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1章 失去节操的沈安
唐仁在书院外面等到了沈安,见他神色自然,就问道:“郡公,您可是用功劳换了张五郎的平安?”
“没有的事。”
想到明日赵颢会给那些人一个大惊喜,沈安的心情就极好。
可他的微笑在唐仁看来就是强颜欢笑。
“是某不该。”唐仁觉得是自己把沈安拉了进来,让他的功劳化为了乌有。
沈安在西北连下三城,外加攻下了韦州和灵州的功劳,让朝中不少人羡慕的流口水。
“虽说您不好再升官,可家里不是还有二位衙内吗,某真是该死!”
就算是把功劳算在芋头和毛豆的身上也成啊!
唐仁痛心疾首的想抽自己一耳光。
他没想到皇城司的反弹会那么厉害,让官家专门召集了双方来处置。
“你这是想多了。”
沈安的心情依旧美好,“某见不惯这等打压忠良的人,不踩断他的腿,某就觉着心中不安,寝食难安。”
“郡公……”唐仁感动之下,唯有躬身。
芋头现在是儒林郎,小毛孩也差不多了。至于毛豆,他现在还只知道嚎哭,怎么可能封官?
大宋恩荫封官不少,但那孩子得长大些,哪怕是宗室子也是如此。
这些沈安早就算过了。
那些功劳太多了些,让他不得安生,若非是出来一个胡榭年,他已经瞄着几个反对新政的‘新星’了。
他摸出一枚大力丸递过去,一脸平静的道:“安心。”
唐仁点头,接过大力丸,熟练的剥开扔进嘴里。
酸酸甜甜真好吃啊!
两人吃了大力丸,唐仁又请教了一些钱庄的事儿。
回到家中后,杨卓雪来问贺礼的事儿。
“送钱吧。”
沈安很是大气的一摆手,沈家就准备了一箱子纸钞。
咱不差钱啊!
第二天一大早,沈安就被果果和芋头吵醒了。
“哥哥,要去看新娘子!”
天气还冷,早上睡觉最舒坦不过了。
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开始有果果,后来有两个儿子,让沈安不得安生。
“来了来了。”
沈安昨日就和他们说好了去观礼,所以爬起来吃了早饭后,家里的马车也准备好了。
闻小种自然要跟着去的,还有李宝玖。
“卓雪,我们出门了。”
杨卓雪也想去看,但却要在家带孩子,只能挥手。
沈家的贺礼此刻才将到了皇城外。
“沈家的贺礼?”
按理送礼该提前的,可沈安却留在了今日,而且竟然只有一只木箱子。
按照大王和他的交情,少说也得送个几马车的贺礼吧。
这大宋首富也忒抠门了!
几个不知深浅的内侍在嘀咕,等他们接过木箱子后,发现不怎么重,更是摇头。
一路把木箱子送到了庆宁宫中,王崇年和乔二接过后也是一愣,然后喊道:“沈郡公的贺礼!”
有人来记录,把正蹲着等媳妇的赵顼也惊动了。
“送了什么?”
赵顼真的很好奇沈安会送自己什么贺礼,觉得应当是金器。
比如说一只百来斤的金虎什么的。
木箱子打开。
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纸钞,一眼看不到底。
卧槽!
乔二揉揉肚子,然后踮脚看了一眼下面。
这得有几万贯吧?
啧啧!
果然是大宋首富的手笔啊!
乔二看了一眼,见大多数人都是眼冒金星,显然是被震住了。
赵顼干咳一声,“把箱子收好了,那个乔二,你看着,丢了只找你。”
好兄弟啊!
赵顼正在发愁娶了媳妇,以后生了孩子去哪弄些钱来花用,此刻得了这个贺礼,心中不禁一松。
宫中有份例,他的还很高,可大丈夫在世,手里紧巴巴的日子难熬啊!
“圣人来了。”
高滔滔带着哼哈二将来了,一进来就见到了一箱子的纸钞,就问道:“可是沈安送的?”
“是。”
赵顼觉得不大妙。
高滔滔叹道:“果然是大手笔,不过今日人多手杂,且放我那里去。”
“娘……”
赵顼觉得这钱被送到了老娘那里去,就和飞走了没区别。
“圣人,官家在寻你。”
幸而来了个好消息,高滔滔遗憾的道:“这箱子要收好了,谁弄丢了……严惩!”
这看样子高滔滔并未完全信任新媳妇,担心她败家。
可赵顼这个棒槌却不知道老娘的感受,等她前脚走后,就吩咐道:“放我的卧室里去。”
卧室里媳妇迟早会发现,到时候……
赵顼莫名其妙的想起了沈安以前说过的事,有地方的新婚夫妇当夜就会打起来,而起因却是为了钱。
至于吗?
他摇摇头,接着婚礼就开始了。
婚礼是盛大的。
有钱的赵曙为了儿子娶妻砸了不少,堪称是豪奢,只是不知道事后会不会后悔。
“安国夫人来了。”
安国夫人就是向氏最新的封号,她被迎了进来。
外面有不少来观礼的,芋头坐在父亲的脖颈上看着里面,果果牵着哥哥的衣袖,踮脚嚷道:“新娘子在哪?”
等向氏出现后,大伙儿都齐齐的哦了一声。
好了,心满意足了。
外面陈忠珩板着脸道:“诸位,都该去吃喜宴了啊!”
赵曙还是不错的,至少在收了不少礼后,还记得摆了酒宴。
果果去了女人那边吃席,沈安和芋头坐在一起,边上竟然是赵宗绛。
这谁安排的位置?
沈安看着赵宗绛吃肉和受刑般的模样就觉得不爽,可等他看到了斜对面坐着的曹佾时,心情不禁大快。
就在曹佾的上首,坐着的竟然是令汴梁百官宗室闻风丧胆的赵宗谔。
曹佾以前很少参加朝会,所以和赵宗谔寒暄了一番,甚至还热情的邀请赵宗谔有空去家里喝酒,大伙儿谈谈人生什么的。
赵宗谔在汴梁堪称是霸道到了没有朋友,所以见曹佾亲切,不禁热泪盈眶,不知不觉就放了几个无声无息的屁。
“喝酒喝酒。”
曹佾举杯,然后吸吸鼻子,“什么味?”
哎!
作死的曹佾啊!
沈安在心中为曹佾默哀片刻,然后照顾芋头吃饭,等自己得空后看去,就见曹佾面色涨红,大抵是想提前回家。
可这是贺赵顼成亲的宴席,谁敢这么不给官家面子。
宴席结束后,曹佾如蒙大赦的往外跑去。
“国舅等等某!”
赵宗谔追去了,大家不禁哄笑了起来。
“二大王送贺礼来了。”
就在此时,赵颢来了。
赵曙板着脸,“他这个时辰才来,这是存心的?”
高滔滔闻讯赶来,赶紧劝了劝,“二郎定然是去费心准备礼物了,官家且看看再说。”
自家大哥成亲,你竟然等宴席结束了才来送贺礼,这个真的说不过去了。
沈安牵着芋头,含笑看着灰头土脸的赵颢。
赵颢的身后跟着两个内侍,他们提着一个木箱子。
“是什么贺礼?”
赵允让也来吃孙子的喜宴,他打个酒嗝问道。
今日在场的就数他最尊贵,所以周围敬酒的人不少,赵曙见了担心自家老爹吃亏,就使个眼色,陈忠珩过去打岔,让赵允让得以全身而退。
赵颢拱手,“是一只鸟。”
周围传来了一阵笑声,很是那个啥……暧昧的笑声。
鸟!
赵允让额头上青筋直冒,若非是在宫中,定然是要发飙了。
“弄来看看吧。”
沈安突然说话了。
赵允让看着他,心想这孙子说弄个震古烁今的贺礼,最好私下再看,免得丢人。
沈安牵着芋头,很是笃定的道:“这几日二大王在书院里刻苦琢磨贺礼之事,应当不差。”
“那就看看吧。”
不知何时赵曙走到了沈安的身后。
沈安赶紧让开,让他和赵允让之间再无阻碍。
父子俩交换个眼色,大抵是看到你过得好老夫就安心了,或是你老人家看着老当益壮,很是精神,我很欢喜……
赵允让干咳一声,“二大王在书院里做什么?看着脸都黑了。”
那边两个内侍在开箱,赵颢听了就拱手道:“翁翁,某去弄了给大哥的贺礼。”
“什么贺礼?”
赵允让第一件事就是不动声色的挡在了赵曙的身前,然后问道:“可会爆炸?”
他想起了以前赵顼在郡王府一家伙炸塌了一排屋子的‘壮举’。
那个沈安就是个不消停的,得小心些。
沈安摇头。
赵曙悄然走了出来,站在了赵允让的前方。
看来他也不相信某的节操啊!
沈安觉得自己很无辜。
而在另一边,消息传到了庆宁宫。
赵顼正在那个啥……正在屋里看着新娘,两口子这算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有些囧。
向氏低头,只觉得心口那里噗噗跳动,浑身发热。
“大王,二大王在弄什么礼物。”
乔二觉着这算是个好消息,就抢先来报。
赵顼在前几日就和沈安、苏轼等人探寻过怎么收服自己的媳妇,这其中有个手段在媳妇刚进门的时候最好施展。他正准备施展……
乔二!
瞬间赵顼就决定晚上吃鸡腿。
“大王为何不去看看呢?”
向氏也想起了出嫁前邀请杨卓雪去家中做客,提及怎么和皇子相处时,杨卓雪出的主意。
——别担心犯错,只要有分寸就好,大胆些。
你越大胆他越欢喜。
这是两个孩子他妈的经验之谈啊!
向氏如获至宝。
于是她抬头,侧脸看了赵顼一眼。
啧啧!
这个娇羞哦!
男人找媳妇当然喜欢美貌如花的,可你就皮囊美的话,所谓色衰而爱驰,等他看厌了,觉着如左手摸右手了,那你还有什么值得他爱恋如初的?
最好就是内外兼修。
娇羞自然是女子最大的武器,所谓月朦胧鸟朦胧,烟笼寒水月笼沙嘛,朦朦胧胧的更让男人挂念。
赵顼果然楞了一下,向氏心中欢喜,想着杨卓雪果然是真知灼见啊!不,这分明就是她仗以捆住沈安的压箱底手段啊!
是了,若非是有这等手段,沈安年少有为,还贼有钱,怎么会不多弄些女人进家。
这一刻向氏不胜欢喜,不胜感激。
赵顼心中一动,就去了前面。
一只大鸟!
一个以厚纸板为骨架的大鸟被摆放在地上。
大鸟做的惟妙惟俏,但这是你大哥的婚事啊!
你竟然就拿一只大鸟来当做是贺礼?
赵允让的面色发黑,这里若是郡王府,沈安确信赵颢会被暴打一顿。
赵曙干咳一声,低声劝了几句,大抵是且看这逆子弄,回头我收拾他。
那些吃喜宴的人都在赞美着。
你去别人家吃喜酒,遇到了一些尴尬事儿怎么办?
记住要笑眯眯的说些场面话,比如说贺礼有一只鸟,你得说这只鸟看着和真的似的,回头新郎摆放在屋里,那叫做一个精神抖擞啊!
好鸟!
赵颢走过来,拱手道:“官家,臣想在此动火。”
啧啧!
有人啧啧赞道:“看看这二大王,今日兄长成亲,他就来一把火,这个兆头……这个兆头……”
这个兆头必须好啊!
可这货只是随口拍马屁,却不知道下面怎么接。
众人看着他,觉得很可乐。
呃!
很尴尬啊!
沈安淡淡的道:“安国夫人早有贤名,大王以后的日子自然是红红火火。”
“对!”
那人感激的看了沈安一眼,正准备继续哔哔,有内侍一把把他拽了出去。
这说话都大舌头了,还哔哔,回头小心官家收拾你。
赵曙的脸黑着,然后勉强点头。
于是赵颢就弄了火折子走到纸鸟的边上,蹲下拉了拉,竟然从鸟腹下拉出一根引线。
引线点燃,赵颢退后。
嘶……
引线竟然往两边翅膀的凸起处和鸟嘴,以及那个啥……鸟菊那里分散燃烧而去。那里有弄了防火材料的机关。
这样的燃烧要考时间,时间不对就有先后。
所以这样的引线必须制作精良,而且多次试验。
嘶……
引线钻进了四个喷口里。
咻咻咻咻……
火焰开始向下喷射……
……
第四更送上,还有盟主加更。
第1452章 大佬,想玩热兵器吗(为‘俱怀逸兴、壮思飞’贺,加更)
喷火这玩意儿起源于烟花,各种飞舞的烟花里,都是火药在起作用。
书院一直在琢磨火药,改良配方。
可目前他们遇到了一个瓶颈,沈安也没办法去解决的瓶颈,于是那些学生就另辟蹊径,把火药弄出了无数种用法,书院里不时能听到爆炸声,或是莫名其妙的飞起什么鬼东西,搅的正常的教学工作难以为续。
最后是王雱出手,一巴掌把那些精力旺盛的想飞天的学生们镇压了一下,达成了上课时间不许弄出大响动的规矩。
而赵颢现在弄的就是学生们最得意的事儿。
咻咻咻咻……
四个距离相等的口子在向下喷火,接着那纸鸟动了一下,缓缓飞了起来。
呀!
惊呼声不绝于耳。
大宋民间玩火药还只停留在玩火的境界,比如说幻术用火药弄出火焰,或是弄出滚滚浓烟,借机玩障眼法……这怎么像是什么忍者呢?
这等用火药把一只纸鸟弄飞起来的事儿,在此刻众人的眼中近乎于神迹。
赵允让看着飞起来的纸鸟,喃喃的道:“这鸟……这鸟真飞起来了?”
赵曙也很是震惊,却淡淡的道:“小孩子的玩意罢了。”
纸鸟渐渐飞有两人高,大抵是弄了个什么小机关,只听啪的一声,鸟腹那里打开了个口子,接着一块薄布垂落下来。
天作之合!
四个字很是清晰,无风自摆。
周围一阵惊叹。
这个贺礼算是一鸣惊人了。
十年后,二十年后,汴梁估摸着依旧会流传着今日的事儿,赵顼的婚礼,赵颢的贺礼,惊艳了一干宾客。
赵允让一拍大腿,“好个天作之合,这字写的不错。不过那鸟是怎么飞起来的?”
老家伙明明被这一套给镇住了,却偏生要先对那四个字评头论足一番。
那四个字不怎么样啊!
沈安摇摇头,芋头拉拉他的衣袖,等沈安低头后,就低声道:“爹爹,好像比你的好。”
这倒霉孩子!
沈安准备给他说一番自己那字体的伟大之处,后面有人在笑。
“国舅这是活回来了?”
笑的人是曹佾,见他提及这个问题,不禁就干呕了一下。
“大哥!”
赵颢看到了自家大哥,就笑着拱手,“我这个贺礼可好?”
他的脸上有许多灰黑色的痕迹,大抵是被火药喷的,甚至还看到了一颗水泡。
天空中的纸鸟在歪歪斜斜的往下掉,赵颢想去捡,却被赵顼一把拽住。
赵顼拉着他的手,摊开,看着上面的血泡,用力点头道:“好,震古烁今了。”
天空中残留着硝烟,纸鸟依然跌落地面,看着有些狼狈。
赵顼拉着赵颢的手,说道:“走,大哥请你去喝酒。”
这是迟来的喜宴,而且是去庆宁宫喝,算是今日的独一份。
兄弟俩携手而去,众人看着,渐渐的嘴角含笑。
“有兄弟如此,真好。”
“某想到了自家兄弟,上次亏他出钱出力拉了某一把,某却疏忽了,这便回去请他喝酒。”
“你不是喝多了?还喝?”
“这胸口有热血,不喝酒不畅快。”
赵允让含笑看着,说道:“兄友弟恭,老夫见了欢喜,回头让家里那些畜生也跟着学学,别为了些鸡毛蒜皮之事争来斗去的,丢人。”
赵曙却叫住了准备开溜的沈安。
“那个纸鸟是怎么飞起来的?”
沈安牵着芋头,觉得这个问题要想详细解释很麻烦,就简单说道:“官家,火药被关在一个地方,比如说不给它留口子,然后点燃,火药被点燃会产生……很大的力量。”
能量这个词还不能用啊!
沈安很憋屈。
赵曙一怔,“力量?”
“那个……可以理解为力气。”
沈安觉得赵曙当年绝对不是好学生。
“这样啊!”
周围围拢了不少人,赵允让的眼睛一瞪,“这是国家大事,谁若是泄露出去,回头老夫亲自上门问候!”
尼玛!
老赵的威胁太实在了,要是被他堵住大门,回头赵曙得派皇城司抄家才行。
所以众人大多拱手告辞,不敢再听了。
只是那心痒痒的模样让人看了好笑。
留下的就是宰辅。
“赶紧说。”
老赵看来对这个比较有兴趣。
沈安继续说道:“那火药被封在一个东西里,点燃后一身力气没地方发泄,就会……”
他双手在身前猛地张开,“嘭的一声就炸了。此次西北征伐,臣用火药包炸开了城墙,就是这个道理。”
“竟然是这样吗?”
韩琦很是感慨的道:“老夫只知道火药炸开天经地义,可却没想到过缘由。”
“说仔细些。”
老赵眼睛都在发光,“回头老夫家中无事也弄弄。”
说到这个,赵曙明显的就内疚了。
因为他做了皇帝,自家老爹只能把自己封闭在郡王府里,难得出门一趟。
这都是为了不给他找麻烦,仔细一想,全是父母的拳拳之心。
赵曙心中唏嘘,就冲着沈安使个眼色。
沈安说道:“此事……您可以理解为……一股子气。”
他真的找不到更形象的比喻方法了。
赵允让马上就领悟了,“你直接说屁就是了,何必说什么气。”
老不修!
沈安无奈的道:“是。那气胀着,一点就胀开了。若是被密密的包着,它就会把包着的东西胀大,最后爆炸。”
“这个和膨胀的速度有关系……”
“瞬间膨胀,随后包裹它的东西被胀大,最后到了解体的程度,爆竹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同理,先前的鸟也是把火药包在了东西里,不过却开了个口子,点燃火药之后,它就膨胀,可因为有个口子在,它那股子力气就会顺着口子窜出去……”
“好!”
赵允让拍了沈安的肩膀一下,赞道:“说得好,连老夫都听懂了。开了个口子,那火药的劲头就往口子外面窜,口子朝下,那劲头……不对不对,那劲头怎么能把鸟撑起来呢?”
众人也不解。
沈安笑了笑,突然跳跃了起来。
“爹爹好厉害!”
芋头拍手欢呼。
韩琦皱眉,“人使劲就会蹦跳起来,那火药一直冲着下面使劲,自然会一直蹦跳……”
“对。”赵允让看了韩琦一眼,“韩相聪慧。”
几位宰辅满头黑线,心想按您这个说法,其他人难道是蠢驴?
沈安含笑道:“就是这个道理,至于详细的,就是在瞬时释放能量,产生高温,并释放大量气体……”
这次韩琦一头雾水。
“书院里教授了这些?”
赵曙很是严肃的问道。
“对,不过都在那些学生内部,并未扩散。”
沈安知道他忌惮什么,他同样忌惮,“若是扩散出去,其实也没什么。”
“没什么?”韩琦没好气的道:“到时候辽人攻城略地,直接用火药炸开城墙,大宋如何防御?”
沈安微笑道:“可是大宋为何要防御呢?”
韩琦一怔,旋即大笑了起来。
曾公亮说道:“大宋如今可不怕辽人再来了,来了就打。”
众人不禁都笑了起来。
是啊!
大宋如今可不怕辽人了。
你若是来,那就做一场就是。
赵允让拍拍沈安的肩膀,“你那个杂学……老夫有孙儿在宗室书院,好生教,回头若是学不到东西,老夫只管找你。”
沈安苦着脸道:“这个看用不用功。”
赵允让嘿嘿笑了一下,然后问道:“这个火药还能做成什么?”
“这个……用处可大了。”沈安说道:“比如说以后可以用于开矿,可以用于打造更强悍的兵器……不过这些都需要一步步的改良火药。”
“打造兵器?”
赵曙的眼中一亮,“说说。”
沈安觉得他的眼睛里有绿光,看着和狼似的。
再一看宰辅们,那眼神更是贪婪的没边。
“若是真能弄出更厉害的兵器,回头你要多少字画只管说,老夫致仕之后就专门给你写!”
韩琦捧着大肚子,很是慷慨。
曾公亮说道:“赶紧说,回头你家芋头的启蒙只管送去老夫家中。”
啧啧!
曾公亮亲自启蒙,这个说出去怕是会惊呆汴梁的吃瓜群众。
包拯没说话,只是握拳。
“火药这东西会膨胀,会有劲头,若是咱们弄个铁家伙,用火药把它推出去会如何?”
沈安看着他们,觉得自己在引出世间最可怕的魔鬼。
冷兵器时代再怎么厮杀,那惨烈也没法和热兵器相提并论。
热兵器那就是开疆拓土的利器啊!
赵曙别看一脸沉稳,可沈安发现他的腿在有节奏的点动。
这是激动的。
“把长枪打出去!”
欧阳修兴致勃勃的道:“那可比床弩厉害多了。”
哎!
沈安摇头叹息,觉得和这些人真心没话可说。
“赶紧说说。”包拯同样心痒难耐。
“一个小铁弹,小孩子指头大小,然后在一根管子里被火药推动打出去,那速度比箭矢还快,若是打入敌军的身躯……”
沈安挑眉:“不用苦练什么箭术,端起来点火就是了。一人一根管子,百人,千人,万人……如何?”
“弹如雨下!”
韩琦一声长叹,“陛下,臣请拨钱去书院。”
曾公亮也拱手,“陛下,书院当是大宋的书院。”
包拯看了沈安一眼,“不可敝履自珍!”
沈安点头,认真的道:“书院从不认为那些学识是一家之言论,若是对大宋有益,当行之于天下。”
书院里有不少在研究的项目,等它们一一开花结果后,沈安觉得那里会取代太学,取代所谓的馆阁,变成大宋最重要的地方。
“要多少钱?”赵曙已经是彻底的心动了,“只管说话,若是要题写什么牌匾,只管拟来。”
啧啧!
大伙儿都没见过这般大方的官家,不禁都笑了。
……
感谢书友‘俱怀逸兴、壮思飞’,仓库的老盟主,本书打赏了两个盟主,感谢。
大家晚安。
第1453章 臭不可闻的办法
“有些人对你让二大王去学什么杂学很不满。”
大清早苏轼就来混吃混喝了,那筷子使得比李白还厉害,筷筷不离二梅炖了一夜的蹄髈。
大个的蹄膀去毛,开刀花,然后下锅里按照红烧的做法多加水小火炖一夜,那味道。
“入口即化啊!”
苏轼吃的很是酣畅淋漓。
边上的芋头一脸苦大仇深的看着他,低声和姑姑说道:“姑姑,他吃的好凶。”
果果点头,苦着脸道:“他还喜欢喝酒,喝多了就作诗。”
芋头吃了一口鸡蛋,见苏轼又吃了一大块蹄膀,而且是最肥的那种,不禁叹息道:“爹爹说吃多了肉会胖,要多吃鱼虾和菜蔬,姑姑,他好可怜。”
果果看了他一眼,觉得侄子好可怜,被哥哥这么哄骗,旋即她就想起自己当年的事儿。
哥哥定然也哄骗过我!
沈安瞪了芋头一眼,又指指菜蔬,示意不许偏食。
也只有沈家在这个季节能轻松吃到菜蔬,可芋头却极为不喜欢。
“他们不满又如何?”沈安淡淡的道:“二大王自己上心,哭着喊着要去学杂学,非得在书院里蹲着,这谁也没办法不是。”
苏轼喝了一口那个非常油的蹄髈汤,沈安不禁暗赞一声好汉兄。
那是红烧作法的汤汁,还是熬制了一夜的,那油腻的……外加还是重口味,堪称是嘌呤界的大佬。
这厮就这么连喝了几大口,真是够生猛啊!
喝了重口味的汤,苏轼觉得这个早晨自己圆满了,就擦擦嘴,说道:“只是有人嘀咕,圣人就下了令,最近不许二大王出门。”
“这是在给某好看呐!”
沈安觉得这个早晨不那么美好,“谁干的?”
给赵颢上眼药没事,反正那厮是老二,轮不到他做太子。可借机打压一下杂学,这事儿办的有些恶心人。
“几个不打眼的官员。”苏轼摸着肚腩,冲着芋头露出了自认为很慈祥的笑容,“据说还有几个能进宫的妇人,她们在圣人的面前嘀咕了些话。哎!昨日某去别人家喝酒,正好他家娘子听闻过此事,就给某说了。”
芋头吃好了,果果带着他回去。
等他们出去后,沈安看着苏轼,神色严肃的道:“子瞻兄,咱们啥事都能干,可别人的娘子……那是万万不能干的啊!”
苏轼文名满天下,连宫中的曹御姐和高滔滔都是他的粉丝,外面的那些女人就可想而知了。
要是哪日他来个朋友妻啥的,沈安担心他会被砍死。
“某怎会如此?你想多了,想多了。”苏轼抚须道:“某和那些人只是谈谈诗词罢了,月色迷人,当风而歌,不亦快哉!”
沈安觉得这货迟早会倒霉。
稍后他去了皇城,求见赵顼。
赵顼新婚,看着脸上多了光彩,精神奕奕的。
“悠着点。”
沈安和他扯淡几句,就说寻赵颢有事。
“书院的事。”
“圣人不许他出去。”赵顼也很苦恼,“官家也无法。”
高滔滔一发飙,赵曙也软了。
“某是来安慰他的。”
沈安一脸正经人的模样。
稍后赵颢来了,看着没精打采的。
被关在宫中几年,好不容易有了出去浪的机会,却被母亲一巴掌拍了回来,真难受。
“真心想学杂学?”
沈安开门见山的问道。
赵颢点头,“我读书来做什么?明理罢了,又不用我去干大事,如今我看着书本就难受,觉着坐不住,可在书院里,我却觉着很欢喜。”
好事!
有个二大王蹲在书院里,这便是极大的号召。
“只是圣人不许。”
“呵呵!”
沈安呵呵一笑,“想做事有的是办法,你可信某?”
赵颢看着他,觉得有些眼熟。
是了,当年有个医术最出色的老郎中就是这个神态。
让人信赖啊!
他点头。
沈安低声和他说了一会儿,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可敢吗?”
“敢!”
年轻人豪气干云啊!
沈安最后交代道:“此事不能让别人代替你去做,否则会害死人。”
赵颢点头,“那地方腌臜,都是臭物。真的能行吗?”
沈安淡淡的道:“人世间的真理在何处?就在杂学里。在杂学里,世间万物皆可剖析。美丑只是肉眼的判断,差远了。比如说金肥丹就是用了腌臜的东西来发酵,最后成了肥田的利器。而你看着光洁无暇的肌肤,若是放大了看,全是坑坑洼洼,甚至还有些小虫……”
赵颢的咽喉涌动了一下,然后觉得这事儿怕是不靠谱。
“杂学不是佛道,虚无缥缈。杂学的每一件事都经得起推敲。”沈安拍拍他的肩膀,觉得自己正在重新改造一个少年,成就感满满,“某看好你哦,去吧。”
赵颢站在那里,稍后赵顼出来见他发呆,就问道:“可是有事?”
赵颢摇头。
“沈安刚才教了你什么?”赵顼走了出来,常大娘从侧面端着盘子过来,他取了热茶,对她颔首。
常大娘欢喜的福身回去。
在庆宁宫中,也只有她能得到赵顼这般对待,让不少人羡慕嫉妒恨。
向氏带着人进了庆宁宫,恰好看到这一幕。
“没什么,就是说了一下杂学的学识。”
赵颢见大嫂回来,就匆匆告辞。
“圣人那边没留你用饭?”
见妻子回来,赵顼露出了微笑。
“圣人那边来了几个妇人。”
向氏走过来,看了一眼刚走进厢房的常大娘,“她们好像有些忌惮妾身,都不大说话。”
这种情况下再不走就是不知趣。
赵顼微笑道:“无碍,只是些吃饱撑的女人找事而已。”
向氏讶然,赵顼看了她一眼,解释道:“二郎那日送了个让人震惊的贺礼,出处却是杂学,有人觉着沈安的风头已经够大了,不肯让二郎再去和他亲近,更不想让二郎去学杂学。”
向氏点头嗯了一声。
还有一个原因。
赵颢去了书院,有沈安和王雱看着,赵曙和赵顼都不必担心他会被人利用。
夺嫡啊!
儿子多了,除去最看重的那个,其他的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就是别沾染朝政。
以后那位赵佶就玩出了花,结果意外继位,依旧不忘旧日情怀,结果把大宋给玩残了。
向氏感觉他的语气里有些遗憾,也有些如释重负,就小心翼翼的问道:“大王,那个常大娘看着有些呆呢。”
“她?”赵顼的神色变冷,淡淡的道:“这世间聪明人太多,偶尔呆傻些也不错。”
“是。”向氏知道这个问题不能再问了。
……
回到自己住所的赵颢找来了木桶和铲子,又去找来了纱巾。
“二大王这是怎么了?”
大伙儿都觉得赵颢有些古怪,不过旋即就抛开了。
赵颢在煎熬。
夜深人静,他坐在床上,喃喃的道:“真的能行吗?可是很腌臜啊!”
“那等地方说出来就恶心,怎么还有那么大的用处呢?”
他在怀疑沈安给自己的法子。
但沈安过往的辉煌让他又觉得此事可能真靠谱。
第一晚他就这么硬挺着没去,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打哈欠。
宫中的日子……说句实话,那就和囚禁没啥区别。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帝王要治理国家,皇后要管理宫中,公主们努力学习,只是为了以后好出嫁,而皇子们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在老大赵顼的地位稳固时,赵颢他们的日子就是消磨。
这样的日子就如同是后世那些老机关一般,一杯茶,一包烟,一张报纸看半天……
这样的日子年轻人没法过啊!
当天晚上,赵颢终于忍不住了。
等所有人都睡了之后,他拎着木桶,带着铲子出门了。
他去了茅厕。
天气还冷,茅厕里的味道比夏天时好了许多,但依旧难闻
赵顼进了茅厕,然后又出来干呕了几下。
他看看四周,确定没人,就拿出纱巾蒙住了鼻子。
再度进了茅厕后,他点了一盏灯。
沈安若是在此,定然会吟诵一句后世著名的歇后语。
茅厕里点灯……
赵颢拿着铲子,仔细看着蹲坑前。
蹲着撒尿,尿液就往前,天长日久,那土层看着都不一样。
“就是这个?”
赵颢真的想叫人来刮,可想到沈安说的话,只能忍了。
铲子一点点的刮着,这里的土层格外的坚硬,没多久赵颢就满头大汗。
一个多时辰后,他成功的弄了一桶尿土。
还不够啊!
他又去弄了一个木桶来,这次却是从墙角边缘刮。
——杂学不会糊弄人,要有为了杂学而献身的精神。
这是沈安的鼓励。
是了,我此刻就是在为了杂学而献身。
赵颢努力刮着,幸而现在是初春,天气还冷,就算是夜尿多的也是在自己屋里解决了。
回到自己的地方后,他嗅嗅身上,觉得浑身都是尿骚味。
操蛋啊!
他换了衣裳,可感觉味道依旧。
好不容易等天亮了,他叫人弄了热水洗澡,然后说自己要操练。
好吧,二大王吃饱撑的要操练武艺。
没人关注这个。
操练武艺自然会出汗,出汗就要洗澡。
赵颢叫人烧水,他甚至去了烧水的地方蹲着。
“多烧些,火别灭了。”
然后他赶走了烧火的人,做贼似的把自己那两桶尿土搬运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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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4章 爆炸,宫中慌乱
赵颢弄了一个竹条编的大筐,下面垫几层细竹片编的东西,把尿土放进去。
把大筐吊起来,下面放个木桶,然后开始用热水浇淋。
千辛万苦弄了许多水,然后熬制……
过程就不赘述了,最后得了不少结晶体。
一股子奇怪的气味弥漫在附近,这几日无风,全让赵颢自己享受了。
二大王病了。
他挑着木桶操练的事迹深深的打动了大家,于是有人偷偷去告状,说是二大王怕是抽抽了。
老娘的儿子能抽抽?
高滔滔令人抽了告状的人一顿,可却压不住传言。
疯了!
二大王真的疯了。
每天在烧水,旁人压根不给靠近,谁敢靠近就是一瓢滚水。
亲娘啊!那真是滚水!
要是被泼在身上,怕是会皮开肉绽。
而且那附近总是有股子很**的味道,有人说是骚味,骚的让人难受,让人干呕不止,可二大王却甘之如饴让人很是费解。
过了两天,赵颢说是自己的床上有虫子,叫人去要硫磺来熏。
硫磺入药历史悠久,号称药中的大将,凶猛无比啊!
听闻二大王想用硫磺来熏床,几个御医摇头晃脑的赞叹了一番,又引经据典的说了用硫磺熏床的好处,引得众人一阵赞叹。
有人说道:“二大王竟然颇知药理,若是能学了医术,想来也是一段佳话。”
众人都笑了笑。
“二大王无事嘛。”
赵老二没事干,不,是不能干事,免得引发忌惮。
若是能教授他医术,想来以圣人对子女的溺爱,那位师傅定然会青云直上。
“说是他想学杂学。”
“可圣人却不许,说是容易引发争斗。”
“杂学……那是项庄舞剑,他们是针对的沈郡公,二大王只是池鱼之殃罢了。圣人不想二大王掺和进去也是一片慈心。你们想想,二大王若是掺和了进去,那岂不就是掺和了政争?”
众人点头。
“谁都能掺和,就皇子不能。”
“皇子不能选边站啊!”
“沈郡公怕是会生气吧。”
“那有何用?”
“圣人出手了,他就算是气个半死也无济于事。”
“连官家都没办法呢!”
一阵轻笑后,有人说道:“当今官家和圣人……也是一顿佳话嘛!”
官家和圣人伉俪情深,这个真算是佳话。
而赵颢得了硫磺后,只是笑了笑。
这天气冷,每日还是烧了炭盆。
宫中的木炭自然是极好的,加上硫磺,又加上他几番折腾出来的尿土结晶。
按照沈安交代的比例和方法,最后得出了一坛子东西。
“这个东西真有用?”
一堆白土而已,外加每日都能见到了木炭,就是硫磺少见些。
可以前炼丹的道人没少用硫磺啊!
这三样东西加在一起就成了他脱困的宝贝。
试试吧。
选在什么时候呢?
白天吗?
赵颢摇头,他觉得白天不大好。
因为这东西一旦发作起来,火光必然是有的。
可大白天能有几个人看到火光。
若是没人看见,那岂不是锦衣夜行?
不,给给瞎子抛媚眼。
于是他依旧选择在了晚上。
夜不深,人不静。
赵颢把坛子弄了出来,然后插了根自己弄的引线。
放在哪里呢?
赵颢觉得还是放在墙边最好。
他把坛子放在墙边,回身,见没人出来,心中大定。
他拿着烛台出来,点燃了引线,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跑。
他刚跑进屋里,侧面有个内侍大抵是想拉屎,就打着哈欠出来。
冷天上茅厕就是受罪啊!
“回去!”
赵颢喊了一嗓子,那内侍却只是一愣,然后回身准备过去。
“二大王又病了?”
轰!
爆炸声中,火光一冲。
气浪马上就席卷而来。
围墙轰然倒塌,泥沙碎屑四处飞溅。
内侍只觉得背后被谁给推了一下,然后就趴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
巨大的恐惧让他括约肌一松,接着屎尿齐流。
赵颢出了房间,呆呆的看着前方。
卧槽!
沈安!
沈郡公!
安北凶!
沈大爷!
粪坑里竟然真的刨出了火药。
你教的竟然是真的。
内侍宫女们都出来了。
大家都在看着硝烟未散之处。
那一截围墙已经倒塌了,周围一片狼藉。
众人看着赵颢。
二大王,您这是弄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啊!
……
轰!
赵曙和高滔滔正准备就寝了,听到爆炸声后,他下意识的就喊道:“有逆贼!”
他见识过火器的操练,所以印象深刻,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什么。
“保护官家,保护圣人!”
陈忠珩出现了,他冲进来,先是确定床上的帝后无恙,才回身喊道:“去皇城司,告诉张八年宫中有人谋逆!”
有内侍狂奔而去。
“都站在外面,拿着东西,凳子好,木棍也行,你……你拿着枕头作甚?”
陈忠珩一阵指挥,殿外就初步形成了一条防线。
……
爆炸声传到曹太后那里时,她正在看经文。
深宫寂寞,若是没有排遣的法子,人会被逼疯。
看经文,从经文里寻找安静的力量,这是许多人的共同选择。
听到爆炸声后,外面的飞燕惊呼道:“有火光!”
昭君正在外间烤火,听到声音就跑进来。
“娘娘……”
不知何时,曹太后已经手持长刀,脚下也换了一双轻便的鞋子。
“慌什么?”
她疾步往外走去。
“听声音是在前面,若是有人谋逆,必定是往帝后那边去,身强力壮的都跟着老身来,其他人留守,不得妄动,否则军律无情。”
她情不自禁的就用了军律这个词,女官夏爽犹豫了一下,就拿起一枚粗针跟在了后面。
宫中有些慌乱,四处都有人在乱跑。
“各自回去,谁敢在外面乱跑的,一概拿下,做谋逆处置。”
人心惶惶之际,手中拎着长刀的曹太后就像是定海神针。
那些人惶然站在边上,曹太后沉声道:“都回去,稍后各处检查,不在本位的拿下了再说。”
“遵命。”
无数人低头,曹太后带着人一路去了帝后那里。
那里此刻已经多了几十名强壮的内侍,看似坚不可摧。
“愚蠢!”
曹太后毫不客气的骂道:“此刻最要紧的把帝后带到别的地方去,逆贼若是来寻寻不到,就会担心皇城司的人打进来,继而心乱如麻,敌军心乱如麻,咱们自然就能从容应对……”
一番话说的陈忠珩无地自容。
曹太后问道:“官家和皇后呢?”
“娘娘。”
赵曙出来了,拱手道:“却不小心惊扰了娘娘。”
曹太后目光转冷,长刀指着赵曙身后的两个内侍。
“退后!”
赵曙心中一楞,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担心他被劫持啊!
那两个内侍退后后,曹太后心中一松,说道:“官家可去别的地方,这里就留下皇后即可。”
这是准备用高滔滔来当诱饵……
娘娘真是杀伐果断啊!
这些人哪里见识过这等果决的手段,一时间都服气了。
赵曙摇头,里面的高滔滔却说道:“官家只管去。”
曹太后一双浓眉皱起,“官家自去,老身在此陪着皇后。”
若是要牺牲,老娘也在这里。
豪气干云啊!
赵曙心中钦佩,刚想说话,就见一人飞奔而来,却是张八年。
“张都知来了,好了好了。”
众人一阵欢呼。
“逆贼何在?”赵曙面色铁青,发誓一定要让那些逆贼死无葬身之地。
不,弄死了逆贼之后,他们的家眷也不能放过,全数赶到灵州去牧马。
张八年先是对曹太后拱手,眼中多了钦佩之色,然后才禀告道:“官家,并无逆贼。”
“那先前的爆炸是哪来的?”
赵曙的面色更难看了,“宫中并无火药,哪来的?”
高滔滔见无事也出来了,后怕之余就说道:“那火药可是攻城略地的兵家利器,为何会突兀的出现在宫中,臣妾看这是里外勾结,定然有内贼。”
赵曙点头。
两口子都被气炸了,张八年却冷冷的道:“是二大王那里发出的爆炸。”
“二郎?”
高滔滔一愣,“二郎不是每日读书吗?不好,谁要害二郎?二郎可无恙?”
这是母亲的本能反应。
此刻高滔滔的眼神凶狠,张八年看着想到了自己当年追杀闻先生时遇到的野狼。
那野狼有了身孕,当时的眼神就和此刻的高滔滔差不多。
他低头道:“二大王无恙。”
高滔滔松了一口气,“官家,臣妾想去看看二郎。”
赵曙说道:“一起吧。”
夫妻俩一路去了赵颢那里。
皇子出阁后就不能在后宫居住,和赵顼一般,赵颢也是独居,只是地盘不大。
官家和圣人一起来了,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站成排,赵曙一一看去,最后是赵颢。
赵颢看着有些欢喜,拱手道:“惊扰了官家圣人,臣有罪。”
“二郎……”
高滔滔急匆匆的过去,这里捏捏那里摸摸,就问可曾受伤。
少年意气,觉得这个世界都是自己的,哪里耐烦这个。
“臣好着呢。”
高滔滔见他好好的,回身就准备查问。
赵曙已经站在了垮塌的围墙处。
他嗅到了一些熟悉的硝烟味道。
“谁干的?”
众人默然。
“火药乃是利器,宫中怎会出现?张八年!”
赵曙的声音陡然一冷。
“臣在。”
张八年出来,大家知道要见血了。
赵曙冷冷的道:“查清楚,但凡涉及的,全数拿下,朕只要消息!”
这是让张八年放手去做,一切后果他来挡着。
张八年刚想答应,赵颢尴尬的道:“官家,这……这是臣胡闹弄出来的。”
嗯?
赵曙看着他,目光中多了狐疑。
帝王本能回归之后,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儿子怕是被谁给蛊惑了。
“全数拿下!”
发飙的帝王是不讲道理的,伺候赵颢的人都跪下了,有人喊道:“官家,小的冤枉啊!”
“官家,真是臣做的。”赵颢此刻又想起了沈安的话。
——你若是让别人掺和,会出人命的。
果然,现在没让人掺和都要出事了。
他跪下道:“臣不敢妄言。”
赵曙看着他,冷冷的道:“你哪来的火药?”
赵颢看看四周,赵曙冷哼一声,陈忠珩说道:“都各自回屋等候处置。”
等闲杂人等走了之后,赵颢说道:“臣是用杂学里的学识,自己弄成了火药。”
第1455章 这个世间唯一有这个本事的人
夜风凛凛,院子里的硝烟味渐渐散去。
赵曙负手站在那里,目光冰冷,“沈安弄出了好火药,是杂学的学识,可那些东西宫中哪里有?”
火药的配方他看过,木炭宫中有,其它的呢?
这时外面来了个亲事官,近前后禀告道:“官家,二大王前日说是要熏床上的虫子,就要了硫磺。”
这个小畜生!
赵曙的脸上青色一闪而过。
“你和谁勾结弄来的硝?”
赵曙是真的怒了。
竟然有人把硝弄进了宫中,而且还是给了他的儿子。
这是想做什么?
陈忠珩用同情的目光看了赵颢一眼,觉得这位二大王真的是在作死。
大王以后定然是太子,这个不可动摇,否则沈安会发狂,王雱会发狂,折克行会发狂。包拯会咆哮御前,王安石会上万言书,宰辅们会探寻关于官家是否脑子有病这个问题。
所以赵颢以后的存在感会非常弱。
可你这一下却惹祸了啊!
你弄别的都成,弄火药,你想做什么?
想谋逆吗?
而且里外勾结历来都是皇室最忌惮、最忌讳的事儿,您这真是在作死啊!
高滔滔劝道:“官家,二郎怕是被人给蛊惑了,是了,二郎自小就乖巧,哪里会和外人勾结?多半是有人蛊惑,二郎,可是如此?”
赵顼苦笑道:“娘,真是孩儿自己弄出来的。”
“小畜生!”这事情可不小,赵曙森然道:“你既然咬死不认,那朕便在此,你去再弄了火药出来。若是弄不出来……”
“官人!”
听到赵曙的语气不对劲,高滔滔不禁靠了过来,低声道:“二郎一时糊涂罢了。”
“好!”
赵颢却松了一口气。
随后就是复制。
可大晚上的,这个不方便啊!
“官家,此事腌臜……”赵颢想起了自己刮土的经历,不禁就干呕了一下。
赵曙冷冷的道:“腌臜也无妨。”
好吧。
赵颢亲自去找来了木桶和铲子,然后老规矩面纱遮脸去了茅房。
“这是要做什么?”
陈忠珩跟了进去,见赵颢在铲粪坑边缘的土,不禁出来就吐了。
卧槽!
二大王这是要自暴自弃了还是怎地?
夜深了。
得知儿子在茅房里铲土后,赵曙淡淡的道:“装疯卖傻无用!”
他此刻想到的全是夺嫡的事儿。
若是自己的几个儿子自相残杀,那可以参考前唐的老李家,一家子杀红了眼,堪称是夺嫡的千古标本。
他不能容忍这等事儿发生,所以已经打定了主意。
“官家,二大王说要生火烧水。”
“帮他弄。”
赵曙两口子在里面已经烤上火了,可炭火温暖,却暖不热他们的心。
这便是皇家的悲哀。
夜深了,可赵曙却没有丝毫睡意。
“二郎小时极为可爱,跟在臣妾的身后亦步亦趋,笑起来让人心都化了……”
高滔滔一直在念叨这些。
一直到凌晨,天色微明时,赵颢才回来。
“官家,说是还得等,大概要明日了。”
赵曙看向陈忠珩和张八年。
两人点头,表示从头到尾都在监控之中。
只是他们二人的神色看着不大对劲。
好像是有些……嫌弃?
瞬间高滔滔就准备在小本子上记下他们二人蔑视自己孩子的罪行。
赵曙淡淡的道:“看着他,明日朕再来。”
帝后一夜未睡,火气很大。
而昨夜宫中有爆炸声,甚至有火光的事儿已经传开了。
大伙儿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说是造反吧,早上宰辅们进宫议事,回来也活蹦乱跳的,屁事没有。
可不是造反的话,为啥会有火药爆炸?
极少数见识过火器的人判定了此事,包括沈安。
他正在喝酒。
折克行坐在对面,看着不吭不响的,举杯!
沈安苦着脸举杯。
折克行一饮而尽。
沈安喝了一口,然后皱眉一饮而尽。
这高度酒真的很辣啊!
可折克行就和喝水似的。
边上的王雱干了一杯后就面色惨白,大抵离死不远了。
赵顼一脸纠结,用长袖遮住了酒杯,来了个一饮而尽。
苏轼冷笑道:“大王的袖子里定然有问题。”
赵顼看了他一眼,发誓以后要让他好看。
折克行淡淡的道:“不喝也好,只是莫要浪费了。”
这话梗人啊!
赵顼只得重新倒满一杯喝了,然后从袖口里弄了一坨棉花出来。
都是高手啊!
沈安一脸不屑的道:“喝个小酒罢了,弄这些手段作甚?”
就在他的身后,一摊酒液正在缓缓向边上流淌。
赵顼一脸正气的道:“只是倒错了地方。”
无耻!
苏轼觉得这位大王真的够无耻。
赵顼打个酒嗝,同情的看了王雱一眼,觉得自己比他好些。
“宫中昨夜有些动静。”
赵顼的神色淡然,“有人弄了火药进宫,还是亲近人。”
王雱马上反应过来了,“可是有皇子谋逆?”
苏轼茫然,“不会吧?”
王雱这次主动喝了一杯酒,阴着脸道:“若是外人谋逆,官家定然会震怒,宰辅们也会咆哮,随即大索宫中,皇城司会倾巢而出,在京城四处巡查……可这些一样也无,那便是谋逆之人让官家说不出口!”
赵顼低头,觉得自己很蠢。
沈安不禁仰头喝了一杯酒,说道:“你就不能收着点吗?非得说出来让咱们觉着自己很蠢。”
苏轼此刻才明白,不禁赞道:“元泽果真是聪慧无双啊!”
这人聪明的让人觉得无奈。
不知道王安石和这个聪明的吓人的儿子是怎么相处的,沈安觉得他定然会很无奈。
赵顼淡淡的道:“是,也不是。”
王雱想说话,沈安干咳一声,“还让不让人活了?你就消停些吧。”
他举杯,众人齐齐干了。
“此事与谋逆无关。”
沈安夹了一块锅巴嘎嘣嘎嘣的吃着。
这锅巴是专门做的,最后再弄点酱料糊着,滚油一浇,马上嘎吱嘎吱的响,然后嘴里一嚼,滋味无穷,嘎嘣脆。
下酒这玩意儿最是霸道,沈安吃的很是惬意。
众人却在看着他。
昨夜的事儿赵顼没法掺和,但他却知道自家二弟不是那等人,所以很是迷惑。
此刻见沈安笃定,他不禁恍然大悟,“可是你给二郎出了主意?可你是怎么把火药弄进去的?那不可能啊!”
王雱从他的话里弄清了某些事儿,板着脸道:“偷运火药进宫,这是大罪!”
他把酒杯一砸,起身道:“此事瞒不过,你赶紧带着妻儿老小走。”
苏轼也明白过来了,刚想咋呼,折克行眯眼道:“此刻皇城司的眼线太多,不好动。”
“先去城外躲着。”赵顼一咬牙,“你带着果果出去,至于你的妻儿,安心,某豁出去了也要保住他们的平安。”
“杂学!”沈安压压手,示意他们担心,“那只是杂学。”
“什么意思?”
“火药并非只能在外面配制。”
赵顼眨眨眼睛,“你那日和二郎说了好一阵,就是在说这个?”
沈安点头,喝了一口酒,又吃了一块锅巴。
人生就是这么的有滋有味啊!
赵顼突然笑了起来,然后举杯喝酒。
“竟然这般吗?”他不禁摇头。
王雱也为之一惊,“安北兄,宫中哪里会有那些东西?”
书院里有一群学生就是专门玩火药的,经常弄出大动静来,王雱出手收拾过他们,对火药的配方并不陌生。
“杂学还有许多。”沈安淡淡的道:“你们可相信吗?一个国家为了获取火药,竟然勒令国中所有人家的茅厕都归于国有。”
卧槽!
还有这等事?
苏轼喃喃的道:“难道某整日拉撒还能有益于国?”
“你想多了。”沈安笑了笑,“大宋不乏硝石。”
大宋目前的火药应用规模不大,国内的硝石资源不成问题。
就算是不够了,咱再往东边走走,那个岛国的硝石据说也不少。
“我不信!”
赵顼丢下筷子就跑。
他一路进宫,直接去了赵颢的住所。
才将转过去,就见两个亲事官从边上冒了出来,一脸堆笑的道:“大王,官家和圣人在里面,娘娘也在里面,说是不许人进出。”
这是要三堂会审吗?
赵顼心中焦急,“那你去通报一番。”
亲事官点头,刚转身……
“轰!”
里面突然一声爆炸。
赵顼毫不犹豫的就冲了进去。
院子里,张八年手持高大盾牌站在赵曙的身前,而赵曙的身后就是高滔滔,两人安然无恙。
陈忠珩早有经验,马上就趴在了地上。
周围再无别人。
不,有一个。
赵颢从侧面的墙角那里钻了出来,一脸兴奋的说道:“官家,圣人,这便是火药!”
赵顼心中一惊,问道:“可是茅坑里弄出来的?”
赵颢点头,“正是。”
他兴奋的不行,高滔滔却冲了出来,一巴掌一巴掌的拍去。
赵颢不敢躲,只能侧身,让她拍打自己的后背。
“这是火药啊!攻城略地的利器,杀人不眨眼的凶物,你怎么就这么弄出来了,啊!你不怕死吗?你若是不小心……怎么办?”
高滔滔眼泪都出来了。
赵曙沉声道:“谁教的?”
赵颢低头。
“这还要保密吗?”
宫中随便弄点东西就能制成火药,这个发现几乎颠覆了赵曙的三观。
这个世间唯有这个本事的……
他深吸一口气,“沈安。”
……
第三更,还有。
第1456章 差点被一刀剁了的沈括
沈安被揪进了宫中。
“在聚会?”
赵曙看着情绪很稳定。
沈安忍住了一个酒嗝,“是,今日休沐,臣在家中弄了火锅,和他们一起喝酒。”
赵曙淡淡的道:“喝的不少,拉的应当也不少吧。”
呃!
这个问题很腌臜啊!
沈安干笑。
“你交给二郎的那个法子是什么道理?”
赵曙想了许久,甚至还发动了陈忠珩一起想。
看看陈忠珩一脸的生无可恋吧,分明就是用脑过度了。
“那个简单啊!”沈安平静的道:“陛下,人体是个神奇的地方,吃喝拉撒,吃进去米饭汤饼和肉类菜蔬,拉出来……许多东西都被人体给改造过了,比如说撒尿,里面含有……”
沈安抬头,“这些东西被土吸收了,慢慢的析出来,看着白生生的一层……”
很恶心!
陈忠珩觉得自己的晚饭大抵就省了。
“比如说金肥丹,比如说在郑州那里有块不毛之地,那就是盐碱地,不长庄稼,就长些耐盐碱的菜。那片土地上看着就是白茫茫一片,上面都是硝土,化了之后晾晒就能得到硝……”
“官家,许多东西看似神奇,实则都有道理在里面。”
沈安可以把这些东西神话了,但后果就是杂学寸步难行。
赵曙知道火药厉害,但从不知道火药的制硝过程会这般繁琐。
“这些都是杂学?”
“是。”
赵曙默然。
良久,他说道:“此事不可被外人知晓。”
“此事就只有臣和二大王知晓。”
沈安看了陈忠珩一眼,心想老陈你也知道了,好事啊!
回头宫中哪日再爆炸一次,你和张八年都上嫌疑榜,来一出哥俩好。
赵曙看了陈忠珩一眼,说道:“你自去吧。”
沈安前脚一走,赵曙又招来了赵顼。
赵顼刚才被高滔滔一阵埋怨,又逼着他喝了解酒汤,此刻看着好了些。
不过他一张嘴,一股子浓烈的酒味就出来了。
折克行害死人啊!
本来大伙儿是想喝淡酒的,可折克行一来就找到了烈酒,非说天气冷了喝这个好。
好倒是好,此刻却有些尴尬。
“还没醒酒?”
赵曙微微皱眉。
“臣没喝醉。”
赵顼的回答很是狡猾。
这就说明真没醉。
赵曙问道:“杂学你怎么看?”
“很是利国利民。”
赵曙冷哼一声,“朕知道。”
这便是公对公的谈话。
赵顼想了想,“沈安把这个弄火药的法子给了二郎,实则就是坦露心迹。”
“嗯。”赵曙负手说道:“他是在告诉朕,他随手就能弄出攻城略地、杀人盈野的火药,但却教给了朕的儿子,这便是坦荡。臣子坦荡,朕自然不会猜疑,可杂学里还有这等学识吗?”
今日从粪坑里刨出火药,明日你是不是要从鸡窝里拽出一只金凤凰来?
那后日呢?
赵曙有一种危机感,觉得这样的杂学怕是迟早会失控。
赵顼认真的道:“爹爹,杂学有许多令人震惊的学识。”
他用了爹爹这个称呼,就是用儿子的身份来担保。
赵曙的眼角微微眯着,然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伸手摸摸他的头顶。
如今的赵顼长的比他还高些,所以这个摸头顶的动作显得格外的不协调。
赵顼下意识的就屈膝,让自家老爹顺利的摸了上去。
“我知道了。”
赵顼告退,等他走后,赵曙突然笑了起来,“那个沈安!他这是在告诉朕,杂学太厉害,你最好丢个儿子去书院里盯着,免得哪日弄出了大事朕都不知道。”
陈忠珩讶然道:“二大王不是想去书院,圣人不许吗?那沈安……”
他的好基友弄了这么一出,竟然是想帮助二大王脱离皇宫的桎梏吗?
“这只是顺带为之。”
赵曙淡淡的道:“那小子怎会为了二郎冒险出手?他真正的目的还是想告诉朕,要重视杂学。”
“胆大妄为!”
赵曙的评语让陈忠珩心惊。
旋即赵曙的一个决定就传了出去。
“说是二大王成人了,以后可出入皇城。”
韩琦很是纠结的道:“二大王整日无所事事,去书院厮混也好,可官家珍而重之的是何意?”
众人摇头,随即开始处置政事。
稍后有人来禀告消息,“各位相公,官家出内藏库五千贯,说是给邙山那书院,用于助学。”
韩琦放下毛病,嘴里轻嘶,“这不对啊!”
曾公亮屈指叩击着桌面,“二大王去书院,接着又给钱,沈安难道又立下了大功?”
他看向了包拯。
包拯摇头,“老夫不知。”
操蛋的玩意儿,这是又弄了什么幺蛾子呢?
包拯发誓沈安若是再搅风搅雨,回头就一巴掌超度了他。
欧阳修叹息一声,用一种优越感爆棚的姿态说道:“宫中才将爆炸啊!”
这个联想能力也是没谁了。
韩琦的眼睛一亮,手劲就大了些,结果拉下了两根胡须,痛的他眉心一跳。
“沈安弄出来的东西!”
他斩钉截铁的道:“这定然是沈安干的好事!”
“圣人执拗,既然说了不许二大王去书院,怎地会反悔?”
韩琦就像是一个断案如神的官员,自信的道:“还有,官家拨钱从来都不会偏向着邙山书院,否则容易引发争执。上次给战马就是连带着太学一起给了,如今拨钱却只给了邙山书院,呵呵!”
这里面若是没猫腻,他韩字倒着写!
可这是为何?
不弄清楚这事儿,韩琦觉得心中不安。
他看着包拯,“希仁不是有事吗?”
包拯起身,“老夫有事出去一趟。”
“去吧去吧。”
等包拯出去后,韩琦得意的道:“老夫敢打赌,沈安要倒霉了。”
包拯一路去了沈家,沈安正在和王雱商议书院的事。
“那夜的爆炸是怎么回事?”
包拯的问题开门见山,目光不善。
沈安也不敢隐瞒,“就是用宫中的某些东西弄出了火药。”
包拯深吸一口气,“可能控制?”
沈安点头,“能。”
控制茅坑罢了,外加控制硫磺,至于木炭,随便弄。
若是不能的话,沈安觉得自己今天就过不去了,老包绝对会把他追杀到天尽头。
包拯点头,然后转身就走。
老爷子这个雷厉风行啊!
“你的手段连某都怕。”王雱摇头叹息,“你看似不聪明,每每做事也很是直接,可谁若是以为这便是你的手段,撞上去就会吃亏。”
“呵呵!”
沈安喝了一口茶,美滋滋的品着。
他还是不喜欢喝茶末,感觉不自在。
炒茶喝着很不错,等以后年纪大了再加点儿枸杞什么的。
哎!
小日子就是这么的滋润啊!
书院里的气氛很不错,可对于书院的学生能弄火药这件事,却有人弹劾过,担心火药配方会被盗走。
这事儿军方也隐隐约约有些声音传来,大抵是火药的事儿可以放在军方的控制下,皇城司也行,一句话,看似松散的书院里不适合。
所以王雱才会出手让那些学生把动静弄小些。
呵呵!
这下沈安通过赵颢出宫的契机,通过赵曙的两个决定狠抽了那些人两巴掌。
你们想削弱书院吗?
来,试试。
二皇子在书院厮混,官家拨钱进书院说是助学。
来,你们再弹劾试试。
这两巴掌可挨的舒坦?
沈安心情大好,吩咐道:“那个……五五啊!”
赵五五进来,微微蹙眉。
咱能不提五五这个称呼吗?
“晚饭让二梅弄些香肠腊肉,记得别炒,就洗了蒸,然后切片。”
这个下饭真是暴爽啊!
沈安有些流口水了。
于是晚上的主菜就是腌肉和香肠两大盘。
“好吃。”果果每天锻炼,胃口超好。
芋头不能多吃,吃了两片大半肥肉的腌肉后,就趁着老爹和自家老娘说话的机会,从姑姑的碗里偷了一块香肠,趁着大家没注意飞快的塞进嘴里,然后闭嘴,缓缓咀嚼着。
老爹说什么腌制的东西小孩子不能多吃,可看看他吧,吃的比谁都多。
大人果然都是骗子。
吃了晚饭,沈安去打理了一下自己的钓具。
作为大宋最有前途的权贵,沈安的未来不可限量。
可在他看来,再多的权势都不如找个地方蹲着钓鱼。
汴梁水多,可沈安钓了许多地方,还是觉着金明池最好。
第二天天蒙蒙亮他就出发了。
自从来了个李宝玖之后,闻小种就不大乐意跟着沈安,只有果果要出门时才殷勤的去伺候。
“哥哥,我们去给芋头和毛豆买好布料,也会给你买。”
果果元气满满的挥手,沈安笑着嘱咐了几句。
看看闻小种吧,那模样,啧啧!真是……
闻小种警惕的看看巷子两边,仿佛果果就是帝王,一刻都不能疏忽。
可他跟着沈安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我们走。”
沈安带着李宝玖出了榆林巷时,李宝玖手中拎着一只羊腿还在啃。
老沈家不差钱,什么羊肉,就算是想吃牛肉都不是事啊!
你说什么禁令,那是对百姓的禁令可好?
汴梁城的权贵们啥时候少过牛肉吃。
汴梁城中此刻人少一些,有拉粪车在缓缓而行。
这个味道比较浓郁,沈安牵着马往边上去了些,李宝玖却依旧在啃羊腿。
就是个吃货啊!
粪车的两个大汉在嘀咕。
“这宫中的屎尿还接不接了?”
“接啊!他们不是说缓几日吗?”
“缓几日,这人每次吃喝就得拉撒,缓几日满了咋整?难道让那些贵人……咦,某说着都恶心。”
“先前那人说以后咱们进宫去舀大粪,边上要有人盯着,这几日正在调配人手呢,等过几日就成了。”
“哎,不就是舀粪吗?怎么弄的那么多事。”
沈安在边上已经懵逼了。
合着赵曙马上就作出了反应啊!
宫中的茅坑一律在监督之下清理,这个就是他的手段?
沈安的脸上看着有些古怪的笑意。
等到了金明池后,他把鱼竿下了,然后慢条斯理的从带来的食盒拿出了两碟菜,又拿了炊饼出来,缓缓吃着。
这日子就是这么的舒坦啊!
随着水军主力转移到了外面,金明池实际上就是一个操练的地方,渐渐的管束也宽松了。春夏的时候有不少人来钓鱼。
今日天气不错,无风,阳光晒的人微暖,正适合户外活动。
慢慢的周围就多了几个来钓鱼的。
侧面有人也在钓鱼,这厮钓上了一条鱼,就弄出刀子来,李宝玖马上扑过去,一脚就把这厮踹倒了水里,然后拔刀准备动手。
“慢着!”
沈安叫住了他,然后赶紧伸出鱼竿,把男子拉了上来。
“某……某只是想吃鱼脍啊!”
男子看着三十多岁,他怒道:“为何把某踢下去?”
那边有水军军士过来,见状就说道:“这是沈郡公当面,沈编校,你竟然当场拔刀!”
呃!
姓沈?
家门啊!
沈安微笑道:“某沈安。”
男子一怔,旋即兴奋的说道:“您是沈郡公?”
自己的名声那么响亮,真的很不方便啊!
看看那些钓鱼的人吧,都纷纷起身拱手。
很麻烦。
沈安颔首。
男子欢喜的道:“下官沈括,见过郡公。”
沈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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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7章 沉迷于试验之中(为新盟主‘痴迷官场小说’贺,加更)
沈括。
许多人不知道这人具体干了什么,就记得一个概念,这人是古代很牛的一个科学家。
而他最出名的著作就是梦溪笔谈。
不过眼前这位落汤鸡般的沈专家此刻正在打哆嗦,一边打哆嗦一边冲着沈安笑,看那兴奋的模样,分明就是遇到了偶像。
“啊嘁!”今日气温适宜,但水里依旧冰冷,沈括却依旧在笑,“沈郡公,敢问那个……”
“带他去换衣裳,找个火盆,多谢了。”
沈安很客气,边上的军士一迭声说道:“小事罢了,小事罢了,哪里值当郡公那么客气。”
沈括被带了去,沈安坐在哪里发呆,突然笑了起来。
“大科学家呀!梦溪笔谈啊!”
他再度抛钩下去,这次很顺利,没多久就有鱼上钩了。
“有劲!”
沈安提了一下鱼竿,马上就感受到了蹦跶,那劲头不小啊!
钓鱼啥时候最快活?
就是现在。
沈安和这条鱼较劲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把它拖到了岸边来。
“那个,宝玖,拿网兜把鱼给弄上来!”
一条起码有六七斤的大鱼啊!
李宝玖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什么,就拔出长刀走过去。
刀光闪过,沈安一头黑线。
长刀准确的把大鱼斩首了,硕大的鱼头还挂在钓钩上,鱼身却滑向水里。
好一个李宝玖,就见他拿起长刀就这么戳过去,竟然戳中了鱼身的侧面,然后一拖就拖了回来。
他拎起鱼身,回头冲着沈安笑了笑,很纯洁的那种,前阵子的低沉渐渐消散。
西夏那边领军将领的家属不少都在兴庆府,类似于人质般的存在。
李宝玖的妻儿就是如此。
从西北回来后,他难过了许久,说是妻儿定然被梁氏杀掉了。
“别担心,西夏去了半壁,内部纷争不断,梁氏不蠢,你的妻儿定然无恙。”
沈安说这话时,语气很是笃定。
李宝玖呆呆的看着水面,只是叹息。
这段时日他都跟着陈洛他们在学大宋话,说的渐渐的有些模样了,可终究有些别扭。
“多谢郎君。”
这句话说的不错,只是腔调有些古怪。
边上的军士突然说道:“你不信?”
李宝玖想摇头,却不善说谎,就有些难受。
那军士嘿嘿的笑道:“郡公在西北可是威名赫赫,西夏如今岌岌可危,哪里还是大宋的对手?最后一战郡公他老人家定然是要去的,到了那时,若是谁动了你的妻儿,难道他们不怕郡公的报复?须知郡公以德服人呐!”
李宝玖听了个大半懂,心中一个激动,但终究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安心。”
沈安淡淡的道:“若是你的妻儿出事,谁干的,十倍偿还。”
“多谢郎君。”
稍后沈括出来了,沈安干脆就叫人在边上弄了个炉子,然后亲自弄了个鱼头火锅。
美酒喝着,滋味浓郁的鱼头吃着,沈安也知道了沈括的际遇。
他的父亲是官员,所以出仕是父荫,这个是大宋特色,没办法。
后来他在底层干了几年,然后去哥哥那边备考,顺带辅佐哥哥,算是个实战型的底层官员。
四年前他一朝中举,仕途还算是顺遂,此刻是在昭文馆编校书籍,官职全称叫做‘编校昭文馆书籍’,顾名思义,干的就是整理校对书籍的活。
这个活看似不打眼,可好歹是在昭文馆啊!
“下官在地方就听闻郡公之事,那神威弩下官也有幸见过,果然构造精巧,让人叹为观止。”
沈括随即就问了沈安关于神威弩的一些原理。
边上看火的军士马上起身说道:“郡公,那是军中机密。”
沈安点头,等稍后军士过去后,才把神威弩的一些构思告诉了沈括。
旁人需要保密,沈括却不用。
“某听闻过你的名字。”沈安见沈括不安,就安慰道:“某喜欢做实事的人,你只管在昭文馆做事。”
沈括起身,一脸期冀的道:“郡公,您若是有暇,下官可否去榆林巷拜访请教?”
这位看来还真是个喜欢钻研的。
沈安含笑道:“自然可以。”
“多谢郡公。”
沈括兴奋的不行,沈安的心情也不错。
这位可是科学大牛啊!
只是后来他把更多的时间耗费在了宦途上。
这样的人,若是使用妥当,那就是杂学的一大助力。
沈安心中微动,然后和沈括聊了一会儿,就带着鱼获回去了。
等他走后,沈括不禁大笑起来。
有军士问道:“沈编校为何欢喜?”
沈括喜滋滋的道:“某喜欢杂学,可一直不得入门好生学了,引以为憾事,今日沈郡公答应某可以去榆林巷请教,这便是得窥杂学的门径,某如何不喜?哈哈哈哈!”
边上有钓鱼的人听到了他这话,就说道:“杂学不就是那些东西吗?学了也好,可这般狂喜却有些过了。”
沈括皱眉道:“那杂学包罗万象,不说什么神威弩,一个铁炉子你可知里面的奥妙?”
那人摇头,沈括叹道:“某就知晓你不知道,某原先也不知道,本以为会很麻烦,可沈郡公只是几句话就说清了道理。炉子里有火烧起来,就会把周围的气弄热了,气一热就会膨胀,膨胀就会变轻,自然会往上窜。可下面的炉口是作何用的?那些煤柴燃烧要气,炉子里没气了怎么得了?火不就熄了?”
以前杂学在汴梁弄过实验,大家对这些概念迷迷糊糊的一知半解,但觉得很有趣。
沈括兴奋的道:“郡公还提出了一个看法,就是炉子里的气跑掉了,外面的气就会顺着炉口进来,然后又被烧热派出,往复循环……可这里面有个东西,郡公说是压力差,真是妙极了的一个说法啊!某迫不及待的想回家去试试了。”
“那不就是郡公以前弄的那个吸水吗?”
呃!
沈括这个土老帽马上就被汴梁人民教育了一番。
“郡公竟然早就弄出了这等东西来验证吗?”
当年御街上到处都是负压吸水的试验,用于吸引顾客进来买东西。
所以汴梁人对此印象深刻,直接碾压了沈括。
“果然是一代大家,某马上回家试试。”
沈括急不可耐的回到家中,不管家人的问话,把鱼获丢在院子里,自己跑进了屋子里做实验。
“不许吵到某!”
他的原配已经去了,现在还是孤零零一个人,倒也逍遥。
屋子里不时有声音传出来。
“妙啊!”
“竟然能这样?果然是郡公,这发现让人迷醉。”
他一直在屋子里做实验,等到了晚饭时,仆役在外面喊:“郎君,吃饭了。”
“别吵某!不吃!”
一直到夜色深沉,沈括才出了屋子。
“果然是郡公说的气,一旦烧光了气,就会和外面的有差异,外面的气就会冲进来。这等看似神迹的手段,实则就是杂学啊!”
沈括站在院子里,兴奋的道:“某明白了!”
一个喜欢琢磨万物的科学家苗子,骤然解开了一个自然界的奥秘,那兴奋之情,真的难以言表。
“大晚上吵什么吵?还让人睡不睡了?”
外面一阵叫骂,沈括却心中欢喜,不以为意。
……
沈安此刻却被叫醒了。
“郎君,书院里的乡兵说了,晚间有人在周围试探。”
陈洛搓着手,冷的够呛。
“有趣。”沈安只是笑了笑。
第二天他就让闻小种去了一趟书院。
“郎君,是有人在盯着书院,而且是盯着书院的后面,就是什么实验室那里。”
沈安吃完早饭在溜达,就差个鸟笼子拎着。
他淡淡的道:“二大王才将去了书院,他们就去踩点,必然是要动手,若是能偷出些东西来,说不得会很值钱,顺带还能让官家觉着书院不安全。那些人不是建言把火药的试验放到军方或是皇城司的管辖之下吗?这下就稳妥了。”
“可惜他们不知道某在书院里放的有乡兵,更不知道乡兵的手段能让他们做噩梦。”
沈安不屑的道:“盯着,若是发现他们要准备动手,就赶紧来禀告,某亲自去坐镇,看看究竟是谁的胆子这般大,特么的,某要让他做噩梦。”
“郎君。”
赵五五双手袖在袖子里,身体微微后仰的走过来,“小娘子在发愁。”
果果最近的功课很不错,沈安心中欢喜,就给她放了个小长假。
“她昨日不是才出去聚会吗?怎地又发愁了?”
赵五五说道:“说是王定儿的祖父被气得吐血。”
这是为朋友担心?
“说清楚些。”
沈安看了她一眼,旋即移开目光。
这个女人太敏感,说不得又要双手捂胸,以为哥想调戏她。
果然,赵五五双手捂胸退后一步,然后说道:“那王朔是天章阁直学士,管着一众侍讲,前几日有侍讲说二大王出宫是被官家带的,官家上次不是强行去了大名府吗,于是二大王有样学样……最后说什么官家这般下去,以后怕是什么隋炀帝第二,王朔听了就呵斥此人,可此人却一番强词夺理,把王朔气得吐血。”
啧啧!
大把年纪了,遇到这等下属还被气吐血,真是不值啊!
沈安不想管这事儿,随后去了书房。
“哥哥……”
“哎!”
沈安捂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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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8章 一句话
每个家庭几乎都有一个顶梁柱。
有的顶梁柱叫做父亲,有的顶梁柱叫做母亲。
而王家的顶梁柱就是王朔。
王朔曾经给仁宗皇帝上过课,资历自然没的说。所以官家才让他担任天章阁直学士,就是要用他的威信来镇压一干侍讲。
威信就是他的立身之本。
可如今这个立身之本却有些动摇。
气急攻心啊!
躺在床上的王朔醒的炯炯的,身边伺候的几个儿子都在劝着。
“爹爹,那冯章就是个跋扈的,迟早会有他的坏处,您德高望重,何苦和这等人争执呢?”
“此事该弹劾冯章,官家但凡知道此事,定然会惩治他。”
王朔的呼吸有些急促,突然说道:“为父若是弹劾冯章就是管束不力,哪还有脸管着他们?”
说着他又咳嗽了几下,声音听着不大好。
哎!
几个儿子出去,外面一群孙子孙女在束手等候。
长辈生病,父辈们进去伺候,孙儿辈得在外面待命。
这个看似很形式主义的举动,却是维系着一个家庭的道德约束。
王旭皱眉出来,王定儿近前问道:“爹爹,翁翁可还好吗?”
王旭摇头,“那股子气还在,郎中说了,你翁翁要心气平和才能好,一直气着……哎!”
王定儿陪着他往回走,边走边说道:“爹爹,他们就是盯着官家上次去了大名府之事吧?”
这个女儿很聪慧啊!
王旭微笑道:“大宋官家从太宗皇帝北伐之后,再没有远离汴梁的了。”
王定儿不解的道:“爹爹,真宗皇帝呢?”
真宗皇帝可是去亲征过。
“真宗皇帝那是被逼的。”王旭走过一棵树下,顺手扯了一片嫩叶下来,无意识的在指腹上揉搓着,“当年若是没有寇相公,真宗皇帝怕是会一路跑去南方。”
王定儿歪着头,“可当今官家去了大名府,却带来了胜利,这不好吗?”
“好是好。”王旭苦笑道:“可帝王不听劝,对许多人来说就是不祥之兆。”
王定儿深吸一口气,“就是官家不听他们的,他们就恼火了?”
王旭尴尬的道:“小孩子莫要管这个,你翁翁的病不打紧,你无事可去和那些女娃们聚聚玩耍。”
王旭算是比较开明的父亲,否则哪里会让王定儿这般逍遥。
王定儿却不想出去。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翻出了许多书,一本一本的找自己想要的内容。
满屋子都铺着打开的书,这里看一点,哪里看一点,可最后却觉得头晕,一无所获。
“小娘子……”
一个仆妇进来,见到屋里的情况不禁捂嘴笑了,“小娘子,沈家小娘子来了。”
“果果?”
王定儿捂额,“哎!头晕,也罢,和她说说话,定然能心情好些。”
有人去带了果果进来,王定儿在阶下等候,笑道:“今日怎么来了?”
“哥哥给了假。”果果很得意的道:“说我的功课好,最近天气不错,就让我经常出来转转。”
哎!
果然是有个好哥哥啊!
王定儿不禁有些艳羡。
“定儿。”
果果看看左右,一脸的严肃。偏生这副模样落在王定儿的眼中却分外的可爱。
“你出去吧。”
等仆妇出去后,果果才欢喜的道:“定儿,我先前去求了哥哥,哥哥说你家这事也不大……”
王定儿霍然起身,“郡公果真是这般说的吗?”
“当然。”果果拍着胸脯道;“哥哥老早就说了,他骗谁都不会骗我。”
王定儿欢喜的道:“那我今日可方便去请教?”
随后果果就带着她回去。
王定儿来沈家不少次了,每次都是和果果在嘀咕玩耍,和沈安正儿八经的见面一次都没有。
进了家,赵五五闻讯赶来,带着她去见沈安。
赵五五的步伐很稳,身体也很稳。
她双手笼在袖子里,微微昂首,一股子傲然的气息就散发了出来。
贵人身边的人,自然要骄傲些。
王定儿走在后面,见她的腰肢细细,髋部却大,让身为少女的她不禁有些莫名其妙的难为情。
女人的身体也能这般动人的吗?
她心中转动着莫名其妙的念头,等到了书房外面时,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书院不是一家之书院,而是大宋的书院。有人以为某会敝履自珍,可二大王进了书院之后,这等谣言不攻自破。你在书院只管盯着,那些疯狗狂吠搭理他们作甚?回头等书院的那些研究有了结果,那就是一巴掌一巴掌的狠抽他们,岂不是更爽快?”
沈安的声音听着很是轻松,另一个声音却带着些戾气,“若是按照某的意思,就该说那些人是来行刺二大王,随后让皇城司出动,全家弄死……”
王定儿听到这个声音,不禁低下了头。
“少说这些没用的,赶紧回去吧。”
沈安笑吟吟的把人送了出来,见到王定儿就微笑道:“王小娘子稍待。”
“是。”
王定儿避开一步,垂眸。
王雱看了她一眼,问道:“王老学士的孙女?”
“是。”
王雱的大名王定儿早就听说过了,据闻聪慧的吓人。
“安北兄,如此小弟就回去了,回头有消息,自然有人会来禀告。”
王雱拱手告辞,沈安送出几步,然后回来。
“屋里闷,就在外面走走吧。”
孤男寡女却不好一室相处,哪怕有赵五五在也不方便。
两人就在书房前缓缓而行。
沈安在前,王定儿在后。
“那些人说了什么?”
“那些人说当今官家总是不安分,总是想出游……总之说了许多……”
“他们还说官家纵容皇子肆意出入宫禁。”
皇子肆意出入宫禁,后续必然就是弊端丛生之类的话,比如说结交匪人什么的。
王定儿很迷茫,“那人说是要当面劝谏官家,翁翁大怒,就呵斥他,随后就辩驳,那人强词夺理,说翁翁深谙明哲保身之道,一味看着官家走偏了却不知劝谏,把翁翁气得吐血。”
手下要造反拆台,王朔压不住,这不吐血也不成啊!不吐血就是不够忠心。
这等事儿沈安自然不会给王定儿说。
王定儿忧郁的站在那里,“郡公,翁翁郁郁不欢,家里愁云惨淡。”
“这不是大事。”
沈安回身,很是轻松的道:“其实这只是一句话的事罢了。”
王定儿抬头,“一句话?”
“对,六个字。”沈安微笑道:“窥探帝王威福。”
王定儿眼睛一亮,福身道:“从未有人这般想过,您这么一说,奴却恍如醍醐灌顶。”
……
王朔病倒了,按照官场的规矩,上官病倒了,下属就得去探望一番。
冯章和几名侍讲也来了。
他看着很严肃,进门后先是拱手,然后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话,“保重。”
尼玛!
都是你气出来的病,竟然来一句保重。
这是啥意思?
王朔瞬间就怒了,然后咳嗽了起来。
王旭毫不犹豫的冲过来,一巴掌扇去。
啪!
冯章捂着脸,退后了一步,低头,“保重。”
王旭后悔了。
本来这事儿冯章不占理,可王旭这一巴掌之后,他反而成了悲情英雄。
劝谏帝王被上官给压制收拾了,这事儿……悲愤啊!
可他却依旧说了声保重,这是什么意思?
忍辱负重啊!
“奸贼!”
王旭最后只能用一句奸贼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冯章微笑道:“帝王乃天下中枢,帝王偏倚,天下自然会偏倚,我辈身为侍讲,就该为天下发声,把这个偏倚给矫正过来,如此才不负所学。”
这话堪称是无懈可击,连王旭都只能憋着。
“送客!”
王朔的学问是极好的,他一辈子钻研学问,可却遇到冯章这等伶牙俐齿的人,堪称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呵斥弹劾?
可以。
但那冯章估摸着巴不得如此。
因为他所说的话就是许多人的心声。
你弹劾了他,会有无数人为他发声,为他撑腰。
今日的对话和那一巴掌会被那几个侍讲传出去,随后这事儿就会发酵。
王旭脸色涨红,王朔摇头,低声道:“这是撞来了,别动!”
这就是碰瓷!
王朔看得分明,只是冷笑。
“敢问冯侍讲,官家出宫有何不妥吗?”
这时外面传来了王定儿的声音,很是轻柔。
这是王朔的孙女吧?
冯章淡淡的道:“天下人各有分位,各安其职,则天下大治。帝王之位在宫中,在统御天下……”
“在大名府不能统御天下吗?”
外面少女的声音依旧轻柔,却让冯章一怔。
王旭觉得女儿掺和这等事情有些不妥当,刚想出去,却被拉住了手腕。
他回身看去,就见老父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然后摇头。
“听!”
冯章迟疑了一下,“君王远离京城,恐有不测之变。”
京城就是帝王的老窝,若是出远门,说不得老窝都会被人端掉。
“那敢问冯侍讲,何人如此大胆?”
冯章没有迟疑,“那些逆贼。”
外面的声音接踵而来,“那冯侍讲为何不去弹劾那些逆贼呢?”
呃!
冯章看了看外面,却看不到少女的身影。
他卡壳了。
“冯侍讲高才,奴不知天高地厚,有问题请教。”
冯章淡淡的道:“请说。”
“那些逆贼是何人?”
冯章又卡壳了。
你口口声声说什么逆贼,可逆贼何在?
“官家亲赴大名府,西北和北方军民无不欢欣鼓舞,为何冯侍讲郁郁寡欢?”
天下欢呼的时候,你一人蹲着难受,你在难受什么?
“官家坐镇大名府,从容调配各处将士,压住了辽军,消息传回汴梁,汴梁欢呼,敢问冯侍讲,官家如此英明,那些逆贼可敢冒头?”
那等时候若是有人跳出来玩造反游戏,不用赵曙回师,汴梁百姓就能把他打成肉泥。
“官家出宫无不是体察民情,二大王出宫乃是为了学问,可如此行径在冯侍讲的眼中却是极为不妥,敢问为何不妥?”
冯章额头上已经密布汗珠。
他看了一眼外面。
这般言辞犀利的少女究竟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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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9章 六字扬威
王定儿站在外面,微微昂首,侃侃而谈。
“冯侍讲说官家若是这般下去,隋炀帝第二就在眼前。奴听闻隋炀帝奢靡,曾堆香为山,点燃后一城皆香。姑且不论此事真假,就说隋炀帝修建东都洛阳,果真有错吗?”
王朔在屋里朗声道:“此乃掌控大隋东边之意!”
杨广大修洛阳无错,错就错在手笔太大了些。后来李家人也经常带着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去洛阳就食,那时候为啥没人说话了?
因为关中人口膨胀,而且开发过度,所以粮食不够吃,一旦发生些灾荒,长安城就会饿死人。所以才出现了就食天子这等笑话。
可若是无前隋修建的运河和那些工程,李家人别说是就食洛阳,关中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隋炀帝修建运河可有错?”
王定儿从容的道:“至今大宋依旧依赖运河沟通南北。”
“隋炀帝昏庸与否姑且不论,敢问冯侍讲,帝王的一言一行都该听谁的?”
王朔听到这话不禁心中一动。
“有人认为帝王的言行都该听臣子的,那么帝王看似尊贵,实则为臣下掌控……”
“定儿!”
王旭满头大汗的冲了出来。
王定儿福身,“爹爹,女儿知错了。”
里面的冯章此刻如同顶着个太阳在晒,那汗水就没停过。
他突然拱手,强笑道:“下官……下官……”
王朔冷哼一声,“老夫累了。”
马上有人笑道:“诸位请吧。”
几个侍讲面面相觑,然后告退。
出来后,就见王旭父女站在边上,众人都看向了王定儿。
少女站在那里,看着身姿挺拔,微微低头间,依旧有一股子不屈的气息。
王旭上前一步,挡在了女儿的身前,拱手道:“多谢诸位。”
这是礼节,可他看向冯章的目光中全是恨意。
冯章一番话把老父气得吐血,此后两家人自然就是死仇。
咱们不死不休啊!
他原先想过要弹劾冯章,哪怕没有胜算也要出手。
这是一股子气。
可女儿突然的一番话却让此事发生了一个奇妙的变化。
看看冯章吧,这厮走路都在发飘,心中定然慌作一团。
等他们走后,王旭回身看着女儿。
“让定儿进来。”
父女俩还没来得及交流,王朔就喊了一嗓子,听着精神头极好。
这是个好消息啊!
儿孙们都喜上眉梢。
可孙辈能进去的却只有王定儿一人。
王朔已经坐了起来,刚喝了一杯热茶。
他看着孙女,突然笑了起来,“老夫老了。”
“爹爹……”
几个儿子想劝,王朔摆手,“冯章想进谏官家,那理由荒诞,不过却能赢得诸多叫好,你等可知为何?”
王续想了想,“天下官员和豪绅都想限制帝王。”
所谓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并非虚言,帝王若是不允,我们自己会拿回权利。
这就是目下大宋政坛的局面。
赵顼去了一趟大名府,许多人劝谏无果。
放了赵颢去邙山书院,这是给新政的反对者上眼药。
还有许多……
这个官家不是咱们的贴心人!
这是许多官员豪绅们的心声。
所以这样的官家要管束,把他控制起来。
而在此时冯章进谏,时机选择的很巧妙,赵曙会被气得想吐血,却不好处置了他,否则容易引发反弹。
前唐是世家门阀的势力庞大,让那些帝王不得自由。
比如说太宗皇帝。
什么纳谏如流……做了帝王的,就没人愿意一天听你们哔哔。
这不过是姿态罢了。
——你们的话朕会听,大家有商有量的治理大唐,你们的利益也会有保证。
如此大家相干。
及至本朝时,世家门阀的势力在漫长的岁月里渐渐凋零,可却迎来了一个庞大的团体。
——科举入仕的官员!
科举的起因起码一半是为了制衡世家门阀。
后来这个办法倒是成功了,可却带来了另一个弊端。
这些通过科举出仕的官员们不少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们会抱作一团,那股子力量比世家门阀还强大。
于是乎本朝的帝王只能憋屈的拱手:咱们一起玩,一起玩。
“当今官家却不同。”王朔说道:“若是冯章进谏,他不会有事,为父却要倒霉。”
这便是池鱼之殃,也是管束不力的惩罚。
“为父就想着打消他的心思,谁曾想这人竟然是个有心的。”
提到有心时,王朔明显的是在嘲讽。
“为父想来想去,却想不到解决的法子,于是才吐了血。”
王朔自嘲道:“都大把年纪了,为父的功名心却越发的重了,患得患失,以至于两眼迷乱,还不如定儿看的真切。”
“翁翁。”王定儿向前一步。
王朔看着她,点头道:“定儿的一番话就是在揭皮,揭开了冯章的皮,把他的本来面目和用心彰显于众。他这是在逼迫官家啊!”
他抚须笑道:“虽说本朝的帝王威权比不过汉唐,可帝王的面子要不要?再怎么说也不能明着逼迫官家吧?以往这样的话没人敢说,大家都装糊涂。”
“爹爹,若是如此,定儿以后的亲事怕是麻烦了。”王旭舐犊情深,担忧的道:“定儿这番话算是揭开了许多人的面皮,不知道多少人要恨上她。”
“你错了。”
王朔笑道:“定儿为何要这般说?”
王旭眼睛一亮,“是了,是那冯章欺人太甚,逼得您都无法处置,最后吐血。今日他更是假惺惺的来探望,实则这就是示威啊!是可忍,孰不可忍,定儿作为您的孙女,满腔义愤,就说了这番话,这是被逼的!”
“你倒是聪明。”
王朔笑了笑,“那冯章觉着自己毫无瑕疵,便是官家也不能处置了他,可定儿却剑走偏锋,一下把他逼入了绝境。宰辅们会出手,重臣们都会恨他入骨,知道为何吗?”
“官家历来就是和宰辅重臣们一起处理政事,少见独断专行,可这却少了帝王威权。以往大家装傻也就罢了,糊弄着过日子。如今却不成了,定儿这番话传出去,外面有人会说宰辅们逼迫官家,这君不君,臣不臣的,轩然大波就在眼前。”
“知道官员和豪绅们为何忌惮一言九鼎的帝王吗?”
这里都是自己的儿孙,王朔今日翻盘后心情大好,就提及了这个禁忌话题。
王旭等人摇头。
王朔叹道:“担心帝王昏聩是一回事,最关键的是帝王……他会站在百姓那边。明白吗?”
见儿子们不明白,他说道:“这个国是帝王的国,他一言九鼎之后,至少会顾忌国家崩塌,可国家崩塌的原因是什么?历朝历代的……都有什么原因?”
王旭低声道:“土地兼并最为致命。”
王朔低声问道:“土地兼并的受益者是谁?”
“官员和豪绅。”
“记得仁宗皇帝的新政吗?”
王朔笑的和孩子般的得意,仿佛是在把什么重要的秘密说了出来。
王旭已经全明白了,“是了,仁宗皇帝的庆历新政大多是削减官员豪绅们的好处,他们疯狂反扑,最后导致新政失败。”
“若是仁宗皇帝一言九鼎会如何?”王朔闭上眼睛。
“那……”王旭吸吸鼻子,仿佛嗅到了血腥味,“那将会血流成河。”
赵祯将会用长刀去斩下那些贪婪的头颅,来展示自己的决心,震慑那些既得利益者。
王旭的心情极好,甚至还摸摸女儿的头顶。
这个动作在王定儿十岁之后,王旭就再也没做过了。
此刻他轻抚女儿的头发,父女间久违的温情让人心中温暖。
“所以没有官员希望帝王一言九鼎。等消息传出去后,宰辅们会恨死了冯章,你们等着看,最多明日,冯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王朔欢喜的道:“为父虽然欢喜,可更欢喜的是定儿竟然能有此见识,一番话另辟蹊径,把冯章逼入了绝路。可惜定儿不是男身,否则……”
他用嫌弃的目光看了几个儿子一眼,大抵是想说若王定儿是男儿身,他定然会全力栽培。
“定儿……”
王朔看着孙女,慈祥的道:“莫要担心这个,回头翁翁给你好生相看人家,以你的才智,自然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王定儿抬头,想起了沈安先前的那番话,“翁翁,先前我去了榆林巷。”
“哦。”问题解决,还能看到冯章倒大霉,王朔觉着自己好了大半,“是去了沈家?那沈果果也是可爱,有暇你们自己来往,家中不差那些,只管待客就是了。”
“翁翁,先前沈郡公对我说了话。”
那位沈郡公,果然是手段高超啊。
王定儿心中对沈安佩服到了极点,“他说了六个字,窥探帝王威福。”
王朔一怔,旋即捂额,喃喃的道:“帝王威福……帝王若是没了威福,那便是虚君。虚君之下就是权臣。谁想做权臣?韩琦也不敢。今日说帝王不该说这话,明日说帝王不该去坐镇北方……这样臣子是何用意?妙啊!”
他本是老于官途的,如今被沈安这六个字一点,就全明白了。
“此事沈郡公高义,高明!”
王朔挣扎着要下床,有个儿子想劝,被他劈手一巴掌扇开。
“沈郡公就说了六个字,本意是想让你告诉翁翁,可你竟然能自己领悟出了那些道理,果真是可造之材。”
王朔摸摸孙女的头顶,说道:“以后老夫的那些书,定儿可以看。”
王朔的藏书不少,其中有些珍贵的古籍,一般情况下他从不示人,可今日他竟然松口给了孙女这个特权,让王旭笑的合不拢嘴。
“准备一下,为父这便去沈家一趟。”
“爹爹,您的身体?”
“老夫的身体无碍。”王朔笑道:“那沈郡公只说了六个字,就是猜到了为父的无奈,吐血也是无奈,哈哈哈哈!如此老夫得了他出手相助,这才脱困,若是不上门道谢,老夫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人?”
他郑重的道:“王家人什么都能做,就是不能忘恩负义!”
“是。”
王朔笑眯眯的伸手,“定儿来。”
在这种大家庭里,资源全在王朔的手中,争夺祖父的宠爱也是常事。
于是当那些孙辈们看到王定儿虚扶着祖父出来时,不禁羡慕不已。
这是得了祖父的看重啊!
孩子们争夺宠爱是本能,等得知以后祖父的藏书王定儿可以随意借阅时,顿时就围住了她,一迭声要求共享。
就在这喧闹中,王朔一路到了榆林巷。
“就说王某来访。”
王朔郑重递上名刺。
沈家在汴梁安家九好几年了,来往的都是熟人,自然不需要什么名刺。
所以庄老实拿着名刺进去时,心中还在犯嘀咕。
“郎君,有客人。”
沈安正在抱着毛豆逗弄,接过名刺后,淡淡的道:“是他?请进来,就说某随后到。”
他把毛豆抱进去,递给了杨卓雪。
“谁来了?”
杨卓雪现在一颗心就扑在了毛豆的身上,有些不问世事的意思。沈安觉得再努力一把,她就可以去终南山当道姑了。
“是王定儿的祖父。”
“哦。”
果然,杨卓雪就是这么淡然模样。
果果却紧张的道:“哥哥,定儿的翁翁好凶,上次我见到了大气都不敢出。”
……
第二更,还有。
第1460章 知书达理
“帝王威福?”
韩琦坐在那里,眉头皱成了一条线。
“是。”
来人说道:“那王定儿说帝王看似尊崇,可却被臣子掌控。相公……”
卧槽!
这是颗大爆竹啊!
一下炸的人晕头转向的。
韩琦庞大的身躯在椅子上动了动,“事情的始末!”
来人说道:“天章阁侍讲冯章准备进谏官家,说是官家言行有瑕,又准备进谏二大王进邙山书院之事,天章阁直学士王朔劝阻不能,被气吐血。随后今日冯章等人去王家探望,王定儿就说出了那番话。”
“哎!”
曾公亮叹道:“这是逼迫过甚了,王朔老夫记得,老臣子,极为稳妥的一个人。”
韩琦目光冰冷,“侍讲能经常面见官家,那冯章这等心思是想做什么?哗众取宠?是了,如此他方能名满天下,为众人夸赞,其心可诛。”
其他几个宰辅都点头。
包拯冷冷的道:“侍讲侍讲,就是讲学问,将历代得失。他们未曾柄国,哪里知道朝堂之上的艰难。自己信口开河也就罢了,竟然想借着侍讲的身份在官家的面前大放厥词,老夫以为……不可姑息!”
“善!”
欧阳修用一个字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只是想起昨晚请自己喝酒的那几个老家伙,他不禁苦笑起来。
他们想让他帮忙敲个边鼓,为的就是王朔这事,目的却不简单,是想拿掉王朔,然后他们自然会把自己的人推出来。
欧阳修一贯与人为善,可这等事却不敢轻易答应。
幸好没答应啊!
“来人!”
宰辅们统一了意见,韩琦杀气腾腾的吩咐道:“传话出去,就说是老夫说的,天章阁侍讲冯章癫狂了!”
癫狂了,换做是后世就是当朝大佬骂道:“那个撒比是个神经病,你们赶紧上,弹劾他!”
宫中的赵曙接到了消息,轻哼一声,“那冯章就是想哗众取宠,以为朕不会收拾他,可朕有的法子让他后悔终生!”
陈忠珩吸吸鼻子,觉着那冯章就是个傻子,不知道这位官家堪称是小心眼,得罪了他还想平安无事?你喝多了吧?
“韩琦等人这般迫不及待……倒是有趣。”赵顼淡淡的道:“本朝帝王威权不彰,先帝更是和群臣来回拉锯,及至朕时,倒是拉回来了一些,韩琦等人既担心朕会持续把威权夺回来,到时候君臣翻脸,又担心有人逼迫过甚,就像是先帝在时的那般逼迫帝王,两难之下,那冯章不用朕出手,自然会倒霉。”
“官家,王朔去了榆林巷。”
“王朔是老了些,不过此次若非是他做戏,那些侍讲不知天高地厚,把朕惹恼了,回头全数赶出去,至于天章阁直学士……有人在盯着王朔吧。他去了榆林巷,就说明沈安搅和进去了,去问问。”
赵曙拍着扶手,淡淡的道:“沈安为何帮了王朔?都问清楚。”
稍后有消息来了,“官家,那王朔的孙女王定儿和沈安的妹妹交好。”
赵曙本是冷冷的,听到这话后不禁就笑了,“果果倒是会给他哥哥找事做,沈安说了什么?”
“沈安就说了六个字,窥探帝王威福。”
“窥探……这个词用的极好!”
赵曙点头,“朕坐在这里,无数人在看着,有人忠心耿耿,有人在觊觎皇权,觊觎威权,可所有人都当做没这回事,如今被沈安公开这么一说,朕倒是要看看,谁会站在冯章的那一边!”
“来人。”赵曙微笑道:“朕闻沈安之妹沈果果甚为知书达理,赏赐如意一对。”
他起身走到外面,眯眼道:“春光明媚,甚好!”
……
王朔和沈安相谈甚欢,最后竟然还留下来吃饭。
“果果老夫见过,极为可爱。”
闺蜜的祖父来了,果果也得行礼。
回到后面后,她嘀咕道:“定儿的祖父好客气啊!和以前不同呢。”
她不知道沈安一句话就挽救了王家,赵五五却知道些,“小娘子,郎君帮了他家呢!”
“这样啊!”
果果低头,然后笑了起来,“我和定儿交好,应该的。”
好一个懂事的小娘子啊!
赵五五在宫中见多了各色人等,心想换了别人,定然会沾沾自喜,得意洋洋,日后和王定儿相处时就会不知不觉的流露出优越感来,这份情义就会被蒙上一层利益,渐渐变质。
可果果却很大气的说是应该的。
这份胸襟真的不凡。
可惜大王的年龄对不上啊!
赵五五觉得赵顼和果果是好姻缘,但赵顼大了许多,还会影响沈安的仕途。
可惜了。
“小娘子!”
陈大娘欢喜的来了,“小娘子,快去前面,官家有赏赐呢!”
“赏赐?”
果果一听有东西就欢喜,跟着去了前面。
来送赏赐的乃是个陌生的内侍,他干咳了一声,很是威严。
“咳咳!”边上站着的是沈安,他干咳了两声。
内侍马上就堆起了笑脸,说道:“某这是伤风了,伤风了。”
这几日春光明媚,难得的好天气。
他笑眯眯的道:“官家说了,贵府小娘子知书达理,赏赐玉如意一对。”
玉如意?
沈安笑吟吟的道:“果果还不快快谢恩?”
稍后玉如意交接了,庄老实给了内侍好处,等他前脚一走,就欢喜的道:“郎君,知书达理呢!有了这话,以后那些人还不得挤破了大门,都争相想娶了小娘子呢!”
官家亲口说的,沈家的沈果果知书达理,你家若是娶了她去,少不得以后也跟着被官家高看一眼。
婚姻婚姻,此时的婚姻更多的是和利益纠缠在一起。
沈安淡淡的道:“某的妹妹,不愁这个。”
果果的年龄谈这个还早,但已经有人在盯着了。
沈安觉得有必要告诉大家他的态度。
“某的妹妹若是要嫁人,那人不求多英俊,不求家里多少钱财。英俊只是一时,至于钱财,沈家不缺这个,别人家也比不过。某要的是人品!”
这话传到了杨卓雪那里,她笑道:“官人宠爱果果,等到她出嫁时,怕是汴梁人要记得一辈子。”
赵五五不禁想象了一下那个盛况,不禁悠然神往。
果果自然没啥想法,回去后就把玉如意丢在箱子里,大抵以后很难见光了。
当天夜里,邙山书院的里面。
“有人来了。”
大树上,一个乡兵拿着望远镜低声说话。
边上的同伴拿起望远镜问道:“哪里?”
“书院左边五十步不到。”
“看到了,两个醉汉,装的吧。”
“没错!”
“来了来了。”
“啧啧!还敢爬墙,要不要动手?”
“郎君传话,说是要拿后面的人,这二人只是探路的。”
“看他们去哪。”
一个醉汉翻进了书院里,然后刚寻摸了过去,就听到了狗叫声。
不同于后世有各种预警检测措施,现在最好的预警手段就是养狗。
醉汉悄然原路返回。
“如何?”
“就一条狗。”
“……”
他们却不知道,暗地里有几双眼睛在盯着他们,而且手中都端着弩弓,只要一声令下,顷刻间就能拿下他们。
沈安这一夜睡的极好,第二天早上想赖床。
“找你爹爹去吧。”
杨卓雪抱着老二毛豆来了。
毛豆现在看着白白胖胖的,极为可人。
他扑在被子上咿咿呀呀的叫唤着,然后伸手乱挥。
呯!
沈安的眼睛挨了这么一拳,一下就醒了。他刚想发火,却看到是毛豆,就伸手抱过来,笑道:“好大的力气,毛豆,叫爹爹。”
和儿子逗弄了一会儿后,杨卓雪说道:“官人,我娘说想毛豆了,妾身带着他回去一趟,可否?”
这年头媳妇回娘家得等自家男人批准,但沈安却是少见的爽快。
“去吧去吧,把芋头留下,免得把丈母闹腾的难受。”
四岁的芋头现在很招人烦,连花花见到他都会躲。
所谓人嫌狗憎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这般体贴的夫君哪找去?
沈安微微噘嘴。
杨卓雪含羞低头,在他的嘴唇上飞快的啄了一下,然后抱着毛豆出去。
沈安决定再睡个回笼觉。
“爹爹!”
迷迷糊糊间,芋头就冲了进来。
“爹爹,出去玩。”
哎!
沈安觉得自己真的很悲催。
到了这个地方后,先是带着妹妹,好不容易妹妹懂事了,好嘛,又来两孩子,闹腾不休。
“好!”
不过心中抱怨是抱怨,等洗漱完毕,看到芋头在前面雀跃等候时,沈安不禁就心情大好。
“走了。”
他牵着儿子出了门,一路听着孩子的念叨,回答着那些幼稚的问题。
身后的李宝玖严肃的看着两边,防备可能会出现的刺客。
出了榆林巷后,一个男子近前,沈安摇头,李宝玖这才退后。
“郎君,昨夜有人进了书院,一路去了后面的实验室。”
“今夜要动手!”
沈安心情大好,带着芋头在街上四处搜罗美食。
等杨卓雪下午回来时,芋头罕有的没有欢喜的扑过来,而是靠着沈安在玩玩具。
这便是孩子。
吃了晚饭后,沈安和杨卓雪交代了,“今夜为夫要出门一趟,就在城中,估摸着会晚些回来,你别等了。”
“好。”
杨卓雪听到是在城内,就觉得没啥大事。
……
第三更送上,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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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1章 去吧,给他一个惊喜
王雱回家了。
为了营造出书院没有异常的局面,他今日依旧按时归家。
书院里现在就只剩下那些住宿的学生,还有管理他们的教授。
夜色深沉,学生们都睡了。
王波拎着灯笼和其他两个教授一起巡查了一遍学生们住宿的地方,然后又巡查了一圈校舍和实验室。
一个教授缩缩脖子,“这天气白天暖和,早晚冷飕飕的,不小心就受寒了,回去喝一杯暖暖?”
王波摇头道:“值夜的不许喝酒,这是规矩。”
“喝一口也不碍事吧。”
那个教授喜欢喝酒,但王波却不肯违反规矩。
三人到了住所,闲聊了几句就轮流睡觉。
王波先睡了。
等到了丑时时,有人叫醒他。
“马上!”
冷飕飕的时候从被窝里钻出来需要勇气。
王波艰难的起床,然后打个喷嚏,拎着灯笼出去了。
他带着灯笼出去,先去看了看学生们的住所,然后又去了实验室那边看看,最后往校舍去了。
他刚走过一排校舍,眼前突然一黑。
前方站着几个男子,为首的一个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就在王波想挣扎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某!”
王波停住了挣扎,那人也松开了手。
“山长?”
这都啥时候了,沈安竟然带着人出现在了书院里,乌漆嘛黑的这是要干啥呢?
沈安低声道:“你照常回去。”
王波心中一凛,赶紧拎着灯笼往回走。
他前脚一走,沈安就带着人摸去了后面实验室那边。
“郎君,来了。”
黄春也出动了,用他来查找这等鸡鸣狗盗的敌人,真的是大材小用了。
沈安点头,“一网打尽!”
五个男子悄然摸到了书院的围墙下,却没看到远处有人影闪过。
四个男子先后翻了进去,剩下一个把风的男子装作醉汉在附近走动。
两个黑影从侧面摸了过来,悄然跟了过去,就在把风的男子刚回头时,只是一拳就打晕了他,然后拖进了黑暗里。
四个男子摸进了书院,有人扔了一块东西过去,那条狗就夹着尾巴跑了。
他们悄然走到了那一排实验室之前,为首的低声道:“怎么上锁了?”
“当然有锁,撬开!”
“要棍子吗?”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后面传来。
“要啊……”
四个男子突然发现不对。
这个声音不熟悉啊!
而且距离也不对。
瞬间他们的反应就能看出素质来了。
三个男子咻的一下就往前跑。
一个男子缓缓原地跪下。
前面突然燃起了火把,几个乡兵走了出来。
“跑!”
三个男子突然分开,往三个方向狂奔。
“三息!”
乡兵们并未追赶,反而还说什么三息。
一个男子在奔跑中回头看了一眼,亡魂大冒的喊道:“别放箭!”
那些乡兵的手中端着小巧的弩弓,正平静的瞄准他们。
那男子在狂奔中来了个急刹车,然后摔倒在地上。
弩机被激发,轻微的声音在夜间还压不过奔跑的声音。
前方狂奔的两个男子突然歪歪斜斜的冲了出去,然后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别让他们吵醒了学生们!”
沈安就像是大魔王般的出场了。
他的身后是闻小种和李宝玖,这个保护阵容很强大,以至于沈安今日都没带钢板出门。
惨叫声刚起来就被堵住了,但依旧有人闻声赶来。
王波在遇到沈安后压根就没睡,听到惨叫声马上就冲了出来。
“这是……”
沈安走到了那个跪着的男子身前,微笑着问道:“目的是什么?”
男子抬头,脸上全是汗水,“是……是偷东西。”
“偷什么?”沈安说道:“某的耐心有限。”
男子急促的呼吸了几下,“说是见到不认识的东西就偷。”
“没文化。”沈安叹道:“不认识的多了去,里面有些东西不小心就能弄死人,不认识的就偷?谁指使的?”
男子不禁看向了一个中箭的男子。
沈安点头,乡兵拉开他嘴里的布,喝问道:“是谁指使你来的?”
男子用力的吸一口气,然后呸的一下,吐了乡兵满脸的口水。
乡兵擦都不擦,只是看着沈安。
“竟然这般骨头硬,那便一块块的打碎他的骨头。”
乡兵狞笑道:“郎君您放心,保证半个时辰内他会招供。”
“一刻钟足够了。”
沈安觉得有些冷,“有酒吗?”
王波说道:“有。”
嗯?
沈安看着他,“哪来的?”
王波肠子都悔青了,尴尬的道:“有个教授……不过他没喝。”
“去拿了来。”
王波带着酒再过来时,那个男子已经软成了一滩烂泥,把什么都招供了。
“钱悦,好名字。”
沈安赞道:“有钱就有乐子,就喜悦,直截了当,不虚伪,不做作,这样的人某最喜欢。”
乡兵堵住了男子的嘴,说道:“他们三人都有人命在身。”
“这是知晓沈某嫉恶如仇吗?”沈安笑了笑,王波在边上觉得有些冷。
沈安很和蔼的冲着王波说道:“回去睡觉吧,今夜之事忘掉它。”
王波看了被捆在地上的几个男子一眼,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很自然而然的说道:“山长,报官吧。”
“好。”
沈安很和气的点头。
王波缓缓而去。
当那几个男子面露喜色时,沈安淡淡的道:“某就是官!”
黄春请示道:“郎君,怎么处置他们?”
“三人有人命,全数吊死在那钱悦的房间门口。那二人没人命……”
那两个男子浑身哆嗦,感激之情当真如滔滔江水般的延绵不绝。
沈安打个哈欠,“上次国舅不是说南边有黑心挖煤的人吗,进去了就出不来,把这二人送过去。”
“呜呜呜……”
那二人拼命的挣扎着,眼中有绝望之色。
黑煤窑啊!
沈安回身,沉声说道:“马上去查钱悦。”
几个乡兵悄然消失在夜色之中。
沈安就站在那里,不知何时,王波又过来了。
“山长,那些人……很厉害吗?”
王波不傻,从看到沈安之后就在猜测。
这是有人想来书院偷东西吧,然后山长得知消息后就来蹲守,一举擒获了贼人。
实验室里的东西很珍贵,能进出的都是对杂学有研究的学生,带头的是那些跟着沈安从太学过来的学生。
这样的地方自然要看守好,于是书院就买了一条狗来看门。
如今看来狗看门还是靠不住啊!
“咱们更厉害!”
沈安在想着可能的对手,有乡兵来禀告,“郎君,皇城司的人来了。”
皇城司人大抵把书院这一带当做是重点巡查的地方,发现有动静后就来询问。
来的是个乞丐。
真的很像是个乞丐。
这厮的背上还背着两口麻袋,沈安一见不禁就想到了丐帮。
这是二袋弟子?
“见过郡公。”
密谍不敢在沈安的面前弄鬼,老老实实地说了来意,“今日轮到小人在附近查看,发现书院里有动静……”
“书院的学生最近有些懒散,某来给他们提提精神。”
沈安的回答云山雾罩,但密谍马上就懂了,一脸兴奋的道:“郡公,可是趁他们睡着的时候唤醒?”
夜袭啊!
这个是邙山书院的特色。
沈安点头。
密谍告退,刚出书院,就听到里面有人在喊:“起床了!”
啧啧!
这凌晨睡的最香的时候被唤醒,真的很难受啊!
也不知道沈郡公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一招,开始是在太学,后来是在书院,但凡被他教过的地方,这一招都让学生们刻骨铭心。
书院里顿时沸腾了起来,隔壁有人在扯着嗓子喊道:“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这还有没有律法了……”
“搬家!明日就换房子!”
“这日子没法过了,早就说别和沈安管的书院做邻居,官人你偏不信,这下信了吧?”
“这不是房价低嘛。”
“为何房价低?不就是因为隔三差五的要吵闹一回吗?”
“吵就吵吧,咱们捂着脑袋就是了。咦,你在被子里放屁?好臭!呕!”
……
学生们急匆匆的跑到了校场上,等见到沈安时,都觉得心中一紧。
竟然是山长亲自来夜袭,难道是咱们这段时日太嘚瑟了?
“跑十圈!”
沈安言简意赅的交代了惩罚。
最近学生们是有些太嗨了。
从假期归来之后,许多学生收不住心,学习不专注,走神,三三两两的溜出去玩耍。
来一次夜袭,就当是敲警钟。
“郎君,那钱悦的父亲原先做过淮南路的转运使,他自家没本事,但也承袭父荫,做了几年的县丞,后来熬不过,就早早的告病在家,在京城颇有些人面。”
“老衙内!”
这等人不少,而起因就是大宋的恩荫制度。
到了一个高度的官员都能申请给自己的子弟恩封,甚至还能混个实职。
沈括就是这样的例子。
就算是没有实职,只要能把父辈的人脉接过来,那就是豪绅。
所谓官员和豪绅,其实就是一体的。
所谓穿一条裤子指的就是他们。
“郎君,准备好了。”乡兵们的身上带着露水,脸上还残留着狰狞。
沈安淡淡的道:“去吧,给那钱悦一个惊喜。”
……
第四更送上,大家晚安。
第1462章 被吓尿的老衙内
作为一个纨绔,不,作为一个衙内,钱悦的日子堪称是精彩。
老爹原先仕途挺顺利的,一路做到了转运使,在后世就算是封疆大吏了。
作为转运使的儿子,他就是当地最牛的衙内。
衙内的日子真的很舒坦,头上顶着官家的封赏,手中不缺钱花,加上人长得还算是英俊,钱悦的小日子过得堪称是滋润。虽说谈不上夜夜做新郎,但杯中酒不空,怀中不差人,这样的日子羡煞了多少人。
他在这样的日子里过得乐不思蜀,直至老爹在任上一命呜呼。
好了,衙内的日子终结。
守孝结束后,他觉得自己大材斑斑,就上书一封,说是想为官家效力。
高官的儿子自然是有这个资格的,虽然他连乡试都没过,但就凭着一个转运使儿子的身份,依旧得了个县丞的官职。
他踌躇满志的去上任,然后利用自己的关系,直接把知县碾压了。
好了,知县被架空,一个县的地盘任由他折腾。
爽啊!
于是他就带着几个新收的小弟满世界折腾,不过是半年的功夫,好端端的地方就变得乌烟瘴气的,县内破家三百余,终于引发了一场小规模的造反。
事情兜不住了,最后上面的处罚是让他滚蛋。
好吧,滚蛋就滚蛋,爷这等大才你们竟然看不上?那就回家嗨皮去。
他在京城有住宅,家产不菲,凭着自己在衙内圈子里的厮混经历,很快就和京城的不少衙内混作一团。
不过坐吃山空太久之后,钱家的小日子眼瞅着有些难以维系了,正好有人提及了邙山书院实验室里有宝贝,只要弄出来就能卖大价钱。
这只是个由头,作为老牌衙内,钱悦知道这事儿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可他缺钱啊!
于是他主动请缨,然后有人配合,就来了这么一出。
春天生机勃勃,正是睡懒觉的好时候。
鼻端里嗅着生机勃勃,还夹杂着女人的脂粉香味。
伸手一摸,顺带捏了一把,身边的女人嗯了一声,身体如蛇般的扭动了一下,顿时让钱悦来了兴致。
一番那个啥之后,钱悦看看天色才麻麻亮,就准备再睡一会儿。
“郎君,奴要去小解。”
女人又扭动了几下,钱悦又心动了,可却有心无力,就挪开了压在女人腰间的毛腿。
人在这种状态下不可能睡着,加之刚运动了一番,于是钱悦想吃点东西,就爬了起来。
屏风的后面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钱悦伸个懒腰,说道:“味道骚得很,下次出去撒。”
女子嗯了一声,然后出来。
钱悦拉开房门,深吸一口气……
就在门外,三个男子吊在那里,舌头微微伸出来,面色铁青,身体微微摆动……
“啊,啊,啊……”
钱悦的眼珠子差点就瞪爆了,他无意思的狂喊着,然后转身就跑了进来,一头钻进被窝里。
那女子从屏风后面出来,见到门外的场景,不禁尖叫出声。
“杀人了!”
钱家乱了。
仆役们闻讯赶来,见状后不少人也被吓软了,大清早的到处都在惊呼。
“快去报官!”
有人在喊。
躲在被窝里的钱悦脑子里一片混乱,但一个画面逐渐清晰。
——郎君放心,今夜咱们定然能把书院里的宝贝偷出来。
他们去了。
然后又回来了。
却是被吊死在了某的卧室外面。
这是谁干的?
除去沈安还能有谁?
“不!”
他掀开被子喊道:“别去!”
“郎君莫不是疯了?”
“就是,这都杀人了,怎地还不报官?”
钱悦怒道:“谁去某就弄死他!”
他喘息着喊道:“把他们弄下来,赶紧。”
几个仆役七手八脚的把三个被吊死的男子弄下来,钱悦这才出了卧室。
他面色煞白,呼吸急促,“你等都是钱家的老人,今日之事不可声张,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郎君这是得罪人了吧?
仆役们心慌,有人甚至打了退堂鼓,想着回头就辞工不干了。
“每人十贯钱。”
钱悦是老纨绔,当然知道什么手段最管用。
“你等晚些把尸骸弄到城外去,随便找个地方挖坑埋了,十贯钱就拿去打酒喝!”
钱悦交代完毕后,就吩咐道:“备马,某要出门。”
他浑身在颤抖。
管家知道那件事,过来低声道:“郎君,那怕不是沈安的手笔吧?”
钱悦点头,管家顿时也颤抖了起来,“郎君,那沈安手段狠辣,他把人吊死在咱们家中,这就是要动手的意思,要不……报官吧,啊!咱们就算是被官家处置,也好过被沈安处置啊!那人……那人喜欢断人的腿呢!”
那是个断腿狂魔啊!
咱们怎么办?
管家宁可进大牢都不敢直面沈安的报复,钱悦却不同,他低头,眼神凶狠,“官家处置,那会被发配,懂不懂?而且沈安会善罢甘休?咱们怕是到不了发配地就得死在半道上,明白吗?报官就是坐以待毙!”
管家点头,“是是是。”
钱悦深吸一口气,“凌晨动手,沈安的报复马上就到,此人……某去寻人,安心些。”
他急匆匆的去寻到了一位父亲的老友。
这位老友叫做易青,在开封府做判官,算得上是仕途得意。
王安石作为权知开封府任职的时间有些长了,按照大宋的规矩,开封府知府的职位不可久任,大伙儿都知道老王在这里的时日不长了,不过等他卸任之日,就是飞黄腾达之时。
所以大伙儿该套交情的赶紧,该拍马屁的赶紧。
易青大清早就来了王安石的值房,先是说了自己的事,然后见王安石的案上简洁,不禁赞道:“知府清雅,却和下官不同。下官就喜欢在案上摆放些东西,看着赏心悦目,可如今看了知府的案,顿觉心中安宁。这为官处置政事,要的就是安宁心,下官今日却是学到了,回头就按照这个布置给自己弄弄,想来也能安心。”
王安石做事专心,不喜欢人干扰,所以是在强忍着,实则脑子里已经在思考别的事儿去了。
“……知府忙着,下官这便回去了。”
易青起身告退,王安石发呆。
呃!
这是什么意思?
易青以为王安石是没听清,又说了一遍,“知府,下官这便回去了。”
这次他的声音不小,打断了王安石的思路,他不悦的摆摆手。
得!
这位知府又开始沉思了。
易青回到自己的值房,刚坐下钱悦就来求见。
那是老友的儿子,而且逢年过节该有的礼节都不缺,所以易青对钱悦的印象颇好。
“让他来。”
稍后钱悦来了,看着很是淡定。
一番寒暄后,钱悦微笑道:“小侄一直在家里闲着也觉着不是事,如今准备出来做事……”
“这是好事。”易青语重心长的道:“早就说了你该出来做事,人要做事才是活着,整日游荡那是行尸走肉。你爹爹不在了,咱们这些就是你的后盾,怕什么?原先的过错改了就是。你安心,回头路咱们这边给你去问问,好歹让你有个实职。”
在旁人看来千难万难的官职,在这些人的眼中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罢了。
钱悦欢喜的道谢,然后为难的道:“小侄想出来做事也是不得已……”
“哦!”易青皱眉道:“为何?”
“小侄以前在外面游荡,认识了些……”他抬头看了易青一眼,眼眶都红了,“小侄认识了些泼皮,这些泼皮做事大胆,小侄被他们哄骗了,于是厮混了半年。”
“哎!”易青叹道:“年轻人孰能无过?如今你知道悔改就是好事。”
钱悦心中一喜,“他们这几日去了邙山书院偷东西,还打着小侄的名头想避祸,小侄怒不可遏,想去寻他们却找不到。”
“邙山书院?”易青面色一冷,“可是你?”
钱悦举手,“若是小侄,那小侄就不得好死。”
古人重誓言,见他发下重誓,易青面色稍霁,问道:“那你怕什么?”
钱悦苦着脸道:“就怕那沈安误会是小侄做的。”
易青沉吟了一下,“此事只是误会罢了,你莫怕,回头老夫自然会寻沈安解释一番。”
在他看来这不是大事,不过是个误会罢了。那沈安再霸道也不能过分吧。
“老夫和王知府有些交情,王知府的衙内和沈安乃是至交,安心吧。”
这关系一转就转到了王雱那里,钱悦心中一松,赶紧道谢。
他出了府衙,对身边的随从说道:“某此刻只觉着恍如重生般的轻松,走,喝酒去。”
人一轻松就喜欢喝点酒,只是清早的酒楼大多没开门,最后还是去了酒肆。
酒肆和酒楼,一字之差,环境却天差地别。
以往的钱悦哪里肯来这等地方,觉得太腌臜,人太多。
如今他坐在里面,看着那些人在稀里哗啦的吃东西,却觉得分外的有滋味。
这就是日子啊!
他心中放松,举杯饮酒。
半醉之后,他心满意足的出了酒肆。
“沈郡公来了。”
右边有人喊了一声。
钱悦一个激灵,随即侧身。
沈安带着李宝玖正在走来,前方还有一个男子在带路。
男子看到了钱悦,就回头说了什么,沈安微微一笑,看着钱悦。
“钱悦!”
不少人都在看着沈安,此刻随着他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钱悦只觉得心跳如雷,浑身冷汗。
“救命!”
他转身就跑。
……
昨晚书城那边有书友打赏盟主,晚上加更。
第1463章 终于断腿了啊
沈安一直在等钱悦的动作。
吊死三个人在钱悦的门外,这是在逼迫他去求援。
他会去找谁?
钱悦平日里交往的人大多是那些老衙内,没事吃喝嫖赌的那种。
沈安认为会是其中的某一个,可没想到他竟然去寻了易青。
易青是开封府判官,若是他指使的,这事儿就有趣了。
所以得了消息后,沈安的第一反应就是可以收网了。
他带着人寻到了钱悦,准备打断他的腿,可钱悦却格外的机灵,一溜烟就跑了。
双方开始追逃。
这一路钱悦不断的钻巷子,等跑到府衙前时,喘息的节奏都分不清了。
“求……求见……”
他累的蹲在那里,可后面的沈安却来了。
这等人不打断他的腿,沈安会觉得亏得慌。
“救命!”
钱悦冲进了府衙里,门子哎哎喊了两嗓子,等见到沈安冲进来时,喊道:“郡公,您这是要见谁呢?”
怎么都不通报呢?
门子在追,等看到沈安飞起一脚踹翻钱悦时,急忙喊道:“郡公且慢!”
外面声音太吵,里面的官员们纷纷出来查看。
等看到钱悦在地上爬,沈安在后面缓缓逼近时,易青喊道:“且慢!”
沈安抬头,“易判官……”
这就是幕后的指使者?
钱悦抬头喊道:“叔父救某!”
易青走过来,皱眉道:“不过是误会罢了,沈郡公何必大打出手,这传出去也不是名将所为。”
钱悦爬起来,飞快的躲在了易青的身后,说道:“那些人假某之名去书院,和某并无关系!”
沈安冷笑道,“邙山书院行的是杂学,杂学有道,谓之格物。不管外界多有不屑,可那些学生们依旧在孜孜不倦的探索这个世间万物,得了许多成果。有人在觊觎这些成果,有人在厌恶这些结果。觊觎的人想着这些成果会很值钱。厌恶的人觉着这些成果会让沈某的名声越发的响亮……”
提到成果,众人不禁就想起了火药和水晶镜。
新式火药成为了大宋军队的利器,甚至引得辽人大规模派人来汴梁抢夺,结果那一夜血流成河。
而水晶镜的出现更是让无数人为之眼红。
那可是一面就能在海外换来数千两黄金的存在啊!
如今有人进书院偷东西,在大家看来再正常不过了。
“可此事早不来晚不来,偏生在二大王刚进了书院时来,这是何意?”
沈安突然微笑了起来,“一旦事情发作,有人会说书院不安全,二大王必须回宫只是其一,许多实验都得从书院里搬出来,转移到军队或是皇城司的看护之下……你们说有趣不有趣?”
有人低声道:“他才将在皇城司闹腾了一通,皇城司的那些勾当管事除去张八年之外,胡榭年被打折了腿,其余六位勾当管事被罚俸半年,丢人现眼啊!此事……有趣了。”
易青一怔,说道:“此事与他何干?”
钱悦辩解道:“那些泼皮和小侄没关系。”
这是撇开责任,除非你亲自抓到我钱悦在书院里偷东西的现形,否则你拿我没办法。
“是啊!那些泼皮看似和你没关系,你觉着此事你没出面就能安全了?”
沈安的笑容让钱悦心中一凛。
“你在外面有个女人,那个女人专门为你放贷,干些见不得人的事,你以为此事很隐秘?”
沈安伸手。
一个乡兵递来了木棍。
沈安缓缓走过去。
“昨夜某亲自在书院抓人,随即令人去查询了那个女子,你以为很隐秘,却不知道泼皮们的消息有多灵通,不过是五百贯钱,就把那女人的消息弄的一清二楚。
“沈郡公!”易青面色铁青,“此事还等知府来处置!”
沈安笑道:“为何?”
“叔父,此事真和小侄无关。”钱悦悲呼道:“叔父难道忘记了当年家父是如何对您的吗?那一年……小侄记得那一年……”
“好了!”
易青伸手,“此事还请沈郡公罢手,容老夫仔细查探,若是钱悦有罪,老夫绝不袒护,若是他无罪,老夫也不能容忍别人的污蔑!”
这话说的极为刚烈,而且进可攻,退可守。
听到了这话后,沈安就知道此事和易青没关系。
竟然不是他吗?
沈安心中有些遗憾,然后疾步向前。
“沈郡公!”
易青面色涨红的推攘着,“这是开封府!”
呯!
沈安用肩头撞开他,一脚踹倒准备逃跑的钱悦。
木棍高举。
沈安冷冷的看着众人,然后挥棍。
沈某人多久没打断人的腿了,以至于这些人竟然忘却了那些往事,胆子也变大了。
呯!
“啊……”
断腿了!
终于断腿了啊!
官吏们大多数没见过沈安断人腿脚,所以一直有些期待,现在见沈安出手,不禁轻呼一声。
王安石做事专心时,堪称是雷打不动。
但再专心也没法忽视这种程度的惨嚎啊!
他皱眉出了值房,刚想说话,就看到了拎着木棍狞笑的沈安,以及伏地惨叫的钱悦,还有在后面大声呵斥的易青。
这是什么意思?
他楞了一下。
易青看着他,一脸期冀。
这里是开封府府衙啊!
被沈安当众打断人的腿,威严何在?
易青希望王安石能出来做个主。
王安石皱眉道:“功劳可够了?”
沈安点头,“够的。”
“哦!”
易青愣住了。
王安石也楞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程序不对,就板着脸道:“为何要动手?”
沈安拎着木棍说道:“此人指使泼皮在凌晨进了书院,准备在书院最要紧的地方偷窃东西。”
王雱执掌书院的日常事务,哪怕没怎么说实验室的情况,但零零散散的话里却让王安石知道那里面有宝贝,利国利民,能影响大宋未来的宝贝。
所以他瞬间就怒了。
沈安说道:“这不是普通的偷窃,此等人以偷窃为名,行的却是党同伐异之事,误国莫过于此。”
他看了一眼易青,“此等人为害不小,今日若非是在开封府府衙,开封府知府若非是王公,某今日就想在此了结了他!”
一股子杀气逼向钱悦。
他发誓自己感受到了这股子杀气。
沈安真的是想杀我啊!
他想起了此事的手尾。
那些人怂恿他来偷盗书院的宝贝,目的很简单,就是沈安所说的,第一把二大王弄回宫去,打击杂学的影响力。第二就是借口书院不安全,把整个书院都置于皇城司和军方的看管之下。
沈安靠什么起家的?
就是杂学!
书院就是杂学的大本营。
只要把书院看牢了,沈安就断了一臂。
这是何等的划得来啊!
钱悦知道自己不能承认,所以矢口否认,“这是污蔑!”
“污蔑?”沈安笑了笑,“把春夜带进来。”
钱悦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他筛糠般的在颤抖着,易青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心中一个咯噔。
当一个看着楚楚可怜的女子被带进来时,钱悦喊道:“这是个圈套!”
那女子福身,“奴知道这一日早晚会来。”
沈安点头,“说吧。”
女子说道:“奴原先是在汴梁为妓,后来被钱悦光顾,那时他花钱大手大***不禁就心生倾慕。”
男人花钱豪爽,自然会吸引不少人。
“后来他就包下了奴,开始无事,后来却让奴去管着那些泼皮。那些泼皮敲诈勒索无所不为,每日收获甚丰。”
这是用泼皮来挣钱,也算是另辟蹊径了。
“他们主要挣钱的还是……”女子抬头,眼神有些绝望,“是铁。”
盐铁专卖起源于桑弘羊的建言,短时间内给大汉干涸的财政注入了活力,以后就成为了历朝历代敛财的一个渠道。
收税多了百姓会有怨言,可盐铁专卖,价钱朝中说了算,这个比收税来钱还多。
这便是不是税的税。
而私下买卖铁,这个一倒手利润非常的可观,不过需要有官吏配合。
春夜木然的道:“奴在做了这些事之后,就知道没了善终,只求那孩子能幸免。”
她养有一个孩子,却不是自己亲生的。
沈安点头,春夜跪下,近乎于匍匐在地上,“多谢郡公仁慈。”
她必定会被发配,而孩子若是被牵累的话,会跟着去,死在半路上的可能性很大。
“罪不及孩子,汴梁有不少人家想要个孩子,定然会当做是手中珍宝宠爱,你安心就是了。”
春夜叩首,“如此奴知无不言。”
沈安回身对易青说道:“某本以为你是幕后指使钱悦那人,幸而不是,否则今日某只能得罪了。”
他冲着王安石拱手,微笑道:“沈某告辞。”
他转身而去。
开封府的官吏们确定刚才沈安真想动手杀人。
“这几年沈安虽然动辄断人的腿,可却知道分寸,不会置人于死地。他先前杀气腾腾的,可见钱悦真是触及了他的底线。”
易青站在那里有些失魂落魄的。
沈安刚才的话很是肆无忌惮,但易青确信他有这个能力。
他看了惨叫都忘记了的钱悦一眼,心中不禁感到了庆幸。
幸好老夫没有坚持挡在钱悦的前面啊!
否则按照沈安的性子,说不得棍子就会挥舞在老夫的身上。
他觉得自己逃过一劫。
可他今日好歹也阻拦了沈安,按照沈安的性子,说不得就会暗中记恨上了自己。
以德服人可不是白说的啊!
易青瞬间就作出了决断,冲着前方离去的沈安背影拱手道:“此事老夫不知情,却被这钱悦给误导了,若是郡公不弃,下衙后老夫请郡公饮酒赔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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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4章 死里逃生
沈安回身。
“好!”
他竟然答应了?
易青不禁心中一松。
刚才王安石看向他的目光中可多了些不善,大有要收拾他的意思。
可此刻再看去,王安石又恢复了古板的模样,吩咐道:“拿了钱悦,问话!”
回了值房后,王安石仔细想了此事,觉着偷窃书院的宝贝,这事儿怕不只是钱悦一人所为。
“知府,衙内遣人来传话。”
王安石眉间舒展,“进来。”
外面进来了王雱的随从,行礼后说道:“阿郎,郎君说了,钱悦之事您无需管。”
这个小子!
王安石眉心跳了一下,却很是无奈。
这个儿子太聪明了,这事情才起来就派人来传话,分明就是不放心,怕他这个老子把事情弄砸了。
“去吧。”
他是老子,自然不可能说某知道了,那多丢人?
以王雱的聪慧,自然知道他答应了。
只是很憋屈啊!
王安石想到儿子的各种手段,不禁苦笑了起来。
不过他想到了易青,不禁就冷哼一声。
他的儿子是何等的骄傲,何等的目下无人,可却心甘情愿的在邙山书院里为沈安管着一切,为何?
杂学是实用之学,教授出来的学生天然就是新政的支持者。
为啥他们是新政的支持者?
因为新政在做事,这一点毋庸置疑。
而新政的反对者们在干什么?
他们不想做事,而且也不许别人做事。他们希望一切照旧,一切不变,帝国万年。
你不做事也就罢了,可你拉着我们干啥?
因为做事的人会一步步的走,会发现这个大宋有许多问题。
这些问题或多或少都和那些反对者们有关系。
不管是钱粮土地还是三冗,都和那些反对者有关系。
做事的人至此会发现要想改变大宋的困境,就必须要触动这些人的利益。
于是他们开始割肉。
反对者们自然不甘示弱,那就开干吧。
这便是党争的起因。
许多事情都会被冠以高大上的理由。
比如说大宋的党争就是如此。
什么大宋上下震荡不安,什么新法祸国殃民……
实际上万般理由汇总在一起,就一句话:别割某的肉,否则某和你拼了!
这才是大部分新政反对者的心声。
要想压制这些反对者,新政需要无数干将。
而书院的这些学生们出来就是干将。
王雱在书院就是在培育新政的干将。
其二就是因为杂学能研究出许多让人震惊的宝贝来,比如说水晶镜,这玩意儿一出来,被无数人赞为只应天上有的仙物。
比如说火药改良,比如说那些能飞快加工东西的什么床子……
这些东西堪称是镇国重器,沈安让王雱守在那里,看似闲置,可等那些重器被研究出来后,王雱之名将会闪耀大宋。
这个儿子的性格太孤傲,太偏激,王安石一直没办法。
他更担心这个儿子的前途。
做官吗?
他担心儿子会弄死人。
最后他倚老卖老,说沈王两家亲如一家,就把王雱交给沈安了。
他只是期冀,可沈安真的给王雱规划出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走教书育人的路线。
一旦邙山书院震动天下,也就是王雱名满天下的开端。
沈安真是尽心尽力在为了某的儿子谋划啊!
王安石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变得冷冰冰的。
“明早让易青来见某。”
“是。”
……
下午下衙后,易青急匆匆的出了值房,那些官吏遇到的都拱手,算是无声的恭喜。
能请到沈安吃饭,易青算是因祸得福了。
他也是这般想的,不过等他想到沈安的名声时,不禁有些纠结。
那人手段狠辣,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了老夫呢?
一路到了约定的酒楼,进去后他先点了酒菜,然后在房间里苦苦煎熬着。
过了一刻钟,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这里有个拐角,郡公慢些,哎……对对对,就是这里。”
“前面就是了,郡公您等着,小人开门。”
请客要有诚意,所以易青选择的是樊楼里的一家酒楼。
这里的掌柜和伙计见惯了高官权贵,连他易青堂堂的开封府判官来了,掌柜都只是笑了笑,云淡风轻。
可先前云淡风轻的掌柜,此刻那声音谄媚的……
让人一言难尽呐!
“易判官……”掌柜低声道:“易判官可在?”
“在。”
易青收拾心情,起身笑迎。
房门被推开,掌柜先进来。
“郡公请进。”
掌柜热情的请了沈安进来,然后堆笑道:“小店今日来了一头极好的肥羊,小人稍后令人宰杀了,弄几根最嫩的羊排,仔细烧制了,算是小人的一点心意。”
这是免费赠送大菜,和易青请客没关系。
掌柜深谙分寸,稍后就告退。
随后酒菜流水般的送来。
易青举杯,“老夫和钱悦之父有些交情,不瞒郡公,当年钱悦之父曾帮老夫度过了一个难关,所以老夫自然要庇护他。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干下这等事,老夫不查,被他哄骗了,幸而没有酿成大祸,否则老夫悔之晚矣。”
他一饮而尽。
这是赔罪酒。
沈安若是干了,就代表此事揭过。
他一边喝酒一边瞥着沈安。
沈安一饮而尽,易青不禁大喜过望,随后就频繁举杯,没多久就有些醺醺然。
“此后郡公有事只管说,某在开封府好歹也认识不少人。”
这是打蛇上杆,也叫做不打不相识。
许多时候,一个矛盾反而能促进交情。
易青当然想结识沈安这位朝中的新贵,可却找不到门路。
所以此刻他不禁暗自感谢了钱悦一下,决定回头在他被发配后照拂一下。
沈安笑了笑,淡淡的道:“既然易判官在开封府认识不少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易青心中一颤。
这是要开条件吗?
沈安吃了一块羊排,觉得味道极好,就暗自记了一下,准备回家自己动手试试。
“那钱悦派人去书院偷东西,此事却不是他一人所能为,沈某本想回头收拾那些人,可最近家中的孩子闹腾,没空。”
他微笑看着易青,“不知易判官可愿为沈某分忧啊?”
瞬间易青就想拒绝。
钱悦往来的人大多是那些老衙内,这些老衙内看似没啥前途,可人脉却强大。若是得罪了他们,他以后的日子怕也不好过啊!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吟吟的道:“此事……”
他想婉拒。
沈安淡淡的道:“这羊排味道不错!”
这羊排是掌柜送的。
那么就不算你易青请客。
易青愕然发现沈安一直在吃那份羊排。
这哪里是原谅人的模样?
这分明就是准备收拾老夫啊!
易青下意识的道:“老夫身为开封府判官,此等事义不容辞!”
沈安微笑着夹了一块鸡肉吃了,起身道:“今日的酒菜极好,以后有机会再请易判官饮酒。”
你若是做成了此事,回头咱们还是朋友。
易青起身相送,“一定一定。”
第二天他去了府衙,一进去就有人来传话,“易判官,知府有请。”
开封府的判官分为左右,易青只是其中的一个罢了。
他去了王安石的值房。
一进去他就看到了王安石衣襟上的油脂,再看看他桌子上吃了一半的油饼,不禁心中暗笑。
“听闻你与那钱悦有多年的交情?”
呼!
室内仿佛凭空生出了一股冷风,直接扑打在易青的脸上。
他的冷汗都出来了,马上表态道:“知府,昨夜下官和沈郡公喝酒,沈郡公说钱悦有些同伙,下官觉着这等人就该一网打尽,这不正准备向您请示,带人去查探。”
王安石这是要办他啊!
沈安、折克行、赵顼、王雱,这四人在京城算是顶级衙内。
折克行是将门子,赵顼是天下最大的衙内,沈安是老包盯着的人,王雱则是因为王安石。
有人对他们之间的交情不大了解,此刻王安石只是一个问题,就让易青想跪了。
——听闻你与那钱悦有多年的交情?
是了,你和钱悦多年来勾结在一起,不知道犯下了多少事,回头本官上疏官家,弹劾你易青!
昨日沈安在府衙内当众打断了钱悦的腿,王安石不以为然,此刻更是要为他出气,把易青给收拾了。
这个交情……通家之好都不止啊!
易青不禁后怕不已。
王安石哦了一声,说道:“这样啊!你去吧。”
易青觉得自己是逃过一劫,可也知道若是答应了沈安的事办不好,回头还得被收拾。
于是他就带着人,杀气腾腾的按照钱悦的口供去拿人。
沈安在家里却面临着儿子的哀求。
“爹爹,绶叔都能上屋顶。”
芋头抱着沈安的大腿就不撒手。
天气很好,春光明媚。
杨卓雪抱着毛豆站在外面,含笑看着这对父子。
“包绶来过了?”
“是,先前来过了。”赵五五捂嘴笑道:“还趁着大家不注意上了屋顶,被大郎君看到了就想学。”
杨卓雪笑道:“芋头就是玩闹,可不许学了包绶。”
“爹……爹……”
芋头仰头,声嘶力竭的喊着。
在他的眼中,自家老爹无所不能,这也是许多孩子最初对父亲的印象。
赵五五伸手过来,“大郎君,跟奴来吧。”
“不要!”
芋头仰头,一脸期冀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沈安摸着他的头顶,温和的道:“好,为父让你上屋顶。”
……
第三更,还有。
第1465章 划时代的发明
怎么上屋顶?
爬呗。
无数人家准备了梯子干啥的?
大多就是上房顶用的。
沈家也有,庄老实自告奋勇的说是要去拿梯子,被杨卓雪冷冷的看了一眼,就讪讪的道:“大郎君还小啊!郎君,要不……就再等几年?”
在沈安和杨卓雪之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杨卓雪。沈安若是当场发火,顶过去就好了,可杨卓雪却会记着你的错,回头一次次的收拾你。
沈安摇头,“不用,去寻了木匠来。”
榆林巷里就有木匠,稍后来了,沈安画了张图纸让他照着做。
“那么简单?”
木匠觉得这活太简单了,就抬头道:“亏了郡公的工钱呢!”
来沈家干活那工钱自然没的说,可木匠却觉得自己拿这个钱亏心。
果然是注重商誉的大宋啊!
想起后世那些黑心肠的商家,沈安的心情不禁大好,说道:“你只管做。”
到了午饭后,芋头照例被那个叫做大魔王的母亲抓去睡午觉。
一觉睡醒,芋头记得爹爹答应睡醒就能上屋顶的许诺,一反以往的赖床,喊道:“五五,我要洗脸。”
赵五五讶然,进来拿了毛巾给他。
芋头洗了脸,唇红齿白,精神抖擞的出去了。
一出去他就看到了一个木架子。
木架子有底座,底座被压了一个大石磨。
架子延伸上去,上面有个笼子。
沈安就坐在屋檐下打盹,身上披着件大氅,看着很悠闲。
“爹爹!”
芋头欢喜的跑了过去。
沈安睁开眼睛,吸了一下并没有的口水,说道:“那个,让小种他们来。”
芋头站在木架子那里雀跃着,虽然不知道这是干啥的,但有东西就好啊!
稍后闻小种和陈洛来了,沈安交代道:“看到没有,绳子在那里,让你们拉就拉,让你们放就放,别急,慢慢来。”
几个轮子组成了一个闻小种等人看不懂的东西,绳子就在上面穿行,直至最顶端的笼子那里。
杨卓雪也闻声出来了,等见到沈安让人把笼子放下来时还笑:“这是要让花花上去吗?”
她觉得这像是个狗笼子。
“芋头你进去。”
呃!
杨卓雪一惊,还没说话,芋头就欢呼着进了笼子,沈安随后在外面插上销子。
没办法,孩子太跳脱,就担心他会掉下来。
“官人!”
把芋头关进狗笼子里,杨卓雪觉得这是个玩笑。
沈安却说道:“拉绳子。”
闻小种不知道拉绳子干啥,就随手拉了一下。
咦!
笼子上升了。
闻小种又拉了一下,笼子持续上升。
他一脸愕然。
“大郎君不止那么重啊!”
陈洛闻言就过去试了一把,“很轻啊!”
可笼子不断在上升。
渐渐的笼子超过了屋顶的高度。
“娘!娘!看我!快看我!”
芋头在上面欢呼雀跃着,杨卓雪却呼吸急促,“官人,快让芋头下来。”
高处就是危险,这是母亲的判断。
沈安笑道:“别担心这个,稳靠的很。”
杨卓雪急了,就把毛豆交给赵五五,自己冲了过来。那眼中闪烁着沈安熟悉的光芒。无数次孩子遇到危险时,母亲的眼神都是这样的,恍如一头发狂的母兽。
平常再温和的女人,在这等时刻都不可招惹,否则弄死你没商量。
“放下来吧。”
沈安没法和老娘们较真,只能妥协了。
芋头被放下来后很是不满,只是老娘把脸一虎着,他只能瘪嘴道:“爹爹,明天还坐。”
“好!”
沈安笑着说道:“谁还想上去看看?”
“小人!”
陈洛坐进了笼子里,闻小种轻松的把他拉了上去。
“那么轻松?”
用一根绳子竟然能把一个大人拉上去,这个颠覆了所有人的固有认知。
“真的很轻松?”
陈大娘觉得怕是有些问题。
闻小种淡淡的道:“要不你来试试?”
“试试就试试。”
陈大娘接过绳子,奋力一拉。
“哎哎哎!”
上面的木柱子就那么高,陈大娘一用力,笼子就顶住了木柱子的顶端,陈洛看着很是可怜。
“哈哈哈哈!”
众人不禁大笑起来。
“好厉害!”
王定儿来了,见状不禁赞道:“郡公随手就弄了个于国有大用的东西,奴佩服。”
庄老实笑道:“就是图个乐罢了。”
从果果开始,沈安为了让孩子开心,不知道弄了多少新奇的东西出来,庄老实都看惯了。
“不,此物却大有用处。”
王定儿认真的道:“奴去过一次军中,记得军中有许多笨重的东西移动不便,若是有了这个东西,那岂不是省力许多?”
“呀!果然是啊!”
沈家的人都在玩,可却被王定儿看出来这个杠杆的妙处。
“还有码头上,可以用这等东西吊运货物,还有修建屋宇和城池时,更是要用到这等东西,省许多事呢。”
王定儿双目炯炯的看着沈安,“此物大妙,郡公是如何想出来的?”
沈安没想到自己为儿子随便弄的东西竟然被王定儿看出了用处,他淡淡的道:“就这么一想而已。”
可王定儿却不是那么想的,等和果果聚会结束后,回到家中,正好王朔也下衙了。
“定儿回来了?”
王定儿福身,“翁翁,我有事请教。”
“何事?”
吃饭前的时光很悠闲,王朔在给那些花树浇水。
“翁翁,今日我见到了沈郡公给家里孩子弄的东西,很是震惊。”
“哦!”王朔笑道:“是何物?”
“是个能省力调运东西的东西,沈郡公只是给孩子玩耍用,可我却觉着此物于国有大用,可沈郡公却很是云淡风轻的说随便想出来的,我在想这人怎么能那么想呢……”
“怎么,你觉着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王朔回身看着孙女,含笑问道。
“是。”王定儿点头,“翁翁,真是好东西。”
“这便是他的本事啊!”
……
沈安本想过几日再把这东西弄出去的,可被王定儿看到了,再隐瞒就没意思了。
罢了。
第二天他带着人就去了码头。
汴梁码头无数,每日靠着码头运送许多货物,堪称是汴梁的血脉。
苏晏的父亲苏义如今还在码头,不过随着苏晏名声大涨,码头的管事也不敢让他扛活,就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可苏义一辈子扛活惯了,就和每天坚持长跑的人一样,一旦闲下来就无所适从,觉得没精打采的。
管事最后没办法,就安排他去管发放钎子。
苦力们每扛一件货就来领取一根钎子,最后凭着钎子的数目结算工钱。
这活太轻省了些,苏义干起来也不得劲,经常会不自觉的起身去扶一把货物。
“苏义!郡公寻你。”
就在苏义没精打采发放钎子的时候,沈安来了。
“见过郡公。”
苏义很是恭谨的行礼。
这是他家的贵人,若是没有沈安,他的儿子依旧会在码头扛活一辈子,哪里有如今的前程。
“别客气。”
沈安看了一眼码头,说道:“某这里有个东西,正好让你们码头试试。”
苏义去找来了管事,听到沈安的话,管事拍着胸脯道:“您只管用。”
这可是大宋首富,别说试试什么东西,就算是他把码头一把火点了,管事都会笑眯眯的,顺带添把柴火。
沈安不差钱,烧了多少赔你多少,顺带还能拉个交情。
沈安回身叫人,当先来的却是舍慧和十多个学生。
“道兄,某观里还有事呢!”
舍慧带着人弄好了‘吊车’,然后急匆匆的又走了。
真是个痴汉啊!
沈安微笑道:“试试吧。”
几个学生操作,先用绳子捆住一件大货,然后两人一拉……
“上来了?”
一干苦力看着那件大货被两个学生轻松的拉了起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件货咱们得六个人扛吧?”
“可他们就两个人,还是体弱的学生。”
“这怎么能呢?”
大家都是在码头做事的,每一件货多重,需要多少人手,每个人需要使出多少力气……这些事儿都门清。
可现在这个东西却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有人过去用力的抬着那个木箱子,咬牙切齿的抬起来后,却寸步难行。
哎哎哎……
“腰闪了!”
一阵喧闹后,有人问道:“郡公,两件能拉起来吗?”
沈安点头,“试试吧。”
在没有起重机的时代,这玩意儿就是神器,不管是民间还是军中,都大量需要。
两个木箱子被摞在一起,绳子捆好。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很紧张。
沈安不禁一哂,然后点头。
“拉!”
两个学生在奋力的拉着绳子。
绳子缓缓打动。
“动了!动了!”
两个箱子动了起来,渐渐的离开了地面。
不可思议啊!
管事忍不住跑过去,“郡公,小人可能试试?”
“试吧!”
沈安很随意的摆摆手,他在琢磨着书院的安保问题。
养狗只能防小贼,唯一的办法还是要安排人蹲守。
哎!
要是有个什么湖心岛就好了。
他想起了后世大明存放天下黄册的地方,就在湖心岛上。
“哎哎哎,起来了,起来了!”
那边管事一个人就拉起了一箱货物。
他兴奋的叫喊着。
等把这个木箱子放下后,他疾步走来。
“郡公,这便是我等的恩物!”
他郑重躬身,“此物一出,郡公,天下再无难搬运的货物!”
无数目光在看着沈安。
这是一个划时代的发明。
而受益者无数。
……
还有盟主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