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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407章 吕诲哭了,收回失去的一切

    “欢欣鼓舞?”

    吕诲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

    唐介淡淡的道:“对,沈安一番话后,那些御史欢欣鼓舞。”

    御史自然是御史台管着,那批准备安排下去的御史都是新手,就先在这边培训了一番。

    这些人在御史台培训了许久,好歹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最后一步却不是御史台能干涉的,而是要朝中来培训。

    “他们出去时看着无精打采的,怎么就欢欣鼓舞了呢?”

    吕诲真是不明白啊!

    但他真的没使坏,只是那些新扎御史们瞻前顾后,自己怯了。

    “沈安说了一番话。”唐介淡淡的道:“其中两个字,某以为该让御史台上下好生体悟。”

    吕诲抬头,面色有些涨红。

    他觉得新政就是祸害大宋的根源,不尽数废去,迟早大宋会因为新政而处处闹腾。

    “安稳不好吗?”吕诲有些恼怒的道:“辽国衰弱了,西夏衰弱了,大宋安稳度日不好吗?为何要这般折腾?那些官员大多是清正君子,放了御史下去他们会怎么想?会觉着这是官家和朝中不信任他们,于是会委屈,会君臣离心啊!”

    “进了御史台,你就该知道,这人就没有纯粹的君子!”

    唐介看着自己的副手,觉得这人越发的偏激了,“那两个字就是……担当!”

    吕诲走了出去,站在外面,深吸一口气,觉得肺腑里被冷的难受,忍不住就蹲了下去,然后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他咳的就像是肺痨般的,眼睛渐渐模糊。

    “子瞻,你这是去哪?”

    “安北一番话让那些御史改观,某去问问他这是为何。”

    “若是有所得,记得告诉咱们。”

    “好说,这是咱们御史台的事,苏某责无旁贷。”

    “好个苏子瞻!”

    苏轼健步走过来,见吕诲咳的难受,就止步好心的问道:“吕知杂这是病了?”

    吕诲抬头,“关你何事?”

    苏轼的性子就是不记仇,豪爽,但被这么一说也恼了,正准备走,见吕诲的眼中泪水汪汪的,不禁讶然:“吕知杂怎么哭了?”

    吕诲赶紧擦了一把眼泪,正准备发飙时,苏轼一溜烟就跑了。

    一路到了沈家,沈安抱着毛豆出来,王韶正好也在,三人在书房说话。

    “只是一番话罢了。”沈安简单说了,苏轼惊讶的道:“安北,这是第几次了?这等手段不能用啊!忌惮!”

    帝王最忌惮的就是蛊惑人心。

    当年太祖皇帝天知道是怎么蛊惑了麾下,然后在陈桥来了个黄袍加身。

    “不搭干。”

    沈安淡淡的道:“军中将领鼓舞士气难道也要忌惮?上官给下属鼓劲也要忌惮?若是种种都忌惮,那还做什么事?大伙儿整日不做事就好了,不做不错嘛!”

    苏轼摇头叹息,“某是担心官家。”

    这货真是个大嘴巴啊!

    沈安看了一眼王韶,王韶笑道:“某却不是告密的人。”

    苏轼才发现自己又大嘴巴了,不过旋即他就忘记了此事,说道:“吕诲今日落泪了。”

    吕诲落泪的消息传出去后,不知道多少人想喷他。

    连司马光都忍不住说道:“这边才将把御史们的精神提起来,你吕诲就随即落泪,这是见不得大宋好?”

    吕诲旋即告假,大抵是躲羞。

    而赵曙经过御医诊治后,说是天气冷了拉肚子。

    天气冷了会拉肚子?

    我信了你的邪!

    外界对此大多不知道根由,可沈安知道啊!

    家里的仆役拉的差点魂飞魄散,可见高滔滔的厨艺是如何的惊天地,泣鬼神。

    赵顼来了,第一件事就是要吃的。

    “这是宫中少你吃的了?”

    沈安明知故问,赵顼叹道:“你怎地就没拉肚子呢?”

    “某吃得少”

    他一家子压根就只是尝了一下。

    赵五五来上茶,看着面色越发的白了。

    这都是拉肚子拉的。

    昨日沈安一家子没吃的菜,大多进了她的肚子,然后晚上差点就蹲马桶上下不来了。

    “西夏使者在路上。”赵顼喝了一口茶,然后揉揉肚子,总觉得还是有些不舒服。

    “他们来做什么?”

    沈安觉得很奇怪,“大宋收复了绥州,随后击败了梁氏,他们此刻派使者来,难道是要谈什么情义?”

    可现在大宋已然崛起,对西夏这个‘逆子’早就看不过眼了,什么情义,刀枪才是情义。

    赵顼笑道:“不知道,不过官家那边说西夏有些……桀骜。”

    他的眼中多了厉色,“大宋崛起,可谁都看不惯,西夏在担心自己会被收了,所以梁氏怕是会采取守势吧。”

    一股欣喜让沈安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好!”

    “梁氏再疯狂,可面对这样的大宋,她依旧心虚了。”沈安笑道:“所以她派来了使者,不是恫吓就是服软,不过某估摸着恫吓的可能性更大些。”

    赵顼竟然能洞察梁氏的心意,这个算是意外之喜。

    “此事官家让谁接待?”

    赵顼挑眉道:“多半是你。”

    沈安沉吟道:“某让你认识个人。”

    “来人!”

    门外进来了闻小种,沈安吩咐道:“让王韶来。”

    “王韶是谁?”赵顼见沈安一本正经的,不禁就有些好奇。

    “此人制科失败后就去了西北各地游历,某在路上遇到他,一番交谈,觉着此人对西北的见解不凡,关键此人做事牢靠,不是那等夸夸其谈之辈,可用。”

    “哦!”

    赵顼有了些兴趣。

    稍后王韶来了,沈安介绍了一下,他看向沈安的目光就就多了感激。

    和赵顼结实,只要表现不错,赵顼就会寻机在官家的面前为他说话,以后自然能得重用。

    多谢了!

    他心中默念。

    然后他说了自己对西夏的见解。

    时光流逝,赵顼一直在认真倾听。

    “……西北攻伐,第一要考虑辽人的应对,一旦大宋决定要对西夏动手,那么在北方就要采取守势,只等西夏覆灭,辽军自然会退去。其次便是羌人。羌人凶悍,一旦西夏危险,他们弄不好就会趁火打劫,大宋必须要关注他们,必要时可先下手为强……”

    直至回到宫中后,赵顼依旧在想着王韶的话。

    “见过大王。”

    赵顼进去,赵曙正在用饭,见他来了就笑道:“可用了?”

    “在沈家吃了。”

    “那你等着。”

    赵曙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几下就解决了,然后父子俩去了隔壁说话。

    屋子里烧了无烟碳,暖洋洋的。

    “臣刚才认识了一个叫做王韶的人。”

    “那人制科不过,就去了西北游历,讲解颇为不凡。”

    “说说。”赵曙一边看奏疏一边听,这不是不专心,而是这几份奏疏说的都是扯淡的事儿。

    “他说西夏……”

    赵曙把奏疏放下,仔细听着。

    “不错。”

    赵曙赞道:“我欣赏他的不只是对西夏的见解,更多的是踏实做事的态度。如今的臣子夸夸其谈的多,但凡一让做事就原形毕露,那样的人如何能用?”

    他想起了司马光。

    那位除去不断的建言,好像建设性的意见并不是很多。

    赵顼点头,“官家,正好西夏使者来了……”

    赵曙抬头,“让他去和西夏人谈?这是沈安的主意吧?沈安一般不轻易夸人,这王韶竟然能让他破例,如此我就见一见吧。”

    ……

    “多谢沈郡公。”

    沈家,王韶拱手道谢,“此事不管成与不成,某感激不尽。”

    在赵顼临走前,沈安建议让王韶去和西夏人谈谈,这是给他露脸的机会。

    “大宋做实事的人不多,你算一个。”沈安笑呵呵的道:“对于外交之道,唐仁算是得了某的一些传授,不过他有自己的手法。而放眼朝中,某却没找到第二个懂的外交之道的官员,所以子纯,好好干,某看好你。”

    王韶低头,心中感动。

    “官家说不好会见见你。”沈安觉得气氛有些太感人了,就开了个玩笑。

    王韶笑道:“某无名小卒,沈郡公玩笑了。”

    “郎君,宫中来人了。”

    闻小种进来,看了王韶一眼,说道:“官家召见王郎君。”

    王韶看着沈安,只觉得自己面对着一个深不可测的高人。

    他不禁拱手,“此去某定然不负沈郡公的厚望。”

    沈安也很懵,但还是颔首道:“官家和气,你只管放开说话。”

    等王韶去后,沈安问道:“某难道出口就是天意?”

    闻小种觉得郎君怕是疯了。

    “那要不就来个美女吧。”

    沈安调侃了一下自己,外面有人喊道:“爹爹要美女。”

    我去!

    竟然是芋头!

    沈安满头黑线,可芋头却兴高采烈的去给自家老娘报告好消息。

    “娘,爹爹说来个美女,”

    于是杨卓雪的脑海里就浮现了一个画面:沈安站在大门边上,手中拿着手绢,冲着外面喊道:“来个美女吧。”,然后一群丑女蜂拥而至,沈安跪地狂呕,面无人色。

    这边在臆想,王韶已经陛见了。

    一番询问后,赵曙满意的道:“是个人才,如此等西夏使者来了,沈安主持,你去和他们谈谈。”

    这是要看看他的成色。

    王韶谢恩,然后冒昧的问道:“官家,大宋难道要对西夏动手了吗?”

    先前赵曙的言谈间对西夏多有冷意,王韶敏锐的发现了。

    赵曙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沉声道:“大宋丢去的东西,朕会一一都拿回来!”

    这是真要对西夏下手了啊!

    王韶心中振奋,跪下说道:“臣敢不效死命?!”

    陈忠珩在边上同样是心潮澎湃,他知道,大宋修身养性数年,终于要对外亮出獠牙了。

    西夏只是开端,大宋的军队将会一一收回丢失的疆土,以及失去的尊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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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8章 多少钱?

    王韶搬出了沈家,在新郑门那边租了房子。

    租金还算是便宜,但王韶依旧囊中羞涩,最后房东见他是官,就说等他发了俸禄一并给。

    在他进京后,就一直住在沈家,整日向沈安请教西北的事儿,堪称是废寝忘食,彻底忘记了京城的那些好友。

    如今他授官了,自然不好在沈家住,沈安笑吟吟的说他该宣告一番。

    所谓宣告一番,就是告诉汴梁旧友,某王韶又回来了。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无名小卒,羞于如此。

    今日就是搬出去的日子,他和沈安喝了一顿,然后起身告辞。

    “钱财就不给你了。”

    沈安看着很是惬意。

    王韶赧然道:“已经受益良多了。”

    “你却不肯大张旗鼓,可见心中还在发虚。”

    沈安一边送他出去,一边说道:“人啊!别在意别人的目光,你记住了,在你所遇到的人里,九成九,不,是比这还多的人都是过客。人一生中遇到的过客何其多,你若是每个过客的想法都要顾及,那你还活什么?那你是为谁而活?”

    沈安发现王韶有些类似于社恐症的意思,大抵是落魄狠了,不肯再去面对往昔的旧人。

    “为谁而活吗?”王韶若有所思。

    “对。”前面就是榆林巷外,沈安说道:“你觉着别人会如何如何看你,你觉着自己某件事会引发大家的嘲笑,可这是高看了自己,知道是为何吗?”

    王韶心中一震。

    “因为别人没工夫搭理你的事,正如某前面所说的那样。同理,你也是别人的过客。谁有功夫去搭理一个过客的糟心事?所以,放过自己,放过别人,你就会发现天地豁然开朗。”

    说着就出了榆林巷。

    “放过自己吗?”

    他此行在西北到处游荡,甚至去了高地,几次遇险,险些死在那里。但他并未畏缩,心中憋着一股气,想让别人看看自己的坚持。

    制科不过又如何?

    某依旧能再度站起来。

    外面人很多。

    大家见沈安陪着人出来,不禁就看向了王韶。

    能让沈安送出榆林巷的,好像没有吧?

    哪怕是大王来了,沈安也就是送到家门口罢了。

    这人是谁?竟然能得沈安的看重。

    沈安拱手,“子纯只管去!”

    众人更是惊讶,觉着王韶不得了。

    “那人是谁?”

    “怕是宗室子吧?”

    “屁的宗室子。那些宗室子被沈郡公打的和狗似的,他老人家哪里会对他们客气?”

    “难道是权贵?”

    “权贵?国舅来了沈郡公都不曾这样。“

    “……”

    众人不禁讶然。

    而王韶还在琢磨着沈安的话。

    只管去!

    是了,想那么多作甚?

    正如沈安所说的那样,从出生开始,你就在孤独中不断前行,身边的人不断离开,直至最后你孤独一人。

    与其纠结这些,不如放开了。

    只管去!

    王韶只觉得心中一抹亮光闪过,再无疑虑,就抬头。

    沈安已经进去了,王韶郑重拱手。

    这是他的人生导师。

    再度回身时,见那些人在看着自己,王韶拱手。

    “敢问郎君尊姓。”

    有人好奇,就问了王韶。

    以前王韶大抵不会说,现在他却爽朗的一笑,说道:“某王韶。”

    “没听过!”

    “……”

    王韶笑了笑,“以后会听到的。”

    他有这个自信。

    只要抛开了心中的纷扰,他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这些天他不但和沈安谈论了西北的事,沈安更是经常开导他。

    ——不论你此生怎么过,最终都是要尘归尘,土归土,那为何不抬着头呢?

    ——人说地狱,诸人不解,欲问地狱何在。

    ——地狱就在人世间,人世间就是地狱!

    ——有生皆苦,活着就是在地狱里煎熬,所以为何不微笑呢?

    “哈哈哈哈!”

    王韶只觉得心中的郁郁尽皆消散,眼前全是光明。

    ……

    他安定下来后,好友项韬来看他。

    “某在翰林院厮混,好歹日子还安稳,就你整日琢磨什么西北西北,今日某却听到有人议论,说是一个叫做王韶的人很厉害,竟然能让沈郡公亲自送出榆林巷。某听了这个名字就欢喜,赶紧来寻你。幸而你如今出名了,所以某才能寻到此处来。”

    王韶在整理房间。

    “某出名了?”

    他觉得自己当真是个无名小卒,想出名可以,等以后西北大战开始后,他自信能让自己的名字在史册中长久驻留。

    可现在某出个什么名?

    屋里冷,项韬搓搓手,说道:“你是沈郡公第一个送出榆林巷的人,大伙儿都惊讶了,所以许多人在打听王韶是谁。这下你真是出名了。”

    王韶摇头不信。

    项韬帮他整理房间,稍后结束,王韶笑道:“某囊中羞涩,不过浊酒一壶还是买得起的,今日便去酒肆谋一醉,如何?”

    项韬讶然看着他,“当初你离开京城时,某记得你颓然,可今日为何这般开朗?看着判若两人。”

    王韶出去,反身锁门,说道:“人有心魔,需慧剑斩之。”

    “某知道你练刀,可什么慧剑某却没听过。”

    王韶转身,大步往外走。

    “某归来时依旧颓然,只是遇到一人,几番点拨,让某豁然开朗,宛如脱胎换骨。”

    “真是脱胎换骨了啊!”

    项韬觉着王韶的变化太大了,“看着什么……对,朝气,朝气蓬勃,生机勃勃。那人是谁?”

    “沈郡公。”

    项韬停步,“他竟然一番话就能让你脱胎换骨吗?”

    王韶点头,“宛如再造。”

    “你好运气啊!”项韬羡慕的道:“不但能得了沈郡公的看重,更是得了他的点拨,咦,此次你授了什么官?”

    王韶说道:“枢密院副承旨。”

    他觉得这只是.asxs.。

    项韬没说话了,王韶觉得好奇,就问道:“为何不说话?”

    这人话多,一旦不说话谁都不适应。

    项韬神色古怪的看着他,看的王韶毛骨悚然,“为何这般看着某?”

    项韬摇头叹息,突然用力拍打着王韶的肩膀,用那种羡慕嫉妒恨的姿态说道:“子纯,你可知道沈郡公当年在何处为官吗?”

    “某不知。”

    对于王韶这等人来说,在他的眼中就只有事情的本身。事情之外的事儿他并不关注。所以后来和王安石闹翻了。

    项韬深吸一口气,看傻子般的看着他,“沈郡公当年就是在枢密院担任副承旨。后来他亲手带出来的唐仁也是担任了此职……子纯,你以后有靠山了,让某嫉妒的不行。今日不把你灌醉,某这心就难受,快走快走。”

    王韶楞在那里,项韬勾住他的肩膀,“赶紧走。”

    “好。”

    “你可知沈郡公乃大宋外交第一人吗?”

    “呃……难怪让某去和西夏人谈。”

    “啧啧!这是给你机会啊!沈郡公呢?”

    “他带头,不过他说此次以某为主。”

    “这便是给你压阵啊!子纯,你真是好运气,能得沈郡公这般栽培。今日某要灌醉你!”

    ……

    西夏使者杨成松此刻就在驿馆里喝酒。

    “说是一个叫做王韶的人和咱们谈。”

    杨成松放下酒杯,伸手拈起一块肉干送进嘴里,嚼的咯嘣响。

    “那沈安呢?”副使李勋是权贵,很是倨傲,他斜睨着杨成松,“难道那沈安怕了吗?”

    “你想多了。”杨成松淡淡的道:“那沈安前次才打下了绥州,娘娘亲率大军也被击退,他怕咱们什么?”

    他看着倨傲的李勋,微微皱眉,觉得派此人来出使不是个好主意。

    但梁太后的日子并不好过。

    她是汉女,汉女执掌西夏大权,这让人不少人诟病,背后甚至有人说她会把西夏送给大宋。

    所以梁太后必须不断对大宋龇牙挑衅,甚至需要不断发动进攻,才能消除那些对头的污蔑。

    李谅祚在位时,不断推行汉化,这让不少人很是不满。等梁太后掌权后,她下令抛弃汉人的习俗,重归西夏的老规矩,这让她赢得了某些人的赞许。

    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梁太后作为汉女,必须要表现出凶狠,以及对权贵们的亲近。

    她必须要拉拢权贵,所以此次让李勋作为副使来到汴梁,这就是一个妥协。

    看看,使团出使汴梁,副使就是权贵,你们再说我一心向着大宋像话吗?

    毫无疑问,李勋不适合出使,但西夏的政治局面需要他出使。

    这便是妥协。

    李勋突然丢下酒杯,问道:“这里可有女人?”

    杨成松摇头,“没有,那沈安说外藩人不配和大宋的女子亲近,从哪以后,来汴梁的使者就只能憋着。”

    李勋突然放低了声音,“使团里有几个眉清目秀的……”

    杨成松低头,隐住了眼中的厌恶。

    这人就是一头发情的兽类罢了!

    “某出去转转。”

    杨成松点头,等他走后就叫人进来,“去跟着他,别让他惹事。记住了,如今的宋人不同于往日,咱们惹事讨不了好。”

    稍后就传来消息,李勋在酒肆里喝酒,宋人并未阻拦。

    “宋人越发的大气了。”

    杨成松苦笑着。

    而在酒肆里的李勋却在冲着几个女伎笑,很是轻浮的笑。

    乐声悠悠,舞姿动人。

    酒肆里的食客们都在看着。

    一曲终了,众人大声叫好。

    “好!”

    “这舞跳得好!”

    “多少钱能睡!”

    众人正在叫好,突然出现一个猥亵的声音,不禁大怒,纷纷回头看去。

    李勋的手中拿着一张换来的纸钞,挑眉再问道:“多少钱?”

    然后他就看到那些食客的眼中多了危险的光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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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9章 噤若寒蝉

    女伎,也可以理解成为出卖才艺的女子。

    比如说唱歌跳舞。歌声动人、舞蹈出色的女伎能让权贵们趋之若鹜,出大价钱请去家里表演。

    但大多数情况下她们只是卖艺,卖身的也有,第一是被钱砸,第二就是心动了。

    这几个女伎来酒肆表演,身份自然不高。

    不过为首的女伎看着李勋,冷冷的道:“我等并不卖身。”

    李勋在西夏颐指气使惯了,大大咧咧的道:“钱不够?好说。”

    他又摸出一张纸钞,憋了许久的**让他眼珠子都有些发红,恨不能拉着这几个女伎去寻地方发泄。

    “我等不卖身!”

    那女伎微微昂首,“西夏人在,我等告辞。”

    她竟然不愿意为西夏人表演。

    食客们先是一愣,然后轰然叫好。

    “好个娘子!有骨气!”

    “回头某请你等去家里歌舞,放心,某的朋友多,保证让你等多挣钱。”

    “……”

    女妓们收拾了乐器,然后福身走了。

    众人这才盯住了李勋几人。

    李勋能出使大宋固然有权贵身份的因素,也有懂大宋话的优势,否则也轮不到他。

    他喝了一口酒,说道:“无趣,宋人果然无趣。”

    “何处有趣?”

    左边坐着两个男子,其中一人回头,淡淡的问道。

    李勋觉得他不大友善,就说道:“关你何事?”

    “这里是大宋,某是大宋人,自然就和某有关。”

    男子起身,手中握着酒壶。

    李勋一拍桌子,“你要怎地?”

    边上的通译喊道:“这是使者,咱们大夏的使者。”

    “使者?”

    男子哂然一笑,“梁氏竟然派了个纨绔来,有趣。”

    他竟然敢称呼太后娘娘为梁氏?

    李勋大怒,也抓起酒壶问道,“你是何人?竟然敢亵渎太后娘娘吗?”

    “哈哈哈哈!”

    男子大笑起来,目光俾睨的看着李勋,“某沈安。”

    呯!

    李勋失色,手中的酒壶落在案几上,翻滚几下后停住,酒水顺着案几流淌下来。

    边上的男子起身,“安北兄何必搭理这等人。”

    男子是王雱。

    “某本想看看热闹,谁知竟然遇到了这等货色,倒胃口,走了。”

    今日曾二梅算是能正常工作了,忙碌了几天的沈安给自己放个假,约了王雱出来喝酒,顺带看看歌舞表演。

    他有钱,按理能包下一家酒楼单独叫人来歌舞,然后随便他想怎么弄,开无遮大会都没问题。

    可沈安却喜欢在这等酒肆里寻摸热闹,跟着人一起起哄。

    他摸出一张纸钞放在案几上,掌柜跑过来,一脸内疚的道:“竟然不知道沈郡公来小店,又让人打扰了沈郡公的兴致,小人哪里还敢厚颜收钱,还请沈郡公莫要让小人为难才好。”

    掌柜递过纸钞,沈安笑道:“沈某不差这个。”

    对于这个时代的饮食行业来说,沈安给了他们许多好处,所以掌柜不收钱倒也是真心实意。

    “不是小人吹嘘您,就算是宰辅来了小店,该收的钱小人依旧会收,可这钱小人不能收。”

    掌柜态度坚定,王雱不喜纠缠,皱眉道:“你此次不收钱,他下次定然就不来了。”

    呃!

    掌柜纠结了。

    沈安笑了笑,然后往外走。

    从头到尾他都漠视了李勋,仿佛那人是只虫子,不值当自己多看一眼。

    李勋心中恼火,想起自己先前的狼狈,就起身道:“沈安……”

    沈安霍然回身看着他,目光冷漠。

    “何事?”

    李勋想说话,可在沈安的目光下竟然忘记了要说些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

    沈安淡淡的道:“这里是汴梁,若是被某知晓你等做了什么,打断你的狗腿。那梁氏就算是愤怒也只是枉然。”

    梁氏那个娘们够阴,上次两人同时下手暗算对方,却都早有准备。

    不过沈安断了李勋的腿,梁氏知道了也只会表面上愤怒,暗地里会偷笑。

    西夏的权贵对梁氏并不是很支持,也就是说,不少权贵都是梁氏的对头,沈安出手,就是替她出气。

    那个娘们!

    沈安笑呵呵的准备出去。

    “沈郡公。”

    门外进来两人,却是王韶和项韬。

    “又见面了。”沈安笑呵呵的道:“明日去见使者,今日出来喝点酒也不错,放松放松。”

    王韶拱手,“是,刚安定下来,就来寻个地方喝酒。”

    他介绍了项韬。

    项韬的眼睛都在发光,拱手,用那种崇敬的姿态说道:“见过沈郡公。沈郡公,下官认识常建仁。”

    常建仁原先就是在翰林院,不过是画师罢了。

    沈安点头,“下次有机会一起喝酒。”

    他这只是套话,项韬却激动的拱手,“是,下官不胜荣幸。”

    沈安愕然,然后习惯性的拍拍他肩膀。

    这个动作是和王韶在一起时养成的,沈安伸手才发现对象不合适。

    拍肩膀这个动作有长辈对晚辈、上官对下属、师长对学生的味道,可项韬和他没关系啊!

    沈安心中尴尬,可却收不住手了,而且因为他有一个收手的动作,所以大概会拍空。

    就在此时,项韬却一脸荣幸的把左边肩膀往前送了一下,正好让沈安拍中。

    “下次……”

    沈安想说好好做,可这话对王韶可以说,对项韬却不合适。

    “是,下官一定记得沈郡公的教诲。”

    项韬一脸的激动把沈安送了出去。

    两人再度进去,就见到了李勋等人。

    西夏人的服饰好辨认,项韬找人问了,回来说道:“说是西夏使者。”

    王韶看了李勋一眼,“这是西夏的权贵。”

    他在西北游历了许久,见过那些部族的头领。那些部族的头领也没李勋的那种倨傲,可见此人的身份不简单。

    项韬的身体偏过来,笑道:“你不知道,刚才那使者想买女妓,沈郡公恰好在,几句话让此人失态,竟然话都不敢说了。”

    王韶看着李勋,见他面色涨红,就知道此言不虚,“人说沈郡公是外交第一人,可某此刻却想起了另一件事。他杀敌无数,这才有了藐视西夏使者的资格。若是换了某,自然不成。”

    “明日你就要和此人交锋了,子纯,仔细看看他。”

    “某知道。”王韶的目光深沉,举起酒杯。

    ……

    第二天,一大早王韶就起来了,洗漱之后,他出门去找吃的。

    汴梁繁华,而且把前唐的坊墙给推翻了,商业空前发达。

    他知道自己不能吃有汤水的食物,就买了三个羊肉馒头,然后边走边吃。

    到了枢密院时,此刻只有几个人来,见到他就问身份。

    “副承旨王韶。”

    “哟!”门子仔细打量着王韶,“认识沈郡公?”

    王韶点头,门子笑道:“那职位以前都是沈郡公看好的人才能担任,如今换了新人,想来也是个大才。”

    边上早到的几个官吏听到这话后,都过来和王韶见礼。

    “王承旨能得沈郡公青睐,想来有大才,以后大家多多亲近。”

    “若是无事,下衙后一起用饭。”

    随着人越来越多,王韶的周围都是人。

    众人对他格外的亲切,王韶有些不解,等开始进去后,有人大抵是想和他套交情,就低声道:“沈郡公看好的人,大家都想亲近呢!”

    王韶明白了,原来是沈安的恩惠。

    只是一个名头,竟然就让某能融入枢密院吗?

    王韶不禁叹为观止。

    稍后有人说富弼要见他。

    王韶一路去了值房,见到富弼时,他难得的露出了笑脸,“安北说你有大才,枢密院最近有些死气沉沉的,来个大才也好,你只管做,若是有事只管来寻老夫。”

    这是客套话,王韶躬身感谢。

    依旧是沈安的名头在起作用啊!

    王韶心中感激,随后西夏使者就来了。

    “见过王承旨。”

    杨成松拱手。

    “见过贵使。”

    王韶很是沉稳的行礼,顺带看了杨成松身后的李勋一眼。

    李勋看着有些悻悻然,拱手也有些不情愿。

    这等骄奢的权贵能干什么?

    王韶觉得梁太后识人不明。

    随后就是奉茶。

    可茶水喝了几杯,大宋这边却没有开始交流的意思,杨成松忍不住问道:“敢问王承旨,这还等什么呢?”

    他这话有些不客气,大抵是觉得大宋失礼了。

    王韶心中有些纠结,“有人未到。”

    这误了时辰,真的很尴尬啊!

    “谁未到?”

    杨成松有些怒了。

    “沈郡公。”

    呃!

    杨成松的怒气马上就消散了,起身道:“某去更衣。”

    去了茅房回来后,他绝口不提等待的事儿。

    众人枯坐着,不知何时,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都来了?”

    沈安缓步走进来,看着精神不错。

    这人竟然没有一点儿迟到的不安,很是从容。

    王韶起身,杨成松先是看了沈安一眼,琢磨了一下这人。

    一身官服看着还合身,只是帽子有些歪歪斜斜的。眉间看着懒散,若非是一身官服,看着更像是汴梁街头的一个闲汉。

    这就是沈安?

    杨成松想起兴庆府对此人的各种评价,最多的还是魔头,杀人魔头。

    此人对大夏数次交战,从未落败,开启了大宋对大夏的优势。

    而且据闻此人杀人不眨眼,以至于要用京观来发泄心中的戾气。

    这样一个人,起码得凶神恶煞的吧?

    可眼前的沈安看着普通的一塌糊涂啊!

    杨成松心中转了无数念头,然后拱手,“见过沈郡公。”

    沈安颔首,“见过贵使。大宋和西夏之间才将大打出手,梁氏派了你等来,这是要请降吗?”

    瞬间使团就怒了。

    “沈郡公慎言!”

    杨成松冷冷的道:“大夏不惧任何对手!”

    “是吗?”沈安意态闲适的道:“记得上次你们是谁出使来着,某说过了,西夏就是大宋的崽,当爹的自然不会和自己的崽较真,所以卖了些兵器给你们,忘记了?”

    那事儿当时李谅祚还在,西夏内部也很是纠结了一番。

    什么叫做西夏是大宋的崽?

    耻辱啊!

    可看在大宋卖兵器的份上,加之那时候辽人入侵在即,所以就忍了。

    竟然沈安再度提及此事,杨成松憋闷的想吐血。

    李勋想炸毛,沈安眯眼看着他,说道:“你是……”

    昨日才将见面啊!

    李勋心中恼火,却不知不觉的拱手道:“副使李勋。”

    沈安淡淡的道:“自尊自重。”

    李勋低头,杨成松心中骇然,觉得李勋这般跋扈倨傲,竟然面对沈安不敢说话吗?

    沈安看着王韶,“开始吧。”

    沈安进来随便说了一番话,西夏使团的气势就直落谷底。

    这堪称是暗战啊!

    王韶亲眼目睹了沈安游刃有余、近乎于玩耍般的压下了西夏人的气势,不禁暗赞不已。

    随后双方进了准备好的房间,相对坐下。

    杨成松本以为沈安会坐在自己的对面,可坐在对面的却是王韶。

    沈安就坐在最边上,一个文书的身边。他伸手在怀里摸了一下,竟然摸出一本书来,津津有味的看着。

    卧槽!

    这是两国谈判?

    怎么像是来度假的呢?

    ……

    第一更。

第1410章 拿什么拯救你,某的大夏

    “此次大宋进攻绥州,这是对大夏的欺凌,我等来此是想问问宋皇,这是何意?这是抛弃了两国之间的情义吗?”

    杨成松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瞥着沈安。

    沈安依旧在看书。

    从石头记出来之后,大宋的小说事业就蓬勃发展了起来,多了许多百姓们喜闻乐见的小说。

    比如说沈安现在看的这一本,讲述的就是一个书生在深山古寺里苦读的事儿,其中有神仙鬼怪,颇为有趣。

    那书生深夜读书,窗外突然有女子的声音传来:“郎君俊逸,奴见之心动,奈何?”

    这女子声音婉转,让人心动,书生不禁推开窗户,就见一妙龄少女站在窗外,眉目如画,美不胜收。

    于是两人一番勾搭之后,那个啥……**了一番,从此双宿双飞。

    哎!

    沈安摇摇头,觉得这作者有些问题。

    深夜读书你得点蜡烛,可在深山中采买不易,而且书里写了书生每日早起读书,显然是长期睡眠不足。

    这个就是bug啊!

    至于后面,沈安觉着那女子多半是什么鬼怪,然后和书生来了一段人鬼情未了的故事,催人泪下,大结局皆大欢喜。

    杨成松一边说一边看着沈安,看到他摇头后,心中一凛,就改口道:“娘娘说了,若是两国要重新交好,得重开榷场。大夏愿意每年给五百匹好马。”

    大宋这边就轰动了。

    五百匹好马啊!

    王韶沉声道:“榷场之事目下不可为。”

    “为何?”

    若是目光能杀人,王韶此刻已经死了多次。

    西夏国内虽然出产好战马,也出产好青盐,可你不能拿马肉当饭吃吧?更不能拿青盐填肚子吧……

    他们坐拥让人艳羡的养马地和青盐资源,却只能烂在自己的手里,没啥卵用。

    以前榷场在时,西夏能用这些资源换来许多自己急需的物资。可榷场已经关闭数年了,国中的那些人望眼欲穿的看着大宋,使者来回,每一次必然会提及重开榷场之事,可大宋这边却很强硬,压根就不松口。

    穷啊!

    看着南边的这个富亲戚挥金如土的在两国边境地带狂修堡寨,就是不乐意借几个钱给自己花花,西夏人真的很愤怒。

    愤怒了咋办?

    弄死他们!

    去抢!

    骨子的蛮性发作后,西夏年年入侵,两国年年开战,烟尘遮蔽了西北的天空。

    开始大宋被动挨打,西夏洋洋得意。

    可渐渐的,两国之间的局势在逆转。

    那一个个京观矗立在战场边上,夕阳下,宋人冲着那些京观虔诚的跪拜下去。

    他们在跪拜什么?

    当时路过京观附近的杨松年不知道,但那些宋人看着格外的虔诚,仿佛是在跪拜他们的信仰。

    那时的他在想宋人不是软弱的吗?

    他们宁可去跪拜满天神佛,也不肯去跪拜自己那武勇的祖先。

    可现在的宋人却变了。

    不知不觉,他们开始崇敬那些武人,开始崇敬那些厮杀。

    杨松年能来出使,自然是饱学之士。

    他看了王韶一眼。

    浓眉,鼻若悬胆,神态肃然。

    千年以来的汉人就是这样的吗?

    想来是的吧。

    汉唐的汉人让世间惧怕,汉唐之名可当百万大军。

    现在的宋人……

    杨松年心中一跳,但还是习惯性的喝问道:“为何?”

    为何不能重开榷场?

    没有榷场,大夏就是个玩笑,只能被宋人和辽人锁在西北,自己玩泥巴。

    王韶淡淡的道:“西夏,何来的帝?”

    嘶!

    杨松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李元昊称帝,大宋可从未承认过,为此汴梁君臣极为愤怒。

    可多年来西夏人没当回事,大伙儿就拿大宋当做是好欺负的小弟了。

    此刻王韶一点出此事,周围的大宋官吏都纷纷颔首,看向王韶的目光中多了喜悦。

    怪不得沈郡公看重此人,一开口就拿住了西夏人的七寸。

    要想重开榷场,你西夏就先俯首称臣了再说!

    局面僵持住了。

    沈安已经看到了书生准备上京赶考了。

    那女子心中不舍,竟然夜夜求欢,等要出发的时候,书生尖嘴猴腮的,瘦的一阵风都能刮走。

    擦!

    好狠的女人,不,好狠的妖精啊!

    等看到书生半路被野兽追杀,那女子眼中含泪,突然化为一条巨蟒,只是一张嘴就吞掉了那头老虎。

    卧槽!

    这个创意很厉害啊!

    要大结局了吗?

    沈安有些不舍。

    “此事没有商议的余地吗?”

    杨松年来此的目的并非是为了榷场,而是为了大宋的姿态。

    大宋的国力越来越雄厚,每过一天,西夏的有识之士就多一分担忧。

    但这些有识之士太少了些,以至于对大宋强硬依旧是主流。

    他低着头,觉得大宋的态度不对。

    就算是不想开榷场,大宋也该搅混水,可现在王韶却很是直接了当的告诉他,没戏!

    这么强硬是为何?

    难道宋人对西夏的态度变了吗?

    他不禁看向沈安。

    沈安已经看到了大结局。

    那书生发现女子乃是蟒蛇精,不禁大惊,本就体虚,一家伙就被吓死了。

    卧槽!

    还能这么写?

    沈安觉得这个大结局就是在喂屎!

    他怒了。

    你就算是来个书生赶考不回来也行啊!

    操蛋,竟然来个蟒蛇精把书生吓死了。

    那边的李勋觉得气氛紧张的让人想吐血,于是就憋不住了,霍然起身喊道:“大宋这是想怎地?”

    那边的沈安把书一丢,骂道:“弄死他!”

    瞬间各种杂音消散了。

    李勋看了沈安一眼,面色惨白,说道:“某……某……”

    王韶看了沈安一眼,见他怒不可遏,就毫不犹豫的起身挥拳。

    沈郡公说弄死他,那某就弄死他!

    呯!

    李勋被一拳撂倒,两国官吏都呆在那里,看着王韶扑过去,就像是一头猛虎般的暴打李勋。

    这是文官?

    沈安这时才清醒过来,见状就干咳道:“罢了,半死就好了。”

    哥是想弄死那个作者啊!

    这时西夏人才反应过来,纷纷扑了过去。

    王韶丢下李勋,一人打好几个,竟然还占据了上风。

    卧槽!

    这是文官?

    连沈安都为之侧目了。

    这是猛将兄啊!

    “他们欺负人!”

    有人喊了一嗓子,结果大宋这边的官吏也扑了过去。

    外面有人听到了动静,就进来查看,然后马上就参与了进来。

    室内马上就满了。

    大宋这边暴打西夏使团。

    王韶身处最中间,打的堪称是酣畅淋漓,所向无敌。

    沈安站在外围,骂道:“特么的!让老子进去啊!”

    可这等时候没人搭理他,众人都在打太平拳。

    沈安好不容易瞄到机会,一脚就踩在杨松年的脸上,然后觉得爽爆。

    打过瘾了,他义正言辞的道:“怎么打起来了?不像话,散开,都散开。”

    众人一哄而散,王韶最后出来,那个李勋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不错!”

    沈安拍拍他的肩膀,有些意外于王韶的武力值。

    他不知道王韶在以后还亲自披挂上阵,可不是那等坐而论道的所谓‘名将’。

    富弼来了,皱眉道:“怎么动手了?”

    王韶毫不犹豫的说道:“对方跋扈,下官忍无可忍就动了手,后来两边混战,西夏不敌。”

    西夏不敌!

    刚才枢密院的人恨不能全部涌进去,西夏使团那点人哪里够打的。

    王韶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眉间微微皱起,竟然带着一股子肃杀的气息。

    富弼的眼皮子眨了一下,“为了何事?”

    “榷场。”

    富弼马上摇头,坚定的道:“此事不可答应。”

    他走向沈安,低声道:“朝中既然有意攻伐西夏,自然不能开了榷场,除非是想先稳住他们。”

    所谓稳住他们,就是战略欺骗,让西夏人以为大宋不想动武。

    沈安说道:“富相,下官以为对付西夏人不必如此,毕竟那是叛逆。”

    在大宋君臣的眼中,西夏就是个叛逆,所以称呼也是很有特色,叫做‘西贼’。

    “对付叛逆,我们无需弄什么手段,直接告诉他们,明刀明枪的动手就好。”

    若是要玩战略欺骗的话,调运粮草和增派禁军去西北怕是瞒不过,到时候白白耗费时间。

    富弼点头,悠然神往的道:“千军万马,只为收复故地,此战会延绵数年吧,老夫真想去看看。”

    这是暗示,大抵老富也想领军厮杀一番。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沈安,那种眼神让人发噱。

    可这事儿沈安没法帮他啊!最终谁领军,谁统筹还得赵曙一言而决。

    宰辅领军是必然的,只是看谁去而已。

    老包还是算了吧。

    虽然沈安很想让老包挂个灭国的头衔,但西北苦寒,他怕老包熬不住。

    “宋人无耻!”

    这时里面的西夏人缓过来了。

    “闭嘴!”

    杨松年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他仔细回想起来,发现就是李勋开口咆哮,引发了沈安的怒火,然后王韶就动手了。

    说来说去就是李勋的错啊!

    李勋躺在那里,嘴角抽搐着,嘶嘶声不断。

    “某只是说了一句话,为何要动手?”

    他真的觉得不可理解。

    杨松年怒道:“那沈安就是个杀人杀惯了的人,他在场你去挑衅,那不是找死吗?”

    李勋怒道:“他难道不怕咱们回去报复吗?”

    你这个蠢猪!

    杨松年压低了嗓子,“大宋如今怕咱们吗?”

    李勋摇头。

    还好,还能挽救一下。

    “他们既然不怕,打了就打了,又如何?”

    “那他们的使者去了大夏难道不怕被打吗?”

    这个外交对等原则咱们也可以来一下嘛。

    咱们在汴梁被打,等宋人的使者去了兴庆府后,咱们也能爆捶他们一顿,以牙还牙。

    提到这个杨松年突然面色一白,然后摸了一下肿胀的眼角,用那种惊恐的声音说道:“不对!这不对!”

    “怎么了?”

    使团的人在相互搀扶着起来,有人去搀扶杨松年,被他甩开。

    他的眼中渐渐多了惊惧之色,“宋人的使者多久没去大夏了?”

    使团里有知道的说道:“很久没去了。”

    “这是为何?”

    “刚才那王韶逼迫咱们俯首称臣……以往哪有?”杨松年浑身在颤抖,“宋人……宋人怕是要动手了。”

    他能做正使,脑子自然好使。只是想了一下大宋的应对,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没错!”杨松年缓缓站起来,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颤声道:“要开始了吗?大夏啊!某拿什么去拯救大夏……”

    使团所有人呆立。

    以宋人现在的实力发动攻势,大夏能抵御吗?

    所有人都觉得浑身发寒。

    ……

    第二更,还有。今日有盟主‘安静的黑色小蚂蚁’打赏,晚上加更。

第1411章 活捉梁氏那个娘们

    一份地图被摆在木架子上,韩琦指着河东路那边说道:“陛下,大宋一旦对西夏动手,辽人就会纠结,但他们不会坐视,麟府路那边自然就不能动。折继祖首要是防备辽人,保德军在后面待命。”

    他挥舞手臂,“若是麟府路被攻破也无妨,只要能打下西夏,大宋能承受这样的损失!”

    众人都点头。

    他们是大宋的头脑,自然知道舍小就大的道理。

    包拯说道:“事关国运,当然要从大势。”

    赵曙看着麟府路,皱眉道:“夺取了绥州之后,努力一番,能否让绥州和麟府路连上?”

    他还是想两全其美,让麟府路能有支援。

    韩琦点头,“陛下英明,臣以为可行。”

    “呵呵!”赵曙觉得自己颇有统帅的才能,不禁笑了。

    “沈安那边和西夏使者虚与委蛇,朕却在琢磨怎么攻打西夏,哎!”

    赵曙看着有些唏嘘。

    韩琦马上就劝道:“陛下仁慈,只是既然要动手,那就是国战,万万不可心软啊!”

    他真的担心赵曙变成了先帝那种性子,那大宋还开个什么疆?

    “什么仁慈?”赵曙诧异的道:“朕只是觉着何时能琢磨攻打辽国更好。”

    呃!

    韩琦尴尬。

    但却欢喜。

    这个官家还是那个脾气啊!

    这样的脾气对于一心想洗刷前耻的韩琦等人来说最好不过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见众人脸上带笑,不禁想起了那些出嫁时的新娘。

    老夫是首相,下面的都是女子吧,好好的听话就是了。

    “那王韶一番话让朕有些茅塞顿开,这西北啊!还得要顾着羌人。”

    “是,羌人在那盯着,若是突然插手,咱们得有这个准备,免得措手不及。”

    韩琦看着地图,赞道:“那王韶确实是不错。”

    曾公亮说道:“沈安甘愿让他去主持谈判,可见是看好此人。”

    “谈判……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想来王韶没问题。”赵曙看着地图,恨恨的道:“若是大宋早年就收复了西贼,有了战马,何惧辽人?”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

    “这便是天意啊!”

    欧阳修显然是个封建迷信的受害者,“陛下您想想,当年大宋才将准备振作之际,西贼就突然暴起,让大宋在西北多了个对手,哎!这一下就没法全力对付辽人了。”

    西夏那块地盘大宋一直没怎么控制,比较混乱。后来更是大打出手,直接闹翻了。

    但一提到天意,赵曙就怒不可遏,他挥手道:“没有什么天意!若是有天意,大宋此刻就能逆转了这天意。所谓的使者,不过是贼人罢了,若非是要顾全大局,朕哪里会通同意派人和他们谈判?直接打出去就是了。”

    官家生气了,赶紧哄哄啊!

    曾公亮摸着韩琦的肥腰,韩琦心中一凛,可曾公亮却只是温柔的摸了摸,就像是对昨夜的小妾一样。

    啥意思?

    韩琦楞了一下,曾公亮低声道:“官家不高兴了,小心犯病。”

    经历多了之后,宰辅们也知道了赵曙犯病的规律。

    大喜大悲,恼怒生气这些情绪最容易导致赵曙犯病。

    情绪越激烈,犯病越快,越严重。

    韩琦想想也是,就说道:“陛下若是想,臣就能把他们打回去!”

    赵曙见他‘虎背熊腰’的,不禁就笑道:“朕信。”

    韩琦不禁得意洋洋的道:“不是臣吹嘘,在文官里,就臣最能打……”

    众人想起了他骑棺杀敌的事迹,不禁都夸赞不已。

    赵曙赞道:“韩卿当年若是弃文从武,想来我大宋会多一员猛将。”

    一屁股能把人做大小便失禁的,这不是猛将是什么?

    “陛下,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外面来了个内侍。

    陈忠珩沉声道:“陛下在呢!慌什么?”

    是啊!

    朕在呢!

    怕什么?

    赵曙点头,那内侍进来禀告道:“陛下,咱们这边和西夏使团打起来了。”

    韩琦一听就乐了,“沈安带的头吧?定然是打的鼻青脸肿的。”

    曾公亮没好气的道:“此事不好大张旗鼓,难听。”

    殴打对方使团,这个传出去丢人。

    韩琦瞪眼道:“什么丢人?都要动手了还怕什么?”

    西北苦寒,出兵的话得等明天开春了。

    不过在此之前大宋需要做的准备工作不少。

    操练军队,调派军队、粮草、军械……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个说的就是战争。

    战争打的就是钱。

    不管是北宋还是南宋,能支撑这么多年,金钱起到了最关键的作用。

    咱就是有钱,怎地?你厉害,咱就用钱来砸你!

    赵曙觉得沈安带队打架应当不会吃亏,“说说。”

    内侍说道:“两边开始议事,后来那边的副使叫嚣。”

    马丹!

    对沈安叫嚣,这不是作死吗?

    君臣相对一视,都觉得那位副使李勋就是在作死。

    内侍自豪的道:“沈郡公自然不会给他脸,当即喊弄死他。”

    操蛋的小子啊!

    赵曙黑着脸,“这是国事,不是泼皮无赖打架。”

    打一架就罢了,弄死了怎么交代?

    内侍却觉得沈安此举大快人心,只是不敢说出来,“沈郡公把书一扔,可王承旨却更快,直接……”

    “等等。”韩琦打断了他的话,“沈安在看书?”

    内侍点头,很嘚瑟的道:“是啊!沈郡公就是在看书,压根看不上那些西夏人。”

    这内侍自豪的很啊!

    赵曙也觉得自豪,但依旧没好气的道:“后来呢!”

    叫你去压阵,你却捧着本书看。

    这是渎职啊!

    “后来王承旨一人打好几个,还打赢了,再后来咱们这边的人一拥而上,把西夏使团的全给打倒了。”

    赵曙意外的道:“那王韶竟然文武双全?”

    韩琦想起自己才将说文官里就数自己最能打,不禁有些纠结。

    “陛下,沈安求见。”

    这厮来请罪了!

    赵曙冷着脸道:“让他来。”

    稍后沈安来了,觉得殿内仿佛是吹着冷风,一看赵曙冷着脸,再看宰辅们也冷着脸。

    这是怎么了?

    “打架了?”

    “是啊!”

    赵曙冷笑道:“打赢了?”

    沈安点头,“不是臣吹嘘,若非是担心把人打死了难听,西夏使团现在已经都丢化人场去了。”

    化人场就是火葬场。

    赵曙黑着脸道:“为何不虚与委蛇?”

    大宋需要战略欺骗啊!

    你竟然这般冲动,为何?

    “陛下,大宋要对西夏动手,很难隐瞒。”

    兵员调动,粮草调动,全特么往西北去,你说梁氏那个娘们再愚蠢也该知道大宋是想让她跪了吧。

    赵曙点头。

    沈安继续说道,“恕臣直言,梁氏如今对西夏的统御并未根深蒂固,此刻大张旗鼓,能让西夏内部先团结,然后分裂。”

    “说说。”赵曙想听听沈安对西夏攻伐的见解。

    “陛下,梁氏是汉女,西夏权贵不会服气她,若是大宋开战,西夏内部会暂时结束矛盾,并肩作战。可当大宋节节胜利时,西夏内部必然会分裂,到了那时,自然会有人对梁氏下手。”

    “若是偷偷摸摸的去进攻,能否瞒过西夏人难说,可能瞒过辽人?”

    君臣摇头,随着大宋对辽国不断取得胜利,辽国往大宋跑的密谍越来越多了。

    “辽国得了消息,定然会传给西夏人,让咱们和西夏人大打出手,他们就在边上喊666.”

    “什么666?”赵曙不解。

    沈安尴尬的道:“没什么。陛下,梁氏地位不稳,此刻对西夏下手,正当其时。而且西夏人若是把兵力都部署在前方,那对于大宋可是坏事?”

    众人摇头。

    历史上梁氏带着西夏打成了平头哥,可现在大宋崛起,没地方给她施展平头哥的本事啊!

    所以西夏内部的矛盾依旧存在。

    至于西夏人提前部署兵力,相当于一开始就是决战,大宋最喜欢出现这种局面。而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西夏人收缩兵力,坚壁清野。

    “上兵伐谋。”赵曙赞道:“看来你近日倒是读了些兵书。”

    呃!

    沈安什么都看,就是不看兵书,但他依旧厚着脸皮说道:“臣最近刻苦琢磨兵法,古今的兵法都看了个遍,有些所得了。”

    包拯看了他一眼,觉着以沈安的尿性去读兵书的可能性不大。

    沈安走到地图前,指着陕西路那边说道:“陛下,绥州、环庆、原州……大宋可屯兵于这些地方,三个地方可同时出兵,咱们别想着能一战灭了西夏,那样反而会激发西夏的凶性,臣以为一条线排开,一步步的打进去,打下一地就彻底收复一地,稳扎稳打……当然,若是有奇袭的机会也不可放过。而最终的目标就是打进兴庆府,活捉梁氏那个娘们!”

    赵曙自动忽略了娘们这个词,问道:“为何不一鼓作气?”

    这个……

    历史上大宋五路伐夏,就是打乱套了。种谔最先没忍住,率先发动,惊动了西夏人。随后决战开始,几路一起推进,结果快慢不一,而且最关键的是没人来协调,最终导致大败。

    所以沈安觉得一旦开战,别弄什么几路合围,那弄不好得把自己丢敌人的包围圈里去了。

    这个年代没有电话,没有电报,你咋有本事判断友军的位置?

    高遵裕为何被诟病,就是大伙儿都在冲锋陷阵,这厮还在后面磨磨蹭蹭的。

    沈安认真的道:“陛下,几路发起进攻,如何能确保友军跟上?若是友军拖拉,那就变成了孤军深入,左右敌军随时能侧击我军,到了那时,不败何为?”

    他指着地图说道:“就说保安军这里吧,我军一路从此处出发,目标攻打洪州和宥州,一旦攻打下来,左翼的环庆路大军未至,右翼的绥州路大军未至,则敌军左翼从盐州攻来,右翼从夏州攻来,前面的敌军顺势一压,三面受敌,如何能挡?”

    马丹,历史上的五路伐夏最终变成了笑话,高遵裕固然有罪,可战略制定者没错吗?

    赵曙仔细看着,都差不多凑到地图上去了。

    韩琦问道:“没那么巧吧?”

    沈安无奈的道:“韩相,沙场征战,从来都是要做好最坏的准备。否则什么都往好处想,那不是沙场,而是玩乐场。”

    什么都往好处想,那还要预备队来做什么?

    沈安指着兴庆府说道:“而且西夏人若是够狠,他们用对付辽人的手段来对付咱们怎么办?”

    赵曙回身,韩琦心中一凛。

    “坚壁清野?”

    “对,还有收缩兵力。”沈安觉得这群君臣好歹不全是棒槌,就是一厢情愿了些。

    “若是初期不利,梁氏令诸军回收,大宋必然挥师而上,可这么一上,补给哪来?一旦断了补给,不用敌军攻打,我军自然崩溃。西夏人顺势反击,到了那时……”

    沈安一拳捶在架子上,“到了那时,大势就要逆转了!”

    君臣悚然而惊。

    “辽军数次攻打西夏,都败在了这一下上面,咱们却是忽略了。”

    历史上赵顼也忽略了,结果国运逆转。

    赵曙肃然道:“此事你提醒的及时,朕却是太乐观了。”

    韩琦有些后怕的道:“亏了安北,否则老夫还自以为得计。”

    君臣看着沈安,不禁暗自赞叹。

    这样的才是名将啊!

    ……

    第三更,还有!

第1412章 冷血屠夫

    西夏使团疯了。

    “我等要回去!”

    他们站在驿馆外面,冲着王韶咆哮。

    王韶身后的军士上前,他伸手拦住,对杨松年说道:“为何?”

    杨松年判断大宋铁定要对西夏动手,所以一刻都不想停留,恨不能插翅飞回兴庆府,告诉梁氏这个坏消息。

    “大宋冷漠,我等在此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杨松年在看着王韶。

    王韶不动。

    他原地不动,这便是不同意。

    西夏使团刚有了讨论结果,他们觉得大宋君臣是在拖延时间,想把他们留在汴梁。

    杨松年心中焦躁不安,知道王韶不容易打动。

    连王韶都不能打动,那凭什么去打动赵曙?

    他嘶吼道:“动手!”

    身后有人摸出短刀,王韶身后的军士马上拔刀。

    “不必!”

    王韶盯着拔刀的西夏人,他有把握干掉此人。

    那人仰头看着天空,喃喃的开始吟唱。

    吟唱的声音悠长,王韶仿佛看到了一只雄鹰在山间飞翔。

    那双眼里渐渐多了绝望,就像是看到了地狱……

    短刃猛地捅刺下去。

    噗!

    那人缓缓跪在地上,面色煞白的问杨松年,“某的家人……”

    杨松年毫不犹豫的道:“十倍抚恤,若是没有,某倾家荡产也给他们!”

    那人嗯了一声,然后手中用力一搅,缓缓扑倒。

    周围来了不少人,见状不禁惊呼出声。

    杨松年悲愤的道:“我等只想归去!”

    这是控诉!

    从未有阻拦使团归去的事儿发生过。

    枢密院礼房的官吏们都觉得这事儿不地道,但没人敢说话。

    因为王韶冷着脸,丝毫没有动容。

    “某来!”

    短刃插入腹部,惨叫声中,再次倒下一个。

    一个官员飞奔而来,近前后,低声对王韶说道:“官家有令,放他们走。”

    西夏若是愿意屯兵边境,对于大宋而言是好事。

    再说大宋也希望用有一次堂堂正正的胜利,来宣告汉唐荣光重复中原!

    礼房的官吏们不禁松了一口气,觉得终于可以脱离煎熬了。

    文官看着血淋淋的自尽场面,实在是有些难熬啊!

    “等!”

    王韶冷冷的摇头。

    这是个冷血屠夫吧!

    瞬间礼房的官吏们都生出了这个念头。

    “某去了!”

    短刃插进小腹,闷哼一声跪下,然后浑身颤抖,直至倒下。

    王韶冷冷的看着,没有丝毫动容。

    这人莫不是个冷血的?

    这是汴梁街头从未见到过的惨烈,不管是礼房的官吏还是围观的人群,都备受煎熬。

    只有王韶冷冰冰的看着,直至第五人倒下,他才说道:“没人说不许你等归去,这般惨烈是为何?是为了彰显西贼的刚烈?若是如此,某愿意持刀斩掉你等的头颅,快马送去西北。”

    李勋张开嘴,可想起那天王韶的拳脚,不禁就怕了。

    所谓权贵,一代强大,二代守成,三代能不败家就算是不错了,三代之后,大多数就是废物一个。

    平头哥的报复传统看来并未传递到李勋的身上,王韶见他胆怯,就说道:“你等可自去。”

    他转身就走,周围哗然。

    “真没阻拦他们?”

    “是没阻拦啊!”

    杨松年想说王韶带人站在那里,就是不给离去的意思。

    可王韶没说过这话啊!

    他事先安排了人自尽来逼迫宋人,可现在看来那五人却是白死了。

    “都是勇士啊!”

    有人在叹息,大抵觉得那些勇士死的太冤了。

    杨松年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几日的焦虑,以及巨大的挫折感,让他觉得头有些晕沉。

    胸口一阵烦闷,让他不禁抬头张嘴。

    “噗!”

    鲜血喷了出来,鲜艳。

    大宋和西夏之间的关系,骤然就多了血腥味。

    王韶回去复命。

    “自杀了五人?”

    富弼沉吟道:“此事不怪你。”

    “相公,有人来报。”

    一个官员进来,行礼后看了王韶一眼,然后说道:“西夏人自尽两人时,官家令许他们归去的消息也传到了,王韶依旧没有阻拦,最后西夏人自尽五人,这才说话。”

    富弼看着王韶,见他面无表情,就问道:“为何?”

    王韶说道:“西夏人敢这般做,定然是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其一是急于归去报信,其二便是想弄臭大宋的名声,下官以为,既然要死,那便多死几个。”

    富弼看着他,微微眯眼。

    王韶不动。

    来禀告的官员觉得有些好奇,心想这可是抗命啊!这王韶竟然不怕?

    王韶依旧不动。

    “哈哈哈哈!”

    富弼突然大笑了起来。

    这笑声很是轻松,众人都知道王韶怕是度过了此劫。

    可这是为何呢?

    “老夫在想你以前便是个文官,可此次归来后,被沈安磨了许久,竟然变得杀伐果断起来,倒是异数。”

    王韶低头。

    富弼起身道:“大宋和西夏之间已然是剑拔弩张了,西夏使者就是察觉到了,所以才急着要回去。大战就在眼前,你这等年轻人正该为国效力,去吧。”

    王韶也有些奇怪富弼的态度,拱手告退,那个来告状的官员讪讪的跟出去说好话。

    这是看到富弼对王韶的态度太亲切了,所以后悔了。

    可王韶只是冷脸以待,随后就出了枢密院。

    都背后捅刀子了,还指望某对你笑脸相迎?

    做梦!

    一路去了沈家,沈安正在看地图,琢磨西北攻伐的事儿。

    “子纯怎么有空过来?”

    王韶说道:“先前西夏使团为了离去,自尽五人。”

    “嗯?”

    沈安抬头,揉揉眼睛,说道:“这是造声势,无需搭理,官家那边定然会同意他们离去。”

    王韶佩服的道:“是,官家随即令人来,说是许他们归去,只是下官还拖延了一阵子,让他们多死了三人。”

    “多死了三人?”

    沈安走过来,神色平静,可王韶却有些紧张。

    面对富弼时他压根就不紧张,可此刻面对沈安却有些担心被批评。

    “不错!”

    沈安心中欢喜,觉得自己算是为大宋提前发掘出了这位名将。

    文官中将会多一位能领军厮杀的异类,大好事啊!

    而且王韶被官家和赵顼欣赏,以后自然是革新派的人,一旦他立下战功,以后就是革新派的得力干将。

    “哈哈哈哈!”

    沈安心中喜悦,不禁就大笑了起来。

    王韶不知道他为何大笑,心痒难耐。

    “干得好!”

    沈安笑够了,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对付敌人,只要能占便宜就别放过。”

    “可有人不满。”

    王韶皱眉。

    “这世间啊,只要你做事就会有人不满。既然如此,只要对大宋有利,那些不满就当是耳旁风罢了。”

    王韶心中一松,又说了富弼的态度。

    “这是想送人情!”

    沈安失笑道:“富弼想去西北,参与攻伐西夏之战,可政事堂是铁板一块,不会让他过关,所以他就通过你来向某示好,想让某为他在官家面前说好话。”

    王韶瞬间就想通了前因后果,“是了,您是大宋名将,此次攻伐西夏必然是要去的,而且您的意见官家会格外重视,若是您说富相适合去西北,官家怕是真会认真参详。”

    原来富弼对某那么好,竟然是想向沈郡公示好吗?

    王韶全明白了。

    这个人情可不小啊!

    他皱眉道:“下官告退。”

    “想回去请罪?”

    王韶点头,“国事就是国事,却不该让您被拖累。富相那等人,一旦有事相求,定然不小,下官不想让您为难。”

    这是个知恩图报的大丈夫啊!

    沈安心中欣慰,淡淡的道:“再大的事,某在,便无碍。”

    王韶摇头,沈安冷哼一声,“怎地?这便不听某的话了?”

    “郡公……”王韶真的想自己去请罪,把这个人情给还回去。

    “某说了,无事!”沈安摆摆手,“富弼想出征,此事是陛下乾纲独断,富弼会想清楚的。”

    “可人情还在。”王韶蒙受沈安大恩,自然不肯让他吃亏。

    “人情啊!”沈安呵呵笑道:“小事罢了。”

    在他看来人情真的是小事。

    王韶走后,杨卓雪来了。

    “官人,真的要打起来了?”

    她抱着毛豆坐下来,毛豆咿咿呀呀的叫唤,对沈安伸出的双手视而不见。

    “是啊!”沈安有些兴奋的道:“这是大宋逆转国运之战,一旦获胜,卓雪,咱们的儿孙就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奴役了。”

    只要大宋打开了胜利之门,以后的局势就会持续发展下去。

    胜利能减轻边塞支出,每年是一大笔钱,于是三司使铁定是对外战争的支持者。

    而解除了外部威胁后,军队会开始整顿,会削减多余的人数。

    这样的军队会更精锐。

    于是武人支持。

    “某会去!”

    沈安不可能会错过此战,“可惜芋头小了些,否则为夫真想带他去见识一番战阵。”

    杨卓雪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画面:小小的芋头坐在马背上,跟在沈安的后面一路砍杀向前,身后无数大宋将士在欢呼。

    “嗯,芋头定然会文武双全。”她很坚定的说道:“官人,到时候您要教他。”

    沈安点头,“这世间金钱并不稳靠,最稳靠的还是本事。”

    杨卓雪想起别人家都是拼命挣钱存钱,恨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一生无忧。

    可自家夫君挣钱的能力那么强大,大宋第一厉害的首富,竟然觉得该留给孩子的第一选项是本事。

    这便是我的夫君啊!

    瞬间杨卓雪就觉得安全感满满。

    ……

    第四更,晚上还有盟主加更。有月票的书友恳请投给大丈夫。

第1413章 愣头青带来的麻烦(为新盟主‘安静的黑色小蚂蚁’贺,加更)

    汴梁最近很热闹。

    各处禁军都在疯狂操练,三衙疯狂的派人去各处督查,按照三衙长官的说法,那就是不能参加此战的就是看门狗。

    看看吧,别的兄弟都去了西北,就你们还蹲在汴梁看大门,丢人不丢人?

    于是汴梁周边喊杀声整天,让人还以为是西贼打来了。

    “咱们如今可不怕什么西贼,大军去了西北,保证能擒了梁太后那个女人回京,哎哎哎……不是说那女人和谁有一腿来着?”

    “沈郡公。那梁太后仰慕沈郡公的才学,愿意给他暖被窝呢!”

    “啧啧!那是太后啊!想来该是细皮嫩肉,浑身喷香,沈郡公果然有福气。”

    “可不该是给官家暖被子吗?”

    “扯淡,你没发现吗?官家如今就只是和皇后那个啥,没第二个女人呢!”

    “这是从一而终?呸呸呸!官家是帝王呢。”

    “什么从一而终?那是帝后情深。”

    听到这里时,私服出来的赵曙看了身边的高滔滔一眼。

    高滔滔只觉得心中甜蜜,不禁就拉住了他的衣袖。

    “百姓都不怕打西夏呢!”

    高滔滔觉得这个大宋终究是强盛起来了,不禁微笑。

    妻子心情好,这便是另一重欢喜。

    赵曙低声道:“这便是一次次的胜利带来的自信。”

    前方来了一群男子,都穿着官服。

    “好多人呢!”

    高滔滔赶紧避在一边。

    “是御史。”

    赵曙笑道:“他们明日就要去地方了。”

    “就是那些下去督查地方的御史吗?”高滔滔仔细看着,赞道:“看着朝气蓬勃的,很是精神。”

    一个御史小跑追来,喊道:“吴征!”

    前方一个御史回头,“郑宏,别大呼小叫的。”

    追来的御史笑道:“你的字是什么?”

    吴征说道:“行之。”

    那追来的御史赞道:“好字。行之,先前分配了地方,你去何处?”

    吴征微微昂首,意气风发的道:“某去封丘县。”

    “封丘啊!”御史郑宏沮丧的道:“某要去杭州,那边太远了些。”

    吴征笑道:“一两年就会轮换一次,大家都会去各处的。”

    “是啊!”郑宏振奋精神,得意的道:“某此次下去,定然要抓几个大贪官出来。”

    “若是没有贪官呢?”

    “那某就抓几个不作为的官出来。”

    “某也是。”

    御史们缓缓远去,高滔滔若有所思的道:“官人,这便是新政的保证吗?”

    赵曙点头,“看吧,此次看他们下去能做成什么事。不过地方早有准备,就怕他们会被坑。”

    ……

    第二天天麻麻亮时,吴征已经出了汴梁城。

    他一路打马快行,在午后到达了封丘县。

    按照官场潜规则,他第一件事该去拜会知县冯耀祖。

    可吴征牢记沈安说的一句:你们是独立的,地方无权干涉你们的事儿。

    所以他先去四处转了转,把封丘城的情况熟悉了一番,这才去拜会冯耀祖。

    “新御史?”

    冯耀祖肤色微黑,两个鼻孔里各自钻出来一簇鼻毛,看着很是怪异。

    “见过冯知县。”

    吴征来了。

    冯耀祖打量了一下,淡淡的道:“吴御史来了我封丘县,封丘县上下不胜欢喜,若有事情只管说。”

    这是客套话。

    吴征说道:“只是食宿罢了。”

    嗯?

    食宿自然是必须管的,但不需要安排个人跟着打杂?

    冯耀祖看了吴征一眼,见他坚定,就说道:“如此也好,马上安排。”

    你既然不要,那某也不会上杆子讨好你。

    稍后有人带了吴征去住所,县丞说道:“知县,这些御史可是找毛病来的,还是和气些好啊!”

    冯耀祖不屑的道:“某为官清正,不贪不腐,怕他个什么?只管冷着,看他能怎么样。”

    县丞苦笑道:“何必呢!”

    官场有一条准则:能不得罪人就别去得罪人,能用公家的钱粮物资去卖人情,那就别吝啬。反正不是自家的东西,给了也不心痛。

    冯耀祖冷冷的道:“你不懂。这些御史下来是按照一府二人的规制,可凭什么先来我封丘县?汴梁周边的县多了去,开封,祥符,尉氏,陈留,雍丘,中牟,阳武,酸枣……那么多的县,御史台凭什么先派人到咱们这里来?这是觉着咱们封丘有事?是怀疑某贪腐?呸!”

    他不忿的道:“而且你没注意这个吴征吗?看着直挺挺的,此等人最是听风就是雨,到时候搅乱地方,烦不胜烦,所以某不冷着他,难道还得热着他?做梦!”

    县衙本身就有聚拢人流的作用,所以所处的这条街还算是繁华。

    吴征就被安排在了这条街的左边街尾。

    带路的小吏找来了个闲汉,然后一起去了那个小院。

    打开大门,闲汉看了一眼,说道:“腌臜!”

    院子里看着乱糟糟的,竟然有不少干结的屎,还有零散的杂物。

    很糟心啊!

    但吴征毕竟是抱着做事的心态来了,看那闲汉在洒扫,自家也坐不住,就去了里面收拾。

    小吏有些坐蜡,不动吧有些拿大,动了吧不是自己的活,最后还是动了。

    三人一起动手,一个多时辰后就弄好了,随后就是采买被服和简单的生活用品完事。

    下午,吴征看着有了模样的新家,欢喜的道:“不错不错,辛苦你们了,某请客。”

    小吏拱手:“小人衙门里还有事,多谢了。”

    吴征点头,等小吏走后,那个叫做黄戳戳的闲汉谄媚的道:“贵人,先前小人听他们说,您是来找茬的呢!所以没人和您亲近。”

    这个闲汉也算是胆大无畏了。

    吴征笑道:“如此某给你钱,你去弄些酒菜回来,咱们一起吃可好?”

    黄戳戳欢喜的去了,稍后回来,两人坐下吃了一顿。

    “你可熟悉这边的人事?”喝的微醺后,吴征就问了黄戳戳。

    “熟。”黄戳戳拍着胸口道:“这封丘就没有小人不熟的地方。”

    只是要钱罢了。

    吴征拿出一张纸钞来递过去,“这是一个月的花费。”

    黄戳戳欢喜的接了过来,发誓这个月就是吴征的人了,随便他摆弄。

    第二天,吴征就让黄戳戳带路,四处转悠。

    “四处转悠?”

    冯耀祖得了消息,就不屑的道:“随便他,一句话,某持身正,无惧!”

    随后的几天吴征就是这么到处转,封丘各处都被他转了个遍,然后开始下乡。

    他带着黄戳戳,一路去那些村子里查看。

    “有没有人巧取豪夺?”

    “可有人多收了你等的钱粮?”

    “役使呢?”

    在一个叫做杨家村的地方,黄戳戳找到了问题。

    “收呢!”

    一群老农围住了吴征,胆怯的道:“那个叫做陈标的里正,好凶,每次都多收一成,不给就打。”

    吴征皱眉,“你等那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人?”

    一群老农看傻子般的看着他,大部分心灰意冷的回身,“罢了,这是个不懂事的,什么都不懂,咱们还求他作甚?小心那陈里正到时候报复咱们。”

    呃!

    吴征面色涨红,大声的道:“某受皇命而来,你等只要是有了委屈,某就能为你等做主,若是不能,某自请辞官!”

    这话够直爽。

    几个老农回身,其中一个说道:“吴御史,那里正乃是一等户方能担任,一等户家里有钱有人,加之里正管乡间赋税,肥的流油,家里还养着十多个闲汉呢。他又是官身,咱们若是动手,他随便诬陷咱们一个罪名,县里会听谁的?”

    “竟然是这样吗?”

    吴征突然拨开身前的人,喊道:“带某去看看。”

    他一家家的看了过去。

    大部分人家堪称是家徒四壁,家里的人穿着破破烂烂的,锅碗灶台不是缺口就是破烂……

    阳光从屋顶破漏处照射进来,整个屋子看着毫无生气。

    这便是百姓的真实日子?

    几个孩子在看着他,眼神呆滞。他们穿的衣裳也是破破烂烂的。

    这样的日子,和地狱有何区别?

    吴征的眼睛红了。

    他哽咽道:“这样的畜生,某若是不能处置他,回头就一头撞死!”

    年轻人总是热血沸腾,见到不平处就要出手。

    老农们面面相觑,有人低声道;“怕是个愣头青。”

    “是啊!不过总比县里那些不管咱们的大老爷好。”

    “哎!谢一谢吧。”

    老农们跪下,吴征赶紧过去拉,“快起来,快起来。”

    随后他就带着黄戳戳去了那个陈标家。

    陈标看着就是个富家翁的模样,双方一方介绍后,他惶然道:“小人并未多收啊!”

    吴征冷笑道:“还敢抵赖,莫非是要某拿下你吗?”

    呃!

    陈标看了黄戳戳一眼,这个闲汉他认得。

    这个所谓的御史竟然一个随从都没有?

    怕不是个棒槌哦。

    他只是喊冤,最后吴征怒极,就回了县城去寻冯耀祖。

    “杨家村,找人问问。”

    随后一个小吏来了,说道:“杨家村的刁民多,每年收赋税都收不齐,那陈标算是个得力的,至于多收,没有的事啊!那陈标不差这个。”

    冯耀祖淡淡的道:“吴御史以为如何?”

    地方收税历来都是个难题,冯耀祖领略过那些‘刁民’的难缠,所以觉得吴征就是个棒槌。

    可吴征却拿出了一张纸。

    他挥舞着这张纸,愤怒的道:“这是某问来的,从三年前开始,杨家村的百姓每年缴纳的赋税都多了一成,没有的事?这是什么?”

    那个小吏面色难看,他没想到吴征竟然一家家的去问了。

    这事儿很麻烦啊!

    他干笑道:“知县,下面收赋税很难,若是不给些好处,怕是没人愿意干呐!”

    这人竟然胆大如斯吗?

    吴征怒了,骂道:“畜生一般的狗官,那些百姓家徒四壁,衣不遮体,可在你的口中竟然是不给好处就不干?那百姓呢?你把那些煎熬的百姓置于何地?”

    卧槽!

    这人竟然是个愣头青?

    瞬间所有人都知道,麻烦来了。

    ……

    感谢土豪‘安静的黑色小蚂蚁’成为大丈夫的新盟主,让爵士在这个封闭的时段里倍感欣慰。

第1414章 孤独的战士,直奔地狱

    冯耀祖觉得吴征就是个大麻烦。

    按照下面的潜规则,要想让那些大户去收税,你就得给好处,否则收税费时耗力,大伙儿都会躲。

    你有关系,某也有关系,于是各处都来求情,想让自己的关系户避开里正这个职位。

    那时候冯耀祖才是真正的坐蜡了。

    所以许多事儿他都知道,但却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可现在吴征竟然把这事儿给抖落出来了,冯耀祖很惆怅。

    这是违规,而且弄不好就是违法。

    怎么办?

    那个小吏在边上堆笑道:“要不……呵斥一下吧。”

    这便是罚酒三杯。

    吴征怒道:“若是不处置了陈标,某就回京。”

    这是要回京告状啊!

    冯耀祖闭上眼睛,压着火气说道:“让陈标把多收的退回去,其次……重责二十棍!”

    第二天吴征又去了杨家村,带着大家去监督。

    钱粮被搬运出来,各家各户三年来多交的都回来了,欢喜不已。

    “多谢吴御史。”

    一个老农跪下,吴征去搀扶,可更多人跪下了。

    “多谢吴青天!”

    不论是老人还是孩子,甚至是女人,他们都跪在地上,虔诚的呼喊着。

    吴征眼中含泪,沈安的话回荡在脑海中。

    ——千百年来百姓都在渴求青天,为何?因为他们有冤屈,他们有委屈!可他们的冤屈和委屈向谁说?谁会听他们的倾诉?没人会听。所以你等下去,要带回百姓的心声,让官家知道百姓过的如何,百姓心中想的是什么!

    这便是百姓的心声吗?

    只要让他们过上安稳日子,只要不欺负他们,他们就会欢欣鼓舞。

    可为何这样简单的要求也无法达成呢?

    沈安并未给出答案,他希望这些御史们下去自己经历,自己思索。

    如此过几年,大宋将会收获许多坚定的革新派。他们理想远大,他们知道大宋的弊端是什么,他们敢于和那些腐朽的既得利益者们斗争。

    这才是未来大宋该有的模样。

    吴征此刻就渐渐领悟了一些道理。

    原来下面的官吏失去监督之后,真的是祸乱之源啊!

    想想,当这些里正贪婪的冲着百姓伸手时,他们是在做什么?

    他们在挖大宋的根基!

    吴征神色坚定,说道:“这只是第一起!某将走遍封丘各处,但凡有冤屈的,只管说!”

    消息传出,封丘震动。

    “疯了!”

    冯耀祖苦笑道:“官场就是个大染缸,你以为自己能独善其身吗?那你迟早会被人弄死。”

    边上的县丞叹道:“如今好些人去了吴征的住所,说是有冤屈,找他做主,乱了,乱套了。”

    “到时候上面会说咱们不称职。”冯耀祖恼火的道:“而他吴征就成了青天,呸!走,寻个地方喝酒去。”

    在大宋做官真的很爽。

    只要不出大纰漏,随便你干什么都行。

    以后苏轼就是这样,堪称是潇洒哥。不过苏轼并非是好色,只是喜欢那等热闹罢了。

    于是冯耀祖就带着人出门,稍后有本县士绅十余人汇拢而来,外加一队女妓。

    大伙儿出了县城,一路缓缓而行。

    没多久就找到了一处好地方,边上有小湖,岸边有亭子。

    众人进去,把冯耀祖请坐在主位,然后各自坐下,令女妓歌舞。

    歌舞悠扬,众人举杯相和,一时间其乐融融。

    冯耀祖的心情渐渐放松了下来,稍后更是令女妓来陪酒。

    这是官场文化的一部分,大伙儿只是含笑看着。

    在野外喝酒容易上头,渐渐的冯耀祖就有些晕乎了。

    他左右各搂着一个女妓,左边喂酒,右边喂菜,和神仙差不多。

    一骑远来,后面还跟着个快步走的大汉。

    “吴御史,前面有亭子,咱们歇歇吧。”

    吴征几乎每天都出门去查探,他有马,黄戳戳却只能步行,这一阵子坚持下来,觉得人要崩溃了。

    吴征点头,说道:“今日给你买酒喝。”

    “多谢吴御史。”黄戳戳听到有酒喝,精神顿时一振。

    “怎么有人?”

    接近后,能看到亭子边上有女妓舞蹈,亭子里人影幢幢的。

    黄戳戳跑去前方看了一眼,回头道:“吴御史,是知县他们呢!”

    吴征面色一冷,“今日可不是休沐!”

    黄戳戳笑道:“经常有呢。吴御史,知县无事就喜欢带人出游,大家都觉着是件雅事。”

    “雅事?”吴征冷冷的道:“这是庸官,懒政!亏得朝中还说此人是个能干的!”

    他策马过去,黄戳戳说道:“吴御史,前面几个知县也都这样,您不能去啊!”

    大哥,这个天下的官有许多都是这样的,你难道能一一去纠察他们?

    可吴征却就是个愣头青,他策马过去,冷眼看着歌舞和里面的冯耀祖等人。

    “是吴征!”

    “吴御史来了!”

    渐渐的,歌舞停了,人没声了。

    “你来作甚?”冯耀祖冷冷的问道。

    他已经把吴征归纳到愣头青的行列,不准备再给此人面子。

    他甚至已经上了奏疏,说吴征搅乱地方施政。

    回头让你好看!

    冯耀祖喝了一杯酒,觉得头有些晕。

    哎!

    酒量大不如前了啊!

    吴征在外面冷冷的道:“此刻该是上衙,冯知县为何在此玩乐?”

    草泥马!

    冯耀祖真想骂人了,“怎地,某出游不行吗?”

    当年欧阳修做官时也经常带着女人出游,传为雅事,某冯耀祖就不行吗?

    “渎职!”

    吴征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卧槽尼玛!

    冯耀祖忍不住骂道:“小畜生,也敢这般吗?有本事你就去弹劾某!”

    吴征在马背上回身,“对,某会弹劾你。”

    这个疯子!

    吴征上了一份奏疏,石沉大海。

    第二封奏疏,依旧如故。

    第三封……

    他走在街上,那些百姓看到他都摇头叹息。

    有好心人低声道:“吴御史,天下的官吏都是这样呢,你斗不过他们的。”

    那天参加趴体活动的士绅们回去嘲笑了吴征,说他是疯子,想和天下人为敌的疯子。

    官员出游真的太普遍了,谁在意谁傻。

    你真当和士大夫共治天下是假的啊!

    吴征低着头,眼中全是愤怒。

    午饭后,他拿出十贯钱给黄戳戳,“某这便回京了,若是一去不回,你且好生度日。”

    黄戳戳摆手,“不能要,您是真的为百姓做主,小人要了这钱,晚上会做噩梦呢!”

    闲汉都知晓好歹,可那些官吏为何不知呢?

    吴征丢下钱,上马远去。

    此去,不成功就成仁!

    黄戳戳追了出去,高喊道:“吴御史,不成的,不成的,您回来呀!”

    他一路狂追,最后在城门口那里跪下嚎哭。

    这段时日他跟着吴征四处跑,从开始只想挣点辛苦钱,到现在被吴征的一腔热血打动,不知不觉已经变了。

    有人认识他,就问道:“黄戳戳,你这是哭什么呢?”

    “吴御史回京了。”

    “他回京就回京吧,咱们这里离京城那么近,骑马快得很,还能赶上晚饭呢!”

    黄戳戳抬头,泪流满面的道:“吴御史是要去告御状呢!”

    “呃!”

    众人不禁愕然。有人喃喃的道:“他这是要和这千年的官场规矩作对吗?”

    从汉唐开始,官员散漫就是个习惯,从未有人想着去纠正。

    什么上衙打卡……你怕不是脑残了吧?

    “哎!这下怕是回不来喽!”

    “他想和那么多官员作对,那汴梁对他来说就是地狱啊!”

    黄戳戳起身回去,那背影看着格外的苍凉。

    ……

    马蹄声轰隆。

    “列阵!”

    数千骑兵勒住战马,一时间战马长嘶,呼出的白气蔚为壮观。

    “拱圣军如何?”

    赵曙难得出现在城外。

    富弼说道:“兵强马壮!”

    拱圣军堪称是看门狗中的战斗机,历来都是大宋官家最重视的一支军队,有事没事就喜欢拉出来亮个相。

    赵曙满意的道:“拱圣军不错。”

    边上拱圣军的几位都指挥使不禁暗喜,眼神傲然。

    拱圣军,顾名思义,就是拱卫官家,拱卫京城的存在。

    这样的职责让他们把天下诸军视若无物,觉着天老大,我老二。

    “沈安怎么看?”赵曙看向右边,然后缓缓走过去。

    曹佾顶盔带甲站在那里,边上是看着很严肃的沈安。

    “安北,拱圣军看着很厉害啊!”曹佾很艳羡,心想要是万胜军都是骑兵,他能纵横天下。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出来,否则不等赵曙动手,曹御姐就能把他打个半死。

    沈安摇头,很是不屑的道:“就是样子货,国舅,老曹,你信不信,拱圣军若是去了西北,会被折继祖的麾下打成狗。”

    “不能吧?”曹佾觉得沈安怕是夸张了,“看着很是威猛啊!”

    刚才拱圣军的骑兵操练看着气势如虹,那声势,一般人在边上估摸着站都站不稳。

    “国舅你真的还没上道啊!”沈安唏嘘了一下,然后微微昂首,“这军队的强大与否,看威势没用,而是要看杀气!”

    “杀气?”

    这个曹佾真的不懂。

    “对,就是杀气。”沈安说道:“你看刚才拱圣军模仿冲阵的时候,那些将士提刀过头顶,一直这么举着长刀,蠢不蠢?一群蠢货!”

    “沙场征战,但凡是老卒,但凡是杀过人的,都知道最要紧的是节省力气。一句话,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能不举胳膊就不举胳膊。否则你一路高举长刀过去,等直面敌人时,你还有多少力气?”

    曹佾点头,“受教了。”

    沈安叹道:“可惜那么好的战马,那么好的军士,个个都是大高个,全特么让这帮子不懂厮杀的蠢货给练废掉了。”

    曹佾点头,“就是,一群……呃……”

    “怎么了?”

    沈安听他声音不对,就缓缓回身。

    赵曙负手而立,就站在他的身后,再后面就是富弼和拱圣军各厢的都指挥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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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5章 惨烈,灯火阑珊处

    “练废了?”

    “这个……是啊,陛下。”

    “没救了?”

    “这个……臣觉着还是能挽救一下的。”

    赵曙负手而立,不悦的道:“朕要实话。”

    拱圣军数千骑兵在那里干等着,就见到官家和沈安在嘀咕,好像脸色不大好看。

    在西夏使团离开之后,大宋明年将会征伐西夏的消息也传遍了汴梁城。

    诸军都热血沸腾了。

    以前大宋对外征伐,大伙儿都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去的。

    可现在不同了。

    看看各军配发的火药罐和火油弹吧,还有无数神威弩。

    这些利器可是克制骑兵的法宝。

    所以消息一传出来,人人争先,这不连万年看门狗拱圣军都忍不住了,说是要去西北,为官家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

    早些年的拱圣军还有些意思,等狄武襄被猜忌后,拱圣军也变身为看门狗,大宋在交趾、对西夏、对辽国的几次大战他们都完美错过。

    但好歹是王牌军啊!

    装备最好,粮饷最丰厚的一支军队,你沈安竟然说被练废了?

    拱圣军的将领们的眼睛里顷刻间全是利箭,恨不能咻咻咻的把沈安射成只刺猬。

    赵曙说要实话,沈安只能实话实说,“陛下,这军队得要时常出战,长久不出战,这操练看着再得意也是花架子,一旦遇到强敌,怕是会被打成渣。”

    拱圣军的将领们显然不同意这个说法。

    “沈郡公此言大谬!”

    一个都指挥使很是不满的说道:“我军操练不辍,堪称是汴梁第一军……”

    第你妹!

    沈安淡淡的道:“某率军绞杀交趾人时,你们还在京城看大门。某率军和辽人,和西夏人厮杀时,你们依旧在看大门,就凭着这个,某说什么,你这等没怎么厮杀过的将领就仔细听着,别以为自己是拱圣军就得意,回头某拉一军出来,信不信让你们灰头土脸?”

    几个都指挥愤怒了,沈安再问道:“可要试试吗?不选骑兵,免得说欺负你们。就万胜军,国舅,有没有信心!”

    老曹瞬间就燃了,喊道:“有!”

    这时候他哪里管胜负,豁出去弄就是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

    在许多时候,你想得越多越倒霉。

    干就是了。

    他和折克行配合默契,早就把万胜军操练的精锐无比,放眼京城,他老曹敢说谁来了都敢打。

    国舅不错!

    赵曙默默点赞,觉得沈安调动士气的手段简单有效,只是一句话,就让曹佾热血沸腾了。

    沈安盯着几个都指挥使,“可敢吗?”

    换了别人问这话,这几人大抵会怒不可遏,然后管逑什么,冲上去暴打一顿再说。

    可这是沈安啊!

    那就拼一把?

    和万胜军比试一场。

    几个都指挥使眼神乱飞,然后渐渐默然。

    竟然不敢吗?

    赵曙心中失望,富弼叹道:“安北名将,他们自然不敢。”

    赵曙若有所悟。

    富弼进一步解释道:“征战沙场,一旦听到对方是名将,战功赫赫,多半会心虚,随即谨慎再谨慎,大多这样。”

    赵曙笑道:“这就是说,沈安站在那里,凭着名头就能当万军?”

    所谓的万军,就是指一万人马。

    沈安凭着名头就能抵消对方的一万人马的优势。

    这个评价不可谓不高。

    “试试吧。”

    赵曙最终还是想看看拱圣军的成色。

    稍后就去了万胜军中。

    步卒防御,骑兵冲击。

    “开始!”

    骑兵开始冲阵。

    几千骑兵轰然而动,看着很是吓人。

    可万胜军却从容不迫的展开阵型,随后各种防御手段都准备好了。

    “投石机……”

    哪怕只是虚拟的,但当那些投石机动作时,那些骑兵依旧被吓了一跳。

    “弩箭……放!”

    弩弓模拟发射。

    没有乌云,可赵曙却仿佛看到了箭雨。

    “长枪准备!”

    长枪列阵,那些军士瞪大眼睛,盯着冲来的骑兵。

    “差不多了。”

    富弼摇头道:“骑兵的势头弱了。”

    在场人都能看出来,骑兵们的士气在一点点的跌落。

    这是没经历过战阵导致的。

    “停住!”

    铛铛铛!

    鸣金了,可依旧有十余骑继续冲了过去。

    “这是控制不住了?”

    赵曙面色凝重的问道。

    “难说。”沈安说道:“也许是不服气,想看看万胜军的成色。”

    可万胜军的长枪阵纹丝不动。

    上次他们去西北可没少遭遇西夏骑兵,依旧能一路扫荡到青涧城去,可见不凡。

    当那十余骑接近时,长枪阵有些乱了,大抵是担心捅死友军。

    “不许退!”

    折克行见长枪阵有人想撤枪,就大声喝道。

    那些骑兵没想到步卒竟然不退,不禁惊叫起来。

    混乱开始了。

    “步卒为何不退?”

    赵曙有些怒气。

    他看到了折克行在下令,更是多了些不满。

    沈安认真的道:“陛下,此时退一次不打紧,可一旦军士们习惯了退却,下次当他们直面辽军和西夏骑兵时,他们还会退。”

    死一般的寂静。

    “军令如山!”

    说话间,那些骑兵陆续撞了上去。

    砰砰砰砰砰砰!

    长枪折断,人被撞飞。

    惨烈!

    赵曙刚生出了惨烈的感觉,就见那些战马摔了出去,接着马背上的骑兵用各种姿势飞了出去。

    各种骨折的声音传来。

    “十二人。”

    有人点了人数。

    十二人,仅有一人自己爬了起来,其他的十一人都骨折了。

    这还是他们在最后减速的结果,否则这一下就能摔死他们。

    拱圣军的将士们下马冲了过去。

    “止步!”

    折克行上前。

    可那些将士怒不可遏,越发的快了。

    特么的!这是要准备火并吗?

    沈安左手扶着刀柄,大步走了过去,留下了一句话,“护着陛下!”

    随行的侍卫马上就挡在了赵曙的身前,有人牵马过来,请赵曙上马。

    这是程序,哪怕知道拱圣军的人只是想找万胜军火并,可他们依旧要提防意外。

    沈安走到了两军中间,骂道:“草泥马!滚回去!”

    粗俗啊!

    陈忠珩觉得好基友真是太粗俗了。

    曹佾在边上解释道:“陛下,军中你不能文绉绉的,否则将士们会疏远你。”

    赵曙点头表示理解。

    折克行更直接,喝令道:“弃刀!”

    万胜军集体丢弃了兵器,然后跟着折克行走到了沈安的身后。

    要动手吗?

    拱圣军渐渐的放缓了脚步,最后停在了沈安前方三十余步开外。

    “自己找死,想去试试万胜军步卒的胆量,胆子很大,但军中有一条,生死都是自己找的,怎地?还想报复?果然够兄弟,可自己操练的和狗屎似的,怪谁?”

    那几个都指挥使看了赵曙那边一眼。

    赵曙面沉如水。

    完蛋了!

    官家铁定会换人。

    “回去!”

    赵曙策马掉头。

    沈安回身,对折克行说道:“干得漂亮!”

    折克行问道:“可能去西北?”

    他做梦都想出现在沙场上,可没机会啊!

    “肯定!”

    这是一次机会,是龙升天,是蛇钻草。

    大战一开始,每个人的本来面目都出来了。

    沈安跟上了赵曙一行人。

    出了万胜军后,赵曙就在琢磨着军中的事儿。

    “练兵还是要厮杀吗?”

    他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话。

    沈安领会了,“是,必须要经历厮杀,他们才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平日里不教授吗?”

    “教,可教一万次不如上阵一次。”

    赵曙点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就是这个道理。

    沈安不禁说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好诗!”

    赵曙不禁赞道:“有人说沈安的文采怕是有些假,让他们来听听。”

    富弼叹道:“安北大才啊!”

    回去之后,富弼在枢密院召集人议事。

    明年开战,今年就得准备粮草,并且要运到西北去。

    而且许多步卒要提前调动过去,需要的物资堪称是海量。

    枢密院很忙,政事堂有人来问,“诸位相公说有事只管说话。大战当前,往日的事儿都该抛到一边去。”

    这是想插手枢密院吗?

    富弼冷笑道:“回去告诉韩琦,老夫就算是累死了,也会把大军的事安排好。”

    政事堂抵制枢密院干涉政事,现在他富弼自然不会松口。

    不过政事堂要插手枢密院真的太容易了啊!

    不管是哪方面,枢密院都比不过政事堂,这让富弼有些沮丧。

    就在此时,吴征已经到了御史台。

    他见到了唐介。

    “官员出游?”

    唐介愕然,不知道吴征提这个做什么。

    “是。”吴征愤怒的道:“封丘知县冯耀祖带着女妓出游,而且随行还有当地士绅十余人。下官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可士绅本是豪强,知县和豪强交好,一起喝酒玩女人,中丞,这样的行径难道不是渎职吗?”

    所谓豪强,就是地方势力。

    从汉唐开始,实际上控制地方的就是豪强。

    大宋地方官员稀少,编制少的能让人哭,那么靠什么来治理地方?

    小吏!

    也就是役使!

    而最关键的就是士绅,也就是豪强。

    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才有了皇权不下乡的说法。

    这个规则延续千年,可吴征竟然想改变他,这人疯了?

    而且他还说什么官员出游。

    唐介皱眉道:“这些……你回去吧。”

    这个态度很明显了,就是觉得他吴征多事。

    吴征起身,涨红着脸道:“中丞,下官觉着这不对!既然为官,自然要尽心做事,而不是松松散散的。”

    唐介微微摇头,觉得这吴征当真是愣头青。

    “去吧,放你两日假,在汴梁歇息两日再回去。”

    唐介还算是不错,至少给了他缓冲的时间。

    他几乎不用想就知道吴征犯错了。

    这厮定然是和冯耀祖闹翻了,不缓冲一下,回去怕是没脸见人。

    你在汴梁想通了再回去,免得回头被人坑了。

    吴征觉得自己的信念轰然倒塌。

    他宛如行尸走肉般的出了御史台。

    “你的马!”

    “吴御史,你的马!”

    门子喊了好几声,可吴征已经听不见了。

    此刻他心丧若死,万念俱灰。

    他就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最后他出现在了富弼家门口。

    天已经黑了。

    他和富弼有些亲戚关系,不过有些远。

    富弼见了他,等听了他的诉求后,不禁捂额道:“你这是在作死呢!回去吧,回去就当没这回事,回头等明年了,老夫找人把你弄去别的地方。”

    吴征失望的出来,继续漫无目的的走着。

    走到脚酸了,他抬头看着被灯火映红的天空,觉得这个世界格外的冰冷。

    “沈郡公来了。”

    “沈郡公,奴扫榻以待。”

    “沈郡公,奴今日洗的干净,不要钱!”

    “沈郡公,听闻您喜欢丰腴的女子,奴……您看奴可丰腴吗?”

    吴征抬头,前方有两家青楼,灯火辉煌。

    就在灯火辉煌处,那人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沈郡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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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6章 绝望,希望

    青楼,既然带个楼字,定然不止一层楼。

    为何要弄两层楼呢?

    据闻开始时也只是一层楼,只是后来那些女妓站在外面招摇,很是不堪。

    而彼时寻常百姓也没钱来这种地方消费。

    那么主力军是谁?

    官商士绅读书人。

    这些人一边想来弄女人,一边又想给自己立个牌坊,所以自然要弄高雅些。

    有需求就有市场,那些老鸨们与时俱进的弄了个二楼甚至是三楼,一进去就是大堂,看着冠冕堂皇,想那个啥得上楼。

    这样**也有了,而且显得更高雅了,多好?

    “王员外……”

    老鸨冲着一个看着很有威严的男子甩手帕,男子干咳一声,说道:“某只是走累了,里面可有茶水?某喝完就走。”

    “有有有!有好茶,喷香呢!”

    老鸨暧昧的迎了出来,然后听到了二楼那些女子的喊声,不禁就看向外面。

    二楼几个女子正在甩手帕,手帕缓缓飘落下来。

    “郎君小心!”

    闻小种突然出现,身体陡然跃起。

    他右手抓住一张手帕,左手再度挥去,抓住了另一张手帕。

    可第三张手帕却又就飘了下来。

    而且闻小种的手够不着。

    好一个闻小种,只见他一个翻身,右脚神乎其技般的勾住了手帕,落地时,那手帕被挑起,一把抓住。

    他低头嗅了一下三张手帕,说道:“无毒。”

    “哪来那么多毒?”

    沈安觉得他的神经过敏了。

    “香味不同,娘子会问。”

    闻小种把手帕丢掉了,然后打了几个喷嚏。

    呃!

    沈安觉得这个提醒非常及时。

    他一转身就看到了个神情激动的年轻人。

    有些眼熟?

    “沈郡公……”

    吴征看着沈安,想起了沈安当时给大家说的那番话,再想起自己四处碰壁的经历,不禁潸然泪下。

    “这是怎么了?”

    沈安越看他越面熟:“某记得你好像是御史里的一个?叫做什么来着?”

    “吴征。”吴征擦了一把眼泪,有些赧然。

    “吴征……”沈安想了想,此人他有印象,好像是因为富弼来边上看过,“你家和富相有关系?”

    这等裙带关系的御史,沈安真心没啥兴趣,他手中还拎着油纸包,里面是给家人带的零食。

    热乎乎的烤豆腐啊!回家弄点自家的秘制辣酱蘸一下,一嘴下去外焦里嫩,辣酱和豆腐爆炸……

    再来一小壶发酵酒,淡淡的,看着妻儿妹妹在边上吃的香甜,作为一家之主,沈安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是。”

    吴征想起了早些时候富弼的态度,不禁失落不已。

    “怎么回来了?”

    沈安觉得他此刻不该出现在汴梁。

    “下官……”

    吴征说着自己的遭遇,不知不觉中,沈安的态度从不耐烦变得很认真。

    他眯眼看着周围的繁华,仔细听着地方官吏的日常。

    “……下官先去了御史台,中丞不肯出手。”

    吴征显得很沮丧。

    沈安说道:“唐介也不想捅马蜂窝。”

    不是每个人都有那等决绝的姿态。

    “后来下官去寻了富相……”

    沈安负手道:“富相在枢密院的日子还算是不错,不过这等事他却不会掺和。”

    但凡宰辅,在这等事上都会慎重,甚至是搁置这个议题。

    “是。”吴征很无奈的道:“下官出来前就说了,定然要弹劾那冯耀祖,可此次却无颜回去。”

    沈安看着他,问道:“你晚上住哪?”

    吴征摇头,“下官心乱如麻……”

    已经失去正常判断能力了吗?

    沈安说道:“小种,你带着他去安置下来。”

    吴征抬头,“沈郡公,此事还请您出手相助。”

    这年轻人很急躁啊!

    沈安笑了笑,“去歇息吧。”

    这事儿就是捅马蜂窝,你这是想某连夜去捅戳官家的肺管子吗?

    赵曙若是知道了此事,定然会头痛欲裂。

    吴征一路浑浑噩噩的跟着闻小种去客栈安置了下来,他躺在床上,想着此事的艰难,就用被子盖住头,呜咽起来。

    哭了许久后,他爬起来,然后冷的发抖的坐在案几前。

    “既然说要弹劾他,那就上奏疏吧!”

    他开门寻了伙计,借来文房四宝。

    灯火闪烁,他在奋笔疾书。

    心中的愤怒此刻化为文字,化为刀枪,刺向了官场上的那些丑恶。

    他洋洋洒洒的写了数百字,突然抬头,喃喃的道:“前面就上过奏疏,石沉大海,如今再写了有何用?那些人一看是这等事,定然会丢了。”

    在见到唐介和富弼的态度之后,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判断错了。

    没有人支持他的这个举动,大伙儿都觉得他是个大麻烦。

    那么某写了这些来做什么?

    他拿起这张纸,看着那淋漓的墨迹,突然奋力撕扯着。

    喘息声在房间内回荡着,片片纸屑在飞舞。

    “假的,都是假的!”

    他挥舞着双臂,痛苦不已。

    “沈郡公也不肯支持某,他是大宋最胆大之人,他都不敢触碰此事,此事难道不可为吗?”

    吴征抬头,泪痕满面。

    “不,某还有一个办法!”

    他站起来,目光炯炯,“登闻鼓!”

    “某要让天下人知晓此事,为此不惜一死!”

    登闻鼓不是大宋首创,但却是被大宋发扬光大的。

    在大宋,登闻鼓就是个神器。

    最早登闻鼓是用于大事,你有大事可来敲击。

    但宋太祖时,一百姓突然去敲鼓,那时候百姓都畏惧和官府打交道,更不敢去敲击据闻能被官家听到的登闻鼓,所以此人引发了围观。

    此人敲击登闻鼓后,有官吏问他何事,这人说是自家养的猪走丢了……

    你竟然想请官家帮你找猪?

    官吏们大抵是崩溃的,但太祖皇帝却很是欣慰,说百姓竟然来请朕去帮他找猪,可见民间无冤屈。

    此后登闻鼓就沦为了一个奇葩的东西,百姓们见官家和气,于是各种鸡毛蒜皮的事儿都去敲鼓,一时间弄的登闻鼓院的官吏们苦不堪言。

    而吴征的倚仗就是有先例!

    端拱初年,有人击鼓投诉宰相李昉:“北方宿敌契丹人怀有纵马南侵之念,李昉不修边备,只知赋诗宴乐。”。

    宋太宗把李昉罢为右仆射。

    这个是投诉宰辅不干正事,一天只知道和人吹牛笔喝酒玩女人。

    太宗皇帝出手了,这便是祖宗规矩。

    吴征重新写了一份文书,上面的名字一长串。

    韩琦、曾公亮、包拯……

    几十个重臣的名字在上面没闪光,反而是黯然失色。

    他站在那里,坚定的道:“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心情激荡,再也无法入眠,于是就坐在那里直至凌晨。

    当外面传来鸡鸣时,吴征出去洗漱,然后准备去宣德门。

    登闻鼓院就在宣德门,他今日将会震动汴梁。

    天色微明,他一边走一边啃着炊饼,路上还买了一碗热汤喝了,浑身暖洋洋。

    “这汤里有辣酱呢!”小贩信誓旦旦的道:“某的辣酱可是沈郡公亲手教的,和沈家的辣酱味道一个样!”

    但凡提到吃,大伙儿就会想到沈安。

    而沈家的辣酱名气很大,连宫中都会不时要一些给贵人们享用。

    边上有食客坐着在吃汤饼,闻言就说道:“你这人就喜欢吹嘘,那沈郡公文武全才,不是出征就是为官家办事,比宰辅们还忙,他老人家哪有空教你做辣酱?”

    小贩词穷,然后辩驳道:“当年……”

    那食客是个尖刻的,马上就抢话道:“辣酱出来时,沈郡公已经被先帝重用,你去哪和他学的?”

    小贩彻底被击溃。

    这时食客对面的男子抬头道:“他这个辣酱还不错。”

    食客不屑的道:“你可吃过沈郡公家的辣酱吗?”

    男子点头,“吃过。”

    食客嗤笑道:“你吹嘘的本事倒是不小,可沈郡公交好的就那些人,大王,王雱,折克行,苏轼……你是哪一个?”

    男子呵呵笑道:“某哪个都不是。”

    “那你吹嘘个什么?”

    食客顿时就找到了制高点。

    “沈郡公?”

    吴征愕然发现那男子就是沈安。

    天色微明,看着人都有些模糊,可仔细看还是认出来了。

    沈安见到是他,就笑道:“正好一起吃吧。”

    吴征想说自己吃过了,可却鬼使神差的又要了一碗汤饼。

    那食客尴尬的拱手:“小人不知是您。”

    “无事。”沈安和气的道:“大家随便扯几句,赔什么罪?”

    小贩得意了,说道:“沈郡公都说某的辣酱不差,哈哈哈哈!”

    吴征坐在沈安的侧面,问道:“您这是要去哪呢?”

    “寻你啊!”

    辣酱放多了些,加上汤饼滚烫,沈安吃的额头见汗。他抹了一把额头,说道:“你赶紧吃,吃了随某去封丘县。”

    瞬间泪水就模糊了吴征的双眼。

    原来您没有抛弃某。

    而且您也没有放弃那件事。

    “你这是准备去哪?”

    沈安见他两手空空,还以为这人是出来吃早饭的。

    “某本准备去敲登闻鼓。”

    “愚蠢!”沈安毫不客气的道:“那些官吏会表面笑嘻嘻的把你的奏疏接了去,然后石沉大海。”

    “那某就用力敲鼓。”

    “哎!”沈安叹道:“会有人来制止你的,否则老是有人敲鼓,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吴征傻眼了。

    “那怎么办?”

    年轻人啊!

    沈安无视了吴征比自己还大的事实,淡淡的道:“某想去看看那位冯知县是如何的得意。”

    ……

    第三更,还有!

第1417章 去抽他的脸,别客气

    “官家,沈安去了封丘,随行的有御史吴征。”

    大清早,正在吃早饭的赵曙听着汇报,胃口全没了。

    “他去做什么?”

    赵曙摆摆手,止住了张八年的禀告,“让我来猜一猜。御史下去乃是今年的重中之重,可这批御史却太年轻了些,下去后怕是会被地方上的那些官吏给哄骗欺压了。那吴征莫不是被封丘那边给欺负狠了?沈安大清早就出去,怕是想为他出头吧。”

    他笑了笑,“这怎么和孩子打架一般呢?记得当年在郡王府时,大郎和人打架,然后回来寻我为他做主,哈哈哈哈!”

    张八年冷冷的道:“官家,臣刚查明,那吴征去了封丘县之后,就抓住了不少地方上的事,一一逼着封丘知县冯耀祖处置了那些人……”

    “这是翻脸了?”赵曙放下筷子,神色严肃起来。

    “是。”张八年觉得那个吴征就是个傻大胆,“后来他发现冯耀祖上衙时经常和地方士绅出游,更是带着女妓。”

    “女妓!”赵曙的眉间跳了一下,有些恼火。

    张八年说道:“官家,天下官员多有如此。”

    “朕知。”赵曙右手握拳,轻轻敲击着案几,腰背挺的笔直。

    “沈安去了那边……他想干什么?”赵曙的声音渐渐低沉。

    张八年说道:“官家,先前沈安出城时,特地派人来报信。”

    瞬间赵曙的腰背松弛了下去,“是吗?”

    张八年点头,“他叫那人来说自己和吴征去了封丘县,主要是看看山水……”

    “封丘哪来的山水?”赵曙笑骂道:“那边就有黄河,这等天气去,冷风能把人吹傻了。不,朕看是他傻了。”

    “是。”

    张八年告退。

    走在宫中,他想起了先前官家的态度。

    先前得知沈安带着吴征去封丘时,官家看着冷冰冰的。

    后来得知沈安令人来报信后,官家马上就松弛了下去。

    帝王啊!

    不论他多欣赏你,但有许多底线你依旧不能触碰。

    沈安插手吴征之事有些犯忌讳,如果无声无息的去了封丘县,那更是犯忌讳。

    你随意插手地方事务,这是想做什么?

    所以沈安叫人来通报自己的行踪,这一步走对了。

    回到皇城司后,张八年刚歇息了一会儿,手下有人说道:“都知,那沈安行事也太大胆了吧,地方事务也是他能干涉的吗?”

    张八年摇头。

    “都知,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当然有。”张八年淡淡的道:“征伐西夏在即,沈安定然是要去的。”

    众人点头。

    “此乃国战,沈安乃是大宋名将,他若是不去才怪。”

    张八年点点头,“此战若是顺利,他的功劳不少,威望也会提高。可他毕竟太年轻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知,难道他是在提前犯错?”

    张八年说道:“是,他就是在提前犯错。”

    尼玛!

    这也太牛笔了吧?

    “这人竟然笃定此战必胜,更是笃定自己一定能立下大功,这自信……”

    “所以他是名将,而你却只是密谍。”

    张八年起身道:“官家没有吩咐,封丘那边就暂时别管了,等沈安捅个大窟窿出来,为治平三年收尾吧。”

    治平三年!

    他走到门外,负手看着外面的天空。

    初阳霞光万丈,照的宫中一片金黄。

    “治平三年前,大宋守。”

    他走下台阶,双拳紧握,“治平三年后,大宋由守转攻,这个天下……风云动啊!”

    ……

    午时到了,可大部分人只是懒洋洋的呆在家里。

    初冬的时节里,大部分活计都没了,既然没了活计,就是没了收入,那还念叨什么午饭啊!一家子少动弹就是了。

    这是农户。

    而城里的百姓大多有活计,掌柜好些的会给些炊饼之类的食物,不好的直接不管你。

    “喝水!”

    热水在这个时候就是最好的补充。

    “一泡尿就没了。”

    一个大汉在嘀咕着,他的身后是一家客栈。

    客栈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各色人等穿梭进出,带来了各地消息。

    “知道吗?昨日又有步卒往西北去了。”

    一个虬髯大汉一脸激动的道:“某恰好在边上,那大军浩荡啊!看着就欢喜。”

    几个住客正在外面晒太阳,闻言都欢喜不已。

    “这是要打西贼了吧。”

    “嗯,朝中此次并未遮掩,而是大大方方的把大军派过去。那些大车哦,一眼看不到头,全是往西北去的。”

    “步卒和辎重慢,所以必须要提前去,看样子是开春动手?”

    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问道。

    众人看着他,有人退后一步,“你莫不是西夏的奸细。”

    尖嘴猴腮的男子一怔,然后骂道:“老子家里世代忠良,老子的叔叔当年就战死在好水川,你说谁是奸细?”

    众人一听马上肃然,然后道歉,又说请他喝酒。

    众人进去要了些酒,然后七嘴八舌的聊着西北即将到来的大战。

    所谓民间政治家大抵指的就是这些人。

    “沈郡公还没去呢?”

    “如今还早呢,他定然是带着骑兵出发,说不得要等开春了。”

    “嗯,也是。”

    “若是此战胜了,诸位,大宋怕是要不得了了。”

    “是啊!某就想到了汉唐。”

    “汉唐怎么了?”

    “记得老辈人说过,前汉的那个帝王,开国时被匈奴人打的惨不忍睹,后来他的子孙卧薪尝胆,最终把匈奴人给打跑了。还有前唐的那个太宗皇帝,杀了自家的兄弟,夺了帝位,随后那个什么……突厥入侵,太宗皇帝暂时忍了,可没多久就起兵攻打突厥……”

    “后来呢?”

    众人都觉得热血沸腾。

    说话的男子喝了一口酒,得意洋洋的道:“后来突厥被赶跑了!哈哈哈哈!”

    众人不禁欢喜,有人说道:“大宋也是啊!”

    “对,大宋也有澶渊之盟。只是真宗皇帝后来就喜欢吹嘘。”

    “先帝仁慈,这叫做养精蓄锐呢。”

    沈安和吴征从外面牵马走过,听到这话,不禁都笑了。

    先帝更多的是无奈吧。

    沈安想起了赵祯,不禁微微一笑。

    如今的大宋你可满意吗?

    等以后大宋席卷塞外时,想来你会含笑九泉。

    两人一路去了吴征的住所,没想到黄戳戳竟然还在这里看房子。

    “吴御史……”

    见吴征回来,黄戳戳的眼泪夺眶而出,“小人还以为您不回来了。”

    一番介绍后,黄戳戳狂喜跪下,“见过沈郡公,您来了,吴御史就不怕了。”

    这人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沈安歇息了一会儿,吩咐道:“去叫了酒食来。”

    黄戳戳去了,稍后传来消息,说是吴征带回来了一个贵人。

    冯耀祖得了消息,冷笑道:“他认识什么贵人?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县丞笑道:“此事他做过了,汴梁没人会搭理他,就算是宰辅们也不会伸手。”

    这才是冯耀祖的底气所在。

    官员脱岗吃喝玩乐是普遍现象,你吴征哔哔个啥?

    随后的两天里,沈安每日就在吴征的住所里看书,吴征想询问他的打算,却不好开口。

    第三天,冯耀祖的应对来了。

    “吴御史,冯知县来了。”

    黄戳戳临时充当了门子。

    “请进来。”

    吴征在正堂接待了冯耀祖。

    冯耀祖看着这个简陋的正堂,淡淡的道:“吴御史此次回京可带来了什么?”

    三天了,吴征没啥动静,冯耀祖觉得此人是大彻大悟了,知道官场不是他那种混法,所以憋着不出门。

    换做是后世,一句话就解释了这种行径:这人被官场毒打了一顿,懂事了。

    吴征想到了沈安,“冯知县想知道些什么?”

    哟!

    这是还有怨气?

    冯耀祖微微侧身看着他,认真的道:“官,不是你这么做的。”

    他起身在堂内踱步,双手背在后面,姿态威严。

    “为官者,要知道轻重,何为官?代天子牧民,某身为知县,自问所行不差,你这等人却来挑刺,谁给你的胆量?”

    本来冯耀祖是想来息事宁人的,可当看到吴征那冷漠的脸时,不禁就怒了。

    “有本事就去弹劾冯某。”

    冯耀祖最后双手按在案几上,身体前俯盯着吴征,一字一吐的道:“没本事,就老实待着,别给封丘找麻烦,否则某会让你无处容身!”

    他扬长而去,吴征坐在那里,神色茫然。

    随后的几天里,沈安依旧如故,只是让吴征不必担心这些。

    吴征重新四处查探,直至冯耀祖忍无可忍,连续上了多份奏疏,说是封丘不堪吴征的骚扰,请御史台换人。

    御史台接到消息后很是商议了一番,唐介知道吴征在做什么,所以很是纠结。

    再闹下去怕是不大好吧。

    他犹豫了。

    而吕诲也知道吴征在干什么,甚至知道他捅窟窿失败的经历。

    “叫他回来,咱们……换人!”

    唐介痛苦的做出了决定,报请上面批准。

    “沈安果真是去游玩的?”

    赵曙看到了这份消息,很是好奇沈安的安静。

    吕诲亲自去了封丘县。

    一到县衙他就和冯耀祖交换了意见,旋即令人去招吴征。

    吴征得了消息不禁绝望了。

    沈安这几天看似在休息,可脑子里全是未来的战局。

    大战在即,许多人都想去西北分一杯羹,榆林巷被堵的水泄不通,他需要找个清净的地方琢磨战事。正好吴征的事儿他比较感兴趣,于是就来了。

    见吴征准备去县衙,沈安丢掉手中的书,起身道:“等等。”

    吴征看着他,眼中全是无奈。

    还能等什么?

    沈安走到了院子里,缓缓看着周围,很是满意这里的清静。

    “春哥!”

    随着他的声音,墙头翻进来一个男子。

    黄春行礼。

    “收集了多少?”

    沈安意态闲适的问道。

    黄春说道:“很多,按照轻重缓急都记录了。”

    他递来一本册子。

    沈安接过翻看了一下,满意的道:“还行。”

    他把册子递给懵懂的吴征,淡淡的道:“去吧。”

    “吴御史,吕知杂在县衙等着呢,快些吧。”

    外面有人在催促,沈安笑道:“吕诲竟然亲自来了?也好,你去抽抽他的脸,别客气。”

    我能抽他的脸?

    吴征苦笑拱手,把小册子放进怀里,急匆匆的去了。

    沈安进去收了自己的书和地图,然后打包。

    黄春跟进来,“郎君,咱们今日回去吗?”

    “对。”沈安欢喜的道:“小种昨夜来过,说是那些人找不到某,大多不来了,如今归家不会被骚扰。某这几日很想芋头和毛豆啊!”

    ……

    第四更送上,大家晚安!

第1418章 致敬

    封丘县衙里,吕诲坐在上首,冯耀祖只能在边上作陪。

    “吕知杂,吴御史来了。”

    吕诲抬头,“让他进来。”

    冯耀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过往的憋屈都散出来了。

    吴征在封丘县四处折腾,让他苦不堪言,而且此人还软硬不吃,很是硬扎。

    如今你御史台的吕知杂来了,你还能嘚瑟吗?

    吴征进来,行礼后,吕诲说道:“让你等来地方是监督,却不是折腾。把地方折腾的苦不堪言,这不是朝中的本意。如今封丘县上下把状告到了朝中,此事不可为,你跟某回去。”

    下派御史是新政重要的一环,吕诲一直在冷眼旁观,如今见吴征碰壁,他的心情好的不行。

    这就是你们坚持的新政?

    笑话罢了。

    哈哈哈哈!

    他心情愉悦,随即起身拱手,“冯知县,回去后御史台自然会重新换人下来,还请见谅。”

    往日他哪里会对冯耀祖这等小官低头,今日不过是借着对冯耀祖低头来打击新政罢了。

    看看你们干的好事,为了给你们擦屁股,吕某都无奈对一个知县低头了。

    冯耀祖只觉得浑身发飘,大有马上乘风归去的爽快。

    人生之快意是什么?

    看着对手低头!

    此刻便是了。

    他微笑道:“吕知杂客气了。”

    此战大获全胜,他将会名扬天下。

    吴征心中难受,他摸了一下胸口那里的凸起。

    那是沈安给的册子,说是能打脸吕诲。

    先前他浑浑噩噩的没注意,此刻想了起来。

    是什么?

    他摸出了册子,那边吕诲已经在往下走。

    吴征打开册子,看着那一笔笔记录,不禁念了出来。

    “治平二年三月,封丘士绅杨靖请冯耀祖吃酒玩女人,随后杨靖侵占三百余亩良田之事被压下……”

    正在走下来的吕诲一怔,“什么?”

    正准备送吕诲出去的冯耀祖愕然,然后仔细回想着,可却没想起来。

    吴征只觉得心跳在加速,狂喜在涌动。

    “治平二年三月,有人禀告红莲村暴雨,村里垮塌房屋二十余家,冯耀祖随即……”

    吴征抬头,眼中有怒色。

    去干什么?

    去现场查看赈灾吗?

    “冯耀祖带着女妓出行,本地士绅五人作陪。”

    当官当久了,百姓在他们的心中就成了一个数字,大抵和蝼蚁差不多。

    吕诲止步。

    冯耀祖想起了此事。

    那时他本想下去查看,可本地士绅请他去喝酒玩女人,最终他还是决定先去潇洒,第二天再下去。

    就是那么一耽误……

    “当夜再度垮塌十余间房屋,砸死三人。”

    暴雨下,百姓只能躲在破旧的家中。

    当房屋倒塌时,什么反应都来不及了。

    吕诲不禁退后一步,然后用陌生的目光看着吴征。

    此人竟然早有准备吗?

    某主动要求来带他回去,怕是来错了。

    “治平三年五月,冯耀祖接受本地士绅王昌等人的宴请,吃喝玩乐,随后王昌等人收贷,破十二家。”

    高利贷破家,但许多手段令人诟病。

    你若是没有官面的支持,很容易被收拾。

    所以但凡放高利贷厉害的人,大多都和官面有勾结。

    吕诲面色微红。

    吴征看了他一眼,继续翻动册子。

    “治平三年五月,冯耀祖出游十一次,皆是本地士绅出钱,其中还帮他买了两名歌姬。”

    这便是隐形受贿。

    “治平三年六月……”

    吴征抬头,“封丘境内八个村子遭遇旱情,冯耀祖只去了两家,随即回城开了诗会。士绅云集,高才满座……”

    吴征越来越愤怒,他真的忍不住了,“就在他们诗词歌赋不断时,就在他们高朋满座时,那些百姓在嚎哭!那时冯耀祖何在?他在搂着女人接受那些人的吹捧,洋洋自得!”

    “这……”吕诲看向了冯耀祖,他想看到冯耀祖的驳斥。

    冯耀祖面色煞白,说道:“胡言乱语,一派胡言……”

    果然驳斥了吗。

    吕诲心中稍安。

    吴征一怔,旋即选择了相信沈安。

    “治平三年六月,士绅刘田宴请冯耀祖,大张旗鼓,随后刘田以自己和冯耀祖交好为资本,随后总揽两个耆老名额,大肆搜刮。”

    里正就是大宋最基础的统治者,他们掌管着一里之地的赋税劳役,堪称是一言可决生死。

    而耆老更进一步,掌管着一乡之地的大小事务,换做是后世,大抵就是乡镇长官。

    可在大宋,耆老和里正这些都没有编制。没有编制看似很委屈,可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操作性太强大了。

    只要你和州县官员的关系好,一乡之地都是你说了算。

    这等人堪称是土皇帝啊!

    竟然这样吗?

    吕诲半信半疑。

    可冯耀祖却面色大变,说道:“你……你……”

    见他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吕诲心中一紧,问道:“可是实话?”

    吴征看着他,想起了他先前的冷漠,想起了唐介和韩琦的埋怨,不禁红了眼眶。

    “吕知杂,什么是实话?”吴征哽咽道:“下官一心只想为百姓做事,为官家做事,可为何找出了问题却无人管?为何?你等不但不管,反而还压住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为何?”

    吕诲在,今日县里的官吏都来了,算是迎接。

    此刻见吴征冲着吕诲开火,他们不禁傻眼了。

    那吕诲是御史台的副手,你吴征只是个新任御史,你竟然敢冲着自己的上官咆哮?

    关键是他直接揭开了吕诲等人的脸皮,被事情公之于众。

    为尊者讳啊!

    现在这个尊者却被自己的下属弄的狼狈不堪。

    吕诲狼狈的道:“某问你可是实话。”

    吴征看着满头大汗的冯耀祖说道:“您该问冯知县。”

    冯耀祖此刻的头顶看着在冒气。

    白气蒸蒸而上,看着恍如神仙中人。

    可白气下面却是一张惶然的脸。

    “此事……许多人也是这般。”

    冯耀祖终于找到了反驳的借口,振振有词的道:“天下官员如冯某这般的不计其数,你盯着冯某作甚?”

    这便是潜规则。

    “可这是渎职,这是贪腐,这是犯法!”

    吴征咆哮道:“为他人谋私利,这是什么?难道你冯耀祖以为这是正经事?莫非你以为这般作为不该被处置?那这个天下……”

    他缓缓回身看着众人,坚定的道:“难道这等行径也能公行于天下吗?那吴某就算是死,也不会退缩,若是无人处置冯耀祖,某将去皇城……”

    他奋力喊道:“某将会去叩阙!”

    这是一个人的战争!

    他面对无数灰色地带,选择了前进。

    那些官吏纷纷低头。

    这是大佬的战场,他们上去只会成为炮灰。

    大部分人不以为然,可见这种潜规则的影响之大。少部分官吏心有戚戚焉,可却觉得吴征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但冯耀祖怕是要完蛋了。

    但另一个问题却浮上心头:吴征是怎么收集到的这些证据?

    此等证据没人会去收集,而且也不好收集,因为你一去打探消息,马上就会引发地方警觉,那些士绅会联手起来抵御你的查探,还会及时和地方官吏通气,一起把你弄走。

    吴征原先就是被这么收拾了。

    可他却查找到了冯耀祖渎职的证据,顷刻间就逆转了局势。

    看看吕诲吧,那张脸黑的和墨汁差不多。

    “冯知县,可是如此吗?”

    这些事儿每个官员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真要追究下去,天下不安,这也是唐介和富弼选择退缩的主因。

    可吴征还是出手了。

    吕诲看着冯耀祖,眼神冷漠。

    这事儿他判断没跑了。

    冯耀祖头顶上的蒸汽越发的茂盛了,看着就像是一个蒸笼。

    大滴大滴的汗水满脸都是,顺着流淌下去,胸襟渐渐被湿透。

    他颤声道:“吕知杂,此事……此事……”

    不消说,这是真的。

    吕诲心中恼火,说道:“你就等着吕某的弹劾吧!”

    才说完吕诲就觉得不对。

    错了啊!

    此事是吴征找出来的,要弹劾冯耀祖也该是吴征去弹劾,你吕诲去弹劾更像是抢功。

    他冷哼一声,“罢了,此事某不管了。”

    冯耀祖绝望的看着他,突然兴奋的道:“吕知杂,那么多事他吴征是怎么查出来的?下官觉着这是个阴谋,对,此事就是个阴谋。”

    吕诲微微一凛,看向了吴征。

    这是冯耀祖绝地求活的手段。

    咱们都是一伙儿的,这事儿是有人在搞我啊!

    吕知杂,他们今日搞我,明日说不得就会去搞你们,还等什么?大伙儿联手和他们拼了。

    这也是一部分反对新政者的心声。

    当他们的利益被触动时,就会生出这等想法,然后抱成一团,和新政殊死搏斗,不弄垮新政不罢休。

    所以后来司马光从洛阳一路去汴梁时,天下会震动。

    史书记载,司马光所过之处,‘军士’欢呼,‘百姓’雀跃……

    整个大宋都在‘欢喜’,为司马光出山而欢欣鼓舞,觉得大宋有救了。

    这些欢欣鼓舞的人中,不知道有多少是既得利益者。

    新政垮台,反对派成为胜利者,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司马光宛如王者归来的姿态就出自于他们的笔端。

    吕诲看向吴征,沉声问道:“谁在帮你?”

    吴征想摇头,可觉得这样不够磊落。

    他正想说话,外面突然有人来禀告。

    “知县,外面有人自称沈安,说是来了封丘数日,见此地风光不错,只是上空有乌云笼罩,怕是有妖孽在作祟。今日他见乌云渐散,必然是有人在里面收妖孽,他想问问那人,十文钱一个妖孽,可愿卖给他?”

    瞬间吴征落泪,哽咽道:“郡公……某要如何谢您啊!”

    沈安这是担心他摆不平吕诲,来给他撑腰了。

    冯耀祖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喊道:“是沈安,是他来了……”

    封丘就在汴梁边上,沈安这几年的手段大伙儿都知道。

    他说来了封丘数日,此刻出现在了县衙外,号称有人在收妖孽。

    一切都明白了。

    是沈安出手查了冯耀祖的底细。

    邙山军的斥候据闻天下无双,打探一个知县的丑事,那真是不要太轻松。

    冯耀祖绝望。

    吕诲下意识的说道:“某还有事,这便回京了。”

    他刚走出几步,想起沈安就堵在外面,自己出去怕是会被他讥讽,就说道:“可有茅厕?”

    那些官吏呆傻了,没有反应,吕诲一跺脚,自己往后面去了,稍后有消息传来。

    “知县,吕知杂从后面跑了。”

    操蛋啊!

    吕诲竟然被沈安给吓跑了?

    众人不禁唏嘘。

    而冯耀祖已经完全傻眼了。

    众人知道,这人算是彻底完蛋了。

    吴征缓缓回身,看着外面的阳光,恍若隔世。

    他缓缓往外走去。

    官吏们抬头,不知怎么,竟然齐齐拱手。

    唰!

    一双双带着敬意的目光缓缓跟着出去的吴征移动着……

    这是来自于底层官吏的致敬!

    这个天下从不乏正气,只是需要有人把这些正气激发出来。

    而在县衙外,沈安上马,对黄戳戳说道:“告诉吴征,记得自己的初心,某希望十年后依旧能看到一个敢为不平发声的官员!”

    黄戳戳激动的道:“是,小人一定把这话带到。”

    沈安只是在屋里看了几日的书,偶尔看看地图,可随便一出手,就直接拿下了冯耀祖,这等手段让黄戳戳惊为天人。

    “我们回京!”

    沈安策转马头,在闻小种的护卫下离去。

    出来的吴征看着远去的沈安主仆,深深鞠躬。

    天空中的乌云错开了一条缝隙,一缕阳光倾撒下来。

    渐渐的阳光不断在驱散乌云,露出了蓝天。

    所有人情不自禁的仰头看着这蔚蓝的天空,不禁赞美道:“真美呀!”

    ……

    今天依旧是四更。

第1419章 不能拒绝的人情

    御史成批下到地方去,这不只是对新政有好处,对御史台同样好处多多。

    这是御史台职权的延伸。

    “以前的御史台就是盯着一亩三分地,可如今咱们却要盯着整个大宋。”

    御史台的院子里,一群人在吹风,唐介就站在台阶上讲话。

    “职权大了,某诚惶诚恐,唯恐考虑不周,导致地方不宁。”

    吴征竟然把矛头对准了天下的官吏,这一下把唐介惊住了。

    若御史们有样学样,顷刻间御史台就会变成天下公敌。

    他非常清楚,是人就有贪欲,只是目标不同而已。

    而吴征就是想把天下官员全变成没有贪欲的怪物,唐介觉得他是疯了。

    他看着这些御史,语重心长的道:“做事要踏实,莫要好高骛远,吴征的事你等都知道了吧?”

    众人点头。

    吕诲下去之前,御史台就有了议论,大伙儿都觉得那个年轻人太疯狂了。

    苏轼很兴奋。

    他喜欢这种和天下人为敌的感觉。

    杨继年微微皱眉,觉得今日怕是会出些纰漏。

    女婿去了封丘县,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杨卓雪回娘家时随口说了,杨继年马上就想到了吴征的事。

    “吴征好高骛远,此事你等要引以为戒。”

    唐介很喜欢吴征这等有冲劲的年轻人,可冲劲太大了,他也没办法啊!

    众人应了。

    “中丞,此事下官有些看法。”

    杨继年走了出来。

    这是沈安的丈人,唐介报以微笑。

    他不怕沈安,但也不愿意招惹那个动辄打断人腿的家伙。

    “永健有话说?”唐介点头。

    杨继年觉得唐介对自己还真算是不错,而且此人为官也不错,并不是那等庸官。

    所以他觉得有必要给他提个醒,“中丞,吴征虽然毛躁了些,可好歹也是咱们御史台的人,俗话说自己的孩子自己疼,他在外面哪怕是惹了事,咱们不能坐视吧?先拉他一把,事后该收拾就收拾,该雪藏就雪藏,您说呢?”

    “此言不错。”唐介也想这样,但却只能叹息,“封丘县那边上的奏疏多达十余份,说是地方被吴征骚扰,都没法做事了。”

    不是某不想拉他一把,而是他作死的能力太强大了啊!

    众人都纷纷点头,出声为唐介辩护。

    “虽然说是咱们御史台的人,可龙生九子,这还子子不同吧。那吴征被告诫多次,可依旧是我行我素,这是什么?这就是一头奔着深渊跑去,拉都拉不住啊!”

    “就是,谁能挽救他?相公们都不成。”

    “这是惹祸上身呢!”

    “……”

    杨继年等大家说完后,才淡淡的道:“说不定事情不是这样的。”

    老夫的女婿去了封丘县,这事儿老夫觉着怕是会逆转。

    可他不能说啊!

    作为一个久经官场的家伙,杨继年深知事情不出结果就不能吹嘘,否则被打脸只是分分钟的事儿。

    但某暗示了啊!

    你们不听活该被抽。

    他觉得再抢救一下比较好,就暗示的明显了些,“我那女婿吧,这年底了,大军也陆续出发了,可他却杳无音信,哎!不像话啊!”

    众人不知道他干嘛把沈安拉扯进来,有人说道:“你那女婿不是出城了吗?那日有人看到了。”

    “是啊!”

    这个暗示到位了吧?

    杨继年觉得到位了,“吴征的事吧,下官以为……咱们还是拉一把吧。”

    前面说沈安,后面说吴征。

    大伙儿明白了没?

    没明白。

    许多时候,你以为自己的暗示到位了,可你自己会脑补,别人不会啊!

    于是误会就产生了。

    一个官员突然说道:“这沈安莫不是去哪找麻烦了?”

    是啊是啊!

    杨继年看了唐介一眼。

    可唐介此刻想的却是年底的汇报。

    去年是苏轼去的,今年谁去?

    杨继年看着很兴奋啊!

    唐介点头,“永健今年不错,稍后进宫吧。”

    啧啧!

    瞬间院子里就弥漫着一股子酸味。

    竟然是让杨继年去官家的面前露脸吗?

    对于唐介这等层次的官员来说,在官家的面前露脸已经失去了意义,与其如此,不如让得意的下属去,也算是个人情。

    做官做到了一定的程度后,卖人情几乎就是喝水般的自然,有时候自己甚至都没刻意,人情就卖出去了。

    这等境界的大抵就是人情小王子。

    可杨继年却是不想挪窝的,他急忙说道:“多谢中丞,只是下官今年做事乏善可陈,去了怕是会丢人。”

    这位算是御史台的奇葩一朵,多年御史不挪窝,号称是全大宋最没有上进心的官员,无人能比。

    可唐介却知道此次大战沈安铁定会去,此行归来,不出意外的话将会立功。

    这是倾国之战,功劳非同小可,所以先卖个人情吧。

    唐介板着脸道:“上官的交代,哪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明日就去。”

    这是美差啊!

    可杨继年竟然不愿去。

    他不愿意去,咱们愿意啊!

    可唐介却不肯把机会给大家。

    杨继年苦笑着,晚些下衙归家后,有些唏嘘不已。

    李氏见了就问道:“官人这是受气了?”

    杨继年坐下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女婿越发的厉害能干了,如今谁还敢给为夫气受?”

    现在基本上没人敢惹他了,但也不亲近他,就当他不存在。

    “那是怎么了?”

    “爹爹!”

    杨卓超回来了。

    如今他身体抽条,看着瘦了不少。

    “功课如何?”杨继年惯例问道。

    “还好。”

    “还好啊!”杨继年满意的道:“好好读书,到了你这一辈,有你姐夫盯着,你只管考试,考中了进士好生做事就是了。”

    杨卓超昂首道:“爹爹,孩儿定然会努力,不会输给姐夫。”

    少年人大多觉得这个世界就是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配合自己演出。直至被社会毒打了一顿后,才醒悟这个世界不是自己的。

    杨继年不禁失笑,“你啊你,你姐夫这等才华近乎于天授,呃……记得你姐夫刚到汴梁时就和你如今差不多大,可他只用了半年就带着果果在汴梁买了房子,随后更是做了官,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你……好生努力吧。”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杨继年不忍心打击他。

    “爹爹,孩儿一定能行!”

    杨卓超握拳,觉得自己一定能超越姐夫。

    少年正好啊!

    杨继年想起了自己的年少时,不禁悠然神往。

    李氏去交代了厨房,然后回来就问道:“官人,今日是遇到了事?”

    “哎!”杨继年叹息一声,“女婿去了封丘县,此事大多人不知道,可最近御史台却为了封丘县的事纠结,准备收拾了那个御史。为夫想着女婿在那边,怕是有些不同,就劝了劝,可却没人听。”

    “那不正好?”李氏可没有什么大局观,只知道快意恩仇,“他们不听,到时候女婿一巴掌扇的他们晕头转向的,那样最好。”

    “你啊你!”杨继年摇头,“唐介让为夫明日去见官家,这是人情啊!为夫不想领都不成的人情,只是委屈了女婿。”

    许多时候人情是你无法推拒的,也是你无法偿还的。

    这便是隔山打牛式的送人情。

    李氏过去拍了儿子一巴掌,“看看,看看,你姐夫如今连御史中丞都要卖人情给他,你还说自己能超过他,好生读书吧,咱们不好高骛远。再说有你姐夫就够了,再来一个折腾的,你爹爹怕是会熬不住。”

    杨继年唯有苦笑。

    深夜,杨卓超依旧点着灯在看书,不时记录些重点。

    某要成功!

    杨继年晚上起身去看了一眼,见到灯光后,不禁就笑了。

    年轻不努力,老了会后悔啊!

    第二天,吃了早饭后,杨继年就去了皇城外等候召见。

    此刻在进行小朝会。

    “……陛下,各处步卒都动了。”

    富弼在介绍准备情况,“京城最先出发,随后是各处,他们将集聚在陕西路。大军云集,粮草为先,托这几年赋税增加的福,粮草调运很是便宜,可保大军出征无虞。只是民夫要征发不少。”

    这么多军队出征,如何保障辎重能及时跟进,这是一门学问。

    富弼看着憔悴不堪,赵曙满意的道:“富卿辛苦了。”

    “臣不辛苦。”

    富弼看了韩琦一眼。

    你韩琦想插手枢密院的事?没门!

    韩琦却觉得自己一片好心被富弼当做了驴肝肺,他只是冷笑。

    “此战重大,要集思广益……沈安呢?”

    赵曙突然想起了沈安。

    韩琦等人也觉得奇怪,沈安这段时日好像是失踪了。

    陈忠珩说道:“陛下,沈安好像还在外面。”

    赵曙这才想起来。

    他算是日理万机,许多事也就是过一道,记不住也是常事。

    稍后散了小朝会,有人禀告道:“官家,御史台派了御史杨继年来禀告政事。”

    “让他来。”

    于是有内侍出去,一直到了皇城门口接了杨继年。

    “杨御史请跟某来。”

    这内侍太客气了些,杨继年心中不安。

    一路进去,那内侍竟然还给他介绍了一番各处宫殿的情况,让杨继年心惊肉跳的。

    “这好像是犯忌讳的吧?”

    宫中的情况不该是保密的吗?你怎么还一路解说呢?

    那内侍笑道:“您是沈郡公的丈人,自然无碍。”

    “多谢了。”

    杨继年真没想到女婿竟然在宫中也有影响力,只得和旅游似的,一路听着解说。

    ……

    第二更,还有。求个月票。

    今天有盟主打赏,晚上加更。共计五更。

第1420章 你要不再重新考虑一下?

    见到赵曙,行礼,然后开始禀告御史台今年的事儿。

    “……最后就是那一批去地方的御史,他们大多是冗官,不过御史台经过精心挑选,选出来的都是敢做事的。”

    赵曙一直在听着,此刻突然打断了杨继年的话,问道:“就如吴征这般吗?”

    吴征弹劾冯耀祖的事儿赵曙早就知道了,就算是下面的不报上来,皇城司依旧有渠道获取消息。

    他在旁观着。

    他想看看那些重臣们对此事的态度。

    不过沈安竟然没啥动静,让赵曙有些失望。

    那厮去了封丘县那么长的时间,竟然就在看书看地图,有趣吗?

    不过皇城司说榆林巷每日多了不少人,都是想混进大军,跟着出征的人。

    这些人是想求沈安吧,于是沈安借机逃出汴梁城,倒也不错。

    如今大宋越大的强盛了,以前出征人人避之不及,可如今却成了刷功劳的香饽饽。

    这是把朕当做是傻子了吗?

    沈安回避的不错!

    于是沈安得了加分。

    “官家,吴征此事,臣以为该拉一把。”

    “拉一把?”

    “对。”

    赵曙饶有兴趣的看着杨继年,“你在御史台多年,不肯进取,怎地突然就变了呢?”

    拉吴征一把,这便是激进。

    万年御史杨继年会激进吗?

    赵曙认为不会。

    杨继年说道:“官家,臣的女婿在那边呢。”

    大佬,沈安在那边啊!您可别小瞧了他,免得到时候丢人。

    这是提前给赵曙打预防针,不过看来是白费了。

    “我知道了。”

    赵曙就是看热闹的。

    如果按照他的本意来说,当然希望官吏们都兢兢业业的干活。可人就是那么一回事,你不能指望人人都是能吏,那不现实。

    稍后杨继年告退。

    他一路回去,才进御史台,就看到了吕诲。

    “吕知杂,吴征呢?”

    有人喊道。

    吴征的命运已经被注定了,就是被弄回来,然后大抵会赶到地方去任职。

    这便是犯错的结果。

    但御史天然就该得罪人,所以大伙儿难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惆怅,都在等着吕诲的消息。

    唐介也出来了,看着面色不大好看。

    吕诲低着头往里走,压根不回答。

    咦!

    这是什么意思?

    唐介也忍不住问道:“吴征呢?”

    你不是去拿人吗?人呢?

    他看看后面,就只有杨继年,吴征不见影子。

    “莫不是吕知杂心中不忍,让吴征回家去歇息?”

    操蛋的玩意儿!

    谁都会不忍,就吕诲不能。

    他是新政的铁杆反对者,而吴征他们就是新政的刀。他吕诲一心就想着把刀弄断,哪里会让吴征有喘息之机?

    吕诲想直接进值房去,可这是唐介问话,他不能回避。

    “吴征回来了。”

    外面的门子喊了一声。

    吕诲急忙一低头就进去了。

    丢人啊!

    这次他算是把人丢大了。

    “吕知杂这是怎么了?”

    “怕是病了吧。”

    “某敢打赌,吕知杂这是不忍心。”

    “他若是不忍心某就辞官。”

    呃!

    吕诲身形一顿,不禁回身看去。

    苏轼正在洋洋得意的说话,“吴征他们都是新政的人呢,吕知杂恨不能弄死他们,哪里会不忍心?”

    好你个苏轼啊!

    吕诲恨不能一把掐死苏大嘴,可吴征已经进来了。

    “见过中丞。”

    吴征行礼,看着依旧是器宇轩昂。

    唐介心中叹息,说道:“回来就好,先回家歇息吧,回头有了去处自然会通知你。”

    哪怕是觉得吴征太大胆了些,众人还是有些黯然。

    吴征抬头,“中丞,下官带来了一份奏疏。”

    “辞官吗?”唐介觉得辞官也不错,否则下到地方去为官,那些人会弄死他。

    “是请罪奏疏。”

    吴征递过奏疏,唐介接过,叹道:“你倒是醒悟了,可惜却晚了些。”

    他接过奏疏,却知道这份奏疏没有机会被官家看到。

    他随手打开,第一眼就呆住了。

    “冯耀祖?”

    “是。”

    吴征身姿挺拔,“这是冯耀祖的请罪书。”

    唐介仔细看下去,看着那些忏悔,心中大怒。

    “还说没贪腐,都送女人了!”

    “处处都是吃喝玩乐……”

    “处处都是为人办事。”

    “无耻!”

    御史台里静悄悄的。

    吴征翻盘了。

    就在大伙儿认为他要倒霉的时候,他带回了冯耀祖的请罪书。

    吕诲铁定是吃瘪了,所以回来就灰溜溜的。

    唐介抬头,心中尴尬,但不掩愤怒,“冯耀祖是渎职!”

    他想起吴征来寻自己时的无助,不禁内疚了,然后拍拍吴征的肩膀,“辛苦你了。”

    “下官不辛苦。”

    唐介笑道:“冯耀祖这等人,若是要想逼他就范,证据就得做扎实了,你一人在封丘查探,怎么不辛苦。”

    这等证据是最难查探的,所以众人看着吴征的目光中都带着惊讶。

    这人难道是神仙吗?竟然一人就能查出足以一把按死冯耀祖的证据。

    吴征想起了沈安,“沈郡公正好在封丘。”

    瞬间唐介就看向了杨继年。

    昨日杨继年提及了沈安和封丘,这分明就是在暗示啊!

    我女婿在封丘搞事,唐中丞,你要不再重新考虑一下?

    可某却忽略了。

    唐介觉得自己此次算是失算了。

    杨继年微微低头,心想老夫那女婿的尿性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那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最喜欢把这个天下捅个大窟窿出来,然后把难题丢给朝中的君臣,自己拍拍屁股回家去弄个火锅,一家子围着吃的酣畅淋漓。

    沈安出手了啊!

    这一下直接拍死了冯耀祖,也拍了那些指责吴征的人一巴掌。

    痛不痛?

    “散了吧。”唐介摆摆手。

    杨继年缓缓过去,苏轼在身边嘀咕着,“某就说安北怎么销声匿迹了好一阵子,原来是到封丘收拾冯耀祖去了。哎,他竟然没带上某,否则我们兄弟联手,想来能挖出更多的丑恶。”

    杨继年摇摇头,走到了台阶下,轻轻一跳……

    老夫的女婿如何?

    哈哈哈哈!

    ……

    “冯耀祖认罪了!”

    吴征捅了天下官员的马蜂窝,以至于在汴梁被万人唾骂。当初骂的多狠,现在就有多难堪。

    沈安归来了。

    他一路缓缓去了皇城求见赵曙。

    那些官员进出,见到他后,大多别过脸去。

    陈忠珩出来接他,一路进去一路埋怨,“吴征是捅了天下官员一刀,成了公敌。你倒是好,竟然出手帮他解困,这下你又要多许多对头了。”

    “某怕他们吗?”

    沈安笑呵呵的道:“多了对头,可也多了朋友啊!志同道合的朋友。至于那些对头,他们蝇营狗苟,心中的念头一辈子见不得人,某会怕他们?”

    一路见到了赵曙,沈安把事情汇报了。

    “竟然是这样?”

    赵曙沉着脸,“这是渎职!”

    他看了沈安一眼,见他很老实的模样,就再也忍不住了,“无数人为冯耀祖说好话,说他是能吏,说他是清官,说他是君子!朕真想让那些人来看看这位能吏清官君子的真面目!”

    陈忠珩赶紧劝道:“官家,此事不妥啊!”

    大佬,你是想和官员们闹翻不成?

    可赵曙却进入了一个奇妙的状态中。

    后脑勺在发烫,头皮发麻,心中那股子火气怎么压都压不住。

    “把冯耀祖的认罪书抄写出来,贴在皇城外面,让百官进出看看。不,找人念,有人路过就念!”

    赵曙喘息着,目光凌厉,甚至是有些暴戾。

    犯病了!

    这绝对是犯病了!

    陈忠珩看向沈安,示意他赶紧劝一下。

    可沈安却巴不得让那些人倒霉,所以当做没看见。

    反对新政的那些人最喜欢自称君子,如今被这一巴掌打去,痛不痛?

    想到这个,沈安不禁暗爽不已。

    而且此事之后,下去的御史们就算是有了舆论基础,什么骚扰地方这种话最好别说,否则想想冯耀祖。

    稍后他告退。

    半路上遇到了曾公亮和欧阳修。

    沈安刚想拱手,欧阳修眯眼道:“你是……”

    “某沈安啊!”

    老欧阳的眼睛依旧是那样。

    “哦!沈安啊!”

    欧阳修拉着他说道:“你在封丘做的好事,让老夫在政事堂里都没脸见人了。”

    曾公亮也有些无奈的道:“人人都说那冯耀祖是君子能吏,结果却是个渎职的庸官,哎,包相痛心疾首啊!”

    小子,包拯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沈安心中一紧,说道:“这眼看着就要出征了,家中的妻儿还没好好的陪陪,回头下官就闭门谢客了。”

    曾公亮笑道:“想躲?你此次算是胆大包天,一下子把天下官员都扫了进去,永叔就被人讥讽了,说他当年为官就和冯耀祖差不多。”

    欧阳修举袖遮脸,“那时老夫还年轻,哪里顾得那么多。”

    沈安笑了笑,曾公亮说道:“你来的正好,先前宫中说是快年底了,官家想在宫中弄个花灯会,此事耗费不小,我等准备进宫去劝谏一番。官家的心情如何?”

    花灯会?

    汴梁每年正月十五就有灯会,有时候官家还会在宣德楼上欣赏一番。

    可宫中弄个灯会是什么意思?

    沈安一想就想明白了。

    外面的灯会很精彩,可宫中人他看不到啊!

    这也算是与民同乐了。

    只是曾公亮他们竟然不是担心安全问题,而是觉得花钱多了,这个思路让沈安觉得有些清奇。

    他认真的道:“官家的心情极好。”

    曾公亮和欧阳修笑眯眯的去了。

    沈安摇摇头,觉得他们为这种事进谏纯属是蛋疼。

    宫中那些人一年到头辛苦下来,连个灯会都看不到,如今弄一个有问题吗?最多做好防火准备就是了。

    稍后传出了官家勃然大怒,一茶杯差点把曾公亮的鼻子砸断的消息,接着曾公亮和欧阳修狼狈出来。

    “沈安不是说官家心情极好吗?”

    “是啊!”

    “咱们用包拯来调侃他,那小子怕是存心让咱们好看。”

    “定然是如此,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啊!”

    曾公亮怒不可遏,然后摸摸发红的鼻梁,嘴里嘶嘶呼疼。

    “被沈安给坑了啊!”

    ……

    第三更,还有!

第1421章 对君子宣战

    辽使来了。

    辽使在京城疯狂的叫嚣,说是一旦大宋敢对西夏下手,大辽就会倾国南下,把大宋变成牧马地。

    “诸卿如何看?”

    战争的脚步在渐渐逼近。

    朝堂上也能感受到些气氛。

    韩琦抬头道:“陛下,疯狗狂吠罢了,北方咱们守住就是,无需管。”

    曾公亮点头,“臣也认为北方守住即可。”

    “若是耶律洪基倾国而来呢?”赵曙担心的就是这个。

    “若是倾国而来,季节不对。”

    今日群臣集结,殿前司都指挥使陈宏出班道:“如今是初冬,开战当是春季,辽国必然粮草不济。”

    “不对。”司马光出班道:“辽国应当有粮草储备吧?”

    辽国不是西夏,打到哪算哪,那是一个被中原文化影响很深的国家,应该有储存的习惯。

    “原先有不少,可今年辽国歉收。”张八年也有幸出席了此次议事,出班解释了陈宏那话的依据。

    司马光的眼中多了一抹亮色,“不对吧?老夫怎么听闻今年辽国风调雨顺呢?风调雨顺怎地会歉收?”

    此次征讨西夏,大宋内部并非是铁板一块,反对者不少,其中保守派人数最多。

    保守派,也就是新政的反对派,他们反对征伐西夏。

    ——大宋的日子越来越好了,咱们蹲家里每日两顿饱饭多爽,没事玩玩四方来朝的游戏,这样的日子多惬意啊!

    ——而更多的人是知道此战太关键了,一旦大宋获胜,革新派的威望将会直线上升,此消彼长之下,新政怕是会不断推进。

    所以战争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攻伐,这里面蕴含着无数因素。有时候看似愚蠢的战争动机,可背后的起因却无比正确。而有时候看似正确的战争动机,国内会有无数人想捅刀子。

    这便是党争,从不讲对错,只论小团体的利益。

    张八年看了他一眼,说道:“此事要问着沈郡公了。”

    “和某没关系。”

    沈安在老位置上靠着柱子,觉得日子真舒坦。

    包拯看了他一眼,沈安这才不情不愿的出来说道:“辽国今年是风调雨顺,可架不住那些人没心思种地啊!”

    “什么意思?”

    司马光觉得脑子里有东西在绷紧。

    “没什么意思。”沈安呵呵笑道:“吃了大力丸,精神好了,身体好了,一口气从南门走到北门都不喘气,吃啥啥香……”

    “大力丸?”司马光这才知道自己先前为何那么绷紧。

    “你……你果真用大力丸搅乱了辽国?”

    大力丸在辽国肆虐的消息大伙儿都知道,当初不少‘君子’还说沈安的手段下作。可谁都不敢想象一个大力丸能让辽国变成这样。

    如今呢?

    沈安想起了当初自己被围攻的事儿,不禁心情大好,“辽国上下被大力丸弄的神魂颠倒,到处都是想借着大力丸不劳而获的人,还种什么地?经什么商?”

    王安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竟然能让辽国如此吗?这便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所谓上上之策啊!”

    作为新扎开封府知府,老王最近很是春风得意,这不连这等议事都能来。

    他来了,自然是要给沈安撑腰子的。

    “陛下,当初臣说过对敌不只是征伐,还有许多手段,比如说大力丸,比如说货币,资本……无数手段可以打击大宋的敌人。”

    众人看着沈安,一个声音传来,“臣怎么觉着沈安满脑袋都是阴谋诡计呢?”

    “哈哈哈哈!”

    君臣不禁大笑。

    赵曙说道:“满脑袋阴谋诡计也不错,只是别在大宋用,否则朕会头疼。”

    众人又笑了起来。

    官家才将犯病,一茶杯差点就把曾公亮给砸致仕了。如今看来精神还不错,可见病情还好。

    这就是好消息啊!

    于是臣子们个个面带微笑,只有沈安看着冷冰冰的。

    “臣那时卖出了大力丸,记得当时许多人叫嚣,说什么此举手段下作,只有小人才能干出这等事来。”

    呃!

    这是秋后算账了。

    当时的事儿都过去那么久了,这人竟然还在记仇?

    沈安看着司马光等人,说道:“当年天下混乱,太祖皇帝带着无数将士一路艰难走来,筚路蓝缕,一刀一枪重聚了中原江山,多难?那是用无数鲜血染红的江山,无数先辈的尸骸堆积出来的江山。这样的江山要怎么去守护它?靠那些所谓的君子吗?”

    啪!

    这是第一巴掌。

    赵曙想起了自己看到的那些记载,里面有历代皇帝对大宋的各种思考。

    其中提及开国时的篇幅不小。

    那真是尸骸堆积如山啊!

    那个时候人命只是个数字罢了,最后无数数字变组成了这个大宋。

    沈安看着司马光,“那些君子能做什么?整日夸夸其谈,谈什么道德,谈什么君子之道,可大宋如何了?”

    “大宋越发的衰弱了!”

    “大胆!”

    司马光抬头,眼神凌厉。

    这话犯忌讳了!

    沈安却不管不顾的道:“君子对大宋可有好处?看看韩相,看看曾相他们,看看这些宰辅,谁谈什么君子之道?为何不谈?因为他们都知道,所谓的君子只会祸国殃民!”

    呯!

    笏板落地。

    几个官员赶紧俯身捡起自己的笏板。

    震惊!

    这是宣战书吗?

    沈安对那些所谓君子的宣战书!

    “而那些嘴里的所谓小人,他们殚精竭虑,他们废寝忘食,他们用尽了各种手段,只是为了让大宋强盛。就如同大力丸,被斥之为小人之道,可这个小人之道却能让大宋在征伐西夏时,不必担心辽人倾国南下。”

    沈安走过去几步,御史竟然忘记了呵斥。

    他也听呆了。

    从未有人这般大胆的谈论君子和小人的区别。

    沈安斩钉截铁的道:“若使用这等手段的是小人,那沈某愿意一生一世都做小人,做大宋的小人!”

    死一般的寂静。

    “好!”

    炸裂的呼喊惊破了寂静。

    韩琦做事不喜欢太婉转,大开大合才是他的本性。可为此没少受气。那些人弹劾他跋扈都多年了,隔一阵子就来一次,让他防不胜防。

    沈安的这番话算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见那些‘君子’们被沈安说的哑口无言,他的心情大好。

    “这样的小人,老夫做了。”

    韩琦微微点头,这是声援。

    曾公亮微笑道:“小人君子……百年后自然有公论,百年后不能,那就千年后,总是有个公道在的。”

    按照历史走向,百年后革新派会被声讨,但千年后却不同,至少人中楷模司马光的面目被揭穿了不少。

    “哪有什么君子小人?”

    包拯出班,看着云淡风轻的,“所谓君子,必然是德高望重,可做了重臣,做了宰辅,当知道君子于治国无半分好处,坏处倒是不少。”

    司马光依旧木然。

    君子治国,把自己的‘君子’属性强加于国家之上,这个国家不出问题才特么见鬼了。

    “可有人若是想用什么君子之道来搅动风雨,那老夫倒要看看他那张脸皮下面是何物,可真是君子!”

    包拯的眉间全是冷色,“今日谁敢说自家是君子,可与老夫来辩驳一二,老夫当面讨教君子之道,可有吗?”

    他缓缓环视一周,“谁是君子?”

    大宋第一喷子上线!

    满朝君子默然。

    这样的对立就是党争。

    赵曙漠视了这些争斗,欢喜的道:“一个大力丸,不但挣钱不少,更是让辽国今年无暇南顾,朕以为这才是兵法。兵法用于兵,战无不胜。用于政,则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沈安此举于国大有益处,可为大功……”

    才说完赵曙就有些后悔了。

    沈安在封丘县私下调查冯耀祖犯忌讳了,这便是出征前的犯错,提前抵消了一部分功劳。

    可眼下大力丸却立下大功,哎!

    怎么办?

    赵曙痛并快乐着。

    沈安一听大功就欢喜,独自在嘀咕着。

    边上有人听到他在念叨谁谁谁,又是左腿右腿的,不禁离他远了些。

    司马光看了吕诲一眼。

    当初说沈安用大力丸祸害辽国西夏是小人手段的人里就有他,如今怎么说?

    吕诲低头,看着很是平静。

    这是修炼到家了啊!

    官场需要的是不动声色,被揭穿真面目后也得稳如泰山,甚至是面带微笑。

    这样的人才走的远。

    吕诲以前动辄就呵斥,动辄就言辞激烈。

    如今看来这人是长进了啊!

    可他是怎么长进的?

    司马光想了想,愕然发现吕诲是被沈安打击多了之后才有的长进。

    “辽使在汴梁叫嚣,这是叫唤的狗不咬人,征伐之事不可停,要更快些。”

    赵曙看着群臣,真心想来个御驾亲征。

    群臣应了。

    赵曙抚须看看宰辅们,说道:“此战浩大,须有宰辅重臣领军。”

    已经定下了三路大军出征,三路大军,必须有人从中协调,而此人要有威望,必须是高官重臣,否则压不住那些骄兵悍将。

    宰辅正合适。

    宰辅们都低下头,可沈安刚打赌,他们此刻的心跳如雷。

    只有欧阳修茫然看着虚空。

    他的眼睛不好,去了只怕会误事。

    上次沈安说了什么……弄个能让眼睛变好的东西,可时至今日还是没见影子。

    年轻人就是不靠谱啊!

    沈安看着包拯,包拯的年岁大了,征战跋涉太辛苦,他不希望包拯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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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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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人都说大宋无丈夫。从而是弱宋。弱宋不能自守,偏安一隅。遂使神州陆沉。沈安很想做个大丈夫,但他得先背着四岁的妹妹在汴梁城中求活……新书的qq群:方家庄,号码:624065836这是普通群,等本书上架,在群里验证过全订后,再进全订群。北宋大丈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大丈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