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1章 大宋的固有疆土
“这不是大力丸的模式。”
沈安很冷静的分析道:“这只是个骗子罢了。”
“那骗子用神仙丹的名头骗了三司的官吏,把粮食弄出来变卖了,随后远遁。陛下,若是大力丸,那么他会一级一级的往下拉人,就和老鼠生崽似的,越滚越多。”
沈安很忙,没时间来管这个。
活字印刷术一出,毕昇的名字响彻汴梁,而他沈安也得了好名声。
按照那些人的说法,沈安是权贵,若是他愿意,随时都能把活字印刷的功劳揽在自己的身上。至于毕昇,一个匠人而已,而且逝去十余年了,怎么和他争?
可沈安就是不抢,堪称是正大光明,人品好的不行。
许多人学不会,就来榆林巷请教,沈安干脆让匠人不间断的在巷子里操作。
赵曙点头,“那就抓人吧。”
大宋各地都有巡检司,盘查越境的过往行人。
没几天那个骗子就被抓获了,被带回汴梁来。
“郡公,官家让您去审讯。”
“为啥?”
沈安忙碌了几天,好不容易在家里吃香喝辣的,小日子太爽,不乐意干这等血腥活。
“说是您最擅长骗人,定然能查出真相。”
沈安正在吃烤串,听到这话不禁就伤心了。
“某哪骗人了?”
他从未觉得自己骗过人,只是那些人太蠢了而已。
一路去了皇城司,张八年阴测测的道:“此人一般人都受不住,沈郡公试试吧。”
“什么受不住?”
沈安觉得没这回事。
他进了刑房。
一个男子被困在柱子上,长得很漂亮。
“某沈安!”
沈安不耐烦的道:“你想怎么死?”
仓库的粮食被骗,那些官吏倒也知道轻重,官吏的照发,宗室的含糊以对,想先糊弄住。但他们大抵慌得一批,就等着这个骗子现身了。
“哎……”
男子一声叹息,让沈安有些毛骨悚然。
这叹息听着就像是什么……幽怨的女人。
“郎君……”
这声音太缠绵,沈安忍住逃出去的冲动,骂道:“人呢?”
外面进来两个男子。
“为何要这般?”
男子抬头,脸上的表情让沈安想到了女人。
关键是他的声音里有一种魔力,让人听到了不禁就会相信的那种。外加柔媚入骨,一般男人估摸着受不住。
怪不得能行骗,果然是有些天赋啊!
那两个行刑的男子面红耳赤的,显然是下不去手。
可沈安是谁?
后世别说是什么柔媚入骨,各种妖精都见过,你算个屁!
“拿锤子来!”
沈安狞笑道:“你在他们的面前玩这个还行,可沈某只喜欢女人,你越卖弄老子就越觉着恶心……”
呯!
只是一锤子下去,男子的右脚两根脚指头就平了。
“啊……”
什么娇媚都没了,这惨嚎声听着比狼嚎还渗人。
“那么猛?”外面有密谍好奇的探头看了一眼。
“那人的声音某听了就觉着发颤,下不去手啊!”
“沈郡公却不屑一顾,这是真本事。”
“看……沈郡公在挥鞭,那动作果断潇洒。”
“啧啧!某明白了,那是心动。”
一群大老爷们竟然对一个骗子心动了。
卧槽!
这个发现让人很尴尬啊!
“某说了……”
沈安挥鞭依旧。
“救命啊……”
挥鞭依旧。
“郡公!”
一个密谍试探性的说道:“他招认了。”
“某是高丽人……”
挥鞭依旧,然后停住了。
沈安放下皮鞭,活动了一下身体,满意的道:“舒坦了,这一下任督二脉都打通了!”
他的微笑渐渐变成了狰狞,“高丽人?”
是!
男子被脚趾处的剧痛困扰着,想惨嚎,可沈安的目光太冷,他害怕。
“叫什么?”
“杨德顺。”
“杨德顺,好名字。”
沈安问道:“你是如何在大宋定居的?”
要想在大宋定居,那只能是大宋人。比如说大宋百姓就能随便溜达,外藩人却不行。
“小人……小人……”
一个密谍突然笑了起来,“郡公,伪造户籍啊!此事咱们皇城司的拿手。”
正如同后世的犯罪分子伪造身份证件一样,此时就有人在干这个。
外面的密谍们都觉得这事儿算是结束了,准备各自散去。
张八年在想着辽国那边。
自从大宋打下了西夏最富饶的半壁地盘后,辽国开始是疯狂的叫嚣,说是要和大宋决战。
可耶律洪基却沉默了。
渐渐的辽国开始沉默。
叫嚣没用,就和当年沈卞喊的北伐一样的没用。
有用的是行动。
辽国就在行动。
信使带着耶律洪基的旨意在草原上疾驰,遇到部族就停下宣读旨意。
随后那些骁勇的部族勇士在重赏的诱惑之下开始集结。
大辽在集结,开始操练。
他们在积蓄力量,可大宋呢?
大宋同样在积蓄力量。
各种兵器被打造出来,随后运送到各处,各种盔甲,各种火器……
这个大宋一旦真想弄谁,率先发动的就是钞能力。
某就是有钱,哈哈哈哈!
大宋用这个钞能力曾经气死过不少对手。
西夏被打残了,大宋的大敌只剩下了辽国。
可怎么攻伐辽国,这是个大题目。
收复了六盘山和横山之后,大宋有了养马地,以后战马数量会不断增加。
大宋等的就是战马!
只要战马云集,大宋就有了自己的机动力量。
决战就差这个!
“说说吧,高丽是如何与辽人勾结,图谋大宋的。”
沈安的声音听着很平静,可张八年却浑身一震。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某怎么不知道?
“郡公,没有的事啊!小人只是个骗子,没有的事啊!”
杨德顺觉得自己的冤屈能感召日月,可沈安却冷冷的道:“你奉命在汴梁搞破坏,准备在皇城点火,想行刺官家……”
卧槽!
这几个罪名加起来能让高丽国主疯狂了。
“郡公,小人发誓没有啊!”杨德顺要疯了,鼻涕眼泪满脸都是,“小人从未有过这等想法啊!”
沈安微微俯身,微笑道:“某说你有,那你就有。明白吗?”
骗子最大的本事就是见风使舵。
杨德顺呆滞在看着沈安,然后点头,“是,小人有。”
“哈哈哈哈!”
沈安大笑回身,“记录口供,让他签字画押,顺带把他在高丽的情况全给记录下来。”
两个密谍觉得沈安疯了。
门外出现了张八年,沈安出去,两人去了另一个地方说话。
“高丽奉大宋为主!你这样胡闹会激怒高丽人。”
张八年觉得沈安有些疯狂。
“这个你不懂。”
沈安自然不会给他解释这些战略。
张八年起身道:“如此某要上奏官家。”
“好。”
稍后沈安被招进了宫中。
“你又弄了什么?”
赵曙很头痛的道:“春暖花开,你为何不带着妻儿出游?”
他后悔让沈安去审讯那个骗子了。
韩琦没好气的道;“高丽奉大宋为主,这般摆弄他们,会让藩属离心。”
“奉大宋为主?不对吧。”沈安觉得他们很健忘,“高丽的进贡给的是辽人,而不是大宋。”
咱能不能别打肿脸充胖子?
等大宋灭了之后,那边可就嘚瑟了,随后和大明不断发生摩擦,竟然想在大明的北方弄鬼。
“高丽倾慕大宋,这是事实。”
欧阳修最为了解这个,那些高丽人到了汴梁就喜欢去见他,大伙儿谈谈诗词文章,不亦快哉。
“你想要什么?”
包拯却知道沈安的性子,说难听些,在对外问题上,沈安就是无利不起早。
没好处的事儿他不会干。
赵曙显然也想到了。
“你想对付谁?”
“辽人!”
沈安拱手,“臣请地图。”
赵曙点头,陈忠珩去把地图拿来。
沈安指着高丽说道:“陛下,诸位相公请看。高丽在此,和辽人接壤,和大宋隔海相望再过去就是倭国。”
这个地理位置太重要了啊!
沈安盯着倭国那块地方,心中转动着谁也猜不到的念头。
“大宋在谋求恢复幽燕,随后就是恢复中原当年的疆土,而北方不可忽视……”
“北方如今算是辽国的。”曾公亮觉得沈安有些糊涂了。
大宋梦寐以求的也仅仅是幽燕之地而已,沈安却在想着整个北方。
沈安看了他一眼,“曾相,以前那边是谁的地盘?”
“汉唐!”
“特别是前唐,整个北方全是。”
遥想汉唐,让人忍不住热血沸腾。
韩琦的脸有些红,显然是想到了汉唐的所向无敌。
“既然是汉唐的。”沈安说道:“大宋秉承汉唐天命,乃是汉家江山,那北方是谁的?臣以为北方是大宋的固有疆土!”
他语气坚定,神色坚毅。
“大宋的固有疆土?”
赵曙觉得这个说法有趣。
“对。”
沈安说道:“大宋立国之初为何要对辽人开战,不就是想收复北方固有疆土吗?”
呃!
太宗皇帝北伐的目的是夺取幽燕之地,为大宋北方建立屏障。
什么固有疆土,那时候没谁有这个想法。
“陛下,臣觉着……确实是这样!”
韩琦的呼吸有些急促,他伸出胖胖的手指头,在北方划了个大圈,“这些地方本就是汉唐的疆土,只是后来被夺了去。他们既然能夺了去,那大宋为何不能夺回来呢?”
瞬间赵曙双拳紧握。
……
第三更,还有。
第1482章 大国相争,必有血腥!
北方对于中原来说就是一个生产敌人的地狱。
从很久以前,关于北方敌人的记录就不绝于史书。
看着北方!这是无数帝王留下的忠告。
但凡中原一统之后,就会面临着北方的大敌。
匈奴,突厥,如今的辽人,以后的鞑靼和瓦剌,再后来……
北方苦寒,中原政权很少把目光主动投送过去,可那些敌人用一次次的入侵告诉他们,北方不能轻视。
那个苦寒的地方能培育出最好的战马和最好的战士。
他们以游牧为生,饥一顿饱一顿。而汉儿却有耕种的天赋,那日子过的让北方的异族嫉妒的眼睛发红,于是频繁侵袭。
赵曙想过一劳永逸的解决那些敌人,可想想那无边无际的草原,他就觉得自己是在痴人说梦。
“高丽并不好惹。”冷静下来后,韩琦说道:“辽人数次攻打高丽,可高丽多山,辽人也无可奈何,数次胜利,可终究无法让高丽屈服。”
“是啊!”欧阳修大抵觉得高丽无害,沈安的面目太狰狞了些。
“若是大宋和辽军交战时,高丽人在边上来一下呢?”
沈安指着辽人的东京城说道:“大宋若是打到了辽人的东京城,高丽人从侧面给辽军来一下,如何?”
韩琦看着地图,点头道:“是个好主意。”
曾公亮也一本正经的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便是上等的兵法。”
赵曙不禁冷笑。
一群宰辅被沈安一番话给说动了,然后装模作样的说什么兵法。
“你想如何做?”
“臣在想能否在高丽驻军。”
沈安回想起了许多事,脸色微冷,“陛下,大宋雄立于东方,高丽首鼠两端,一旦有变就是大宋的心腹之患,有句话……”
他认真的道:“太祖皇帝有云,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您若是有重复汉唐雄风之意,高丽不可不图!”
高丽在脱离了中原之后,渐渐就变成了一枚棋子。在中原强大时他们低头,在中原板荡时,他们觊觎,虎视眈眈;在大敌压境中原时,他们会掉头咬曾经的主人一口……
一句话,大宋需要在东方重塑汉唐秩序,那么身边绝不能有白眼狼。
赵匡胤也算是雄心勃勃,若非是早逝,幽燕之地当真难说。
而他的这番话被沈安重提,一下就激起了赵曙的雄心壮志。
“可高丽远在海外,如何攻伐?”
赵曙的语气松缓了,几个宰辅交换了一个眼色。
“陛下,水军!”
沈安一脸诚恳的模样,可在赵曙的眼中却看到了一个恶魔。
他的手抖了几下,问道:“水军南下时你说了什么?”
这个……
沈安干笑道:“臣没说什么。”
“嗯!”赵曙怒了,“速速道来!”
沈安一本正经的道:“臣只是告诉他们,官家不易,诸位相公不易,三司不易……所以水军要牢记一点,那就是自己养活自己。”
赵曙只是想了一下,就冷笑道:“堂堂大宋水军,在你的熏陶下变成了劫匪,第一次出海就弄了许多走私船,后来更是在交趾连续出手……此次想去哪?高丽?”
沈安抬头,一脸钦佩的道:“官家神目如电……”
咻!
赵曙终于被气坏了,随手解下东西就扔。
沈安下意识的伸脚,和踢足球卸球般的一卸,那东西缓冲了一下落地,竟然没碎。
我去,羊脂白玉啊!
沈安赶紧拱手请罪,“臣有罪。”
就在他拱手时,缓缓的用脚把玉佩挪了过来。
这可是极品的玉佩啊!
忒好看了。
沈安觉得这一趟值了。
赵曙骂道:“滚!”
“是。”
沈安躬身,双手都到地面了。
宰辅们见了不禁暗自赞叹着,觉着年轻人的身体真好,换了自己来个双手到地,多半会当场扑街。
沈安出了皇城,松开右手,一块羊脂白玉的玉佩到手。
哇哈哈哈哈!
他得意的笑了笑,一路回家。
而在殿内,赵曙已经冷静了下来,“水军野性十足,出海就要见血,不过高丽人彪悍,他们可会吃亏?”
韩琦说道:“陛下,那不是有常建仁吗?”
排骨将军的名号响彻交趾,每当看到一个宋将赤果着上半身冲杀过来时,交趾人只有逃命的份。
堪称是闻风丧胆啊!
“嗯,那是个狠的。”赵曙想起了一件事,“他们随后会去交趾,朕记着苏晏是去年出使占城,至今还没有消息。”
讨论了一会儿国事之后,众人就散了。
赵曙起身,有内侍习惯性的去找那块玉佩,却怎么都找不到。
“都知,官家的那块玉佩不见了。”
陈忠珩纳闷的道:“不是掉了吗?该是碎了吧,仔细找找。”
那块玉佩赵曙颇为喜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赵曙回到后面,高滔滔见他面带怒色,就劝了几句。
“那沈安就是个胆大的,宰辅们压根就没想着对付高丽人,可他却找个由头就劝我动手,堪称是颠倒黑白啊!”
一个骗子被沈安加工了一下,就变成了一个高丽奸细,哎!
赵曙很头痛。
他想到了交趾。
当年沈安就用同样的栽赃手法把李柏给拿下了,变成了大宋的奸细。
高滔滔可不关心这个,她随口道:“前几日大娘和二娘吵架,说是老死不相往来,可今日又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话,还一起喝茶吃东西,官家,您说这孩子们怎么那么有趣呢?”
她说者无心,赵曙却听者有意。
他想到了北方层出不穷的敌人。
那些敌人大部时间里都在装孙子,对汉唐低头,可只等汉唐衰退时,那些孙子摇身一变,就变成了祖父,冲进中原来烧杀抢掠。
没有永远的恭顺!
他霍然起身,“让张八年来!”
高滔滔被吓了一跳,起身拿起大氅过来给他披上,“还有些冷,小心风寒。”
“朕浑身发热!”
赵曙想起了那些金戈铁马,恨不能亲率大军出征。
稍后张八年来了,赵曙吩咐道:“你马上派人快马追上南下的水军,让秦臻和常建仁去问着高丽人,高丽是要听大宋的,还是听辽人的!”
张八年心中一惊,躬身告退。
高滔滔也有些惊讶,问道:“官家,高丽远着呢。”
“现在远,以后不远。”
赵曙负手看着外面,踌躇满志的道:“宰辅们好是好,只是少了些进取的劲头。沈安年轻,正是憧憬外面的时候,他能提出谋求高丽,这便是忠心。”
高滔滔笑道:“是呢,忠心他是不缺的。”
“官家。”
陈忠珩来了,赵曙问道:“那玉佩可摔坏了?”
他当时气坏了,想也没想就摘下玉佩扔了出去。
不过那玉佩他很喜欢,有些后悔了。
陈忠珩低着头。
赵曙笑了笑,“罢了,碎了就碎了。”
陈忠珩想隐瞒,可那个作死的沈安竟然在皇城外面大摇大摆的拿出了那枚玉佩欣赏,据闻笑出了猪叫声。
他抬起头,“官家,那玉佩……那玉佩被沈安顺走了。”
赵曙缓缓侧身过来,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高滔滔已经听出来了,自家官人在朝堂上发火,然后一怒之下把自己心爱的玉佩扔了过去。
可那玉佩怎么被沈安得了呢?
她真的不理解。
赵曙被气笑了,说道:“我把玉佩砸了下去,有些失手,奔着他的脚边去了,他当时伸脚我没在意,想来那时候就把玉佩给弄在了边上,是了!那小子!那小子!”
赵曙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声音很响亮。
等他放下手时,脑门那里多了一个红印子。
他恼怒的道:“那小子告退躬身,很是恭谨,那手都到地上了,我当时还说他知礼的,此刻想来他是趁机捡起了玉佩,好小子!”
敢把帝王砸的东西顺回家,沈安大抵是第一人。
高滔滔看着他额头上的红印子,不禁捂嘴笑了起来。
……
“高丽容易反复。”
沈安出了皇城,就去了枢密院,寻到富弼交流。
“那是高句丽!”
富弼觉得沈安不学无术。
“高丽也是,一脉相承的。”
沈安坚持自己的观点,“下官以为,一旦打下了辽人的中京城,右侧就会有风险。你看着这里,此时辽人的东京城就被夹在大宋和高丽之间,高丽会如何?”
富弼皱眉道:“若是有野心的话,定然会出兵夺取辽人的东京城,由此自大。”
“所以下官以为,此刻可以着手高丽了。”
他必须要找几个同盟军,大伙儿一起在朝堂上忽悠,好歹把大宋的目标订的更高大上一些,别什么只要夺回幽燕之地就好。
幽燕之地好是好,可北方会不断孕育出新的敌人,不趁机把这块地方弄到手,以后还是大麻烦。
“一劳永逸!”
沈安的目光深邃,他仿佛看到了数百年后这块大陆的格局。
大明躲在关内,关外的敌人在不断膨胀,朝鲜在摩擦,倭国在孕育着一个怪胎……
此刻打乱这个进程如何?
他笑了笑。
富弼看着他的笑容,皱眉道:“老夫怎么觉着嗅到了血腥味呢?”
“大国相争,必有血腥!”
沈安笑了笑,笑容狰狞。
……
第四更送上,大家晚安!
第1483章 升官了
水军才出发没多久,快马追赶,很快就被追上了。
岸上快马疾驰,马背上的人在挥手,后面还有一队骑兵。
这是标准的信使配置。
秦臻喊道:“靠岸!”
战船靠岸,信使下马,一个踉跄后,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陛下有令!”
“扶住他。”
有人冲过去,架起使者就往回跑。
使者站在岸边,喘息道:“无关人等退后!”
只有在密令的情况下才需要如此,秦臻心中一凛,验证了使者的身份后说道:“臣等上岸。”
这样最安全。
他和常建仁上岸后,周围二十步之内无人,那些随行的骑兵在远处警戒,拦截了两端的行人。
信使说道:“官家有令,水军可先去高丽,问着高丽人,大宋和辽人,问他们站在哪一边。”
秦臻和常建仁领命,使者上马远去。
船队缓缓而行,秦臻看着岸上那些好奇的行人,喃喃的道:“西夏俯首,辽人无奈,交趾仓皇,如今还要让高丽低头,这个大宋……让吾辈热血奔涌,恨不能马上去厮杀!”
常建仁握着刀柄,冷冷的道:“大国相争,小国岂能做墙头草!”
一队骑兵从相反方向而来。
“可是秦军主吗?”
为首的那人在看到水军的规模后,就策马过来。
“是谁?”
秦臻举手,那人下马而来。
“是苏晏!”
常建仁欢喜的道:“苏晏,你不是去了占城吗?可还好吗?”
苏晏看着风尘满面,他拱手道:“某此行还算是顺利,二位将军,这是要去给交趾人送好东西吗?”
“哈哈哈哈!”
秦臻不禁大笑了起来,常建仁问道:“占城那边如何?水军南下交趾,若是占城能配合一番,李日尊怕是要发狂了。郡公说过,就是要逼着李日尊发狂。交趾以前不断袭扰大宋,是个坏种,咱们寻机给它来个断种!”
苏晏笑道:“还好,此行占城,占城国主不肯履行诺言,某带着人去寻他说了道理,最后他甘愿退位,如今占城已经答应大宋水军停驻了。”
“好!”
秦臻欢喜的道:“商船队出发就得经过占城,若是能在那里弄一个修船的地方,弄些补给储存着,那就是船队的一个补给点,好,大好事!”
水军上次护送了商船队出海归来后,提出了许多意见,其中一条就是必须在航线上建立补给点。
现在多了个占城,这个兆头极好。
常建仁却听出了些不同的味道,他问道:“你如何同占城国主说的道理?”
秦臻也想到了这个,“水军去过占城,占城国主看似热情,可内里却有些疏离,他如何会答应此事?”
苏晏笑道:“某是晚上带着人去和他说的道理,一说就通了。”
秦臻倒吸一口凉气,“你是带着刀子去说的道理吧?”
苏晏点头。
“王宫戒备森严,他们不会允许大宋军队上岸,那么你就是靠着随行的那点人攻陷了王宫?”
秦臻看着这张有些黝黑,还带着些稚嫩的脸,不禁想起了沈安。
他教出来的人都是那么厉害的吗?
“是。”苏晏笑道:“某带着使团的人夜袭王宫,谁知道他们早有准备,于是就冲杀了一把,幸而成功了。”
不得了!
秦臻退后一步,苦笑道:“郡公究竟是教了你们什么,竟然这般……让某想到了汉唐使者。”
“不辱使命!”常建仁很是欣慰。
苏晏拱手,“某还要回京复命,诸位,一路顺风!”
秦臻喊道:“水军的出来!”
将士们从舱室里跑了出来。
“列阵!”
众人列阵在甲板上。
阳光下,甲衣熠熠生辉。
苏晏上马,策马回头,准备拱手告辞。
“行礼!”
无数将士齐齐捶打胸甲!
嘭!
这是来自于水军将士的敬意!
……
苏晏到汴梁时是一个午后。
午后的汴梁看着有些慵懒,街边的商铺里,那些伙计和掌柜都在寻机打盹。
春困秋乏,这时候打个盹,一下午都是美滋滋的。
苏晏贪婪的看着这一切,突然回身道:“某想去一趟码头……”
众人知道他的父亲就在码头,于是有人说道:“通判只管去,我等缓缓而行就是了。”
“多谢!”
使者归来的第一件事就该是去觐见官家,可苏晏担心老父一人在汴梁不妥当,就骑马去了码头。
“哟!又拉起来了啊!”
“看那老汉,啧啧,得意啊!”
码头边上有一群闲汉在看热闹,还有一群孩子。
苏晏下马过去,就见到了几个陌生的东西在吊运货物,而站在边上指手画脚的正是苏义。
“这怎么像是山长教过的东西呢?”
苏晏的脑海里闪过一些知识点。
“别太用力了,小心撞坏了吊车。”
苏义得意洋洋的在指挥着。
他原先想扛活,可管事死活不给他上,所以他每日就站在边上无所事事。
如今换了吊车之后,他就变成了吊车的管事,为此他刻苦钻研,现在已经有半个专家的味道了,指点操作工更是不在话下。
见他快活,苏晏不禁就笑了起来,但这里人太多,他不能现身,否则会被弹劾。
于是他一路往皇城去了,在外面会和了使团,求见官家。
“苏晏回来了?”赵曙想起了他出使时的慷慨激昂,不禁就笑了。
稍后苏晏进来,行礼,赵曙问道:“占城如何?”
苏晏说道:“陛下,占城已经答应大宋水军入驻,并不断袭扰交趾人。”
“好!”
赵曙面带微笑,心情愉悦的道:“交趾跋扈,但此地遍布瘴疠,大军征伐的话水土不服。占城的袭扰,加之水军的袭扰,李日尊可还能继续忍吗?”
交趾这块地方太让人头痛了,地理麻烦也就罢了,遍地瘴疠才是让人最头痛的事儿,不小心大军就会不战而溃。
所以逼迫李日尊就成了最佳选择。
把他逼出来,然后给予重击,最后大军南下,覆灭交趾。
这便是大宋的谋略!
见苏晏比出发时黑了不少,赵曙抚慰了几句,然后问了此行的情况。
“臣率船队到了占城,提及占城的承诺,国主含糊以对,臣数次试探,国主越发的冷漠了……”
“蕞尔小国!”赵曙的眼中多了厉色。
换做是数年前,他大抵会愤怒,却不会说出这等话来,可见最近几年大宋对外征伐对他的影响之大。
沈安若是见到了,定然会窃喜。
“你可呵斥了?”
大宋使者遇到这等情况,就该义正言辞的呵斥他。
苏晏摇头,赵曙心中不满,但念及他好歹完成了任务,这才忍着。
“臣深知此等人不见棺材不掉泪,于是在夜间带着使团众人夜袭了王宫!”
卧槽!
韩琦忍不住问道:“使团那点人如何能夜袭戒备森严的王宫?”
“敌军有准备。”苏晏说道:“臣和使团用火器开道,随行的将士奋勇厮杀……占城人并未见识过火器,被大火烧怕了,更是被炸的狼奔豕突,随即臣等突进了王宫,擒获国主。恰此时,船队随行的骑兵击溃码头守军,一路奔袭而来,大局定矣!”
赵曙摸着短须,满脑子都是苏晏讲述的场景。
夜间突袭,敌军早有准备,设下了圈套,洋洋得意的等着大宋使团上钩。使团众人高呼酣战,火器不断扔过去,然后杀出一条血路来。王宫中的占城国主自鸣得意,却被大宋使团突然进来,一番激战后,变成了阶下囚……
“这让朕想到了班超,想到了傅介子!”
赵曙的眼睛渐渐明亮,韩琦吟诵道:“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头悬北阙;朝鲜杀汉使者,即时诛灭。独匈奴未耳。若知我不降明,欲令两国相攻,匈奴之祸,从我始矣!”
这是苏武说的话,大汉的霸气尽在其中。
后来匈奴果然就倒霉了。
大汉使者威武如斯,让人向往。
如今一贯对外软弱的大宋,竟然也来了一次万里外的使者灭国,不禁让赵曙热血沸腾。
他霍然起身,“苏晏可为市舶使!”
韩琦眨了一下眼睛,想说苏晏是不是太年轻了些,可看看官家那微红的脸色吧,分明就是热血沸腾,不可自拔,这时候劝谏就是打扰了他的兴头。
他看了苏晏一眼,见此人一脸惊讶,不禁就笑了。
还是个没城府的小子,罢了,此行他立下大功,当赏!
“陛下英明!”
赵曙说完就有些后悔,随即就被西南方向的良好战略态势给治愈了。
“占城一直游离不定,此番震慑,必然会俯首帖耳。他们不断袭扰交趾,交趾不肯吃亏,必然会反击,如此,大宋就是坐山观虎斗,上次沈安说了什么?”
赵曙想了想,“坐看风云动,朕在汴梁,就看着西南风云动,只等时机一到,彻底解除西南的麻烦。”
他神色振奋,随后和宰辅们研究了许久西南局势,却把苏晏抛在了一边。
某是市舶使了?
苏晏不敢相信。
直至出了皇城他依旧有些迷糊。
他不知不觉的走到了码头边上。
苏义正在指挥人操作吊车,声音很大,洋洋得意。
“此物某专门去请教过郡公,郡公亲授秘技……不是某吹嘘,汴梁没人比某更懂吊车了。”
有人见他得意,就故意问道:“苏义,那先前吊车坏了,你为何不去拆了它?”
边上有吊车坏了,管事的正在束手无策。
苏义尴尬的道:“某……”
“不会吧?哈哈哈哈!”
众人不禁笑了起来。
这便是码头众生相,也是平民的众生相。
大伙儿嘲笑苏义并无恶意,只是乐子罢了。
就在这笑声中,苏晏走了出来。
“爹爹,孩儿会修。”
苏义听到这个声音不禁身体一震,然后缓缓回头。
“大郎?”
瞬间苏义的眼中全是泪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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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4章 招驸马
苏晏升官了。
杭州市舶使。
这个消息瞬间席卷汴梁。
少年得意莫过于此啊!
有人说苏晏太年轻了些,官家此举有些过了。
旋即占城国主夜袭使团驻地的事儿就被传的到处都是。
占城国主竟然敢袭击大宋使团?
无数人义愤填膺,极少数人却在冷笑。
“是我们夜袭占城王宫。”
说占城主动袭击使团是正义的需要,但苏晏自然不会瞒着沈安。
说完后他仰头看着沈安,就像是个刚做了一件大事,期盼大人夸赞的孩子。
“很出色,有汉唐使者的威仪。”沈安很欢喜。
在汉唐之后,中原的使者就一茬不如一茬,而原因就是外敌一个比一个厉害。
如今苏晏在占城扬威,堪称是给大宋来了一针兴奋剂。
爽了吧?
从官家给苏晏升官为市舶司的举动就能看出,朝中的君臣大抵已经是半疯状态了。
“市舶司是大宋对外的一个窗口,做好了,以后升官发财自然不在话下……”
苏晏有些难为情的道:“山长,您不是教导我们别奔着升官发财去吗?”
“那是因为你们那时候还年轻。”沈安微笑道:“人有**,不管是男女之事还是权财,是人都会因此而生出贪欲。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有人会不择手段去满足自己的**,而有人会恪守底线,不走偏。
当年你还是学生,对这个世间的认知并不完整,自己对未来的路也是迷迷糊糊的看不清,所以某只能用那些话来引导你们往正道上走。如今你大了,某能告诉你的也只有一句话,不走偏路,不走夜路!”
“走了偏路,再想回来就晚了。走多了夜路,小心会遇鬼!”
苏晏回家把沈安的教导告诉了苏义。
苏义端起酒杯,看着酒杯里的好酒,良久不说话。
这是儿子回来了他才舍得去打的好酒。
他喝了一口,眯眼,满足的不行,然后张嘴呼出一口酒气。
“大郎,郡公说的是对的。是人就有那个什么……**,为父笨,这些东西教不来,不过郡公说得对,走了偏路就回不来了,走了夜路会遇鬼啊!”
儿子归来,苏义极为高兴,没多久就喝醉了。
苏晏把他扶到了卧室里安置。
“大郎……”
“大郎……”
苏义在喊,苏晏在边上应了。
“去看看你娘,记得去看看你娘。”
“是。”
第二天天还没亮,苏义父子就起床了。
他们出门去买了祭祀用品,然后一路去了苏晏母亲的墓地。
墓地简单,坟头上嫩草点缀着,能看出有人经常来收拾的痕迹。
一番祭祀之后,苏义嘀咕了许久。
回到城中后,苏义觉得气氛好像不对,就去问了一个相熟的店铺掌柜。
再回来时,他面带喜色,说道:“官家要给宝安公主招婿呢!”
他念叨道:“宝安公主说是很得帝后的欢喜,这若是谁能娶到她,以后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呢!”
苏晏摇头道:“爹爹,那是尚公主。尚了公主就不能再有实职了。”
“没有实职又怎么了?”苏义笑道:“只要能衣食无忧就好。”
普通百姓的要求只是衣食无忧就心满意足了。
可对于某些阶层来说,衣食无忧从来都不是他们考虑的问题。
“学生只想问问,以后可能考中进士?”
下首跪着的是王诜,上面坐着的是一位闻名汴梁的大儒。
大儒按着几份文章,看了他一眼,“此事……需从长计议。”
不知从何时起,文人圈子里说话就喜欢婉转,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他们非得要转几个圈子。
所谓九转大肠就是这个意思。
而从长计议,就是暗示王诜,你的文章那个啥……要想中进士,还有的磨啊!
从长从长,就是需要很长的时日。
计议计议,就是要努力学习。
看看,一番话经过九转大肠之后,就成这样了。
你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他们说话你压根就听不懂。
王诜抬头,目光炯炯。
大儒点头,示意自己的眼光不会错。
他教出了三名进士,有这个资格担保。
小子,你的文章想中进士?差远了。
王诜深吸一口气,把失望掩藏了,然后恭谨的道:“小子自问勤勉……辛苦先生了。”
大儒微微一笑,“你的勤勉好学人尽皆知,上一科不中,那不过是少年意气罢了,这一科你若是参加,是必中的。”
这同样是九转大肠。
王诜说自己勤勉,就是让大儒保住他的名声。而‘辛苦先生’,就是你老先生拿了我家的好处,就得办事,为某扬名。
大儒也非常有职业操守的答应了。
勤勉是一个年轻人最好的招牌,上一科不中是少年意气,就是说文章火气足了些,考官看了文章觉着考生锋芒太盛,就压一压。
这些都是睁眼说瞎话,而说这一科王诜必中,更是瞎话,不过是收了王家的好处得出力,为王诜造势罢了。
王诜起身,“多谢先生。”
他一路回家,去见了寡母卢氏。
“娘。”
王家不差钱,卢氏寡居,看着却有老封君的气象。
她喝了一口茶水,幽幽的道:“你当年说自己才高八斗,你所交往的那些人也在边上吹捧你,说你有经天纬地之才,于是你洋洋自得,以为自己迟早能进政事堂一展抱负。可娘却知道你的才干平平,不过是祖上的遗泽让你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外加咱们家的人脉让人觊觎,那些人才会和你交好。
可这样不长久,所以……娘寻了那位大儒,让你去请教,就是想让你看看自己的才干有多少。他,怎么说?”
王诜低头不语。
卢氏长叹一声,“果然是如此吗?”
她虽然觉得自己的儿子并没有那等经天纬地之才,可终究还是奢望他能在科举上有所突破。
有宋一朝,科举就是登天梯,不过了这一关,你就别想出人头地。
那位大儒是她托关系找的,为此要给不少钱财。
这便是圈子。
一个个的关系连着,只要你有利用价值,那么你就能在这个圈子里厮混。
而王家的利用价值就是曾经的人脉。
不过人脉是越用越少,所以需要这一代出个人才,重振王家的声威。
如今看来这个愿望是无法实现了。
卢氏摩挲着手中的珠子,淡淡的道:“官家为宝安公主招婿,大家都说你才高八斗,英俊不凡,以前有人戏说你该去做了官家的驸马,你不屑于此,说做了驸马再无抱负,如今呢?”
王诜只觉得浑身燥热,那种难受劲让他想咆哮。
他抬头,眼睛发红,看着很是骇人,“娘,没有名师了吗?”
他依旧想走科举这条路。
卢氏摇头,“你今日见的就是最好的名师,娘传话给他,若是你能有希望科举,便让他留下你,可他留了吗?”
王诜低头。
“我的儿,这人就是这样,老天爷让你现在蛰伏着,那你就乖乖的蛰伏着,静待天时。”卢氏苦口婆心的道:“尚了公主,你以后荣华富贵自然都有了,不好吗?”
“可公主尊贵,奈何?”王诜想到自己要毕恭毕敬的对待公主,就恨不能把眼前的一切都砸了。
“呵呵!”卢氏笑了笑,很是从容的道:“儿啊!你却不知道当今的几位公主,其中这位宝安公主最是娇憨,何为娇憨,你可知道吗?”
王诜抬头,“是个傻子?”
“对。”卢氏得意的道:“对于我等权贵而言,各种手段只是家常便饭,娇憨的公主,那在你的面前和傻子有何区别呢?到时候还不是任由你施为?”
王诜轻轻叹息,“孩儿任凭娘做主。”
卢氏微笑道:“如此就好。娘这便去信各处,让他们为你造势。这皇家招婿,看的不就是名声吗?咱们家可不差。”
……
赵浅予要招女婿了。
果果得了消息就激动的不行,说是要进宫去看看。
“你还小,和你没关系。”
杨卓雪觉得小姑子最近的功课多了些,得了机会就想往外跑。
天气暖和了,沈安给果果安排了不少功课,准备把她从冬季的懒散里纠正过来。
这样的日子真的苦啊!
若非是知道沈安绝不会把小姑子嫁到宫中去,杨卓雪都要怀疑他的用心了。
“去吧去吧。”
沈安正在和赵顼研究西南局势,很是开通的同意了。
果果却问了赵顼,“仲鍼哥哥,宝安可寻到女婿了吗?”
“是夫婿!”赵顼微笑道:“还在寻。”
“那我去给她出主意。”
“去吧去吧。”
等果果走后,赵顼指着占城说道:“若是占城能胜,会不会变成第二个交趾?”
“肯定会。”
西南孕育着瘴疠,也孕育着野心。
“但他们打不过交趾人。”
沈安的语气太过笃定了,赵顼不禁问道:“你为何这般肯定。”
“就是觉着他们打不过。”
因为交趾就是西南一霸,除去被中原收拾过之外,就再无对手。
这是历史验证了的,沈安当然笃定。
“若是你能肯定,下次朝议时我就以此为据,驳斥一干重臣。”
“为何这把激动?”沈安觉得这和他一贯不掺和朝政的作风不合拍。
赵顼怒道:“昨日朝中商议西南局势,有人说此次苏晏锋芒毕露,让占城人警惕了,弄不好他们以后会成为大宋的对手。若是西南交战,他们定然会趁势席卷交趾,成为大宋的另一个对手。”
马丹!
沈安心中微怒,冷笑道:“你只管照着这般说,若是占城能席卷了交趾,某就带着妻儿回雄州去,从此不问政事!”
那些重臣怕是连在地图上找交趾和占城都要花费点功夫,就特么敢指点江山,对苏晏的功绩抱着怀疑。
那就给他们一巴掌。
什么占城席卷交趾?
在整个大宋就只有沈安知道一件事:只要交趾愿意,占城随时都会被打成猪头!
……
第二更。
第1485章 果果打包票,沈安想领军
“宝安……浅予!”
果果进了宫,就如同是撒欢的鸟儿,一路奔跑。
她从小就被哥哥带着跑步,那速度……
“郡君!”,带路的内侍被她直接拉下了,跑的差点断气,“宣城郡君……等等小人啊啊啊!”
果果可不是普通的小娘子,人早几年就挂着个宣城县君的头衔,后来有贵妇人哔哔果果只是个县君,沈安一怒之下就进宫数果果的功劳,其中一把火把闻先生烧的不见踪迹最大,赵曙没办法,只得加封为郡君。
果果一溜烟跑去找到了赵浅予,见她坐在那里绣花,就劈手抢过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绣花,快说说,他们给你找了什么女婿?”
赵浅予一把没抢过自己的针线,就背身过去,只是耳根都红了。
少女怀春如诗,对未来的憧憬让空气都变得缠绵了起来。
边上的宫女在捂嘴偷笑,有女官说道:“郡君,说是还在相看呢!”
“哎!”果果坐下来,双手托腮,很是忧郁的道:“浅予,你若是嫁人了,岂不是很无聊?”
赵浅予也想到了这个,有些担心,就问道:“嫁人了真的很无聊?”
是啊!她的母亲整日就守在宫中,就等着下午父亲归来团聚。
很无趣的日子啊!
“也不是。”果果嘀咕道:“我哥哥就不是,你看我哥哥整日就在家,带孩子,做饭,或是弄烧烤,最近他还喜欢给捉弄芋头,把芋头都弄哭了。”
这不是大孩子吗?
几个宫女没想到传闻中文武双全的沈郡公竟然在家里这般好玩,不禁为之憧憬。
赵浅予也很好奇,“真的吗?”
想到自己未来的夫君也会如此有趣,赵浅予不禁就乐了。
果果点头,得意的道:“我哥哥很好的,我听到嫂子曾经和赵五五私下说过,说什么大多男子对自己的娘子都不怎么好,我哥哥这等人万里无一。”
拥有现代思维的沈安自然不会把妻子当做是自己的附庸,而是给了她尊重。
“哎!”
这下轮到赵浅予犯愁了。
“要不,你去问问吧。”果果觉得这事儿还是要抓紧为好,她拍着胸脯,顾盼自雄的道:“我沈果果可是有许多朋友,你只管去问来,我叫人去打探消息,保准把那人的真面目都给问清楚了。”
她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自己的朋友,那种强大的自信让没见过世面的赵浅予羡慕不已。
她也想有许多朋友啊!
可当年在宫外时她是宗室女,交往的都是家里的姐妹,除此之外就是一个果果。进宫后就更不用说了,和与世隔绝一个样。
“那我去……问问?”她有些害羞,果果推着她出去,“快去快去,我等你回来。”
那女官想劝阻,最后却忍住了。
果果是还小,不知道这种事女儿家不能主动问。而赵浅予是天真烂漫,觉得嫁人很简单。让皇后教教她们也好。
赵浅予一路去了高滔滔那里。
此刻高滔滔正在看册子,见女儿来了就合上册子,笑道:“不是说果果来了吗?你不去陪她,为何来了这里?”
赵浅予笑道:“娘,她们说在给我相看女婿吗?”
“是夫婿!”高滔滔满头黑线的道:“女婿是我和官家说的,再说了,皇家叫做驸马。”
“哦!”赵浅予问道:“娘,那说的是谁?”
高滔滔看着她,“怎么能问这个?”
女儿,女孩子要矜持,要娇羞啊!
可赵浅予被评为娇憨啊!
她微微歪头,“娘……”
这还撒娇了。
高滔滔皱眉道:“不能问。”
赵浅予嘟嘴,“果果说帮我问呢。”
“是吗?”高滔滔心中微动。
这个招驸马全靠了内侍们去打探消息,查探对方的人品。
要不要多个途径呢?
她想了想,抬头冷冷的道:“都出去!”
众人行礼告退,赵浅予也是如此。
我的傻女儿哟!
高滔滔差点被她气疯,“宝安留下。”
等人都走了之后,高滔滔招手。
赵浅予近前,高滔滔用指头按了她的眉心一下,嗔道:“你就是个没心机的,得找个富贵闲人来养着你。看吧。”
她打开了册子。
这是进入最后选项的三个备选人。
赵浅予飞快的看了,然后福身,“娘,我回去了。”
“去吧去吧。”
高滔滔的笑容在女儿走后就消失了,她阴沉着脸道:“为何有那个王诜?那人当年被大郎打的那么惨,怎能给宝安做驸马?”
刚进来的飞燕说道:“外面那些人都说王诜从那次之后就闭门读书,很是勤勉。如今琴棋书画无所不会,连京城的大儒都说他本科是必中的。”
“这样啊!”
高滔滔有些犹豫。
飞燕继续说道:“有人还说他是什么……翩然一公子。”
高滔滔点头,说道:“看吧。”
赵浅予回到了自己的地方,果果迎上来,“可问到了吗?”
赵浅予点头,两人并头嘀咕了一阵子,果果拍着胸脯又打了包票,接着就出宫了。
回到家中后,她带着赵五五去寻闻小种。
“见过小娘子。”
马潇潇也在这里,闻小种见到果果后,单手按住马潇潇的额头,一推……
呯!
果果的脸都皱在了一起,马潇潇却飞快的爬起来,说道:“我明日再来。”
这位堪称是锲而不舍的英雌,百折不挠的爱情追求者。
可闻小种却从未动心。
等马潇潇走了之后,果果问道:“你可认识这三人?”
她递上一张纸。
闻小种看了一遍,闭眼一会儿,然后睁开眼睛道:“小娘子放心。”
在说了这句话之后,闻小种就失踪了。
“闻小种呢?”
沈安近日在琢磨西南的局势,正好差了一份资料,就准备找闻小种去枢密院询问。
这等事必须是熟人,否则枢密院不会搭理你。
“郎君,闻小种从昨日出门就没回来,是小娘子吩咐他去做事。”
这个闻小种,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沈安悻悻的自己去枢密院问。
“要把他们逼出来。”
枢密院里,富弼的声音和打雷差不多。
他指着广南西路说道:“让广南西路去袭扰,大胆的袭扰。”
一个官员苦着脸道:“相公,上个月的消息,广南西路那边已经明刀明枪的冲进了交趾的地盘,抢了数十头牛回来,交趾的军士就是眼睁睁的看着,压根不敢反抗。咱们没借口啊!”
富弼怒道:“那就去抢女人,烧屋子!以前交趾人在大宋境内这等事可没少干,咱们就该以牙还牙!”
那官员叹息一声,“相公,若是交趾人还能忍住呢?”
尼玛!
富弼捂额,“那就……咦,安北来了,你来出个主意。”
沈安进来,看了一眼地图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此事说来也简单。”
这话一出,连富弼都想抽他。
合着咱们一群人商议了许久没结果的事儿,在你看来就是孩子般的玩意,很简单?
这厮真的是能气死人啊!
沈安拍了一下地图,淡淡的道:“为何要制造事端呢?”
“不制造事端,交趾人如何会主动出击?”
“他们不主动出击,大宋难道还能派大军去?”
在这些质疑的声音中,沈安沉稳的道:“关于瘴疠之事,邙山书院已经有了研究,目下有人在交趾,就是实验抵御瘴疠的药材是否有效。”
“好!”富弼欢喜的道:“若是有效,交趾再想抢一把就跑,那是不可能了。大宋会一路追杀到他的老巢,犁庭扫穴!”
他抬头看着沈安,“书院主动请缨,这是好事,回头老夫会在官家那里为书院说话,好歹拨些钱粮过去。”
这是场面话,也是一种姿态。
赵曙不可能拨钱给邙山书院,否则书院的性质就复杂了。
比如说太学,那是官学,必须是朝中拨钱粮养着。而邙山书院却是私人书院,除非是赏赐,比如说赵曙就赏赐了战马。
赏赐是赏赐,和拨款的性质完全不同。
富弼说这些话的目的就是示好。
对书院也是个利好。
太学的那帮子又要羡慕嫉妒恨了吧?
“只是西南之事,你说不用挑衅,为何?”
富弼指着地图说道:“若是不挑衅,哪来的借口出兵?”
“为何不弄一个借口呢?”沈安微笑道:“比如说交趾人入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这是空口白牙啊!”一个官员觉得沈安的主意真的有些一言难尽,“没证据……不对!”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富弼也想起来了。
“你说的是……当年你去信广安西路,让宋士尧等人扮作是交趾人,在广南西路放火烧屋子,撒了许多鸡血鸭血。”
哎!
一群人突然觉得自己很笨。
怎么就想不到这等主意呢?
沈安笑呵呵的道:“其实这等事吧,交趾人没少干,既然如此咱们还客气什么呢?”
富弼点头,“甚好,不过你这个……太奸猾了些,以后要多读书,多学习,多……”
多你妹!
看看富弼脸上的红光吧,分明就是对沈安的主意满意的不行,却要装出一副矜持的模样,和那些初恋的女人一个模样。
哎!
宰辅就是女人吗?
而且富弼上次没捞着征伐西夏,此次交趾之战他大抵是想去捞一把战功。
沈安看着地图上的交趾,淡淡的道:“某也该能独立领军了吧?”
艹!
瞬间室内的人都傻眼了。
沈安想独立领军?
……
第三更,还有。
第1486章 拔一毛而利天下
沈安想独立领军。
这个消息传出去后,政事堂里鸦雀无声。
良久,韩琦说道:“都去过了。”
是啊!
大伙儿都去过了,都去刷过战功了。
人沈安任劳任怨的带着你们去立功,现在他想独立领军了,你们咋看这事?
曾公亮上次就去过西南,“那次老夫拎着长剑被人笑话,幸而还好,被人救了一命。西南太远了些,老夫水土不服,罢了。”
包拯自然是不用问,“沈安可不年轻了。”
韩琦的嘴角抽搐。
二十多岁的沈安不年轻了吗?
欧阳修幽幽的道:“老夫……老夫就怕砍错了人。”
噗!
门外的小吏笑喷了。
欧阳修的眼睛不好,真心容易出这种笑话。
到时候他老人家拎着把长刀,把沈安看做是敌人,一刀剁了他,估摸着赵曙能被气吐血。
韩琦点头,“如此,若是对交趾用兵,让沈安去吧。”
宰辅们很轻易的就达成了一致。
随后富弼进宫,把枢密院的研究成果汇报给官家。
“让广南西路装作是交趾人,烧几个破烂村子,割些粮草,杀几条狗,几只鸡鸭,把血多撒些……”
赵曙看着他,不禁感慨万千。
曾几何时,富弼稳重的让人赞美。可这才过了多久,原先稳重的富弼也变成了一个狡猾的家伙。
但这是好事!
“有把握?”
从苏晏回归带来好消息之后,大宋对交趾的攻伐就在准备之中。
富弼郑重点头,“沈安当时也在。”
有沈安背书,赵曙就放心了。
“如此,调动人马去西南,不可大张旗鼓。”
“是!”
富弼仿佛听到了战鼓的声音,他恨不能统帅大军南下。
……
这个世界就没有能绝对保密的事儿。
没多久枢密院在筹划对某个地方的攻伐,这事儿就被传出去了。
攻伐哪里?
外界一致认为是西夏。
西夏丢掉了最富裕的地盘,现在只是苟延残喘罢了,若是一鼓而定,大宋就算是起来了。
但是沈安想独立领军去攻伐一方,这个是不是太狂妄了些?
官职不说,他的年龄不大妥当吧?
王诜在家里读书,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对卢氏说道:“我朝历次统军的无不是德高望重的臣子,他沈安何德何能?孩儿看他是痴心妄想!”
沈安就是他的梦魇,更是他的大仇人。
若是没有沈安的话,他如今依旧能笑傲汴梁。
可沈安一句浪荡子的评价,让他从此成了过街老鼠。
至少在宰辅们的眼中,老王家这一代算是彻底的完蛋了。
这是毁人啊!
提及这个,王诜就恨得慌。
稍后他换了衣裳,手持折扇去了榆林巷。
沈安一家子准备出游,顺带在外面吃晚饭。
女眷和孩子要上马车,可芋头却哭喊着要骑马,不答应就能哭晕过去的那种。
玛德!
沈安忍住抽他一顿屁股蛋子的想法,把他提溜在马前,“若是害怕了,回头就收拾你。”
“不怕!”芋头破涕为笑,神气的揪住贱马的鬃毛,嘴里喊着驾驾驾!
“出发!”
闻小种还是没出现,沈安觉得自己迟早会被他给气死。
一路出了巷子口,沈安看到了王诜。
王诜拱手,谦和的一笑,竟然有些温文尔雅的味道。
这人怎么在这?
沈安对王诜可以说是没半分好感,他皱眉道:“这是……假牙做好了?”
周围一阵哄笑,王诜面色微红,但却忍住了。
“见过郡公。”
不打笑脸人,这是规矩。
可沈安想到历史上赵浅予这般孝顺他的寡母,对他也很是柔顺,这厮竟然在赵浅予病倒后,带着小妾在她的床边鬼混,就觉得这家伙不是人。
这等人哪里值当他当人看!
沈安用马鞭指指他,喝道:“滚!”
“听到没,郡公让你滚!”
“滚蛋吧!”
这里是榆林巷,沈家在汴梁的发家之地。在发家之后,沈家对街坊邻居很是客气,动辄摆流水席请街坊吃酒。
这样没架子的沈郡公,自然赢得了大家的尊重。
而华夏人历来都是帮亲不帮理的性子,哪管你王诜是哪根葱,先骂了再说。
王诜低头,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实质化了。
他是想来示好的。
要想成为驸马,他必须要过皇后和官家这两关。
这个他不担心。
因为最近他的名声真的很好,而且他的母亲已经发动了关系。如今汴梁权贵圈里都是他王诜聪慧好学,温文尔雅的好名声。
但成了驸马之后他得面对赵顼,赵顼打掉了他满口牙,这事儿咋算?
他不能算,只能忍了。
而沈安能对赵顼施加影响,若是沈安不改变态度,以后会经常怂恿赵顼找自己的麻烦。
冤有头,债有主,某先忍了,且待以后。
宝安公主深得帝后的喜爱,据闻赵顼也很宠爱这个妹妹,如此……你沈安算是个什么东西?
咿律律!
正在低头想事的王诜闻声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硕大的马头。
贱马张开嘴,噗的一下,竟然喷了王诜满脸的唾沫。
那股子味道击败了王诜,他刚想呕吐,贱马习惯性的甩甩屁股,和他亲热了一下。
于是王诜就被这一下亲热撞进了边上的鲜鱼铺子里,一屁股坐在大木盆里。顿时那些鱼纷纷造反,扑的他满身都是。
“救命!”
他不会游泳,在慌乱中下意识的就觉得自己要被淹死了,于是就拼命的挣扎着。
周围很安静,等他挣扎起来后,才发现自己认为能淹死人的地方,只是个大木盆而已。
“哈哈哈哈!”
周围一阵哄笑,王诜掩面而去。
……
驸马好不好?
难说。
在男人为尊的时代里,做了驸马就相当于去依附女子,对于男人而言,这几乎是不可承受之痛。
所以但凡有些雄心的,对驸马都是嗤之以鼻。
大宋的驸马看似尊贵,可却不能参与政治活动,堪称是个富贵闲人,最适合贾宝玉这等人。
所以皇家是广撒网,最后收网时,也只有小鱼两三条。
“官家看看。”
高滔滔把册子递给了赵曙。
对于女儿的婚事,赵曙还是挺上心的。他仔细看了三人的资料,同样在王诜那里停住了。
“勤勉好学,翩然一君子?”
赵曙狐疑的道:“记得此人被大郎打过吧?”
高滔滔点头,“不过去查验的人说,此人后来幡然醒悟,整日就刻苦用功。汴梁有名的大儒都说他这一科是必中的。”
“这般厉害吗?”
科举就是独木桥,能说必中,那就是真本事。
赵曙继续看下去。
三个候选人,王诜的条件最好,徐锴次之,冯绍最差。
“徐锴看着也不错。”
“冯绍……此人喜欢字画,搜罗了不少,弄的有些拮据。”
赵曙抬头,“我家嫁女最是艰难,所以还是要精心挑选为好。要的是和睦。”
这是基调。
高滔滔笑道:“冯绍是痴人,为了字画废寝忘食,此等人难。徐锴有些喜欢出游……”
赵曙点头,“你好生看着就是了。”
“果果说自己有许多朋友,要为浅予去打探消息呢!”高滔滔想到这个就笑了起来,“开始臣妾担心会泄露消息,后来一想却不怕,正好借机看看那三人的应对。”
“世间繁华,权财诱人啊!”赵曙眯眼看着外面,突然冷笑道:“免役钱开始下去了,各地都有人在鼓噪不交,我令皇城司打探消息,一旦确凿,此等人就全数拿下……”
杀机骤然而生。
……
免役钱在大宋的铺开是悄无声息的,可随即大宋就像是一个鱼塘,突然沸腾了起来。无数大鱼跃出水面,疯狂拍打着。
无数弹劾进了汴梁,朝堂上的气氛也为之一紧。
“这是害民之法!”
有人在朝堂上喊了这么一嗓子。
“扯特么的淡!”
沈家庄里,正在视察作坊的沈安不屑的道:“害民害民,所谓的民,都是权贵豪绅,和真正的百姓有屁的关系。至于说害了他们,更是荒谬。”
赵顼也在,他在思索这些关系,“那些人多交了钱粮,必然是不甘心的。”
“拔一毛而利天下,如何?”
沈安突然问道。
“大部分人不会干。”赵顼显然对那些人的尿性也有所耳闻,“我认同此事,不过反弹会很厉害。”
“厉害就厉害吧。”赵顼旋即就想通了,他满不在乎的道:“难道他们敢造反?”
沈安认真的道:“他们真的可能会造反。”
赵顼摇头,“不能!”
他很有信心的道:“大宋养士百年,这等事不可能。”
“大宋养士百年,是有不少人死心塌地,可你低估了人心。”
大宋的最后时刻,依旧有无数军民蹈海相陪,可见人心向背。
但此一时彼一时,这个免役钱比老王后来弄的还狠,说不定有人会铤而走险。
赵顼回宫,叫人去收集免役法的实施情况。
就在第二天的午时,两匹快马冲进了皇城。
“河东路泽州有豪绅三人作乱造反!”
赵顼站在院子里呆若木鸡。
沈安竟然说对了?
沈安接到了进宫商议事情的通知,也是一脸懵逼。
哥只是随口一说啊!
这真特么有人造反了?
在进宫之前,沈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万里无云!
……
第四更送上,大家晚安!
说爵士那么早睡觉的,实际上是误会了。此刻更新完毕,爵士还得继续码字,直至深夜,否则明天的更新压根就没法保证。
第1487章 能灭一国,不亦快哉
赵曙意外的没有愤怒。
“泽州有人不满免役钱,和收缴的小吏发生了冲突,有人失手打死了小吏,随后三人联手扯起了大旗。”赵曙冷笑道:“大旗是怎么写的?”
韩琦说道:“清君侧。”
噗!
沈安忍不住笑喷了。
“笑什么?”
包拯瞪了他一眼。朝堂上要稳重,这么笑很不妥当。
沈安没法不笑。
清君侧,这词他真是如雷贯耳了,没想到竟然在大宋听到了一次。
赵曙却笑了,“朕登基数年,大宋蒸蒸日上,宰辅们也尽忠职守,那三人要清君侧,这是要笑死朕吗?”
哈哈哈哈!
君臣一起大笑,沈安没笑,因为他听到了一些冷冰冰的味道。
果然,随后赵曙下令镇压。
泽州不算远,消息也来的很快。
“那三人在溃败中被乱刀砍死,全家无一幸存!”
闻小种回来了,顺带带回来了这个消息。
沈安觉得脊梁骨那里有些发凉。
“泽州离汴梁不算近,你怎么弄到的消息。”
沈安觉得闻小种多了些孤魂野鬼的气息,以后说不定能成为鬼王。
“小娘子让小人去打探消息,其中一人老家在泽州。”
“谁?”
“徐锴!”
沈安笑了笑,“他家应当也在缴纳免役钱的范围之内,如何?”
“跟着闹腾了一下。”
喔嚯!
这下安逸了。
三个候选人先去掉了一个。
至于剩下的两人,沈安只是冷眼旁观罢了。
帝后在宫中安坐,恍如大明的皇室,嫁女就听凭内侍们去折腾。内侍们说那人貌若潘安,那么就是帅哥。内侍们说那人有烂脚丫,那么那人就是烂脚丫。
他们没法验证。
看似最尊贵的人,可却被身边人蒙蔽,嫁女儿都变成了身边人捞好处的机会,可悲!
不过沈安不准备伸手,他就看着妹妹闹腾,若是妹妹觉着玩够了,他再一巴掌抽过去。
呵呵!
“那三人是如何被弄死的?”沈安眯眼,感受着隐藏在春天里的一丝杀机。
帝王不杀人,那是帝王吗?
闻小种不屑的道:“皇城司的密谍快马赶到泽州,就隐藏在镇压的军队里。那三人集结了上千人,官兵这边只有五百余人,可只是一冲就冲散了他们……那三人还穿着黄色衣裳……”
作死啊!
不,是疯了。
既然扯旗造反就没了退路,不管成功与否,先过把皇帝的瘾再说。只是三个皇帝,这个是不是荒诞了些?
“那些密谍冲杀在前,后面有人喊抓活的,可那些密谍冲上去,一阵乱刀……”
抓活的功劳更大。
沈安淡淡的道:“大宋养士百年,很多人愿意与大宋共生死,可也养出了一群贪婪之辈,这是打赵家的脸,官家不会隐忍。”
“小人当时就在远处看了这场厮杀,后来跟着他们去清剿,那三家人……”
闻小种挥手,沈安点头。
……
“百姓无知,活不下去了自然要造反,朕能忍。”
“可那些人世代受着我家的好处,却还不知足,死有余辜!”
帝王的声音里带着冰渣子,随后就变成了暖流。
“官家。”
赵浅予很是欢喜的跑了来,“他们说有家人造反了。”
赵曙无奈的笑了笑,带着些许宠溺。
“那家人不大好。”
“那我不嫁了吧?”
赵浅予在宫中数年,虽然和被困在鸟笼子里一样,可却觉得安心。
有野心的人,你困他十年八年他依旧有野心;没野心的人,你困他几年,他就随遇而安,觉得安心最好。
“不想嫁人?”赵曙温和的问道。
对于女儿他总是多些耐心,若是对着儿子,此刻他大抵就是呵斥。
赵浅予微微嘟嘴,“不想呢。”
“傻女儿。”赵曙微笑道:“安心吧。”
“果果说那个徐锴的老家就是泽州的,他老家的亲人此次跟着闹腾,幸好没造反,不然全家杀光光……”
赵曙不禁满头黑线,“什么全家杀光光,快回去。”
赵浅予告退,赵曙恼怒的道:“沈安把这等事都告诉了果果吗?”
陈忠珩摇头,“官家,果果派了闻小种去打探消息。”
“是了,闻小种打探消息,怕是比皇城司的密谍还厉害些。”
赵曙看着很平静,可随即就有命令去了皇城司。
“说是此次去泽州的密谍,有功必赏,但全数去灵州待两年。”
“为何?”
派人去绞杀叛贼,这是君王的权利,张八年不认为官家需要灭口。
“他们在绞杀叛贼,被人在边上看到了。”
马丹!
丢人啊!
张八年怒了,等那些密谍归来后就喝问此事,却无人知晓。
竟然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一群猪!
这群密谍先是得了赏赐,接着全被赶到了灵州去。
这便是帝王之怒。
“官家只是气不过,这才令人去杀了那三人。”
赵顼闭口不谈那三人的家人,大有子不言父过的意思。
沈安也没法说。
这个时代不以言获罪,但你得有分寸啊!
都特么扯旗造反了,还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这是在往老赵家的心口投盐啊!
换做是别的朝代,大抵是要来个诛三族。
赵顼的怒火能烧毁整个皇城,但最终只是杀了三家人。
还是悄然杀的。
帝王做到这个份上,堪称是憋屈了吧。
可还有更憋屈的。
“有人上疏,说是官家为了百姓而得罪了权贵豪绅,此乃本末倒置,还说了什么……这个天下是官家和士大夫的,其余的……”
赵顼抬头,眼神悲哀。
“猪狗吗?”沈安很平静的道:“在他们的眼中,百姓大概就是猪狗,甚至是猪狗不如。只能为他们耕种,只能给他们带来好处。若是要让他们为这群猪狗出钱粮,那就和天地翻覆了一般。”
赵顼点头。
“我的看法,他们的意思是说,这个天下是他们的,官家只是他们的代表罢了,若是这个代表不妥当,说不得此次泽州造反之事会到处上演。”
“他们不敢!”
沈安很笃定的道:“安心,泽州此次算是机缘巧合。
小吏上门收免役钱,豪绅不乐意给,口角之下,豪奴就出手,结果下手太狠,打死了人。
小吏看似不打眼,可好歹是为大宋效力的,那些人就慌了,明白了吗?”
赵顼点头,“也就是说,他们没这个胆子吗?”
“关键是……他们没这个实力。”沈安觉得老赵家的手段在此刻就起了作用,“天下最精锐的军队大多在汴梁周边,这便是弱枝强干,一旦地方有变,汴梁的精锐出击,谁能挡?”
狗曰的!
这个手段虽然让人诟病,但真的有用啊!
沈安觉得老赵家的人真的很狡猾,以至于中午就多吃了些,结果撑着了,饭后躺在躺椅上打盹消食。
他在冷眼看着朝堂上的变化。
果然,赵曙发飙了。
朝堂上,他咆哮道:“不可虐民!朕说过多少次了?可百姓衣食无着,还得出了家里的丁口去应付差役。田地无人耕种,一年下来就破家了。有钱人呢?难道他们愿意去应付差役?他们若是愿意,免役钱朕当朝就免了!”
他起身看着下面的群臣,第一次用阴测测的语气说道:“可若是被朕查到顶替服役的,全家发配交趾!可愿意吗?”
无人敢抬头。
让权贵豪绅去服役,去县衙、州衙前当差,你特么是在搞笑吧?
所以即便是有差役,有本事的人都是出钱让人去顶替。
但官家说了,但凡查到顶替的,全家发配交趾,你可干嘛?
没人敢接话。
这番话传出去后,汴梁肃然。
可沈安却在家大笑。
“一群蠢货,都被官家给吓住了,竟然没人发现一个大秘密!”
“什么秘密?”
苏轼吃羊肉的速度堪称是飞快,他夹了几片在碗里冷着,然后夹了蘸水里的吃了,刚吃完,碗里的也好了……然后再从锅里夹羊肉在碗里冷着。
这是一条流水线,最终目的地是他的肚腩。
沈安反应忙了些,刚才下的羊肉被苏轼吃了大半。
他不禁怒了,用漏勺把剩下的羊肉一网打尽,然后得意的冲着目瞪口呆的苏轼挑挑眉。
“官家说发配交趾!”
沈安的眼中多了振奋之色,“交趾能发配吗?”
苏轼摇头,“官家莫不是糊涂了吧?”
这个大嘴巴!
“官家没糊涂。”
沈安得意的道:“官家盯上了交趾。”
这个官家正在自己的一步步诱导下,开始在扩张的道路上狂奔。
“那就是哄人的。”
苏轼觉得这话就是吓唬人的,所以依旧吃的很欢生。
“今年弄不好我会去西南。”
沈安喝了一口酒,淡淡的道:“大丈夫在世,能灭一国,不亦快哉!”
苏轼抬头,“真要对交趾下手?”
“你以为呢?”
沈安冷笑道:“水军连续南下袭扰交趾,你真以为大宋是看上了那些俘虏?这是逼迫!
苏晏出使占城,夜袭王宫,逼迫占城改变立场,袭扰交趾,这也是逼迫。
两边逼迫之下,李日尊如何选择?”
“他若是全力攻打占城呢?”苏轼觉得自己也有些名将的苗头。
“那大宋正好抽冷子从背后给他来一记狠的。”沈安的话里透着血腥味,“书院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少了七人。”
苏轼凛然,“是去测试防治瘴疠的那批人吗?”
沈安点头,仰头喝了杯中酒,“从此刻起,某禁酒七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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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8章 能灭了交趾吗?
五人。
这是书院回来的学生。
“我们出发时是十二人。”
为首的郑勤看着远处的汴梁城,含泪道:“九死一生,咱们终究是回来了。”
五人都背着包袱,有人喃喃的道:“还好,只是马隆却尸骨无存。”
郑勤回身道:“我们进城!”
五人的后面是九名军士,他们漠然看着这些学生,同样都背着包袱。
包袱里全是骨头。
同袍的骨头。
当看到城门时,他们也看到了城外的那群人。
黑压压的一群人。
为首的是沈安,王雱……
邙山书院今日停课,所有人都来城外迎接这些有功之臣,迎接那些死在交趾的同窗。
“是山长他们!”
所有的坚强在此刻都变成了软弱,学生们下马狂奔而去。
近前,郑勤跪在地上,“山长,我等幸不辱命!”
“好!”
沈安过去扶起他,然后解下了包袱。
打开包袱,不出预料的就是骨头。
“他们说会是骨灰,可咱们烧了许久还是骨头。”
郑勤含泪道:“此行十二人,四人死于交趾人之手,一人被毒蛇咬死,一人喝水中毒去了,这些都收拢了尸骨,只是马隆跌落山崖,尸骨无存。”
“好!”
沈安走向了那几个军士。
“见过郡公!”
军士们看着情绪还不错。
“辛苦了。”
沈安认真的道:“你等此行立下大功,不管是幸存者还是殉国者,都会有重赏。”
殉国?
几个军士的眼睛都亮了。
人死有多种,殉国是最高的一种。
只要确定是殉国,抚恤会从优,家乡的人会对殉国者的家属高看一眼,多番照顾。
“肯定是殉国!”
沈安斩钉截铁的道:“谁说不是,某弄死他!”
郑勤走过来问道:“山长,咱们这般是为何?”
“为了交趾。”
沈安发誓,不会让这些人白死。
“要打交趾吗?”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不打交趾,那些兄弟都白白牺牲了。
“定然会打!”
沈安一路去了枢密院。
“打!肯定打!”富弼表态支持收拾交趾。
随后沈安又去了政事堂。
“打是要打的。”
宰辅们也希望能灭了那个专门在大宋背后捅刀子的地方。
他随即进宫。
“他们回来了?”
赵曙心中欢喜的问道:“那些药方可行?”
帝王第一关心的从不是死伤,而是结果。
“没有问题。”
简单的问答中,那些性命就这么消失在交趾的山林之中。
“交趾!”
帝王的眼中多了厉色,沈安仿佛看到了战火纷飞。
西南必须得有个结局,大宋在倾力北顾时,不能还得顾忌着背后被人捅刀子,那会要了老命。
“李日尊何时会忍不住?”
赵曙平静的问道,而杀机就隐藏在那平静的背后。
“臣觉着从占城开始袭扰之时起,李日尊就如同是热火上的蚂蚁。他知道自己在腹背受敌,所以必须要出手,否则下一次……大宋水军将会带着大军登陆。”
“大军?”赵曙的目光骤然凌厉,“哪来的大军?”
“枢密院那边做了一次推演。”帝王发怒了,沈安却安之若素的道:“若是大宋海运两万精锐过去,利用战船的机动,从周边开始蚕食,只需一个月,交趾就会崩溃。”
不是私下操作就好,赵曙面色稍霁,问道:“你当时在场?”
“是,臣在场。”沈安说道:“臣一直以为对付交趾不能只从陆地上想办法,要水陆并进才行。”
赵曙沉思,良久说道:“此行水军浩大……”
沈安闻弦歌而知雅意,忍住狂喜说道:“官家,水军要先去高丽,那些将士来得及赶上,到时再收集一批大船出海随行就是了。”
水军在福州或是广南西路汇合装满军队的船队,随即兵发交趾沿海。
陆地上大军进攻,交趾拦截,可水军随即靠岸登陆,开始四处攻城略地。
在火器的打击下,交趾的那些矮小土城能挡住?
他们挡不住!
赵曙淡淡的道:“甚好!”
现在就等交趾的消息了。
沈安出宫,然后去了书院。
那七人的家眷都来了。
一堆尸骨前就是一群嚎哭的家眷。
操场上,学生们列阵,气氛肃然。
大宋要向外,这便是代价。
沈安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后悔了吗?”
王雱走了过来。
沈安摇头,“上次书院那些学生玩火药,有人的眼睛被炸瞎了。出云观有一个道人在钢水出炉时脚滑了……这些都是代价。”
“郡公!”
一个老人走了过来,沈安赶紧迎过去,扶住了他。
老人抬头,老泪纵横的道:“他们说二郎去交趾是为了以后打交趾?”
“是。”
“那交趾人坏得很?”
“是。”
从大宋开始,交趾就不断在袭扰中原。
中原的敌人永远都在北方,所以在西南方向的军事存在不够强大,交趾人就觉得有机可乘,从大宋开始就不断在袭扰。
这是只地老鼠,会咬人。
老人抹一把泪水,“二郎出发前说山长说的,有的事必须有人去做,你不做我不做,最终一事无成,那么他就去了。如今他去了,郡公……”
沈安低头看着他,“您说,某听着。”
他希望是钱财,不管老人开口要多少钱财,他都会答应。
老人握紧他的手,认真的道:“能灭了交趾吗?”
瞬间沈安就觉得眼睛发热。
老人的儿子,也是殉国学生的父亲过来搀扶着他的另一只手,“爹爹,这是大事,不是咱们能说的。”
历来国家大事都和普通百姓没有半文钱的关系,肉食者们在庙堂之上侃侃而谈,百姓连知情权都没有。
所以老人的儿子有些惶然。
可老人却奋力挣开他的手,气喘吁吁的冲着沈安说道:“郡公,你说说理,历来都是交趾打上门来,可大宋为何不能报复他们?”
边上有教授忍不住说道:“水军已经去过好几次了。”
沈安看了那个教授一眼,“住口!”
“可水军是水军!”老人涨红着脸说道:“水军不算,不算!”
他有些癫狂之态,沈安低声道:“是,水军不算,不算。”
老人喘息着,突然哽咽道:“二郎啊!多好的孩子……”
“他在书院里吃好的也不忘家里人,偷偷的藏着肉,那肉臭了都舍不得吃……多好的孩子呀!”
老人的身体猛地一坠,沈安赶紧拉着。
他的身体一边往下坠,一边仰头,脸上全是哀求之色。
“二郎……二郎是被交趾人杀的,郡公,求你了……郡公,求求你……”
“您要什么?”
身体下坠的老人不好拉,那种沉重不同于普通的物品,很沉,仿佛大半生的生命都在里面。
“您说。”
沈安低头,他的脸上已经见汗了。
老人喘息道:“二郎的魂在交趾……老夫知道,他在交趾。带回来,郡公,求求你,把二郎的魂……带回来。”
“爹爹!”
中年男子架着他后退,老人一直死死的盯着沈安。
沈安毫不犹豫的点头,“好。”
老人的眼中多了喜悦,旋即黯淡。
“爹爹!”
中年男子慌了,众人一拥而上,有人去请了郎中来。
“去了。”
其实在郎中到来之前,大家就已经确定老人离去了。
中年男子在嚎哭,边上有人喊道:“快背回家去,趁着魂魄还在,赶紧回家!”
“是。”
中年男子一边哭一边背起老父,沈安叫了马车,他却只是摇头,“他把某带来了这个世间,某送他离去。”
华夏人死也想死在在家里,这样魂魄不散,会依附在牌位上,墓碑上,坟墓上……一切之上。然后他们会看着子孙繁衍生息,恍如活着。
所以一旦客死异乡,那就是一件悲痛的事,因为魂魄散了,不能归家。
在下葬之前,需要孝子贤孙跪在棺木的上面,大喊三声,这叫做招魂。
魂兮归来!
消息传到了宫中,赵曙默然。
高滔滔问道:“官家,那交趾果真是经常过来烧杀抢掠吗?”
“是。”赵曙冷笑道:“以前大宋倾力北顾,交趾就频繁来袭扰,边境一带经常被洗劫,后来那内奸李柏更是说了,李日尊想吞并大宋的广南西路。”
“他怕不是做白日梦!”
高滔滔咬牙切齿的道:“这等人就该擒获到汴梁来,好生羞辱他!”
这是老祖宗的传统,那繁杂而威武的献俘仪式之后就是宴会,擒获的敌国头领在宴会上跳舞取乐,他们必须要奋力舞蹈,否则就有可能会说是心怀怨望,随后被一刀剁了。
陈忠珩进来了,“官家,枢密院听闻此事,富相连说耻辱。”
“官家,沈安求见。”
赵曙叹道:“沈安此刻怕是杀气腾腾,若是我不许,他会带着邙山军去西南。让他来。”
稍后沈安来了。
“你想去西南?”
“是。”
赵曙问道:“为何这般迫不及待?”
“西夏新败,辽人会惶然,随后的时日里,大宋和辽人之间的冲突会渐渐变多,而解决交趾的时机就是现在。错过了就只能两面受敌。”
沈安在路上就分析过了局势,觉得现在正是时机。
赵曙点头,“如此……就准备吧。”
……
第二更送上。
第1489章 都该杀了
要打交趾了!
沈安出宫时紧握双拳。
“站住!”
政事堂前一声大喝,沈安乖乖回头。
“何事这般不稳重?”
包拯看着红光满面的,不过一个冬天的成果也很明显:肚腩又起来了。
沈安说道:“官家许了征伐交趾。”
包拯一怔,“征伐交趾?”
“对。”
包拯回去把此事说了,韩琦叹道:“你们还没看出来吗?西夏如今不足为患,大宋的对手就是辽人。而西南的交趾就是个祸根,不根除了他们,西南就没法安宁。”
“时机恰好!”
曾公亮眸色一暗,沈安上次说想独立领军,大伙儿可是默许了。
包拯看了他一眼,“就是惩戒一番罢了。”
“是啊!”韩琦欢喜的道:“要一战打的交趾从此低头。”
……
晚上,连折克行都告假出来了。
沈安亲自出手弄了火锅,美酒肥羊。
“今年某要南下,征伐交趾。”
沈安露出了狰狞之色,“此战必须要把交趾打残,交趾作为一个国家不复存在!”
这是他的目标,至于说什么让交趾低头,那只是忽悠宰辅们的。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某可能去?”折克行心动了。
“难说。”沈安吃了一片羊肉,“你去了西北,你叔父当时也立功不小,折家的风头出了不少,反而种家被压制住了,这个局面宰辅们不会允许。”
玩平衡是必须的,所以沈安觉得种谔去的可能性会更大,他微微一笑,“消息此刻已经散发出来了,遵道,今夜你写一份……罢了,子瞻兄。”
苏轼知道没自己的份,所以在狠吃,闻言抬头,一脸无辜。
“为遵道写份奏疏吧,言辞诚恳些。”
“小事。”苏轼觉着自己现在就能马上写出来。这人的才华太多了,真的压都压不住,随时随地都能喷涌出来,很是愁人,“写什么?”
沈安放下筷子,举杯,“就写上次折家立功太少,遵道想去西南立功,可念及种家立功也不多,若是能双双去西南效力,想来也是一段佳话。”
苏轼看着他,愕然道:“你这是要存心恶心宰辅们吗?”
“没错。”沈安冷笑道:“西北一战,折继祖立下大功,种谔只是一般,可事后论功封赏却是一样的,这是哪家的道理?”
上次折继祖是主攻,种谔的速度慢了些,结果就变成了打酱油的。
“这份奏疏送上去,宰辅们怕是会脸红,要么让遵道跟着你南下,要么就追加对折继祖的封赏,否则种谔哪还有脸去西南……”王雱看着沈安,“你这也太腹黑了些。”
可宰辅们玩平衡玩过头了,难道还不能给他们一下?
沈安笑道:“所以就给他们来一下。此次某说过,他们都领军杀敌了,某却没有。”
他前面就像是辅助,专门辅助宰辅们上沙场去溜圈积攒经验,现在也该他上了吧。
这话他不用明说,宰辅们自然知道意思。
“你是有预谋的?”赵顼放下酒杯,讶然道:“这些年你一直怂恿着宰辅们上阵,从韩琦开始,就落下了一个眼神不好使的欧阳修……你就等着这一刻吧?
是了,宰辅们都得了你的人情,此刻你说独立领军,谁反对谁就是白眼狼。为政者可以不要脸,但白眼狼却不能做,否则会被人戳脊梁骨。”
哥,你厉害!
沈安爽朗一笑,“男儿就该领军为国拓疆,窝在汴梁作甚?”
“豪迈!”苏轼仰头喝了一杯酒,赞道:“安北一番话让某热血沸腾,某有了!”
有你妹!
沈安举杯,王雱举杯,折克行举杯……
苏轼醉了,一肚子的诗词都被四个羡慕嫉妒他才华的家伙给憋了回去。
“哥哥!”
晚些各自散去,沈安在后院洗漱,果果悄然来了。
“怎么了?”
沈安有些晕乎,急忙伸手搭在台子上。
果果捂着鼻子,觉得酒味真臭,“哥哥,我得了好些消息。”
“什么消息?”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虽然把苏轼干翻了,可自家也不好受,沈安觉着现在最想喝一碗酸辣汤。
“就是那个王诜和冯绍。”
“哦!”沈安随口道:“明日进宫,给了浅予就是了。”
“好!”
果果得了许可,欢喜的去了。
沈安却去了前院,叫来了闻小种。
“那个王诜如何?”
他的语气不大好,闻小种说道:“成不了。”
“若是成了。”沈安挥手,神色冷漠,“阉了他!”
好狠啊!
闻小种觉得沈安对王诜好像很是不屑,莫名其妙的不屑。
第二天早上果果进宫,沈安在家,苏轼却屁颠屁颠的跑来,“安北,刚才那王诜竟然请某晚上去喝酒,谈论诗词字画……”
你这头猪!
沈安看着他,“你忘记了他堵你差点误了制科考试的事了?”
“没忘,只是淡了。”
苏轼果然是胸襟宽阔的能让沈安惭愧而死的人。
“那人不地道。”
“可以前数次纷争好像都是他被打吧?”
苏轼看来是个好人,沈安却残忍的道:“果果现在进宫去说他的坏话,你说呢?”
你站哪边?
呃!
苏轼毫不犹豫的道:“连果果都说他的坏话,那定然不是好人,罢了,此人不交。”
……
果果一路进宫,见到赵浅予时就欢呼道:“让你看看我的消息!”
她献宝般的拿出一本册子,赵浅予走过来,二人并头观看。
“看,这个王诜,在家喜欢玩女人呢!”果果鼓着脸,“玩女人是什么?”
赵浅予摇头,“我也不知道。”
边上的女官干咳一声,觉得这种话题两个少女不该讨论。
可她们却回头,齐齐看着她,“你说。”
呃!
很尴尬啊!
女官低头道:“反正是不好的事。”
“就是欺负女人!”赵浅予用力点头。
“这里你看……他满嘴都是假牙,还是死人的牙齿,浅予,你怕不怕?”果果打个寒颤,真的有些怕。
“死人的?”赵浅予拼命摇头,“怕。”
两个脑袋又并在一起往下看。
“呀!那个说他好话的大儒是骗人的!”
“是拿了他家的好处,就为他说好话。”
两人抬头,都觉得这个世界很可怕。
赵浅予面色苍白的道:“果果,我该怎么办?”
一个深宫中的娇憨少女,面对外面的鬼蜮伎俩懵了。
果果却是胆大的,她冷哼一声,“先告诉仲鍼哥哥,然后再告诉官家和圣人,让他们为你做主。”
她若是被欺负了,回家会告诉哥哥,然后一堆哥哥就会为她出头。
哥哥这个词在她的心中就是世间最靠谱的。
赵浅予想想大哥往日的和气,就用力的点点头,“好!”
随后她就去求见赵顼。
“宝安?好,我出去见她。”
两人在前院相见,赵浅予拿出了那本册子,“大哥……”
赵顼接过来看了看,开始只是暗乐,心想那王诜怎么可能有机会,可等看到后面时,不禁就傻眼了。
这里面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黑材料,大部分都是王诜的。
皇城司的人也没法做到这一步吧?
赵顼有些惊讶,“谁给的?”
“是果果。”
赵浅予担心他麻烦,“不行就算了。”
这个傻妹妹啊!
赵顼伸手摸摸她的头顶,后面的女官干咳了一声。
哪怕是兄妹,年龄大了之后,言行举止依旧有限制。
赵顼看了她一眼,说道:“先前做了鸡腿,给她两根。”
“多谢大王。”这个女官平日很是古板,把赵浅予限制的和呆子一般,赵顼早就不满了,今日算是找到了借口。
“此事你放心。”
赵顼刚说完,赵浅予就一把抢过册子,“大哥,麻烦就不去了,我自己去。”
说完她就跑了,那边乔二拿着鸡腿出来,虽然不舍,但依旧记得装在油纸包里递给了女官。
今晚没鸡腿吃了啊!
他有些伤感。
赵浅予一路求见赵曙。
“宝安?”这个女儿很乖巧,从不让赵曙夫妻担心,“让她来。”
他放下奏疏,等赵浅予进来就笑着问道:“可是有事?”
赵浅予终究有些怕他,“官家,要不我去找圣人。”
“叫皇后来。”
赵曙吩咐后,就让人弄了吃食来,“你在边上吃着。”
这个和当年在郡王府时一模一样,赵浅予想起了,不禁笑了起来。
这个温柔的女儿啊!
赵曙看着她,想起了她的小时候,不禁多了些柔情。
稍后高滔滔来了,赵浅予才把那份册子交出来,“是果果给的,她说极为可靠!”
说到极为可靠时,赵浅予不禁挥舞了一下拳头,算是为好友背书。
高滔滔笑道:“小果果也会打探消息了吗?”
她接过册子仔细看着,赵曙在边上含笑看着这一幕,等见到妻子的面色发黑后,不禁就问道:“可是有不妥?”
高滔滔抬头,怒道:“官家你看看。若是真的,怕是都该杀了。”
这么严重?
赵曙拿过册子仔细看着。
呯!
“那么多的劣迹!”他拍了一下案几,吩咐道:“此事不容小觑,来人,去沈家,问着沈安,就说果果所查可是真的。”
有人飞快的去了,赵曙见女儿站在那里害怕,就安慰道:“和你无关。”
高滔滔招手让她过去,母女俩低声说话。
晚些去的人回来了,说道:“沈郡公说了,莫要小看了果果。那些女孩在家中经常能听到些私密话,她们的父兄喝多了,会说些外面的人事,此等话更可信。”
“如此……”
赵曙起身,一脚踢翻了案几,怒气冲天的道:“朕唯恐宝安所托非人,要他们仔细查看,可查来查去,竟然大多为假消息。朕在宫中,竟然还不如一个女娃的消息灵通。好!好!好!”
赵浅予躲在高滔滔的身后,低声道:“娘,不查了,让爹爹别生气。”
高滔滔反手按着她,咬牙切齿的道:“你别管。”
她起身道:“此次若非是果果,宝安的后半辈子怕是就要陷进去了。官家,拿人吧。”
敢让她的宝贝女儿差点被骗,她不发威都不行!
赵曙喊道:“拿了人来!”
……
第三更,还有。
第1490章 取了他的耳朵来
深宫之中谁最可怜?
大抵是宫女。
帝王身边不管是有几个亲近的女人,她们都会警惕靠近自己男人的宫女。而内侍却不同,就算是美的惨绝人寰的内侍她们都不会在意。
有本事你们就搅在一起吧,我们不在乎,反正又搞不出来孩子来。
所以内侍容易得到出头的机会,而宫女却艰难许多。
但凡能管事的内侍,不管是在宫中还是出宫,都是威风八面的存在。
“王都知……”
王菊正站在宫殿外教训人,一个宫女跪在他的身前,浑身颤抖。
宫中依旧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而且更黑暗,所以才会有枯井中有枯骨的传言。
“叫魂呢?”
王菊负手看着小跑来的内侍,骂道:“叫你等稳重稳重,不稳重如何能服侍官家?回头断食两日。”
那内侍闻言就慌了,急忙说道:“是官家那边的人来找。”
王菊冷哼一声,“罢了。”
“多谢都知。”内侍如蒙大赦,赶紧束手站好。
王菊踱着步缓缓而去,等过了这里后,就开始小跑。
——学习陈都知!
这是宫中的一句口号。
每当看到陈忠珩那矫健的身姿在宫中飞奔时,总是能引发一阵赞叹。
勤于王事就是这个模样吧。
于是宫中就多了许多奔跑的身影,一时间办事效率大增。
王菊一路跑到柔仪殿时,把呼吸调的急促了些,又憋气把脸涨红了些,这才进去。
官家没事时大多在柔仪殿的东阁西室,所以王菊径直过去。
刚进大门,他就看到了站在前方的赵曙。
“见过官家。”
“拿下!”
王菊刚行礼,两个内侍就扑了过来,把他扑倒在地上。
“官家……”
王菊不知道为何要拿自己,就下意识的挣扎起来。
那两个内侍竟然有些控制不住的意思。
“无用之极!”
这是高滔滔的声音,很是愤怒,“飞燕!”
“闪开!”
一声大喝后,一个黑影就冲了过来。
两个内侍见了不禁闪开,王菊刚想爬起来,就看到一座肉山如泰山压顶的而来。
呯!
只是一个飞扑,飞燕就把王菊压垮了,随即她熟练的一屁股坐下去。
“嗷……”
陈忠珩看到王菊的惨状,不禁把脸都皱成了菊花。
太惨了啊!
噗!
王菊张开嘴,胃里的食物就喷了出来。
飞燕被喷了个满头满脸,一怒之下,劈手一巴掌,把王菊打懵了。
“官家!”
王菊被绑住了,他跪在地上哀嚎,觉得是有人在背后告自己的小状。
不得好死的一群混蛋啊!
赵曙走了过来,厌恶的问道:“朕让你主管宝安招驸马一事,你是如何查验的?”
是这事?
王菊心中一颤,抬头道:“官家,臣认真查探,认真查探了呀!”
“是吗?”赵曙淡淡的道:“那为何冯绍如此不堪,而那王诜如此优秀?”
“官家,那冯绍玩弄字画,这是玩物丧志啊!”王菊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竟然让官家生出了怀疑,“那王诜……那王诜有口皆碑,都说他的好,臣去查了,王诜读书勤勉,谦谦有礼,还孝顺……”
“果然是刁奴!”赵曙回身道:“念给他听!”
陈忠珩摸出了果果给的那份册子,大声的开始念了起来。
“……冯绍喜爱字画,却知分寸。”
“王诜在家玩女人……”
哎!这是谁写的?
陈忠珩觉得这样写很羞耻,却不知道这已经是闻小种斟酌再三的用词了。若是按照他的本意,那用词更加的不堪。
“……王诜满口的死人牙齿。”
呕!
殿内传来了干呕的声音。
“王诜酒后说迟早要让沈安好看。”
这人是作死啊!
就凭着这句话,陈忠珩觉得王诜算是彻底的出局了。
让沈安好看?
不说大王,官家都容不得你!
“王诜放荡……”
王菊抬头,绝望的道:“这是……这是……”
“王家花钱在外面买名声。”
“臣有罪!”王菊请罪,赵曙走过来,冷冷的问道:“拿了王家多少好处?”
王菊颤抖道:“拿了……拿了两千余贯。”
真是发财了呀!
赵曙冷笑道:“朕托付你等心腹之事,你等却以此为发财的契机,若非是被人识破,朕的宝安,嘿!竟然会被一群刁奴坏了终身大事!”
他仰头,“可都拿来了吗?”
外面有人喊道:“官家,都拿来了。”
外面此刻跪着十余人,有内侍,有宫女。
赵曙淡淡的道:“三十棍,送去洗衣。”
三十棍基本上是半死,运气不好就完蛋了。
就算是好了,也会被送去洗衣服,一辈子出不来,堪称是苦力中的苦力。
“官家饶命!”
对于许多人来说,去洗衣服就如同是去地狱,只是想想就绝望。
十余人被列队打棍子,白花花的一片,蔚为壮观。
“死不足惜!”
高滔滔咬牙切齿的,恨不能亲自去动手。
“官家,多亏了果果呢!”
想到那份册子里记录的消息,高滔滔就感激的不行。
“那孩子是个有情有义的,沈安把她教的极好。”
赵曙有些后悔了,他回身看着高滔滔。
夫妻俩心有灵犀的都想到了一件事。
“若是能娶了果果多好?”
高滔滔遗憾的道:“大郎年岁不合适,那也还有二郎,只是沈安怕是不会答应。”
“他当然不会答应。”赵曙也觉得很遗憾,“罢了。”
高滔滔笑道:“臣妾在想,那些小女娃果真这般的消息灵通吗?”
赵曙哪里知道这个,就目视陈忠珩。
“圣人,那些小女娃大多是手帕交,她们在家里最是容易被忽略的,父兄说话有时也不会避开她们。”
陈忠珩想起了晏月。
某的晏月啊!
你就是那么孤零零的一个人。
不,还有某。
“果果认识那么多人吗?”高滔滔略微有些艳羡。
她是功勋之后,还没机会认识手帕交就被送进了宫中,少女时代算是白白耗费了。
陈忠珩笑道:“是呢,果果性子爽直,京城的不少女子都喜欢和她交往。”
“是个不错的女娃。”赵曙吩咐道:“宝安受了委屈,让她出宫散散心……”
“怕是不好吧?”高滔滔下意识的道:“公主不能出宫呢?”
公主出宫容易招人闲话,以后不好找驸马。
赵曙淡淡的道:“别理那些人。真想做我家驸马的,不会在意这些闲话。不想做的,你怎么低头他都觉着愤愤不平,只管去。”
经此一事后,赵曙算是彻底的看透了那些驸马人选,再无原先的期待。
“那冯绍呢?”
“多看看。”赵曙说道:“此人看着还不错,不过要仔细查探。”
这是一朝被蛇,十年怕井绳。
高滔滔应了。
“去宝安那里。”
她一路去了赵浅予那里,说道:“官家让你出宫去玩耍半日。”
“真的?”
果然啊!
高滔滔看着欢喜的女儿,不禁叹息不已。
原先是宗室女时,她们还能出去逛街,进宫做了公主之后,什么自由都没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赵浅予一路坐着马车去了榆林巷。
“公主去了沈家?”
王诜有些不解的道:“她还未出嫁,为何能出宫?”
这话里有些隐隐的指责,大抵类似于不守妇道的意思。
大唐的公主牛笔哄哄,大宋的公主却和鹌鹑似的,所以王诜才敢说出这等话来。
仆役说道:“好像是说去寻那沈果果玩耍。”
这是赵曙的另类赏赐。
看看吧,公主那么久才出宫一次,竟然是去寻那沈果果,可见两人交情之好。
不过更让人揣测的是官家能同意,由此可见官家对宝安公主和沈果果的疼爱。
王诜很是不满,不过却无可奈何。
……
“见过沈郡公。”
本来公主来家,男丁要避开的,可沈家不算大,加上芋头满世界乱跑,所以还是碰了一面。
女官赶紧挡在赵浅予的身前,就差怒目而视了。
不就是一个妹纸吗?弄的那么紧张干啥?
后世沈安不知道看了多少妹纸,觉得这些人小题大做。
“见过公主。”
沈安站在边上,微微低头。
南征的准备工作不断在进行着,种谔已经在路上了,而枢密院那边每日都在探讨局势,沈安得去一趟。
“郡公!”
“干啥?”
赵浅予背身问道:“敢问郡公,那些人为何要为那王诜说好话?难道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啊!
沈安说道:“在许多时候,有钱是能为所欲为。不过那等人大概没什么好结果。”
“真的没好结果吗?”
赵浅予的眼眶红了。
她是娇憨,可却不是傻子。
从王家花钱来买名声就能看出这个王诜的不地道,她的驸马若是此人,后半生怕是要在苦海里煎熬了。
随行的女官也很是同情,“郡公,公主在路上哭过一次了。”
在宫中都不敢哭吗?
是了,怕父母担忧。
是个好女孩啊!
沈安认真的道:“你放心,最多两日,那人就没好结果。”
赵浅予笑了起来,“好,我等着看。”
出了家门之后,沈安站在门外,“小种。”
今日跟着的是李宝玖,闻小种看家,闻言他出来。
“郎君有何吩咐?”
“去一趟王家,当众取了王诜的一只耳朵来。”
“遵命!”
……
第四更送上,大家晚安。
累,但习惯了,继续码字。
第1491章 罚酒一杯
“怎么处置王诜?”
高滔滔很生气。
赵曙更是怒不可遏。
“他别想过科举!”赵曙决心断了王诜的科举之路。
这是一个报复,可高滔滔却觉得不够,“宝安的一辈子差点就被毁了呀!”
赵曙皱眉,“容我好生想想。”
父母为儿女之心天日可鉴,可身份被限制住的赵曙却很难展开报复。
“圣人,王诜之事怕是瞒不过人。”陈忠珩觉得此事得缓缓,“此刻若是出手报复,怕是会被人诟病,以后那些人会说什么……”
他看了赵曙一眼,赵曙点头,心道‘果然是个忠仆’。
陈忠珩这才敢接着说下去,“那些人会在公主招驸马时四处传谣,说万万不可应召,否则一旦选不中,就会被皇家报复……您想想,到时候公主们可就麻烦了。”
高滔滔悚然而惊,起身道:“官家,我要赏他。”
赵曙欣赏的点头。
皇后赏赐官家的身边人,这事儿有些犯忌讳,所以需要他点头。
“若非是你,我差点就犯下大错。”
陈忠珩心中暗乐,稍后得了赏赐,出去时一群人在恭维。
而高滔滔却依旧咽不下那口气。
“那个王诜,可恨!”
赵曙安慰道:“缓缓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缓个一年半载的。”
女人一旦恨上了谁,那几乎是不死不休。
“官家,要让他身败名裂!”
赵曙点头,“消息已经放出去了。”
……
消息被刻意放了出去。
“郎君!”
王诜正在读书。
“何事?”
他放下书卷,心想既然以后走不了科举之路,还那么刻苦做什么?
仆役冲了进来,面色惨白的道:“皇城里传来消息,说是王家人收买宫中的管事,想蒙蔽官家和圣人……”
王诜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快,准备金子,别弄铜钱,快快快!”
他急得不行,卢氏来了,却是恼火。
“那些事为何被人知道了?”卢氏自觉所行无差,所以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家里的仆役身上。
“娘,此时还管这些作甚?”王诜跺脚道:“如今就怕被报复啊!”
“你想差了。”卢氏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她冷静的道:“官家不敢报复……”
王诜心中一喜,“为何?”
卢氏笑道:“娘这边马上叫人去外面传话,就说但凡应召驸马不中的,官家都想让他身败名裂。如此……”
“妙啊!”王诜欢喜的道:“如此孩儿就算是过关了。”。
他躬身道:“娘可谓是神机妙算,名将也不如。”
卢氏被儿子这记马屁拍的很是舒爽,嗔道:“你此后好生读书,此事渐渐的就会被官家给忘记了。”
“是。”
王诜送走了老娘,回头坐下后,那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让他不禁想找人来发泄。
“叫她们来!”
他觉得有些燥热,就脱开了衣裳,露出了瘦削的胸膛。
“啊……有贼人!”
外面有女人在尖叫。
王诜怒道:“让你等来,磨磨蹭蹭的作甚?青天白日,哪来的贼人……”
房门被推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王诜盯着男子,双手在地上撑着往后退,“你是……你是闻小种!”
闻小种经常跟在沈安的身边,不少人认识他。
“来人呐!沈安要杀某!来人呐!”
闻小种摸出短刀,认真的道:“我家小娘子很生气。”
赵浅予差点被骗,这让果果很是不高兴,闻小种看在眼里,就等着事后报复。可沈安却一日都不愿意等待,直接令他出手,这算是正中下怀吧。
“沈果果……”
王诜见过果果,就在闹市。
果果的身边不是跟着一只鹦鹉,就是跟着一只狗。她总是那么欢喜,笑容看着和阳光一样,让人心生喜悦。
这是一个欢乐的少女,让心底阴暗者羡慕嫉妒的少女。
王诜就是其中的一个。
可他知道这个少女不能动,否则许多人会对自己赶尽杀绝。
宁可动沈安都不要动沈果果。
这是他得出的结论。
“救命……”
他被闻小种按住了,叫声变得和女人般的尖锐。
“沈安要杀人了!”
门外出现了几个手持木棍的仆役。
闻小种一手揪住他的耳朵,一手挥刀。
王诜只觉得耳朵一凉,然后才传来疼痛。
“啊……”
闻小种就在这惨叫声中,拎着一只耳朵走了出来。
那些仆役步步后退。
“这是沈安身边的护卫,武艺高强!”
有人怕了,可有人却毫不畏惧的冲了上来,随即被闻小种一脚踹倒。
“报官!快去报官!”
军巡铺的反应很快,可等他们来时,闻小种早就消失了。
“是沈安身边的闻小种,他割了郎君的一只耳朵。”
我去!
青天白日上门来割耳朵?太大胆了吧?
那些军士有些懵。
“为何?”
这事儿得有个动机吧?
王家人摇头,这事儿他们真的不知道啊!
军士们一路追赶,等看到榆林巷时,上官出现了。
“都回去!”
“为何?”
“那王诜骗了官家。”
众人愕然。
“他还骗了圣人。”
得,散了吧。
男人可能会顾全大局,女人一旦发现被骗了,那恨意会从早到晚煎熬着,寻机就会去报复。
而沈安此时出手,对于帝后而言就是大快人心,谁去追究闻小种的事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消息进宫,赵曙先是一惊,旋即淡淡的道:“年轻人,总是太冲动了些,传朕的话,沈安跋扈,随后赶去西南。”
呃!
陈忠珩开始以为是惩罚,听到这个不禁就乐了。
沈安本就在准备南下,这话是送行吗?
哈哈哈哈!
“割的好!”高滔滔得了消息,欢喜的道:“速速去了沈家,把果果接来,放话出去,就说果果这孩子贤良淑德,只可惜沈安不肯,否则我定然要为她做主。”
这是给果果背书。
女官低声道:“圣人,官家都惩罚了沈安呢!”
您这时候弄这个,是不是在唱反调啊!
“速去!”
高滔滔知道沈安要南下,所以不禁就笑了起来。
稍后消息传出去,脑袋被包了一圈布的王诜咬牙切齿的道:“他沈安也有今日?去了西南……某诅咒他死在那片瘴疠之地!”
他在家养伤,只觉得沈安这次算是绝无仅有的被重罚了,心情不禁愉悦之极。
这日他正在和女婢调笑,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嘀咕。
“……大军明日出发……”
“是啊!还是那沈安领军南下。”
“那不是惩罚吗?”
“惩罚个屁!原先不是说沈安要单独领军吗?这就是了。”
“这是早就有的谋划,官家顺水推舟说是处罚,实则沈安屁事没有。哎!郎君的耳朵算是白被割了。”
女婢兀自起伏,王诜却如遭雷亟。
他猛地一个抽抽,眼睛就翻白了。
女婢兀自不觉,稍后觉得不对劲,仔细一看,就惊呼道:“郎君走火了!”
走火是青楼的术语,在民间有个说法,叫做:马上风。
……
政事堂里,沈安指着地图说道:“水军此刻应当靠近了高丽,随后惩戒式的一战后,他们将马上赶往交趾。他们会在路上会和运送军士的大船……这是水路。”
“陆路大军五万还在路上,随后某率领骑兵去追赶,争取在五月准备就绪,随后发动进攻。”
沈安抬头,“某有一种预感,李日尊怕是已经忍不住,要发动进攻了。”
韩琦抚须问道:“若是如此,此刻的西南可能挡住?”
“若是他倾国而来,挡不住。”
沈安很坦然的道:“不过某会率领骑兵火速赶到。”
韩琦点头,“如此你要抓紧了。”
“其实他主动进攻反而是好事。”沈安发现气氛有些凝重,就笑道:“他主动出击,随行的必然是精锐,一战击溃他的精锐,剩下的就省事了。”
但这只是猜测。
“沈郡公,官家召见。”
“诸位相公,一并去吧。”
随后众人在宫中聚首。
赵曙竟然穿了一身戎装,配着长刀,看着面色微红。
“此战可有信心?”
若是能一战让交趾俯首,大宋的西南就解除了威胁,随后倾力北顾,复仇辽人。
这样的局面让赵曙兴奋的夜不能寐,高滔滔忍无可忍,最终自己回去睡觉。
“官家放心。”
沈安很是认真的道:“此战臣会解除交趾对大宋的威胁。”
他没说明自己的目标,说了怕是会被君臣一番嘀咕。
灭国,那么容易?
赵曙满意的道:“如此朕便在汴梁等候你的好消息。此战……小心。”
“是。”
随后就是一番交代,顺带挂职。
出宫时,沈安看到了灰头土脸的种谔。
“见过郡公。”
种谔看着疲惫欲死,但眼中全是火焰。
“西北之战,某输给了折继祖,西南之战,某会让折家看看何为将门!”
将门之争贯穿了整个宋朝,有意也无意。上面纵容,下面刻意,渐渐的就演变成了一种平衡之道。
“某拭目以待。”
沈安对种谔最不满的大抵就是御下的手段太过残忍,不把麾下当人看,动辄重罚。
这是自诩儒将的御下手段,可沈安就是看不惯。
“准备一下,明日出发。”
他没有给种谔好脸色,种谔拱手,“遵命。”
沈安看着西南方向,左侧的夕阳辉映着他的侧面,血红一片。
……
依旧是四更,第一更。求个月票啊!
第1492章 许久未曾杀人,失态了
海面上,战船一望无际。
柔和的海风吹拂着,让人倍觉惬意。
那些军士在船上无聊,就在那打闹,有人甚至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兀自在笑。
“要留心高丽人的战船。”
秦臻站在船头,用望远镜看着前方。
这里已经靠近了高丽海域,先前他们已经遇到了一艘渔船。
“军主,来了。”
那个倒霉的高丽渔夫被带了过来,而他的渔船被拖在了战船的后面,看着就像是孩子的玩具。
渔夫瑟瑟发抖的跪下,秦臻问道:“高丽战船呢?”
“就在前面。”
通译在中间翻译。
“有多少?”
“说是有十余艘。”
“高丽官吏对大宋如何?”
渔夫抬头,神色惊惶。
“说!”
一锭银子落在甲板上,渔夫看了一眼,通译说道:“说了实话就是你的,不说……丢海里喂鱼。”
渔夫捡起银子,这玩意儿他一辈子都没见过,就听说过。所以他咬了一口。
“香吗?”
“香!”
金银不能使用,但可以去兑换成铜钱。
发财了啊!
渔夫马上就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他说高丽官吏对大宋很是艳羡。”
“为何?”
“说是高丽穷,关键是大宋什么……什么文人好厉害。还说……拉着大宋能吓住辽人。”
这就是墙头草。
秦臻点头,“好好的对他,弄些酒菜给他吃了,晚些咱们还得要他带路。”
“是。”
这边在询问,那边的常建仁已经在准备了。
他跪坐在那里,缓缓擦拭着长刀。
跪坐在大宋越发的少见了,从高脚椅出现后,渐渐的解放了人的双腿,同时也使跪渐渐沦为了一种礼节。
“先前朝中有令,让咱们快速南下,所以在高丽不可久留。”
秦臻坐在了边上,却是箕坐。
所谓箕坐,就是伸腿在身前,很是自在的坐姿。
“嗯。”
常建仁说道:“正好是顺风,五月能抵达交趾。”
“发现敌船!”
瞭望手拿着望远镜,冲着甲板在喊。下面有人答应,然后骂道:“狗曰的,你把口水都喷下来了。”
“准备!”
秦臻去了自己的位置,常建仁也是如此。
他的位置在最前沿。
一队军士站在他的身后,沉默看着在逃窜的高丽战船。
他们开始解衣……
“是宋人的战船!”
“我们为何要跑?”
“他们不去左边的辽人那里,而是来了这里,你特么的说说为何要跑?这是来杀人的!”
“他们越来越快了!”
庞大的大宋船队开始分兵,从两翼包抄了过来。
此刻双方战船的差距就显露无疑了.
大宋的战船高大坚实,还簇新。
而高丽战船看着陈旧矮小,一见面就有一种矮穷矬遇到高富帅的味道。
自卑的念头一瞬而过。
“宋军包抄了!”
高丽人绝望的看着两翼的宋军战船包抄了过来,有人喊道:“去问话!”
于是有懂汉话的就冲着那边喊道:“咱们是高丽水军,咱们是高丽水军!误会,都是误会!”
这里已经靠近了海岸线,可高丽水军依旧只能主动喊误会。
那边有人在狞笑,“告诉他们,大宋水军发现了辽人战船刚从这边过去,让他们停船接受查验!”
一喊话之后,高丽人这边大部分人都松了一口气,可领军的将领却说道:“停船就只能任人宰割!别怕,咱们连辽人都不怕,击退他们!”
高丽地形险恶,辽人悲催的栽了几次跟斗,高丽人就觉得自己了不得了,只是损失惨重,最后就勉强认了辽国这个老大,跟着混日子罢了。
至于大宋,普遍的一个看法就是文化和商业繁茂的让人羡慕嫉妒恨,那个大宋简直就是天堂。
可这个天堂却很软弱。
于是大宋就成了高丽的一枚棋子。
你别笑,这是真事。
在和辽人的拉锯中,高丽人最强大的武器就是大宋。
辽国让他们的国主去觐见辽国皇帝,高丽人不干,担心去了回不来。
你再逼我,信不信我就换个老大?
后来他们果真换了,把自己的老大换成了大宋。
于是两边又来了一次斗殴,高丽占据了上风。
辽人因此放弃了那些要求,于是高丽人又换了一个老大,摇身一变,变成了辽人的小弟。
这便是地缘政治。
大宋、辽国、西夏是一个局面。
而大宋、辽国、高丽是另一个局面。
这些局面各自形成了平衡,其中一个点的平衡被打破,战争就会降临。
后来的高丽在蒙元和大明之间玩平衡,甚至主动对大明发动进攻,这也是一种局面。
但不管怎么变化,高丽在这块大陆上堪称是千年墙头草。
高丽人鼓起勇气,他们的军士在甲板上列阵,准备跳帮战。
他们的弓箭手在张弓搭箭……
而大宋这边,一排排弩手就位。
“那是什么?”
高丽将领觉得自己怕是眼花了。
这特么哪来那么多的弩手啊!
“是弩手!”
“放箭!”
不等进入射程,高丽人就率先放箭,准备引诱宋人的弓弩发射。
这是一种高明的策略。
宋人也‘中计’了。
“放箭!”
高丽人以为弩箭射不到这边,所以依旧在准备跳帮,结果当弩箭密集而来时,都傻眼了。
草!
怎么射程那么远啊?!
“盾牌!”
甲板上倒下了一片人,将领趴在甲板上喊道:“盾牌挡着,冲上去!”
不能趴啊!
一趴宋人跳过来就是杀猪宰羊了。
他抢到了一面盾牌,率先站了起来。
“准备……”
两边在靠近,宋军的钩镰枪已经伸过来了,随后勾住了他们的船帮。
“注意!”
特么的!宋人的战船太高了,居高临下啊!
这还怎么打?
一波弩箭之后,将领就看到对面有宋将扯开了自己的衣裳,然后捶打着胸肋在狂吼着。
“跟着某……杀敌!”
无数将士脱去上衣,就这么赤果着上半身。
一时间全是拍打身体的声音。
接着那宋将就率先跳了下来。
“杀了他!”
高丽将领喊道:“擒贼先擒王,杀了他,宋军士气会大跌!”
他自信满满的带着人冲了过来。
看看那个宋将吧,瘦弱的全是排骨,这样的人,他觉得自己一人能杀十个。
所以他不准备把这个斩杀敌将的荣耀让给麾下。
近前,举刀,然后他就看到了匹练般的刀光。
好快!
这是他的最后一个念头。
常建仁一手拎着人头,仰天嘶吼道:“全数杀了!”
“军侯有令,不留活口!”
那些高丽人此刻才知道,原来这个最瘦弱的不是最弱的,而是最厉害的。
“建仁的刀越发的快了。”秦臻作为主将,在这等小场面里自然不会亲自出手,他站在甲板上,看着常建仁带着麾下席卷了这条高丽战船,不禁赞不绝口。
“某从未见过这等人,他天生就是个武人,只是以前走错路罢了。”
这是秦臻的感慨。
随后尸骸密布海面,水军将士们洗去狰狞,开始清点收获。
“就是些吃的和饮水。”
常建仁很不满意。
海上淡水不好找,但此刻即将靠岸,于是他奢侈的用淡水洗了个澡。
所谓的洗澡,不过是打一盆水,用毛巾擦拭身体罢了。
至于头发……
从出海的那天起,除非是登陆,否则他们不会洗头。
“用饭!”
一顿饭之后,船队开始驶向海岸线。
“天呐!那是什么?”
庞大的船队看着就像是一群巨兽,而林立的风帆甚至遮蔽了渔民们的视线。
“是宋人来了!”
“快跑!”
渔船四散。
岸边旋即燃起了烟火。
这是烽火。
靠近海岸线的军队开始集结而来。
“军主,三千余人!”
瞭望哨这次学乖了,没吐口水。
秦臻看着常建仁,“你怎么看?”
“某一直觉着郡公说得对。”常建仁的眼珠子开始泛红了,“郡公说仁义是要讲,但不能单独讲,单独讲仁义那是傻子。要一手拎着长刀,一边说着仁义,这才是大宋未来的路。大宋对高丽够仁义,所以该动刀子了。”
“妙!”秦臻大笑道:“登陆,荡平高丽人!”
战船开始分开,投石机在准备。
将士们出现在甲板上,王却带着刀斧手们看着最为引人注目。
大高个啊!
高丽人在集结,并迅速逼近。
“上岸!”
战船靠岸,地势低的就跳下去,高的就搭梯子,斜着跑下去。
“杀!”
半渡而击,这是兵法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个计谋。
高丽人就是在等着这个机会。
秦臻狞笑道:“投石机!”
嘭嘭嘭嘭!
战船上的投石机打出了一波火药罐,一阵轰鸣声中,高丽人的阵型散了。
从未遭遇过这等打击的他们甚至止步不前。
“杀敌!”
常建仁带着人趁势掩杀。
高丽人悍勇的反击,双方短兵相接。
“闪开!”
常建仁带着一队精锐在冲杀,所过之处,身后都留下了一堆尸骸。
而王却带着刀斧手们更是杀的酣畅淋漓,战场上多了不少残肢断臂。
当常建仁一刀劈断敌将的长刀时,对方跪下高呼请降。
“拦住他!”
秦臻也拎着长刀来助阵,见常建仁依旧在举刀,不禁满头黑线。
两个军士抱住了常建仁,其他人赶紧去绑了敌将。
“某要活口,让他去传话。”
秦臻觉得自己的副手是杀红眼了。
“许久未曾杀人,一时失态了。”
恢复了冷静的常建仁看着有些文质彬彬,让人不禁联想起了他原先的职业。
画师!
……
第二更送上。
第1493章 所谓的和平
李鹤从未想过自己有被俘的一天,所以在被释放后,他跪在常建仁的身前痛哭流涕。
他真的怕了。
高丽远离战争多年,在看到常建仁那等不要命的厮杀方式后,罕有不害怕的。
“大宋官家有话。”
李鹤抬头,常建仁淡淡的道:“官家问高丽王,大宋和辽人,你们站在哪一边?”
李鹤毫不犹豫的道:“大宋,当然站在大宋这边。”
“你说了不算。”秦臻说道:“去告诉你们的高丽王,此次没有他做墙头草的机会,选定了若是反悔,高丽将不复存在!”
“去吧!”
李鹤如蒙大赦,一边喊着官家万岁,一边到处行礼。
随后他得了战马和几个随从,一路疾驰去了西京。
“我们出发!”
本来水军准备停留在这里威慑高丽人,但今年大宋的主要目的是征伐交趾,高丽顺带警告一下,让他们选边站罢了。
于是水军补充了些粮食和淡水后,缓缓离岸。
“下次再来时,不知是友还是敌。”
……
李鹤一路疾驰进了西京城,随即就引发了轰动。
“宋军来了?”
高丽是两京制,目前的都城是开京,距离西京还远着呢。
一群文武官员聚集,听着李鹤讲解此战的情况。
“宋军有火器,好凶,打下来会炸。咱们的人被炸散了,可犹自不退。”
高丽军队并非废物,在火器的打击之下依旧没有溃败,可见他们能和辽人纠缠不是浪得虚名。
“后来他们登岸了,那些宋军太多了,我等奋勇厮杀,最终不敌。”
“那你为何活了下来?”上首坐着的文官冷冷的问道。
无数年前从华夏传出去的规矩,武人要死战,投降的都是懦夫。
此战那些人不会再回来了,跟着回来的都是自己的亲信,所以李鹤毫不脸红的道:“下官苦战,斩杀宋军十余人,后来被宋军用绳索绊倒,这才被擒。”
众人面色稍霁,“宋人是什么意思?”
李鹤低头,“宋人是来传话的,宋皇问陛下,大宋和辽人之间……高丽站在哪一边。”
室内安静了下来。
“这是逼迫!”
有人怒道:“高丽从不屈服于逼迫,辽人也曾经如此,可最后他们狼狈而逃。宋人和咱们隔着大海呢,有本事他们运送百万大军过来再说,否则高丽稳如泰山。”
“是,宋人鞭长莫及,此来……估摸着是想让高丽屈服吧。”
那个文官沉声道:“宋人和辽人近几年大打出手,宋人说全胜,辽人也说是全胜。不知详情如何。”
“宋人怕是变强大了。诸位,交趾人可是被他们教训了一顿,变老实了。”
“还有西夏人,啧啧!说起来宋人这几年倒是蒸蒸日上呐!”
那文官起身道:“此事还得要陛下和朝中的决断。不过在某看来,宋人太得意了些。
辽人多少疆土?还手握幽燕之地,对宋人形成了压制之势,所以某断定,他们这是来求助的,想在和辽人开战时,请咱们从侧面给辽人一家伙。”
众人凛然,有人问道:“那咱们究竟该如何?”
文官冷笑道:“等他们能在大海上搭起从登州到高丽的大桥了再说。或是等他们打下了辽人的东京城了再说。”
众人轰然应诺,一时间气氛高涨。
……
五月的西南已经开始热了。
广南西路的天空很蓝,连一朵云彩都没有。
“郡公,今年怕是要旱了。”
地方官员对沈安很是尊敬。
“广南西路手握交趾俘虏,修桥铺路数年,难道没有新修河渠?若是如此,地方官都该下狱!”
沈安站在一座小山上,小山上郁郁葱葱,有鸟儿鸣唱,甚至还有一眼泉水。
“好冰的水!”
邙山军在那里补水,**们在欢呼。
这里是西平州,时隔数年沈安再度来到此地,颇有些沧海桑田的感觉。
“那些是山民?”
周围有良田,那些农人在田地里劳作,看着动作不大熟练。
地方官笑道:“是呢,唐判官当年把他们劝了下来,如今他们还在免税,日子好着呢!”
“是啊!官府提供住宅和农具,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日子了。”
若是置之不理,在以后,广南西路的山民们会成为最彪悍的存在。到了大明时,狼兵赫赫有名,连特么倭寇都怕。
只是那些狼兵彪悍的同时,也野性十足,经常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把彪悍的山民变成了温顺的农夫,这个划得来吗?
沈安不禁笑了。
没有什么划得来划不来,当中央之国强大时,自然不惧外敌。当帝国斜阳时,再多的狼兵也无法力挽狂澜。
所以,还是要用刀枪去慑服四夷!
“郡公,水军信使到了。”
一队骑兵飞速而来,沈安带着人下山。
“禀郡公,水军已到交趾外海,等候郡公将令!”
信使看着疲惫欲死,可在见到沈安后,眼中不禁迸发出了光彩。
大宋名将在此,交趾危矣!
这便是名将的威慑力。
前唐开国之初为何那么牛笔?
就因为有一帮子强悍的将领。这些将领领军都是奔着灭国去的,所以才四夷臣服。
而大宋目下最强悍的名将就是沈安。
西夏人是他的手下败将。
辽人,甚至是耶律洪基亲征也是他的手下败将。
当这位名将莅临西南时,所有人都在期盼。
解除西南威胁!
这是大宋数十年来的愿望,后来更是大军出征,只是水土不服,最终损兵折将。
沈安颔首:“此战一个字,快!传令秦臻常建仁,沿着海岸袭扰,等敌军聚拢数千人后再登陆歼灭之,一句话,水军就是诱饵,把敌军引诱在海边。”
“遵命!”
信使上马远去。
种谔问道:“郡公,为何不让水军直击升龙城?他们有一万余人,若是谋划得力,说不得能一战建功。”
沈安摇摇头,“你只看到了一战建功,某来问你,若是失败会如何?”
“敌军会全线坚守。”种谔觉得这样的代价值得。
“若是成功呢?”沈安在算着时间。
“成功……若是升龙城被攻陷,交趾将群龙无首……”种谔面色微红,显然是兴奋了。
“群龙无首,到处都是散兵游勇,大宋怎么镇压?”沈安淡淡的道:“等大宋前脚一走,后脚交趾就会处处烽烟……”
“这是好事啊!”种谔想到这个场景就觉得美滋滋。
“交趾如此,大宋就能腾出手来收拾北方了。”
“若是如此,此战我军就是大胜。”
一干将领都在憧憬着。
这些人啊!
沈安摇摇头,“可如此的话,不出十年,交趾就会被重新统合,那些在内战中变成百战勇士的大军何去何从?他们将会再度对大宋发动进攻,到了那时……大宋将会面临一个更强大的对手。”
一群蠢货!
只知道眼前,却看不到以后。
不,是大宋多年的颓势让他们习惯性的抛弃了长期规划。
他回身看着惊愕的诸将,说道:“水军袭扰,这是让李日尊下决心。他若是步步为营的坚守,那就必须要提防水军的悍然一击。若是一旦我军突入交趾,李日尊自然会做出选择。
有水军在,他若是南逃,就得面对水军的一路追杀。所以要么他只顾着逃命,要么就只能在升龙城和我军决战。”
“您是想灭国?”
种谔不禁惊呼出声。
在大宋你要是提到灭国这个词,大抵都觉得是个梦想。
梦想很好,很美,但永远都无法实现。
沈安点头,“既然都来了,空手而归岂不尴尬?你等……可愿随某灭了交趾?”
他在微笑,一股煞气却渐渐弥漫开来。
“遵命!”
诸将轰然应诺。
灭国啊!
出发前朝中可是说了,此战的任务是解除交趾对西南的威胁,也就是说,重创交趾即可。
可沈安竟然想灭国!
果然是跟着沈郡公才有肉吃啊!
诸将激动不已,有人搓着手到:“郡公,下官请命为大军前驱。”
“某愿为前锋!”
一群将领开始争夺统领前锋的机会,他们甚至在摩拳擦掌,准备自己人先来打一场,决个胜负出来。
士气可用!
“好了!”沈安看了一眼诸将,说道:“种谔!”
种谔拱手,眼中全是期冀。
“你率前锋出击,为大军扫清障碍,查明敌情。”
“遵命!”种谔也难得的喜形于色。
沈安看了一眼大军,说道:“传令,全军出击!”
传令兵策马冲了出去,在各军大声呼喊。
“郡公有令,全军出击!”
“出击!”
数万人的欢呼声,连地面的青草都仿佛弯了腰。
“穿戴好!不许露出脚腕!”
“不许喝生水!不得擅自取水!”
“……”
一条条规矩被将领们不断重复着。
这是防治瘴疠的手段。
大军冲进了交趾境内,第一波敌人是当地的势力。
数百交趾人站在那里,头领在慷慨激昂的喊着,“宋人有斥候越境,想来是想抢一把,拦住他们,弄死他们。”
“是!”
士气很高涨啊!
头领很满意,但随即就说了一句很憋屈的话:“只是记住了,别越境,别去宋人那边,否则……”,他用那种阴郁的目光看着麾下,“否则全家弄死!”
宋人现在很厉害,能不得罪就尽量不得罪吧。
见麾下不满,头领解释道:“升龙城来的消息,陛下说了,咱们先憋几年,等咱们强大了,再去收拾宋人。到时候宋人的钱财美女都是咱们的,你们说可好?”
“好!”
一双双眼睛里全是暴戾。
凭什么宋人那么有钱?
凭什么宋人的女子那么美?
咱们没有,那就去抢!
中原那块土地孕育出了让整个世界都为之艳羡的文明和财富,而这个世界却是丛林。
无数野兽在盯着那些文明和财富,一旦守护的力量被削弱,他们就会带着长刀,带着坚船利炮来抢掠。
从未有过真正的和平。
所谓的和平,只是因为别人打不过你!
……
第三更,还有。
第1494章 水军大胜,下谅州
头领拔出长刀,喊道:“杀了宋人的斥候,他们的甲衣就是你们的了。”
宋人富裕,他们的军士一身穿戴让交趾人犯了红眼病,恨不能夺了来。
众人欢呼。
头领长刀指着右边,踌躇满志的道:“出击,去搜寻宋人的斥候!”
数百交趾人奔跑起来。
突然有人止步。
“是什么声音?”
有人回头。
头领骂骂咧咧的过去,刚想说话,就觉得不对劲。
他缓缓抬头……
这是一条土路。
他看到了前方尘土飞扬,宛如大风吹过。
马蹄声骤然密集。
旋即骑兵就出现在了视线内。
“是宋人!”
头领面色惨白,“宋人进攻了,宋人进攻了。”
谁都想不到宋人会主动发起进攻。
从大宋立国百年的历史来看,他们主动发动进攻的次数屈指可数。
北伐一次,失败。
西夏一次,残败。
再然后……就没有了。
所以交趾人为何那么嘚瑟。
就是因为他们觉得大宋不会发动进攻。
数百交趾人被骑兵一扫而过,留下了一地尸骸和数名俘虏。
“问话!”
种谔是前锋,他觉得这是沈安想看看自己的成色,所以憋着一股劲想表现一番。
一番拷打后,得出了消息。
“他们察觉到了咱们的斥候在活动。”
“出击!”种谔没有停留。
按照沈安的将令,在遭遇优势敌人之前,他不能停止前进。
从这里到升龙城有两百多里地,大部分情况下有土路作为连接,有几段路比较困难,但大军有的是办法。
五万大军在急速南下。
沈安在中军不断发出指令,并接收各处的消息。
……
而在交趾外海,数百艘战船缓缓驶来。
“是交趾人的战船!”
秦臻欢喜的道:“郡公说交趾水军会忍不住出击,果然来了,好,全军出击!”
宋军的战船开始列阵,直扑敌军。
常建仁冷冷的看着那些战船,说道:“敌军战船小,我军可以用火器和弩箭,最后跳帮!”
“投石机准备……”
“放!”
当两边的距离拉近时,宋军这边开始火器打击。
几艘交趾战船被点燃,旋即浓烟滚滚。
“靠近了!”
交趾人冒着火器打击在靠近,甲板上全是军士。
“准备……”
弩手们列阵。
“放箭!”
弩箭密集扫过敌船甲板,倒下了一片人。
“闪开!”
一批军士拿着火油弹点燃了,用力扔过去。
双方的距离很近,于是敌船燃起了熊熊大火。
卧槽尼玛!
敌将悲愤的喊道:“远了他们能打,近了他们还能打,咱们怎么打?”
这么憋屈的打法让他想哭。
“靠过去了!”
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后,双方的战船靠在了一起。
一个宋将站在船舷边上,他熟练的扯去自己的衣裳,用力拍打着胸肋,嘶吼道:“为了大宋……杀敌!”
无数宋军脱去衣裳,拍打着自己的胸肋。
“为了大宋……杀敌!”
钩镰枪勾住敌船,常建仁率先跳了过去。
当头一刀,人头到手。
他一人一刀冲杀在前,不过是十息,竟然就冲杀到了船尾。
他缓缓回身,通红的眼珠子看着战局。
甲板上全是尸骸,鲜血顺着流淌,一个交趾人踩到了,一跤就跌落下去。
幸存的交趾人都呆住了。
这特么是杀神啊!
“他是排骨将军!”
升龙城一战让常建仁在交趾声名大噪,此刻他出现在这里,瞬间让敌军胆寒。
幸存的交趾人原地跪下,颤抖着,只求活命。
常建仁目光转动,看向了整个战场。
宋军占据主动。
他们用弩箭一**的射翻那些想跳帮的交趾人,用长枪居高临下的捅刺,杀的酣畅淋漓。
这是一次碾压的战斗。
但有一艘战船却遇到了麻烦。
“敌军来了。”
整个交趾水军就这么一艘大船,上面是主将,以及幸存的精锐。
此刻他们靠上了一艘大宋战船,那些交趾人悍勇的冲了过去,在付出惨重代价后,和宋军绞杀在了一起。
“列阵!”
宋军在拼命的反扑,可这是敌军的精锐。
交趾人的悍勇毋庸置疑,他们的身材瘦小,却灵活无比。
双方陷入了绞杀之中,每一瞬都有人倒下。
交趾将领发狂喊道:“杀光他们,随后我们带着这艘船撤回去!”
此战必败,这是出发前他的感悟。
但必须要出战,否则水军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而唯一的机会就是这里。
他集中了所有的精锐,终于突破了宋军的防御。
只要缴获这艘宋人的战船,交趾将会士气大振。
他带着麾下步步紧逼,眼看着宋人将会被逼入绝境。
“靠过去!”
侧面来了一艘宋人的战船。
“杀!”
交趾将领一刀劈翻了一个宋人,仰头狂吼着,“杀光他们!”
士气瞬间如虹!
残余的宋军在节节后退,当他们退到边上时,靠过来的宋军战船上有人喊道:“闪开!”
谁那么牛笔?
有人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狂喜道:“是军侯!军侯来援!”
瞬间那些宋军残兵就迸发出了巨大的潜力,一个冲杀,竟然把交趾人压了过去,腾出了一块空地。
常建仁依旧是第一个跳过来。
“是排骨宋将!”
有人惊呼,交趾将领狞笑道:“弄死他就是大功!”
这是绝境,他必须死中求活!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渐渐熟悉的动作。
拍打胸肋,此刻近乎于出战前的祈祷仪式。
“为了大宋!”
“杀敌!”
宋军在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后,人人都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常建仁带着人冲杀过来。
“弄死他!”
交趾将领在中间怒吼着。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把长刀不断挥舞,快若闪电。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这是沈安对常建仁说的话。
他牢牢记着。
不管对面是普通的军士还是敌将,他都是一刀。
当他扫荡到船尾时,整个战斗也接近了尾声。
硝烟笼罩着海面,无数人看到了常建仁。
他浑身浴血,赤果着上半身,缓缓走到了船头。
他右手举起长刀,左手突然提起来。
一颗兀自在滴血的人头!
这是交趾将领的人头!
“万胜!”
欢呼声如同飓风,吹散了硝烟。
海面上,那些还在燃烧的战船载浮载沉,水里的交趾人也是一样。
“杀进去!”
秦臻刀指入海口。
宋军的征伐,开始了。
……
谅州敌军猬集!
种谔率领骑兵冲杀了一次,结果并未击溃敌军。
“某想再冲杀一次!”
看着前方背靠土城结阵的敌军,种谔依旧不甘心。
“知城,郡公有将令,若是敌军顽强,可等大军前来。”
“大军何在?”种谔真的不甘心啊!
他沉吟片刻,说道:“某率军从左侧迂回,此刻城中是空的,某从后面给他们来一下……”
稍后他带着人马后撤,正面只留下了两千骑兵。
交趾人很骄傲。
“骑兵有屁用!”
在这个地方,骑兵施展的余地不是很大,至少谅州不行。
“约定的时辰到了。”
正面的宋军开始出击。
“准备……”
交趾阵中,弓箭手开始准备,长枪手列阵。
就在此时,城中突然冒传来了爆炸声。
“宋军进城了。”
城内到处都是惨叫声。
种谔治军残忍,厮杀时依旧残忍。
城中的交趾人被驱赶着冲了出去,阵列一冲而没。
后面赶到的沈安只看到了一座废城。
“斩杀五千余人。”
城外全是尸骸,城内也是如此。
一群狗在城中四处乱转,那眼珠子看着都是绿的。
“它们吃人!”
狗一旦吃人,基本上就和狼差不多了。
“放箭!”
一波箭雨下去,剩下的两只狗夹着尾巴跑了。
种谔留下的人在介绍战况。
“第一次冲阵无果,交趾人很悍勇。知城随即让一部分人正面牵制敌军,他带着人马绕到了后面,用死士炸开城门,随即入城,驱赶交趾人出城……”
这便是战争。
用对方的百姓去冲击阵列,前面再来一个夹攻,交趾人再悍勇也得跪了。
种谔果然计谋百出。
而且手段狠辣!
“出击!”
大军轰然而动。
一路上不断有人病倒,随即被隔离。
“郡公,有人喝了生水!”
水军的郎中要气疯了,沈安也是如此。
“痛责他的上官!”
沈安面色铁青的去看了那个军士,然后把他的上官揪出来,当着全军打了二十棍!
“谁再敢喝没煮开的水,重责!”
后续的一路就平静了许多,虽然不时有人病倒,但频率小了很多。
郎中们不断总结着经验,不过是五日后,就骄傲的说已经能控制病情了。
这特么就是中医啊!
沈安大喜,令人重赏随军郎中,并记功。
而后他就消失了。
……
宋军大军入侵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后面,天德府的交趾人在集结。
“知城,两万敌军在前方!”
种谔意气风发的道:“一击而溃!”
四千骑兵一路上废掉了一成战马,这才赶到了天德府,种谔可不是来打酱油的。
三千余骑兵发动了进攻。
火药罐,火油弹被骑兵们丢了进去,可敌军用密集的箭矢给他们带来了不少伤亡。
“出击!”
趁着敌军散乱了瞬间,种谔带着骑兵冲杀了过去。
然后他就陷入了泥潭之中。
……
第四更送上,大家晚安。
第1495章 近乎于冷血的旁观
交趾人就像是泥潭,把骑兵的速度延缓了下来。
失去速度的骑兵就是待宰的羔羊。
种谔怒吼着,“跟着某,不要停下来!”
他知道敌将早有准备,甚至那一瞬慌乱都是故意露出的破绽。
但那又如何?
他带着麾下四处冲杀,渐渐的看到了缝隙。
“冲出去!”
种谔从不认为有什么能阻拦自己。
只要冲出去,他就会改变战术,和交趾人溜圈玩,利用神威弩的射程来逗弄他们。
“知城!”
种谔回头,就看到有五百余骑兵被截断,旋即被包围。
他的眼中多了黯然之色,旋即喊道:“冲杀出去!”
为将者,你必须要有决断。
所谓决断,就是在关键时刻视人命如草芥,把麾下的死伤看做是数据。
这是古今中外名将都拥有的素质,种谔也有。
但他的心在绞痛。
大宋夺取了横山和六盘山两个养马地,战马渐渐在增加,但依旧是珍贵的资源。
五百余骑兵,这是一笔让人心痛的损失。
他发誓自己要把这些交趾人弄死,然后筑成京观。
而那五百余骑陷入绝境后并未慌乱,他们在奋力砍杀。
不断有人落马,然后被乱刀砍死。
交趾人抢到战马就是一阵欢呼,大抵和宋军斩杀敌将一样兴奋。
交趾的马……一言难尽啊!
“有马蹄声!”
一个交趾人无意回头,然后惊呼出声。
他们在追杀宋军的骑兵,却没看到自己的身后来了一波宋人的骑兵。
被发现后,宋军骤然加速。
“是黑甲!”
有人不解。
交趾人不觉得黑甲有什么,可被围困的宋军却欢呼了起来。
“郡公亲至,杀敌!”
交趾人仓皇不知所措。
“是沈安来了。”
沈安这个名字就像是梦魇,让敌军慌了。那耸立的京观让交趾上下为之哭泣,那屡战屡胜的气势让他们的心生怯意。
前方在追杀宋军,后面的全是特么的歪瓜裂枣。
“列阵!”
有人在指挥列阵,可此刻的战场乱糟糟的,怎么列阵?
仓促而成的阵列被一波火器给轰垮了,随即沈安就带着骑兵冲杀了进来。
他的左边是严宝玉,右边却换成了李宝玖。
乡兵们跟在后面,如同热刀切猪油般的,顺利的杀了进去。
“闪开!”
一队交趾精锐来了,各个都是大汉,还身披甲衣。
所谓大汉,也就是宋军的普遍身高罢了。
前方的人流闪开了一条道。
“来!”严宝玉看了李宝玖一眼。
“好!”
两人张弓搭箭,两张弓,箭矢几乎是齐头并进。
当面两个敌军中箭扑倒。
两人不断发射箭矢,当冲杀过去时,对面的所谓精锐也只剩下了三人而已。
沈安不禁长笑一声,喊道:“驱赶他们!”
敌军溃败了。
沈安带着人冲杀到了残存的宋军那里,那些人在欢呼,沈安吩咐道:“跟着一起来!”
骑兵们驱赶着敌军步卒,在周围不断狂奔。
当地面上铺满了尸骸时,前方全是跪着的人。
种谔还在砍杀,那些跑的精疲力尽的交趾人无人反抗,就像是木桩子般的跪在那里,任由他劈砍。
“叫他停手!”
沈安下马,呼吸了一口带着硝烟的空气,觉得很是舒畅。
京城虽然好,但太过繁华,久居能消磨人的意志。
所以历来大将都会去戍边,否则在富贵乡里磋磨几年,估摸着就废掉了。
“郡公有令,停手!”
种谔喘息着,抬头看了那边一眼,然后从一个交趾人的脖颈里拔出长刀,杵刀而立,“郡公为何出现在后面?”
没有沈安出现,今日他的麻烦大了。
来传令的军士说道:“你等出发之后,郡公就率领骑兵跟在后面,一路清扫……你等前脚才过,交趾人就从山林里钻了出来,在挖路……好大的坑,若非是郡公赶到,那个坑怕是会让大军停留半日。他们还准备在水源里下毒。”
“半日?”
种谔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半日敌军怕是会合围吧。好险!好险!”
到了现在他也算是了解了敌将的布置:先缠住他,随后应当还有伏兵,到时候一个夹击,他估摸着得丢下半数的骑兵遁逃。
他急匆匆的赶了过去,想提醒沈安前方应当又敌军的伏兵。可沈安正在布置,没他插话的余地。
“敌军有了准备,是想一网打尽我军的先锋,所以前方定然还有大军赶来,某已经派出了斥候,马上去接应他们。”
“在城中搜罗粮草,注意别给交趾人破坏了水源,这是要事,水源边上要有军士看守,但凡破坏的,杀了。”
“交趾战俘看押好,后续就让他们修路。”
众人领命,沈安回身,认真的道:“要想富,先修路,多养猪,多种树。”
“郡公此言大妙,下官以为当记录下来,让交趾人熟背。”
一个随军文官拍了沈安一记马屁。
“修路是头等大事,所以后续……种谔!”
沈安看着他,“收了你的杀心,好生多抓些俘虏。”
“遵命!”
桀骜的种谔低头了。
这是个好现象。
随后他去寻了相熟的人询问。
“郡公怎地知道敌军会在我军的背后破坏道路和水源?”
那将领摇头叹息道:“不知道,你们刚出发,郡公就带着咱们跟在了后面,他仿佛知道交趾人在想什么。
就在一个村子里,咱们的人去找水,郡公令我等小心村民,果然,取水的军士被村民偷袭,幸而有准备。
郡公更是令人在路上来回搜索,找出了数百人,这些人携带毒药,甚至有人带着死掉的猫狗,准备扔到水源里去。”
种谔面色发青,“若是郡公不察,大军定然会一路受阻,未曾见到敌军就死伤惨重,中毒的,甚至是疫病。而某统领前锋就成了孤军,无后续补给跟上,最多数日就会粮绝,全军覆没啊!”
“可不是吗?”将领笑道:“全军都说郡公用兵如神,士气顿时就起来了,后来郡公说交趾人诡计多端,怕是想围杀前锋,所以就带着咱们一路清剿过来,就在你们厮杀前,郡公就已经到了。”
嘶……
“郡公在旁观?”种谔抹了一把脸上干结的血痂,“他近乎于冷血的旁观我前锋被围,就在敌军松懈的那一刻,领军从后面突击,一举击溃敌军。
从前面的清扫,到后面的冷静,他一步都没错。”
种谔上马,将领问道:“种知城去何处?郡公令你部修整了,后续他将亲率骑兵为大军探路。”
“某去谢郡公!”
将领见他打马而去,不禁笑道:“人说武人里种谔的傲气第一,可如今他也被郡公给折服了,哈哈哈哈!”
种谔到了沈安那里,先是谢了沈安的及时来援,然后问道:“郡公如何知道交趾人的秉性?”
沈安一脸平静的道:“书院的学生和一批军士先前去了交趾,测试抵御瘴疠的药方,某在出发前就仔细询问过。”
“下官拜服。”
种谔下马,郑重躬身。
沈安觉得肚子有些抽抽,就笑了笑。
那些学生和军士哪里能知道交趾人的秉性?沈安对交趾人的判断大多来自于后世。
后世的那场反击战就是最好的例子啊!
战前不断袭扰,肆无忌惮,开战后全民皆兵……
下毒,破坏道路,暗杀……
什么手段都上了。
但现在他们面临着一个怪物沈安。
他知晓这些交趾人的手段和想法,知晓他们的民风。
一一针对之下,大军顺利前行。
“升龙城不远了,令步卒再快些。”沈安漫步在尸骸堆里,看着那些战俘在清理战场。
“稍后弄个京观,告诉李日尊,沈某来了。”
……
升龙城已经得了消息。
李日尊召集文武议事,有人提出了议和。
“陛下,以前不管大越如何的越境烧杀抢掠,宋人都只是驱赶防御罢了,最多是来个使者呵斥,可此次他们竟然大军越境,可见不是玩笑啊!”
这个臣子叫做陈元荣,此刻他盯着一脸木然的李常杰,身姿挺拔,“臣早就说过,宋人惹不得惹不得,别看他们在北方吃败仗,连西夏都打不过,可那是暂时的。
但凡看过史书的都知道,当年汉高祖有白登山之围,历三世,方由汉武大复仇。
其后的唐亦是如此,英明如唐太宗也有渭水之盟,可谓白璧微瑕。
可见汉人报仇……那是不分早晚呐!”
陈元荣痛心疾首的道:“前汉报仇久,但从此匈奴就成了个词。前唐是前脚受辱,后脚就准备复仇,这样的中原如何能惹?如今宋人也是如此,从太宗北伐失利到如今正好是三代,和前汉一个样啊!”
有人颤抖了一下,喃喃的道:“真是这样!”
“住口!”
李常杰指着陈元荣说道:“宋人无道,听任沈安等人做奸邪之法,使百姓膏脂涂地,如今他们悍然南下,这便是无道伐有道,自取灭亡!”
李日尊微微颔首。
战争从来都不是孤立存在的,九年后,交趾起大军,号称二十万北上,当时的李常杰就写了一份伐宋露布,里面就是这些内容。
——宋皇无道,大宋的百姓你们受苦了。大越统帅李常杰奉命前来讨伐无道的宋皇,你们赶紧丢弃刀枪,接受大越的光明统治吧。
看到没,一个弹丸之地,在几年后就敢倾国来征伐大宋,目标竟然是要灭亡大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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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一万字觉得煎熬,现在四更一万多也觉得煎熬,可见人都是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