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7章 吕诲哭了,收回失去的一切
“欢欣鼓舞?”
吕诲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
唐介淡淡的道:“对,沈安一番话后,那些御史欢欣鼓舞。”
御史自然是御史台管着,那批准备安排下去的御史都是新手,就先在这边培训了一番。
这些人在御史台培训了许久,好歹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最后一步却不是御史台能干涉的,而是要朝中来培训。
“他们出去时看着无精打采的,怎么就欢欣鼓舞了呢?”
吕诲真是不明白啊!
但他真的没使坏,只是那些新扎御史们瞻前顾后,自己怯了。
“沈安说了一番话。”唐介淡淡的道:“其中两个字,某以为该让御史台上下好生体悟。”
吕诲抬头,面色有些涨红。
他觉得新政就是祸害大宋的根源,不尽数废去,迟早大宋会因为新政而处处闹腾。
“安稳不好吗?”吕诲有些恼怒的道:“辽国衰弱了,西夏衰弱了,大宋安稳度日不好吗?为何要这般折腾?那些官员大多是清正君子,放了御史下去他们会怎么想?会觉着这是官家和朝中不信任他们,于是会委屈,会君臣离心啊!”
“进了御史台,你就该知道,这人就没有纯粹的君子!”
唐介看着自己的副手,觉得这人越发的偏激了,“那两个字就是……担当!”
吕诲走了出去,站在外面,深吸一口气,觉得肺腑里被冷的难受,忍不住就蹲了下去,然后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他咳的就像是肺痨般的,眼睛渐渐模糊。
“子瞻,你这是去哪?”
“安北一番话让那些御史改观,某去问问他这是为何。”
“若是有所得,记得告诉咱们。”
“好说,这是咱们御史台的事,苏某责无旁贷。”
“好个苏子瞻!”
苏轼健步走过来,见吕诲咳的难受,就止步好心的问道:“吕知杂这是病了?”
吕诲抬头,“关你何事?”
苏轼的性子就是不记仇,豪爽,但被这么一说也恼了,正准备走,见吕诲的眼中泪水汪汪的,不禁讶然:“吕知杂怎么哭了?”
吕诲赶紧擦了一把眼泪,正准备发飙时,苏轼一溜烟就跑了。
一路到了沈家,沈安抱着毛豆出来,王韶正好也在,三人在书房说话。
“只是一番话罢了。”沈安简单说了,苏轼惊讶的道:“安北,这是第几次了?这等手段不能用啊!忌惮!”
帝王最忌惮的就是蛊惑人心。
当年太祖皇帝天知道是怎么蛊惑了麾下,然后在陈桥来了个黄袍加身。
“不搭干。”
沈安淡淡的道:“军中将领鼓舞士气难道也要忌惮?上官给下属鼓劲也要忌惮?若是种种都忌惮,那还做什么事?大伙儿整日不做事就好了,不做不错嘛!”
苏轼摇头叹息,“某是担心官家。”
这货真是个大嘴巴啊!
沈安看了一眼王韶,王韶笑道:“某却不是告密的人。”
苏轼才发现自己又大嘴巴了,不过旋即他就忘记了此事,说道:“吕诲今日落泪了。”
吕诲落泪的消息传出去后,不知道多少人想喷他。
连司马光都忍不住说道:“这边才将把御史们的精神提起来,你吕诲就随即落泪,这是见不得大宋好?”
吕诲旋即告假,大抵是躲羞。
而赵曙经过御医诊治后,说是天气冷了拉肚子。
天气冷了会拉肚子?
我信了你的邪!
外界对此大多不知道根由,可沈安知道啊!
家里的仆役拉的差点魂飞魄散,可见高滔滔的厨艺是如何的惊天地,泣鬼神。
赵顼来了,第一件事就是要吃的。
“这是宫中少你吃的了?”
沈安明知故问,赵顼叹道:“你怎地就没拉肚子呢?”
“某吃得少”
他一家子压根就只是尝了一下。
赵五五来上茶,看着面色越发的白了。
这都是拉肚子拉的。
昨日沈安一家子没吃的菜,大多进了她的肚子,然后晚上差点就蹲马桶上下不来了。
“西夏使者在路上。”赵顼喝了一口茶,然后揉揉肚子,总觉得还是有些不舒服。
“他们来做什么?”
沈安觉得很奇怪,“大宋收复了绥州,随后击败了梁氏,他们此刻派使者来,难道是要谈什么情义?”
可现在大宋已然崛起,对西夏这个‘逆子’早就看不过眼了,什么情义,刀枪才是情义。
赵顼笑道:“不知道,不过官家那边说西夏有些……桀骜。”
他的眼中多了厉色,“大宋崛起,可谁都看不惯,西夏在担心自己会被收了,所以梁氏怕是会采取守势吧。”
一股欣喜让沈安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好!”
“梁氏再疯狂,可面对这样的大宋,她依旧心虚了。”沈安笑道:“所以她派来了使者,不是恫吓就是服软,不过某估摸着恫吓的可能性更大些。”
赵顼竟然能洞察梁氏的心意,这个算是意外之喜。
“此事官家让谁接待?”
赵顼挑眉道:“多半是你。”
沈安沉吟道:“某让你认识个人。”
“来人!”
门外进来了闻小种,沈安吩咐道:“让王韶来。”
“王韶是谁?”赵顼见沈安一本正经的,不禁就有些好奇。
“此人制科失败后就去了西北各地游历,某在路上遇到他,一番交谈,觉着此人对西北的见解不凡,关键此人做事牢靠,不是那等夸夸其谈之辈,可用。”
“哦!”
赵顼有了些兴趣。
稍后王韶来了,沈安介绍了一下,他看向沈安的目光就就多了感激。
和赵顼结实,只要表现不错,赵顼就会寻机在官家的面前为他说话,以后自然能得重用。
多谢了!
他心中默念。
然后他说了自己对西夏的见解。
时光流逝,赵顼一直在认真倾听。
“……西北攻伐,第一要考虑辽人的应对,一旦大宋决定要对西夏动手,那么在北方就要采取守势,只等西夏覆灭,辽军自然会退去。其次便是羌人。羌人凶悍,一旦西夏危险,他们弄不好就会趁火打劫,大宋必须要关注他们,必要时可先下手为强……”
直至回到宫中后,赵顼依旧在想着王韶的话。
“见过大王。”
赵顼进去,赵曙正在用饭,见他来了就笑道:“可用了?”
“在沈家吃了。”
“那你等着。”
赵曙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几下就解决了,然后父子俩去了隔壁说话。
屋子里烧了无烟碳,暖洋洋的。
“臣刚才认识了一个叫做王韶的人。”
“那人制科不过,就去了西北游历,讲解颇为不凡。”
“说说。”赵曙一边看奏疏一边听,这不是不专心,而是这几份奏疏说的都是扯淡的事儿。
“他说西夏……”
赵曙把奏疏放下,仔细听着。
“不错。”
赵曙赞道:“我欣赏他的不只是对西夏的见解,更多的是踏实做事的态度。如今的臣子夸夸其谈的多,但凡一让做事就原形毕露,那样的人如何能用?”
他想起了司马光。
那位除去不断的建言,好像建设性的意见并不是很多。
赵顼点头,“官家,正好西夏使者来了……”
赵曙抬头,“让他去和西夏人谈?这是沈安的主意吧?沈安一般不轻易夸人,这王韶竟然能让他破例,如此我就见一见吧。”
……
“多谢沈郡公。”
沈家,王韶拱手道谢,“此事不管成与不成,某感激不尽。”
在赵顼临走前,沈安建议让王韶去和西夏人谈谈,这是给他露脸的机会。
“大宋做实事的人不多,你算一个。”沈安笑呵呵的道:“对于外交之道,唐仁算是得了某的一些传授,不过他有自己的手法。而放眼朝中,某却没找到第二个懂的外交之道的官员,所以子纯,好好干,某看好你。”
王韶低头,心中感动。
“官家说不好会见见你。”沈安觉得气氛有些太感人了,就开了个玩笑。
王韶笑道:“某无名小卒,沈郡公玩笑了。”
“郎君,宫中来人了。”
闻小种进来,看了王韶一眼,说道:“官家召见王郎君。”
王韶看着沈安,只觉得自己面对着一个深不可测的高人。
他不禁拱手,“此去某定然不负沈郡公的厚望。”
沈安也很懵,但还是颔首道:“官家和气,你只管放开说话。”
等王韶去后,沈安问道:“某难道出口就是天意?”
闻小种觉得郎君怕是疯了。
“那要不就来个美女吧。”
沈安调侃了一下自己,外面有人喊道:“爹爹要美女。”
我去!
竟然是芋头!
沈安满头黑线,可芋头却兴高采烈的去给自家老娘报告好消息。
“娘,爹爹说来个美女,”
于是杨卓雪的脑海里就浮现了一个画面:沈安站在大门边上,手中拿着手绢,冲着外面喊道:“来个美女吧。”,然后一群丑女蜂拥而至,沈安跪地狂呕,面无人色。
这边在臆想,王韶已经陛见了。
一番询问后,赵曙满意的道:“是个人才,如此等西夏使者来了,沈安主持,你去和他们谈谈。”
这是要看看他的成色。
王韶谢恩,然后冒昧的问道:“官家,大宋难道要对西夏动手了吗?”
先前赵曙的言谈间对西夏多有冷意,王韶敏锐的发现了。
赵曙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沉声道:“大宋丢去的东西,朕会一一都拿回来!”
这是真要对西夏下手了啊!
王韶心中振奋,跪下说道:“臣敢不效死命?!”
陈忠珩在边上同样是心潮澎湃,他知道,大宋修身养性数年,终于要对外亮出獠牙了。
西夏只是开端,大宋的军队将会一一收回丢失的疆土,以及失去的尊严。
……
第三更送上,还有!
第1408章 多少钱?
王韶搬出了沈家,在新郑门那边租了房子。
租金还算是便宜,但王韶依旧囊中羞涩,最后房东见他是官,就说等他发了俸禄一并给。
在他进京后,就一直住在沈家,整日向沈安请教西北的事儿,堪称是废寝忘食,彻底忘记了京城的那些好友。
如今他授官了,自然不好在沈家住,沈安笑吟吟的说他该宣告一番。
所谓宣告一番,就是告诉汴梁旧友,某王韶又回来了。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无名小卒,羞于如此。
今日就是搬出去的日子,他和沈安喝了一顿,然后起身告辞。
“钱财就不给你了。”
沈安看着很是惬意。
王韶赧然道:“已经受益良多了。”
“你却不肯大张旗鼓,可见心中还在发虚。”
沈安一边送他出去,一边说道:“人啊!别在意别人的目光,你记住了,在你所遇到的人里,九成九,不,是比这还多的人都是过客。人一生中遇到的过客何其多,你若是每个过客的想法都要顾及,那你还活什么?那你是为谁而活?”
沈安发现王韶有些类似于社恐症的意思,大抵是落魄狠了,不肯再去面对往昔的旧人。
“为谁而活吗?”王韶若有所思。
“对。”前面就是榆林巷外,沈安说道:“你觉着别人会如何如何看你,你觉着自己某件事会引发大家的嘲笑,可这是高看了自己,知道是为何吗?”
王韶心中一震。
“因为别人没工夫搭理你的事,正如某前面所说的那样。同理,你也是别人的过客。谁有功夫去搭理一个过客的糟心事?所以,放过自己,放过别人,你就会发现天地豁然开朗。”
说着就出了榆林巷。
“放过自己吗?”
他此行在西北到处游荡,甚至去了高地,几次遇险,险些死在那里。但他并未畏缩,心中憋着一股气,想让别人看看自己的坚持。
制科不过又如何?
某依旧能再度站起来。
外面人很多。
大家见沈安陪着人出来,不禁就看向了王韶。
能让沈安送出榆林巷的,好像没有吧?
哪怕是大王来了,沈安也就是送到家门口罢了。
这人是谁?竟然能得沈安的看重。
沈安拱手,“子纯只管去!”
众人更是惊讶,觉着王韶不得了。
“那人是谁?”
“怕是宗室子吧?”
“屁的宗室子。那些宗室子被沈郡公打的和狗似的,他老人家哪里会对他们客气?”
“难道是权贵?”
“权贵?国舅来了沈郡公都不曾这样。“
“……”
众人不禁讶然。
而王韶还在琢磨着沈安的话。
只管去!
是了,想那么多作甚?
正如沈安所说的那样,从出生开始,你就在孤独中不断前行,身边的人不断离开,直至最后你孤独一人。
与其纠结这些,不如放开了。
只管去!
王韶只觉得心中一抹亮光闪过,再无疑虑,就抬头。
沈安已经进去了,王韶郑重拱手。
这是他的人生导师。
再度回身时,见那些人在看着自己,王韶拱手。
“敢问郎君尊姓。”
有人好奇,就问了王韶。
以前王韶大抵不会说,现在他却爽朗的一笑,说道:“某王韶。”
“没听过!”
“……”
王韶笑了笑,“以后会听到的。”
他有这个自信。
只要抛开了心中的纷扰,他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这些天他不但和沈安谈论了西北的事,沈安更是经常开导他。
——不论你此生怎么过,最终都是要尘归尘,土归土,那为何不抬着头呢?
——人说地狱,诸人不解,欲问地狱何在。
——地狱就在人世间,人世间就是地狱!
——有生皆苦,活着就是在地狱里煎熬,所以为何不微笑呢?
“哈哈哈哈!”
王韶只觉得心中的郁郁尽皆消散,眼前全是光明。
……
他安定下来后,好友项韬来看他。
“某在翰林院厮混,好歹日子还安稳,就你整日琢磨什么西北西北,今日某却听到有人议论,说是一个叫做王韶的人很厉害,竟然能让沈郡公亲自送出榆林巷。某听了这个名字就欢喜,赶紧来寻你。幸而你如今出名了,所以某才能寻到此处来。”
王韶在整理房间。
“某出名了?”
他觉得自己当真是个无名小卒,想出名可以,等以后西北大战开始后,他自信能让自己的名字在史册中长久驻留。
可现在某出个什么名?
屋里冷,项韬搓搓手,说道:“你是沈郡公第一个送出榆林巷的人,大伙儿都惊讶了,所以许多人在打听王韶是谁。这下你真是出名了。”
王韶摇头不信。
项韬帮他整理房间,稍后结束,王韶笑道:“某囊中羞涩,不过浊酒一壶还是买得起的,今日便去酒肆谋一醉,如何?”
项韬讶然看着他,“当初你离开京城时,某记得你颓然,可今日为何这般开朗?看着判若两人。”
王韶出去,反身锁门,说道:“人有心魔,需慧剑斩之。”
“某知道你练刀,可什么慧剑某却没听过。”
王韶转身,大步往外走。
“某归来时依旧颓然,只是遇到一人,几番点拨,让某豁然开朗,宛如脱胎换骨。”
“真是脱胎换骨了啊!”
项韬觉着王韶的变化太大了,“看着什么……对,朝气,朝气蓬勃,生机勃勃。那人是谁?”
“沈郡公。”
项韬停步,“他竟然一番话就能让你脱胎换骨吗?”
王韶点头,“宛如再造。”
“你好运气啊!”项韬羡慕的道:“不但能得了沈郡公的看重,更是得了他的点拨,咦,此次你授了什么官?”
王韶说道:“枢密院副承旨。”
他觉得这只是.asxs.。
项韬没说话了,王韶觉得好奇,就问道:“为何不说话?”
这人话多,一旦不说话谁都不适应。
项韬神色古怪的看着他,看的王韶毛骨悚然,“为何这般看着某?”
项韬摇头叹息,突然用力拍打着王韶的肩膀,用那种羡慕嫉妒恨的姿态说道:“子纯,你可知道沈郡公当年在何处为官吗?”
“某不知。”
对于王韶这等人来说,在他的眼中就只有事情的本身。事情之外的事儿他并不关注。所以后来和王安石闹翻了。
项韬深吸一口气,看傻子般的看着他,“沈郡公当年就是在枢密院担任副承旨。后来他亲手带出来的唐仁也是担任了此职……子纯,你以后有靠山了,让某嫉妒的不行。今日不把你灌醉,某这心就难受,快走快走。”
王韶楞在那里,项韬勾住他的肩膀,“赶紧走。”
“好。”
“你可知沈郡公乃大宋外交第一人吗?”
“呃……难怪让某去和西夏人谈。”
“啧啧!这是给你机会啊!沈郡公呢?”
“他带头,不过他说此次以某为主。”
“这便是给你压阵啊!子纯,你真是好运气,能得沈郡公这般栽培。今日某要灌醉你!”
……
西夏使者杨成松此刻就在驿馆里喝酒。
“说是一个叫做王韶的人和咱们谈。”
杨成松放下酒杯,伸手拈起一块肉干送进嘴里,嚼的咯嘣响。
“那沈安呢?”副使李勋是权贵,很是倨傲,他斜睨着杨成松,“难道那沈安怕了吗?”
“你想多了。”杨成松淡淡的道:“那沈安前次才打下了绥州,娘娘亲率大军也被击退,他怕咱们什么?”
他看着倨傲的李勋,微微皱眉,觉得派此人来出使不是个好主意。
但梁太后的日子并不好过。
她是汉女,汉女执掌西夏大权,这让人不少人诟病,背后甚至有人说她会把西夏送给大宋。
所以梁太后必须不断对大宋龇牙挑衅,甚至需要不断发动进攻,才能消除那些对头的污蔑。
李谅祚在位时,不断推行汉化,这让不少人很是不满。等梁太后掌权后,她下令抛弃汉人的习俗,重归西夏的老规矩,这让她赢得了某些人的赞许。
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梁太后作为汉女,必须要表现出凶狠,以及对权贵们的亲近。
她必须要拉拢权贵,所以此次让李勋作为副使来到汴梁,这就是一个妥协。
看看,使团出使汴梁,副使就是权贵,你们再说我一心向着大宋像话吗?
毫无疑问,李勋不适合出使,但西夏的政治局面需要他出使。
这便是妥协。
李勋突然丢下酒杯,问道:“这里可有女人?”
杨成松摇头,“没有,那沈安说外藩人不配和大宋的女子亲近,从哪以后,来汴梁的使者就只能憋着。”
李勋突然放低了声音,“使团里有几个眉清目秀的……”
杨成松低头,隐住了眼中的厌恶。
这人就是一头发情的兽类罢了!
“某出去转转。”
杨成松点头,等他走后就叫人进来,“去跟着他,别让他惹事。记住了,如今的宋人不同于往日,咱们惹事讨不了好。”
稍后就传来消息,李勋在酒肆里喝酒,宋人并未阻拦。
“宋人越发的大气了。”
杨成松苦笑着。
而在酒肆里的李勋却在冲着几个女伎笑,很是轻浮的笑。
乐声悠悠,舞姿动人。
酒肆里的食客们都在看着。
一曲终了,众人大声叫好。
“好!”
“这舞跳得好!”
“多少钱能睡!”
众人正在叫好,突然出现一个猥亵的声音,不禁大怒,纷纷回头看去。
李勋的手中拿着一张换来的纸钞,挑眉再问道:“多少钱?”
然后他就看到那些食客的眼中多了危险的光芒。
……
第四更送上,大家晚安,顺带求个月票。
第1409章 噤若寒蝉
女伎,也可以理解成为出卖才艺的女子。
比如说唱歌跳舞。歌声动人、舞蹈出色的女伎能让权贵们趋之若鹜,出大价钱请去家里表演。
但大多数情况下她们只是卖艺,卖身的也有,第一是被钱砸,第二就是心动了。
这几个女伎来酒肆表演,身份自然不高。
不过为首的女伎看着李勋,冷冷的道:“我等并不卖身。”
李勋在西夏颐指气使惯了,大大咧咧的道:“钱不够?好说。”
他又摸出一张纸钞,憋了许久的**让他眼珠子都有些发红,恨不能拉着这几个女伎去寻地方发泄。
“我等不卖身!”
那女伎微微昂首,“西夏人在,我等告辞。”
她竟然不愿意为西夏人表演。
食客们先是一愣,然后轰然叫好。
“好个娘子!有骨气!”
“回头某请你等去家里歌舞,放心,某的朋友多,保证让你等多挣钱。”
“……”
女妓们收拾了乐器,然后福身走了。
众人这才盯住了李勋几人。
李勋能出使大宋固然有权贵身份的因素,也有懂大宋话的优势,否则也轮不到他。
他喝了一口酒,说道:“无趣,宋人果然无趣。”
“何处有趣?”
左边坐着两个男子,其中一人回头,淡淡的问道。
李勋觉得他不大友善,就说道:“关你何事?”
“这里是大宋,某是大宋人,自然就和某有关。”
男子起身,手中握着酒壶。
李勋一拍桌子,“你要怎地?”
边上的通译喊道:“这是使者,咱们大夏的使者。”
“使者?”
男子哂然一笑,“梁氏竟然派了个纨绔来,有趣。”
他竟然敢称呼太后娘娘为梁氏?
李勋大怒,也抓起酒壶问道,“你是何人?竟然敢亵渎太后娘娘吗?”
“哈哈哈哈!”
男子大笑起来,目光俾睨的看着李勋,“某沈安。”
呯!
李勋失色,手中的酒壶落在案几上,翻滚几下后停住,酒水顺着案几流淌下来。
边上的男子起身,“安北兄何必搭理这等人。”
男子是王雱。
“某本想看看热闹,谁知竟然遇到了这等货色,倒胃口,走了。”
今日曾二梅算是能正常工作了,忙碌了几天的沈安给自己放个假,约了王雱出来喝酒,顺带看看歌舞表演。
他有钱,按理能包下一家酒楼单独叫人来歌舞,然后随便他想怎么弄,开无遮大会都没问题。
可沈安却喜欢在这等酒肆里寻摸热闹,跟着人一起起哄。
他摸出一张纸钞放在案几上,掌柜跑过来,一脸内疚的道:“竟然不知道沈郡公来小店,又让人打扰了沈郡公的兴致,小人哪里还敢厚颜收钱,还请沈郡公莫要让小人为难才好。”
掌柜递过纸钞,沈安笑道:“沈某不差这个。”
对于这个时代的饮食行业来说,沈安给了他们许多好处,所以掌柜不收钱倒也是真心实意。
“不是小人吹嘘您,就算是宰辅来了小店,该收的钱小人依旧会收,可这钱小人不能收。”
掌柜态度坚定,王雱不喜纠缠,皱眉道:“你此次不收钱,他下次定然就不来了。”
呃!
掌柜纠结了。
沈安笑了笑,然后往外走。
从头到尾他都漠视了李勋,仿佛那人是只虫子,不值当自己多看一眼。
李勋心中恼火,想起自己先前的狼狈,就起身道:“沈安……”
沈安霍然回身看着他,目光冷漠。
“何事?”
李勋想说话,可在沈安的目光下竟然忘记了要说些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
沈安淡淡的道:“这里是汴梁,若是被某知晓你等做了什么,打断你的狗腿。那梁氏就算是愤怒也只是枉然。”
梁氏那个娘们够阴,上次两人同时下手暗算对方,却都早有准备。
不过沈安断了李勋的腿,梁氏知道了也只会表面上愤怒,暗地里会偷笑。
西夏的权贵对梁氏并不是很支持,也就是说,不少权贵都是梁氏的对头,沈安出手,就是替她出气。
那个娘们!
沈安笑呵呵的准备出去。
“沈郡公。”
门外进来两人,却是王韶和项韬。
“又见面了。”沈安笑呵呵的道:“明日去见使者,今日出来喝点酒也不错,放松放松。”
王韶拱手,“是,刚安定下来,就来寻个地方喝酒。”
他介绍了项韬。
项韬的眼睛都在发光,拱手,用那种崇敬的姿态说道:“见过沈郡公。沈郡公,下官认识常建仁。”
常建仁原先就是在翰林院,不过是画师罢了。
沈安点头,“下次有机会一起喝酒。”
他这只是套话,项韬却激动的拱手,“是,下官不胜荣幸。”
沈安愕然,然后习惯性的拍拍他肩膀。
这个动作是和王韶在一起时养成的,沈安伸手才发现对象不合适。
拍肩膀这个动作有长辈对晚辈、上官对下属、师长对学生的味道,可项韬和他没关系啊!
沈安心中尴尬,可却收不住手了,而且因为他有一个收手的动作,所以大概会拍空。
就在此时,项韬却一脸荣幸的把左边肩膀往前送了一下,正好让沈安拍中。
“下次……”
沈安想说好好做,可这话对王韶可以说,对项韬却不合适。
“是,下官一定记得沈郡公的教诲。”
项韬一脸的激动把沈安送了出去。
两人再度进去,就见到了李勋等人。
西夏人的服饰好辨认,项韬找人问了,回来说道:“说是西夏使者。”
王韶看了李勋一眼,“这是西夏的权贵。”
他在西北游历了许久,见过那些部族的头领。那些部族的头领也没李勋的那种倨傲,可见此人的身份不简单。
项韬的身体偏过来,笑道:“你不知道,刚才那使者想买女妓,沈郡公恰好在,几句话让此人失态,竟然话都不敢说了。”
王韶看着李勋,见他面色涨红,就知道此言不虚,“人说沈郡公是外交第一人,可某此刻却想起了另一件事。他杀敌无数,这才有了藐视西夏使者的资格。若是换了某,自然不成。”
“明日你就要和此人交锋了,子纯,仔细看看他。”
“某知道。”王韶的目光深沉,举起酒杯。
……
第二天,一大早王韶就起来了,洗漱之后,他出门去找吃的。
汴梁繁华,而且把前唐的坊墙给推翻了,商业空前发达。
他知道自己不能吃有汤水的食物,就买了三个羊肉馒头,然后边走边吃。
到了枢密院时,此刻只有几个人来,见到他就问身份。
“副承旨王韶。”
“哟!”门子仔细打量着王韶,“认识沈郡公?”
王韶点头,门子笑道:“那职位以前都是沈郡公看好的人才能担任,如今换了新人,想来也是个大才。”
边上早到的几个官吏听到这话后,都过来和王韶见礼。
“王承旨能得沈郡公青睐,想来有大才,以后大家多多亲近。”
“若是无事,下衙后一起用饭。”
随着人越来越多,王韶的周围都是人。
众人对他格外的亲切,王韶有些不解,等开始进去后,有人大抵是想和他套交情,就低声道:“沈郡公看好的人,大家都想亲近呢!”
王韶明白了,原来是沈安的恩惠。
只是一个名头,竟然就让某能融入枢密院吗?
王韶不禁叹为观止。
稍后有人说富弼要见他。
王韶一路去了值房,见到富弼时,他难得的露出了笑脸,“安北说你有大才,枢密院最近有些死气沉沉的,来个大才也好,你只管做,若是有事只管来寻老夫。”
这是客套话,王韶躬身感谢。
依旧是沈安的名头在起作用啊!
王韶心中感激,随后西夏使者就来了。
“见过王承旨。”
杨成松拱手。
“见过贵使。”
王韶很是沉稳的行礼,顺带看了杨成松身后的李勋一眼。
李勋看着有些悻悻然,拱手也有些不情愿。
这等骄奢的权贵能干什么?
王韶觉得梁太后识人不明。
随后就是奉茶。
可茶水喝了几杯,大宋这边却没有开始交流的意思,杨成松忍不住问道:“敢问王承旨,这还等什么呢?”
他这话有些不客气,大抵是觉得大宋失礼了。
王韶心中有些纠结,“有人未到。”
这误了时辰,真的很尴尬啊!
“谁未到?”
杨成松有些怒了。
“沈郡公。”
呃!
杨成松的怒气马上就消散了,起身道:“某去更衣。”
去了茅房回来后,他绝口不提等待的事儿。
众人枯坐着,不知何时,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都来了?”
沈安缓步走进来,看着精神不错。
这人竟然没有一点儿迟到的不安,很是从容。
王韶起身,杨成松先是看了沈安一眼,琢磨了一下这人。
一身官服看着还合身,只是帽子有些歪歪斜斜的。眉间看着懒散,若非是一身官服,看着更像是汴梁街头的一个闲汉。
这就是沈安?
杨成松想起兴庆府对此人的各种评价,最多的还是魔头,杀人魔头。
此人对大夏数次交战,从未落败,开启了大宋对大夏的优势。
而且据闻此人杀人不眨眼,以至于要用京观来发泄心中的戾气。
这样一个人,起码得凶神恶煞的吧?
可眼前的沈安看着普通的一塌糊涂啊!
杨成松心中转了无数念头,然后拱手,“见过沈郡公。”
沈安颔首,“见过贵使。大宋和西夏之间才将大打出手,梁氏派了你等来,这是要请降吗?”
瞬间使团就怒了。
“沈郡公慎言!”
杨成松冷冷的道:“大夏不惧任何对手!”
“是吗?”沈安意态闲适的道:“记得上次你们是谁出使来着,某说过了,西夏就是大宋的崽,当爹的自然不会和自己的崽较真,所以卖了些兵器给你们,忘记了?”
那事儿当时李谅祚还在,西夏内部也很是纠结了一番。
什么叫做西夏是大宋的崽?
耻辱啊!
可看在大宋卖兵器的份上,加之那时候辽人入侵在即,所以就忍了。
竟然沈安再度提及此事,杨成松憋闷的想吐血。
李勋想炸毛,沈安眯眼看着他,说道:“你是……”
昨日才将见面啊!
李勋心中恼火,却不知不觉的拱手道:“副使李勋。”
沈安淡淡的道:“自尊自重。”
李勋低头,杨成松心中骇然,觉得李勋这般跋扈倨傲,竟然面对沈安不敢说话吗?
沈安看着王韶,“开始吧。”
沈安进来随便说了一番话,西夏使团的气势就直落谷底。
这堪称是暗战啊!
王韶亲眼目睹了沈安游刃有余、近乎于玩耍般的压下了西夏人的气势,不禁暗赞不已。
随后双方进了准备好的房间,相对坐下。
杨成松本以为沈安会坐在自己的对面,可坐在对面的却是王韶。
沈安就坐在最边上,一个文书的身边。他伸手在怀里摸了一下,竟然摸出一本书来,津津有味的看着。
卧槽!
这是两国谈判?
怎么像是来度假的呢?
……
第一更。
第1410章 拿什么拯救你,某的大夏
“此次大宋进攻绥州,这是对大夏的欺凌,我等来此是想问问宋皇,这是何意?这是抛弃了两国之间的情义吗?”
杨成松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瞥着沈安。
沈安依旧在看书。
从石头记出来之后,大宋的小说事业就蓬勃发展了起来,多了许多百姓们喜闻乐见的小说。
比如说沈安现在看的这一本,讲述的就是一个书生在深山古寺里苦读的事儿,其中有神仙鬼怪,颇为有趣。
那书生深夜读书,窗外突然有女子的声音传来:“郎君俊逸,奴见之心动,奈何?”
这女子声音婉转,让人心动,书生不禁推开窗户,就见一妙龄少女站在窗外,眉目如画,美不胜收。
于是两人一番勾搭之后,那个啥……**了一番,从此双宿双飞。
哎!
沈安摇摇头,觉得这作者有些问题。
深夜读书你得点蜡烛,可在深山中采买不易,而且书里写了书生每日早起读书,显然是长期睡眠不足。
这个就是bug啊!
至于后面,沈安觉着那女子多半是什么鬼怪,然后和书生来了一段人鬼情未了的故事,催人泪下,大结局皆大欢喜。
杨成松一边说一边看着沈安,看到他摇头后,心中一凛,就改口道:“娘娘说了,若是两国要重新交好,得重开榷场。大夏愿意每年给五百匹好马。”
大宋这边就轰动了。
五百匹好马啊!
王韶沉声道:“榷场之事目下不可为。”
“为何?”
若是目光能杀人,王韶此刻已经死了多次。
西夏国内虽然出产好战马,也出产好青盐,可你不能拿马肉当饭吃吧?更不能拿青盐填肚子吧……
他们坐拥让人艳羡的养马地和青盐资源,却只能烂在自己的手里,没啥卵用。
以前榷场在时,西夏能用这些资源换来许多自己急需的物资。可榷场已经关闭数年了,国中的那些人望眼欲穿的看着大宋,使者来回,每一次必然会提及重开榷场之事,可大宋这边却很强硬,压根就不松口。
穷啊!
看着南边的这个富亲戚挥金如土的在两国边境地带狂修堡寨,就是不乐意借几个钱给自己花花,西夏人真的很愤怒。
愤怒了咋办?
弄死他们!
去抢!
骨子的蛮性发作后,西夏年年入侵,两国年年开战,烟尘遮蔽了西北的天空。
开始大宋被动挨打,西夏洋洋得意。
可渐渐的,两国之间的局势在逆转。
那一个个京观矗立在战场边上,夕阳下,宋人冲着那些京观虔诚的跪拜下去。
他们在跪拜什么?
当时路过京观附近的杨松年不知道,但那些宋人看着格外的虔诚,仿佛是在跪拜他们的信仰。
那时的他在想宋人不是软弱的吗?
他们宁可去跪拜满天神佛,也不肯去跪拜自己那武勇的祖先。
可现在的宋人却变了。
不知不觉,他们开始崇敬那些武人,开始崇敬那些厮杀。
杨松年能来出使,自然是饱学之士。
他看了王韶一眼。
浓眉,鼻若悬胆,神态肃然。
千年以来的汉人就是这样的吗?
想来是的吧。
汉唐的汉人让世间惧怕,汉唐之名可当百万大军。
现在的宋人……
杨松年心中一跳,但还是习惯性的喝问道:“为何?”
为何不能重开榷场?
没有榷场,大夏就是个玩笑,只能被宋人和辽人锁在西北,自己玩泥巴。
王韶淡淡的道:“西夏,何来的帝?”
嘶!
杨松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李元昊称帝,大宋可从未承认过,为此汴梁君臣极为愤怒。
可多年来西夏人没当回事,大伙儿就拿大宋当做是好欺负的小弟了。
此刻王韶一点出此事,周围的大宋官吏都纷纷颔首,看向王韶的目光中多了喜悦。
怪不得沈郡公看重此人,一开口就拿住了西夏人的七寸。
要想重开榷场,你西夏就先俯首称臣了再说!
局面僵持住了。
沈安已经看到了书生准备上京赶考了。
那女子心中不舍,竟然夜夜求欢,等要出发的时候,书生尖嘴猴腮的,瘦的一阵风都能刮走。
擦!
好狠的女人,不,好狠的妖精啊!
等看到书生半路被野兽追杀,那女子眼中含泪,突然化为一条巨蟒,只是一张嘴就吞掉了那头老虎。
卧槽!
这个创意很厉害啊!
要大结局了吗?
沈安有些不舍。
“此事没有商议的余地吗?”
杨松年来此的目的并非是为了榷场,而是为了大宋的姿态。
大宋的国力越来越雄厚,每过一天,西夏的有识之士就多一分担忧。
但这些有识之士太少了些,以至于对大宋强硬依旧是主流。
他低着头,觉得大宋的态度不对。
就算是不想开榷场,大宋也该搅混水,可现在王韶却很是直接了当的告诉他,没戏!
这么强硬是为何?
难道宋人对西夏的态度变了吗?
他不禁看向沈安。
沈安已经看到了大结局。
那书生发现女子乃是蟒蛇精,不禁大惊,本就体虚,一家伙就被吓死了。
卧槽!
还能这么写?
沈安觉得这个大结局就是在喂屎!
他怒了。
你就算是来个书生赶考不回来也行啊!
操蛋,竟然来个蟒蛇精把书生吓死了。
那边的李勋觉得气氛紧张的让人想吐血,于是就憋不住了,霍然起身喊道:“大宋这是想怎地?”
那边的沈安把书一丢,骂道:“弄死他!”
瞬间各种杂音消散了。
李勋看了沈安一眼,面色惨白,说道:“某……某……”
王韶看了沈安一眼,见他怒不可遏,就毫不犹豫的起身挥拳。
沈郡公说弄死他,那某就弄死他!
呯!
李勋被一拳撂倒,两国官吏都呆在那里,看着王韶扑过去,就像是一头猛虎般的暴打李勋。
这是文官?
沈安这时才清醒过来,见状就干咳道:“罢了,半死就好了。”
哥是想弄死那个作者啊!
这时西夏人才反应过来,纷纷扑了过去。
王韶丢下李勋,一人打好几个,竟然还占据了上风。
卧槽!
这是文官?
连沈安都为之侧目了。
这是猛将兄啊!
“他们欺负人!”
有人喊了一嗓子,结果大宋这边的官吏也扑了过去。
外面有人听到了动静,就进来查看,然后马上就参与了进来。
室内马上就满了。
大宋这边暴打西夏使团。
王韶身处最中间,打的堪称是酣畅淋漓,所向无敌。
沈安站在外围,骂道:“特么的!让老子进去啊!”
可这等时候没人搭理他,众人都在打太平拳。
沈安好不容易瞄到机会,一脚就踩在杨松年的脸上,然后觉得爽爆。
打过瘾了,他义正言辞的道:“怎么打起来了?不像话,散开,都散开。”
众人一哄而散,王韶最后出来,那个李勋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不错!”
沈安拍拍他的肩膀,有些意外于王韶的武力值。
他不知道王韶在以后还亲自披挂上阵,可不是那等坐而论道的所谓‘名将’。
富弼来了,皱眉道:“怎么动手了?”
王韶毫不犹豫的说道:“对方跋扈,下官忍无可忍就动了手,后来两边混战,西夏不敌。”
西夏不敌!
刚才枢密院的人恨不能全部涌进去,西夏使团那点人哪里够打的。
王韶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眉间微微皱起,竟然带着一股子肃杀的气息。
富弼的眼皮子眨了一下,“为了何事?”
“榷场。”
富弼马上摇头,坚定的道:“此事不可答应。”
他走向沈安,低声道:“朝中既然有意攻伐西夏,自然不能开了榷场,除非是想先稳住他们。”
所谓稳住他们,就是战略欺骗,让西夏人以为大宋不想动武。
沈安说道:“富相,下官以为对付西夏人不必如此,毕竟那是叛逆。”
在大宋君臣的眼中,西夏就是个叛逆,所以称呼也是很有特色,叫做‘西贼’。
“对付叛逆,我们无需弄什么手段,直接告诉他们,明刀明枪的动手就好。”
若是要玩战略欺骗的话,调运粮草和增派禁军去西北怕是瞒不过,到时候白白耗费时间。
富弼点头,悠然神往的道:“千军万马,只为收复故地,此战会延绵数年吧,老夫真想去看看。”
这是暗示,大抵老富也想领军厮杀一番。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沈安,那种眼神让人发噱。
可这事儿沈安没法帮他啊!最终谁领军,谁统筹还得赵曙一言而决。
宰辅领军是必然的,只是看谁去而已。
老包还是算了吧。
虽然沈安很想让老包挂个灭国的头衔,但西北苦寒,他怕老包熬不住。
“宋人无耻!”
这时里面的西夏人缓过来了。
“闭嘴!”
杨松年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他仔细回想起来,发现就是李勋开口咆哮,引发了沈安的怒火,然后王韶就动手了。
说来说去就是李勋的错啊!
李勋躺在那里,嘴角抽搐着,嘶嘶声不断。
“某只是说了一句话,为何要动手?”
他真的觉得不可理解。
杨松年怒道:“那沈安就是个杀人杀惯了的人,他在场你去挑衅,那不是找死吗?”
李勋怒道:“他难道不怕咱们回去报复吗?”
你这个蠢猪!
杨松年压低了嗓子,“大宋如今怕咱们吗?”
李勋摇头。
还好,还能挽救一下。
“他们既然不怕,打了就打了,又如何?”
“那他们的使者去了大夏难道不怕被打吗?”
这个外交对等原则咱们也可以来一下嘛。
咱们在汴梁被打,等宋人的使者去了兴庆府后,咱们也能爆捶他们一顿,以牙还牙。
提到这个杨松年突然面色一白,然后摸了一下肿胀的眼角,用那种惊恐的声音说道:“不对!这不对!”
“怎么了?”
使团的人在相互搀扶着起来,有人去搀扶杨松年,被他甩开。
他的眼中渐渐多了惊惧之色,“宋人的使者多久没去大夏了?”
使团里有知道的说道:“很久没去了。”
“这是为何?”
“刚才那王韶逼迫咱们俯首称臣……以往哪有?”杨松年浑身在颤抖,“宋人……宋人怕是要动手了。”
他能做正使,脑子自然好使。只是想了一下大宋的应对,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没错!”杨松年缓缓站起来,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颤声道:“要开始了吗?大夏啊!某拿什么去拯救大夏……”
使团所有人呆立。
以宋人现在的实力发动攻势,大夏能抵御吗?
所有人都觉得浑身发寒。
……
第二更,还有。今日有盟主‘安静的黑色小蚂蚁’打赏,晚上加更。
第1411章 活捉梁氏那个娘们
一份地图被摆在木架子上,韩琦指着河东路那边说道:“陛下,大宋一旦对西夏动手,辽人就会纠结,但他们不会坐视,麟府路那边自然就不能动。折继祖首要是防备辽人,保德军在后面待命。”
他挥舞手臂,“若是麟府路被攻破也无妨,只要能打下西夏,大宋能承受这样的损失!”
众人都点头。
他们是大宋的头脑,自然知道舍小就大的道理。
包拯说道:“事关国运,当然要从大势。”
赵曙看着麟府路,皱眉道:“夺取了绥州之后,努力一番,能否让绥州和麟府路连上?”
他还是想两全其美,让麟府路能有支援。
韩琦点头,“陛下英明,臣以为可行。”
“呵呵!”赵曙觉得自己颇有统帅的才能,不禁笑了。
“沈安那边和西夏使者虚与委蛇,朕却在琢磨怎么攻打西夏,哎!”
赵曙看着有些唏嘘。
韩琦马上就劝道:“陛下仁慈,只是既然要动手,那就是国战,万万不可心软啊!”
他真的担心赵曙变成了先帝那种性子,那大宋还开个什么疆?
“什么仁慈?”赵曙诧异的道:“朕只是觉着何时能琢磨攻打辽国更好。”
呃!
韩琦尴尬。
但却欢喜。
这个官家还是那个脾气啊!
这样的脾气对于一心想洗刷前耻的韩琦等人来说最好不过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见众人脸上带笑,不禁想起了那些出嫁时的新娘。
老夫是首相,下面的都是女子吧,好好的听话就是了。
“那王韶一番话让朕有些茅塞顿开,这西北啊!还得要顾着羌人。”
“是,羌人在那盯着,若是突然插手,咱们得有这个准备,免得措手不及。”
韩琦看着地图,赞道:“那王韶确实是不错。”
曾公亮说道:“沈安甘愿让他去主持谈判,可见是看好此人。”
“谈判……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想来王韶没问题。”赵曙看着地图,恨恨的道:“若是大宋早年就收复了西贼,有了战马,何惧辽人?”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
“这便是天意啊!”
欧阳修显然是个封建迷信的受害者,“陛下您想想,当年大宋才将准备振作之际,西贼就突然暴起,让大宋在西北多了个对手,哎!这一下就没法全力对付辽人了。”
西夏那块地盘大宋一直没怎么控制,比较混乱。后来更是大打出手,直接闹翻了。
但一提到天意,赵曙就怒不可遏,他挥手道:“没有什么天意!若是有天意,大宋此刻就能逆转了这天意。所谓的使者,不过是贼人罢了,若非是要顾全大局,朕哪里会通同意派人和他们谈判?直接打出去就是了。”
官家生气了,赶紧哄哄啊!
曾公亮摸着韩琦的肥腰,韩琦心中一凛,可曾公亮却只是温柔的摸了摸,就像是对昨夜的小妾一样。
啥意思?
韩琦楞了一下,曾公亮低声道:“官家不高兴了,小心犯病。”
经历多了之后,宰辅们也知道了赵曙犯病的规律。
大喜大悲,恼怒生气这些情绪最容易导致赵曙犯病。
情绪越激烈,犯病越快,越严重。
韩琦想想也是,就说道:“陛下若是想,臣就能把他们打回去!”
赵曙见他‘虎背熊腰’的,不禁就笑道:“朕信。”
韩琦不禁得意洋洋的道:“不是臣吹嘘,在文官里,就臣最能打……”
众人想起了他骑棺杀敌的事迹,不禁都夸赞不已。
赵曙赞道:“韩卿当年若是弃文从武,想来我大宋会多一员猛将。”
一屁股能把人做大小便失禁的,这不是猛将是什么?
“陛下,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外面来了个内侍。
陈忠珩沉声道:“陛下在呢!慌什么?”
是啊!
朕在呢!
怕什么?
赵曙点头,那内侍进来禀告道:“陛下,咱们这边和西夏使团打起来了。”
韩琦一听就乐了,“沈安带的头吧?定然是打的鼻青脸肿的。”
曾公亮没好气的道:“此事不好大张旗鼓,难听。”
殴打对方使团,这个传出去丢人。
韩琦瞪眼道:“什么丢人?都要动手了还怕什么?”
西北苦寒,出兵的话得等明天开春了。
不过在此之前大宋需要做的准备工作不少。
操练军队,调派军队、粮草、军械……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个说的就是战争。
战争打的就是钱。
不管是北宋还是南宋,能支撑这么多年,金钱起到了最关键的作用。
咱就是有钱,怎地?你厉害,咱就用钱来砸你!
赵曙觉得沈安带队打架应当不会吃亏,“说说。”
内侍说道:“两边开始议事,后来那边的副使叫嚣。”
马丹!
对沈安叫嚣,这不是作死吗?
君臣相对一视,都觉得那位副使李勋就是在作死。
内侍自豪的道:“沈郡公自然不会给他脸,当即喊弄死他。”
操蛋的小子啊!
赵曙黑着脸,“这是国事,不是泼皮无赖打架。”
打一架就罢了,弄死了怎么交代?
内侍却觉得沈安此举大快人心,只是不敢说出来,“沈郡公把书一扔,可王承旨却更快,直接……”
“等等。”韩琦打断了他的话,“沈安在看书?”
内侍点头,很嘚瑟的道:“是啊!沈郡公就是在看书,压根看不上那些西夏人。”
这内侍自豪的很啊!
赵曙也觉得自豪,但依旧没好气的道:“后来呢!”
叫你去压阵,你却捧着本书看。
这是渎职啊!
“后来王承旨一人打好几个,还打赢了,再后来咱们这边的人一拥而上,把西夏使团的全给打倒了。”
赵曙意外的道:“那王韶竟然文武双全?”
韩琦想起自己才将说文官里就数自己最能打,不禁有些纠结。
“陛下,沈安求见。”
这厮来请罪了!
赵曙冷着脸道:“让他来。”
稍后沈安来了,觉得殿内仿佛是吹着冷风,一看赵曙冷着脸,再看宰辅们也冷着脸。
这是怎么了?
“打架了?”
“是啊!”
赵曙冷笑道:“打赢了?”
沈安点头,“不是臣吹嘘,若非是担心把人打死了难听,西夏使团现在已经都丢化人场去了。”
化人场就是火葬场。
赵曙黑着脸道:“为何不虚与委蛇?”
大宋需要战略欺骗啊!
你竟然这般冲动,为何?
“陛下,大宋要对西夏动手,很难隐瞒。”
兵员调动,粮草调动,全特么往西北去,你说梁氏那个娘们再愚蠢也该知道大宋是想让她跪了吧。
赵曙点头。
沈安继续说道,“恕臣直言,梁氏如今对西夏的统御并未根深蒂固,此刻大张旗鼓,能让西夏内部先团结,然后分裂。”
“说说。”赵曙想听听沈安对西夏攻伐的见解。
“陛下,梁氏是汉女,西夏权贵不会服气她,若是大宋开战,西夏内部会暂时结束矛盾,并肩作战。可当大宋节节胜利时,西夏内部必然会分裂,到了那时,自然会有人对梁氏下手。”
“若是偷偷摸摸的去进攻,能否瞒过西夏人难说,可能瞒过辽人?”
君臣摇头,随着大宋对辽国不断取得胜利,辽国往大宋跑的密谍越来越多了。
“辽国得了消息,定然会传给西夏人,让咱们和西夏人大打出手,他们就在边上喊666.”
“什么666?”赵曙不解。
沈安尴尬的道:“没什么。陛下,梁氏地位不稳,此刻对西夏下手,正当其时。而且西夏人若是把兵力都部署在前方,那对于大宋可是坏事?”
众人摇头。
历史上梁氏带着西夏打成了平头哥,可现在大宋崛起,没地方给她施展平头哥的本事啊!
所以西夏内部的矛盾依旧存在。
至于西夏人提前部署兵力,相当于一开始就是决战,大宋最喜欢出现这种局面。而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西夏人收缩兵力,坚壁清野。
“上兵伐谋。”赵曙赞道:“看来你近日倒是读了些兵书。”
呃!
沈安什么都看,就是不看兵书,但他依旧厚着脸皮说道:“臣最近刻苦琢磨兵法,古今的兵法都看了个遍,有些所得了。”
包拯看了他一眼,觉着以沈安的尿性去读兵书的可能性不大。
沈安走到地图前,指着陕西路那边说道:“陛下,绥州、环庆、原州……大宋可屯兵于这些地方,三个地方可同时出兵,咱们别想着能一战灭了西夏,那样反而会激发西夏的凶性,臣以为一条线排开,一步步的打进去,打下一地就彻底收复一地,稳扎稳打……当然,若是有奇袭的机会也不可放过。而最终的目标就是打进兴庆府,活捉梁氏那个娘们!”
赵曙自动忽略了娘们这个词,问道:“为何不一鼓作气?”
这个……
历史上大宋五路伐夏,就是打乱套了。种谔最先没忍住,率先发动,惊动了西夏人。随后决战开始,几路一起推进,结果快慢不一,而且最关键的是没人来协调,最终导致大败。
所以沈安觉得一旦开战,别弄什么几路合围,那弄不好得把自己丢敌人的包围圈里去了。
这个年代没有电话,没有电报,你咋有本事判断友军的位置?
高遵裕为何被诟病,就是大伙儿都在冲锋陷阵,这厮还在后面磨磨蹭蹭的。
沈安认真的道:“陛下,几路发起进攻,如何能确保友军跟上?若是友军拖拉,那就变成了孤军深入,左右敌军随时能侧击我军,到了那时,不败何为?”
他指着地图说道:“就说保安军这里吧,我军一路从此处出发,目标攻打洪州和宥州,一旦攻打下来,左翼的环庆路大军未至,右翼的绥州路大军未至,则敌军左翼从盐州攻来,右翼从夏州攻来,前面的敌军顺势一压,三面受敌,如何能挡?”
马丹,历史上的五路伐夏最终变成了笑话,高遵裕固然有罪,可战略制定者没错吗?
赵曙仔细看着,都差不多凑到地图上去了。
韩琦问道:“没那么巧吧?”
沈安无奈的道:“韩相,沙场征战,从来都是要做好最坏的准备。否则什么都往好处想,那不是沙场,而是玩乐场。”
什么都往好处想,那还要预备队来做什么?
沈安指着兴庆府说道:“而且西夏人若是够狠,他们用对付辽人的手段来对付咱们怎么办?”
赵曙回身,韩琦心中一凛。
“坚壁清野?”
“对,还有收缩兵力。”沈安觉得这群君臣好歹不全是棒槌,就是一厢情愿了些。
“若是初期不利,梁氏令诸军回收,大宋必然挥师而上,可这么一上,补给哪来?一旦断了补给,不用敌军攻打,我军自然崩溃。西夏人顺势反击,到了那时……”
沈安一拳捶在架子上,“到了那时,大势就要逆转了!”
君臣悚然而惊。
“辽军数次攻打西夏,都败在了这一下上面,咱们却是忽略了。”
历史上赵顼也忽略了,结果国运逆转。
赵曙肃然道:“此事你提醒的及时,朕却是太乐观了。”
韩琦有些后怕的道:“亏了安北,否则老夫还自以为得计。”
君臣看着沈安,不禁暗自赞叹。
这样的才是名将啊!
……
第三更,还有!
第1412章 冷血屠夫
西夏使团疯了。
“我等要回去!”
他们站在驿馆外面,冲着王韶咆哮。
王韶身后的军士上前,他伸手拦住,对杨松年说道:“为何?”
杨松年判断大宋铁定要对西夏动手,所以一刻都不想停留,恨不能插翅飞回兴庆府,告诉梁氏这个坏消息。
“大宋冷漠,我等在此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杨松年在看着王韶。
王韶不动。
他原地不动,这便是不同意。
西夏使团刚有了讨论结果,他们觉得大宋君臣是在拖延时间,想把他们留在汴梁。
杨松年心中焦躁不安,知道王韶不容易打动。
连王韶都不能打动,那凭什么去打动赵曙?
他嘶吼道:“动手!”
身后有人摸出短刀,王韶身后的军士马上拔刀。
“不必!”
王韶盯着拔刀的西夏人,他有把握干掉此人。
那人仰头看着天空,喃喃的开始吟唱。
吟唱的声音悠长,王韶仿佛看到了一只雄鹰在山间飞翔。
那双眼里渐渐多了绝望,就像是看到了地狱……
短刃猛地捅刺下去。
噗!
那人缓缓跪在地上,面色煞白的问杨松年,“某的家人……”
杨松年毫不犹豫的道:“十倍抚恤,若是没有,某倾家荡产也给他们!”
那人嗯了一声,然后手中用力一搅,缓缓扑倒。
周围来了不少人,见状不禁惊呼出声。
杨松年悲愤的道:“我等只想归去!”
这是控诉!
从未有阻拦使团归去的事儿发生过。
枢密院礼房的官吏们都觉得这事儿不地道,但没人敢说话。
因为王韶冷着脸,丝毫没有动容。
“某来!”
短刃插入腹部,惨叫声中,再次倒下一个。
一个官员飞奔而来,近前后,低声对王韶说道:“官家有令,放他们走。”
西夏若是愿意屯兵边境,对于大宋而言是好事。
再说大宋也希望用有一次堂堂正正的胜利,来宣告汉唐荣光重复中原!
礼房的官吏们不禁松了一口气,觉得终于可以脱离煎熬了。
文官看着血淋淋的自尽场面,实在是有些难熬啊!
“等!”
王韶冷冷的摇头。
这是个冷血屠夫吧!
瞬间礼房的官吏们都生出了这个念头。
“某去了!”
短刃插进小腹,闷哼一声跪下,然后浑身颤抖,直至倒下。
王韶冷冷的看着,没有丝毫动容。
这人莫不是个冷血的?
这是汴梁街头从未见到过的惨烈,不管是礼房的官吏还是围观的人群,都备受煎熬。
只有王韶冷冰冰的看着,直至第五人倒下,他才说道:“没人说不许你等归去,这般惨烈是为何?是为了彰显西贼的刚烈?若是如此,某愿意持刀斩掉你等的头颅,快马送去西北。”
李勋张开嘴,可想起那天王韶的拳脚,不禁就怕了。
所谓权贵,一代强大,二代守成,三代能不败家就算是不错了,三代之后,大多数就是废物一个。
平头哥的报复传统看来并未传递到李勋的身上,王韶见他胆怯,就说道:“你等可自去。”
他转身就走,周围哗然。
“真没阻拦他们?”
“是没阻拦啊!”
杨松年想说王韶带人站在那里,就是不给离去的意思。
可王韶没说过这话啊!
他事先安排了人自尽来逼迫宋人,可现在看来那五人却是白死了。
“都是勇士啊!”
有人在叹息,大抵觉得那些勇士死的太冤了。
杨松年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几日的焦虑,以及巨大的挫折感,让他觉得头有些晕沉。
胸口一阵烦闷,让他不禁抬头张嘴。
“噗!”
鲜血喷了出来,鲜艳。
大宋和西夏之间的关系,骤然就多了血腥味。
王韶回去复命。
“自杀了五人?”
富弼沉吟道:“此事不怪你。”
“相公,有人来报。”
一个官员进来,行礼后看了王韶一眼,然后说道:“西夏人自尽两人时,官家令许他们归去的消息也传到了,王韶依旧没有阻拦,最后西夏人自尽五人,这才说话。”
富弼看着王韶,见他面无表情,就问道:“为何?”
王韶说道:“西夏人敢这般做,定然是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其一是急于归去报信,其二便是想弄臭大宋的名声,下官以为,既然要死,那便多死几个。”
富弼看着他,微微眯眼。
王韶不动。
来禀告的官员觉得有些好奇,心想这可是抗命啊!这王韶竟然不怕?
王韶依旧不动。
“哈哈哈哈!”
富弼突然大笑了起来。
这笑声很是轻松,众人都知道王韶怕是度过了此劫。
可这是为何呢?
“老夫在想你以前便是个文官,可此次归来后,被沈安磨了许久,竟然变得杀伐果断起来,倒是异数。”
王韶低头。
富弼起身道:“大宋和西夏之间已然是剑拔弩张了,西夏使者就是察觉到了,所以才急着要回去。大战就在眼前,你这等年轻人正该为国效力,去吧。”
王韶也有些奇怪富弼的态度,拱手告退,那个来告状的官员讪讪的跟出去说好话。
这是看到富弼对王韶的态度太亲切了,所以后悔了。
可王韶只是冷脸以待,随后就出了枢密院。
都背后捅刀子了,还指望某对你笑脸相迎?
做梦!
一路去了沈家,沈安正在看地图,琢磨西北攻伐的事儿。
“子纯怎么有空过来?”
王韶说道:“先前西夏使团为了离去,自尽五人。”
“嗯?”
沈安抬头,揉揉眼睛,说道:“这是造声势,无需搭理,官家那边定然会同意他们离去。”
王韶佩服的道:“是,官家随即令人来,说是许他们归去,只是下官还拖延了一阵子,让他们多死了三人。”
“多死了三人?”
沈安走过来,神色平静,可王韶却有些紧张。
面对富弼时他压根就不紧张,可此刻面对沈安却有些担心被批评。
“不错!”
沈安心中欢喜,觉得自己算是为大宋提前发掘出了这位名将。
文官中将会多一位能领军厮杀的异类,大好事啊!
而且王韶被官家和赵顼欣赏,以后自然是革新派的人,一旦他立下战功,以后就是革新派的得力干将。
“哈哈哈哈!”
沈安心中喜悦,不禁就大笑了起来。
王韶不知道他为何大笑,心痒难耐。
“干得好!”
沈安笑够了,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对付敌人,只要能占便宜就别放过。”
“可有人不满。”
王韶皱眉。
“这世间啊,只要你做事就会有人不满。既然如此,只要对大宋有利,那些不满就当是耳旁风罢了。”
王韶心中一松,又说了富弼的态度。
“这是想送人情!”
沈安失笑道:“富弼想去西北,参与攻伐西夏之战,可政事堂是铁板一块,不会让他过关,所以他就通过你来向某示好,想让某为他在官家面前说好话。”
王韶瞬间就想通了前因后果,“是了,您是大宋名将,此次攻伐西夏必然是要去的,而且您的意见官家会格外重视,若是您说富相适合去西北,官家怕是真会认真参详。”
原来富弼对某那么好,竟然是想向沈郡公示好吗?
王韶全明白了。
这个人情可不小啊!
他皱眉道:“下官告退。”
“想回去请罪?”
王韶点头,“国事就是国事,却不该让您被拖累。富相那等人,一旦有事相求,定然不小,下官不想让您为难。”
这是个知恩图报的大丈夫啊!
沈安心中欣慰,淡淡的道:“再大的事,某在,便无碍。”
王韶摇头,沈安冷哼一声,“怎地?这便不听某的话了?”
“郡公……”王韶真的想自己去请罪,把这个人情给还回去。
“某说了,无事!”沈安摆摆手,“富弼想出征,此事是陛下乾纲独断,富弼会想清楚的。”
“可人情还在。”王韶蒙受沈安大恩,自然不肯让他吃亏。
“人情啊!”沈安呵呵笑道:“小事罢了。”
在他看来人情真的是小事。
王韶走后,杨卓雪来了。
“官人,真的要打起来了?”
她抱着毛豆坐下来,毛豆咿咿呀呀的叫唤,对沈安伸出的双手视而不见。
“是啊!”沈安有些兴奋的道:“这是大宋逆转国运之战,一旦获胜,卓雪,咱们的儿孙就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奴役了。”
只要大宋打开了胜利之门,以后的局势就会持续发展下去。
胜利能减轻边塞支出,每年是一大笔钱,于是三司使铁定是对外战争的支持者。
而解除了外部威胁后,军队会开始整顿,会削减多余的人数。
这样的军队会更精锐。
于是武人支持。
“某会去!”
沈安不可能会错过此战,“可惜芋头小了些,否则为夫真想带他去见识一番战阵。”
杨卓雪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画面:小小的芋头坐在马背上,跟在沈安的后面一路砍杀向前,身后无数大宋将士在欢呼。
“嗯,芋头定然会文武双全。”她很坚定的说道:“官人,到时候您要教他。”
沈安点头,“这世间金钱并不稳靠,最稳靠的还是本事。”
杨卓雪想起别人家都是拼命挣钱存钱,恨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一生无忧。
可自家夫君挣钱的能力那么强大,大宋第一厉害的首富,竟然觉得该留给孩子的第一选项是本事。
这便是我的夫君啊!
瞬间杨卓雪就觉得安全感满满。
……
第四更,晚上还有盟主加更。有月票的书友恳请投给大丈夫。
第1413章 愣头青带来的麻烦(为新盟主‘安静的黑色小蚂蚁’贺,加更)
汴梁最近很热闹。
各处禁军都在疯狂操练,三衙疯狂的派人去各处督查,按照三衙长官的说法,那就是不能参加此战的就是看门狗。
看看吧,别的兄弟都去了西北,就你们还蹲在汴梁看大门,丢人不丢人?
于是汴梁周边喊杀声整天,让人还以为是西贼打来了。
“咱们如今可不怕什么西贼,大军去了西北,保证能擒了梁太后那个女人回京,哎哎哎……不是说那女人和谁有一腿来着?”
“沈郡公。那梁太后仰慕沈郡公的才学,愿意给他暖被窝呢!”
“啧啧!那是太后啊!想来该是细皮嫩肉,浑身喷香,沈郡公果然有福气。”
“可不该是给官家暖被子吗?”
“扯淡,你没发现吗?官家如今就只是和皇后那个啥,没第二个女人呢!”
“这是从一而终?呸呸呸!官家是帝王呢。”
“什么从一而终?那是帝后情深。”
听到这里时,私服出来的赵曙看了身边的高滔滔一眼。
高滔滔只觉得心中甜蜜,不禁就拉住了他的衣袖。
“百姓都不怕打西夏呢!”
高滔滔觉得这个大宋终究是强盛起来了,不禁微笑。
妻子心情好,这便是另一重欢喜。
赵曙低声道:“这便是一次次的胜利带来的自信。”
前方来了一群男子,都穿着官服。
“好多人呢!”
高滔滔赶紧避在一边。
“是御史。”
赵曙笑道:“他们明日就要去地方了。”
“就是那些下去督查地方的御史吗?”高滔滔仔细看着,赞道:“看着朝气蓬勃的,很是精神。”
一个御史小跑追来,喊道:“吴征!”
前方一个御史回头,“郑宏,别大呼小叫的。”
追来的御史笑道:“你的字是什么?”
吴征说道:“行之。”
那追来的御史赞道:“好字。行之,先前分配了地方,你去何处?”
吴征微微昂首,意气风发的道:“某去封丘县。”
“封丘啊!”御史郑宏沮丧的道:“某要去杭州,那边太远了些。”
吴征笑道:“一两年就会轮换一次,大家都会去各处的。”
“是啊!”郑宏振奋精神,得意的道:“某此次下去,定然要抓几个大贪官出来。”
“若是没有贪官呢?”
“那某就抓几个不作为的官出来。”
“某也是。”
御史们缓缓远去,高滔滔若有所思的道:“官人,这便是新政的保证吗?”
赵曙点头,“看吧,此次看他们下去能做成什么事。不过地方早有准备,就怕他们会被坑。”
……
第二天天麻麻亮时,吴征已经出了汴梁城。
他一路打马快行,在午后到达了封丘县。
按照官场潜规则,他第一件事该去拜会知县冯耀祖。
可吴征牢记沈安说的一句:你们是独立的,地方无权干涉你们的事儿。
所以他先去四处转了转,把封丘城的情况熟悉了一番,这才去拜会冯耀祖。
“新御史?”
冯耀祖肤色微黑,两个鼻孔里各自钻出来一簇鼻毛,看着很是怪异。
“见过冯知县。”
吴征来了。
冯耀祖打量了一下,淡淡的道:“吴御史来了我封丘县,封丘县上下不胜欢喜,若有事情只管说。”
这是客套话。
吴征说道:“只是食宿罢了。”
嗯?
食宿自然是必须管的,但不需要安排个人跟着打杂?
冯耀祖看了吴征一眼,见他坚定,就说道:“如此也好,马上安排。”
你既然不要,那某也不会上杆子讨好你。
稍后有人带了吴征去住所,县丞说道:“知县,这些御史可是找毛病来的,还是和气些好啊!”
冯耀祖不屑的道:“某为官清正,不贪不腐,怕他个什么?只管冷着,看他能怎么样。”
县丞苦笑道:“何必呢!”
官场有一条准则:能不得罪人就别去得罪人,能用公家的钱粮物资去卖人情,那就别吝啬。反正不是自家的东西,给了也不心痛。
冯耀祖冷冷的道:“你不懂。这些御史下来是按照一府二人的规制,可凭什么先来我封丘县?汴梁周边的县多了去,开封,祥符,尉氏,陈留,雍丘,中牟,阳武,酸枣……那么多的县,御史台凭什么先派人到咱们这里来?这是觉着咱们封丘有事?是怀疑某贪腐?呸!”
他不忿的道:“而且你没注意这个吴征吗?看着直挺挺的,此等人最是听风就是雨,到时候搅乱地方,烦不胜烦,所以某不冷着他,难道还得热着他?做梦!”
县衙本身就有聚拢人流的作用,所以所处的这条街还算是繁华。
吴征就被安排在了这条街的左边街尾。
带路的小吏找来了个闲汉,然后一起去了那个小院。
打开大门,闲汉看了一眼,说道:“腌臜!”
院子里看着乱糟糟的,竟然有不少干结的屎,还有零散的杂物。
很糟心啊!
但吴征毕竟是抱着做事的心态来了,看那闲汉在洒扫,自家也坐不住,就去了里面收拾。
小吏有些坐蜡,不动吧有些拿大,动了吧不是自己的活,最后还是动了。
三人一起动手,一个多时辰后就弄好了,随后就是采买被服和简单的生活用品完事。
下午,吴征看着有了模样的新家,欢喜的道:“不错不错,辛苦你们了,某请客。”
小吏拱手:“小人衙门里还有事,多谢了。”
吴征点头,等小吏走后,那个叫做黄戳戳的闲汉谄媚的道:“贵人,先前小人听他们说,您是来找茬的呢!所以没人和您亲近。”
这个闲汉也算是胆大无畏了。
吴征笑道:“如此某给你钱,你去弄些酒菜回来,咱们一起吃可好?”
黄戳戳欢喜的去了,稍后回来,两人坐下吃了一顿。
“你可熟悉这边的人事?”喝的微醺后,吴征就问了黄戳戳。
“熟。”黄戳戳拍着胸口道:“这封丘就没有小人不熟的地方。”
只是要钱罢了。
吴征拿出一张纸钞来递过去,“这是一个月的花费。”
黄戳戳欢喜的接了过来,发誓这个月就是吴征的人了,随便他摆弄。
第二天,吴征就让黄戳戳带路,四处转悠。
“四处转悠?”
冯耀祖得了消息,就不屑的道:“随便他,一句话,某持身正,无惧!”
随后的几天吴征就是这么到处转,封丘各处都被他转了个遍,然后开始下乡。
他带着黄戳戳,一路去那些村子里查看。
“有没有人巧取豪夺?”
“可有人多收了你等的钱粮?”
“役使呢?”
在一个叫做杨家村的地方,黄戳戳找到了问题。
“收呢!”
一群老农围住了吴征,胆怯的道:“那个叫做陈标的里正,好凶,每次都多收一成,不给就打。”
吴征皱眉,“你等那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人?”
一群老农看傻子般的看着他,大部分心灰意冷的回身,“罢了,这是个不懂事的,什么都不懂,咱们还求他作甚?小心那陈里正到时候报复咱们。”
呃!
吴征面色涨红,大声的道:“某受皇命而来,你等只要是有了委屈,某就能为你等做主,若是不能,某自请辞官!”
这话够直爽。
几个老农回身,其中一个说道:“吴御史,那里正乃是一等户方能担任,一等户家里有钱有人,加之里正管乡间赋税,肥的流油,家里还养着十多个闲汉呢。他又是官身,咱们若是动手,他随便诬陷咱们一个罪名,县里会听谁的?”
“竟然是这样吗?”
吴征突然拨开身前的人,喊道:“带某去看看。”
他一家家的看了过去。
大部分人家堪称是家徒四壁,家里的人穿着破破烂烂的,锅碗灶台不是缺口就是破烂……
阳光从屋顶破漏处照射进来,整个屋子看着毫无生气。
这便是百姓的真实日子?
几个孩子在看着他,眼神呆滞。他们穿的衣裳也是破破烂烂的。
这样的日子,和地狱有何区别?
吴征的眼睛红了。
他哽咽道:“这样的畜生,某若是不能处置他,回头就一头撞死!”
年轻人总是热血沸腾,见到不平处就要出手。
老农们面面相觑,有人低声道;“怕是个愣头青。”
“是啊!不过总比县里那些不管咱们的大老爷好。”
“哎!谢一谢吧。”
老农们跪下,吴征赶紧过去拉,“快起来,快起来。”
随后他就带着黄戳戳去了那个陈标家。
陈标看着就是个富家翁的模样,双方一方介绍后,他惶然道:“小人并未多收啊!”
吴征冷笑道:“还敢抵赖,莫非是要某拿下你吗?”
呃!
陈标看了黄戳戳一眼,这个闲汉他认得。
这个所谓的御史竟然一个随从都没有?
怕不是个棒槌哦。
他只是喊冤,最后吴征怒极,就回了县城去寻冯耀祖。
“杨家村,找人问问。”
随后一个小吏来了,说道:“杨家村的刁民多,每年收赋税都收不齐,那陈标算是个得力的,至于多收,没有的事啊!那陈标不差这个。”
冯耀祖淡淡的道:“吴御史以为如何?”
地方收税历来都是个难题,冯耀祖领略过那些‘刁民’的难缠,所以觉得吴征就是个棒槌。
可吴征却拿出了一张纸。
他挥舞着这张纸,愤怒的道:“这是某问来的,从三年前开始,杨家村的百姓每年缴纳的赋税都多了一成,没有的事?这是什么?”
那个小吏面色难看,他没想到吴征竟然一家家的去问了。
这事儿很麻烦啊!
他干笑道:“知县,下面收赋税很难,若是不给些好处,怕是没人愿意干呐!”
这人竟然胆大如斯吗?
吴征怒了,骂道:“畜生一般的狗官,那些百姓家徒四壁,衣不遮体,可在你的口中竟然是不给好处就不干?那百姓呢?你把那些煎熬的百姓置于何地?”
卧槽!
这人竟然是个愣头青?
瞬间所有人都知道,麻烦来了。
……
感谢土豪‘安静的黑色小蚂蚁’成为大丈夫的新盟主,让爵士在这个封闭的时段里倍感欣慰。
第1414章 孤独的战士,直奔地狱
冯耀祖觉得吴征就是个大麻烦。
按照下面的潜规则,要想让那些大户去收税,你就得给好处,否则收税费时耗力,大伙儿都会躲。
你有关系,某也有关系,于是各处都来求情,想让自己的关系户避开里正这个职位。
那时候冯耀祖才是真正的坐蜡了。
所以许多事儿他都知道,但却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可现在吴征竟然把这事儿给抖落出来了,冯耀祖很惆怅。
这是违规,而且弄不好就是违法。
怎么办?
那个小吏在边上堆笑道:“要不……呵斥一下吧。”
这便是罚酒三杯。
吴征怒道:“若是不处置了陈标,某就回京。”
这是要回京告状啊!
冯耀祖闭上眼睛,压着火气说道:“让陈标把多收的退回去,其次……重责二十棍!”
第二天吴征又去了杨家村,带着大家去监督。
钱粮被搬运出来,各家各户三年来多交的都回来了,欢喜不已。
“多谢吴御史。”
一个老农跪下,吴征去搀扶,可更多人跪下了。
“多谢吴青天!”
不论是老人还是孩子,甚至是女人,他们都跪在地上,虔诚的呼喊着。
吴征眼中含泪,沈安的话回荡在脑海中。
——千百年来百姓都在渴求青天,为何?因为他们有冤屈,他们有委屈!可他们的冤屈和委屈向谁说?谁会听他们的倾诉?没人会听。所以你等下去,要带回百姓的心声,让官家知道百姓过的如何,百姓心中想的是什么!
这便是百姓的心声吗?
只要让他们过上安稳日子,只要不欺负他们,他们就会欢欣鼓舞。
可为何这样简单的要求也无法达成呢?
沈安并未给出答案,他希望这些御史们下去自己经历,自己思索。
如此过几年,大宋将会收获许多坚定的革新派。他们理想远大,他们知道大宋的弊端是什么,他们敢于和那些腐朽的既得利益者们斗争。
这才是未来大宋该有的模样。
吴征此刻就渐渐领悟了一些道理。
原来下面的官吏失去监督之后,真的是祸乱之源啊!
想想,当这些里正贪婪的冲着百姓伸手时,他们是在做什么?
他们在挖大宋的根基!
吴征神色坚定,说道:“这只是第一起!某将走遍封丘各处,但凡有冤屈的,只管说!”
消息传出,封丘震动。
“疯了!”
冯耀祖苦笑道:“官场就是个大染缸,你以为自己能独善其身吗?那你迟早会被人弄死。”
边上的县丞叹道:“如今好些人去了吴征的住所,说是有冤屈,找他做主,乱了,乱套了。”
“到时候上面会说咱们不称职。”冯耀祖恼火的道:“而他吴征就成了青天,呸!走,寻个地方喝酒去。”
在大宋做官真的很爽。
只要不出大纰漏,随便你干什么都行。
以后苏轼就是这样,堪称是潇洒哥。不过苏轼并非是好色,只是喜欢那等热闹罢了。
于是冯耀祖就带着人出门,稍后有本县士绅十余人汇拢而来,外加一队女妓。
大伙儿出了县城,一路缓缓而行。
没多久就找到了一处好地方,边上有小湖,岸边有亭子。
众人进去,把冯耀祖请坐在主位,然后各自坐下,令女妓歌舞。
歌舞悠扬,众人举杯相和,一时间其乐融融。
冯耀祖的心情渐渐放松了下来,稍后更是令女妓来陪酒。
这是官场文化的一部分,大伙儿只是含笑看着。
在野外喝酒容易上头,渐渐的冯耀祖就有些晕乎了。
他左右各搂着一个女妓,左边喂酒,右边喂菜,和神仙差不多。
一骑远来,后面还跟着个快步走的大汉。
“吴御史,前面有亭子,咱们歇歇吧。”
吴征几乎每天都出门去查探,他有马,黄戳戳却只能步行,这一阵子坚持下来,觉得人要崩溃了。
吴征点头,说道:“今日给你买酒喝。”
“多谢吴御史。”黄戳戳听到有酒喝,精神顿时一振。
“怎么有人?”
接近后,能看到亭子边上有女妓舞蹈,亭子里人影幢幢的。
黄戳戳跑去前方看了一眼,回头道:“吴御史,是知县他们呢!”
吴征面色一冷,“今日可不是休沐!”
黄戳戳笑道:“经常有呢。吴御史,知县无事就喜欢带人出游,大家都觉着是件雅事。”
“雅事?”吴征冷冷的道:“这是庸官,懒政!亏得朝中还说此人是个能干的!”
他策马过去,黄戳戳说道:“吴御史,前面几个知县也都这样,您不能去啊!”
大哥,这个天下的官有许多都是这样的,你难道能一一去纠察他们?
可吴征却就是个愣头青,他策马过去,冷眼看着歌舞和里面的冯耀祖等人。
“是吴征!”
“吴御史来了!”
渐渐的,歌舞停了,人没声了。
“你来作甚?”冯耀祖冷冷的问道。
他已经把吴征归纳到愣头青的行列,不准备再给此人面子。
他甚至已经上了奏疏,说吴征搅乱地方施政。
回头让你好看!
冯耀祖喝了一杯酒,觉得头有些晕。
哎!
酒量大不如前了啊!
吴征在外面冷冷的道:“此刻该是上衙,冯知县为何在此玩乐?”
草泥马!
冯耀祖真想骂人了,“怎地,某出游不行吗?”
当年欧阳修做官时也经常带着女人出游,传为雅事,某冯耀祖就不行吗?
“渎职!”
吴征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卧槽尼玛!
冯耀祖忍不住骂道:“小畜生,也敢这般吗?有本事你就去弹劾某!”
吴征在马背上回身,“对,某会弹劾你。”
这个疯子!
吴征上了一份奏疏,石沉大海。
第二封奏疏,依旧如故。
第三封……
他走在街上,那些百姓看到他都摇头叹息。
有好心人低声道:“吴御史,天下的官吏都是这样呢,你斗不过他们的。”
那天参加趴体活动的士绅们回去嘲笑了吴征,说他是疯子,想和天下人为敌的疯子。
官员出游真的太普遍了,谁在意谁傻。
你真当和士大夫共治天下是假的啊!
吴征低着头,眼中全是愤怒。
午饭后,他拿出十贯钱给黄戳戳,“某这便回京了,若是一去不回,你且好生度日。”
黄戳戳摆手,“不能要,您是真的为百姓做主,小人要了这钱,晚上会做噩梦呢!”
闲汉都知晓好歹,可那些官吏为何不知呢?
吴征丢下钱,上马远去。
此去,不成功就成仁!
黄戳戳追了出去,高喊道:“吴御史,不成的,不成的,您回来呀!”
他一路狂追,最后在城门口那里跪下嚎哭。
这段时日他跟着吴征四处跑,从开始只想挣点辛苦钱,到现在被吴征的一腔热血打动,不知不觉已经变了。
有人认识他,就问道:“黄戳戳,你这是哭什么呢?”
“吴御史回京了。”
“他回京就回京吧,咱们这里离京城那么近,骑马快得很,还能赶上晚饭呢!”
黄戳戳抬头,泪流满面的道:“吴御史是要去告御状呢!”
“呃!”
众人不禁愕然。有人喃喃的道:“他这是要和这千年的官场规矩作对吗?”
从汉唐开始,官员散漫就是个习惯,从未有人想着去纠正。
什么上衙打卡……你怕不是脑残了吧?
“哎!这下怕是回不来喽!”
“他想和那么多官员作对,那汴梁对他来说就是地狱啊!”
黄戳戳起身回去,那背影看着格外的苍凉。
……
马蹄声轰隆。
“列阵!”
数千骑兵勒住战马,一时间战马长嘶,呼出的白气蔚为壮观。
“拱圣军如何?”
赵曙难得出现在城外。
富弼说道:“兵强马壮!”
拱圣军堪称是看门狗中的战斗机,历来都是大宋官家最重视的一支军队,有事没事就喜欢拉出来亮个相。
赵曙满意的道:“拱圣军不错。”
边上拱圣军的几位都指挥使不禁暗喜,眼神傲然。
拱圣军,顾名思义,就是拱卫官家,拱卫京城的存在。
这样的职责让他们把天下诸军视若无物,觉着天老大,我老二。
“沈安怎么看?”赵曙看向右边,然后缓缓走过去。
曹佾顶盔带甲站在那里,边上是看着很严肃的沈安。
“安北,拱圣军看着很厉害啊!”曹佾很艳羡,心想要是万胜军都是骑兵,他能纵横天下。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出来,否则不等赵曙动手,曹御姐就能把他打个半死。
沈安摇头,很是不屑的道:“就是样子货,国舅,老曹,你信不信,拱圣军若是去了西北,会被折继祖的麾下打成狗。”
“不能吧?”曹佾觉得沈安怕是夸张了,“看着很是威猛啊!”
刚才拱圣军的骑兵操练看着气势如虹,那声势,一般人在边上估摸着站都站不稳。
“国舅你真的还没上道啊!”沈安唏嘘了一下,然后微微昂首,“这军队的强大与否,看威势没用,而是要看杀气!”
“杀气?”
这个曹佾真的不懂。
“对,就是杀气。”沈安说道:“你看刚才拱圣军模仿冲阵的时候,那些将士提刀过头顶,一直这么举着长刀,蠢不蠢?一群蠢货!”
“沙场征战,但凡是老卒,但凡是杀过人的,都知道最要紧的是节省力气。一句话,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能不举胳膊就不举胳膊。否则你一路高举长刀过去,等直面敌人时,你还有多少力气?”
曹佾点头,“受教了。”
沈安叹道:“可惜那么好的战马,那么好的军士,个个都是大高个,全特么让这帮子不懂厮杀的蠢货给练废掉了。”
曹佾点头,“就是,一群……呃……”
“怎么了?”
沈安听他声音不对,就缓缓回身。
赵曙负手而立,就站在他的身后,再后面就是富弼和拱圣军各厢的都指挥使。
……
今天依旧四更,第一更。月票下滑,熬夜码字熬到黑眼圈,爵士求票了。
第1415章 惨烈,灯火阑珊处
“练废了?”
“这个……是啊,陛下。”
“没救了?”
“这个……臣觉着还是能挽救一下的。”
赵曙负手而立,不悦的道:“朕要实话。”
拱圣军数千骑兵在那里干等着,就见到官家和沈安在嘀咕,好像脸色不大好看。
在西夏使团离开之后,大宋明年将会征伐西夏的消息也传遍了汴梁城。
诸军都热血沸腾了。
以前大宋对外征伐,大伙儿都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去的。
可现在不同了。
看看各军配发的火药罐和火油弹吧,还有无数神威弩。
这些利器可是克制骑兵的法宝。
所以消息一传出来,人人争先,这不连万年看门狗拱圣军都忍不住了,说是要去西北,为官家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
早些年的拱圣军还有些意思,等狄武襄被猜忌后,拱圣军也变身为看门狗,大宋在交趾、对西夏、对辽国的几次大战他们都完美错过。
但好歹是王牌军啊!
装备最好,粮饷最丰厚的一支军队,你沈安竟然说被练废了?
拱圣军的将领们的眼睛里顷刻间全是利箭,恨不能咻咻咻的把沈安射成只刺猬。
赵曙说要实话,沈安只能实话实说,“陛下,这军队得要时常出战,长久不出战,这操练看着再得意也是花架子,一旦遇到强敌,怕是会被打成渣。”
拱圣军的将领们显然不同意这个说法。
“沈郡公此言大谬!”
一个都指挥使很是不满的说道:“我军操练不辍,堪称是汴梁第一军……”
第你妹!
沈安淡淡的道:“某率军绞杀交趾人时,你们还在京城看大门。某率军和辽人,和西夏人厮杀时,你们依旧在看大门,就凭着这个,某说什么,你这等没怎么厮杀过的将领就仔细听着,别以为自己是拱圣军就得意,回头某拉一军出来,信不信让你们灰头土脸?”
几个都指挥愤怒了,沈安再问道:“可要试试吗?不选骑兵,免得说欺负你们。就万胜军,国舅,有没有信心!”
老曹瞬间就燃了,喊道:“有!”
这时候他哪里管胜负,豁出去弄就是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
在许多时候,你想得越多越倒霉。
干就是了。
他和折克行配合默契,早就把万胜军操练的精锐无比,放眼京城,他老曹敢说谁来了都敢打。
国舅不错!
赵曙默默点赞,觉得沈安调动士气的手段简单有效,只是一句话,就让曹佾热血沸腾了。
沈安盯着几个都指挥使,“可敢吗?”
换了别人问这话,这几人大抵会怒不可遏,然后管逑什么,冲上去暴打一顿再说。
可这是沈安啊!
那就拼一把?
和万胜军比试一场。
几个都指挥使眼神乱飞,然后渐渐默然。
竟然不敢吗?
赵曙心中失望,富弼叹道:“安北名将,他们自然不敢。”
赵曙若有所悟。
富弼进一步解释道:“征战沙场,一旦听到对方是名将,战功赫赫,多半会心虚,随即谨慎再谨慎,大多这样。”
赵曙笑道:“这就是说,沈安站在那里,凭着名头就能当万军?”
所谓的万军,就是指一万人马。
沈安凭着名头就能抵消对方的一万人马的优势。
这个评价不可谓不高。
“试试吧。”
赵曙最终还是想看看拱圣军的成色。
稍后就去了万胜军中。
步卒防御,骑兵冲击。
“开始!”
骑兵开始冲阵。
几千骑兵轰然而动,看着很是吓人。
可万胜军却从容不迫的展开阵型,随后各种防御手段都准备好了。
“投石机……”
哪怕只是虚拟的,但当那些投石机动作时,那些骑兵依旧被吓了一跳。
“弩箭……放!”
弩弓模拟发射。
没有乌云,可赵曙却仿佛看到了箭雨。
“长枪准备!”
长枪列阵,那些军士瞪大眼睛,盯着冲来的骑兵。
“差不多了。”
富弼摇头道:“骑兵的势头弱了。”
在场人都能看出来,骑兵们的士气在一点点的跌落。
这是没经历过战阵导致的。
“停住!”
铛铛铛!
鸣金了,可依旧有十余骑继续冲了过去。
“这是控制不住了?”
赵曙面色凝重的问道。
“难说。”沈安说道:“也许是不服气,想看看万胜军的成色。”
可万胜军的长枪阵纹丝不动。
上次他们去西北可没少遭遇西夏骑兵,依旧能一路扫荡到青涧城去,可见不凡。
当那十余骑接近时,长枪阵有些乱了,大抵是担心捅死友军。
“不许退!”
折克行见长枪阵有人想撤枪,就大声喝道。
那些骑兵没想到步卒竟然不退,不禁惊叫起来。
混乱开始了。
“步卒为何不退?”
赵曙有些怒气。
他看到了折克行在下令,更是多了些不满。
沈安认真的道:“陛下,此时退一次不打紧,可一旦军士们习惯了退却,下次当他们直面辽军和西夏骑兵时,他们还会退。”
死一般的寂静。
“军令如山!”
说话间,那些骑兵陆续撞了上去。
砰砰砰砰砰砰!
长枪折断,人被撞飞。
惨烈!
赵曙刚生出了惨烈的感觉,就见那些战马摔了出去,接着马背上的骑兵用各种姿势飞了出去。
各种骨折的声音传来。
“十二人。”
有人点了人数。
十二人,仅有一人自己爬了起来,其他的十一人都骨折了。
这还是他们在最后减速的结果,否则这一下就能摔死他们。
拱圣军的将士们下马冲了过去。
“止步!”
折克行上前。
可那些将士怒不可遏,越发的快了。
特么的!这是要准备火并吗?
沈安左手扶着刀柄,大步走了过去,留下了一句话,“护着陛下!”
随行的侍卫马上就挡在了赵曙的身前,有人牵马过来,请赵曙上马。
这是程序,哪怕知道拱圣军的人只是想找万胜军火并,可他们依旧要提防意外。
沈安走到了两军中间,骂道:“草泥马!滚回去!”
粗俗啊!
陈忠珩觉得好基友真是太粗俗了。
曹佾在边上解释道:“陛下,军中你不能文绉绉的,否则将士们会疏远你。”
赵曙点头表示理解。
折克行更直接,喝令道:“弃刀!”
万胜军集体丢弃了兵器,然后跟着折克行走到了沈安的身后。
要动手吗?
拱圣军渐渐的放缓了脚步,最后停在了沈安前方三十余步开外。
“自己找死,想去试试万胜军步卒的胆量,胆子很大,但军中有一条,生死都是自己找的,怎地?还想报复?果然够兄弟,可自己操练的和狗屎似的,怪谁?”
那几个都指挥使看了赵曙那边一眼。
赵曙面沉如水。
完蛋了!
官家铁定会换人。
“回去!”
赵曙策马掉头。
沈安回身,对折克行说道:“干得漂亮!”
折克行问道:“可能去西北?”
他做梦都想出现在沙场上,可没机会啊!
“肯定!”
这是一次机会,是龙升天,是蛇钻草。
大战一开始,每个人的本来面目都出来了。
沈安跟上了赵曙一行人。
出了万胜军后,赵曙就在琢磨着军中的事儿。
“练兵还是要厮杀吗?”
他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话。
沈安领会了,“是,必须要经历厮杀,他们才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平日里不教授吗?”
“教,可教一万次不如上阵一次。”
赵曙点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就是这个道理。
沈安不禁说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好诗!”
赵曙不禁赞道:“有人说沈安的文采怕是有些假,让他们来听听。”
富弼叹道:“安北大才啊!”
回去之后,富弼在枢密院召集人议事。
明年开战,今年就得准备粮草,并且要运到西北去。
而且许多步卒要提前调动过去,需要的物资堪称是海量。
枢密院很忙,政事堂有人来问,“诸位相公说有事只管说话。大战当前,往日的事儿都该抛到一边去。”
这是想插手枢密院吗?
富弼冷笑道:“回去告诉韩琦,老夫就算是累死了,也会把大军的事安排好。”
政事堂抵制枢密院干涉政事,现在他富弼自然不会松口。
不过政事堂要插手枢密院真的太容易了啊!
不管是哪方面,枢密院都比不过政事堂,这让富弼有些沮丧。
就在此时,吴征已经到了御史台。
他见到了唐介。
“官员出游?”
唐介愕然,不知道吴征提这个做什么。
“是。”吴征愤怒的道:“封丘知县冯耀祖带着女妓出游,而且随行还有当地士绅十余人。下官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可士绅本是豪强,知县和豪强交好,一起喝酒玩女人,中丞,这样的行径难道不是渎职吗?”
所谓豪强,就是地方势力。
从汉唐开始,实际上控制地方的就是豪强。
大宋地方官员稀少,编制少的能让人哭,那么靠什么来治理地方?
小吏!
也就是役使!
而最关键的就是士绅,也就是豪强。
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才有了皇权不下乡的说法。
这个规则延续千年,可吴征竟然想改变他,这人疯了?
而且他还说什么官员出游。
唐介皱眉道:“这些……你回去吧。”
这个态度很明显了,就是觉得他吴征多事。
吴征起身,涨红着脸道:“中丞,下官觉着这不对!既然为官,自然要尽心做事,而不是松松散散的。”
唐介微微摇头,觉得这吴征当真是愣头青。
“去吧,放你两日假,在汴梁歇息两日再回去。”
唐介还算是不错,至少给了他缓冲的时间。
他几乎不用想就知道吴征犯错了。
这厮定然是和冯耀祖闹翻了,不缓冲一下,回去怕是没脸见人。
你在汴梁想通了再回去,免得回头被人坑了。
吴征觉得自己的信念轰然倒塌。
他宛如行尸走肉般的出了御史台。
“你的马!”
“吴御史,你的马!”
门子喊了好几声,可吴征已经听不见了。
此刻他心丧若死,万念俱灰。
他就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最后他出现在了富弼家门口。
天已经黑了。
他和富弼有些亲戚关系,不过有些远。
富弼见了他,等听了他的诉求后,不禁捂额道:“你这是在作死呢!回去吧,回去就当没这回事,回头等明年了,老夫找人把你弄去别的地方。”
吴征失望的出来,继续漫无目的的走着。
走到脚酸了,他抬头看着被灯火映红的天空,觉得这个世界格外的冰冷。
“沈郡公来了。”
“沈郡公,奴扫榻以待。”
“沈郡公,奴今日洗的干净,不要钱!”
“沈郡公,听闻您喜欢丰腴的女子,奴……您看奴可丰腴吗?”
吴征抬头,前方有两家青楼,灯火辉煌。
就在灯火辉煌处,那人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沈郡公……”
……
第二更送上,求个月票。
第1416章 绝望,希望
青楼,既然带个楼字,定然不止一层楼。
为何要弄两层楼呢?
据闻开始时也只是一层楼,只是后来那些女妓站在外面招摇,很是不堪。
而彼时寻常百姓也没钱来这种地方消费。
那么主力军是谁?
官商士绅读书人。
这些人一边想来弄女人,一边又想给自己立个牌坊,所以自然要弄高雅些。
有需求就有市场,那些老鸨们与时俱进的弄了个二楼甚至是三楼,一进去就是大堂,看着冠冕堂皇,想那个啥得上楼。
这样**也有了,而且显得更高雅了,多好?
“王员外……”
老鸨冲着一个看着很有威严的男子甩手帕,男子干咳一声,说道:“某只是走累了,里面可有茶水?某喝完就走。”
“有有有!有好茶,喷香呢!”
老鸨暧昧的迎了出来,然后听到了二楼那些女子的喊声,不禁就看向外面。
二楼几个女子正在甩手帕,手帕缓缓飘落下来。
“郎君小心!”
闻小种突然出现,身体陡然跃起。
他右手抓住一张手帕,左手再度挥去,抓住了另一张手帕。
可第三张手帕却又就飘了下来。
而且闻小种的手够不着。
好一个闻小种,只见他一个翻身,右脚神乎其技般的勾住了手帕,落地时,那手帕被挑起,一把抓住。
他低头嗅了一下三张手帕,说道:“无毒。”
“哪来那么多毒?”
沈安觉得他的神经过敏了。
“香味不同,娘子会问。”
闻小种把手帕丢掉了,然后打了几个喷嚏。
呃!
沈安觉得这个提醒非常及时。
他一转身就看到了个神情激动的年轻人。
有些眼熟?
“沈郡公……”
吴征看着沈安,想起了沈安当时给大家说的那番话,再想起自己四处碰壁的经历,不禁潸然泪下。
“这是怎么了?”
沈安越看他越面熟:“某记得你好像是御史里的一个?叫做什么来着?”
“吴征。”吴征擦了一把眼泪,有些赧然。
“吴征……”沈安想了想,此人他有印象,好像是因为富弼来边上看过,“你家和富相有关系?”
这等裙带关系的御史,沈安真心没啥兴趣,他手中还拎着油纸包,里面是给家人带的零食。
热乎乎的烤豆腐啊!回家弄点自家的秘制辣酱蘸一下,一嘴下去外焦里嫩,辣酱和豆腐爆炸……
再来一小壶发酵酒,淡淡的,看着妻儿妹妹在边上吃的香甜,作为一家之主,沈安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是。”
吴征想起了早些时候富弼的态度,不禁失落不已。
“怎么回来了?”
沈安觉得他此刻不该出现在汴梁。
“下官……”
吴征说着自己的遭遇,不知不觉中,沈安的态度从不耐烦变得很认真。
他眯眼看着周围的繁华,仔细听着地方官吏的日常。
“……下官先去了御史台,中丞不肯出手。”
吴征显得很沮丧。
沈安说道:“唐介也不想捅马蜂窝。”
不是每个人都有那等决绝的姿态。
“后来下官去寻了富相……”
沈安负手道:“富相在枢密院的日子还算是不错,不过这等事他却不会掺和。”
但凡宰辅,在这等事上都会慎重,甚至是搁置这个议题。
“是。”吴征很无奈的道:“下官出来前就说了,定然要弹劾那冯耀祖,可此次却无颜回去。”
沈安看着他,问道:“你晚上住哪?”
吴征摇头,“下官心乱如麻……”
已经失去正常判断能力了吗?
沈安说道:“小种,你带着他去安置下来。”
吴征抬头,“沈郡公,此事还请您出手相助。”
这年轻人很急躁啊!
沈安笑了笑,“去歇息吧。”
这事儿就是捅马蜂窝,你这是想某连夜去捅戳官家的肺管子吗?
赵曙若是知道了此事,定然会头痛欲裂。
吴征一路浑浑噩噩的跟着闻小种去客栈安置了下来,他躺在床上,想着此事的艰难,就用被子盖住头,呜咽起来。
哭了许久后,他爬起来,然后冷的发抖的坐在案几前。
“既然说要弹劾他,那就上奏疏吧!”
他开门寻了伙计,借来文房四宝。
灯火闪烁,他在奋笔疾书。
心中的愤怒此刻化为文字,化为刀枪,刺向了官场上的那些丑恶。
他洋洋洒洒的写了数百字,突然抬头,喃喃的道:“前面就上过奏疏,石沉大海,如今再写了有何用?那些人一看是这等事,定然会丢了。”
在见到唐介和富弼的态度之后,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判断错了。
没有人支持他的这个举动,大伙儿都觉得他是个大麻烦。
那么某写了这些来做什么?
他拿起这张纸,看着那淋漓的墨迹,突然奋力撕扯着。
喘息声在房间内回荡着,片片纸屑在飞舞。
“假的,都是假的!”
他挥舞着双臂,痛苦不已。
“沈郡公也不肯支持某,他是大宋最胆大之人,他都不敢触碰此事,此事难道不可为吗?”
吴征抬头,泪痕满面。
“不,某还有一个办法!”
他站起来,目光炯炯,“登闻鼓!”
“某要让天下人知晓此事,为此不惜一死!”
登闻鼓不是大宋首创,但却是被大宋发扬光大的。
在大宋,登闻鼓就是个神器。
最早登闻鼓是用于大事,你有大事可来敲击。
但宋太祖时,一百姓突然去敲鼓,那时候百姓都畏惧和官府打交道,更不敢去敲击据闻能被官家听到的登闻鼓,所以此人引发了围观。
此人敲击登闻鼓后,有官吏问他何事,这人说是自家养的猪走丢了……
你竟然想请官家帮你找猪?
官吏们大抵是崩溃的,但太祖皇帝却很是欣慰,说百姓竟然来请朕去帮他找猪,可见民间无冤屈。
此后登闻鼓就沦为了一个奇葩的东西,百姓们见官家和气,于是各种鸡毛蒜皮的事儿都去敲鼓,一时间弄的登闻鼓院的官吏们苦不堪言。
而吴征的倚仗就是有先例!
端拱初年,有人击鼓投诉宰相李昉:“北方宿敌契丹人怀有纵马南侵之念,李昉不修边备,只知赋诗宴乐。”。
宋太宗把李昉罢为右仆射。
这个是投诉宰辅不干正事,一天只知道和人吹牛笔喝酒玩女人。
太宗皇帝出手了,这便是祖宗规矩。
吴征重新写了一份文书,上面的名字一长串。
韩琦、曾公亮、包拯……
几十个重臣的名字在上面没闪光,反而是黯然失色。
他站在那里,坚定的道:“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心情激荡,再也无法入眠,于是就坐在那里直至凌晨。
当外面传来鸡鸣时,吴征出去洗漱,然后准备去宣德门。
登闻鼓院就在宣德门,他今日将会震动汴梁。
天色微明,他一边走一边啃着炊饼,路上还买了一碗热汤喝了,浑身暖洋洋。
“这汤里有辣酱呢!”小贩信誓旦旦的道:“某的辣酱可是沈郡公亲手教的,和沈家的辣酱味道一个样!”
但凡提到吃,大伙儿就会想到沈安。
而沈家的辣酱名气很大,连宫中都会不时要一些给贵人们享用。
边上有食客坐着在吃汤饼,闻言就说道:“你这人就喜欢吹嘘,那沈郡公文武全才,不是出征就是为官家办事,比宰辅们还忙,他老人家哪有空教你做辣酱?”
小贩词穷,然后辩驳道:“当年……”
那食客是个尖刻的,马上就抢话道:“辣酱出来时,沈郡公已经被先帝重用,你去哪和他学的?”
小贩彻底被击溃。
这时食客对面的男子抬头道:“他这个辣酱还不错。”
食客不屑的道:“你可吃过沈郡公家的辣酱吗?”
男子点头,“吃过。”
食客嗤笑道:“你吹嘘的本事倒是不小,可沈郡公交好的就那些人,大王,王雱,折克行,苏轼……你是哪一个?”
男子呵呵笑道:“某哪个都不是。”
“那你吹嘘个什么?”
食客顿时就找到了制高点。
“沈郡公?”
吴征愕然发现那男子就是沈安。
天色微明,看着人都有些模糊,可仔细看还是认出来了。
沈安见到是他,就笑道:“正好一起吃吧。”
吴征想说自己吃过了,可却鬼使神差的又要了一碗汤饼。
那食客尴尬的拱手:“小人不知是您。”
“无事。”沈安和气的道:“大家随便扯几句,赔什么罪?”
小贩得意了,说道:“沈郡公都说某的辣酱不差,哈哈哈哈!”
吴征坐在沈安的侧面,问道:“您这是要去哪呢?”
“寻你啊!”
辣酱放多了些,加上汤饼滚烫,沈安吃的额头见汗。他抹了一把额头,说道:“你赶紧吃,吃了随某去封丘县。”
瞬间泪水就模糊了吴征的双眼。
原来您没有抛弃某。
而且您也没有放弃那件事。
“你这是准备去哪?”
沈安见他两手空空,还以为这人是出来吃早饭的。
“某本准备去敲登闻鼓。”
“愚蠢!”沈安毫不客气的道:“那些官吏会表面笑嘻嘻的把你的奏疏接了去,然后石沉大海。”
“那某就用力敲鼓。”
“哎!”沈安叹道:“会有人来制止你的,否则老是有人敲鼓,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吴征傻眼了。
“那怎么办?”
年轻人啊!
沈安无视了吴征比自己还大的事实,淡淡的道:“某想去看看那位冯知县是如何的得意。”
……
第三更,还有!
第1417章 去抽他的脸,别客气
“官家,沈安去了封丘,随行的有御史吴征。”
大清早,正在吃早饭的赵曙听着汇报,胃口全没了。
“他去做什么?”
赵曙摆摆手,止住了张八年的禀告,“让我来猜一猜。御史下去乃是今年的重中之重,可这批御史却太年轻了些,下去后怕是会被地方上的那些官吏给哄骗欺压了。那吴征莫不是被封丘那边给欺负狠了?沈安大清早就出去,怕是想为他出头吧。”
他笑了笑,“这怎么和孩子打架一般呢?记得当年在郡王府时,大郎和人打架,然后回来寻我为他做主,哈哈哈哈!”
张八年冷冷的道:“官家,臣刚查明,那吴征去了封丘县之后,就抓住了不少地方上的事,一一逼着封丘知县冯耀祖处置了那些人……”
“这是翻脸了?”赵曙放下筷子,神色严肃起来。
“是。”张八年觉得那个吴征就是个傻大胆,“后来他发现冯耀祖上衙时经常和地方士绅出游,更是带着女妓。”
“女妓!”赵曙的眉间跳了一下,有些恼火。
张八年说道:“官家,天下官员多有如此。”
“朕知。”赵曙右手握拳,轻轻敲击着案几,腰背挺的笔直。
“沈安去了那边……他想干什么?”赵曙的声音渐渐低沉。
张八年说道:“官家,先前沈安出城时,特地派人来报信。”
瞬间赵曙的腰背松弛了下去,“是吗?”
张八年点头,“他叫那人来说自己和吴征去了封丘县,主要是看看山水……”
“封丘哪来的山水?”赵曙笑骂道:“那边就有黄河,这等天气去,冷风能把人吹傻了。不,朕看是他傻了。”
“是。”
张八年告退。
走在宫中,他想起了先前官家的态度。
先前得知沈安带着吴征去封丘时,官家看着冷冰冰的。
后来得知沈安令人来报信后,官家马上就松弛了下去。
帝王啊!
不论他多欣赏你,但有许多底线你依旧不能触碰。
沈安插手吴征之事有些犯忌讳,如果无声无息的去了封丘县,那更是犯忌讳。
你随意插手地方事务,这是想做什么?
所以沈安叫人来通报自己的行踪,这一步走对了。
回到皇城司后,张八年刚歇息了一会儿,手下有人说道:“都知,那沈安行事也太大胆了吧,地方事务也是他能干涉的吗?”
张八年摇头。
“都知,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当然有。”张八年淡淡的道:“征伐西夏在即,沈安定然是要去的。”
众人点头。
“此乃国战,沈安乃是大宋名将,他若是不去才怪。”
张八年点点头,“此战若是顺利,他的功劳不少,威望也会提高。可他毕竟太年轻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知,难道他是在提前犯错?”
张八年说道:“是,他就是在提前犯错。”
尼玛!
这也太牛笔了吧?
“这人竟然笃定此战必胜,更是笃定自己一定能立下大功,这自信……”
“所以他是名将,而你却只是密谍。”
张八年起身道:“官家没有吩咐,封丘那边就暂时别管了,等沈安捅个大窟窿出来,为治平三年收尾吧。”
治平三年!
他走到门外,负手看着外面的天空。
初阳霞光万丈,照的宫中一片金黄。
“治平三年前,大宋守。”
他走下台阶,双拳紧握,“治平三年后,大宋由守转攻,这个天下……风云动啊!”
……
午时到了,可大部分人只是懒洋洋的呆在家里。
初冬的时节里,大部分活计都没了,既然没了活计,就是没了收入,那还念叨什么午饭啊!一家子少动弹就是了。
这是农户。
而城里的百姓大多有活计,掌柜好些的会给些炊饼之类的食物,不好的直接不管你。
“喝水!”
热水在这个时候就是最好的补充。
“一泡尿就没了。”
一个大汉在嘀咕着,他的身后是一家客栈。
客栈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各色人等穿梭进出,带来了各地消息。
“知道吗?昨日又有步卒往西北去了。”
一个虬髯大汉一脸激动的道:“某恰好在边上,那大军浩荡啊!看着就欢喜。”
几个住客正在外面晒太阳,闻言都欢喜不已。
“这是要打西贼了吧。”
“嗯,朝中此次并未遮掩,而是大大方方的把大军派过去。那些大车哦,一眼看不到头,全是往西北去的。”
“步卒和辎重慢,所以必须要提前去,看样子是开春动手?”
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问道。
众人看着他,有人退后一步,“你莫不是西夏的奸细。”
尖嘴猴腮的男子一怔,然后骂道:“老子家里世代忠良,老子的叔叔当年就战死在好水川,你说谁是奸细?”
众人一听马上肃然,然后道歉,又说请他喝酒。
众人进去要了些酒,然后七嘴八舌的聊着西北即将到来的大战。
所谓民间政治家大抵指的就是这些人。
“沈郡公还没去呢?”
“如今还早呢,他定然是带着骑兵出发,说不得要等开春了。”
“嗯,也是。”
“若是此战胜了,诸位,大宋怕是要不得了了。”
“是啊!某就想到了汉唐。”
“汉唐怎么了?”
“记得老辈人说过,前汉的那个帝王,开国时被匈奴人打的惨不忍睹,后来他的子孙卧薪尝胆,最终把匈奴人给打跑了。还有前唐的那个太宗皇帝,杀了自家的兄弟,夺了帝位,随后那个什么……突厥入侵,太宗皇帝暂时忍了,可没多久就起兵攻打突厥……”
“后来呢?”
众人都觉得热血沸腾。
说话的男子喝了一口酒,得意洋洋的道:“后来突厥被赶跑了!哈哈哈哈!”
众人不禁欢喜,有人说道:“大宋也是啊!”
“对,大宋也有澶渊之盟。只是真宗皇帝后来就喜欢吹嘘。”
“先帝仁慈,这叫做养精蓄锐呢。”
沈安和吴征从外面牵马走过,听到这话,不禁都笑了。
先帝更多的是无奈吧。
沈安想起了赵祯,不禁微微一笑。
如今的大宋你可满意吗?
等以后大宋席卷塞外时,想来你会含笑九泉。
两人一路去了吴征的住所,没想到黄戳戳竟然还在这里看房子。
“吴御史……”
见吴征回来,黄戳戳的眼泪夺眶而出,“小人还以为您不回来了。”
一番介绍后,黄戳戳狂喜跪下,“见过沈郡公,您来了,吴御史就不怕了。”
这人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沈安歇息了一会儿,吩咐道:“去叫了酒食来。”
黄戳戳去了,稍后传来消息,说是吴征带回来了一个贵人。
冯耀祖得了消息,冷笑道:“他认识什么贵人?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县丞笑道:“此事他做过了,汴梁没人会搭理他,就算是宰辅们也不会伸手。”
这才是冯耀祖的底气所在。
官员脱岗吃喝玩乐是普遍现象,你吴征哔哔个啥?
随后的两天里,沈安每日就在吴征的住所里看书,吴征想询问他的打算,却不好开口。
第三天,冯耀祖的应对来了。
“吴御史,冯知县来了。”
黄戳戳临时充当了门子。
“请进来。”
吴征在正堂接待了冯耀祖。
冯耀祖看着这个简陋的正堂,淡淡的道:“吴御史此次回京可带来了什么?”
三天了,吴征没啥动静,冯耀祖觉得此人是大彻大悟了,知道官场不是他那种混法,所以憋着不出门。
换做是后世,一句话就解释了这种行径:这人被官场毒打了一顿,懂事了。
吴征想到了沈安,“冯知县想知道些什么?”
哟!
这是还有怨气?
冯耀祖微微侧身看着他,认真的道:“官,不是你这么做的。”
他起身在堂内踱步,双手背在后面,姿态威严。
“为官者,要知道轻重,何为官?代天子牧民,某身为知县,自问所行不差,你这等人却来挑刺,谁给你的胆量?”
本来冯耀祖是想来息事宁人的,可当看到吴征那冷漠的脸时,不禁就怒了。
“有本事就去弹劾冯某。”
冯耀祖最后双手按在案几上,身体前俯盯着吴征,一字一吐的道:“没本事,就老实待着,别给封丘找麻烦,否则某会让你无处容身!”
他扬长而去,吴征坐在那里,神色茫然。
随后的几天里,沈安依旧如故,只是让吴征不必担心这些。
吴征重新四处查探,直至冯耀祖忍无可忍,连续上了多份奏疏,说是封丘不堪吴征的骚扰,请御史台换人。
御史台接到消息后很是商议了一番,唐介知道吴征在做什么,所以很是纠结。
再闹下去怕是不大好吧。
他犹豫了。
而吕诲也知道吴征在干什么,甚至知道他捅窟窿失败的经历。
“叫他回来,咱们……换人!”
唐介痛苦的做出了决定,报请上面批准。
“沈安果真是去游玩的?”
赵曙看到了这份消息,很是好奇沈安的安静。
吕诲亲自去了封丘县。
一到县衙他就和冯耀祖交换了意见,旋即令人去招吴征。
吴征得了消息不禁绝望了。
沈安这几天看似在休息,可脑子里全是未来的战局。
大战在即,许多人都想去西北分一杯羹,榆林巷被堵的水泄不通,他需要找个清净的地方琢磨战事。正好吴征的事儿他比较感兴趣,于是就来了。
见吴征准备去县衙,沈安丢掉手中的书,起身道:“等等。”
吴征看着他,眼中全是无奈。
还能等什么?
沈安走到了院子里,缓缓看着周围,很是满意这里的清静。
“春哥!”
随着他的声音,墙头翻进来一个男子。
黄春行礼。
“收集了多少?”
沈安意态闲适的问道。
黄春说道:“很多,按照轻重缓急都记录了。”
他递来一本册子。
沈安接过翻看了一下,满意的道:“还行。”
他把册子递给懵懂的吴征,淡淡的道:“去吧。”
“吴御史,吕知杂在县衙等着呢,快些吧。”
外面有人在催促,沈安笑道:“吕诲竟然亲自来了?也好,你去抽抽他的脸,别客气。”
我能抽他的脸?
吴征苦笑拱手,把小册子放进怀里,急匆匆的去了。
沈安进去收了自己的书和地图,然后打包。
黄春跟进来,“郎君,咱们今日回去吗?”
“对。”沈安欢喜的道:“小种昨夜来过,说是那些人找不到某,大多不来了,如今归家不会被骚扰。某这几日很想芋头和毛豆啊!”
……
第四更送上,大家晚安!
第1418章 致敬
封丘县衙里,吕诲坐在上首,冯耀祖只能在边上作陪。
“吕知杂,吴御史来了。”
吕诲抬头,“让他进来。”
冯耀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过往的憋屈都散出来了。
吴征在封丘县四处折腾,让他苦不堪言,而且此人还软硬不吃,很是硬扎。
如今你御史台的吕知杂来了,你还能嘚瑟吗?
吴征进来,行礼后,吕诲说道:“让你等来地方是监督,却不是折腾。把地方折腾的苦不堪言,这不是朝中的本意。如今封丘县上下把状告到了朝中,此事不可为,你跟某回去。”
下派御史是新政重要的一环,吕诲一直在冷眼旁观,如今见吴征碰壁,他的心情好的不行。
这就是你们坚持的新政?
笑话罢了。
哈哈哈哈!
他心情愉悦,随即起身拱手,“冯知县,回去后御史台自然会重新换人下来,还请见谅。”
往日他哪里会对冯耀祖这等小官低头,今日不过是借着对冯耀祖低头来打击新政罢了。
看看你们干的好事,为了给你们擦屁股,吕某都无奈对一个知县低头了。
冯耀祖只觉得浑身发飘,大有马上乘风归去的爽快。
人生之快意是什么?
看着对手低头!
此刻便是了。
他微笑道:“吕知杂客气了。”
此战大获全胜,他将会名扬天下。
吴征心中难受,他摸了一下胸口那里的凸起。
那是沈安给的册子,说是能打脸吕诲。
先前他浑浑噩噩的没注意,此刻想了起来。
是什么?
他摸出了册子,那边吕诲已经在往下走。
吴征打开册子,看着那一笔笔记录,不禁念了出来。
“治平二年三月,封丘士绅杨靖请冯耀祖吃酒玩女人,随后杨靖侵占三百余亩良田之事被压下……”
正在走下来的吕诲一怔,“什么?”
正准备送吕诲出去的冯耀祖愕然,然后仔细回想着,可却没想起来。
吴征只觉得心跳在加速,狂喜在涌动。
“治平二年三月,有人禀告红莲村暴雨,村里垮塌房屋二十余家,冯耀祖随即……”
吴征抬头,眼中有怒色。
去干什么?
去现场查看赈灾吗?
“冯耀祖带着女妓出行,本地士绅五人作陪。”
当官当久了,百姓在他们的心中就成了一个数字,大抵和蝼蚁差不多。
吕诲止步。
冯耀祖想起了此事。
那时他本想下去查看,可本地士绅请他去喝酒玩女人,最终他还是决定先去潇洒,第二天再下去。
就是那么一耽误……
“当夜再度垮塌十余间房屋,砸死三人。”
暴雨下,百姓只能躲在破旧的家中。
当房屋倒塌时,什么反应都来不及了。
吕诲不禁退后一步,然后用陌生的目光看着吴征。
此人竟然早有准备吗?
某主动要求来带他回去,怕是来错了。
“治平三年五月,冯耀祖接受本地士绅王昌等人的宴请,吃喝玩乐,随后王昌等人收贷,破十二家。”
高利贷破家,但许多手段令人诟病。
你若是没有官面的支持,很容易被收拾。
所以但凡放高利贷厉害的人,大多都和官面有勾结。
吕诲面色微红。
吴征看了他一眼,继续翻动册子。
“治平三年五月,冯耀祖出游十一次,皆是本地士绅出钱,其中还帮他买了两名歌姬。”
这便是隐形受贿。
“治平三年六月……”
吴征抬头,“封丘境内八个村子遭遇旱情,冯耀祖只去了两家,随即回城开了诗会。士绅云集,高才满座……”
吴征越来越愤怒,他真的忍不住了,“就在他们诗词歌赋不断时,就在他们高朋满座时,那些百姓在嚎哭!那时冯耀祖何在?他在搂着女人接受那些人的吹捧,洋洋自得!”
“这……”吕诲看向了冯耀祖,他想看到冯耀祖的驳斥。
冯耀祖面色煞白,说道:“胡言乱语,一派胡言……”
果然驳斥了吗。
吕诲心中稍安。
吴征一怔,旋即选择了相信沈安。
“治平三年六月,士绅刘田宴请冯耀祖,大张旗鼓,随后刘田以自己和冯耀祖交好为资本,随后总揽两个耆老名额,大肆搜刮。”
里正就是大宋最基础的统治者,他们掌管着一里之地的赋税劳役,堪称是一言可决生死。
而耆老更进一步,掌管着一乡之地的大小事务,换做是后世,大抵就是乡镇长官。
可在大宋,耆老和里正这些都没有编制。没有编制看似很委屈,可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操作性太强大了。
只要你和州县官员的关系好,一乡之地都是你说了算。
这等人堪称是土皇帝啊!
竟然这样吗?
吕诲半信半疑。
可冯耀祖却面色大变,说道:“你……你……”
见他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吕诲心中一紧,问道:“可是实话?”
吴征看着他,想起了他先前的冷漠,想起了唐介和韩琦的埋怨,不禁红了眼眶。
“吕知杂,什么是实话?”吴征哽咽道:“下官一心只想为百姓做事,为官家做事,可为何找出了问题却无人管?为何?你等不但不管,反而还压住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为何?”
吕诲在,今日县里的官吏都来了,算是迎接。
此刻见吴征冲着吕诲开火,他们不禁傻眼了。
那吕诲是御史台的副手,你吴征只是个新任御史,你竟然敢冲着自己的上官咆哮?
关键是他直接揭开了吕诲等人的脸皮,被事情公之于众。
为尊者讳啊!
现在这个尊者却被自己的下属弄的狼狈不堪。
吕诲狼狈的道:“某问你可是实话。”
吴征看着满头大汗的冯耀祖说道:“您该问冯知县。”
冯耀祖此刻的头顶看着在冒气。
白气蒸蒸而上,看着恍如神仙中人。
可白气下面却是一张惶然的脸。
“此事……许多人也是这般。”
冯耀祖终于找到了反驳的借口,振振有词的道:“天下官员如冯某这般的不计其数,你盯着冯某作甚?”
这便是潜规则。
“可这是渎职,这是贪腐,这是犯法!”
吴征咆哮道:“为他人谋私利,这是什么?难道你冯耀祖以为这是正经事?莫非你以为这般作为不该被处置?那这个天下……”
他缓缓回身看着众人,坚定的道:“难道这等行径也能公行于天下吗?那吴某就算是死,也不会退缩,若是无人处置冯耀祖,某将去皇城……”
他奋力喊道:“某将会去叩阙!”
这是一个人的战争!
他面对无数灰色地带,选择了前进。
那些官吏纷纷低头。
这是大佬的战场,他们上去只会成为炮灰。
大部分人不以为然,可见这种潜规则的影响之大。少部分官吏心有戚戚焉,可却觉得吴征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但冯耀祖怕是要完蛋了。
但另一个问题却浮上心头:吴征是怎么收集到的这些证据?
此等证据没人会去收集,而且也不好收集,因为你一去打探消息,马上就会引发地方警觉,那些士绅会联手起来抵御你的查探,还会及时和地方官吏通气,一起把你弄走。
吴征原先就是被这么收拾了。
可他却查找到了冯耀祖渎职的证据,顷刻间就逆转了局势。
看看吕诲吧,那张脸黑的和墨汁差不多。
“冯知县,可是如此吗?”
这些事儿每个官员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真要追究下去,天下不安,这也是唐介和富弼选择退缩的主因。
可吴征还是出手了。
吕诲看着冯耀祖,眼神冷漠。
这事儿他判断没跑了。
冯耀祖头顶上的蒸汽越发的茂盛了,看着就像是一个蒸笼。
大滴大滴的汗水满脸都是,顺着流淌下去,胸襟渐渐被湿透。
他颤声道:“吕知杂,此事……此事……”
不消说,这是真的。
吕诲心中恼火,说道:“你就等着吕某的弹劾吧!”
才说完吕诲就觉得不对。
错了啊!
此事是吴征找出来的,要弹劾冯耀祖也该是吴征去弹劾,你吕诲去弹劾更像是抢功。
他冷哼一声,“罢了,此事某不管了。”
冯耀祖绝望的看着他,突然兴奋的道:“吕知杂,那么多事他吴征是怎么查出来的?下官觉着这是个阴谋,对,此事就是个阴谋。”
吕诲微微一凛,看向了吴征。
这是冯耀祖绝地求活的手段。
咱们都是一伙儿的,这事儿是有人在搞我啊!
吕知杂,他们今日搞我,明日说不得就会去搞你们,还等什么?大伙儿联手和他们拼了。
这也是一部分反对新政者的心声。
当他们的利益被触动时,就会生出这等想法,然后抱成一团,和新政殊死搏斗,不弄垮新政不罢休。
所以后来司马光从洛阳一路去汴梁时,天下会震动。
史书记载,司马光所过之处,‘军士’欢呼,‘百姓’雀跃……
整个大宋都在‘欢喜’,为司马光出山而欢欣鼓舞,觉得大宋有救了。
这些欢欣鼓舞的人中,不知道有多少是既得利益者。
新政垮台,反对派成为胜利者,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司马光宛如王者归来的姿态就出自于他们的笔端。
吕诲看向吴征,沉声问道:“谁在帮你?”
吴征想摇头,可觉得这样不够磊落。
他正想说话,外面突然有人来禀告。
“知县,外面有人自称沈安,说是来了封丘数日,见此地风光不错,只是上空有乌云笼罩,怕是有妖孽在作祟。今日他见乌云渐散,必然是有人在里面收妖孽,他想问问那人,十文钱一个妖孽,可愿卖给他?”
瞬间吴征落泪,哽咽道:“郡公……某要如何谢您啊!”
沈安这是担心他摆不平吕诲,来给他撑腰了。
冯耀祖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喊道:“是沈安,是他来了……”
封丘就在汴梁边上,沈安这几年的手段大伙儿都知道。
他说来了封丘数日,此刻出现在了县衙外,号称有人在收妖孽。
一切都明白了。
是沈安出手查了冯耀祖的底细。
邙山军的斥候据闻天下无双,打探一个知县的丑事,那真是不要太轻松。
冯耀祖绝望。
吕诲下意识的说道:“某还有事,这便回京了。”
他刚走出几步,想起沈安就堵在外面,自己出去怕是会被他讥讽,就说道:“可有茅厕?”
那些官吏呆傻了,没有反应,吕诲一跺脚,自己往后面去了,稍后有消息传来。
“知县,吕知杂从后面跑了。”
操蛋啊!
吕诲竟然被沈安给吓跑了?
众人不禁唏嘘。
而冯耀祖已经完全傻眼了。
众人知道,这人算是彻底完蛋了。
吴征缓缓回身,看着外面的阳光,恍若隔世。
他缓缓往外走去。
官吏们抬头,不知怎么,竟然齐齐拱手。
唰!
一双双带着敬意的目光缓缓跟着出去的吴征移动着……
这是来自于底层官吏的致敬!
这个天下从不乏正气,只是需要有人把这些正气激发出来。
而在县衙外,沈安上马,对黄戳戳说道:“告诉吴征,记得自己的初心,某希望十年后依旧能看到一个敢为不平发声的官员!”
黄戳戳激动的道:“是,小人一定把这话带到。”
沈安只是在屋里看了几日的书,偶尔看看地图,可随便一出手,就直接拿下了冯耀祖,这等手段让黄戳戳惊为天人。
“我们回京!”
沈安策转马头,在闻小种的护卫下离去。
出来的吴征看着远去的沈安主仆,深深鞠躬。
天空中的乌云错开了一条缝隙,一缕阳光倾撒下来。
渐渐的阳光不断在驱散乌云,露出了蓝天。
所有人情不自禁的仰头看着这蔚蓝的天空,不禁赞美道:“真美呀!”
……
今天依旧是四更。
第1419章 不能拒绝的人情
御史成批下到地方去,这不只是对新政有好处,对御史台同样好处多多。
这是御史台职权的延伸。
“以前的御史台就是盯着一亩三分地,可如今咱们却要盯着整个大宋。”
御史台的院子里,一群人在吹风,唐介就站在台阶上讲话。
“职权大了,某诚惶诚恐,唯恐考虑不周,导致地方不宁。”
吴征竟然把矛头对准了天下的官吏,这一下把唐介惊住了。
若御史们有样学样,顷刻间御史台就会变成天下公敌。
他非常清楚,是人就有贪欲,只是目标不同而已。
而吴征就是想把天下官员全变成没有贪欲的怪物,唐介觉得他是疯了。
他看着这些御史,语重心长的道:“做事要踏实,莫要好高骛远,吴征的事你等都知道了吧?”
众人点头。
吕诲下去之前,御史台就有了议论,大伙儿都觉得那个年轻人太疯狂了。
苏轼很兴奋。
他喜欢这种和天下人为敌的感觉。
杨继年微微皱眉,觉得今日怕是会出些纰漏。
女婿去了封丘县,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杨卓雪回娘家时随口说了,杨继年马上就想到了吴征的事。
“吴征好高骛远,此事你等要引以为戒。”
唐介很喜欢吴征这等有冲劲的年轻人,可冲劲太大了,他也没办法啊!
众人应了。
“中丞,此事下官有些看法。”
杨继年走了出来。
这是沈安的丈人,唐介报以微笑。
他不怕沈安,但也不愿意招惹那个动辄打断人腿的家伙。
“永健有话说?”唐介点头。
杨继年觉得唐介对自己还真算是不错,而且此人为官也不错,并不是那等庸官。
所以他觉得有必要给他提个醒,“中丞,吴征虽然毛躁了些,可好歹也是咱们御史台的人,俗话说自己的孩子自己疼,他在外面哪怕是惹了事,咱们不能坐视吧?先拉他一把,事后该收拾就收拾,该雪藏就雪藏,您说呢?”
“此言不错。”唐介也想这样,但却只能叹息,“封丘县那边上的奏疏多达十余份,说是地方被吴征骚扰,都没法做事了。”
不是某不想拉他一把,而是他作死的能力太强大了啊!
众人都纷纷点头,出声为唐介辩护。
“虽然说是咱们御史台的人,可龙生九子,这还子子不同吧。那吴征被告诫多次,可依旧是我行我素,这是什么?这就是一头奔着深渊跑去,拉都拉不住啊!”
“就是,谁能挽救他?相公们都不成。”
“这是惹祸上身呢!”
“……”
杨继年等大家说完后,才淡淡的道:“说不定事情不是这样的。”
老夫的女婿去了封丘县,这事儿老夫觉着怕是会逆转。
可他不能说啊!
作为一个久经官场的家伙,杨继年深知事情不出结果就不能吹嘘,否则被打脸只是分分钟的事儿。
但某暗示了啊!
你们不听活该被抽。
他觉得再抢救一下比较好,就暗示的明显了些,“我那女婿吧,这年底了,大军也陆续出发了,可他却杳无音信,哎!不像话啊!”
众人不知道他干嘛把沈安拉扯进来,有人说道:“你那女婿不是出城了吗?那日有人看到了。”
“是啊!”
这个暗示到位了吧?
杨继年觉得到位了,“吴征的事吧,下官以为……咱们还是拉一把吧。”
前面说沈安,后面说吴征。
大伙儿明白了没?
没明白。
许多时候,你以为自己的暗示到位了,可你自己会脑补,别人不会啊!
于是误会就产生了。
一个官员突然说道:“这沈安莫不是去哪找麻烦了?”
是啊是啊!
杨继年看了唐介一眼。
可唐介此刻想的却是年底的汇报。
去年是苏轼去的,今年谁去?
杨继年看着很兴奋啊!
唐介点头,“永健今年不错,稍后进宫吧。”
啧啧!
瞬间院子里就弥漫着一股子酸味。
竟然是让杨继年去官家的面前露脸吗?
对于唐介这等层次的官员来说,在官家的面前露脸已经失去了意义,与其如此,不如让得意的下属去,也算是个人情。
做官做到了一定的程度后,卖人情几乎就是喝水般的自然,有时候自己甚至都没刻意,人情就卖出去了。
这等境界的大抵就是人情小王子。
可杨继年却是不想挪窝的,他急忙说道:“多谢中丞,只是下官今年做事乏善可陈,去了怕是会丢人。”
这位算是御史台的奇葩一朵,多年御史不挪窝,号称是全大宋最没有上进心的官员,无人能比。
可唐介却知道此次大战沈安铁定会去,此行归来,不出意外的话将会立功。
这是倾国之战,功劳非同小可,所以先卖个人情吧。
唐介板着脸道:“上官的交代,哪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明日就去。”
这是美差啊!
可杨继年竟然不愿去。
他不愿意去,咱们愿意啊!
可唐介却不肯把机会给大家。
杨继年苦笑着,晚些下衙归家后,有些唏嘘不已。
李氏见了就问道:“官人这是受气了?”
杨继年坐下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女婿越发的厉害能干了,如今谁还敢给为夫气受?”
现在基本上没人敢惹他了,但也不亲近他,就当他不存在。
“那是怎么了?”
“爹爹!”
杨卓超回来了。
如今他身体抽条,看着瘦了不少。
“功课如何?”杨继年惯例问道。
“还好。”
“还好啊!”杨继年满意的道:“好好读书,到了你这一辈,有你姐夫盯着,你只管考试,考中了进士好生做事就是了。”
杨卓超昂首道:“爹爹,孩儿定然会努力,不会输给姐夫。”
少年人大多觉得这个世界就是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配合自己演出。直至被社会毒打了一顿后,才醒悟这个世界不是自己的。
杨继年不禁失笑,“你啊你,你姐夫这等才华近乎于天授,呃……记得你姐夫刚到汴梁时就和你如今差不多大,可他只用了半年就带着果果在汴梁买了房子,随后更是做了官,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你……好生努力吧。”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杨继年不忍心打击他。
“爹爹,孩儿一定能行!”
杨卓超握拳,觉得自己一定能超越姐夫。
少年正好啊!
杨继年想起了自己的年少时,不禁悠然神往。
李氏去交代了厨房,然后回来就问道:“官人,今日是遇到了事?”
“哎!”杨继年叹息一声,“女婿去了封丘县,此事大多人不知道,可最近御史台却为了封丘县的事纠结,准备收拾了那个御史。为夫想着女婿在那边,怕是有些不同,就劝了劝,可却没人听。”
“那不正好?”李氏可没有什么大局观,只知道快意恩仇,“他们不听,到时候女婿一巴掌扇的他们晕头转向的,那样最好。”
“你啊你!”杨继年摇头,“唐介让为夫明日去见官家,这是人情啊!为夫不想领都不成的人情,只是委屈了女婿。”
许多时候人情是你无法推拒的,也是你无法偿还的。
这便是隔山打牛式的送人情。
李氏过去拍了儿子一巴掌,“看看,看看,你姐夫如今连御史中丞都要卖人情给他,你还说自己能超过他,好生读书吧,咱们不好高骛远。再说有你姐夫就够了,再来一个折腾的,你爹爹怕是会熬不住。”
杨继年唯有苦笑。
深夜,杨卓超依旧点着灯在看书,不时记录些重点。
某要成功!
杨继年晚上起身去看了一眼,见到灯光后,不禁就笑了。
年轻不努力,老了会后悔啊!
第二天,吃了早饭后,杨继年就去了皇城外等候召见。
此刻在进行小朝会。
“……陛下,各处步卒都动了。”
富弼在介绍准备情况,“京城最先出发,随后是各处,他们将集聚在陕西路。大军云集,粮草为先,托这几年赋税增加的福,粮草调运很是便宜,可保大军出征无虞。只是民夫要征发不少。”
这么多军队出征,如何保障辎重能及时跟进,这是一门学问。
富弼看着憔悴不堪,赵曙满意的道:“富卿辛苦了。”
“臣不辛苦。”
富弼看了韩琦一眼。
你韩琦想插手枢密院的事?没门!
韩琦却觉得自己一片好心被富弼当做了驴肝肺,他只是冷笑。
“此战重大,要集思广益……沈安呢?”
赵曙突然想起了沈安。
韩琦等人也觉得奇怪,沈安这段时日好像是失踪了。
陈忠珩说道:“陛下,沈安好像还在外面。”
赵曙这才想起来。
他算是日理万机,许多事也就是过一道,记不住也是常事。
稍后散了小朝会,有人禀告道:“官家,御史台派了御史杨继年来禀告政事。”
“让他来。”
于是有内侍出去,一直到了皇城门口接了杨继年。
“杨御史请跟某来。”
这内侍太客气了些,杨继年心中不安。
一路进去,那内侍竟然还给他介绍了一番各处宫殿的情况,让杨继年心惊肉跳的。
“这好像是犯忌讳的吧?”
宫中的情况不该是保密的吗?你怎么还一路解说呢?
那内侍笑道:“您是沈郡公的丈人,自然无碍。”
“多谢了。”
杨继年真没想到女婿竟然在宫中也有影响力,只得和旅游似的,一路听着解说。
……
第二更,还有。求个月票。
今天有盟主打赏,晚上加更。共计五更。
第1420章 你要不再重新考虑一下?
见到赵曙,行礼,然后开始禀告御史台今年的事儿。
“……最后就是那一批去地方的御史,他们大多是冗官,不过御史台经过精心挑选,选出来的都是敢做事的。”
赵曙一直在听着,此刻突然打断了杨继年的话,问道:“就如吴征这般吗?”
吴征弹劾冯耀祖的事儿赵曙早就知道了,就算是下面的不报上来,皇城司依旧有渠道获取消息。
他在旁观着。
他想看看那些重臣们对此事的态度。
不过沈安竟然没啥动静,让赵曙有些失望。
那厮去了封丘县那么长的时间,竟然就在看书看地图,有趣吗?
不过皇城司说榆林巷每日多了不少人,都是想混进大军,跟着出征的人。
这些人是想求沈安吧,于是沈安借机逃出汴梁城,倒也不错。
如今大宋越大的强盛了,以前出征人人避之不及,可如今却成了刷功劳的香饽饽。
这是把朕当做是傻子了吗?
沈安回避的不错!
于是沈安得了加分。
“官家,吴征此事,臣以为该拉一把。”
“拉一把?”
“对。”
赵曙饶有兴趣的看着杨继年,“你在御史台多年,不肯进取,怎地突然就变了呢?”
拉吴征一把,这便是激进。
万年御史杨继年会激进吗?
赵曙认为不会。
杨继年说道:“官家,臣的女婿在那边呢。”
大佬,沈安在那边啊!您可别小瞧了他,免得到时候丢人。
这是提前给赵曙打预防针,不过看来是白费了。
“我知道了。”
赵曙就是看热闹的。
如果按照他的本意来说,当然希望官吏们都兢兢业业的干活。可人就是那么一回事,你不能指望人人都是能吏,那不现实。
稍后杨继年告退。
他一路回去,才进御史台,就看到了吕诲。
“吕知杂,吴征呢?”
有人喊道。
吴征的命运已经被注定了,就是被弄回来,然后大抵会赶到地方去任职。
这便是犯错的结果。
但御史天然就该得罪人,所以大伙儿难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惆怅,都在等着吕诲的消息。
唐介也出来了,看着面色不大好看。
吕诲低着头往里走,压根不回答。
咦!
这是什么意思?
唐介也忍不住问道:“吴征呢?”
你不是去拿人吗?人呢?
他看看后面,就只有杨继年,吴征不见影子。
“莫不是吕知杂心中不忍,让吴征回家去歇息?”
操蛋的玩意儿!
谁都会不忍,就吕诲不能。
他是新政的铁杆反对者,而吴征他们就是新政的刀。他吕诲一心就想着把刀弄断,哪里会让吴征有喘息之机?
吕诲想直接进值房去,可这是唐介问话,他不能回避。
“吴征回来了。”
外面的门子喊了一声。
吕诲急忙一低头就进去了。
丢人啊!
这次他算是把人丢大了。
“吕知杂这是怎么了?”
“怕是病了吧。”
“某敢打赌,吕知杂这是不忍心。”
“他若是不忍心某就辞官。”
呃!
吕诲身形一顿,不禁回身看去。
苏轼正在洋洋得意的说话,“吴征他们都是新政的人呢,吕知杂恨不能弄死他们,哪里会不忍心?”
好你个苏轼啊!
吕诲恨不能一把掐死苏大嘴,可吴征已经进来了。
“见过中丞。”
吴征行礼,看着依旧是器宇轩昂。
唐介心中叹息,说道:“回来就好,先回家歇息吧,回头有了去处自然会通知你。”
哪怕是觉得吴征太大胆了些,众人还是有些黯然。
吴征抬头,“中丞,下官带来了一份奏疏。”
“辞官吗?”唐介觉得辞官也不错,否则下到地方去为官,那些人会弄死他。
“是请罪奏疏。”
吴征递过奏疏,唐介接过,叹道:“你倒是醒悟了,可惜却晚了些。”
他接过奏疏,却知道这份奏疏没有机会被官家看到。
他随手打开,第一眼就呆住了。
“冯耀祖?”
“是。”
吴征身姿挺拔,“这是冯耀祖的请罪书。”
唐介仔细看下去,看着那些忏悔,心中大怒。
“还说没贪腐,都送女人了!”
“处处都是吃喝玩乐……”
“处处都是为人办事。”
“无耻!”
御史台里静悄悄的。
吴征翻盘了。
就在大伙儿认为他要倒霉的时候,他带回了冯耀祖的请罪书。
吕诲铁定是吃瘪了,所以回来就灰溜溜的。
唐介抬头,心中尴尬,但不掩愤怒,“冯耀祖是渎职!”
他想起吴征来寻自己时的无助,不禁内疚了,然后拍拍吴征的肩膀,“辛苦你了。”
“下官不辛苦。”
唐介笑道:“冯耀祖这等人,若是要想逼他就范,证据就得做扎实了,你一人在封丘查探,怎么不辛苦。”
这等证据是最难查探的,所以众人看着吴征的目光中都带着惊讶。
这人难道是神仙吗?竟然一人就能查出足以一把按死冯耀祖的证据。
吴征想起了沈安,“沈郡公正好在封丘。”
瞬间唐介就看向了杨继年。
昨日杨继年提及了沈安和封丘,这分明就是在暗示啊!
我女婿在封丘搞事,唐中丞,你要不再重新考虑一下?
可某却忽略了。
唐介觉得自己此次算是失算了。
杨继年微微低头,心想老夫那女婿的尿性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那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最喜欢把这个天下捅个大窟窿出来,然后把难题丢给朝中的君臣,自己拍拍屁股回家去弄个火锅,一家子围着吃的酣畅淋漓。
沈安出手了啊!
这一下直接拍死了冯耀祖,也拍了那些指责吴征的人一巴掌。
痛不痛?
“散了吧。”唐介摆摆手。
杨继年缓缓过去,苏轼在身边嘀咕着,“某就说安北怎么销声匿迹了好一阵子,原来是到封丘收拾冯耀祖去了。哎,他竟然没带上某,否则我们兄弟联手,想来能挖出更多的丑恶。”
杨继年摇摇头,走到了台阶下,轻轻一跳……
老夫的女婿如何?
哈哈哈哈!
……
“冯耀祖认罪了!”
吴征捅了天下官员的马蜂窝,以至于在汴梁被万人唾骂。当初骂的多狠,现在就有多难堪。
沈安归来了。
他一路缓缓去了皇城求见赵曙。
那些官员进出,见到他后,大多别过脸去。
陈忠珩出来接他,一路进去一路埋怨,“吴征是捅了天下官员一刀,成了公敌。你倒是好,竟然出手帮他解困,这下你又要多许多对头了。”
“某怕他们吗?”
沈安笑呵呵的道:“多了对头,可也多了朋友啊!志同道合的朋友。至于那些对头,他们蝇营狗苟,心中的念头一辈子见不得人,某会怕他们?”
一路见到了赵曙,沈安把事情汇报了。
“竟然是这样?”
赵曙沉着脸,“这是渎职!”
他看了沈安一眼,见他很老实的模样,就再也忍不住了,“无数人为冯耀祖说好话,说他是能吏,说他是清官,说他是君子!朕真想让那些人来看看这位能吏清官君子的真面目!”
陈忠珩赶紧劝道:“官家,此事不妥啊!”
大佬,你是想和官员们闹翻不成?
可赵曙却进入了一个奇妙的状态中。
后脑勺在发烫,头皮发麻,心中那股子火气怎么压都压不住。
“把冯耀祖的认罪书抄写出来,贴在皇城外面,让百官进出看看。不,找人念,有人路过就念!”
赵曙喘息着,目光凌厉,甚至是有些暴戾。
犯病了!
这绝对是犯病了!
陈忠珩看向沈安,示意他赶紧劝一下。
可沈安却巴不得让那些人倒霉,所以当做没看见。
反对新政的那些人最喜欢自称君子,如今被这一巴掌打去,痛不痛?
想到这个,沈安不禁暗爽不已。
而且此事之后,下去的御史们就算是有了舆论基础,什么骚扰地方这种话最好别说,否则想想冯耀祖。
稍后他告退。
半路上遇到了曾公亮和欧阳修。
沈安刚想拱手,欧阳修眯眼道:“你是……”
“某沈安啊!”
老欧阳的眼睛依旧是那样。
“哦!沈安啊!”
欧阳修拉着他说道:“你在封丘做的好事,让老夫在政事堂里都没脸见人了。”
曾公亮也有些无奈的道:“人人都说那冯耀祖是君子能吏,结果却是个渎职的庸官,哎,包相痛心疾首啊!”
小子,包拯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沈安心中一紧,说道:“这眼看着就要出征了,家中的妻儿还没好好的陪陪,回头下官就闭门谢客了。”
曾公亮笑道:“想躲?你此次算是胆大包天,一下子把天下官员都扫了进去,永叔就被人讥讽了,说他当年为官就和冯耀祖差不多。”
欧阳修举袖遮脸,“那时老夫还年轻,哪里顾得那么多。”
沈安笑了笑,曾公亮说道:“你来的正好,先前宫中说是快年底了,官家想在宫中弄个花灯会,此事耗费不小,我等准备进宫去劝谏一番。官家的心情如何?”
花灯会?
汴梁每年正月十五就有灯会,有时候官家还会在宣德楼上欣赏一番。
可宫中弄个灯会是什么意思?
沈安一想就想明白了。
外面的灯会很精彩,可宫中人他看不到啊!
这也算是与民同乐了。
只是曾公亮他们竟然不是担心安全问题,而是觉得花钱多了,这个思路让沈安觉得有些清奇。
他认真的道:“官家的心情极好。”
曾公亮和欧阳修笑眯眯的去了。
沈安摇摇头,觉得他们为这种事进谏纯属是蛋疼。
宫中那些人一年到头辛苦下来,连个灯会都看不到,如今弄一个有问题吗?最多做好防火准备就是了。
稍后传出了官家勃然大怒,一茶杯差点把曾公亮的鼻子砸断的消息,接着曾公亮和欧阳修狼狈出来。
“沈安不是说官家心情极好吗?”
“是啊!”
“咱们用包拯来调侃他,那小子怕是存心让咱们好看。”
“定然是如此,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啊!”
曾公亮怒不可遏,然后摸摸发红的鼻梁,嘴里嘶嘶呼疼。
“被沈安给坑了啊!”
……
第三更,还有!
第1421章 对君子宣战
辽使来了。
辽使在京城疯狂的叫嚣,说是一旦大宋敢对西夏下手,大辽就会倾国南下,把大宋变成牧马地。
“诸卿如何看?”
战争的脚步在渐渐逼近。
朝堂上也能感受到些气氛。
韩琦抬头道:“陛下,疯狗狂吠罢了,北方咱们守住就是,无需管。”
曾公亮点头,“臣也认为北方守住即可。”
“若是耶律洪基倾国而来呢?”赵曙担心的就是这个。
“若是倾国而来,季节不对。”
今日群臣集结,殿前司都指挥使陈宏出班道:“如今是初冬,开战当是春季,辽国必然粮草不济。”
“不对。”司马光出班道:“辽国应当有粮草储备吧?”
辽国不是西夏,打到哪算哪,那是一个被中原文化影响很深的国家,应该有储存的习惯。
“原先有不少,可今年辽国歉收。”张八年也有幸出席了此次议事,出班解释了陈宏那话的依据。
司马光的眼中多了一抹亮色,“不对吧?老夫怎么听闻今年辽国风调雨顺呢?风调雨顺怎地会歉收?”
此次征讨西夏,大宋内部并非是铁板一块,反对者不少,其中保守派人数最多。
保守派,也就是新政的反对派,他们反对征伐西夏。
——大宋的日子越来越好了,咱们蹲家里每日两顿饱饭多爽,没事玩玩四方来朝的游戏,这样的日子多惬意啊!
——而更多的人是知道此战太关键了,一旦大宋获胜,革新派的威望将会直线上升,此消彼长之下,新政怕是会不断推进。
所以战争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攻伐,这里面蕴含着无数因素。有时候看似愚蠢的战争动机,可背后的起因却无比正确。而有时候看似正确的战争动机,国内会有无数人想捅刀子。
这便是党争,从不讲对错,只论小团体的利益。
张八年看了他一眼,说道:“此事要问着沈郡公了。”
“和某没关系。”
沈安在老位置上靠着柱子,觉得日子真舒坦。
包拯看了他一眼,沈安这才不情不愿的出来说道:“辽国今年是风调雨顺,可架不住那些人没心思种地啊!”
“什么意思?”
司马光觉得脑子里有东西在绷紧。
“没什么意思。”沈安呵呵笑道:“吃了大力丸,精神好了,身体好了,一口气从南门走到北门都不喘气,吃啥啥香……”
“大力丸?”司马光这才知道自己先前为何那么绷紧。
“你……你果真用大力丸搅乱了辽国?”
大力丸在辽国肆虐的消息大伙儿都知道,当初不少‘君子’还说沈安的手段下作。可谁都不敢想象一个大力丸能让辽国变成这样。
如今呢?
沈安想起了当初自己被围攻的事儿,不禁心情大好,“辽国上下被大力丸弄的神魂颠倒,到处都是想借着大力丸不劳而获的人,还种什么地?经什么商?”
王安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竟然能让辽国如此吗?这便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所谓上上之策啊!”
作为新扎开封府知府,老王最近很是春风得意,这不连这等议事都能来。
他来了,自然是要给沈安撑腰子的。
“陛下,当初臣说过对敌不只是征伐,还有许多手段,比如说大力丸,比如说货币,资本……无数手段可以打击大宋的敌人。”
众人看着沈安,一个声音传来,“臣怎么觉着沈安满脑袋都是阴谋诡计呢?”
“哈哈哈哈!”
君臣不禁大笑。
赵曙说道:“满脑袋阴谋诡计也不错,只是别在大宋用,否则朕会头疼。”
众人又笑了起来。
官家才将犯病,一茶杯差点就把曾公亮给砸致仕了。如今看来精神还不错,可见病情还好。
这就是好消息啊!
于是臣子们个个面带微笑,只有沈安看着冷冰冰的。
“臣那时卖出了大力丸,记得当时许多人叫嚣,说什么此举手段下作,只有小人才能干出这等事来。”
呃!
这是秋后算账了。
当时的事儿都过去那么久了,这人竟然还在记仇?
沈安看着司马光等人,说道:“当年天下混乱,太祖皇帝带着无数将士一路艰难走来,筚路蓝缕,一刀一枪重聚了中原江山,多难?那是用无数鲜血染红的江山,无数先辈的尸骸堆积出来的江山。这样的江山要怎么去守护它?靠那些所谓的君子吗?”
啪!
这是第一巴掌。
赵曙想起了自己看到的那些记载,里面有历代皇帝对大宋的各种思考。
其中提及开国时的篇幅不小。
那真是尸骸堆积如山啊!
那个时候人命只是个数字罢了,最后无数数字变组成了这个大宋。
沈安看着司马光,“那些君子能做什么?整日夸夸其谈,谈什么道德,谈什么君子之道,可大宋如何了?”
“大宋越发的衰弱了!”
“大胆!”
司马光抬头,眼神凌厉。
这话犯忌讳了!
沈安却不管不顾的道:“君子对大宋可有好处?看看韩相,看看曾相他们,看看这些宰辅,谁谈什么君子之道?为何不谈?因为他们都知道,所谓的君子只会祸国殃民!”
呯!
笏板落地。
几个官员赶紧俯身捡起自己的笏板。
震惊!
这是宣战书吗?
沈安对那些所谓君子的宣战书!
“而那些嘴里的所谓小人,他们殚精竭虑,他们废寝忘食,他们用尽了各种手段,只是为了让大宋强盛。就如同大力丸,被斥之为小人之道,可这个小人之道却能让大宋在征伐西夏时,不必担心辽人倾国南下。”
沈安走过去几步,御史竟然忘记了呵斥。
他也听呆了。
从未有人这般大胆的谈论君子和小人的区别。
沈安斩钉截铁的道:“若使用这等手段的是小人,那沈某愿意一生一世都做小人,做大宋的小人!”
死一般的寂静。
“好!”
炸裂的呼喊惊破了寂静。
韩琦做事不喜欢太婉转,大开大合才是他的本性。可为此没少受气。那些人弹劾他跋扈都多年了,隔一阵子就来一次,让他防不胜防。
沈安的这番话算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见那些‘君子’们被沈安说的哑口无言,他的心情大好。
“这样的小人,老夫做了。”
韩琦微微点头,这是声援。
曾公亮微笑道:“小人君子……百年后自然有公论,百年后不能,那就千年后,总是有个公道在的。”
按照历史走向,百年后革新派会被声讨,但千年后却不同,至少人中楷模司马光的面目被揭穿了不少。
“哪有什么君子小人?”
包拯出班,看着云淡风轻的,“所谓君子,必然是德高望重,可做了重臣,做了宰辅,当知道君子于治国无半分好处,坏处倒是不少。”
司马光依旧木然。
君子治国,把自己的‘君子’属性强加于国家之上,这个国家不出问题才特么见鬼了。
“可有人若是想用什么君子之道来搅动风雨,那老夫倒要看看他那张脸皮下面是何物,可真是君子!”
包拯的眉间全是冷色,“今日谁敢说自家是君子,可与老夫来辩驳一二,老夫当面讨教君子之道,可有吗?”
他缓缓环视一周,“谁是君子?”
大宋第一喷子上线!
满朝君子默然。
这样的对立就是党争。
赵曙漠视了这些争斗,欢喜的道:“一个大力丸,不但挣钱不少,更是让辽国今年无暇南顾,朕以为这才是兵法。兵法用于兵,战无不胜。用于政,则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沈安此举于国大有益处,可为大功……”
才说完赵曙就有些后悔了。
沈安在封丘县私下调查冯耀祖犯忌讳了,这便是出征前的犯错,提前抵消了一部分功劳。
可眼下大力丸却立下大功,哎!
怎么办?
赵曙痛并快乐着。
沈安一听大功就欢喜,独自在嘀咕着。
边上有人听到他在念叨谁谁谁,又是左腿右腿的,不禁离他远了些。
司马光看了吕诲一眼。
当初说沈安用大力丸祸害辽国西夏是小人手段的人里就有他,如今怎么说?
吕诲低头,看着很是平静。
这是修炼到家了啊!
官场需要的是不动声色,被揭穿真面目后也得稳如泰山,甚至是面带微笑。
这样的人才走的远。
吕诲以前动辄就呵斥,动辄就言辞激烈。
如今看来这人是长进了啊!
可他是怎么长进的?
司马光想了想,愕然发现吕诲是被沈安打击多了之后才有的长进。
“辽使在汴梁叫嚣,这是叫唤的狗不咬人,征伐之事不可停,要更快些。”
赵曙看着群臣,真心想来个御驾亲征。
群臣应了。
赵曙抚须看看宰辅们,说道:“此战浩大,须有宰辅重臣领军。”
已经定下了三路大军出征,三路大军,必须有人从中协调,而此人要有威望,必须是高官重臣,否则压不住那些骄兵悍将。
宰辅正合适。
宰辅们都低下头,可沈安刚打赌,他们此刻的心跳如雷。
只有欧阳修茫然看着虚空。
他的眼睛不好,去了只怕会误事。
上次沈安说了什么……弄个能让眼睛变好的东西,可时至今日还是没见影子。
年轻人就是不靠谱啊!
沈安看着包拯,包拯的年岁大了,征战跋涉太辛苦,他不希望包拯去。
……
第四更送上,晚点还有一章,有月票的书友,爵士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