料案,你等……”

    他看着众人,换了个威严的神色和语气,“你等不可挑衅,要好生听话做事,否则……”

    “遵命!”

    众人低头领命,小吏走过来笑道:“连相公都夸了你几句,说你给咱们三司争脸……”

    丁维觉得自己也不错,凭什么被换掉。关键是被换掉也没个说法,为啥?

    他想说说道理,听到这话后,马上就偃旗息鼓了。

    连韩绛都夸赞了程凌,这事儿不可为啊!

    可韩绛为何要夸赞他?

    程凌最近没做什么有大功的事儿啊!

    程凌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但他先前就得了升官的消息,此刻算是确认,心中不胜欢喜,也在想着原因。

    那小吏走过去了些,拱手笑道:“你能在邙山书院听郡公教诲,何其幸运,若是以后有机会,还请带挈某一把,让某能给郡公行个礼。”

    瞬间程凌就哽咽了。

    那个夜里,春雨沥沥而下,他绝望的再次喝的烂醉,沈安却突然出现了,一阵喝骂,让他重新振作了起来。

    他继续奋斗,不向压力妥协,结果成功的捅了个大篓子。

    来吧,什么结局某都愿意承担。

    可来的不是风雨雷电,而是嘉奖和升官。

    山长!

    他低下头,泪水滴落。

    沈安一边让他重振精神,暗地里却给他收拾了手尾。

    出书院时,不少人都说此后就算是孤军奋战了。

    是啊!

    和那些拥有庞大资源的科举出仕的官员相比,他们身处弱势,所以不能指望外部支援。

    可沈安却用行动在告诉他们。

    老子还在呢!

    ……

    就在那些顶梁柱在抱怨时,朝中突然传来了消息。

    以后会多加一个官阶。

    ——权发遣!

    这是啥意思?

    一个官位难道要安排两三人来做?

    这是要冗官的节奏啊!

    有人蠢蠢欲动准备弹劾宰辅,可宰辅们却意外的沉默了。

    当第一个顶梁柱升官,并被冠以权发遣的名头时,大伙儿渐渐的明悟了。

    权发遣就是暂代的暂代的意思。

    比暂代还低一等的意思。

    可这却是个极大的进步!

    以往谁愿意多看那些埋头苦干的人一眼?

    连补贴钱粮都是偷偷摸摸的,用修改文书资料来达成目的。

    现在能正大光明的升职,哪怕这个职位很别扭,但名称是一样的啊!

    有了名称就有了相应的俸禄,顶梁柱们一阵欢呼。

    程凌顿时变成了他们交口称赞的能吏,敢于对不平发声的好汉。

    这是大宋吏治的一个标志**件,它代表着一群有能力的官吏渐渐从底层在往上爬。

    王安石也觉得这是件好事。

    “那些人是真有本事,开封府里就有不少,可却不是科举出身,升官自然艰难,如今开了一道口子,也算是好事,以后这些人会更努力做事,皆大欢喜啊!”

    王安石心情一好,就要了酒来喝。

    “大郎也喝些。”

    王雱以往想喝酒,吴氏都会阻拦,说他身体不好。

    可现在不同了,王雱有了媳妇,要管也是他媳妇管着。

    吴氏看了左珍一眼。

    左珍却很是贤惠的低头。

    咦!

    这个女人往日会看一眼大郎,然后大郎就会少喝酒,今日她这是怎么了?

    吴氏很纳闷。

    王雱喝了几杯酒之后,突然说道:“爹爹,此事是沈安的手笔。”

    “嗯?”

    这事儿的内里并未向外公布,大伙儿都以为是程凌上疏之后,君臣们决断的。

    “他?”

    “对。”王雱放下酒杯,看了左珍一眼,左珍微笑。

    喝吧喝吧,今晚你随便喝。

    “程凌触怒了许多人,沈安不会坐视,而且他遣人告诉某别插手,那天他还进宫了。”

    嘶!

    王安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为父还以为这个法子是官家和宰辅们想出来的,竟然是沈安吗?”

    “对。”王雱觉得朝中的君臣很蠢,“他们很蠢。”

    王安石脖颈上的青筋蹦跳了一下,吴氏赶紧劝道:“官人快喝酒。”

    喝吧,喝多了你就不生气了。

    王雱淡淡的道:“沈安此举看似在为他们解困,可里面定然有东西,某想了许久,唯一的破绽就是科举和非科举。爹爹,各部中非科举的官吏不少吧?里面有不少都是各部的顶梁柱。旁人做官几年就走,他们却要做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不动窝,这样的官员一旦得了个由头升官,爹爹,就算是权发遣又如何?当这样的人越来越多……”

    “科举危矣!”

    王安石举着酒杯喝了一口,面色发白,“好一个沈安!好一个沈安!”

    ……

    第四更送上,大家晚安!

第1472章 阿仁,你保重(为新盟主‘Hohht浮生’贺,加更)

    王安石喝的大醉,被扶去了后面歇息。

    吴氏把他安置好后,就去了儿子那里。

    灯光下,左珍正在做针线,王雱在边上看书。

    吴氏进来,左珍赶紧起身。

    “你做你的事。”

    吴氏摆摆手,问道:“大郎,你爹爹从未这般失态,为何?”

    王雱淡淡的道:“娘,沈安此举是在动摇科举,爹爹乃是科举出仕,自然一时无法接受,不过爹爹却一直不满科举考试的内容,所以没什么事。”

    这个儿子啊!

    自家老子都被沈安憋得以酒浇愁,他还在云淡风轻的。

    “此事怎么和科举有关了?”能和王安石诗词唱和的吴氏,自然不是那等无知女子。

    “当然有关了。”王雱说道:“娘,科举靠的是诗词策论这些,以文章称雄。可这些对做官却没多大的帮助,对朝政倒是能指手画脚一番,比如说苏轼,他的文章沈安说独步天下,确实如此,可若是论做官,不是孩儿吹嘘,书院里的学生拎一人出来都比他强。这样的科举出来的官员,有本事的都是磨出来的。可沈安说得好,天下百姓何辜,竟要给这些狗屁不懂的人做磨刀石。”

    “胡说!”

    吴氏瞪了他一眼,心中却觉得沈安这话说得好。

    百姓何辜,为啥不能把官员磨练好了再丢出来。

    “十年寒窗,中了进士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想做官,有几个肯安心磨砺的?”王雱不屑的道:“此次沈安弄了这个权发遣,就是冲着他们去的。娘,您等着看,最多十年,那些人慢慢磨上去之后,科举考试就尴尬了。”

    吴氏心中震惊,“是了,考不中进士的本事不小,考中了进士的也就那样,这科举考试还有什么意思?”

    王雱不禁笑了起来,吴氏毕竟是他的娘,一看就知道有鬼,就喝骂道:“作怪的,快快说来。”

    王雱笑道:“沈安此举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把杂学推了出去。”

    “杂学?”吴氏一下就想通了,眼中有掩饰不住的震惊,“杂学的学生就是没考科举的,他们的本事那么大,映衬着那些科举出仕的官员越发的无用,是人都会想,怎么进士还没有邙山书院的学生们有本事,进而就想到了双方所学的东西……”

    “他们学的是儒学,杂学教的是本事。”王雱难得的赞道:“这便是杂学压过了儒学,以后你科举考试加不加杂学的东西?加了杂学就大行与天下。不加,这个笑话依旧继续,迟早会让帝王崩溃,安北兄高明啊!哈哈哈哈!”

    吴氏出了这里,一路缓缓回去。

    夜色茫茫,她一路到了卧室,见王安石睡的很沉,不禁苦笑道:“现在的年轻人这般厉害,官人你……难啊!”

    第二天早上王安石起来,精神又好了,等看到早饭自己多了个鸡蛋,不禁纳闷,“娘子这是为何?”

    人习惯了一种模式生活,每日固定下来,一旦有变化就会奇怪。

    “官人吃吧,对身子好。”

    这可是吴氏满怀爱意的早饭啊!

    换做是后世,这就相当于妻子给丈夫准备了保温杯,打开一看泡的是枸杞。

    王安石默默吃了鸡蛋,打个嗝,然后喝汤灌下去。

    起身后,他迟疑了一下,对王雱说道:“沈安不比你差,他只是善于藏拙。此事就能看出他善于布局,而你……却善于细节,大局高,细节低……”

    所谓劳心者治人就是这个道理。

    我掌控大局,你做具体的事儿。沈安就像是王雱的上官,只是掌总而已。

    他本不想说这话,可却觉得有必要敲打一下儿子,免得他得意忘形。

    可儿子傲气,会不会觉得难堪?

    “孩儿知晓自己的本事。”王雱很认真的道:“沈安的本事层出不穷,却从不拿出来得意,这便是藏拙,孩儿虽然自傲,却也知道好歹,所以才肯为他看着邙山书院。”

    儿子不再那么小气了啊!

    王安石很是欢喜,和吴氏交换了一个老怀大慰的眼神后,就准备出门了。

    父子俩一起出门,吴氏和左珍在后面相送。

    男人挣钱主外,女人在家操持主内,这便是许多人家的模式。

    王安石上马,王雱上马。

    “郎君,昨日那个教授偷喝酒,好些人求情呢!”

    “上次他顶撞了某,此次一罪二罚,重罚!”

    王安石策马回头,看着儿子渐渐远去,很是头痛。

    这个儿子还是那么小气啊!

    王安石一路进了府衙,有人来报,“知府,有妇人来告状。”

    “让他们审案。”

    所谓各司其职,知府是不审案的。所以后世弄个知府审案的传说,里面全是漏洞。若是知府审案,判官和推官大抵要惶然不安,心想老大怎地来抢咱们的饭碗了?

    来人却苦着脸道:“此案审了,只是那妇人却嚎哭不休。”

    “可是有情弊?”王安石最见不得这等事,眼中多了煞气。

    “没有,此事绝无情弊,那妇人的官人把家产抵押,在金银铺里借贷,却把钱拿去私下输光了,最后妇人绝望来告状,说是不该借贷给她家。”

    这等事儿……

    王安石摇摇头。

    沈安得知消息后也是摇摇头。

    “钱借了去,此事便没法控制了。”

    唐仁专门为此事而来,他先赞美了一番沈家的布置,又赞美了一番沈安的气质如松,才说了自己的看法,“外间有人说要管着借贷的口子,否则这等事只会越来越多。”

    “蠢货!”

    天气好了,沈安抱着毛豆在前院溜达,唐仁以为这话是骂自己,就笑道:“下官是蠢货,这不就和您请教来了。”

    这个二皮脸!

    沈安看了他一眼,说道:“某说的蠢货是那些人。许多事堵不如疏,大宋禁赌,可私下里赌坊却不少。借贷乃是交易,如何能停?再说了,借贷的九成九都是急用,若是因此而严苛借贷,岂不是误人误己?那些人不是蠢货就是别有用心。”

    唐仁笑道:“郡公高见,他们定然是想把钱庄给弄关门了,随后自己又能继续放高利贷。”

    沈安点头,若是这点认识都没有的话,那他会一脚把唐仁踢出去,重新给钱庄换个管事的人。

    “只是那些人叫嚣的厉害,下官想着不能任由他们得意吧,更怕朝中会因此出台些约束钱庄,限制钱庄的规矩。”

    这个是现实问题。

    沈安颠了一下毛豆,见他茫然看着前方,就把声音放柔和了些:“此事和钱庄无关,若是要想解决也不是没办法。”

    唐仁想了许久,就是想不到办法,闻言躬身,“还请郡公指教。”

    沈安把毛豆抱在胸前,毛豆大爷啊啊几声,显得极为快活。

    “借钱时男人得意洋洋,还钱时却连带着娘子遭殃。那娘子是肉没吃着,却被打了一顿,亏得慌呐!”

    说着他回身看了唐仁一眼。

    唐仁一怔,“郡公,那……那夫唱妇随啊!夫妻不是一体的吗?”

    “是啊!”沈安觉得这人的眼界太狭窄了,“夫妻一体,可借钱时为何不是一体?借钱是一家子的事,为何男人一人就能决断?”

    唐仁的眼珠子瞪的滚圆,“郡公……您……您这是想……”

    “一家借钱,必须夫妻都签字画押,从即日起,此为我大宋钱庄的规矩!”沈安丢下一句话,就抱着毛豆回去。

    “郡公!”唐仁先是眼前一亮,旋即就苦着脸道:“男人是一家之主,借贷还得让女子出面,怕是不肯吧。”

    “不肯就别借。”沈安压根不在意这个。

    这件事若是做成了,女子在家中的地位自然不同,不说男女平等,至少女人会有些话语权。

    以后一旦产能爆炸,就需要无数工人。

    工人哪里来?

    男人不够怎么办?

    咱们还有女人啊!

    女人的地位慢慢提升,到时候出门做工岂不是顺理成章?

    沈安的嘴角微微翘起,心情大好。

    以后哥的头衔又得多一个了吧。

    ——大宋妇女解放事业的奠基人!

    转眼一看,唐仁苦着脸,就和准备去叩阙一般的痛苦。

    “此事当名垂千古!”

    沈安知道这货最好名利,于是投其所好。

    果然,唐仁的眼中马上就多了喜色,“郡公,真的能名垂千古?”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特别是对于官员来说,名垂千古就是他们的终极目标,所谓标榜青史就是这个意思。

    毛豆突然抖了几下。

    卧槽!

    这是拉了啊!

    沈安把他抱得稳稳的,平静的道:“此事若是做成了,某担保你将来会名垂青史。”

    ——治平四年春,范阳郡公沈安忧心女子地位低下,令钱庄借贷需夫妻二人一并画押方可,汴梁震动,女子妇人为之欢呼雀跃……时仁任三司度支判官,掌钱庄。

    看看,这下你不就名垂青史了吗?

    沈安的信誉……至少对于自己人来说,他的信誉卓著。

    唐仁双拳紧握,激动的道:“郡公放心,此事就交给下官了。下官这便去出告示。”

    这等规章制度钱庄经常自己搞,无需请示汇报。

    只是一旦曝光……

    阿仁,你保重。

    唐仁兴冲冲的跑了,说是去寻苏轼写一篇激情四射的告示。

    “哇!”

    拉了粑粑的毛豆见老爹不处理,大抵屁股难受,就嚎哭了起来。

    沈安揭开尿布,不禁赞美道:“我儿子就是能吃能拉!”

    ……

    感谢书友‘hohht浮生’成为大丈夫的新盟主,多谢土豪。

    第五更送上,还有一章盟主加更!

第1473章 来自于南方的商人(为‘守望悻福’贺,加更)

    大宋的高利贷事业蓬勃发展的原因有许多,但根本原因还是百姓太穷。

    穷的吃土了,不借钱就活不下去了……

    这便是后来王安石推行青苗钱的出发点。

    有需求就有市场,于是有钱人就趁火打劫,用高利贷来洗劫农户,一时间富者愈富,贫者愈贫。

    这样的好日子让人迷醉,不过大宋钱庄的横空出世,一下就打碎了他们的美梦。

    高利贷越发的没前途了,而大宋钱庄却是顾客盈门,不断的开分店。

    生意火爆的不行,让伙计们忙里忙外,甚至需要叫喊才能沟通。

    “……杨大田……杨大田过来!”

    “签字画押了啊!”

    就在这吵闹声中,唐仁拎着一张纸回来了。

    “抄写!”

    他把纸递给了一个伙计。

    “是。”

    伙计恭谨的接过纸张,站在柜台后面开始抄写。

    ——凡抵押借贷者,需夫妇二人齐至,二人签字画押方可……

    伙计抬头,觉得唐仁疯了。

    “快些!”

    唐仁满脑子都在想着名垂千古的事儿。

    伙计抄写完毕后,觉着自己是个老实人,就劝了一句,“判官,此事怕是……值得商榷吧!”

    “贴出去!”

    唐仁当然知道值得商榷,可这是沈安的吩咐,他能打折扣吗?

    当然不能。

    “名垂千古呐!”

    “赶紧贴出去!”

    钱庄里最不缺的就是浆糊,随便糊弄几下,然后把告示贴了出去。

    钱庄会经常贴告示,所以马上有人驻足。

    “有告示了啊!”

    来借贷的人不少是文盲,不识字,需要人来念诵解释。

    可同样也有识字的,这等人想显摆自己的学识,于是就大声的念了出来。

    “……凡抵押借贷者,需夫妇二人齐至,二人签字画押方可……”

    尼玛!

    有人摇头,用力的摇啊摇,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

    “不能吧?”

    一个男子抠了一下耳朵,“这借钱还和女人有关系?老子要借钱,她敢啰嗦?揍不死她!”

    “就是,男人乃是一家之主,啥时候轮到女人来做主了?”

    “这谁弄的告示?”

    “出来出来!”

    外面如期闹腾了起来。

    唐仁走了出来,外面马上就安静了。

    他是判官,是官员,是老爷。

    看到对面的那几个军士了没,那就是专门盯着钱庄的。前阵子有人来钱庄抢劫,刚抢到两贯钱跑路,就被这些军士堵住了,一阵好打。之后,为首的都头说是立功了,回头都有酒食。

    酒食哪来的?

    钱庄的奖励罢了。

    钱庄不差钱,愿意出钱来鼓励这些军士的积极性。所以他们巴不得出现些情况。

    “有人借贷去赌钱,有人借贷在外面养女人……这些林林总总,最后还不上钱破家的,近日可不少啊!”

    唐仁的声音很坚定,“男人借钱,女人跟着遭殃,这是哪来的道理?借钱时男人做主,没女人什么事。可还钱时女人却跟着倒霉,这等事该结束了。一家人一家,何为一家?夫妻合在一起才是家,从今日起,从此刻起,但凡通过了借贷核查的人,要先把自家的娘子带来签字画押,随后才能拿钱。”

    “疯了!”

    乱套了,旋即大宋钱庄的门口散了大半人。

    对面的厚本金银铺瞬间被人潮围堵,夏氏兄弟欢喜的亲自来帮忙,更是高呼钱庄作死。

    可他们的资本不够啊!

    “掌柜,钱不够了,钱不够了!”

    “去要!”夏进满面红光的道:“去找那些人要钱,就说钱庄自己作死,咱们的机会来了。”

    夏青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大哥,这是沈安自己作死啊!咱们被压制了许久,终于得了这个机会,好事啊!”

    厚本金银铺的人都疯了。

    无数人涌进来,张嘴就是借钱。

    至于你说存钱,存大宋钱庄更让人放心些。大宋钱庄存钱不问来路,除非你一来就喊‘某要存十万贯’,否则伙计的笑容压根就不会有一丝变化。

    这便是底蕴。

    大宋第一首富站在后面的底蕴。

    但没人来借钱,这事儿麻烦了啊!

    稍后消息就不胫而走。

    “他疯了?”

    韩绛失笑道:“莫不是唐仁自己弄的?咦,不对,唐仁没这个心思,这等事更像是沈安的手笔。是了,旁人哪里在意女子的感受,只有他。话说他年少多金,如他这般的男子,谁不是女人成群?是了,这等人的心思和咱们不同。可他这是疯了吗?”

    “老夫去求见官家。”

    他一路进宫,宰辅们也在。

    “抵押借贷着需夫妻二人一起签字画押才行?”

    赵曙觉得沈安大概是抽了。

    “诸卿,此事是个什么说法?”

    莫名其妙啊!

    韩琦说道:“陛下,臣觉着……沈安莫不是喝多了?”

    这是玩笑话,但在这个女子地位不高的时代,沈安的这个行径真的像是喝多了。

    “男人借钱花钱还得女人同意,这不是乾坤颠倒了吗?”

    曾公亮摇头,觉得沈安真的是疯了,“陛下,臣觉着沈安最近无所事事,所以满脑子胡思乱想,要不还是给他指派个事吧。”

    人无事可做的时候,不是渐渐麻木,就是胡思乱想,曾公亮觉得沈安就是在胡思乱想。

    赵曙看了一眼包拯。

    包拯也很无奈啊!

    “那些人都跑去厚本借贷,这个势头可不大好。”赵曙沉声道:“钱庄里的钱每月都要支付利息,若是无法借贷出去,每月就会亏空一大笔,沈安可想过此事吗?”

    包拯拱手,“臣去问问。”

    他一路到了沈家,一进门就听到了笑声。

    沈安抱着毛豆在逗弄,笑声不断。

    孩子的笑声最是无邪,包拯不禁想起了包绶小时候的模样,嘴角微微翘起。

    “包公。”

    沈安冲着他笑了笑。

    “抵押借贷要夫妻签字画押是怎么回事?”

    “这事不大啊!”沈安笑着把毛豆递给包拯,见他的抱姿熟练,不禁就笑了,“有人背着自己的娘子把家产都抵押了,最后无法还贷,家产被收走,一家子流离街头,妻儿嚎哭,让人恻隐。”

    “那是极少数。”为政者就该有从大放小的觉悟。

    每一项政策的制定和实施都不可能尽善尽美,所以要看这项政策惠及了多少人,也就是看比例。

    大部分人受惠,那么这是好政策。

    少部分人受惠,大部分人遭殃,那么这就是坏政策。

    “并不小。”沈安认真的道:“家产是夫妻的家产,是一家人的家产,男人若是不走错路也就罢了,那他担心什么借贷麻烦呢?大宋女子出门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之事,蒙个面纱不就得了?若是以妇人不得出门为借口,此等人就活该他穷。”

    “包公,何为商人?”沈安严肃的道:“所谓盗亦有道,商人有没有自己的道?达则兼济天下,有钱了别膨胀,别一头钻进了钱眼子里不可自拔,要有责任感。”

    “什么责任感?”

    “弃恶扬善!”沈安此刻宝相庄严,包拯确认把他的头发剃光,再烧几个结疤,这人马上就能出家了。

    “老夫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不过看来你心中有数,不至于吃亏,那便罢了。”

    包拯非常没有节操的回去禀告,把沈安的那一套商人责任感说了出来,君臣皆惊。

    “他这是要做圣人?”

    赵曙觉得很可笑。

    动辄打断人腿的沈安想做圣人,你在哄朕吧?

    “他有钱。”韩琦一句话就让赵曙唏嘘不已。

    “是啊!他有钱,所以不怕亏欠。”赵曙眯眼冷笑道:“那朕就看他能亏到几时。”

    那些权贵豪绅们听闻沈安自己作死,差点被乐死,于是一马车一马车的钱财就运进了厚本金银铺,源源不断的被放贷出去。

    唐仁看着流口水,忍不住嘀咕道:“咱们开始亏欠了呀”

    边上的掌柜愁眉苦脸的道:“这钱庄每日都要给存钱的利钱,可没法借贷出去怎么办?这借贷不出去,咱们就挣不了钱,全是亏空,一日两日也就罢了,时日长了,就怕郡公的家底也扛不住啊!”

    那么多存款丢在钱庄里,每日需要支付的利息可不少小数目,哪怕大宋首富也没法长久支撑。

    唐仁满脑子名垂千古的念头到了此时也冷了大半。

    “此事……麻烦了。”

    ……

    沈家今日来了几个客人。

    为首的一个男子五十来岁,一脸倦色,不过在进了沈家后,马上就露出了和煦的微笑。

    “某周信,和郡公约好的。”

    庄老实看了他身后的两个男子一眼,点头道:“进来吧。”

    三人在前面待茶,庄老实让陈大娘去通知沈安。

    “周信来了?”

    沈安去了前面,一进去就看了周信一眼。

    很和气的一个商人。

    “见过郡公。”

    周信三人行礼,那个年轻人多看了沈安一眼,接着就被花花吸引了注意力。

    花花来了,站在外面看了这三人一眼,就像是巡查般的,走到门外侧面卧下。

    “是一条忠心的狗。”

    周信一句话既夸赞了花花,又警告了那个年轻人。

    这是沈安家,别失礼。

    “这是小人的孩儿周毅。”周信微笑道:“毅儿,还不快快行礼!”

    年轻人上前行礼,沈安颔首道:“看着精神抖擞,不错。”

    他也就比周毅大几岁,但说出这番话后,周毅却一脸的欢喜。

    这是沈郡公的点评啊!

    以后他出去就能吹嘘一番:当年某跟着爹爹去见沈郡公,沈郡公说某精神抖擞,人不错。

    沈安目光转动,看着周信,“两月前你让人传话,说是南方商人愿意为出海效力,怎么效力?”

    他端坐上首,目光淡淡。

    周信低头,侧脸对着沈安那边,含笑道:“小人此行带来了数十位南方商人的愿望,郡公,船队出海,这是一个商机,可出海的机会有限,不能人人都出去吧?”

    沈安心中一动,想起了后世的南方商人。

    灵活!

    “如此,海外喜欢什么货物,咱们就在南方就近弄什么货物,给那些船队带着出海。”

    沈安眼中的欣赏之意不加掩饰,微微点头。

    “只是我等却差了不少钱……”

    沈安点头,“上次某就知晓了,此事倒也不是不能商量。”

    两月前他就见到了南方商人的信使,对方说了想为海贸出力,但钱不趁手。

    钱不趁手……

    大宋钱庄现在没人来借贷啊!钱庄里的钱正在生锈呢!

    沈安微笑着,觉得天气真好。

    他绝不会承认自己这是在一箭双雕。

    ……

    感谢‘守望悻福’的盟主打赏,感谢幸福妹纸。

    第六更送上,大家晚安!

第1474章 小人愿意

    唐仁被韩绛叫了回去,然后一番痛斥,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唐仁知道韩绛是想骂沈安来着,只是他怕被沈安气死,就通过他来转述自己的愤怒。

    才从三司出来,政事堂又把他叫了去。

    “沈安疯了?”

    韩琦庞大的身躯坐在那里就有威慑力,唐仁说道:“韩相,郡公说商人要有……”

    咻!

    韩琦手一挥,砚台就飞了过来。

    卧槽!

    别的东西也就罢了,砚台会砸死人的啊!

    唐仁毫不犹豫的一个低头。

    呯!

    砚台撞在墙壁上,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好险呐!

    韩琦的咆哮随之而来,“那些钱放着就是放着,不能借贷出去,那就是不会下蛋的母鸡,留着作甚?宰杀了好过年!”

    “是是是。”

    唐仁低头,眼角却瞟着韩琦的手,一旦不对劲,他准备撒腿就跑。

    “为了几个赌鬼他敢触怒天下的男人,他疯了?”

    韩琦真心的火大啊!

    “难道老夫去借钱也得带着娘子一起去签字画押?”

    卧槽!

    老夫的脸面呢?

    哪去了?!

    唐仁点头,“是啊!但凡是抵押的,都得带了娘子去签字画押。”

    问题是这年头能抵押的也只有家产啊!

    所以这事儿就纠结了。

    韩琦恼火的道:“没人借贷了,他沈安后续要怎么做?”

    唐仁不知道,但依旧嘴硬,“韩相放心,郡公有万全之策。”

    可他心中一点底气都没有啊!

    “滚!”

    韩琦挥手赶走了他,叹道:“这沈安就是不省心啊!”

    不省心的沈安正在指点江山。

    “海外有大市场,那些人……这么说吧,大宋的一切他们都喜欢,都想要,只要能运送过去的货物,就没有卖不掉的”

    老中医,不,电视销售员再度俯身。

    沈安用那种充满了诱惑力的姿态说道:“知道吗?那些人擦屁股是用绳子拉,他们吃饭用手抓,唯一的餐具就是勺子……

    “那不是和野人差不多吗?”

    周信不敢相信海外的世界是这样的。

    “没错。”

    在大航海之前,那些地方就是这个尿性。

    大航海带来了无尽的资源,催生了殖民,催生了生产力。

    沈安微笑道:“想想,那样的地方需要什么?”

    周毅忍不住插话,“什么都需要,我大宋的货物他们都需要!不过应当最需要瓷器吧,否则吃饭太难看了。”

    聪明的小子!

    南宋出口最多的就是瓷器,各种瓷器让世界为之疯狂。

    他们用的是木器,贵族不同,贵族还能拥有银器,但总体而言,当精美的瓷器出现时,他们会觉得自己的餐具都是原始人的玩意儿。

    瓷器是中原打开世界之门的一把钥匙。

    而另一把钥匙就是茶叶。

    但现在大宋显然有更多的东西可以出口。

    无数货物。

    “想想,在大宋只值两贯一匹的绸,在海外能卖多少?”

    沈安微笑问道。

    周信摇头,但眼神兴奋。

    “四十贯!”

    沈安淡淡的说出了答案。

    那些出海的商人舍不得把自己的利润告诉别人,但沈安是例外。

    “二十倍的价钱。”

    沈安微笑道:“这还只是开始,若是以后咱们控制着出货量,还能更高。比如说……好的丝绸,咱们只提供给尊贵的客人,权贵或是皇族,你们以为该值多少钱一匹?”

    周毅兴奋的脸都红了,“五十贯!”

    沈安笑道:“丝绸……那些人弄一点丝绸戴在头上作为首饰,懂吗?首饰!”

    疯狂的东方丝绸,让整个西方世界为之疯狂。

    只要把大食人撇开,这个市场就是大宋的了。

    到时候金钱滚滚而来。

    纸钞需要金银作为保证金,当金银堆积如山时,你想发行多少纸钞?

    随便你!

    大宋就是有钱!

    “这是大宋的世界,明白吗?”

    沈安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我们开拓商路,为大宋的商品寻找销路,大宋的海船将会密布在大海之上,沟通整个世间。而你们,很聪明的选择了在这个时候加入进来。”

    周信已经热血澎湃了。

    “郡公,今年船队应当要出海的吧?”

    “当然。”沈安说道:“船队在检修,许多商船被那些赚了大钱的商人便宜卖掉了,他们在购买,或是在等待船厂最新的大船,那些大船能抵御更大的风浪,能装更多的货物,而且最重要的是,大宋出海不用担心少了菜蔬会犯病。”

    他凝视着周信,“这是个秘密。”

    周信心中一紧,回身看着儿子周毅。

    “大食人有他们的诀窍,而大宋也有自己的诀窍,咱们的更厉害,明白吗?”

    上次蔬菜替代品的测试结果出来之后,船队后续一直在测试之中,不断反馈回来的消息很好,商人们迫不及待的想出海了。

    而水军也修整完毕,就等开春出海。他们将一路去西南,给老朋友交趾送上来自于大宋的温暖。

    “郡公,小人愿意为船队生产需要的货物。”

    周信就是为此而来,此刻被沈安一番话鼓舞的面色微红。

    “商船要出发了,你若是快些回去,还能赶得上一批货物。”

    “有货物了。”周信很是自信的道:“从商船队回归杭州开始,我等就在南方生产了许多货物,货物如今堆积如山,就等商船队来货比三家了。”

    沈安很是欣赏的问道:“你们有信心?”

    “当然!”

    南方的商人历来都敢于冒险,而且从不乏吃苦精神。

    山多地少,不贸易怎么养活那些人?

    所以后世那些地方出了一批批的商人,实力强大。

    但所有的一切都要看沈安的意思。

    周信起身,束手而立,“小人去寻过苏通判,可苏通判却不肯给回应,所以小人来汴梁,只求郡公可怜我南方商人的不易,给些份额。”

    沈安微微点头,面色微冷,“提前生产货物不是事,可卷进来数十名商人却是人质吧?若是不答应,那数十人就会破产,好伶俐的心思!”

    周信满头是汗,跪下道:“小人……小人等有罪。”

    几十个商人聚在一起,大伙儿生产出货物来,然后来寻沈安,告诉他,若是不采购这些货物,这数十名商人将会破产。

    他们破产不打紧,可对于南方商界却是一个打击。

    沈安鼓励商业发展,这个态度尽人皆知。他们用这个来装可怜,甚至还带着些许威胁之意。

    沈安淡淡的道:“自作聪明的人沈某见的多了,可你等这样的还是少见。某知道商人重利,可行商要先做什么?先做人。某本想袖手旁观……”

    “郡公!”

    周信叩首有声,没一会儿额头就青肿了起来。

    后悔了啊!

    他们觉得沈安好说话,甚至觉得沈安会鼓励他们那么做。

    可现在沈安一翻脸,什么都没了。

    “价钱……”沈安想了想,“比市价压一成!”

    周信浑身一松,“多谢郡公!”

    沈安若是撒手,他们只有哭的份,破家不至于,但一辈子,甚至是几辈子经商积攒的钱财怕是要丢掉三四成。

    “还差多少钱?”赵五五在外面现身,然后又走了。

    这是杨卓雪有事的意思。

    “六十万贯。”周信偷瞥了沈安一眼,就怕他来个折半。

    “六成也行。”他来之前,大伙儿说了,能借贷到五成就满足了。

    他们冒险弄了那么多货物,借的全是高利贷,那是利滚利啊!后来才知道汴梁开了个钱庄,这不就去问了苏晏,确定消息之后,周信就来了。

    没有这笔钱作为周转,他们会被逼入绝境。

    “五成就满足了吧?”

    周信下意识的反应道:“是啊!”

    我去!

    他不禁抬头看着沈安,“郡公神人啊!”

    神个屁!

    后世他见多了这种人,一张嘴要多少钱,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四五成就了不得了。

    周信是真的被惊住了。

    沈安却在想起了后世看的一个视频,关于药品入围医保的灵魂砍价视频。

    那一步步的砍杀,最终把水分挤压出来,最后的价格让百姓欢欣鼓舞之余,也很是震惊。

    那么低就能买到了?

    商人,他们脑子里唯一转动的念头就是挣钱。

    “文书呢?”

    借贷要有抵押,没有抵押沈安也不能放款。

    周信欢喜的起身,“文书拿来。”

    后面那个男子是随行的商人,带着监督之意,他拿出文书递过来。

    “这里有苏判官的签字画押,那些东西都能抵押,这里是抵押人的签字画押,当地官府的背书……”

    这一系列操作非常严谨。

    “很好!”

    沈安抬头,“不过某有一事……”

    “郡公只管说。”周信此刻已经被沈安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老实的不像是那个在南方被称为狐狸的商人。

    沈安说道:“如今抵押借贷需要家里的娘子出面签字画押。”

    “来不及了呀!”

    商人不在乎这个,可从南方到这里太远了些。

    沈安不是蠢货,自然不会墨守成规,“你家娘子爱出门吗?”

    “小人的娘子特别贤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果然是封建礼教的受害者啊!

    “很好。”沈安看着他,“去找个女人扮作是你的妻子,两人一起签字画押。”

    那个签字画押自然是假的,但有了这个噱头,这声势就起来了呀!

    周信看了儿子一眼,一脸的苦涩。

    这消息要是传回去,他的后院葡萄架怕是要垮塌了。

    沈安看了他一眼,“不愿意也无妨。”

    “小人愿意。”

    ……

    今天有盟主加更,共计五更。第一更。

第1475章 三十万贯惊汴梁

    夏家兄弟站在金银铺的外面,里面依旧在忙碌,但比之中午时好多了。

    “大哥,对面还是冷冷清清的,就来了两对人借贷。”

    两对人,一对就是两口子。

    这是钱庄的新规矩。

    于是大宋钱庄来存钱的人依旧络绎不绝,但来借贷的人却屈指可数。

    “每日他们都要给利钱,大哥,沈安再有钱也顶不住!”

    “他当然顶不住。”夏进冷笑道:“沈安的信誉卓著,加之大宋钱庄有三司作保,所以许多人都喜欢把钱存进去,少说有上百万贯的数目。每日的利钱有多少?吓死人数目。”

    夏青欢喜的道:“大哥,你看,那对夫妇出来了,男子骂骂咧咧的。”

    有一对夫妇从大宋钱庄出来了,那男子骂骂咧咧的,妇人低着头不停的说话。

    男子往这边来了,妇人拉着他,喊道:“来人呐,我家官人要借贷去赌钱了!”

    这事儿真的很恶心人啊!

    夏进淡淡的道:“借给他!”

    “咱们是商人,有钱自然要挣,否则那不是傻子吗?至于旁人如何,和咱们没半文钱的关系。”夏青在笑,得意的笑。

    “沈安来了。”

    长街的一头传来了喊声。

    这个喊声传来,那一对争执的夫妇止步回身。

    夏进兄弟,包括门外迎客的伙计都看向了那一边。

    大宋钱庄无人来借贷,沈安却不现身,这是要把家产赔光的节奏啊!

    “他有钱。”这是夏青第一次看到自家大哥流露出了幸灾乐祸之意。

    “他的那些产业值钱,不过若是要拿来抵押,他的娘子也得出面来签字画押,此事何其有趣啊!”

    夏进的眼中全是仇恨之色,“咱们本来弄了个金银铺能挣大钱,可他沈安把利息往下一压,这借贷还比不过做生意挣钱多,咱们是吃饱撑的吗?”

    夏青也很难受,“如今那些人的钱都砸在了咱们这里,咱们夏家退也不能退,只能守着金银铺过活,真是憋屈啊!”

    “沈安来了!”

    伙计一声欢呼,就像是后世人见到了大明星般的欢喜。

    一条长街上,两侧全是人流,都在看着沈安。

    大宋钱庄陷入了困境,幕后的大佬终于出面了啊!

    大家都想看看他怎么力挽狂澜。

    而原先放高利贷的人已经庆祝许久了,听到沈安出现,把筷子一扔,都跑了来。

    “很客气啊!”

    沈安喜欢这样的热情,他觉得这些人都是韭菜,若是他愿意,每年都能割一茬。

    身后是周信一行人,周信的身侧有个中年女子,薄纱蒙面。

    这个女子是他们北上跟来的仆妇,开始被告知要让她装周信的娘子时,被吓得魂不附体,后来给了十贯钱才答应。

    再后面就是马车,几十辆马车排成了很长的队伍,声势浩大。

    “那些马车都是空车!”

    有人惊呼道:“这是来借钱的!”

    “大哥!”夏青面色发青,“沈安找了人来借钱了。”

    夏进沉稳的道:“别着急,数万贯的小买卖罢了,不值一提。”

    唐仁已经迎了出来,沈安径直进去,剩下的事儿不准备继续掺和。

    “弄了热茶来。”

    他坐在柜台后面,那些来存钱的人纷纷看着这位大宋首富,有人问道:“郡公,这没人借钱,是不是要亏本了?亏本了钱庄还能开下去吗?”

    这是无数人想问的问题。

    沈安喝了一口热茶,舒坦的道:“某若是想,就能把沈家的那些产业弄大了,在大宋敞开了卖。可那需要本钱,某联手许多豪商一起来做,从钱庄里借贷百万贯,你们说某和那些人一年能挣到多少钱?”

    众人不禁一怔,有人说道:“郡公家的许多东西都只在外藩卖,香露在大宋少见,水晶镜更少,还有大力丸,还有水晶窗户,若是这些敞开了卖,怕是要富可敌国了。”

    众人不禁愕然,旋即心中的担忧都消散了。

    沈安从不觉得没人来借钱是个问题,他甚至可以和皇室联手,大家一起做生意吧,然后从钱庄借贷,扩大规模,外加出海贸易……

    几年折腾下来,他能把大宋钱庄变成大宋对外扩张的一个机构。

    到时候每年那点利钱算是什么?

    小意思罢了。

    这些想法他没说,也不敢说。

    若是说出这些规划,赵曙会发狂般的把宫中的所有钱财都拿出来入股,会疯狂的利用皇室的信誉来钱庄借贷,然后投入到海外去。

    可时机不到啊!

    航线没找到,若是走大食这条路,得派大军去扫荡这一线的对手,等打下来,估摸着战船已经扫平了目的地,商船队带着西方无数金银珍宝正在归国的路上。

    他甚至还能鼓动打下交趾,随后借贷来投资交趾。

    交趾有矿,大致位置他有印象,什么生意比开矿更挣钱?

    所以他压根就不急,反而不少人急不可耐。

    “三十万贯?”

    外面的唐仁失态了。

    “对,三十万贯!”

    “这是抵押证物,有官府背书。”

    周信的手续在苏晏的指点下很是整齐,唐仁仔细查看了,抬头喊道:“准了,三十万贯!”

    沈安亲自带来的人,就算是没文书也不会有问题。

    这是大家的一直判断。

    可这人竟然要借贷三十万贯。

    卧槽!

    这是大宋钱庄开业至今最大的一笔借贷。

    唐仁走到门外,一脸纠结的道:“郡公说了钱庄要留准备金,幸而最近借贷少,否则这三十万贯还真是借不出来。”

    这是实话。

    按照沈安定下的规矩,存款要预留三成作为准备金,谁都不许动。

    这是用来应付危机时刻的。

    众人不理解,但沈安却强压了下来。

    “三十万贯!”

    有厚本金银铺的伙计在旁听,听到了飞奔回去,“掌柜,那人来借贷三十万贯!”

    夏青看了大哥一眼,“别是假的吧?”

    夏进点头,“哪有那么巧的事,多半是假的。”

    稍后又有消息来了,“开始搬运钱钞了,那人要了大半纸钞,其它的要了铜钱。”

    “是去南方的。”

    “那是南方的豪商!”

    “确定了,那人叫做周信,是南方的豪商。”

    厚本金银铺前,夏进突然笑了起来,笑容苦涩,“为何在这等危机之时,就有人上门来借贷,让钱庄度过危机呢?”

    他叹息一声,目光茫然,“某已经定下了店铺,准备开第二家金银铺,可他来这么一下,还怎么开?那店铺没给钱吧?”

    夏青蹲在那里,苦笑道:“大哥,昨日某就给了钱,都在官府那边交割了。”

    买卖店铺房屋都需要在官府备案,这个是规矩。

    汴梁的店铺价格太美,真的太美。

    “不是要后日才交割吗?”夏进有些不解。

    夏青捶打了一下脑袋,“那店铺有三人都想要,某担心谁会突然提价,就先下手了。”

    这就是人倒霉来时,连喝口凉水都塞牙缝啊!

    夏进苦笑着,然后弯下腰,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拿着店铺不做生意的话,只能租赁出去,可有那么多的钱,他为啥不拿去干点别的。

    亏大发了呀!

    夏进难受的想落泪。

    “沈郡公,我们支持你!”

    外面传来了喊声,却是女子的声音。

    十余个妇人来到了大宋钱庄的门外,为首的女子说道:“以前男子在外不管是做什么,女子都没有置喙的余地,赌钱,玩女人,大吃大喝……咱们女子在家带孩子,孝顺爹娘,只能任凭着他们闹腾。

    男人借贷的多了去,以前是高利贷,破家无数。后来有了钱庄,利息才两成,这才让百姓松了一口气。可有的男人就觉着利息少了方便,方便什么?方便他们去借贷来吃喝嫖赌!

    如今您说抵押家产必须要家里娘子来签字画押才成,这便是为我等女子张目,为我等做主。”

    她喊道:“多谢郡公。”

    十余个妇人庄严福身。

    这些往日被轻视的女子,此刻却一脸庄严肃穆,让人不能直视。

    一个男子喃喃的道:“原来女子也能做主的吗?”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这样的规矩让女子们成了男人的附庸。

    而今沈安只是用一条规矩,就让女人们知道,原来我们也能做主的吗?

    希望的种子已经被播种下去,等社会高速发展时,这个种子就会茁壮成长。

    沈安仿佛看到了女人能顶半边天的时候,不禁笑了。

    多少人会不适应吧!

    “我等要借钱!”

    外面来了不少人,都是以夫妻为单位。

    “这规矩看似让人恼怒,可这何尝不是郡公的一片好心?”

    一个男子站在外面侃侃而谈,“若是没有管辖的,那男人在外面败家怎么办?把家产都抵押花光了怎么办?你等仔细想想可是这个道理?”

    “郡公的一番好意,主要是为了防止男人败家,你等还骂骂咧咧的,某真是为郡公抱屈啊!”

    “可某不败家啊!”有人提出了疑问。

    唐仁淡淡的道:“你不败家,那怕什么?”

    那人不能答,唐仁接着说道:“你就当带着娘子出门逛街不行吗?”

    是啊!

    众人一想可不是这样吗?

    “带娘子逛街麻烦。”

    这人是来捣乱的!

    沈安微微颔首,有乡兵盯住了这个男子。

    哥从来都是以德服人,不过那些都是断腿的人。

    他走出去,缓缓说道:“你若是说不耐烦经常带着娘子逛街,难道你家每日都要借贷?”

    一家人几年能借贷一次就算是不错了,也就是说,作为丈夫,你几年带妻子出门一趟很为难吗?

    那你算是什么丈夫?

    此话一出,男子掩面而退。

    “多谢郡公。”

    进去的人中,女子都冲着沈安福身。

    她们的感激实实在在的,让人动容。

    沈安微笑点头,觉得这个大宋在朝着一个美好的方向不断前进。

    ……

    第二更,前几天每天两万字……求个月票。

第1476章 成为棋子的荣幸

    三十万贯就这么出去了。

    大车队缓缓驶过长街,就像是后世把钱堆积着拉走一样,引得无数人在看着。

    都是钱啊!

    一个孩子用‘彼可取而代之也’的语气说道:“我长大也要有那么多钱!”

    世间最震撼人心的莫过于展示财富。

    车队一路缓行,带走了无数惊叹。

    “这是免费的宣传。”这是沈安的策划,目的就是告诉汴梁人,大宋钱庄的钱不是没地方借出去,若是可以,他沈安随时能把钱庄的钱给拉空了。

    目睹了一场金钱巡游之后,大宋钱庄的借贷业务渐渐恢复。

    赵曙觉得很奇怪。

    “那些人为何又回去了?”

    等晚饭时,高滔滔漫不经心的说道:“官家,臣妾听闻那个厚本金银铺有些不地道呢。”

    赵曙嗯了一声,不知道她说这个干啥。

    “大宋禁赌,可他们却明目张胆的借钱给那些赌徒,这是违律吧?”

    呃!

    禁赌是禁赌,但禁而不绝才是常态啊!

    这个赵曙心中有数。

    可高滔滔怎么开始关心这个问题了?

    “官家,若是不处置了他们,以后别人有样学样,大宋处处都是赌场了。”

    老夫老妻了,赵曙熟练的听出了妻子语气里的怨气。

    他打个哈哈准备混过去,谁知道高滔滔却一直在念叨这事。

    陈忠珩见他没领悟,等饭后寻个机会低声道:“官家,大宋钱庄女人都说好呢!”

    大佬,皇后这是觉着厚本金银铺不尊重女人啊!

    赵曙这才醒悟,合着自己的娘子觉着厚本金银铺没跟进沈安那条抵押借贷需要夫妻双方一起出面的规矩,所以就怒了啊!

    女人啊!

    赵曙捂额。

    第二天早上,厚本金银铺的伙计们懒洋洋的打开大门,就来了几个衙役。

    “何事?”

    厚本金银铺的背后有不少权贵豪绅,哪里会怕几个衙役。

    可今日这几个衙役却凶神恶煞的,“昨日你等借贷给人赌钱,可有此事?”

    “没有的事啊!”

    伙计习惯性的忽悠。

    “人证在此,还敢抵赖!”

    两个妇人被带了来。

    “昨日我等亲眼看到,亲耳所闻,那人是要去赌钱,他们就借贷了。”妇人的眼中全是愤怒。

    沈安为她们谋福利,而夏氏兄弟却在害人!

    伙计有些不解。

    这是什么意思?

    开店做生意,我管别人借钱去做什么?我管他们去死!

    衙役狞笑道:“证据确凿,跟某走一趟吧!”

    厚本金银铺被罚钱了。

    一万贯!

    这就是借贷给人去赌钱的代价。

    夏氏兄弟一脸懵逼,找了幕后那些人请教,可那些人也不知道这是为何。

    有人说这是小事,交给他了,保证能把那一万贯拿回来。可说这话的人在一个多时辰后就对外宣称自己重病,大抵这个春季都需要卧床休养。

    而在宫中,高滔滔和曹太后在说话。

    “女人是该做个主才好。”

    曹太后不是弱女子,高滔滔也不是没主见,两位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对沈安的举措赞不绝口。

    “他此举对女子大有益处,虽然一时无人去借贷,可平常人家看似男人做主,内里呢?内里女人慢慢的磨,你上次不就让官家改了主意?”

    曹太后觉得那些男子都是蠢的,“他们以为沈安会怕了,可沈安……他只有一个女人呢!”

    曹太后觉得沈安是尊重女人,所以才没有妻妾成群。

    等高滔滔回去后,和赵曙提及此事时,赵曙却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所有人都被他骗了。”

    赵曙的神色似笑非笑,有些恼火。

    “被他骗了?”高滔滔有些纳闷,“那沈安是个实诚君子吧……”

    沈安若是在的话,定然要高呼圣人英明。

    哥就是实诚君子啊!

    “实诚君子?”

    赵曙冷笑道:“我先前也是这般认为的,可刚才来的消息,借贷三十万贯的是南方商人,那些人持有地方官府和杭州市舶司的凭据,证明自己有抵押物。可你想过没有,那些人从南方到汴梁要多长时日?”

    “少说一个来月吧。”

    除非是换马不换人,否则长途赶路要花费的时日不短。

    “那些人不可能平而无故的进京来借贷。”赵曙咬牙切齿的道:“他们之间估摸着提前几个月就有了沟通。也就是说,沈安先确定那些人要借贷数十万贯,然后才出了那条规矩。他压根就不怕没人来借钱。”

    我去!

    高滔滔也懵了,“竟然是这样?那他是故意的?”

    “当然是故意的!”赵曙想到整个汴梁都被沈安给骗了,不禁想痛打那厮一顿,“钱庄有规矩,要留三成保证金,我问过了,去除三成保证金之外,钱庄里那时候能拿出来借贷的钱不过是五十多万贯……他是唯恐别人来借贷太多!”

    这个小子,真是……

    赵曙越想越气,觉着一群人被沈安当做是猴子耍了。

    “大家焦急不安,他却稳如泰山。”赵曙拍着案几,“韩琦急的都动手了,包拯嘴角起了泡,韩绛准备把三司存在钱庄里的钱抽出来,让钱庄少付些利钱……可大家都被他骗了!”

    他怒不可遏,高滔滔突然噗嗤一笑,“官家,兴许是巧合呢!”

    这个女人!

    赵曙很无语。

    但陈忠珩却看得分明。

    皇后分明就是觉着那条规矩好,给女人长脸了,于是爱屋及乌,自动把沈安骗了大伙儿的事忘记了。

    女人就有这项本事,能主动屏蔽那些自己不乐意去想的事儿。

    杨卓雪也有这个本事。

    “娘子,外面来了不少人求见呢,说是想下海。”

    陈大娘一脸的得意。

    这两日不少人说沈安犯糊涂了,大宋钱庄将会成为他的伤心地,沈家将会因为他的决断被拖累。

    可一夜之间,汴梁无数女子在为沈安叫好,连青楼的女子都说‘沈郡公真乃我等姐妹的贴心人’。

    “下海?”

    杨卓雪才将屏蔽了那些女人为自家官人唱赞歌的事儿,闻言说道:“官人说是去金明池钓鱼,临走前交代了庄老实,让他去处置。”

    “是。”

    杨卓雪放下嚎哭的毛豆大爷,脑海里就涌出了一个画面。

    ——无数商人跟在沈安的身后,哭喊着要下海。沈安不高兴,那些人就送了无数钱财和美人。

    美人!

    想到无数美人围着自家夫君,杨卓雪就在脑海里用皮鞭抽打了她们一顿。

    边上的果果感受到了些煞气,不禁看了嫂子一眼。

    毛豆打个嗝,竟然不敢哭了。

    沈安不知道自家娘子已经脑补到了这个地步,但他在金明池并不是钓鱼。

    赵曙已经来了金明池。

    御驾亲临,水军将士列阵相迎。

    赵曙校阅了水军,看着战船娴熟的在金明池里来回航行,攻击得力,不禁赞道:“水军上下得力,赏酒食。”

    顿时欢声雷动,万岁之声响彻金明池。

    秦臻和常建仁知道,这是出发前的最后一顿了。

    “水军此次南下,要看护好大宋的海疆,不得擅自挑衅。”

    赵曙板着脸的模样有些吓人,说的话也很冠冕堂皇。

    辽人的水军已经打造好了,可却不敢出来找茬。

    交趾水军据闻有些规模了,水军此次南下的首要任务就是找到他们,干掉他们。

    “是。”

    秦臻二人应命,但内里该怎么做还是会怎么做。

    水军要学会养活自己,出门在外就得学会挣钱,难啊!

    一顿酒肉之后,水军出发了。

    随行很奇怪的的有几艘商船。

    带了三十万贯在身边,周信压根就不敢离开汴梁。每晚住所周围都有些人在窥探,据闻整个汴梁的泼皮都在盯着那三十万贯。

    巨款啊!

    他甚至连门都不敢出,叫人去求沈安,沈安让他安心等待。

    这一等就等到了今日,混在水军的船队里,周信感激不已,对儿子周毅说道:“郡公也就比你大几岁,可行事却周全,你此次可学到了?”

    周毅点头,“爹爹,此次咱们好像成了郡公的棋子呢。”

    “是啊!”周信担心儿子不懂,就说道:“许多时候,你能成为棋子就是幸运,明白吗?”

    周毅点头,“郡公经商的手段让人耳目一新,南方多少商人想和他亲近,任由他驱使,咱们家此次能结识郡公,这便是运气,孩儿以后会好生做事,下次再见到郡公时,请他指点。”

    岸上的沈安挥挥手,然后策马和富弼一起回去。

    “富相最近在忙什么呢?”

    沈安坑了不少人,所以有些心虚,不敢去政事堂冒泡。

    富弼看了他一眼,“你此次得罪了韩琦他们,就等着小鞋穿吧。”

    呵呵!

    他笑的很是幸灾乐祸。

    这事儿得想个办法才行啊!

    沈安很头痛。

    回到家后,他叫人去问了赵顼。

    “政事堂最近很忙。”

    难怪啊!

    沈安一家伙骗了许多人,心想老韩他们可不是善类,怎么就没报复呢,原来是太忙了啊!

    “他们忙什么?”

    沈安只是随口一问。

    来人说道:“韩相主动请缨,把大宋历代帝王的诗词文章重新校阅一次,随后印出来。相公们夸口,说是两个月内就能校阅印刷完毕,可眼看着这都半个月了,依旧还在校阅纠错,等完毕之后,怕是来不及印了。”

    “来不及印?”

    沈安一怔,随后说道:“此事到也不难。”

    来人苦笑道:“难啊!校阅纠错之后,就得让雕工出手。制版,雕刻,然后印了。这是历代官家的诗词文章,可不能出错,一旦雕刻错了一点,整张板子就不能用了。”

    现在是雕版印刷,一张板子上雕刻一页内容,若是弄错了某个字,或是雕刻错了,那就修改完事。

    可这是帝王的东西,哪里给你修改的余地?错了就废掉板子,重新再来。

    宰辅们接过这个重任后,此刻定然是焦头烂额,哪有时间来找沈安的麻烦?

    沈安摸着下巴,自信的道:“此事到也不难。”

    ……

    第三更送上,后面还有。

第1477章 半圣,神灵

    政事堂里,韩琦劈手扔了一本书出去,骂道:“错了三处,这是谁校阅的?找出来,痛责十棍!”

    外面稍后传来了惨叫声。

    又要处置政事,又要编书,宰辅们最近忙的不可开交。

    韩琦忧郁的捧了一下肚腩,觉得自己瘦了些。

    难道忙碌能减肥?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曾公亮两眼无神的在看书,包拯板着脸在处置政事,欧阳修把眼睛都凑到了书里,还念念有词。

    哎!

    这日子没发过了呀!

    韩琦很抑郁。

    外面来了小吏,说道:“诸位相公,那些雕版的匠人在问可否开始了。”

    “早着呢!”

    一个官员愁眉苦脸的道:“这还得要分先后,哪一篇文章在前,哪一首诗词在后,都得慢慢排。”

    小吏无奈的道:“那些匠人估算过了,说是时日怕是不够了。”

    雕刻需要时间,所谓慢工出细活就是这个道理。

    韩琦怒道:“那就多招人手来雕刻。”

    小吏说道:“韩相,汴梁的雕工就那么多呀。”

    在木板上雕刻文字不简单,培养一个合格的雕工更难。汴梁的印刷铺不可能把自己的雕工全借给你,否则他们还不得喝西北风啊!

    “滚!”

    韩琦的心情烦躁到了极点,挥手就赶人。

    包拯放下毛笔,揉揉眼睛道:“喝骂无用,还是抓紧吧。”

    韩琦点头,这时外面有人来禀告,“诸位相公,沈安求见。”

    韩琦狞笑道:“这个骗子,竟然还敢来?”

    曾公亮放下书,咬牙切齿的道:“枉自咱们为了钱庄担心,谁知道这小子竟然在数月前就布下了暗手,一朝坑了无数人,连咱们都被坑了。”

    包拯没抬头,“收拾他。”

    稍后沈安进来,一进门就感受到了杀气腾腾。

    呵呵!

    宰辅们都横眉怒眼的看着他,韩琦阴测测的道:“沈郡公今日走错地方了?”

    边上的小吏在忍笑,心想你早不来晚不来,偏生在相公们怒火冲天的时候来,这不是自己作死是什么?

    沈安拱手笑道:“诸位相公都忙着呢?”

    他拿起一本册子,翻看了一下,“咦!竟然是太宗皇帝的诗词?果然豪气啊!”

    包拯怒道:“你干的好事!”

    他拎着一本书缓缓起身,这是要追杀的预兆啊!

    韩琦往大门方向移动,准备堵住沈安这个骗子。

    大伙儿最近的脾气都不好,正好揍他一顿解气。

    就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候,沈安笑眯眯的道:“其实……印制这些东西花费不了多少时日。”

    嗯?

    韩琦脚下一滞,问道:“难道你还能凭空变出雕版来不成?”

    沈安笑道:“字差一些可行?”

    雕版最大的优势就是字好。

    韩琦看着他,“弄出来再说,字差一些也无碍。”

    这东西就是个政治任务,印制出来就完事,随后丢在那里无人问津。

    沈安心中大定,他正色道:“此事不难。”

    包拯担心他胡乱许诺,“你有雕工?”

    沈安摇头,沈家没书店,要雕工来做什么?

    “那你有什么办法?”

    沈安微笑道:“下官确实是有个法子。”

    韩琦正在头痛之际,想到沈安的手段百出,就半信半疑的道:“要多长时日?”

    现在他们担心的就是雕刻速度太慢了,拖后腿。

    “沈家正在测试,若是成了,以后天下书价将会……”

    沈安微笑挥手,“下官在想着,若是这书的价钱能再低些,低到寻常百姓都能买得起,诸位相公以为如何?”

    韩琦倒吸一口凉气,“若能如此,这就是大功德,功德无量啊!”

    “小子大言!”

    曾公最近忙碌的不行,疲惫欲死,他以手托腮,怒道:“纸张耗费只是一回事,最耗费钱粮人工的就是雕版,难道你能凭空变出无数雕工来?而且那些雕工还得不收钱。”

    沈安微笑道:“下官自有办法。”

    韩琦摆手,“如此你就去吧。”

    沈安告退,宰辅们相对一笑,欧阳修说道:“你们别觉着沈安是糊弄人,想想他弄的那些东西,哪一个不是颠覆了认知的?以前咱们吟诗作词,提及月宫必然就是蟾宫,必然就是嫦娥和兔子,还有什么桂花树,咱们兴高采烈的据此作出了诗词,觉着意境很美。

    喝多了时,老夫还喜欢举杯敬明月,发千古之幽思。可等看到了真正的月宫后,老夫再也做不出月宫诗词了。那些坑啊!”

    月宫里没有嫦娥和吴刚,也没兔子和桂花树,有的只是一个个的大坑。

    在发现了这个事儿之后,大宋文人们惊讶的发现宰辅们竟然不再作和月亮相关的诗词了,哪怕是八月十五,他们也只是默然。

    “看吧。”

    值房里渐渐安静了下来,只余下翻书的细微动静。

    沈安一路回家,几个匠人在前院烧东西。

    “见过郡公。”

    地面上有几堆泥,一个匠人在不断的搅合,不时捻一下。

    “如何了?”

    沈安蹲在炉子前面,看着里面在烧制活字。

    没错。

    这便是胶泥做成的活字。

    在听到那事儿之后,沈安就想到了这个。

    小学初中都有毕昇发明了活字印刷的教材内容,四大发明之一,让人印象深刻。

    一个匠人专心看火,一个匠人摩挲着手上的泥,“郡公,这东西好烧,比什么瓷器方便多了,只是烧出来干什么用?”

    “你等莫管。”

    现在还不是泄露的时机。

    晚些黄春来了,带来了一个沈安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郎君,毕昇此人没找到。”

    沈安无语。

    他只记得活字印刷术发明于仁宗时期,可此刻大宋境内却未曾听闻有这个东西,让人很是不解。

    而毕昇竟然也找不到,难道哥身处的这个大宋不对?

    瞬间各种奇怪的想法都冒了出来,包括玄幻选项。

    他沉吟了一会儿,“悬赏,先帝时有个叫做毕昇的人,弄印刷的,找到此人的消息,确凿,赏金五千贯!”

    五千贯寻一个陌生人,这个手笔太大了吧?有这钱花用出去,都能在汴梁享受到人间仙境般的快活。

    黄春甚至给了庄老实一个眼色,庄老实摇头,表示郎君没疯。

    “郎君,此人可是得罪了您?”

    也只有这个说法了,否则一个从事印刷行业的百姓,哪里值当五千贯来探寻。

    沈安负手,“此人有大功于世,有大功德!”

    活字印刷术的发明,让书籍和知识变得便宜了,普通百姓读书的代价低了,为社会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这样的毕昇,沈安觉得可以称之为半个圣人,那些沽名钓誉的所谓大儒们,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消息马上就出去了。

    “五千贯?”

    “对,沈家的庄老实亲口说的。”

    “那就没错了,沈郡公信誉卓著,五千贯不会打折扣。”

    “毕昇,这个名字生僻,不容易出错,去寻摸吧。”

    汴梁乃是大宋的中心,天南地北的人都汇聚在这里。

    就在泥活字渐渐有模有样时,消息传来了。

    “那毕昇就是个印刷的匠人,死了十多年了。”

    死了?

    沈安愕然,旋即问了毕昇的情况。

    “就是一个匠人,没什么名气。他和小人是同乡,所以小人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给他钱!”

    沈安没想到毕昇竟然死的这般的默默无闻。

    半圣啊!

    没有他,书籍依旧是属于有钱人的专属品,穷人一辈子都无法嗅到墨香。

    没有活字印刷,人类的光明将会延迟许久。

    沈安觉得毕昇堪称是人类发展史上的半圣。

    这样的人,不该这般沉寂。

    沈安在书房里沉默了良久,芋头来叫他吃饭都没反应。

    “娘,爹爹好像在哭。”

    杨卓雪一听就慌了,急匆匆的去了书房。

    “没哭,那孩子瞎说。”

    沈安真的没哭,他只是有些唏嘘。

    “卓雪,为夫算是幸运的。”

    “是啊!”杨卓雪不知道他的意思,但习惯性的赞同。

    这便是北宋妇女。

    和毕昇相比,沈安觉得自己就是个幸运儿。

    不,和毕昇相比,无数人都是幸运儿。

    他安排了人手南下。

    “你去一趟毕家,告诉他的家人,就说某沈安请他们来汴梁。”

    庄老实很是纠结的道:“郎君,既然他默默无名,那就给些钱财不好吗?”

    他见到了沈安对待那些泥字的慎重,所以觉得不如把这个发明者的名声留在沈家。

    “那样心中会不安。”

    沈安可以毫无愧疚感的抄袭诗词,但却没办法去承认自己发明了活字印刷术。

    人做事要有底线!

    这是沈安的座右铭!

    活字不断在测试各种配方。

    准备一个铜盘子,融化一些用松香等物制成的粘合剂倒进去,随后就把泥字按照编写的顺序插入,检查无错,就用火烧烤铜盘背部,粘合剂融化后,按压一下泥字,让它们平齐。等粘合剂冷却后,这个版面就算是成功了。

    “郎君,好了。”

    工匠们此刻终于知道了这些泥字是用来干啥的,他们看向沈安的目光中全是震惊。

    若是成功,沈安就是半圣。

    “开始吧。”

    刷墨,然后盖上一张纸,用滚子轻轻碾压一遍。

    工匠们的呼吸很急促,他们觉得自己是在见证一个奇迹时刻。

    “揭起来!”

    一个工匠揭起了这张纸,然后仔细看去。

    “郡公!”

    他缓缓回身,“清晰!”

    工匠们看着沈安,就像是看着神灵。

    ……

    第四更送上,晚点还有一章。

第1478章 活字印刷术

    刷墨,覆盖纸张,滚压……

    一个个铜板里装满了泥字,然后一一印制。

    最后一页,沈安说道:“某来。”

    “是。”

    工匠们闪开,沈安亲自操作。

    第一次总是很新鲜,沈安想起了以后那些单位里的老式印刷机,就是用的活字,然后刷油墨印制。每当进去后,就能嗅到一股子油墨的味道。

    午后的他最喜欢坐在那里,看着一个女人一遍遍的重复着这些动作。

    现在他自己上手了。

    很轻松啊!

    他完成了一次印刷。

    这是封面!

    一本书就这么被印制出来了。

    ——育儿记!

    随后就是装订。

    沈安拿着这本还散发着墨香的书去了后院。

    “哥哥,给我看看。”

    果果喜欢看书,这是从小被哥哥养成的习惯。

    沈安拿给她,“别弄坏了。”

    果果翻开看了一眼,欢呼道:“嫂子,你看哥哥写的是什么!”

    杨卓雪偏头过来看了一眼,顿时就移不开目光了。

    这是沈安写的一本杂记,里面都是他和杨卓雪抚养两个孩子的一些趣事,写得清新有趣,让人不知不觉的想往下看。

    这种类似于散文的杂记最是吸引人,杨卓雪和果果头并头的看了开头,毛豆大爷就嚎哭了起来。

    杨卓雪抱起毛豆哄着,毛豆抓住了那本书,用力的撕扯着。

    哦嚯!

    一本新书就这么被弄的皱皱巴巴的,还被撕裂了几页。

    杨卓雪对沈安歉然一笑。

    “小事情。”

    沈安去了前院,半个时辰后回来时,手中带着两本书。

    “你们一人一本。”

    “那么快?”

    果果翻到最后一页,甚至能摸花一些字。

    “当然。”

    沈安心中得意,杨卓雪却觉得不对,“官人,雕版可是很麻烦,咱们家也没买木料,哪来的雕版?”

    “你们只管看就是了。”

    沈安在等待时机。

    果果悄然出去,带着芋头一溜烟去了前院。

    闻小种奉命看守那些泥活字,可在见到是果果后,他很没有原则的去了茅厕。

    果果一进去就看到了那些排好的铜板,她拿起铜板,仔细看着上面的字,不禁惊讶的道:“这不是雕版啊!”

    当然不是雕版。

    那几个匠人在不停的烧制泥字,以至于要专门腾出一个房间来装这些泥字,还有打造好的铜板。

    朝中。

    韩琦很是纠结的来和大家商议,是不是去请个罪。

    “都说好了两个月,如今校阅结束了,工匠们说要完成雕版得许久,大概要晚七八日。”

    曾公亮没好气的道:“当初老夫说三个月,你韩琦偏生说两个月,好了,如今完不成算谁的?”

    韩琦瞪着眼,“算老夫的!”

    没有担当的人做不了首相,做了也没有威信。

    包拯说道:“此事也就是被斥责一番,罢了。”

    可宰辅被斥责很丢人的好不好。

    那威信何在?

    韩琦咬牙切齿的道:“沈安呢?那小子不是说他有办法吗?”

    “叫他来。”

    稍后沈安来了。

    “你的办法呢?”

    这次沈安太坏了,宰辅们想趁机收拾他一次。

    “还请把编好的书给下官。”

    沈安很平静的提出了要求。

    “你要书作甚?”曾公亮说道:“难道你去招募雕版工匠?”

    沈安微笑道:“下官就一个要求,若是此事下官完成了,还请诸位相公答应下官。”

    “何事?”

    “下官知道有个人,他弄出了一个当光耀千古的东西,可却默默无名。下官请诸位相公向官家进言,追封此人。”

    “你沈安竟然会为了别人谋求封赏?”韩琦狐疑的道:“那人是谁?”

    “一个工匠。”

    “工匠?”

    韩琦和宰辅们不禁皱眉,“你莫不是要弄你的杂学吗?”

    曾公亮直截了当的道:“你可是想为你的杂学张目?”

    沈安并未回答。

    他觉得人类从蛮荒中走出来,一步步的成为这个星球的主宰,有无数无名英雄在其中起了大作用。

    而这些人不该默默无名。

    “那人有大功于大宋,当标榜千古的大功。”

    韩琦摆手,“罢了,若是能成,此事老夫应下了。”

    包拯看了他一眼,“此事还是让老夫来吧。”

    他是习惯性的为沈安背锅,可韩琦却斜睨着他道;“老夫是首相,你包希仁只是末相,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包拯不禁为之气结。

    这人就算是想出手帮你,也要说的硬邦邦的,梗得你想吐血。

    随后就是交割,韩琦很严肃的道:“一位帝王三卷书,大宋开国至今百年,有帝王五位,此次收录四位帝王的诗词文章,不能出错。”

    “是。”

    沈安微笑着去领书,十二卷书竟然用了一辆马车来拉,随行的有九名身材高大,很是英俊的亲事官跟着,他们将会看守这四套书。

    太严肃了吧?

    沈安回家,当即从书院里找来了二十余名学生,让他们排版。

    “这是……”

    惊呼声不断传来,学生们第一时间就领悟了这个活字印刷的妙处。

    欢喜啊!

    人一欢喜,速度就快。

    泥活字不断被烧制出来,铜板不断被弄出来。

    铜是贵重金属,沈安拿着政事堂的批条,大摇大摆的拉了几马车去了出云观,让他们打造铜板。

    一个人念诵,一个人排版,排好了还有专人来复查。这样的工作很辛苦,考眼力,所以半个时辰就轮换一次。

    排好的铜板不断在增加,以至于沈安又弄了几个房间出来摆放。

    一页就是一个铜板,最后铜板太多,沈安又找人来专门排列顺序。

    整个沈家的前院都成了工坊,庄老实就蹲在门内,带着周都督一起监督那些工匠和学生。

    “郎君说是一个叫做毕昇的人弄出来的宝贝,只是那些穷措大觉着雕版的才好看,活字的字呆板无趣,所以就被埋没了。”庄老实叹息道:“可雕版贵啊!”

    周都督在长身体,看着有些瘦削,他一边看着手中的书,一边说道:“百姓只求有书,至于字好不好那值当什么?”

    边上蹲守的亲事官想过来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庄老实马上就冷着脸赶人。

    等人赶走后,他对周都督说道:“郎君立功太多了些,那些人嫉妒呢,这不连密谍都进家了,弄不好就是官家不放心郎君,哎!从来都是忠臣难做啊!”

    他觉得背后有些冷,一回头就看到了张八年。

    操蛋的庄老实,竟然在背后诋毁官家和某吗?

    张八年是翻墙进来的,花花已经来了,冲着他在咆哮。

    “见过都知!”

    那些亲事官看着很恭谨,可他们不是密谍,而是护卫官家的精锐力量。

    张八年点头,“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是官家的人,张八年也不能指挥他们。

    就在这个尴尬的时候,沈安出来了。

    “张都知可是稀客啊!”

    沈安看看墙头,“怎么有破布?”

    张八年的老脸难得红了一下。

    沈安这个缺德带冒烟的混蛋,竟然在墙头埋下了水晶渣,他刚才翻进来时,一时没注意,衣裳就被扯破了。

    “那水晶何等珍贵,你竟然弄来埋在墙头上,当真是奢靡。”

    张八年觉得沈安越发的有暴发户气息了。

    呵呵!

    沈安想笑。

    玻璃渣珍贵?

    珍贵毛线!

    制造玻璃的原料满地球都是,张八年还真以为是宝贝呢!

    “韩琦他们说你家在印刷那四本书,官家十分关切,就让某来问问,下个月的月初有祭祀,需要这四本书,你可能弄好?”

    沈安这才知道为啥要赶工期的原因了。

    大宋的祭祀有许多种,托真宗皇帝的福气,大宋皇室变成了祭祀活动最多的皇室,耗费无数钱粮,只是为了祭祀神灵和先祖。

    “能!”

    “果真能?”张八年问道:“可某为何没闻到雕版的味道?反而是有些松脂的香味,还有蜡烛……”

    制作雕版会有木材的味道,所以张八年只是吸吸鼻子就有些疑惑。

    这人是属狗的吧?

    沈安打个哈哈,“这是大宋的秘密,乃是无价之宝。”

    你张八年想看就看吗?

    没门!

    张八年看了一眼那些亲事官,可无人搭理他。

    从那十二卷书进了沈家开始,这九名亲事官吃喝拉撒都在沈家,不许任何人出门。

    这是政治任务,不如此不能凸显重要性。

    张八年回宫禀告,赵曙听了不禁大笑道:“那就是个促狭的,他先是骗了所有人,随后就想用此事来赔罪。雕版十二卷书花费不菲,关键是耗神,罢了,既然这样,上次之事就放过他。”

    “官家,就怕赶不上。”

    老赵家祭天祭祖宗是从真宗时传承的规模,无比的隆重,若是到时候没有那四本书,赵曙都要头痛。

    有句话叫做什么来着……

    “给亡者许诺,必须要完成,否则就是不敬。”

    这个道理从皇室到百姓家都知道。

    “所以嘴一张倒是简单,可后面却麻烦了。”

    赵曙笑道:“如今这个麻烦丢给了沈安,我高兴了,宰辅们也高兴了,哈哈哈哈!”

    沈安闭门不出!

    距离截止日期还有十二天时,沈安求见。

    君臣正在讨论各地春耕的情况,赵曙因为有地方官员在这等农忙时节携妓出游而大怒,说是要把他贬为庶民。

    这个官家越发的暴躁了啊!

    “陛下,沈安求见。”

    “让他来!”

    赵曙突然一怔,“他不是不能出门吗?”

    为了惩罚沈安,赵曙令他在印制完那十二卷书之前不得出门,亲事官们作为监督。

    “有人渎职!”

    赵曙的脸上马上就多了冷意。

    亲事官就是他的亲兵,亲兵丢弃了自己的职责,让他马上就联想到了忠心。

    沈安来了。

    他抱着十二卷书走了进来。

    行礼后,赵曙问道:“可是印制好了吗?”

    他本是随口的问的,用来发泄怒火。

    沈安点头,“是。”

    ……

    感谢‘秋雨之宸’的盟主打赏,第五更送上,大家晚安!

第1479章 文教盛事

    赵曙一怔,随即伸手,“拿上来。”

    印刷体和人工抄写的很容易分辨出来,赵曙冷笑着接过一卷书,翻开一看……

    字迹呆板!

    谁雕刻的板子?

    雕刻首要是书写,一定要书法好的人来写在上面,然后工匠据此雕刻。

    可这些字看着呆板无趣,灵性全无,让赵曙不禁大怒。

    祖宗的诗词文章,岂能用这等字体来印制?

    不过旋即他又谅解了沈安。

    他这是为了赶工吧。

    再说了,他的骨子里依旧是那个被人嘲讽的宗室子。当年朕被嘲讽时,除去家人之外,什么祖宗都没显个灵,所以只要有就不错了。

    赵曙继续往下看,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怎么这些字看着都是一个样的生硬呢?”

    赵曙越翻越心惊。

    竟然全是印刷出来的。

    那么短的时日内,沈安竟然印制完成了那么多卷书。

    他抬头,“你哪里找那么的雕工?”

    “臣找的雕工没那么多。”在胶泥上雕刻,那速度……请来的雕刻师傅直说以后雕刻的活计谁都能干了,很是伤感。大抵就是以为传承技艺的老工匠,见到了现代化的车床后,不禁黯然神伤,觉得自己没了用武之地。

    沈安觉得自己是在见证一个伟大时刻,“臣已经印制了五十套,就在宫外。”

    “拿进来。”

    陈忠珩亲自去了,临走前看了沈安一眼,觉得好基友果真是厉害。

    不只是他,连宰辅们都对沈安刮目相看了。

    稍后一群内侍来了。

    沈安听到脚步声密集,就回身看了一眼。

    卧槽!

    五十个内侍一人捧着十二卷书鱼贯而入。

    十二卷书有多重?

    这个形式主义很严重啊!

    沈安回身,随后宰辅们人手一套蹲在那里翻看。

    “陛下。”韩琦乱翻了一下,抬头道:“字……很丑,不堪入目!”

    这是文人的烂毛病!

    沈安毫不客气的道:“敢问韩相,字的存在为何?”

    韩琦冷笑道:“老夫读书时你还没出世呢!字,释义也!”

    字代表着意思,解释着世间万物。

    “那您觉着这个字可够清晰吗?”

    韩琦知道他的意思,但依旧很是不满的道:“读书乃雅事,好字让人赏心悦目,你这个字仓促,看着呆板无趣,让人怎么能沉浸在书里?”

    呵呵!

    这群人真是毛病多!

    还要求字体完美,那你为啥不用书圣的字来刻板?

    沈安不准备惯他们这个毛病,“敢问韩相,书籍是要吹毛求疵的追求字形之美……换句话说吧,您觉着是让书籍能进入千家万户好,还是只能让有钱人拥有的好?”

    “你想说什么?”韩琦皱眉道:“若是朝中宽裕,老夫第一件事就想建言陛下多印刷些好书,便宜了卖。”

    书籍贵,这个是从古自今最大的难题。以至于有些时候,但凡是读过书的,就能轻易的寻个官做。

    “另外大宋的书价并不贵。”韩琦淡淡的道:“老夫前日买了一卷诗集,也不过是五十文罢了。”

    五十文一卷书,在这个时代来说真心不算贵。

    沈安微笑道:“若是能更便宜呢?”

    殿内安静了一瞬。

    “你说什么?”欧阳修走了出来,难得的目光炯炯,“老夫对此知之甚深,雕版一板,好的雕工连板子带工价要价两贯,一卷书要多少板?历代官家的诗词文章加起来数十万字,沈家的雕版定然是堆积如山了吧?一板两贯,十二卷书多少贯?得数千贯吧。除非是大量印刷,否则这书的价格贵的惊人。你怎么能更便宜?

    而且雕版多次印刷之后就会模糊,那时就得重新雕刻新板。这些林林总总的要多少钱?你若是能弄出更便宜的法子,老夫当为天下读书人谢你。”

    他想了想,“老夫手中有一幅虞世南的真迹,若是此事能成,便送给果果做字帖。”

    韩琦不禁讶然,“永叔竟然有虞世南的真迹在手吗?记得那年老夫问谁有虞世南的真迹,老夫想观摩一番,你为何说没有?”

    欧阳修理直气壮的道:“你韩琦跋扈,若是被你看到了强买强卖,老夫奈何?”

    韩琦是有些不要脸,但强买强卖应当不至于吧。

    两人准备开掐。

    沈安认真的道:“若是那两贯钱的版本不到一贯钱,甚至是更少呢?”

    铜板的底子可以无限重复使用,泥活字的成本……也就是雕刻成本,但在胶泥上雕刻和在木板上雕刻,这个难度相差之大,能让那些老师傅吐血。

    他们会觉着在胶泥上雕刻是孩子的玩意儿。

    可这个孩子的玩意儿现在就登堂入室了。

    “多少?”

    韩琦目光炯炯的道:“老夫知晓你沈安在这等事上不喜虚言,说,多少?若果真便宜许多,虞世南的真迹老夫帮你从欧阳修的手中抢了来!另外果果要什么字帖,老夫家里有的,许你挑选三幅!”

    宰辅最想看到的是什么?

    教化天下!

    而这需要书籍。

    若是书籍能便宜到普通百姓都能舍得买的程度,那么就离这个目标不远了。

    沈安微笑道:“胶泥为字。”

    瞬间韩琦就捂额,“胶泥胶泥,你用胶泥制版,雕刻好了然后烧制?好主意!好主意!”

    沈安继续说道:“不,胶泥活字!”

    呯!

    韩琦用力拍了自己的额头一巴掌。

    他从未这般欢喜过。

    赵曙的反应慢了半拍,当他反应过来时,不禁双拳紧握,失态的起身喝问道:“后来如何做?”

    活字,顾名思义,那些字模是活动的。胶泥活字,就是用胶泥来烧制活字。

    他几乎已经想象到了那个场景。

    可他还需要沈安的解说来证明自己的判断。

    “烧制活字,随后按照内容排版……”

    韩琦打断了他的话,问道:“如何固定?”

    沈安说道:“后部有黏合的东西,排版之后,烧一下,冷了就固定了。”

    “松香,蜡烛!”

    这个是包拯,他目光炯炯的看着沈安,眼中全是欣慰。

    “对,还有些东西。”

    沈安说道:“后面和木版并无区别。”

    赵曙闭上眼睛,“和泥,雕刻,烧制……”

    他仿佛看到了火焰熊熊中,那些泥字若隐若现。

    一个个泥字被排好,固定,然后刷墨,覆盖纸张……

    他睁开眼睛,点头道:“就这么简单,走,去看看。”

    他按捺不住了,陈忠珩提醒道:“官家,先前圣人那里……”

    早上高滔滔说给他做点心,就等他朝会散去后享用。

    “让她自己吃。”

    这是一个无所畏惧的帝王。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皇城,张八年姗姗来迟。

    “去沈安家。”

    张八年看了沈安一眼,然后安排人手保护赵曙等人。

    一路到了沈家,大门已经打开了,庄老实等人站在边上束手而立。

    赵曙无意间发现庄老实的右腿在颤抖,就多看了一眼。

    还在抖!

    这人的腿有毛病吧?

    这是他的第一印象,旋即对活字印刷的热情就驱赶走了这个印象。

    等他们进去后,庄老实才冲着那些在家往外探头探脑的街坊说道:“官家,是官家。”

    谁见过官家隔三差五来臣子家的?

    就我老沈家!

    他得意的抖着腿,觉得老沈家的未来一片光明。

    连花花都觉得如此,所以咆哮的声音都比往常大。

    你见过谁家的狗敢冲着官家咆哮的?

    就老沈家的狗。

    “花花……”

    果果躲在墙角,鬼头鬼脑的在招手,赵曙和宰辅们见到了,不禁嘴角含笑。

    她的爱宠犯错了呀!

    官家来臣子家,你家里的猫狗什么的肯定得关起来,不说咬到官家,吓到也不好吧。

    可花花毕竟是果果的爱宠,看家护院颇为勤勉,于是果果就不肯关它。结果刚才前面赵曙等人的动静太大了些,花花忍不住就挣脱了她的控制,一溜烟跑到了前院来。

    花花的腰背往下塌了下去,后腿在憋劲,只要得了指令,顷刻间就会冲过去。

    “无礼!”

    随行的亲事官马上就拔出长刀。

    “住手!”

    富弼喝住了亲事官,问道:“这狗是当年夜市的那一条?”

    沈安点头,然后招手,花花摇着尾巴过来,被沈安一把抱住了。那些亲事官紧张的挡在赵曙的身前,仿佛花花是来自于远古时期的一条巨兽。

    沈安看了他们一眼,微微摇头。

    “哈哈哈哈!回去吧。”

    沈安抱着它去了墙角那边,果果一脸内疚。

    富弼看着这个场景,不禁唏嘘道:“陛下,当年沈安兄妹刚到汴梁时,臣有一日和文宽夫去夜市,正好遇到了沈安,他前面抱着妹妹,后面背着一条小狗,那小狗在舔果果的脸,那笑声……真的很清脆。”

    那一年文彦博依旧执掌权柄。

    那一年沈安年少。

    此刻文彦博在地方苦苦等待赵曙的召唤而不得,郁郁寡欢。

    此刻沈安却得了帝王的宠信,前途无量。

    沈安回来后,就带着他们进了操作间。

    屋子里的匠人在等待,行礼后赵曙吩咐道:“做一遍给我看看。”

    工匠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帝王和重臣,有几人的手脚都在哆嗦,不小心把泥字掉在了地上。

    赵曙微笑道:“莫急莫急。”

    老赵家的帝王对待百姓总是很温和,赵曙依旧如此。只是他对待臣子却有些刻薄,堪称是大宋立国以来对臣子最不友善的帝王。

    于是他们放缓了速度,慢慢的一步步来。

    排版,固定,刷墨,印刷……

    一张纸递过来,赵曙接过看了看。

    他深吸一口气,对沈安说道:“朕宫中的字画,许你一幅。”

    ……

    今天依旧四更,第一更,求个月票。

第1480章 追封,神仙丹

    一卷书被依次印刷了出来,沈安甚至还亲自出手展示了一番怎么更换活字。

    “很简单,烤化药剂,看,取出来了。”

    沈安取出了活字,随后组合了一下,印出了几首诗。

    “雕版为何贵?”沈安觉得赵曙和宰辅们还没看到活字最好的地方。

    “雕版要印制东西,一版就是一版,不能更换字,也就是说,雕刻好的板子,不印刷的话就废掉了。可活字不同,它可以随意更换组合。”

    沈安看着韩琦,“韩相,那三幅字画下官就却之不恭了。”

    韩琦不禁心痛了一瞬,然后说道:“罢了,晚些你自己去挑。”

    老韩虽然跋扈,但信誉还是很不错。

    沈安看向欧阳修,“欧阳相公,虞世南的真迹……”

    虞世南的真迹啊!

    堪称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是你的了。”

    欧阳修的眼角在抽搐,显然很肉痛。

    还有官家许诺的一幅字画。

    官家的库藏定然是至宝,但沈安肯定知道分寸,装作忘记了官家先前的许诺就是了。

    这是做臣子的本分。

    可沈安却微笑道:“官家,臣听闻宫中有颜真卿的一幅字……”

    这个沈安,大胆如斯啊!

    赵曙看着他,目光冰冷。

    沈安依旧在微笑。

    气氛不大对,包拯在冲着沈安瞪眼,沈安依旧如故。

    赵曙突然问道:“为何如此胆大?难道你不怕朕记恨你?”

    沈安微笑道:“大宋重契约,在官家许诺的那一刻起,就和臣立下了一份契约。契约成便不可违背,虽帝王也不能,否则何以让天下重信诺?”

    众人默然。

    沈安觉得大宋最让自己喜欢的就是重契约,“臣并不乏钱财,若是可以,臣也能重金悬赏好字画。可和这些比起来,臣更看重一份契约的履行。”

    他想通过此事来告诉大家,契约帝王也该遵守。

    有了这个前提,以后君臣之间会达成一些类似于契约的默契,有了这些默契,大宋朝局才能稳定。

    赵曙点头,“朕会信守承诺。”

    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韩琦等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看向沈安的目光中多了赞赏。

    这个小子总是那么狡猾,一件事都能挖坑把官家给埋了。

    不过官家显然是心甘情愿被埋,所以还笑吟吟的道:“你家果果拥有无数名家的字来学习,以后怕不是会成为一代大家,而你的字……”

    沈安的字就是个笑话。

    “哈哈哈哈!”

    笑声中,赵曙说道:“此物于教化有大用,你立下了大功……”

    沈安拱手,“官家,此物非臣首创。”

    “哦!”赵曙好奇的问道:“是谁?”

    “毕昇!”

    “毕昇是谁?”

    宰辅们往来无白丁,相互一看,都知道对方没听说过此人。

    “此人原先是印刷铺的匠人。”沈安正色道:“后来他发明了活字印刷,可却无人重视。”

    赵曙赞道:“既然如此,朕当封赏他。”

    “他已经去了十余年。”沈安觉得毕昇该活着来接受这份荣耀。

    “如此……你很好。”

    赵曙突然走过来拍了一下沈安的肩膀,“作为权贵,你有能力把此事封口,把活字印刷纳为己有,可你却坦然相告,很好。”

    他回身道:“追封毕昇。”

    “是。”

    韩琦等人应命,至于追封什么,这个得回去研究。

    不过活字印刷的功德太大了,沈安估摸着不小。

    随后宫中就传来消息,官家追封了一个叫做毕昇的匠人为蕲州团练使。

    团练使这个封赏出现最多的还是皇族,一个匠人竟然得了这个,为何?

    外界一阵好奇。

    随后沈安带着匠人们去了御街上。

    “活字印刷?”

    一张纸张贴着,上面是活字印刷的每一个步骤。

    匠人们开始展示。

    “竟然能这样?”

    印刷铺的人疯了,他们在抄录步骤,同时记录匠人们的每一步。

    随后消息才完全传了出来。

    “是一个叫做毕昇的匠人发明了活字,可惜无人看重,那匠人最终郁郁而去。后来沈安无意间得知了此事,就琢磨了一番,成功弄出了活字。”

    赵允让拿着一本书在看,闻言说道:“毕昇有大功德,沈安也有功德。”

    来禀告的仆役说道:“是呢,好些读书人都在赞美此事。”

    赵允让惬意的道:“那些读书人往日不喜欢沈安,如今却只能违心的赞美他,想来沈安会得意非常吧。”

    老仆干咳一声,说道:“阿郎,沈安得了好几幅字画,价值连城呢!其中有一幅是官家喜欢的。”

    “啧啧!那个贪婪的小子,十三郎被他给坑了。”

    赵允让摆摆手,阿苏退后。

    “有人羡慕?”

    仆役说道:“是,有人说沈安是走运了。”

    “蠢货!”赵允让不屑的道:“那毕昇弄出了活字,定然不只是他一人知晓,那些人为何不用?这叫做慧眼识珠。而那些不用的都是有眼无珠的蠢货!”

    “阿郎,沈安此举倒是缓和了些和那些人的关系。”

    赵允让点头,“是好事!”

    “阿郎,时辰到了。”

    赵允让点头,随即起身更衣。

    稍后他出现在了宗正寺里。

    “见过郡王。”

    一众宗室中人起身相迎。

    赵允让点头,坐在了上首。

    他先皱眉看了一眼赵宗谔,然后说道:“今年风调雨顺,这是祖宗的福泽,也是诸位的辅佐,官家很高兴。”

    呵呵!

    大家一阵赔笑,但大多心中不屑。

    祖宗的福泽也就罢了,你赵允让说什么大家的辅佐,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自从赵曙登基之后,宗室的日子就越发的难过了,堪称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赵允让干咳一声,“你等请了老夫来,究竟有何事?有事说事,无事……老夫府里新到了一队歌姬,沈安那边孝敬了几坛美酒,正好享乐一番。”

    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

    赵允良敢打赌,此刻在场的起码九成人在暗骂着赵允让。

    赵宗绛站在他的后面随侍,突然俯身在他的耳边低声道:“爹爹,钱啊!”

    赵允良点头,嘴唇微动,“让别人出头。”

    赵宗绛站直了身体,觉得自家老爹胆小了些。

    赵宗谔起身道:“郡王,这个月的钱粮还没发呢。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说着他放了一个屁,后面的宗室男子瞬间差点背过气去。

    “是啊!都晚了两日了。”

    “急什么?”赵允让拍着案几道:“两日不吃饭也饿不死人!”

    说着他看了赵允良一眼。

    赵允良穿着一身道袍,脸颊清瘦,道袍里看着空荡荡的,仿佛来一阵风就能把他给吹跑了。

    赵宗绛也好不到哪去,一脸的仙风道骨。

    这父子俩辟谷算是上路了。

    “可家里没粮食了呀!”

    “再说了,官吏们都按时发钱粮,为何我等宗室不能?”

    “莫不是官家想饿死咱们?”

    “是了,饿死咱们能省钱!”

    “今日若是没个结果,某就不走了。”

    “……”

    群情激昂之下,赵允让也很头痛,他骂道:“吵个屁!都听老夫说话。”

    可大伙儿还在闹。

    赵允让怒了,一脚踹翻了案几,上面的茶杯什么的掉了一地。

    好了,安静了。

    赵允让很满意的道:“都等着,老夫去问问。”

    他径直出去,到了街上时,寻了家小店进去,熟练的喊道:“来一碗酸辣汤,再来一个饼。饼要干的,要刚出炉的。”

    店家应了,稍后送了来。

    酸辣汤也是沈安的手笔,这家的味道不错,赵允让都吃过十余次了,只是全是外卖。

    把烤饼掰碎弄进酸辣汤里浸泡,筷子搅动几下,看着烤饼屑沉没下去,赵允让心满意足的喝了一口。

    啊!

    他忍不住摇头晃脑,赞道:“就是这个味。”

    吃完美食,他才施施然的去了皇城。

    他也不进去,就蹲在政事堂的大门外。

    卧槽!

    这是官家的亲爹啊!

    若是被官家看到他在政事堂的外面连凳子都没有,大伙儿都准备被发配吧。

    门子请他进去,老赵摇头,说是等消息。

    消息传进去,韩琦等人排着队来了。

    “见过郡王。”

    众人很恭谨的行礼。

    赵允让就蹲在那里不说话。

    韩琦弯腰问道:“郡王这是……”

    赵允让叹道:“宗室要饿死人了。”

    为啥?

    韩琦抬头,众人都摇头。

    “请了韩绛来。”

    韩琦黑着脸,心想这事儿和政事堂没半文钱的关系吧,您这径直寻了过来算是什么事啊!

    可他却不敢怠慢,几番劝说赵允让也不进去,就蹲在他的边上陪着。

    旁人蹲着没事,老韩太胖,最后撑不住了,干脆就坐在了地上。

    他的这个动作被赵允让看在了眼里,不禁微微点头。

    为官的都喜欢维护自己的形象,如韩琦这般的算是不错了。

    稍后韩绛来了,听了这话后一脸懵逼,“三司钱粮不差啊!”

    不差钱的三司为何漏发了宗室的俸禄?

    而且这些钱粮都是自己去领取的,也就是说,宗室的人白跑了一趟。

    韩绛也不知道,他急匆匆的回了三司,一问之下差点气吐血。

    “拿下!”

    他随后就进宫请罪。

    “什么?”

    赵曙得了消息也为之一惊。

    “陛下,三司有官吏勾结库藏小吏,偷运粮食出来……”

    “他们把那些钱粮变卖了,随后弄了个神仙丹,四处叫卖,说是吃了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赵曙和宰辅们齐齐想到了一个人。

    “沈安!”

    ……

    第二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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