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北宋大丈夫TXT下载北宋大丈夫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北宋大丈夫全文阅读

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92章 让人眷恋的炊烟(为盟主‘当年、驸马爷’贺,加更)

    深秋的汴梁不见半点萧瑟模样,街头上人潮涌动,车水马龙。

    深秋就代表着歇息。

    农户忙碌了大半年,现在可以好好的歇一歇了,就携家带口的进了汴梁城,去大相国寺里转一圈,半日光阴就消磨了。一家子在里面花十文钱不到吃一顿,热乎乎的,然后心满意足的出去。

    大相国寺若是用后世的眼光来看,大抵就是个大型集贸市场,外加大型娱乐场所。

    各种货物堆积,杂耍,相扑……各种娱乐方式让人流连忘返。

    “天快黑了,快回家!”

    一声叫喊,大相国寺马上就沸腾起来,那些要急着出城归家的人都在叫喊。

    “二郎!”

    “娘子你在哪?”

    “官人,有人乱摸!”

    “弄死他!”

    “……”

    一阵纷纷攘攘后,人流在大相国寺外面汇集,然后往四方去了。

    晏月带着商队正好路过这里,顿时被堵得寸步难行。

    伙计们有些急躁,有人说道:“这送货过去还得等卸货,这天都黑了。辛苦了大半年,就等着吃喝一顿,再玩个女人,不然挣钱做什么?”

    “等着!”晏月看着又被晒黑了些,她拿出水囊喝了一口,想起了宫中的陈忠珩。

    他们在东二条甜水巷买了房子,离开汴梁大半年后,晏月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了。

    在父母去后,她从未有过家的感觉,只想把商队经营下去,直至自己老去,然后寻个地方等死。

    可阴差阳错的竟然遇到了陈忠珩。

    他是内侍!

    那些伙计得知了此事后,并未觉得有个顶级的内侍罩着商队是好事,反而担心晏月受了委屈,不少人在暗示她,最好别和陈忠珩太亲近。

    他是内侍!

    天地初开判阴阳,男为阳,女为阴。

    可内侍却不在阴阳之列。

    这样的人你怎么能和他住在一起呢?

    对此晏月并未驳斥,也没说话。

    作为一个女人,她带着一群彪悍的伙计行走于西北到汴梁之间,遭遇的事儿一般人无法想象。

    她知道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好坏只有你自己知道。

    所以无需在乎旁人的眼光,只要你觉得好,那么就好。

    “晏月!”

    一个欢喜的声音传来,晏月的嘴角微微翘起。

    就在左前方,便服的陈忠珩在跳跃招手。

    见晏月转头看过来,陈忠珩欢喜的喊道:“某在这里,某在这里。”

    “这人!”

    晏月笑了起来,然后下马走了过去。

    人群中,他们艰难而行,当见到彼此时,眼中都有欢喜之色。

    “怎么现在才回来?饿了吗?”

    陈忠珩见面就埋怨,接着就开始了碎碎念:“看你又晒黑了些,回头某弄了宫中的好东西给你擦擦,那些女人擦了看着白净。”

    晏月含笑听着他碎碎念,然后问道:“老陈,你怎么有空出来?”

    陈忠珩得意的道:“今日官家心情大好,赏赐宫中人,某得知你要回来,就告了假。”

    “好告假吗?不方便你就晚些再出来。”

    “好,怎么不好?不是某吹嘘,在宫中就没有某办不成的事。”

    “你又在吹牛。”

    “某哪里吹牛了?你不信,你不信某……”

    “我信了。”

    “……”

    陈忠珩陪着她去交货,只是亮出了沈家的牌子,那掌柜马上肃然起敬,“是沈郡公的朋友吗?好说,价钱好说,来人,帮着卸货!”

    晏月发现掌柜的态度好的不像话,就拉了陈忠珩出去问话,“老陈,这掌柜怎么那么好说话?”

    生意人什么话都会说,就是不肯说出那句‘价钱好说’。一旦说了这句话,就代表着你放弃了在这次交易中的主导地位。

    陈忠珩笑道:“沈安前次去了西北……”

    “那个我知道。”晏月欢喜的道:“那时候我在路上,后来听闻沈郡公一战收复了绥州,欢喜啊!我们那时在延川城里,沈郡公收复绥州的消息传来,整个延川城都轰动了。那些军民在街上大喊大叫,欢喜啊!都说这是大宋第一次主动收复失地,以后西夏不足为患了。”

    “是啊!”陈忠珩也与有荣焉的道:“他后来还击退了梁氏的进攻,可在京城却有人冲着他家动手。”

    晏月的眸色一冷,陈忠珩感觉自己的对面是一头老虎,母老虎。

    “那等人都该杀了。”晏月愤怒的道:“沈郡公在西北为国效力,竟然有人在身后捅刀子,这样的人,不死何为?”

    “别气别气!”陈忠珩笑道:“你不知道,那沈安的妹妹……一个没成年的女孩子,带着家人就去砸了那家。那些人就报官,想借机整沈家,谁知道出来了许多人站在沈家这边,一下把他们给压倒了。等沈安一回来,那人的手段……晏月,你不知道,人人都说他是以德服人,可他一回汴梁,那几个得罪了他的人都没跑,一个接着一个的被他收拾,痛快啊!”

    晏月一怔,然后笑道:“他在西北杀伐果断,自然不会是那等优柔寡断之人。以德服人,可这世间有德之人何其少,他自然要动手。”

    钱货两讫后,陈忠珩带着晏月回家。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但屋子里却能看到很是干净。

    “你打扫的?”

    晏月觉得浑身放松。

    陈忠珩有些别扭的道:“嗯。”

    在晏月走了之后,每隔一阵子他就会出来一趟,然后打扫这边的屋子。打扫完之后,他会坐半天,呆呆的想着以前,以及以后。

    人生苦短,你不知道自己将会终结于何时。尘归尘,土归土。

    人生孤独,你无法承受,于是想寻个伴侣一起对抗这个孤独。

    许多时候,你看着他(她)坐在那里看书,什么话都不用说,你就会觉得很充实。

    这就是陪伴。

    而灯红酒绿之中,你只能寻到一时的欢乐,却永远都找不到这份心灵的安定。

    陈忠珩陪着晏月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要进宫去伺候。

    “你在家里歇息,等下午某再出来。”

    陈忠珩急匆匆的想出去,晏月叫住他,“你还没吃早饭呢!”

    陈忠珩摇头,“某出去买两个馒头吃了就是。”

    “你等着。”

    晏月急匆匆的去了厨房,稍后炊烟升起。

    不过是一刻钟不到的功夫,两个肉饼就煎好了。

    晏月麻利的用油纸包好肉饼,抬头道:“你记得冷些了再吃,免得烫到……你……”

    陈忠珩眼中含泪,握住她的手,“晏月,某一生都不知道家是什么,现在知道了。”

    晏月看着他,突然伸手摸摸他的脸颊,“是啊!家是什么?你有一个牵挂,有人牵挂着你,那里就是你的家……”

    陈忠珩急匆匆的回到宫中,正好赶上朝会。

    他到了赵曙的身边,赵曙问道:“外面如何?”

    “繁华。”

    “繁华啊!那就好。”

    早朝依旧波澜不惊,直至提及了一份奏疏。

    “有人弹劾祥符县知县张启伟,说他受贿三千余贯。”

    赵曙神色平静,但握着奏疏的手很用力,关节都发白了。

    “赵启伟……”韩琦想了一下,“祥符县为免役钱的发端地,每年都能结余数万贯,三司上下对张启伟赞美颇多,怎地这人就贪腐了呢?”

    赵曙淡淡的道:“人心难测,今日英雄,每日奸贼,利益当前,能让人原形毕露。”

    “查吧。”韩琦很是无奈的道:“那些人会说新政就养了一群贪官污吏,哎!头疼。”

    “谁去查?”

    赵曙看着宰辅们,冷笑道:“此事不论好坏,朕都要知道真相如何。御史台靠不住!谁去?”

    呃!

    御史台靠不住?

    唐介听到这话怕是会哭。

    不过活该!

    韩琦觉得唐介连个吕诲都压不住,活该被官家看不起。

    不过谁去查才好呢?

    包拯想出班,韩琦却抢先道:“陛下,沈安在家无所事事呢!”

    曾公亮马上说道:“是啊!他从西北归来之后就歇着了,有大半月了吧。”

    赵曙点头,说道:“年轻人不能太清闲了,如此让他去看看。”

    包拯晚了一步,只能回班。

    稍后散朝,包拯和韩琦走在一起,“朝中多的是人可以派过去,你们偏偏把沈安顶出来,老夫把丑话说在前面,若是沈安在祥符弄出了什么事来,谁担着?”

    韩琦大大咧咧的道:“最多是抓人罢了,有事老夫兜底了。”

    包拯赞道:“韩相威武。”

    呃!

    韩琦看着他,迟疑的道:“希仁你可从不溜须拍马的,怎么突然说起了老夫的好话,这是什么意思?”

    包拯说道:“没什么意思,只是觉着韩相果真有担当。”

    “那是。”

    韩琦觉得此案弄不好真是张启伟贪腐了,沈安去了能做什么?只能愤怒而已。

    哎!

    他见多了那些前面艰苦如老牛,后面贪婪如饕餮的官员,所以并未有什么惊讶的,让沈安去,只是希望用他的手段整治一番贪腐的官员。

    “那些人该收拾了!”

    沈安接到消息有些惊讶,他叫来了王韶。

    “有人弹劾祥符县知县张启伟贪腐,官家令某去查看,子纯可想去看看?”

    王韶点头,“正想去见见。”

    一行人就往祥符县去了。

    ……

    感谢‘当年、驸马爷’的盟主打赏!

    第五更送上,大家晚安!明天没有加更,继续四更。

    一万六千字的更新,理直气壮求月票。然后继续熬。

第1393章 唯有泪两行

    王韶在西北游历了许久,他想把自己的见闻整理出来,以后可以作为对西北攻伐的参考。

    那本册子被沈安打回了数次,每一次都有新的错误。

    王韶看着那些被笔圈起来的段落,不禁叹道:“沈郡公一眼就看到了错谬之处,某却要仔细琢磨良久,哎!”

    他低头看着被圈起来的文字,然后仔细推敲着。

    边上有人笑道:“子纯这是学贾岛吗?”

    著名的苦吟派诗人贾岛曾经为了一个字而冲撞了韩愈的倚仗,这就是著名的推敲事件。

    贾岛作诗一首,其中有一句:鸟宿池中树,僧敲月下门。他觉得敲字改成推字也行,可却又有些不妥,于是就琢磨着推敲二字,直至忘我冲撞了韩愈的倚仗。韩愈听了缘由,就定下了敲字,二人就此成为好友。

    王韶抬头,淡淡的道:“某却不屑于用这等手段去奉迎权贵。”

    这话是把贾岛的冲撞当做是故意的,是去碰瓷韩愈,借机交好。

    那人笑了笑,“那沈郡公如何?”

    王韶看着前方的沈安,目光灼热,“沈郡公这是有大本事,某恨不能追随着他苦学,只恨自己愚笨。”

    众人一路而行,路左突然出现了几个摊子,摊子上摆满了酒肉,几个男子站在那里,仆役们站在后面,齐齐拱手,“见过沈郡公。”

    王韶皱眉看着他们:“是权贵?”

    身边官员说道:“对,他们在此设下酒宴是何意?”

    当先一人拱手,“沈郡公,张启伟借着收取免役钱之机,四处勒索,我辈苦不堪言。幸而官家派了您来,还请为我等做主。”

    沈安看了他一眼,边上有人说道:“送上酒肉!”

    天气冷,喝一碗酒再走会很舒坦。

    那人捧着碗,脑袋垂下,很是恭谨,边上的权贵含笑看着沈安。

    这是礼敬沈安。

    王韶低声道:“对方礼敬有加,若是某,怕是只能喝了酒。可此案还未开始查验,此刻就喝了酒,不妥。沈郡公该如何办?”

    众人凝神看着。

    沈安伸手,几个男子脸上笑容更盛了。

    沈安伸手接过酒碗,弯腰把碗送到马嘴边。

    贱马欢喜的喝了酒,然后意犹未尽的长嘶一声。竟然走过去,伸出舌头舔了那人的脸……

    “多谢!”

    沈安把碗还回去,然后打马前行。

    几个男子呆立原地,被贱马舔的那人缓缓伸手摸了一下脸,然后蹲在地上干呕。

    王韶伏在马背上,身体不住的起伏着。

    “哈哈哈哈……”

    笑声渐渐到处都是,人人都在笑。

    “他们是来为沈郡公接风洗尘,可沈郡公却把酒水给了马喝,这便是说,他们是为了马接风洗尘……哈哈哈哈!”

    大笑声中,那几个接风的权贵面色铁青。

    “这人竟然不给脸!”

    一行人进了祥符后,就有人来报:“百余人堵住了县衙,说是张启伟勾搭寡妇,还生下了孩子,道德沦丧……”

    那么劲爆?

    随行的有御史,却是苏轼这个二货,他怒道:“竟然干出了这等丑事吗?该打!”

    从春秋战国开始,华夏延绵多年,靠的是什么?

    各种说法都有,但沈安觉得更多的是靠着华夏一族自身的理念,也就是后世说的文化。

    其中就有道德。

    作为维系社会各阶层秩序的道德,在许多时候不形于文字,但不管是庙堂大佬还是乡野小民,张口就来。

    这便是不是律法的律法,正是靠着这些无数不形于文字的理念,华夏历经无数劫难,依旧能不断崛起。

    以后在最黑暗的时代,不少人狂呼华夏什么都是渣滓,甚至都想丢弃传承了无数年的文字。在这样的时代,依旧有人在黑暗中坚定前行,再度把这个民族拉到了光明之中。

    这些靠的就是文化!

    这些文化可以是诗词,可以是文章;也可以是一句话,也可以是一个东西,比如说祖宗牌位……这些文化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自信和凝聚力。正是有了这些基本信念,这个民族才永远都打不垮!

    东西方有许多远古传说,在西方的传说里,大洪水来了,他们打造诺亚方舟。可东方的华夏却不同,我们不会去打造什么舟船,而是去治理河流,于是就有了大禹治水的传说。

    当天漏了时,我们不会选择躲避,而是选择补天。

    太阳太多了,咱们就把多余的射下来。

    疾病横行,我们自己尝百草,找出能治病的草药。

    ——这片土地上到处都是不肯屈服的人,勤劳而善良,并勇敢。

    面对灾难,西方说着神的恩赐。而在东方的这片土地上,到处都是人定胜天的传说。

    这就是华夏的文化。有了这个文化,这个民族永远都不会沉沦。

    而道德毫无疑问在文化中占据了主导地位。

    何为道德?

    这个大题目沈安都没法解答,但有妇之夫勾搭寡妇,而且把孩子都生下来了,这真是道德败坏,浸猪笼都不为过。

    一个官员说道:“他做出了这等丑事,被打死了官家都不会同情。”

    沈安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官吏都面带怒色,显然张启伟的无耻激怒了他们。

    “沈郡公,动手吧!”

    “对,动手拿下这等无耻之人!”

    “要让他身败名裂!”

    “……”

    一双双眼睛看着沈安,就等着他下令。

    这时候他就算是踹断了张启伟的腿,大家都只会为他叫好。

    这便是道德带来的强大力量。

    沈安没说话,一路到了县衙前,这里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一群男女正在叫骂。

    “不要脸的东西,你没女人也就罢了,可你孩子都多大了,竟然还勾搭寡妇,弄大了她的肚子,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等官家得知了你的丑事,定然会把你发配到最北边去!”

    “秀儿快过来!”

    一个牵着孩子的女子被众人推了出来。

    女子看着二十六七的模样,牵着的男孩看着有三四岁,正吃着糖,鼻涕口水流在饴糖上也不管。

    她走到县衙前,跪下,饮泣道:“四年前您刚到祥符,就四方查探,奴恰好遇到了您,那时的您愁眉不展,却英俊不凡。您说自己夫人早逝,家中无人,于是奴就和您……无媒妁之言,无父母之命,可奴却深信您说过的话,相信您会回来娶奴,可孩子都老大了,您却是高高在上的知县,家中有妻儿。”

    无耻啊!

    王韶都觉得这等官员该杀。

    但他还是先问了一下,“那张启伟为何愁眉不展?”

    边上有知情者说道:“张启伟不会做官,所以老大了还在做知县。祥符县这等地方都没人愿意来,可他一来就是四年不动窝,可见是没本事。”

    没有谁愿意在京城的眼皮子底下为官。

    开封府知府那等是重臣,自然不算。可祥符县知县这个官职真的太寒碜人了。头上有无数婆婆,地方有无数权贵,你都惹不起啊!

    在这等地方做知县,真的太憋屈,能走就赶紧走吧。

    可张启伟就干了四年不动窝,这本事让人很无语。

    沈安看着那个孩子,突然呵呵一笑,吩咐道:“驱散他们!”

    啥?

    众人愕然,沈安再度出声,“驱散他们!”

    “遵命!”

    随行的骑兵催马冲了过去。

    “都散开!”

    高大的战马让人畏惧,围堵的百姓四散。

    沈安缓缓策马过去,在县衙大门外停住,喝道:“让张启伟来见某。”

    “您是……”

    门子是新来没多久的,刚才一直躲在门后面。

    沈安看了一眼里面,“某沈安!”

    门子一个激灵,转身就跑。

    “沈郡公来了!沈郡公来了!”

    这么激动做什么?

    沈安不解。

    后面那些被驱散的百姓也有些怕了,离得远远的在诉苦。

    “沈郡公,那张知县干的丑事啊!”

    “他勾搭寡妇多年,孩子都生下来了,沈郡公,可是官家派您来拿人的吗?”

    “……”

    沈安默然。

    稍后张启伟急匆匆的出来了,见到沈安后,热泪两行,然后躬身,久久不肯起来。

    沈安下马过去,淡淡的道:“某饿了,去弄碗汤饼来。”

    张启伟抬头,哽咽道:“是。”

    他准备吩咐人去,可沈安却吩咐道:“你去!”

    张启伟上次就表达了投靠之意,赵顼对此不置可否,但也没反对。

    此刻沈安吩咐,他楞了一下,看了看外面。

    “怕被砸?”

    “是。”

    “砸了也好,让你清醒些。”

    沈安大步进去,张启伟站在外面,然后低着头就往外走。

    他一路去了店铺,路上被人叫骂,甚至有人吐口水。

    这便是千夫所指。

    张启伟进了店铺,店家见他进来,就冷着脸道:“小店今日不做生意。”

    这是连他的生意都不做了。

    张启伟连找了几家,最后找到了一家见钱眼开的,用双倍价钱要了一碗汤饼,又借了个食盒,一路提着回去。

    “狗官!”

    路上有人喊了一声,然后一根萝卜扔了过来。

    这一路不断有人扔东西,张启伟低下头,回到县衙时,浑身上下狼狈不堪。

    见到沈安时,他把食盒打开,里面的汤饼竟然没泼洒出来。

    他把汤饼端出来,手依旧稳定。

    “为何受了委屈不说?”

    沈安并未急着吃汤饼,而是问话。

    张启伟瞬间泪目,“三千余贯大清早就摆在了卧室的外面,有人发现惊呼,随即大家都看到了。”

    这是拿到现场证据了。

    “这汤饼……不怎么好。”

    沈安用筷子搅动了一下汤饼,很不满意。

    “那个秀儿呢?那个孩子呢?”

    若是勾搭寡妇的事儿是真的,沈安会一脚把他踹出去,然后令人拿了他,带回汴梁处置。

    张启伟跪下,“下官绝不敢干出这等丑事来。”

    “那是怎么回事?”沈安冷冷的道:“空穴不来风,说!”

    ……

    第一更,还有。有月票的书友投一下。

第1394章 哦,他又砸钱了

    张启伟含泪道:“那个秀儿……当初下官刚到祥符县时,很是迷茫了一阵,觉着自己为官清正,做事勤勉,可为何不能升官?”

    “那些当年的同僚一步步的升官上去,再见面时,某却只能先拱手,某的心中啊!就像是被火在灼烧着,分外的难受。”

    是人就有攀比心,是人就难以接受自己落后的现实。有人在漫长的落后中被磨平了棱角,然后习惯了,麻木了。可更多的人却牢记不甘,或是奋斗不止,或是牢骚满腹。

    张启伟不算奋斗不止,但也算不得牢骚满腹。

    “那时下官在城中四处转悠,就遇到了那个秀儿。那秀儿乃是个寡妇,家里艰难,下官心中一时恻隐……”

    “没动心?”苏轼的问题正是沈安想问的。

    张启伟摇头,“下官若是动心,死无葬身之地!”

    “下官就给了她五贯钱,让她在城中做了个小生意,也能养活自己。此后偶尔路过她的小店时,就过去看一眼,话都没说几句。”

    “孩子是怎么回事?”苏轼觉得自己很有审案子的天赋,就越俎代庖。

    沈安只是看着,并未干涉。

    这是觉着哥的问题问得好吧?

    苏轼心中暗爽。

    张启伟苦笑道:“那孩子下官也不知道,就是最近半个月才看到过一次,那秀儿对外说是当年生了下来,只是怕害因此让下官丢官,就瞒着送到别处去养着。如今孩子大了,只能接回来。”

    说完后他忐忑的看着沈安。

    这事儿弄不好他就彻底完蛋了。

    不但丢官去职,而且名声扫地。

    这年头丢官去职也就罢了,名声扫地的话,他连老家都不敢回去,否则会被乡亲们戳脊梁骨。

    这便是这个时代的民风。

    沈安把坨掉的汤饼推开,淡淡的道:“很是曲折离奇啊!看来你的生活还是很多姿多彩,如此……”

    张启伟抬头,“下官发誓,连她的手指头都没碰过啊!”

    “有趣!”

    沈安起身,觉得有些饿了。

    “贿赂之事是诬陷!”

    沈安斩钉截铁的道:“若是收取了贿赂,谁会摆放在卧室门口?”

    苏轼说道:“可三千多贯很多啊!屋里怕是放不下。”

    这个棒槌!

    沈安没好气的道:“如今汴梁周边用纸钞的那么多,行贿为何要用铜钱?三千多贯,好大一坨!若是某,定然要说行贿的那人是个蠢货!”

    “还有。”他盯着张启伟问道:“三千多贯钱能送到你的卧室门口,为何没有发现?”

    这人也是半个棒槌,让沈安觉得很累。

    张启伟泪水涟涟的道:“是啊!下官就是想不通,想着是谁在勾结外人,可随即他们就开始攻击下官,下官一时顾不得此事,就撂下了。”

    “做官呐!”

    沈安微微叹息,苏轼等人纷纷支棱起耳朵,准备听他说说为官之道。

    沈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觉得越发的饿了,他淡淡的道:“你要想和对手斗,那就得让自己变得奸猾些,知道唐仁吗?”

    “知道。”

    唐仁堪称是沈安麾下的一员猛将,这几年跑了好几个地方,在每个地方都能干出政绩来,算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官场新星。

    沈安也很满意唐仁的表现,“唐仁看似谄媚,可那是表像。有一句话叫做什么……面带猪像,心中嘹亮,说的就是他这等人。看似不打眼,可内里的手段能让你发狂。而那些看着格外凶狠的,多半是虚有其表?为何?缺什么补什么。缺威严,就会装作威严的模样来找补。你们看看张启伟,是不是很威严?”

    众人仔细看去,果然如此。

    沈安叹道:“宁可一脸平凡的模样,也好过一脸的官样子!”

    张启伟低头,“下官受教了。”

    “孺子可教也!”

    沈安欣慰不已,张启伟却有些头痛。

    某四十多岁了啊!怎么就是孺子呢?

    沈安吩咐道:“去酒楼叫了酒菜来,吃一顿,然后睡觉。”

    祥符县广大群众就等着沈安审案,可这人一进县衙就不出来了,还叫了酒菜去享用,让人格外不解。

    第二天早上,沈安懒洋洋的起床,吃了早饭后,就召集了人。

    “上衙吧!”

    上衙并非是电视里演的那样,县太爷坐在上面,下面两排衙役!

    错!

    上衙就是上班,知县有自己的值房,没事就蹲在里面,你喜欢睡觉也好,喜欢写字也罢,没人管你。

    “召集人手!”

    沈安却要求祥符县的人全部在场。

    稍后除去两个小吏之外,人全部到齐了。

    “是谁里通外面的人,把三千多贯铜钱连夜弄到了县衙的后面。”

    县衙的后面就是知县的住所,基本上大宋都是这样。

    沈安的问题让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不说话?”沈安淡淡的道:“一个人就算力气不小,可你得担心脚步沉重吵醒了里面的人,所以一次最多带五十贯钱进来。”

    “三千多贯,五十贯分解一下就是六十次。一个人自然不成,那必然是有七八个人,或是更多。”

    沈安冷冷的看着这些人,“那个动静可不小,祥符县就在汴梁边上,近几年来越发的繁茂了,人口越来越多。这么大的动静,没有里应外合,他们进的来?当夜值守的那人呢?”

    他站在中间,左边的张启伟说道:“当夜那人拉肚子病了,私自去寻了郎中。”

    沈安举手,第一时间想到了赵顼。

    “一直拉?”

    “是,一直拉,拉了一夜。”

    沈安松了一口气。

    一直拉就说明下药那人的本事不算厉害,至少比赵顼差远了。

    赵顼现在用药的功力越发的深厚了,看看乔二吧,今日拉肚子,不,是早上拉肚子,下午就不拉了,但肚子里却在翻江倒海,难受的想哭。

    “那人可审过?”

    下面的官吏们都低声叹息。

    当然审过了,而且是许多次。这位也是个没路子的啊!

    “审过了,多番查证。”

    张启伟很憋屈。

    “这个案子下官四处查找线索,都五日了,却毫无头绪。”

    “那是因为你无能!”

    沈安皱眉道:“外面有多少人想看沈某的笑话?”

    张启伟苦笑道:“免役法是从祥符县开始的,那些人第一个恨您,第二个就是下官。估摸着祥符县目前至少有四五百人想弄死您。然后再弄死下官。”

    “你是有功之臣,怕什么?”

    沈安看着下面的官吏,负手走了下去。

    官吏们让开一条道,沈安走了进去。

    “有人说为官的诀窍就四个字,不做实事。”

    沈安踱步到了后面,又转了回来。

    “不做实事就不会犯错,可如何升官呢?奉迎上官,寻找靠山,这八个字就是他们的座右铭!”

    “这样的人如何?”

    沈安问道。

    无人回答。

    “这样的人,在士大夫里有多少?这样的人,会被称为大宋脊梁,大宋的栋梁,大宋的君子!”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那些所谓的君子,实则啥事都干不了。

    “那样的人,就是行尸走肉,就是废物垃圾!”

    沈安的态度很是不屑。

    有人抬头想辩驳,正好沈安的目光转过来,他急忙低下头去。

    沈安立功归来后,好像还没用过功劳啊!

    至于芋头的封赏,那并不能完全偿功,所以沈安正在琢磨谁可以下手。

    “不做事的人被奉为脊梁君子,被交口称赞。做事的人被人诬陷,被人排挤,这样的事好像都司空见惯了?是吧。”

    这些事儿真的太多了,大家也都麻木了。

    埋头做事的是蠢货,升官永远都没有会来事的人快。

    “可这等事某看不惯!”

    沈安的咆哮让那些人低下了头,但气氛却轻松了些。

    你看不惯又如何?

    “所有某要管!”

    沈安走到了前方,说道:“明日这个案子将会水落石出,那等人,打断腿也不为过。”

    来了来了!

    沈断腿来了!

    但案子怎么破?

    这案子他们早就四处查证过了,就是找不到一点线索。

    沈安往外走,众人跟在后面。

    他走到了大门外面一点,看着外面的人说道:“五日前的夜里,有人把三千余贯铜钱弄进了县衙里。三千多贯不少,动静不小。谁若是有线索,只管来县衙寻沈某。”

    呵呵!

    外面有人在笑。

    沈安伸出五根手指头,“这是公事,按理沈某不该出钱,可奈何沈某太有钱了,没办法,喜欢砸钱的某……五千贯!谁能提供抓获背后那贼人的线索,五千贯。沈某以前悬赏数万贯都不含糊,五千贯那叫做事?大胆的来,沈某答应为你等保密。”

    他转身进去,外面一片寂静。

    人群中有人在窃窃私语。

    “这是公事啊!也能用私人的钱?”

    “他乐意,不是说了吗?他有钱,喜欢砸钱,越花钱越舒坦的那种。”

    “可此事不妥吧?要不弹劾他?”

    “弹个屁!皇室都掺和了他的生意,他要砸钱,你说官家会如何?”

    “呃……官家怕是会不管吧。”

    “他砸钱就是暴发户的模样,暴发户能谋反吗?”

    “不能!”

    “这便是了,所以官家会如何?”

    “喜闻乐见!”

    “所以,有的人怕是要慌了。”

    外面有人面色大变,然后急匆匆的走了。

    沈安走进大门里,见张启伟没跟来,他就皱眉回头,“慌什么?某在此,天,它塌不下来!”

    张启伟背身点头,在沈安看不到的那一面,他已然是泪流满面。

    他为官多年,因为不喜欢去搞奉迎的那一套,所以一直没人看重他。

    于是多年蹉跎。

    上次他对沈安表达了靠拢的意思,沈安同意了,可后续却没个说法,他也没这方面的经验,于是就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孤苦无依的张启伟。

    可沈安用这五千贯在告诉他:你是某的人,安心,有某在,这天塌不下来。

    他吸吸鼻子,抬头看着天空。

    天空蔚蓝,格外的让人心情愉悦。

    ……

    第二更,还有。

第1395章 钞能力建功

    祥符县某个宅子的书房里,五个男子坐在一起。

    坐在上首的男子叫做史证寿,他沉着脸,一双吊梢眉往两边耷拉着,声音也很阴沉,“五千贯,那一夜他们做事可小心?”

    左边的韩通点头,一双修长细嫩的手握着茶杯,看着很是从容,“放心,无碍!”

    史证寿看向右边的潘颖,皱眉道:“那个秀儿呢?”

    潘颖微胖,笑起来很是可亲,“那女人就是个贪财的,某吓唬了她,说是那沈安杀人不眨眼,而且最喜骗人。沈安到处筑京观,有人大声叫好,可也有人畏之如虎,那女人就是。而且她知道自己一旦吐实了必然会被发配。不说还能有富贵。您别小看了女人,她们真狠起来,那没咱们男的什么事。”

    史证寿点头,“要小心,莫要被那人抓到把柄,对了,那夜主持搬运铜钱之人……”

    他看着韩通的那双手,“必要时……嗯!”

    韩通点头,“你放心,某的人已经去了。”

    史证寿满意的道:“如此此事就稳妥了。”

    他起身看着大家,微笑道:“那张启伟穷凶极恶,免役钱让咱们苦不堪言,开始咱们不能动,官家在盯着呢,可如今却不同,此刻动手,谁会想到咱们是为了报复免役钱之事?”

    众人都笑了起来。

    史证寿感受到了大家的惬意,“今年是免役钱的第一年,咱们交了一年,可明年呢?明年怎么办?继续交?你等谁甘心?”

    众人摇头。

    “谁甘心?那钱是咱们辛辛苦苦挣来的,是咱们种地种来的,为何要交?”

    “官家听信谗言不打紧,咱们有的是办法让免役钱成为……害民之法!”

    史证寿微微抬头,自信的道:“诸位,免役钱在祥符只是试行,试行,懂吗?”

    韩通朗声道:“试行就是试试,若是失败了,自然就没了后续。如今张启伟受贿三千余贯,这便是巨大的弊端,下面还有几个小吏为此上下其手,稍后这些证据会汇拢送上去,让官家和宰辅们看看这害人的免役法!”

    潘颖点头,“此次会有不少人上奏官家,咱们要用雷霆之势,一举扳回局面!”

    众人一阵笑。

    稍后有人进来,走到韩通的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出去。

    等他出去后,韩通伸出修长白皙的手,轻轻一挥,脸上露出了微笑。

    史证寿满意的道:“好,那人去了,此事万无一失。”

    韩通笑道:“那沈安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今日我等就让他在祥符县栽个大跟斗,哈哈哈哈!”

    潘颖惬意的道:“据闻史公家中新来了几个歌姬?其中一人腰肢宛如飞燕,可作掌上舞,可否一见呐?”

    史证寿指着他笑骂道:“你这个促狭的!那女子某昨夜才将试了试,果然妙不可言啊!今日你便闻风而动,可见也是个馋的!”

    潘颖笑道:“那某更是要尝尝味道了,哈哈哈哈!”

    ……

    “沈郡公,那夜拉肚子的小吏招供了!”

    张启伟急匆匆的来时,沈安正在喝茶,和苏轼瞎扯淡,主要是说以后苏迈去哪里读书的问题。

    沈安才将吃了午饭,就令人重新审讯了那个值夜的小吏。

    随后黄春就来了。

    “郎君,小人才使出了一成不到的手段,那人就招供了,说是和一个叫做李建的人勾结,咱们的人已经出发去寻那李建了。”

    “怕是寻不到了。”沈安眯眼道:“莫要小看了那些对头,他们一旦集合起来,那力量不容小觑。”

    众人点头,可沈安却淡淡的继续说道:“可某却不在其间!”

    黄春理所当然的道:“郎君的手段,那些人如何是对手。”

    稍后消息传来。

    “郎君,那李建死在家中,看似中了炭毒而死。”

    “屋里有炭盆?”

    “是,而且门窗紧闭!”

    张启伟拱手道:“沈郡公果然是神算!”

    “这不是神算,而是……隔空交手!”

    沈安微笑道:“很有趣。”

    张启伟担忧的道:“您先前说了明日会有结果,可没线索啊!”

    在他看来,沈安当着大伙儿的面说明日破案,这是一种施压策略。

    可现在对方灭口了,你的施压没用啊!

    沈安坐在那里,用手托着下巴,缓缓闭上眼睛。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了,然后慢慢睁开眼睛。

    那眼神看着很睿智啊!

    张启伟喜道:“您有办法了吗?”

    他以为沈安刚才在想事。

    “瞌睡来了。”

    张启伟一脸便秘的表情,沈安打个哈欠道:“某去睡一觉,回头有事招呼。”

    他去睡觉,却留下了一帮子人在发呆。

    “怎么办?”

    ……

    “沈安在睡觉。”

    史证寿看似很沉稳,可此刻也难免露出了得意之色。

    “他无可奈何了。”

    韩通微笑道:“那人一去之后,他再无证据,此事再无后患。咱们此刻就等着看他的笑话好了!”

    史证寿点头,“此事你及时动手,很好。”

    韩通矜持的微微低头,表示谦逊。

    潘颖打个哈欠,说道:“某也想睡了。”

    史证寿笑道:“别整日就想着女人,回头沈安滚蛋了,某家里的歌姬任你挑选!”

    “果真?”

    潘颖的哈欠打了一半,眼泪都出来了。

    史证寿叹道:“老夫不在乎这些,老夫只在乎一个事。”

    他的神色肃然,带着神圣之色,“老夫在乎的是大宋的未来。大宋不能乱,而新政就是祸乱之源。”

    “某为何说新政乃是祸乱之源?”史证寿认真的道:“大宋官家与谁治理天下?我辈!没有咱们,这个大宋能安稳?”

    潘颖叹道:“是啊!可如今处处都在针对咱们,新政的每一条几乎都在割咱们的肉,咱们如何能忍?”

    “官家糊涂!”

    韩通笑道:“莫要气了,此次咱们开个头,后续自然会有人跟进,到时候各地禀告新法害民,一人说无用,十人呢?百人呢?千人万人呢?”

    史证寿嘿嘿笑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他仰头,畅快的笑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哈哈哈哈……”

    “郎君!”

    外面有人在喊,韩通听出是自家仆役,就说道:“进来说话。”

    他举起茶杯,为仆役打断了史证寿的大笑致歉。

    两人用茶水喝了一杯,然后相对一笑,觉得莫逆于心。

    仆役进来,一脸惊惶的道:“郎君,杨武不见了!”

    嗯?

    韩通皱眉,“杨武……”

    这人家里仆役不少,竟然不知道杨武是谁。

    仆役说道:“就是那一夜动手的一个。”

    韩通的身体在椅子上下滑了一下,然后侧脸问道:“可是出去玩耍了?”

    仆役摇头,“他说去茅厕,去了半个时辰还没回来。后来咱们去寻,却没寻到。他们把那粪坑都舀见底了,就找到了一只死猫。”

    “杨武是谁?”

    史证寿刚问出来,就见韩通的身体滑溜了下去,直接滑到了桌子底下。

    “呯!”

    桌子下面放着个痰盂,被韩通给撞翻了。

    潘颖缓缓起身,颤声道:“你……莫不是那夜搬运铜钱的人?”

    桌子底下的韩通突然嚎哭了一声,声音听着凄凉,“是!”

    潘颖无力的坐了下去。

    史证寿的脸颊颤抖着,“为何?为何?”

    韩通缓缓钻了出来,他双手撑着桌面,仿佛一松手人就会垮掉。

    “他去了哪?”

    韩通缓缓回身,嘶吼道:“去找!快去找!”

    仆役急匆匆的走了。

    三人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某说他砸钱无用。”

    史证寿神经质的吸了一口气,身体跟着颤抖了一下,“可某却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动手的那些人,他们可经得起五千贯的诱惑?”

    “为何不灭口?”潘颖用力捶打着桌子,眼珠子都红了。

    “怎么灭口?”

    韩通抽噎了一下,“七人,动手的有七人,你怎么灭口?”

    “动静太大了,而且失踪了七人,他们的家人会闹腾起来,到时候沈安会借机出手。”

    史证寿看了一眼外面,“他若是去寻沈安,咱们就危险了。韩通,你且回家去!”

    韩通摇头,狞笑道:“那沈安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某若是回去,你们就能趁机脱罪!别做美梦了,告诉你们,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

    “逃吧!”

    潘颖缓缓蹲下去,浑身在颤抖,“那沈安乃是名将,深谙兵贵神速的道理,若是咱们再不走,怕就就走不了了。”

    史证寿深吸一口气,说道:“快!”

    ……

    “郎君,有人来投案了。”

    在睡觉的沈安一下就爬了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如何?”

    “来人是本地士绅韩通的家仆,他自称在五日前和六人一起搬运铜钱进了县衙。”

    “韩通……查,骑兵集结。”

    沈安走出房间,外面站着一群官吏,为首的就是张启伟。

    “多谢沈郡公。”

    张启伟是真的感激零涕,若非是沈安来了,若非是沈安下了五千贯的悬赏,他这次逃不脱诬陷。

    这份恩情是如此的重,让他忍不住躬身落泪。

    “有功夫流泪,不如赶紧去问问那韩通平日里和谁交好。”

    这等事不是一个韩通就能干出来的。

    很快消息汇总。

    “郎君,今日韩通在史证寿家聚会,一共五人。”

    “那五人何在?”

    沈安伸手,闻小种递来了连鞘长刀。

    黄春说道;“那五人刚出逃。”

    “果然不出某的所料。”

    沈安当先走了出去。

    张启伟跟在后面,焦急的道:“他们怕是会远遁啊!”

    黄春冷笑道:“郎君才到祥符,就令某带着人去慑服了本地泼皮,有他们在,那五人跑不了。”

    这手段让张启伟敬佩不已,“这就是兵法吗?”

    “对付这等人,某还用不着什么兵法!”,一行人出了县衙后,有几个男子在外面等候,见到黄春就迎上来。

    “先前史证寿他们带着十余人,人人都有大包袱,骑马从南门跑了。”

    “他们跑不了!”

    沈安上马,对张启伟说道:“看好祥符县,某去去就来。”

    张启伟躬身。

    马蹄声远去。

    身后有人赞道:“咱们五日都无法破案,可沈郡公才到祥符县多久?这案子的幕后指使者就惶然出逃了。这手段,咱们若是能学了一二,受用不尽啊!”

    “知县,那沈郡公对您不一般啊!”

    张启伟点头,“沈郡公对某的恩情某会终生牢记。”

    ……

    第三更,还有!

第1396章 誓死不屈

    史证寿出城后就打马狂奔。

    一行十余人就像是丧家之犬,急匆匆的往南边跑。

    韩通的面色煞白,追上了史证寿问道:“那沈安会不会追来?”

    史证寿侧脸说道:“他们得追索一会,等发现咱们往南边跑了之后,再想追就难了。”

    “他们有骑兵。”

    潘奕在思念家人。

    可他知道一旦把家人全数带上目标太大,跑不了。

    “骑兵能下水吗?”

    史证寿的嘴角带着微笑。

    韩通一怔,旋即狂喜道:“你在惠民河边安排的有船?”

    史证寿忍不住笑了起来,“前日南边正好来了两船货,送了货之后,船主返程不想空船,就说等几日,接了回头货再说。”

    “哈哈哈哈!”

    韩通大笑道:“上了船之后,那沈安只能望河兴叹,到时候咱们随便在哪个地方上岸他怎么知道?只是那船主可靠吗?”

    史证寿傲然道:“那是某的产业。”

    “史公深藏不露啊!”潘颖赞道:“谁都不知道您在水里还有买卖,啧啧!也亏得这个,否则那沈安怕是会布下圈套等咱们钻。”

    “所以这便是不动声色的好处。”史证寿淡淡的道:“狡兔三窟,自己的长处要隐藏,短处要吹嘘,这才是为人之道。”

    “自己的长处要隐藏,别人就不知道你的长处,关键时刻就能一击致命。而自己的短处要吹嘘,让别人高估你的短处,不敢下手……妙啊!”

    韩通在马背上拱手,心悦诚服的赞道:“这话实乃人生真谛,若是早些年知道,某也不仅于此。”

    “史公高才,只可惜未曾考中进士,不然大宋将会多一位名臣。”潘颖仔细琢磨着史证寿的这番话,不禁觉得齿颊留香,“史公若是领军,想来也是一代名将,不让那沈安专美于前。”

    “是啊!”史证寿叹道:“某多年苦读,可终究无法过了进士那一关,后来也曾沮丧,但终究振作了起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些随从情绪低沉,就大声的道:“你等放心,咱们此次出行只是一时,等朝中的忠义之士们一起动手,把这害人的新法给废除了,那时就是咱们回归之时。”

    他傲然道:“别看咱们此刻狼狈,可到了那时,咱们就是英雄,大宋的英雄。所到之处,无人不额手相庆,无人不放声欢呼。”

    众人精神一振,然后打马狂奔。

    渐渐的能看到雾气蒸腾。

    惠民河很长,一直流淌到汴梁,惠及周边无数百姓。

    此刻的惠民河上方全是雾气,岸边的船只在雾气里若隐若现。

    “快!”

    看到自家的船的一角后,史证寿兴奋的策马冲了过去。

    到了前方时,史证寿喊道:“黄宇何在?”

    船头的雾气突然涌动了一下,接着一个男子从雾气里走了出来,看着恍如神仙中人。

    男子身着官服,看着洋洋得意的。

    “史员外为何姗姗来迟?让苏某好等。”

    “是苏轼!”

    史证寿惶然退后。

    苏轼笑容可掬的道:“正是苏某,史员外何不如上船一叙,和苏某谈谈文章诗词也好。”

    “哈哈哈哈!”

    史证寿突然狂笑起来,然后说道:“沈安竟然查到了某的船吗?果然厉害,不过他以为某技止此耳吗?那某今日让你等看看手段,来人!”

    他从容的道:“沈安下了悬赏之后,某心神不宁,早就令人在城外等候。先前某出城时,他们已经跟在了后面,一是断后,二是处置意外,而你就是意外。船上能有多少军士?顶多数十人,某一把火让你等全做了水鬼,如何?来人!”

    他回头看去,众人不禁跟着转头。

    雾气从河面缓缓弥漫开来,身后的地方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来人!”

    史证寿再度喊道,声音有些嘶哑。

    “来人呐!”

    他的马不安的打着响鼻。

    前方的雾气开始涌动,恍如有巨兽在里面缓缓走来。

    史证寿面露喜色,喊道:“快,护着老夫远遁!”

    什么放火烧船,那是蠢货才干的事儿,史证寿现在就只想逃跑。

    雾气猛地散开,一骑缓缓出来。

    “沈安!”

    史证寿勒紧缰绳,那马儿噔噔噔的连退几步,然后长嘶一声。

    “你怎地那么快?”

    史证寿不敢相信的问道。

    他觉得自己的布置堪称是名将般的出色,可沈安竟然紧紧跟在身后,也就是说,他的布置毛用没有。

    “某布置在后面的人呢?”

    史证寿想起了此事,觉得那些人应当能抵挡一会儿。

    一颗人头从雾气里被扔了出来,接着黄春带着骑兵出来,不少人身上都带着血迹。

    不言而喻,断后的那些人完了。

    可他们竟然连一刻都挡不住吗?

    “这样的名将……害人害己!”

    沈安淡淡的道:“你那些手段在某的眼中和孩童玩耍无异,你所谓的断后,一冲就散,那等人,连普通的军士也不如,也配拦截沈某的勇士吗?”

    那些骑兵人人昂首,自豪之极。

    刚才他们确实是一冲就把那伙人给冲散了,自身无一损伤,这以其说是一场战斗,不如说是一次驱赶行动。

    而沈安这位名将的夸赞让他们觉得自己真是无敌勇士,现在就算是面对辽军最精锐的骑兵,他们也敢以少敌多,厮杀一场。

    这便是统军者的必修课:激励士气!

    沈安深谙此道,随便一句话就让这些骑兵士气大振,而对面的史证寿等人却面如死灰。

    “某不如他!”

    这一刻史证寿的心死了,他突然喊道:“沈安下手狠毒,不想被打断腿拖回汴梁的,都跟着某死中求活!”

    他拔出了携带的短刀,众人被他一番话说的热血沸腾,不,是对沈安的凶残名声畏之如虎,都纷纷拔出刀,等着史证寿带领大家去和沈安拼了。

    “咦!”沈安惊讶的道:“某竟然小看了此人?”

    他拔出长刀,闻小种和严宝玉习惯性的护在他的左右,准备冲杀。

    沈安举起长刀,准备出击。

    就在此时,史证寿调转马头,打马飞奔,“擒住苏轼咱们方有活命的机会,跟着某冲杀!”

    韩通等人一怔,然后都跟在后面。

    卧槽!

    沈安忍不住破口大骂道:“狗曰的,老子还以为你是一条好汉,可谁曾想竟然是一坨屎!”

    黄春说道:“郎君,您转战四方,所向无敌,而且您筑京观无数,凶名赫赫,他史证寿一个连鸡都没杀过的人,怎敢捋您的虎须啊!”

    被骗了啊!

    可最大的困难在于……船上活动的空间小,苏轼在那里没有回旋的余地,若是被斩杀当场,沈安会发狂。

    “子瞻,跑!”

    沈安一边狂追,一边呼喊着。

    “杀了苏轼!”

    史证寿等人听到了沈安的喊声,不禁大喜。

    这叫喊说明船上没多少人,咱们只要擒住苏轼,这便是死里求活啊!

    众人狂呼着,想给自己打气。

    船上出现了十余名军士,这便是苏轼此行带来的全部力量。这些军士收拾船上的人足够了,可面对发狂的史证寿等人的骑兵冲击,真难说。

    步卒挡骑兵从来都是个难题,何况这里是惠民河,没有回旋的余地。

    可苏轼却很矜持的站在那里,还拿出折扇打开扇动了几下。

    天气冷了,河边更冷,他扇了几下风,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然后得意的道:“点火!”

    一个军士问道:“苏御史,那咱们从哪走?”

    边上有军士已经点燃了船上早就准备好的柴火堆,火焰升腾起来。

    “你说什么?”苏轼此刻得意洋洋,觉得自己就是名将胚子,说不定过几年就能领军杀敌了。

    “安北,看看某的手段如何!”

    柴火堆浇了火油,火油流淌,火焰顺着燃烧过来。

    那军士面色发白的道:“苏御史,咱们往哪避火?”

    苏轼看着火焰逼过来,就回身看去。

    身后是河面,此刻河水冷的让人望而却步。

    身前是狰狞的史证寿等人,他们把马儿抽打的屁股上全是血,马儿发狂般的在冲来,没有长枪阵,谁敢拎着长刀去拦截他们?

    那咱们往哪去?

    苏轼傻眼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计谋很好,但就是忘记了给自己留一条生路。

    沈安也发现了,他忍不住骂道:“你这个蠢货,这是要同归于尽吗?赶紧跳河!”

    苏轼在发呆。

    不用下水,他就知道河水很冷。若是跳下去真的很难受啊!

    史证寿等人迅速靠近,马儿却被船上的火焰给逼退了。

    火焰拦截了史证寿等人的同时,也把苏轼等人逼到了船头。

    “跳河!”

    一个军士脱掉甲衣跳了下去,后续的军士纷纷跟随。

    最后只剩下了苏轼,他含泪准备跳下去,军士们在河里喊道:“脱衣服,把衣服脱掉,不然会沉下去!”

    天气冷,苏轼穿了棉袍,棉袍一旦吸水会很重,会拖着苏轼往下沉。

    “好冷啊!”苏轼脱了棉袍,一边被火焰烤的发烫,一边被风吹的很冷。

    “子瞻,快跳!”

    沈安已经冲过来了。

    “某的水性好的不行啊!啊……”

    苏轼大喊一声跳了下去,还是头下脚上的标准跳水姿势,很帅。

    空中一双大毛腿抖了几下,然后被船遮住了他的英姿。

    沈安见状心中一松,然后长刀指着史证寿等人,问道:“是要沈某请你们下马吗?”

    潘颖觉得自己下半生算是彻底的完蛋了,他长啸一声,悲愤的道:“逆贼,你们蛊惑君王,为祸大宋,今日某就算是死也不会下马!”

    他们不会死,这是早就有的判断,可也不会好过。按照大宋的规矩,他们将被发配到那等烟瘴之地与土人为伍,当真是生不如死。

    既然不死,那么怎么才能为自己谋求最大的好处呢?

    潘颖想竖立一个坚贞不屈的人设,等以后有机会,说不定会有人想起自己的不屈,然后把自己营救出来。

    这个手段不错啊!

    他不禁暗自欢喜。

    “是吗?”

    沈安策马过去,潘颖冲着他轻蔑的摇摇头,“打断某的腿吧!某若是怕了就不是好汉。”

    断腿的自觉他也有了,所以五人中实际上最有城府的还是此人,只不过他此刻才把自己的城府展露出来。

    剩下的四人也明白了他卖人设的想法,不禁大悔。

    反正大伙儿都完蛋了,发配就发配吧,好歹在发配之前给自己弄个人设啊!

    到时候就算是没人营救,好歹史书上会留一笔,值了!

    “贼子,某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屈服!”

    “有胆你就动手,某引颈就戳!”

    “哈哈哈哈!来吧,某今日用自己的鲜血来劝谏官家,让官家知道忠义之士就在民间,他们不畏生死!”

    “是吗?”沈安已经策马到了潘颖的马前。

    “当然!”

    潘颖仰天长啸。

    “啊……”

    刀光闪过,世界安静了下来。

    ……

    第四更,大家晚安!

第1397章 人工呼吸,狠毒

    潘颖的长啸声戛然而止,人头飞在半空中时,依旧带着愕然之色,仿佛在说:你竟然敢杀我?

    鲜血喷了出来,周围的雾气骤然散开。

    沈安策马回身。

    马背上已经没有人了。

    史证寿跪在地上,颤声道:“是潘颖!是他带的头!”

    韩通筛糠般的浑身发抖,哭的像是个孩子般的无助,“对,就是潘颖带的头,都是他干的!”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沈安下马,缓缓走了过去。

    “某要实话!”

    史证寿说道:“小人句句是实,若有一句假话,小人……”

    “什么?”沈安把长刀搁在他的头顶上,残留的鲜血缓缓滴下去。

    史证寿感受到了,他把脑袋埋的更低,喊道:“是韩通!是韩通带人去送的铜钱!”

    韩通身体一震,抬头怒道:“老贼,你就是带头的。”

    他谄媚的道:“沈郡公,小人作证,从免役钱开始,史证寿就在谋划此事,他说什么下面的百姓缴纳的钱粮难道不够?若是不够就再多收些就是了,为何要对士绅下手?这是竭泽而渔,会让士绅们离心。等士绅们离心时,大宋就离崩塌不远了……”

    “是吗?”

    沈安看向史证寿。

    史证寿抬头,惨笑道:“当年太祖皇帝说过,士大夫乃是治国的栋梁,皇室当亲之敬之,更有人说官家乃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可如今呢?如今新政频出,无不是在割士大夫的肉。这是在自毁长城,这是……”

    呯!

    沈安一脚就踹倒了他,说道:“什么叫做钱粮不够就冲着百姓多收些就是了?大宋的财富积累无数,大多在你等的家中。可你等拔一毛而利天下的心思都没有,就叫嚷着什么我辈乃是国之栋梁!可这样的栋梁越多,大宋就亡的越快!无耻之尤!”

    他负手看着前方,森然道:“打断他们的腿,一路招摇回汴梁,某要让那些士大夫知道,民心如铁,官法如炉!”

    这里所谓的民,指的是士大夫。

    “贼子你敢!”

    前面史证寿等人慷慨无畏,可当那些军士如狼似虎的冲上来时,他们连滚带爬的就跑。

    可他们哪里跑得过这些军士,被追上后,军士们抬腿用力踩踏下去。

    “啊……”

    惨叫声延绵不断,沈安已经走到了河边。

    那些军士已经游到了岸边,苏轼被夹在中间,脖子以上全是淤泥,看着没动静。

    “这是怎么了?”

    沈安赶紧把苏轼拉上来。

    军士们七嘴八舌的说道:“苏御史跳下前说什么水性好,就跃起,头下脚上的跳了下去,谁知道这段河里全是淤泥,苏御史一头就栽了进去,就脚竖立在河中扑腾。”

    我去!

    脑袋扎进淤泥里,两腿倒立在河边上拼命的扑腾……

    这个画面太美,沈安不敢想。

    众人伸手去扒拉,好不容易把苏轼的脸洗干净了,看着竟然在翻白眼。

    “赶紧控水!”

    操蛋啊!

    有人把苏轼搁在自己的大腿上,用力拍打着苏轼的后背,可然并卵。

    卧槽!

    沈安一见不对,就喊道:“放他躺地上。”

    众人把苏轼搁在地上,沈安先观察了苏轼,发现并无呼吸,就按照记忆中的急救法,双手交叠按压他的胸。

    几下之后,沈安愣住了。

    接下来好像要那个啥啊!

    男的给男的做人工呼吸吗?

    很膈应啊!

    可看着好兄弟呼吸全无,沈安终究丢开了膈应,缓缓俯身下去……

    就在此时,苏轼突然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沈安,他侧脸张嘴喊道:“你要作甚?”

    沈安不禁松了一口气,骂道:“某在救你!”

    蠢货!

    他双手合十,感谢着满天神佛。

    苏轼急促的呼吸着,见他虔诚,不禁感动的道:“安北果然够兄弟。”

    “多谢诸位神灵,让某不用给他做人工呼吸。”

    苏轼闻言问道:“什么是人工呼吸。”

    沈安随口道:“就是亲嘴。”

    “呕!”

    苏轼侧脸就吐。

    随即众人回城,史证寿四人躺在大车上,惨叫声一路。

    而被沈安斩杀的潘颖尸骸也在其中。

    到了县衙时,张启伟带人迎接,见到史证寿等人后,他不禁笑道:“我等都在猜测沈郡公会打断几条腿,谁知道……那是什么?”

    没了脑袋的尸骸躺在大车上,血腥味扑鼻而来。

    “呕!”

    县衙前顿时呕声一片。

    沈安走了进去,吩咐道:“那个寡妇呢?”

    噗!

    张启伟吐了一口早餐,说道:“已经被盯牢了。”

    “带来。”

    稍后那个秀儿母子被带来了。

    一头秀发垂落眼前,那眼神宛如小鹿般的楚楚可怜。

    “为何污蔑张启伟?”

    沈安想家了。

    芋头现在是最好玩的时候,问题多不胜数。

    这个阶段的孩子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心,喜欢提问。

    等十岁之后,孩子渐渐知道了许多,以为自己了解了这个世界,沈安的说教只会引来逆反心理。

    所以趁着现在多说说,好歹让孩子的三观有个雏形吧。

    还有毛豆,那孩子喜欢嚎哭,特别是晚上,当他嚎哭起来时,沈安两口子是没法睡,连果果那边都会被吵醒。

    养儿才知父母恩呐!

    沈安眯眼,想起了那个世界的亲人。

    “奴……那孩子真是张知县的,那一年张知县去了奴开的小店,然后对奴说以后会娶奴,奴一时动心,就任由他施为,谁知道只是一次就有了孩子。”

    沈安抬头看着尴尬的张启伟,说道:“你可知道某为何断定那孩子不是你的吗?”

    秀儿惶然道:“沈郡公,那孩子真是奴的。”

    “看看他的脸。”

    那个孩子看着傻傻的,脸上的肌肤粗糙黝黑,好像有一层壳子。

    “但凡为人母的,都是宁可委屈了自己,也不肯委屈自己的孩子。可看看这个孩子,脸上的污垢多久没洗过了?来人,给他洗脸。”

    有人去打水来给孩子洗脸,那孩子开始哭了几声,后面就乖了。

    洗干净之后,众人不禁讶然,“好个可爱的孩子。”

    孩子的脸很白净,而那盆水已经变成了黑色,可见他多久没洗过了。

    “你没当过娘吧?”

    沈安走下去,蹲在孩子的面前,柔声问道:“你家在哪?”

    孩子偏头看着秀儿,目光畏惧。

    “你打过他?”

    秀儿剧烈的摇头,“这是奴的孩子!”

    沈安撩开孩子的衣裳,然后了拉开后背,顿时堂内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稚嫩的后背上,此刻多处青紫,看痕迹有新有旧,触目心惊。

    “孩儿不敢了。”

    孩子跪在地上哭喊着。

    沈安想起了芋头,差不多大的孩子,可芋头在家逍遥自在,而这个孩子却饱受折磨。

    “孩子哪来的?”

    沈安一把提起秀儿喝问道。

    秀儿惶然道:“就是奴了,就是奴的!”

    “就是你的?”

    沈安一巴掌把她扇倒在地上,然后抱起了孩子,低声问道:“你家在哪?”

    孩子嚎哭着,沈安颠了他几下,然后让他趴在自己肩头,轻轻哄着。

    “你家在哪?”

    “家……爹,娘……”

    孩子的泪水瞬间就打湿了沈安的肩头。

    “用刑!”

    沈安咬牙切齿的模样让大家知道,这位真的怒了。

    黄春拎着秀儿去了厢房,马上惨叫声不断。

    没有那个母亲舍得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下这等毒手,若是有,那女人也不配为母。

    “郎君,那秀儿一直不肯说!”

    秀儿的狠显然出乎了大家的预料。

    “找了产婆来!”

    沈安冷冷的道:“她们知道如何分辨女子是否生产过。”

    这个年代可没法完全抹去生孩子的痕迹。

    “沈郡公高明!”

    张启伟赞道:“女子生产后,那痕迹很是明显,下官家中……呃!”

    众人看着他都想笑。

    你这是把自己的娘子的事儿都说出来了啊!

    稍后有产婆进来行礼,说道:“那秀儿并未生产过。”

    沈安抬头,“可确定?”

    那产婆傲然道:“沈郡公放心,那孩子才四岁,若真是秀儿生的,痕迹就还在,瞒不过老身。”

    “赏她!”

    沈安心中一喜,闻小种就扔了一锭银子过去。

    产婆接住了,仔细看看银锭,欢喜的道:“这太多了,太多了。”

    “郎君,秀儿招认了,那孩子乃是买来的。”

    沈安深吸一口气,“来源问清楚。”

    稍后口供出来了。

    “汴梁城中有拐子专门拐卖孩子,那些孩子被拐卖后,大多送到了祥符县的乡下,等着一一送到南方去贩卖。”

    “在何处?”

    “就在城南。”

    沈安起身,伸手。

    闻小种递上长刀。

    “都跟着某来。”

    沈安杀气腾腾的出了县衙,临走前吩咐道:“准备斩首的地方。”

    张启伟心中一惊,“沈郡公,您斩杀潘颖估摸着会被弹劾,再杀那些人,汴梁那些对头怕是会趁机出手啊!”

    沈安回头,眼珠子都是红的,“那等畜生,不杀了留着作甚?”

    他上马带着骑兵远去,张启伟摇头叹息,“拐卖孩子,确实是该杀,可……留给朝中杀就是了呀!”

    沈安一路疾驰,前方的斥候已经带着两个死狗般的泼皮找到了目标。

    这是个小村子,看着很是宁静。

    “冲进去!”

    众人跟着一起进村,刚进去,前方有个男子看到他们就喊道:“有官兵!”

    严宝玉毫不犹豫的放箭,男子腿部中箭倒下,沈安喊道:“突袭!”

    战马轰然冲了过去。

    就在右边的一个院子里,此刻十余个大汉冲了出来,有人问道:“老五喊有官兵,你等可听到了吗?”

    “马蹄声!”

    马蹄声越来越近,大汉们却不见惧色,喊道:“拿了刀枪,杀出一条血路来。”

    他们拿着兵器冲了出去,然后就看到右边冲来的骑兵。

    只是一个冲击,大汉们就倒下了大半。

    剩下的几个转身就想进屋,却被箭矢一一射翻。

    “马上审讯,要那些孩子的下落。”

    ……

    第一更,有人说爵士不懂的怎么求月票,干巴巴的!这个没办法,大伙儿……投一票吧。

    今天依旧四更。

第1398章 淹没,肉泥

    一路带着拐子们进了祥符城,张八年已经来了。

    他厌恶的看了一眼那些拐子,说道:“官家得知了消息,很是震怒,史证寿等人务必要带回京城处置。”

    “带吧带吧。”

    潘颖已经被干掉了,沈安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此刻心情大好。

    张八年指指那些拐子,“官家说你来了定然没好事,这些人都带回去,不许私自下手杀了。”

    “这些人留着命作甚?”

    沈安怒了,“这等人比畜生都不如,那些别拐走孩子的家人有多痛苦你可知道?罢了,你不知道。”

    他做了父亲,才知道孩子被拐走有多痛苦。只是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他就觉得难过的心肝肚肺一起痛。

    张八年淡淡的道:“某知不知道不打紧,官家的吩咐在,谁也不能动手。张启伟准备的刑场已经被某驱散了,你死了这条心吧。”

    操蛋!

    赵曙定然是担心他干出些没法收拾的事儿来,所以就把张八年派来了。

    那些拐子听到这话,不禁就欢呼了起来。

    从得知是沈安亲至后,他们就觉得大祸临头了。

    这一路那些军士压根就没把他们当人,但凡走慢的,直接拿刀背砍。

    这不是担心砍死他们,而是担心他们还没到城里就被砍死了。

    所以听到张八年的话后,有人潸然泪下,有人欢呼雀跃。

    大伙儿都听过沈安的‘事迹’,最震撼人心的及时京观。数千人、数万人的京观是个什么概念?

    没人知道,但这些拐子知道一点,那就是自己的狠辣在沈安的面前就是个笑话。

    别在他的面前玩这个,否则你会死的很惨。

    所以他们真的激动了。

    有救了啊!

    特别是看到沈安一脸悻悻然的神色后,他们更是不胜欢喜。

    沈安冲着张八年冷笑了几声,然后落在了后面。

    张八年只要他不令人动手就够了,其它的不管。

    按照赵曙的说法:那厮就是一匹野马,不对,是一匹野狼,出门就要吃肉,挡都挡不住。

    身边有皇城司的人赞道;“都知一番话就镇住了沈安,果然是威望够高。”

    “不,都知不只是威望高,那身手厉害的不得了,汴梁谁人能敌?”

    “也是!”

    张八年听着这些话,不禁想起了自己当年苦练鹰爪功的艰难。

    哎!

    果然是不经历风雨……那个啥,就不见彩虹啊!

    这话好像是沈安说的吧?

    还说的挺贴切的。

    沈安去了后面,低声道:“让人去百姓中间传话,这一批都是拐子。”

    黄春的眼珠子一动,低声道:“郎君放心。”

    一个乡兵消失在后面。一行人缓缓往县衙去,准备带上史证寿几人就回京了。

    渐渐的前面的百姓越来越多。

    他们沉默的站在两侧,双手放在身后。

    这姿势不对啊!

    有人说道:“都知,这不对吧?”

    张八年也觉得不对,“有杀气!”

    他目光锐利的扫了过去,想找到准备行刺的人。

    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当年某的女儿才三岁呐!那些畜生拐走了她,想到某的女儿被人欺凌,找不到爹娘,找不到家,某这颗心啊,就像是刀绞似的。从孩子被拐走后,某一家人痛苦不堪,一直寻到现在,可人呢?人在哪?都卖了呀!”

    人群骚动起来。

    这不对。

    张八年喊道:“退后!”

    人群沉默逼近。

    “那些畜生怎么还不去死?为何要留着他们?”

    “沈郡公已经拿到了口供!”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

    这是决定性的一个消息。

    那些百姓渐渐的目露凶光。

    张八年发誓从未见过这般凶狠的百姓。

    以往他在汴梁街头见到的百姓都是和气的,至少没人敢冲着他凶神恶煞。

    “弄死他们!”

    一个老头把放在背后的手拿出来,手中竟然是一块石头。

    那些百姓纷纷亮出了手中的兵器。

    什么都有。

    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有他们没有的。

    “都知,怎么办?”

    百姓渐渐涌了过来。

    张八年身手超绝,可此刻也懵了。

    打头的都是老头老太,他能怎么办?

    动手?

    对老头老太动手,他会遗臭万年,回去赵曙也饶不了他。

    一个老头突然加速。

    “冲啊!”

    众人一拥而上。

    皇城司的人眼巴巴的看着张八年,有人在颤抖。

    真的害怕了。

    他们从未害怕过什么,可此刻面对百姓的冲击,他们怕的浑身发抖。

    “撤!”

    张八年都不敢挡,带着人闪开了一条路。

    “让开!”

    那老头抱着石头过来了,须发贲张的模样分外吓人。

    “快闪开!”

    我去!

    沈安都没想到百姓竟然这般猛。

    众人闪开,那些拐子被吓尿了,转身就跑。

    可他们是被绳子捆成了一串,除非是齐心协力,否则跑不起来。

    瞬间他们就被淹没了。

    “啊……”

    惨叫声能让人做噩梦。

    众人在外面只能看到无数双手不断的挥舞着菜刀、木棍、石块……

    ……

    “陛下,沈安求见。”

    “让他来。”

    赵曙笑道:“果然办事利索,只是不知道谁是罪魁祸首。”

    韩琦说道:“臣觉着难说。张启伟若是贪腐,那证据就是现成的,以沈安的本事,昨日就该回来了。可他却晚了一日,臣以为应当是有别的事,弄不好有人在弄鬼。”

    “韩卿此言甚是。”赵曙也是觉得如此,所以才派出了张八年,“祥符县那边乃是免役法的试点,不可出岔子,沈安才去,京城就有人说他怕是会肆无忌惮,朕派了张八年去,就是堵这些人的嘴。”

    “陛下英明。”韩琦微笑道:“那些人不足为虑。至于免役钱,臣以为乃是劫富济贫,虽然无奈,可大宋处境如此,大家就该同舟共济。臣等率先交了免役钱,堵住了他们的嘴,他们能做什么?只能望而兴叹,哈哈哈哈!”

    老韩很是得意,曾公亮却见不得他嘚瑟,就说道:“沈安出发前,韩相说过为他担保?”

    “是啊!担保了。”韩琦大大咧咧的道:“他不过是去了三日罢了,能干出什么大事来?老夫担保了。”

    沈安来了。

    “此行如何?”

    赵曙见他没吃苦的模样,就觉得问题不大。

    “陛下,张启伟贪腐为诬陷,臣悬赏五千贯,有人投案自首,说出了背后的那些人……”

    又是砸钱吗?

    韩琦有些羡慕。

    能肆无忌惮的砸钱真的很爽啊!

    可他是宰辅,不能这般放肆。关键是……他没沈安有钱,没底气啊!

    “背后有五人,那五人当即出逃,臣率人追赶,苏轼果敢,率人堵住了他们。”

    这里要为好兄弟表个功,只是想起苏轼头下脚上栽进淤泥里的画面,沈安不禁就为之叹息。

    “臣擒获了他们,只是手滑了一下……”

    他低下头。

    赵曙的眼皮子眨了一下,但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你手滑……打断了谁的腿?”

    这是常规操作,韩琦笑了笑,心想这等事某担保了,哈哈哈哈!

    沈安很纠结的道:“那潘颖出言不逊,臣怒不可遏,手一滑,就剁了他。”

    赵曙捂额仰头,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

    什么手一滑就剁了他,多半是想杀一个人来震慑那些人吧。

    权贵豪绅,外加豪商。

    这些就是反对免役法的主力。

    沈安宰了潘颖,就是在宣告:谁要是反对免役法,就得做好了掉脑袋的准备。

    人杀的朕很欢喜,但也很头痛啊!

    赵曙看了韩琦一眼。

    韩卿,你答应的担保,现在朕就指望你了。

    韩琦觉得这个案子不复杂,所以很乐意借此来展示自己的胸襟和担当。

    可现在老夫有些扛不住啊!

    韩琦正色道:“陛下,臣以为,那潘颖竟然敢持刀反抗,死有余辜,沈安错手杀了他,活该!”

    这事儿瞒不住,所以大伙儿先对个口供吧。

    他回身看着曾公亮,曾公亮淡淡的道:“那潘颖狼子野心,竟然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还动手反抗,换做是臣在那也要杀了他。是可忍孰不可忍嘛!”

    老曾上道啊!

    韩琦很满意,至于包拯就不用说了,铁定会护着沈安。

    欧阳修揉揉老眼,“臣觉着这等人怕是想谋反吧?否则怎会有这么多持刀的家仆?”

    啧啧啧!

    大家看着欧阳修,都觉得往日看低了他,没想到竟然是最狠的一个。

    谋反的大帽子一扣,谁还敢为他们说话?

    韩琦赞道:“这话不错。”

    赵曙很满意,“如此就对外这般说吧。”

    众人一番安排,就把这事儿安排的清清楚楚的,不禁都很欢喜。

    可等看到在边上装老实的沈安时,不禁都气得不行。

    惹祸你来,背锅我去,有这么做事的吗?

    “陛下,那个私通寡妇之事也是假的,那孩子被拐子拐卖,臣顺藤摸瓜,找到了那些拐子的所在,一举捣毁,还带回了几个孩子,已经交给了祥符县处置。”

    “好!”

    若说前面的事儿让赵曙很头痛,这事儿让他却很是欢喜。

    “这等拐子就该打,抓到打断腿,然后拖回来。”

    他叹道:“朕也是人父,想着孩子小的时候那般可爱,可一朝被拐子拐走,这做父亲的心就会痛不可当。所以这些拐子都该处置了,回头问问哪里最差就发配到哪去。”

    “陛下英明。”

    群臣颂圣,沈安却尴尬的没跟上。

    赵曙觉得很奇怪,心想这厮以往可是很喜欢拍朕的马屁,今日这是怎么了?

    ……

    第二更,还有。

第1399章 童子尿,辟邪的

    若说拍马屁,这也算是一门本事。

    这门本事修炼到家之后,几乎是无往而不利。

    可沈安的马屁功夫却很差劲,很是赤果果,一点都不懂得含蓄的道理。

    但他再不含蓄也是马屁啊!

    赵曙很奇怪,就问道;“沈安这是累了?那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臣不累。”

    沈安想起了那一滩滩烂泥般的尸骸,就一脸内疚的道:“臣押解那些拐子进城时,百姓义愤填膺,一拥而上,竟然把他们给打死了。”

    赵曙想到了拐子的可恨之处,不禁点头,“这便是民心所向。唐太宗有云,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可见一斑。”

    沈安想到张八年就在后面,赶紧请退。

    “去吧去吧。”赵曙笑道:“潘颖之死,你此行的功劳都没了。”

    这是抵消了沈安此行的功劳,想到不用封赏沈安,赵曙的心情愉悦之极。

    “是。”

    沈安看着很老实,赵曙想到他毕竟花了五千贯,就叹道:“可抓到拐子终究是立功了,罢了,宫中正好进了一批好瓷器,给你带一套回去。”

    宫中的瓷器啊!

    那可是御制的。

    沈安记得上次听赵顼说过,说是这批瓷器制作的很是精心,堪称是最近数十年来最出色的一批。

    一套,带锅碗瓢盆吧?

    “陛下,可有锅碗瓢盆?”

    赵曙看着他,神色古怪,然后喝道:“速去速去!”

    沈安心中欢喜,冲着陈忠珩挑眉,然后告退。陈忠珩跟着出去,要带着他去领瓷器。

    这套瓷器可以当做传家宝,不过沈安准备拿来用。

    平日里没事了就用茶杯喝喝茶,吃饭用,客人来了倍有面子。

    “瓷器真能做锅?至于盆,是有好几个,可都是宫中定下的,官家这里,圣人那里,还有娘娘和皇子公主们,哪里都要啊!”

    陈忠珩觉得好基友的要求太过分了。

    两人走在宫中,沈安想起瓷盆,不禁心中向往,等到了库房时,他趁着陈忠珩不注意,就把一个瓷盆放在胸襟里。那看守库房的内侍见了就拱手相求,沈安指指陈忠珩,示意老陈兜底。

    陈忠珩正在拿着一个碗在陶醉,全然不知道自己被好基友给坑了。

    出去时有人挑着担子,里面全是包裹好的瓷器。

    沈安一直走在最前面,陈忠珩发现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在看着沈安,就叹道:“果然都爱看年轻人啊!”

    他觉得自己老了,但想到晏月还在汴梁,不禁就欢喜了起来。

    某的晏月真的很贤惠啊!

    而且他们之间无需说话,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这样的生活让陈忠珩觉得很充实,等出宫后,沈安说道:“走了啊!”

    陈忠珩应了,等转身进宫后,突然觉得不对劲。

    “他怎么告辞时不回身呢?”

    “不对!”

    陈忠珩急忙追出去,可沈安和闻小种已然远去。

    “沈安为何不回身?”

    他问了守门的军士。

    军士愕然道:“陈都知,沈郡公的胸前鼓鼓囊囊的一大块呢,咱们本该搜查的,只是看您在边上,就以为没事。”

    这个骗子!

    陈忠珩想起了瓷盆,不禁怒从心中生,冲着外面骂道:“你等着,你等着!”

    ……

    赵曙的心情不错,等张八年来了时还笑着问道:“此事沈安办的不错,你去晚了些,没捞到功劳,心情如何啊?”

    张八年低着头,木然的道:“陛下,那沈安令人传消息,说是拐子进城,那些百姓蜂拥而至,后来有人喊沈安已经问了口供,那些孩子的下落大多知道了,那些百姓就一起动手,那些拐子被打成了肉泥。”

    赵曙坐在那里呆着。

    “陛下?”

    张八年觉得沈安真的太过分了,但也不至于让赵曙这般生气吧?

    他看向宰辅们,就见韩琦也在发呆,曾公亮在摇头,包拯一脸的冷色,不,是杀气。

    “那套瓷器珍贵,朕说他有功,刚赏了他一套。”

    赵曙感觉自己被忽悠了,那股子怒火啊,就是消不去。

    陈忠珩回来了,一进来就请罪。

    “陛下,臣无能,被沈安哄了一个瓷盆回去。”

    “小贼!”赵曙怒不可遏,“那瓷盆都是有数的,为何让他骗了去?”

    陈忠珩老老实实地说了过程,赵曙气得想动手打人,韩琦等人浑身乱颤,忍笑忍的很辛苦。

    包拯叹息一声,出班说道:“陛下,那些人想借此说免役法是害民之法,沈安斩杀一人,正好震慑他们。至于他有意让百姓打死拐子,臣以为他的本意是想让那些反对新法的人知晓厉害。若是百姓被逼无奈,会不会把他们看做是拐子?”

    百姓一旦绝望了,什么权贵豪绅都是渣渣,在洪流前,全部会成为肉渣。

    赵曙点头,“朕正是想到了这个。那些人反对新法,万般理由归结在一起,就是一个字,钱!新法动了他们的钱,他们愤怒了。沈安此举虽然容易被人诟病,可却能有力的震慑住那些人,不然朕哪里会这般轻易的放过他?”

    陈忠珩垂首,先前在路上时,好基友说了,他见不得拐子,见到就想弄死他们。

    官家,沈安不是为了震慑什么人,他只是那个啥……嫉恶如仇啊!

    ……

    嫉恶如仇的沈安回到家中,得到了芋头的热烈欢迎。

    他抱起芋头往里走,边上的赵五五说道:“郎君,娘子都说了,说是大郎君不小了,不该抱他。”

    芋头一听就瞪了赵五五一眼,沈安说道:“父子天性罢了。”

    许多事情没必要刻度尺般的严谨,那样人活着太累了。

    闻小种挑着担子先进了后院,陈大娘赶紧接了,然后接着挑进去。

    沈安到时,杨卓雪正在欣赏那个瓷盆。

    “官人,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瓷器啊!”

    杨卓雪心旷神怡的摸着小瓷盆,沈安笑道:“这可是为夫的功劳换来的,回头给你吃汤饼。”

    “用这种瓷盆吃汤饼,太过奢靡了。”

    杨卓雪真的有些意动了。

    筋道的汤饼(面条),翠绿的菜蔬,加点辣酱青葱点缀,晕染在这清雅的瓷盆里,那意境让人未吃就陶醉了。

    她正在愣神陶醉,就觉得手中一热。

    被赵五五抱着的毛豆一脸正经的在撒尿,只是那尿液却不偏不倚的进了那瓷盆里。

    得!

    这瓷盆只能当摆设了。

    撒完尿后,毛豆舒坦的靠在赵五五的怀里睡了。

    沈安和杨卓雪面面相觑,然后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稍后这个瓷盆就被摆在了偏厅里,沈安准备用来养两条小鱼,想来有童子尿镇压,小鱼能活滋润些。

    “安北!”

    曹佾来了。

    沈安笑道:“国舅这是告假了?”

    “今日某休沐。”

    曹佾一进来就看中了那个瓷盆,“这瓷盆真是漂亮啊!哪来的?多少钱?”

    沈安认真的道:“宫中的,某只是用个小功劳就换了一套,你上次在西北立功不少,去寻了官家求一求,保证能换一套。”

    “一套?”

    曹佾心动了。

    沈安知道赵曙定然有火气,这火气不发泄出去伤身,关键是下次见到自己时说不定就想起来了,然后下个黑手什么的不怎么美好。

    曹佾去求瓷器,赵曙估摸着会大怒,然后呵斥一顿完事。

    外戚立功太多不是好事,国舅,某这般帮你,你可得记情啊!

    曹佾不知道沈安已经给自己挖了个坑,“安北,大王不小了,成亲前按理该封皇太子,可上次有人建言册封时,不少人说大王还年轻,官家春秋鼎盛,不着急。”

    这是在威胁赵顼?

    沈安抬头,和曹佾四目相对。

    “对,那些人就是在威胁大王,关键官家确实是春秋鼎盛,那话一出口,大王只能拒绝,否则就有窥视帝位的嫌疑,很恶毒啊!”

    曹佾摇头晃脑的,沈安心中内疚了一瞬,然后说道:“此事某好好想想。”

    “好,那某就不操心了。”曹佾摸摸肚子,“饿了,弄些汤饼,某吃了回家。”

    他这也算是站队,表态支持赵顼。以后若是赵曙登基,曹家自然会稳稳的再上一层楼。

    这便是世家的算盘,每个家主都必备的素质。

    沈安叫人去弄,然后仔细想着赵顼封皇太子的事儿。

    “这大碗不错,弄去装汤饼。”

    曹佾看上了那个小瓷盆,世家子就是不一样,一眼就看出这瓷盆装汤饼最是恰当。

    “嗯,有眼光。”

    沈安赞了一句,然后想到了赵曙的脾气。

    赵顼成为太子后,除非是犯大错,否则就是皇帝预备役了。

    但大宋的太子很纠结,比如说太宗赵光义,那是晋王的封号,然后一夜之后登基,留下了千古疑团。

    而真宗赵恒也是在赵光义身体不大好了之后才封为太子。

    唯一好些的就是先帝赵祯。

    真宗在澶渊之盟后,整个人基本上就废掉了,大操大办,仿佛不把大宋折腾散架了不罢休。

    但他的子嗣却很艰难,好不容易得了赵祯,稍微大些就封为太子。

    及至赵曙时,赵祯没儿子,迟迟不肯封他为太子……

    所有的事儿合在一起就是一句话:天家无情。

    你是我的儿子没错,但你不能威胁到我的帝位,否则父子便是死敌。

    历史上这些例子数不胜数,堪称是血淋淋的父子关系。

    所以赵顼封皇太子的事儿算是个小刺激,有人反对,正好合了赵曙的心思。

    咱们父子慢慢走着,等朕哪日觉着身体不好了,自然会封你做太子。

    太子的封号不好上,也不恰当。

    这一点沈安非常清楚。

    实际上还是个威胁的问题。

    赵曙觉得身后有个太子,对自己是个威胁,而且还时常提醒自己在渐渐变老。

    这事儿不该着急!

    沈安觉得这事儿不算什么,然后就听到了唏哩呼噜的声音。

    定窑最新的研究成果看着很是出彩,曹佾看着那花纹中的汤饼,吃的很是陶醉。

    他抬头,摇头晃脑的道:“真香!”

    沈安的脸颊颤动了一下,然后自我安慰着。

    那是童子尿,辟邪的,辟邪的……

    ……

    第三更,还有,顺带求个月票。

第1400章 沈安的坑和课

    吃完汤饼,曹佾真想把这个瓷盆给弄回家去。

    “上次你弄了某的一柄汉剑。”

    曹佾端着没洗的小瓷盆,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那柄汉剑某不要了,就拿这瓷盆交换。”

    沈安看了他一眼,“这瓷盆才将上了家里的账册,我家娘子爱之入骨,给你当饭碗,估摸着某今夜只能在书房里睡了。若是被你带走,家里定然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你忍心?”

    曹佾想起了沈安两口子手持刀剑互砍的场景,不禁打个寒颤。

    “罢了罢了。”

    他遗憾的放下小瓷盆。

    “别啊!”沈安一脸慷慨激昂的道:“国舅既然喜欢上了它,这便是缘分,某这个人旁的没有,却喜欢成全人。要不这样吧,国舅家某记得有一匹好马……”

    咻!

    “国舅!”

    曹佾瞬间消失了。

    “国舅,好商量!好商量啊!”

    曹佾觉得自己迟早会被沈安被挖个坑埋了,所以一听到交换条件就跑。

    “你别想再坑某!”

    曹佾觉得自己如今越发的聪明了。

    一路求见官家,见面后,曹佾就很直接的说道:“官家,臣听闻宫中最近烧了瓷器,不知臣是否有这个缘分……”

    咱的功劳直接抵消就是了。

    曹佾觉得没问题。

    可赵曙却勃然大怒,“哪来的什么缘分!”

    啥?

    曹佾懵逼。

    赵曙喝道:“那瓷器乃是工匠数年精心弄出来的,宫中都少了一套,你若是要,便去求了娘娘。”

    “臣不敢。”

    曹佾打个寒颤,觉得自己怕是被沈安给坑了。

    宫中都少了一套,他竟然让某来求,这不是找死吗?

    被坑了啊!

    他刚出去,就被内侍给截住了。

    “国舅,娘娘有请。”

    瞬间曹佾面色惨白,“大姐找某何事?”

    “不知。”内侍同情的看着他,觉得这位国舅就是个可怜的。

    一路进去,见到曹太后时,曹佾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曹太后站在外面,天气虽然冷,她穿的却不多,看着比曹佾还精神些。

    见弟弟萎靡不振的,曹太后皱眉道:“怎么没精打采的?”

    曹佾一个激灵,“今日刚休沐,就放松了些。”。想到自己又被沈安坑了一次,曹佾不禁有些恼怒,脸渐渐又红了。

    曹太后看着他,“怎么又红了?”

    曹佾一怔,“天气热,天气热!”

    曹太后看看天色,这天不热啊!冷飕飕的。

    这孩子莫不是病了?

    在她的眼中,曹佾依旧是个孩子。

    这时有内侍过来,禀告了消息给任守忠。

    任守忠一脸纠结,觉得这个消息让自己去禀告给太后不大好,会被国舅记恨。

    但没办法啊!

    某真是太难了啊!

    他只得走过去,“娘娘,先前国舅去官家那边讨要瓷器,官家大怒。”

    卧槽!

    曹佾盯着任守忠,心想你竟然火上浇油。

    果然是恨上某了啊!

    任守忠觉得自己很冤枉,可曹佾却已经心虚了。

    “大姐,某……”

    “那瓷器在先帝时就已经在弄了,千辛万苦才出了几套,沈安立功不少得了一套,剩下的宫中分完了,据闻官家那边还少个小瓷盆。”

    我去!

    曹佾想起了沈安家的小瓷盆。

    那个莫不是官家的?

    沈安那厮好大的胆子啊!

    “官家是担心他去打断人的腿,这才用了一套瓷器哄他,你有何功劳,也能要一套瓷器?”

    曹太后觉得赵曙对自己真是够尊重了,就越发觉得弟弟的举动太过分,而且有居功自傲的味道。

    勋戚最怕什么?

    最怕的就是执掌军权。

    曹佾能掌军,这便是莫大的信任和看重,可你做了些什么?竟然挟功要好处……

    这是犯忌讳的啊!

    曹太后想到了这里,手一伸。

    “刀来!”

    这是要动手了?

    有内侍送上连鞘长刀,曹佾已经开始逃了。

    “还敢跑!”

    曹太后觉得抽曹佾一顿,官家那边想来也该释怀的。

    “大姐饶命啊!”

    “嗷!”

    ……

    庆宁宫中,侍读孙永走进了房间里,里面的十余人正在伏案沉思,听到动静抬头,有人说道:“孙侍读,大王封皇太子之事如何?”

    孙永摇头,面色凝重的道:“那些人进谏时机拿捏的非常好,大王只能拒绝,否则就有觊觎之嫌。所以此事难!但难也要试试。”

    “哎!”

    一阵叹息,大伙儿都有些没精打采的。

    他们都是赵顼的人,至少名义上是。

    赵顼好了,他们也好。赵顼不好,比如说不能继承帝位,他们也没好果子吃。

    这便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孙永走进来,见大伙儿都在写东西,就凑过去看了一眼,却是奏疏。

    “这是何意?”

    奏疏里阐述了赵顼封王的好处和必要性,看着不错。

    可孙永却摇头,“这样不好。”

    众人抬头,孙永说道:“太简单。”

    切!

    众人偏过头去。

    大伙儿都是大王的属官,你孙永装什么大瓣蒜啊!

    孙永淡淡的道:“要说就要拉它个上千年,从远古时说起,一直说到前朝,说清楚早立太子的好处。”

    “可坏处却不少!”

    有人辩驳道:“历朝历代帝王和太子相疑的不少,这个怎么说?”

    孙永摇头微笑道:“此一时彼一时,此时大宋蒸蒸日上,有了皇太子,这天下就会更稳固,上下安心。此乃天大的好事,咱们怎能不做?”

    众人点头。

    “那要怎么写?”

    孙永走过去,拿起毛笔,一笔笔的写下了一个个人物。

    这些人物在史册中或是光芒万丈,或是遗臭万年……

    “秦皇汉武……无数帝王将相,因为太子之位不明,引发了多少纷争?这些都要写进去,一份奏疏要精干,不可太繁冗,否则官家哪里有心思看下去?要简洁,要明晰……”

    孙永边说边拟,一会儿就弄出来一个类似于大纲的东西。

    众人一看,不禁赞道:“孙侍读果然是出手不凡啊!这随便弄一下,比咱们的强多了。”

    若说大纲是骨架,后续就是填充血肉。

    孙永缓缓的写,不时和大家探讨一番某个人物的事迹。

    这一写就写了大半个时辰,等他写完时,有人惊呼道:“该给大王上课了!”

    孙永抬头,眼中有疲惫之色。大半个时辰全神贯注,耗费了无数心神,但他此刻却很兴奋。

    “今日某去给大王上课!”

    他拿着手稿出去,众人行礼。

    这是表示尊重。

    一篇文章就震住了同僚,让孙永不禁心情大好。

    可等他过去寻赵顼时,却听到里面有人在上课。

    “……大宋的根基在于百姓,可也在于士大夫。百姓不稳,地动山摇。士大夫不稳,暗流涌动。两者皆不可轻废。”

    这是沈安的声音。

    沈安是侍讲,自然有资格给赵顼上课。

    只是这厮太懒了,一年最多上几次。

    大王对他敬佩有加的原因是什么?且让某听一听。

    孙永侧耳倾听着。

    “若说君王是上层,那么士大夫就处在中间,而百姓就在下面。”

    这个比喻不错。

    “士大夫一动摇,大宋的腰就危险了,前隋就是最好的例子。那时的中层那还是世家门阀,世家门阀离心,一心要捅隋炀帝的刀子,可隋炀帝却急匆匆的要去征伐高丽,最终兵败身亡。”

    窗外的孙永想吐血!

    你把大宋的士大夫阶层比作是前隋时的门阀世家,这过分了吧?

    史书上些隋炀帝穷兵黩武,骄奢淫逸,所以才导致隋朝败亡。可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在前隋灭亡的过程中,那些世家门阀不知道出了多少力。

    “所以对于士大夫阶层,别想着一巴掌拍死,你也拍不死。”

    这个倒是真的,隋炀帝就是想一巴掌拍死那些世家门阀,结果却把自己给拍死了,由此可见世家门阀的势力之庞大。后来李渊起兵,世家门阀的力量在其中更是不可低估。

    孙永本来对沈安没什么好感,可此刻听到这些见解后,不禁就点点头,觉得这是真知灼见。

    士大夫不可太倚重,否则帝王会被架空。但又不可离太远,否则士大夫会心生怨怼。

    咦!

    这怎么不对劲啊!

    “要不远不近,要潜移默化的改造他们,比如说此次祥符县之事,某斩杀潘颖,就是在给张启伟撑腰,也是在给其他官吏做示范,让他们知道,尽心做事的臣子不必担心没了后路,不必担心没了前程,所以……”

    “回头我就去求了官家。”

    “好。”

    赵顼的心情看来很轻松,“你说的士大夫很是精辟,近了被架空,远了会怼怨,很是形象,我一下就想通了许多事。”

    他突然咦了一声,说道:“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你这说法,竟然把士大夫比作是小人,若是被他们听到了,怕是会找你拼命。”

    这话里的女子不是泛指女人,后世牵强附会,实在是南辕北辙。

    外面的孙永这才发现自己为啥发现不对劲了。

    这沈安是故意的吧?

    “此次孙永他们想为我谋求皇太子之位,可我以为不大妥当。”

    孙永心中焦躁,恨不能冲进去问问赵顼,凭什么不妥当?

    “此事官家不会同意,他们白费劲了。”

    “我就怕官家发怒。”

    “不会。”沈安很笃定的道:“官家毕竟在外面多年,所以还是眷顾你的,爱屋及乌,孙永他们不会被呵斥。”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孙永觉得沈安太过大话了。

    他悄然回去,然后仔细推敲了自己的奏疏,觉得万无一失。

    出来时,他不禁流泪了。

    “这是为何?”

    同僚见状不禁讶然。

    孙永叹道:“某写这份奏疏耗尽心力,读来伤感,不禁落泪。”

    众人拱手,“如此此事定然能成,我等该联名才是。”

    这是开玩笑,可孙永却点头,“好。”

    咦!

    这人真的很大方啊!

    ……

    第四更送上,大家晚安,爵士这辆老破车继续熬着。

第1401章 能不吹这个牛笔吗?

    所谓立功我来,送死你去,这是官场恒久不变的手段。

    孙永这片份奏疏大伙儿都看了,都觉得很是打动人心,想来官家看了会潸然泪下,然后同意册封皇太子。

    这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谁参与了谁受惠。

    所以大伙儿都觉得孙永不会答应。

    可他竟然毫不犹豫的就说好。

    这人……人品不错啊!

    稍后奏疏就进了宫,孙永等人在等候消息。

    ……

    “官家,大王那边的属官有奏疏上。”

    赵顼那边的奏疏赵曙总是会先看看,所以陈忠珩果断的先递了过去。

    果然,赵曙很是满意的道:“很好。”

    得了很好两个字的夸赞,陈忠珩不禁浑身发飘,心想那些觊觎某这个位置的人该死心了吧?

    在官家的身边侍候,这就是无冕之王,不管你是什么都知,在陈忠珩的面前天然就要低一头。

    所以不少人都在盯着他,等他犯错。

    ——某不会犯错!

    这是陈忠珩的座右铭。

    他看看在场的内侍宫女,嘴角带着冷笑。

    这里面就有对头的眼线,他知道,但却不去排挤。

    为啥?

    因为这样才能显得他老陈胸襟宽广啊!

    想想沈安,这么一个年轻人为啥被帝王重用?

    不就是以德服人吗?

    官家都说了,沈安道德高深,所以才敢重用他。

    是了,帝王用人首重德行,德行不好,你再有才也不搭理你。

    陈忠珩心中舒畅,微微昂首,觉得这便是人生巅峰。

    某的晏月啊!晚上某给你弄个最新的菜式,定然让你赞不绝口。

    自从和晏月同居后,陈忠珩就虚心向御厨们讨教了些手艺,如今做饭也算是有些造诣了。

    “嗯?”

    他正在遐思,就听到了一声冷哼。

    官家的情绪不对啊!

    陈忠珩毕竟是身边人,所以只是听了个语气,就知道赵曙的情绪不大好。

    那是什么奏疏?

    “这是从三代开始啊!”

    赵曙放下奏疏,面无表情的说道:“陈忠珩,朕问你,你若是家财万贯,家中有几个儿子,有人建言让你早早把家业给了儿子执掌,你觉着可好?”

    “好啊!”

    陈忠珩瞬间想到的是自己和晏月的事儿。

    若是某和晏月有孩子,某定然会早早的让孩子接掌家业,某就和晏月双宿双飞,过过神仙日子,万事不管。

    可那是官家啊!

    陈忠珩汗流浃背的跪下道;“官家,臣口误了。臣……若是臣的话,臣觉着此事值得商榷,孩子终究不懂事,若是早早让他接掌了家业,臣就担心会把家业给败光了。”

    他抬头看了赵曙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就知道自己还没过关。

    哪个倒霉催的上的奏疏啊!害死人了!

    “而且臣还年轻!”

    为了过关,陈忠珩连脸都不要了,“臣那么年轻,早早就把家业交给了孩子,臣这不是无所事事了吗?那和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赵曙起身,陈忠珩心中一震,担心自己倒霉,马上喊道:“陛下,谁若是这般建言,臣定然要把他打个半死。”

    管逑你们谁上的奏疏,死道友不死贫道,你就赶紧去死吧。

    官家才多少岁数?还在盛年呢!你们这就迫不及待的想让他封皇太子,这是癞蛤蟆跳脚背上,它膈应人啊!

    “取了唢呐来。”

    赵曙的背影看着萧瑟孤独。

    稍后唢呐的声音在宫中回荡,高滔滔路过听到了,就问道:“官家这是心情郁郁?”

    有人去打探消息,回来说道:“对,官家接了份奏疏就这样了。”

    “去问清楚。”

    高滔滔站在那里,有些怒了。

    稍后又来了消息:“说是大王府里的人上的奏疏。”

    高滔滔瞬间了然,但却没法管,“哎!此事罢了。”

    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她没法插手,但暗示一下总可以吧?

    “叫了大郎来。”

    赵顼稍后进宫,高滔滔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把当年赵曙对他的父爱说的如山般的高大。

    哎!

    儿啊!

    你赶紧去劝劝你爹吧,他真是伤心了啊!

    得,赵顼只能马不停蹄的去求见,可赵曙却不见。

    这不对了啊!

    赵顼心中不安,回到庆宁宫后,就把孙永找来问话。

    “你写了什么?”

    “臣就写了些三代以来继承人的事。”

    孙永觉得自己的奏疏绝对能让官家落泪动情,然后册封赵顼为皇太子。

    “默写出来。”

    这个就是读书人的本事,不过是一会儿,孙永就把那份奏疏默写出来了,一字不差。

    “哎!”

    赵顼看了很是头痛,“此事不可再提。”

    可官家不肯见人啊!

    咋办?

    宰辅们不知道是出了啥事,就到处打听消息。

    “这官家不听政,难道是病了?”

    曾公亮很是头痛。

    “没病,说是心情郁郁。”

    包拯皱眉道:“身为帝王,当以天下为重。”

    他觉得赵曙太过儿女情长了些。

    “包相,你家有人找。”

    稍后包家来了个仆役,一脸惶然,“阿郎,小郎君挂在屋顶上下不来了。”

    “小畜生,且待老夫回家收拾他,此次不打个半死老夫决计不收手!”

    包绶上房的本事越发的出色了,越来越嘚瑟,但也常常因为太过嘚瑟遇到危险。

    韩琦起身,庞大的身躯让人感到了安心。

    “老夫进宫一趟去问问。”

    “韩相辛苦。”

    大家翘首以盼,稍后韩琦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官家让人传话说是无碍,但却不肯见老夫。”

    好吧,这事儿没法管了。

    孙永煎熬了一天,第二天终究忍不住去求见赵曙。

    他觉得赵曙不会见自己,可没想到却意外的顺利。

    赵曙在喝酒,边喝边擦拭唢呐。

    “官家,臣有罪。”

    此刻的孙永已经不敢再提什么皇太子的事儿了。

    只是提了一下,官家就罢朝了,若是再进谏,说不得官家会被气个半死。

    赵曙看着他,问道;“谁让你上的奏疏?”

    孙永心中一震,终于知道官家的心情为何不好了。

    原来他以为是大王授意某上的奏疏?

    帝王之心如深渊,不可探测。

    孙永的额头上全是汗珠,“臣乃是自发的,此事庆宁宫中的同僚都知道。”

    赵曙看着他,神色淡然的道,“去吧。”

    孙永已经准备好被发配了,他不敢相信的抬头,见赵曙神色淡淡的,不禁叩首道:“陛下,臣绝无假话,若是有,当天诛地灭!”

    赵曙疲倦的道:“去吧。”

    孙永想起了沈安的话。

    ——不会被呵斥。

    竟然被他说对了?

    沈安说此事不可为,他不信,于是强行为之,结果惹的官家罢朝。

    沈安说他不会被收拾,官家只是淡淡的让他去。

    他一路回到庆宁宫,那些同僚见他回来都默然。

    “孙侍读……官家让你去哪?”

    发配是重惩,按照地方的繁华程度来确定等级。

    此次进谏孙永是领头的,他多半是会被发配到远方,而他们作为联名的也好不到哪去,弄不好会丢掉官职。

    哎!

    只是一份奏疏的事儿,为何这般腥风血雨呢?

    孙永抬头,“官家仁慈,没有处罚!”

    “不可能!”侍读韩维失态的道:“官家的性子暴……暴躁,此次触怒了他,怎会不处罚?”

    他差点说成了暴戾,幸而改口快。

    孙永苦笑道:“沈安昨日说过,说是此事不可为,某没听。后来他说此事就算是进谏了,官家也不会处罚咱们。”

    众人不禁讶然,“他真是这么说的?”

    孙永点头,“千真万确,说来还没脸,他是和大王说了这番话,某是在外面偷听到的。”

    “那沈安竟然这般神算?”

    众人不禁失神。

    孙永叹息一声,“这不是神算,而是睿智。他知道官家不会同意,却也知道官家不会惩罚。哎!”

    他惆怅的道:“往日某看不起他,总觉着他这个侍讲是厮混来的。官家用他做侍讲,就是酬功。可此刻看来,沈安的手段高超,见识卓越,只是平日不显山露水。反倒是咱们整日夸夸其谈,以为自己乃是经天纬地之才,实则毫无用处。和沈安一比,某……羞愧难当。”

    他起身,“某这便去沈家认错。”

    “孙侍读万万不可啊!”

    有人劝阻道:“你若是认了错,此后你就得甘拜下风,低他一头,你甘心?”

    没有人喜欢低人一等,更没有人喜欢低人一头。

    这是人性。

    “甘心。”可孙永却坚毅的道:“沈安还有一番话,说的乃是士大夫,他说君王和士大夫之间不可太近,也不可太远,某深以为然。这等人腹中学识无数,却不肯说出来,这是藏拙,某这等整日高谈阔论的,哪里有资格和他相比?”

    他昂首,“低沈安一头,某心甘情愿。”

    众人不禁苦笑。

    “那些人都说帝王和士大夫共治天下,亲近的不得了,可沈安却把士大夫比作是小人,不可远近,粗看是羞辱人,可仔细一琢磨,竟然怕颇有道理。”

    众人都微微点头,有人想驳斥,却找不到理由,最后憋出一句话,“我辈君子……”

    “某不是君子。”

    孙永拱手,然后去了沈家。

    众人默然,稍后有人说道:“这个君子……很难。”

    咱们都不是君子,能不吹这个牛笔吗?

    ……

    第一更,今天依旧是四更。所以求月票。

第1402章 我是个好人

    孙永一路到了沈家,在等待沈安出来的时间里,他打量了一下沈家的布置。

    待客的地方看着不大,真的不算大。

    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孙永瞥了一眼,发现都是名家所作。

    墙角的香炉上,烟雾渺渺,那香味优雅。

    那些座椅案几看起来很是简陋,仅仅是涂抹了清漆而已,就像是山野人家的摆设。

    室内静的让人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便是极好的读书地方啊!

    孙永只觉得灵台清明,整个人的状态非常好,不禁赞道:“果然是宗师。”

    他不知道沈安前世去过白马寺,那时他被焦虑症纠缠了数年,痛苦不堪。进了白马寺也并未觉得心中清明。直至无意间看到了一间止语茶舍,进去后,摆设简单,但那环境却让沈安安静了下来。

    数年焦躁不安,一朝得了安宁,沈安不禁眯眼享受了起来。

    对于他而言,这种安宁就是享受。

    所以到了这里后,他习惯性的就让人把待客的地方布置成了这样。只是多了字画,这个没办法,否则那就不是待客了。

    沈安来了,他微微皱眉,拱手道:“孙侍读光临寒舍,有何见教?”

    孙永起身拱手,“某先前去求见官家,官家并未处罚。”

    哥果然猜对了啊!

    沈安淡淡的道:“意料中事。”

    果然是高人啊!

    孙永心中敬佩,说道:“沈郡公睿智,某以前颇为不屑,多有不敬,可沈郡公却一笑了之,那时某以为沈郡公乃是心虚,此刻才知道,原来是雅量高致,不肯和某一般见识罢了,可笑某还不知,自以为得意,惭愧。”

    呃!

    沈安觉得有些懵。

    什么不屑不敬,他真的不知道啊!

    “没有的事,过誉了。”

    “您太谦逊了。”

    “真没有这回事。”

    “您……”孙永感动了,“您这是担心某沮丧,所以才这般谦逊的吗?某……”

    他的眼中多了泪花,沈安见了只得点头道:“罢了罢了,小事罢了。”

    可雅量高致这个词真的和他无关啊!

    至于孙永的不敬,他真心没注意,若是知道了,少不得要蛊惑赵顼给他下个药什么的。

    哎!

    这人太有才了,道德太高深了,以至于人人都认为某是个好人。

    如此,某以后就是个好人了。

    “某还未请教,官家为何不责罚某呢?”

    孙永说完见沈安在沉思,就躬身道:“冒昧了,惭愧惭愧,某这便告辞。”

    这问题涉及官家,他觉得自己和沈安没这份交情,沈安自然不该和他提及官家的话题,免得犯忌讳。

    “什么?”

    沈安愕然道:“刚才某在想你三月份做的那份文章,字字珠玑啊!”

    “真的?”

    孙永此刻视沈安为宗师,以及睿智的高人,所以得了这个夸赞,喜得不行。

    “当然。”

    沈安毫不犹豫的背出了那篇文章的开头,孙永顿时觉得自己还能挽救。

    “好好干!”

    沈安见他感激零涕,热泪盈眶,不禁暗自为自己点了个赞。

    当时孙永对赵顼太过严苛了些,沈安看他的文章是想找个漏洞狠批一番,可最后以他的那点墨水却找不到,差点被郁闷死。

    可那时的郁闷在此刻却变成了收买人心的工具,这便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孙永告辞,刚走到门口,沈安说道:“咦!先前你问了什么?”

    孙永回身,“先前某问官家为何不处罚某。”

    “你回来。”

    沈安招手,孙永感动的道:“沈郡公,这个问题怕是不方便,是某冒昧了。”

    沈安淡淡的道:“某知道你是个坦荡之人,再说了,某做事正大光明,没什么可避讳的。”

    瞬间在孙永的眼中,沈安就高大了许多。

    “官家和大王乃是父子,官家这人看似严厉,可内里却不乏柔情,你若是对大王忠心耿耿,初衷是为了大王好,官家再气也不会处罚你。”

    沈安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那位子上的虽是帝王,可也是一位父亲。父子天性之下,官家自然会对你等网开一面。”

    孙永心中一震,旋即抬头问道:“可古今帝王忌惮啊!”

    古今帝王大多忌惮自己的儿子,活得越久就越忌惮。

    沈安笑了笑,认真的道:“官家不是普通的帝王。”

    孙永躬身,“谨受教。”

    见他一脸崇敬,沈安不禁微微叹息。

    这是又多一个崇拜者的意思?

    可人太多了,我照应不过来啊!

    他最后说道:“但凡太子立得早的,这便是主动断绝了父子亲情,你等何苦逼迫官家如此?”

    孙永一路进宫,再次请见赵曙。

    赵曙正在喝酒,闻言就摇头。

    ……

    政事堂里,韩琦看着堆积的奏疏,头痛的道:“官家不上朝,这些事堆积着不是事啊!”

    不少事情需要赵曙的首肯,可赵曙这两天连奏疏都不想看,韩琦他们也不敢越权,于是就耽误了。

    包拯皱眉道:“要不……再去请见吧。”

    韩琦摇头:“官家的性子,若是不想见,那定然无用。”

    “诸位相公,那孙永又去求见官家了。”

    “孙永?”韩琦杀气腾腾的道:“就是这厮的奏疏进宫后,官家才罢朝的。老夫虽然没见过那奏疏,可也知道多半是提及了官家父子……”

    他看着众人,冷笑道:“皇子那边有何事能让官家沮丧?只有关于册封皇太子之事。那孙永上奏册封皇太子,官家定然觉着这事里有大王的首肯,这是伤心了。”

    包拯点头,“老夫也觉着该是如此,要不……让大王再次请见吧。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韩琦叹道:“只能如此了。老夫去一趟庆宁宫吧。”

    稍后他去找到了赵顼,“大王,官家伤感。”

    赵顼苦笑道:“我恨不能跪在官家的身前认错,可我真没指使孙永他们上奏疏啊!”

    这事儿他一旦认错反而麻烦了,赵曙会认为就是他指使了,到时候父子相疑,可没法收场了。

    所以历来立太子都是大事,而且最好是由重臣提出来,这样就算是出了岔子也有回旋的余地。

    就像是韩琦当年几次三番的和先帝建言册立当时的赵曙为皇子一样,赵祯虽然生气,却不至于猜疑。

    因为宰辅做不了几年就会被换掉,所以他们想借机成为权臣的可能性不大。

    而孙永一个侍读就敢建言册封太子,这不由的不让人浮想联翩啊!

    韩琦说道:“再试试吧!”

    “好!”

    赵顼再度去求见。

    “孙永呢?”

    到了那里却没见到孙永,赵顼觉得有些奇怪。

    “大王,孙侍读进去了。”

    “官家见他了”

    ……

    “见过官家。”

    孙永行礼后,赵曙淡淡的道:“你来何事?”

    刚才陈忠珩冒死劝了一把,赵曙这才答应见他。

    孙永跪下,说道:“官家,臣冒昧了。”

    赵曙冷哼一声。

    “官家是帝王,帝王尊严不可触犯。”

    这个才是问题的核心。

    不管如何,帝王的尊严任何人都不能触犯,哪怕是高滔滔也知道分寸。

    “臣不知天高地厚,总觉着该是册立皇太子的时机了,可却没想过此事对于官家而言就是冒犯,可官家竟然不处罚臣,臣……铭感五内,但却不可不罚。”

    他抬头,猛地砸了下去。

    赵曙冷眼在看着,他觉得这是在演戏。

    呯!

    孙永一头撞到地上,然后再抬头时,额头渐渐肿起,然后鲜血流淌下来,看着格外的恐怖。

    这力道是要自杀啊!

    赵曙动容,“快找了御医来!”

    “臣……有罪!”

    呯!

    孙永一头栽倒。

    “速去!”

    疑心病是帝王的孪生兄弟,可在人命面前,赵曙的疑心病消散了。

    御医来了,一番诊治后说道:“官家,怕是要养一阵子,弄不好会有些毛病。”

    “哎!这是何苦!”

    赵曙起身走过去,正好孙永醒来,就说道:“官家,臣……臣糊涂。”

    赵曙叹息一声,说道:“此事朕知道了。”

    这便是雨过天晴了。

    孙永心中欢喜,赵曙觉得这人还算是可造之材,“你能幡然醒悟是好事,好好做。”

    帝王永远都不嫌人才多,所以才有了夹袋一说。

    孙永激动的道:“臣本来还以为自己没错,可听了沈郡公一番话之后,臣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沈安?”

    赵曙心中疑窦又起,淡淡的问道:“他说了些什么?”

    在他看来,若是他和赵顼之间发生了矛盾,沈安铁定会站在儿子那边。所以沈安能说些什么?

    “沈郡公说只要臣的初衷是为了大王,官家再生气也不会责罚臣。”

    这是想做什么?

    想要挟朕吗?

    赵曙心中微怒。

    孙永此刻额头上高高肿起,眼睛也不大看得清,所以兀自说道:“后来臣问帝王忌惮,沈郡公说官家您并不是普通的帝王,舐犊情深,自然不肯处罚。”

    他痛苦的道:“他说您虽然严厉,可内里却不乏柔情,可臣等上疏封太子,却是在逼迫官家父子离心……臣罪该万死啊!”

    别的帝王你建言册封太子没问题,以后大不了就父子离心罢了。

    可赵曙不同,他是精神病患者,格外看重亲情,不忍背叛。

    这和冷情冷心的帝王差别很大,大伙儿不知道,就按照普通帝王的心性去揣摩他,结果自然扑街。可沈安知道啊!一番话就让赵曙感动了。

    赵曙缓缓回身,负手看着前方。

    他的眼眶渐渐红了。

    ……

    第二更,还有!

第1403章 高滔滔的恩宠

    对于帝王而言,情义是个易损品。

    在漫长的帝王生涯中,情义在权利和猜疑下渐渐变质,渐渐变得冷漠。

    所以帝王无情。

    无情的帝王做事只遵循权利的本能和此事对国家的好恶。

    这是大伙儿的共识。

    但焦虑症患者和抑郁症患者却不同,他们的猜疑心强烈,却又格外的珍惜情义。

    失去了情义,他们觉得这个天空都变成了灰黑色的。

    孤独是他们最恐惧的事儿。

    而情义就是治疗孤独的良药。

    所以赵曙进宫后并未大肆收用嫔妃,而是和高滔滔选择了近乎于平常人家夫妇的生活。

    他觉得这样才是最有情义的日子。

    而父子之间的情义,他更多是选择了宽容。

    于是孙永逃过一劫。

    但赵曙的内心却极其苦闷。

    对于长子来说,他想要自由,那么他让长子出阁,给了他时常出宫的权利,他觉得够了。

    可孙永的奏疏却让他心中伤感。

    难道还不够吗?

    莫非要把这个位子让给你,你才肯安心?

    他这两日在宫中就是在想这件事,渐渐的有些钻牛角尖。

    而孙永转述了沈安的话,就像是一剂安慰剂,让他得到了安宁。

    “官家,大王求见。”

    赵曙点头,陈忠珩狂喜的道:“臣去接大王。”

    赵曙知道他是为自己高兴,想在路上告诫赵顼,就点头。

    忠心耿耿的陈忠珩啊!

    老陈速度再次闪现宫中。

    两宫女在宫中行走,只觉得身边一阵风吹过,急忙回头时,就见陈忠珩飞奔而去。

    “好快啊!”

    “陈都知果然是忠心耿耿。”

    为贵人办事要什么?

    忠心!

    你忠心不忠心的,首要就是看速度。

    贵人的事儿你飞速办好,这便是忠心。

    可谁的速度能有陈忠珩的快?

    “怪不得陈都知深得官家的信任,看看这跑的,连影都看不见了,不行,回头我要练练。”

    一个宫女握拳娇喝。

    另一个宫女也一脸坚毅的道“对,算我一个,闲下来咱们俩一起跑。一定能跑成女官。”

    于是宫中渐渐风行跑步,整日就看到人影咻咻咻的来回。

    陈忠珩接到了赵顼,劝说道:“先前孙永求见,一番话诚恳,后来更是磕头把头都磕破了,官家感动,于是释然了。大王,官家不易啊!”

    赵顼点头,这事儿他本来就觉得不可能,也无趣,所以没管,可谁曾想孙永的奏疏却把自家老爹惹毛了。

    哎!

    真是让人惆怅啊!

    “孙永那厮,回头我就收拾了他!”

    最近赵顼很是研究了一番药方,几个方子他觉得都不错,正想找乔二试试,可孙永却抢先撞枪口上来了,那就拿他来试药吧。

    半路他们遇到了担架。

    等看到担架上躺着面目全非的孙永时,赵顼震惊了。

    “这是……”

    孙永看着有些奄奄一息的模样,他微笑道:“大王,臣幡然醒悟,知道自己犯下大错,幸而官家仁慈,臣此后但尽心教授,否则连狗都不如!”

    这人看着竟然是大彻大悟了的模样啊

    赵顼说道:“好,你且回家歇着吧。”

    孙永的额头肿的就像是怪物,看着格外的渗人。

    再往前时,赵顼就问道:“他说了什么?”

    陈忠珩就把先前孙永的话说了,赵顼低头。

    一直等见到赵曙时,他才抬头,却是泪流满面。

    “爹爹,孩儿不孝。”

    他伏地大哭,“孩儿……孩儿未曾顾忌爹爹,伤了爹爹的心。”

    赵曙看着他,眼神柔和,“你还小。”

    在帝王的眼中,人从未有年龄大小之分,更没有性别之分,有的只是你对朕的威胁程度有多大的区别。

    赵顼知道这个道理,抬头道;“孩儿知错。”

    他自称孩儿,就是把此事归于父子之间的矛盾。

    而赵曙说他还小,同样是如此。

    父子之间的关系渐渐融洽。

    等高滔滔得知赵曙和赵顼父子俩在一起吃饭时,不禁欢喜不已,然后问道:“这前头还怄气,怎地突然就好了呢?”

    飞燕去打探了一番消息,回来时跑的浑身肥肉乱颤,高滔滔见了不禁皱眉道:“跑什么?”

    别的宫女身材窈窕,跑起来赏心悦目,可飞燕跑起来实在是有碍观瞻,连同为女人的高滔滔都忍不下去了。

    “圣人,说是那孙永磕头都磕的快死了。”

    高滔滔动容了,“是个忠心的臣子,难得,回头……那个昭君,弄些好药材,回头送给孙永。”

    昭君应了。

    “圣人,后来臣打探到了消息,说是孙永是去请教了沈安,这才让官家回心转意。说什么……官家不是普通的帝王,有柔情……”

    高滔滔不禁一怔,“是啊!官家有情有义。”

    身为帝王的男子,却只是宠着她。这并非是不好女色,只是不舍他们夫妻之间多年的情义罢了。

    这样的男子,当然有情有义。

    “是了,我也错了。”

    高滔滔起身道:“叫他们弄了食材,我动手做几道菜送过去。”

    你有情有义,我也不差啊!

    高滔滔做菜当真难得,结果一做就做了几大盆。

    “圣人……”

    飞燕一脸纠结的看着她,“官家和大王吃不了那么多啊!”

    高滔滔淡淡的道:“那沈安为官家父子做了这等事,选几道菜送去吧,算是我的谢礼。”

    啧啧!

    飞燕艳羡的道:“圣人您这几年就做过一次菜,竟然还是赏赐给了沈安,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呢!”

    高滔滔脸黑站着,昭君干咳道:“不是圣人不做菜,只是官家不忍圣人操劳罢了。”

    你会不会说话的?把圣人说成了个懒婆娘,回头圣人大怒,把你丢厨房去,一年四季做饭,做到死。

    飞燕这才发现自己口误了,然后赶紧请罪。

    “送去吧。”

    这边昭君把菜送去了赵曙父子那里,父子俩看着那数量不少的菜,面面相觑,最后吃了几口,就有些想打退堂鼓了。

    昭君在边上笑道:“官家,圣人说这是您以前喜欢吃的呢!”

    “呵呵!是啊!”赵曙心想好像没这回事吧?但妻子一番好意,还是吃了吧。

    赵顼就更没有发言权了,只能苦着脸跟着吃。

    ……

    飞燕亲自带人送了饭菜去沈家,一路上大张旗鼓的让不少人得知了,那个羡慕嫉妒恨啊!

    等到了榆林巷时,街坊们列队相迎,那些老汉一脸陶醉的仰头深呼吸。

    “翁翁,您这是做什么呢?”

    “老夫在嗅饭菜的香,这可是圣人做的,嗅一嗅身轻如燕,闻一闻益寿延年,沈郡公好福气啊!”

    庄老实出迎,感动的热泪盈眶,“这是圣人的厚恩啊!沈家上下感激不尽。”

    飞燕抬头没见沈安,“沈郡公呢?”

    庄老实想起刚才的传话,不禁纠结不已,然后一脸正色的道:“郎君听到消息太过震惊,结果就摔了一跤,脸都破了,如今正在敷药,马上来。”

    可实际上却是沈安抱着毛豆在逗弄,不小心绊倒了。绊倒就绊倒吧,沈安为了保护毛豆,硬生生的扭转身体,结果毛豆屁事没有,沈安的额头却被桌子角划破了额头。

    这个态度很端正啊!

    飞燕满意的点点头。

    等沈安的脑袋包裹的就像是唐长老般的出来时,飞燕就更满意了。

    “圣人念及沈郡公的忠心,一时兴起就下厨做了几道菜。”

    呃!

    沈安愣住了,心想高滔滔没什么厨艺吧?

    不,是压根就没有。

    否则赵顼和赵浅予怎么从未说过自家老娘的厨艺?

    “多谢娘娘,臣……受宠若惊啊!”

    沈安一脸感激的令人接了食盒,然后又给了好处。

    等飞燕等人一走,庄老实激动的都落泪了。

    “郎君,小人好歹读过书,可从未见过有哪个臣子有郎君这等恩宠啊!”

    皇后做菜赏赐你,这可是莫大的恩宠啊!

    庄老实激动不已,陈洛两口子馋涎欲滴,仿佛吃一口皇后做的菜就能长命百岁。

    庄老实很是忐忑的问道:“郎君,吃剩下的……能否给小人。”

    这人竟然为了沐浴皇恩而吃剩菜。

    沈安无语。

    “都分了吧。”

    呃!

    庄老实等人先是一怔,旋即狂喜。

    “郎君厚恩,我等一辈子都报不完啊!”

    周二把儿子周都督拎过来,让他下跪谢恩,沈安先一脚踢飞他,再把周都督拎起来。

    “别作妖啊!只是饭菜罢了。”

    今夜各家自行做饭。

    沈家鸦雀无声。

    赵五五去了一趟,回来禀告道;“郎君,庄管家先带着一家人冲着饭菜躬身,三躬身。”

    这是遗体告别仪式吧?

    沈安很无奈。

    “陈洛家呢?”

    陈洛应该会好些吧。

    赵五五的身体后仰了些,“陈洛家……他家点了三炷香,说是要供奉一番才敢吃。”

    这是人埋下去了之后上香祭奠呢!

    沈安捂额。

    赵五五一脸理所当然的道:“郎君,奴觉着咱们该点个香才好。”

    她久处深宫,宫中一切都以贵人们为尊。贵人赏赐你,那就是恩德,你得感恩戴德。至于贵人亲手下厨给你做饭,那你不跪下,不流二两眼泪都不算忠心。

    “那是祭奠先人!”

    赵五五平日里很是恭谨,可此刻却不满的道:“郎君,忠心啊!”

    在她看来,圣人是真的很给沈家脸面了,沈家就该表现出应有的忠心来。

    沈安淡淡的道:“以前郡王做的饭菜某都吃过,要不要跪下谢恩啊?”

    赵五五低头。

    沈安夹了一片羊肉吃了,然后摆摆手,“老了,嚼不动。”

    杨卓雪也吃了一片,然后木然。

    果果吃了一片,然后苦着脸。

    至于芋头,他只能吃清淡的,正好有道在这个时节很是珍贵的菜蔬,可他才吃了一口就瘪嘴:“爹爹,好难吃,我要吃二梅做的饭菜。”

    呃!

    赵五五抬头,就见沈安起身往外走。

    “情义是情义,可吃饭是吃饭,不能因为情义就委屈了自己的肚子。”

    沈安去弄了一大锅大杂烩回来,妻儿和妹妹吃得眉开眼笑的。

    当夜庄老实一家子拉肚子,陈洛一家子拉肚子……

    宫中,赵曙已经出恭三次了。

    他扶着墙壁叹道:“拉的脚都软了,这是怎么了?”

    庆宁宫中,赵顼躺在床上喘息着。他刚从马桶上离开。

    屁股火辣火辣的痛啊!

    他狐疑的想了想,会是谁给我下药了?

    可若是有人下药,那真的瞒不过他。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哎哟!”

    肚子里又在翻江倒海了。

    赵顼又拉了一回,靠在墙上仔细想了想,可却没有头绪,最后就自己弄了便秘的药吃了些,但依旧无效。

    救命啊!

    ……

    第三更送上,还有!

第1404章 你要凶

    官家倒下了。

    “什么意思?”

    韩琦有些懵,“昨日还是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病了呢?”

    陈忠珩奉命通告各处,他板着脸道:“官家昨夜看奏疏,看到泸州知州常守贪腐,大怒,怒极伤肝,这不就病了。”

    “常守?”

    韩琦看向曾公亮,这事儿他不知道啊!

    曾公亮一脸纠结的道:“常守贪腐了一百余贯。”

    哎!

    一百多贯,官家您为何要生气呢?

    韩琦觉得赵曙真是抽了。

    “那一百多贯他拿去养了个女人。”

    韩琦一听就怒了,“泸州……记得今年泸州收成不好吧?赋税也少了许多,说什么老天爷不给面子,可他作为知州整日就知道玩女人,哪里知道做事?难怪,收拾他!”

    曾公亮点头,“官家怎么说?”

    陈忠珩说道:“官家说此事要重惩。”

    赵曙只是随便找了个由头休假罢了,于是这位常守就被勒令回京,京城有大餐在等着他。

    “大王也告假了。”

    呃!

    韩琦皱眉,狐疑的道:“这不对吧?”

    哪有一起告假的?

    宰辅们忧心忡忡的去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一个面色煞白的赵曙,一个看着很是虚弱的赵顼。

    哎!

    真是作孽啊!

    稍后回到政事堂,有人在说笑话。

    “那沈安和妹妹拎着篮子去买菜,结果家里不知道谁做饭弄起火了,幸亏灭的早,这才没烧起来。”

    “他家人呢?”

    “说是都躺下了。”

    韩琦想了想,“此事难道还有情弊?”

    欧阳修舔舔嘴唇,“昨日圣人不是赏赐了沈家饭菜吗?”

    嘶!

    宰辅们面面相觑,一个念头升起。

    莫不是皇后下毒?

    可沈安为何没中招?

    沈安怕是看不上皇后的厨艺吧?所以一家子幸免于难。

    只是官家父子倒霉,外加沈家的仆役们遭殃。

    嘶!

    可怕!

    然后大伙儿心中有数,想着皇后以后赏赐吃的东西,大伙儿万万不能吃。

    “韩相。”

    一个官员急匆匆的来了,“那些御史都到齐了。”

    韩琦无奈的道:“他们到齐了不打紧,可官家和大王都躺下了,谁给他们说说情况?”

    这批御史是最近培训出来的,他们即将下到地方去,按照一个府两名御史的数量展开工作。

    “要不曾相你去?”

    给这些御史们上课会很有成就感,可这些御史们都是新提拔上来的,年轻,牢骚满腹,问题多的能让你崩溃。

    曾公亮捂着肚子,“哎哟!这肚子……老夫得去一趟茅厕。”

    不要脸!

    韩琦看向包拯。

    “老夫脾气不好,会动手。”

    韩琦想到老包咆哮御史们的场景,脸颊微颤。

    罢了,老包太凶,别让他去吓坏了那些年轻人。

    欧阳修不等他问,就说道:“此事是沈安建言的,让他来。他不是文宗吗?想来能应付那些御史的问题。”

    韩琦想了想,觉得死道友不死贫道真的不错。

    “去找他来。”

    有人去了,稍后回来禀告道:“沈家除去沈安一家五口人之外,就一个闻小种没倒下,说是来不了。”

    韩琦怒了,“他家芋头多大了?要他带?果果就成了。至于毛豆不是有他娘子在吗?他为何来不了?”

    来人苦着脸道:“说是要做饭。”

    “老夫……”韩琦双拳握紧,若是此刻沈安在身前,大抵是要饱以老拳,“老夫请客!混账,去,就说今日老夫请客。”

    汴梁的外卖那么方便,还需要你沈安在家做什么饭?

    韩琦盯着包拯,“男儿大丈夫,整日窝在家里带孩子做饭,这是建功立业的男儿?你包拯就是这么教他的?”

    建功立业,这是男儿的梦想,可大部分人都只能望而兴叹。

    现在沈安年纪轻轻的就有机会,可他却和个小老头似的,蹲家里带孩子做饭,这哪里像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官员?

    包拯板着脸道:“他做饭好吃。”

    “无趣!”

    韩琦瞪了他一眼,却意外的没有辩驳。

    蹲家里做饭,总比出去收买人心的好。

    稍后沈安来了,看着有些没精打采的。

    “那些御史以后都是要下去的,此刻要给他们说说此行的重要,要让他们知道,大宋兴废就在他们的手中。”

    韩琦唏嘘道:“只可惜老夫事情太多,否则定然要去和他们好生说说话。”

    可沈安却觉得按照老韩的无耻,此事定然有猫腻。

    沈安问道:“韩相,那些御史……说实话吧,为何诸位相公都不愿意去?”

    给御史们说说他们的职责,这事儿不大啊!

    不就是下去要盯着地方,不许相互勾结吗?

    有何不可说的?

    韩琦不自在的道:“他们话太多。”

    “就这个?”

    沈安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

    曾公亮提醒道:“他们的话真多,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你若是回答不上来,他们也不讥讽,只是看着他,那眼神让你觉得无地自容。”

    啧啧!

    一群好奇宝宝吗?

    沈安笑了笑,说道:“此事交给下官了。”

    韩琦看着他,“别轻敌,昨日韩绛去给他们说大宋赋税的艰难,结果被问的哑口无言,掩面而去,今日就告假在家,没脸见人了。”

    呃!

    那么生猛?

    沈安拱手,“小事罢了。”

    包拯干咳一声,说道:“记得你最近有些虚弱?”

    “没有的事啊,包公。”

    沈安曲臂,展示一下自己的肌肉,“某胃口好,身体好,精神好,力气大!”

    包拯觉得这小子是奔着作死去的,就摆摆手,“滚吧!”

    老夫是事先给你找借口,你却大大咧咧的觉着自己能行,那就滚蛋吧。

    等他走后,韩琦眼珠子一转,“那个,去个人,去看看沈安和他们说些什么。”

    “促狭啊!”欧阳修觉得韩琦这是准备看沈安的笑话,“那些御史是心有不甘。有不少人说了,说是他们此次下去,以后就和天下的官吏成了死对头,很不高兴,所以提问只是发泄不满罢了。”

    那些御史大多是冗官,这次却变成了监督官吏的存在,正所谓出道即巅峰,他们一出道就成了‘告密者’,很不爽啊!

    关键是他们一出道就站在了新政的这边,和无数新政的反对者成了对头,这个才是让他们不满的最关键因素。

    别把所有人都想成了英雄,大部分人其实都不想变成热锅上的蚂蚁。

    沈安知道他们这个心态,所以真心的觉得这不是事。

    他一路去了对面。

    政事堂和枢密院在一条线上,对面就是修史院。

    早有人等在那里,见是他来了,先是一怔,然后堆笑道:“沈郡公来了,快请进。”

    很客气嘛!

    沈安对他颔首,然后负手走了进去。

    修史院,历朝历代修史都是大事,里面的人一脸哥最有才的嘚瑟模样,连走路都是仰头。

    “有趣!”

    这是沈安第一次来修史院,见到这些眼高于顶的蠢货,他觉得生活真有趣。

    一路进去,到了一排厢房的外面,带路的官员喊道:“各位御史,都出来吧。”

    房门打开,一个个御史走了出来。

    沈安看了看,这些御史大多都是在三十岁以下,看着没精打采的。

    他们走出来,三三两两的站着。

    沈安负手看着他们,突然说道:“没人教你等怎么见上官?”

    他们这才拱手,“见过沈郡公。”

    都是不省心的啊!

    边上的官员低声道:“沈郡公,外面有人说了,这些御史就是反对新政的一伙的对头,下到地方后,定然寸步难行,以后做官还得小心被人从背后捅刀子。您知道的,他们下去干的是监督的活,这活它得罪人啊!”

    得罪人的事儿就没几个人愿意做。

    大宋对士大夫前所未有的好,让他们越发的嘚瑟了。

    若是在大明,御史巴不得你们来搞我。

    使劲搞我吧,哥要装出个坚贞不屈的模样来,被搞的越惨,哥的名声就越响亮。

    大明的御史是巴不得被搞。

    可大宋的御史却想合舟共济。

    比如说他们弹劾官员,许多时候都能看到政争的影子,并不纯粹。

    而这次下去,他们更是得了个‘告密者’的称号,想来会觉得前途无亮。

    人一旦觉得没前途了,多半会想着混日子。

    可御史下到地方可是新政的关键一环,若是这个环节出了问题,沈安能杀人。

    “都没吃饭呢?”

    沈安缓缓说道。

    众人还是没反应。

    沈安突然怒吼道:“都特么没吃饭呢!”

    唰!

    不知道谁带的头,众人都站直了身体。

    “看看你们,看看你们!”

    沈安指着他们说道:“狗都比你们站的直。人无站相,就是无骨,没骨头的御史下去做什么?混日子?”

    御史们有些怒火,沈安冷笑道:“怎地,不想干了?好说,不想干的出来,大门在那边,自己滚蛋!”

    有人嘀咕道:“是不想干了。”

    沈安的目光转动,盯住了说话那人,“出来!”

    边上的官员说道:“那人叫做徐凯,牢骚最多,经常鼓噪。”

    这便是反派头目啊!

    沈安指着徐凯说道:“滚出来!”

    徐凯抬头,“怎么了?”

    这货还一脸的无辜,沈安笑了笑,突然冲过去,一脚就踹倒了他。

    “特么的!”沈安一边踹一边骂道:“朝中钱粮紧张,可依旧出钱养着你这等畜生。到了要你为国出力的时候,你竟然敢推三阻四……还敢带头闹事!”

    徐凯在地上翻滚惨叫着,修史院的官吏闻声而至,有人见了不忍的道:“太残忍了。”

    沈安抬头,狞笑道:“百姓在下面嗷嗷待哺,在那些贪官污吏的手中被搓扁揉圆,正该要这等人去监督的时候,他却只想着自己的前程,这样的人弄死都不为过,怎地,你想为他打抱不平?”

    那人低头,“不敢不敢。”

    沈安凶名在外,惹恼了他,说不得腿骨不保。

    沈安招手:“拉出去,告诉政事堂,此人狡黠,是个反骨崽,随后某奏请官家,永不录用。”

    这便是要削职为民了。

    徐凯被打的浑身青肿,闻言不禁喊道:“凭什么?凭什么?”

    “就凭沈某能让官家相信你是个反骨崽!”

    有人不解的问道:“沈郡公,反骨崽是什么?”

    “就是奸细!”

    众人不禁同情的看着徐凯。

    沈安说你是奸细,以他的圣眷,你死定了。

    徐凯傻眼了,扑上来想抱沈安的大腿,被他一脚踹倒。

    “拉走!”

    沈安转身走向那群御史,见他们竟然自动排好了队列,不禁就微笑道:“谁还有牢骚?说出来,某为他做主!”

    死一般的静谧!

    这些在修史院吵闹不休的御史此刻和孩子般的乖巧。

    “下官错了,沈郡公,再给下官一次机会吧。下官定然痛改前非……”

    大宋对官员太好了,以至于他们觉得自己闹一闹没啥事,弄不好闹一下还有好处。

    于是遇事他们就喜欢闹腾。

    可沈安却上去就是一顿暴打,顺带说要让徐凯滚回家吃老米饭。

    这便是超出常规的手段。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眼前这人压根就没把他们当人看啊!

    连果果很小的时候都知道要告诉花花:花花,你要凶!

    遇到好人你要做好人,遇到恶人你要比他们更凶恶!

    ……

    第四更送上,大家晚安!

第1405章 做仇人的上官

    “诸位相公,沈郡公一去就暴打御史,还说那人是奸细,说是要奏请官家,让他回家自己吃自己。”

    政事堂里一阵安静,韩琦面色古怪的问道:“之后呢?那些御史没闹腾?”

    来人说道:“之后那些御史噤若寒蝉。”

    韩琦看着曾公亮,“莫不是咱们都错了?”

    曾公亮苦笑道:“咱们把那些人当宝,沈安却把他们当草,可竟然就乖了?”

    包拯想了想,“包绶调皮,总是说不听,好话坏话说了一箩筐都没用,最后还是打一顿能管一阵子。”

    “可那是孩子啊!”曾公亮觉得包拯把御史们和包绶相提并论有些过分了。

    包拯淡淡的道:“有时候,大人比孩子还不懂事。”

    韩琦点头,“这批御史关系到新政的成败,老夫总觉着该哄哄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去得罪人,可看来哄没用,还是打一顿比较实在!”

    曾公亮笑道:“要不韩相去抽他们一顿?”

    韩琦摇头,“老夫当年杀敌时,只是坐一下,就差点坐死了敌将,后来就不大敢动手了。”

    军中有传言,韩相的屁股堪称是绝世利器。

    当时和辽军厮杀时,韩琦乘大车,只是一屁股就让敌将失去了抵抗能力,第二下直接让敌将大小便失禁,可见威力之猛。

    曾公亮喝了一口茶水,惬意的道:“可那些御史这是敢怒不敢言,还是没把他们的毛给理顺,回头放他们去地方,怕是不行啊!”

    御史要敢得罪人,要有得罪天下人的气魄,否则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个蝇营狗苟的官员,那是什么御史?那是权贵重臣们养的宠物犬罢了。

    包拯眯眼道;“看看沈安怎么弄吧。”

    ……

    “新政首要是什么?吏治清明,要的是实话实说,要的是真抓实干,可人上一百,各型各色。有人说官员大多是君子,说这话的人不是腐儒就是傻子,或是自家心中龃龉,就想装个君子的模样。”

    瞬间不少人的脸都红了。

    大伙儿都喜欢互相标榜是君子,但凡挂上个君子的头衔,那当真是无往而不利。

    而且大宋官场流行互吹。

    今日你说某是君子,明日某夸你是名臣,没几日这天下大多官员都成了中兴名臣,可大宋却依旧在不断的往深渊里下滑。

    沈安是最看不起这个的,于是就先揭了他们脸上的皮。

    “有人说下去监督地方会得罪人。天下官员大多都有背景,得罪了一个官员,这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这么一拉扯,弄不好你就得罪了天下官员。”

    御史们不禁点头。

    这便是他们的顾虑之处。

    若是平常也就罢了,可他们下去是为了新政服务的。

    大宋反对新政的有多少人,他们这批御史就有多少仇人。

    这仇人满天下的感觉真的不是很好啊!

    沈安知道他们这种心态,“有人说为官做老好人最好,做老好人不得罪人。可你们可曾想过……不得罪人能升官吗?”

    看看老韩他们,哪个做官是平庸的?

    不平庸你就得得罪人。

    那等一路平稳上来的,多半不堪重任。

    有人仔细想了想,然后讶然道:“好像是真的。”

    要想升官就别想做太平官!

    沈安继续说道:“你等下去之后,但凡能尽忠职守,在官家,在相公们的眼中是什么?”

    他竖起食指,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是能臣!这话沈某说在这,谁说不是,沈某去和他说道理!”

    说着他动了一下右腿,御史们不禁就哄笑了起来。

    沈断腿啊!

    这去说道理,怕不是要去打断别人的腿吧?

    “在官家和宰辅的眼中,哪等人值得重用?”

    沈安的问题让御史们不禁连呼吸都憋住了。

    这位堪称是大宋官场的奇迹,年少为官,若非是太过年轻,现在至少也能混个三司副使之类的官职,进入大宋重臣的序列。

    现在他要传授为官秘籍,这可是花钱都买不到的机会。

    连修史院的官吏们都安静了下来。

    沈安觉得自己是在给一群小学生开课,他淡淡的道:“担当!这个才是官家和宰辅们看重的。”

    “没有担当,你再有本事也无用,因为关键时候你就会站不稳立场。立场都不稳,这样的人做官越高,为害越大!”

    这便是墙头草。

    “这等人叫做墙头草,风吹就倒,这等人一旦做了重臣,那就是祸害!”

    众人点头。

    “那么做官怎么才算是有担当?”沈安看到这些人全神贯注的模样,就觉得还可以挽救一下,“做地方官,你得时刻想着官家,时刻想着百姓。”

    他冷冷的道:“那等整日就知道喝酒玩女人的官,就该赶回家去,让他们自己玩自己!”

    欧阳修躺枪!

    以后的苏轼躺枪!

    大家面色古怪,有人想笑,终于憋不住了。

    “哈哈哈哈!”

    这话打击面太广,一下扫到了无数官员。

    大宋官员太多,许多人无所事事,上官若是宽松些,大伙儿没事就到处玩耍,再叫几个女妓一起,这官做的,金不换啊!

    有人说道:“沈郡公一番话就得罪了无数官员,这才是担当啊!”

    众人点头,觉得沈安说这番话的目的就是示范,让大伙儿知道什么叫做担当。

    可沈安只是随口说的,哪有那么多的含义。

    许多时候,一个人说了一番话,本意很简单,可一旦此人位高权重,马上就会被人详细解读,解读出无数可能。

    沈安负手走了几步,吟诵道:“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这是某对你等的期望,期望你等下去能为官家看好地方,能为百姓发声,如此,这便是担当!”

    众人拱手,已经是心悦诚服了。

    这人只是走了几步,竟然就做出一首诗来。

    而且这首诗还非常的应景。

    “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一个御史唏嘘道:“沈郡公这首诗当可挂在天下官员的正堂上,以为告诫。”

    众人仔细品味着这首诗,不禁觉得大有深意。

    沈安趁热打铁的说道:“人到了这个世间是为了什么?某以为是为了做一番事业,青史留名,此乃最上等的活法。”

    众人凝神听着。

    沈安又幻想了一下电线杆……不,是幻想了一下前世电视里那些推销员的激情。

    “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样固然好,可整日蝇营狗苟有趣吗?站在别人的面前,一脸谄媚,有趣吗?”

    众人摇头。

    “没有人喜欢低头,只是生活逼着咱们低头。”

    这话太对了!

    众人看向沈安的目光中多了同类的那种欢喜。

    原来沈郡公也有一样的烦恼啊!

    他们都是进士出身,从小苦读,好不容易一路过关斩将考中了进士,可没职位安排了。

    咋办?

    难道这些年的书都白读了?

    没人甘心啊!

    后来就安排了闲职,也就是无所事事的那种,只是为了安置他们才设置的官位。

    这便是冗官。

    他们刚考中进士,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真心不想一杯茶,一包烟……不,是一包瓜子,外加一本书就混一天,那等日子过久了人也就废掉了。

    这是上套了啊!

    沈安继续说道:“可要如何才能摆脱这等日子?等?还是低着头,谄媚的去讨好上官?和一个女妓般的去讨好上官……你等可愿意吗?”

    “不愿意!”

    想起自己去讨好上官,只求换个职务,然后被冷眼以待的经历,大部分人都愤怒了。

    “那要怎么办?”

    沈安的激情起来了,“可等待有用吗?没用。那些整日做白日梦的就没一个能升官的。能升官的唯一一条路就是……奋斗!”

    “整日做白日梦是很美,可机会在哪?没机会你会抱怨。如今机会来了,官家担心下面的官吏会阳奉阴违,会上下其手,所以每个府要放两名御史,作为监督之用。这批人将会是官家的耳目,也就是说,你们已经简在帝心了。官家会盯着你们,会记着你们的名字,谁找到的庸官贪官多,谁就能让官家牢牢记住,这是不是机会?”

    虽然没大张旗鼓的表态,但官家锐意改革的姿态大伙儿早就知道了。

    而监督将会是重中之重。

    谁弹劾的人多,谁发现的问题多,在官家的心中分量就越重。

    以后说不定就能……一举升天了啊!

    这不是机会什么是机会?

    对于这些坐够了冷板凳的人来说,这就是最大的机会。

    “是!”

    他们面色潮红,觉得光明就在前方。

    “那还等什么?”

    沈安不解的道:“你们只管放手去做,自然有官家和相公们为你等做主。你们担心什么会被报复,担心那些人的后台硬扎,可你们知道自己的后台是谁吗?”

    他肃然道:“你们的后台是官家,是韩相,是曾相,是包相……是无数支持大宋强盛的人,是无数从新政中获取好处的百姓!有了这些靠山,你们还怕什么?”

    是啊!

    若是被报复了,直接上奏疏啊!

    就算是官家哪天驾崩,那位更激进的大王上台,新政只会更加的火热。

    弟兄们,这就是最大的靠山啊!

    众人激动了。

    沈安轻蔑的道:“而对付仇恨的最好办法就是升官,你们好生做,自然会不断升官,等过些年你等再回首时,会愕然发现,咦!原先那些仇恨某的人,竟然都是某的下属吗?”

    “哈哈哈哈!”

    众人不禁哄然大笑。

    沈安认真的道:“还有什么比做仇人上官更爽的事,说说,有吗?”

    做仇人的上官,你想咋蹂躏他就怎么蹂躏他,怎么一个爽字了得啊!

    “没有!”

    众人欢呼了起来,声音宏大,整条街都听到了。

    沈安问道:“那咱们该怎么做?”

    “忠君报国!铁面无私!”

    沈安回身,暗自挥动了一下手臂。

    一番话就能把这些年轻的御史搞得热血沸腾,就和打鸡血了似的,沈安觉得自己有做人生导师的天赋。

    他再度转身,微笑道:“你等还有什么问题?”

    众人摇头。

    他们的所有问题归纳在一起,就是一个字:难!

    我们太难了!

    可在听了沈安的一番话后,他们才发现这是自己的机会,错过了会后悔终生的那种。不,是进了棺材都会爬出来大喊三声‘某后悔了’的那种。

    众人让开一条路,用崇敬的目光目送着沈安出去。

    ……

    第一更,今日依旧是四更。

第1406章 好诗

    后来王安石的新政让不少地方官吏看到了希望。

    贪腐的希望。

    那么好的贪腐机会,咱要不动个手?

    上面说青苗钱多少利息咱不管,反正那些百姓蠢的和猪一样,啥都不知道,咱们说几成不就是几成?

    那么好挣钱的机会,不动手还等啥?

    于是贪腐渐渐横行。

    而另一层就是升官。

    王安石秉政,当然是谁施行新政得力就升谁的官,于是地方官吏无不欢欣雀跃。

    可新政要见到政绩太慢了啊!

    咋办?

    官员们恨不能升官就在朝夕之间,哪有耐心去等几年?

    于是各种‘催熟’的手段都出来了。

    什么本不该借青苗钱的人家也被逼着借钱,政绩马上就来了。

    看看,某治下的百姓今年借贷青苗钱若干,这业绩……当真是傲视同僚啊!

    这样的能吏该升官不?

    该啊

    他若是不该,那以后谁会为新政出力?

    于是那人就升官了,身后留下了一个烂摊子,以及无数民怨。

    新政未成,却把吏治给弄的一团糟,这也是王安石被攻击的一个重点。

    所以沈安当初提议一个府放两个御史,就是出于监督的目的。

    有人大抵会担心两个不够,那就三个,四个,五个……

    一两年一轮换,不给他们在本地生根的机会。

    一句话,只要真想干,办法总是比困难多。

    官吏贪婪的手被捆住了,新政才能在无数反对派的瞩目下施行下去。

    韩琦终究是不放心,和老包两人站在政事堂的大门外装作瞎扯淡,实际上在盯着对面的修史院。

    “希仁,你说沈安能不能让这些年轻人全力以赴的去监督地方?”

    “能吧。”

    包拯也有些没底。

    韩琦叹道:“咱们躲在这里看热闹,却让个年轻人去做事,想来也真是不厚道。”

    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竟然会愧疚?

    莫不是喝多了吧?

    包拯看了他一眼,说道:“是啊!要不韩相进去看看?”

    韩琦摇头,“做事要有始有终,此事是沈安的建言,老夫始终觉着下面的官吏没他说的那么不堪吧?从太宗皇帝以来,大宋的冗官看似严重,可一件事分成几处办,好歹也减少了官吏贪腐的可能。叠屋架床是不好,可好歹能减少贪腐啊!”

    包拯皱眉道:“这个老夫也不知。”

    韩琦叹道:“当初老夫本想反对,可想想官员剩下那么多没安排的,那就算了吧,总算是给他们找个事做。可那些人多半有些不合时宜,牢骚满腹,老夫觉着够呛。”

    “没有!”

    韩琦靠在门边,看着懒懒散散的,对面突然一声呐喊,惊的他差点滑倒。

    他扶住墙壁,笑道:“老夫腿有些酸了。”

    话音未落,里面又有一声大喊,声音更大,更兴奋。

    “尽忠职守,忠君报国!”

    “哎哎哎……”

    韩琦还没站稳,就被这呐喊声吓了一跳,脚下一滑,一屁股就坐在了门边。

    包拯没工夫去管他,只是盯着大门看。

    稍后沈安出来了,包拯问道:“如何?”

    沈安淡淡的道:“都疯了。”

    瞬间包拯就想到了当年被沈安蛊惑的那些小贩。

    “成了?”

    韩琦不禁讶然。

    “是啊!”沈安懒洋洋的拱手,“下官还得回家带孩子做饭,就告辞了。”

    操蛋!

    你还带什么孩子啊!

    韩琦上去一把拽住他,问道:“你是如何弄的?”

    这些御史可不只是御史,他们还是新政的利刃。可反对新政的人太多了,不少人都不敢接刀。

    所以韩琦觉得这事儿让人头痛。

    沈安笑呵呵的道:“没怎么弄,下官就是给他们说些官家对他们的看重,诸位相公对他们的看重,然后他们就激动了。”

    老夫信了你的邪!

    这种话他们不知道对这些御史说多少了,可毛用没有。

    你沈安的嘴难道是金子打造的,说出来的话比咱们都管用?

    “你这小子,莫不是哄骗老夫?”

    呵呵!

    沈安轻笑道:“韩相不信的话,今日在场的人不少,修史院的一大群人都在那,韩相尽可去问。”

    沈安拱手,冲着包拯笑了笑,然后回去了。

    曾二梅昨晚拉惨了,今日绝对做不了饭菜。

    仆役们的饭菜可以点外卖,可家人的却不行,沈安准备回去弄个火锅,一家子围着吃,吃完浑身舒坦。

    韩琦站在那里,等里面出来了几个官吏时,就招手,“过来,老夫有话要问。”

    几个官吏过来,韩琦问道:“刚才沈安在里面说了些什么?如实相告。”

    几个官吏平日哪有机会和韩琦说话,此刻得了机会,恨不能舌绽莲花,给韩琦留个好印象,于是七嘴八舌的把沈安先前的话说了。

    韩琦愕然。

    “就这样?”

    这些话他也会说啊!

    包拯摆摆手,等这几人走后说道:“韩相莫要小看了这个,当年……”

    当年什么?

    韩琦正等着呢,包拯却不说了,他急切的道:“当年什么?”

    “当年……忘记了。”

    包拯觉得这事儿不能再说了,否则众人以为沈安蛊惑人心的手段太厉害,以后说不得有人会借机诽谤,说沈安蛊惑人心,图谋不轨什么的。

    韩琦心痒痒的道:“究竟是什么?”

    “就是……那些话要用心说,要诚心诚意去说。”

    “这样啊!”韩琦想了想,觉得老包没说实话。

    不过那首诗真是不错。

    “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韩琦叹道:“好诗啊!正该让天下官吏都每日背诵十遍。”

    他还想验证一番,这时对面出来一群人,仔细一看就是那群御史。

    昨日他们还垂头丧气的,今日却精神抖擞的让人觉得是两批人。

    昂首挺胸,面色红润,眼神锐利……

    “希仁,这是一批人?莫不是脱胎换骨了吧?”

    包拯见识过沈安的手段,所以很是笃定的道:“就是被沈安鼓舞了的结果。”

    “见过韩相,见过包相!”

    那群御史冲着韩琦和包拯拱手,神采奕奕,再也不见丝毫不满。

    韩琦拱手,“可愿下去?”

    御史们都笑道:“愿意。”

    “我辈当为君王效命,当以天下为己任,沈郡公不是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作为御史,督促吏治乃是我辈的天职,请诸位相公放心,我等定然不负所托。”

    “好!”

    韩琦精神一振,对包拯说道:“那小子……真是厉害。”

    “当然。”

    包拯也不知道沈安那一身稀奇古怪的本事是邙山一脉谁传授的,看似不打眼,可不知不觉就会让你陷进去,不是被埋,就是被坑。

    “可惜那小子的功利心不强,否则就凭他的本事,想来以后首相之位只是等闲啊!”韩琦摇头叹息,“怎么就没有一点上进心呢?”

    包拯憋屈的道:“此事老夫也敲打过他多次,只是他却说人生百年,何苦让自己蝇营狗苟的厮混,整日算计累不累?整日奔波累不累?不如安坐家中,有妻儿为伴,有好友三五,举杯畅饮,举家出游,何其快哉!”

    韩琦不禁悠然神往的道:“是啊!那样的日子果真让人艳羡,不过若是老夫的子侄这般说话,老夫非得要打肿他的脸不可。”

    包拯无奈:“老夫当时追他三条街,可就是不改口,奈何。”

    韩琦叹道:“进可为宰辅,退可为首富,进可,退亦可,人生至此,和神仙一流也差不多了。”

    ……

    赵曙接到了消息,而且比韩琦和包拯得到的更全面,甚至连沈安悄然挥臂的动作都有。

    “担当!”

    赵曙坐在那里,想到了满朝文武,不禁叹道:“是啊!担当是我最看重的,可这天下官吏无数,有担当的却无几人。沈安一番话竟然就打动了他们,为何?升官为饵?可当初我也暗示过,若是干得好,自然会优先考量。”

    陈忠珩谄笑道:“官家,臣觉得还是您的仁德感召了他们吧。”

    “仁德无用啊!”赵曙可不是先帝,知道仁德过了就是软弱,“我想了想沈安的这番话,总觉着不对。”

    他们哪里知道要蛊惑人心的话,不但需要这番话,更需要用情绪来调动倾听者。一句话的前后顺序都很讲究,说某句话时该用什么情绪,该用什么肢体语言,这些都很讲究,你不琢磨透这些,再多的话都是白费劲。

    赵顼微微低头,有声音传来。

    “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这声音微不可查,若非是陈忠珩就站在边上,大抵也听不清。

    “这首诗该让为官者熟背牢记心中。”

    陈忠珩心中一凛。

    官家竟然把这首诗拔高到这个程度吗?

    天下官员的座右铭。

    沈安担得起?

    陈忠珩转念一想,又暗自点头。

    大宋官员士大夫们吟诗作词,最多的就是伤春悲秋,或是拍遍栏杆,边拍边发愁。

    至于什么民情,什么百姓可怜,那和他们有半文钱的关系吗?

    在这股风气下,沈安的这首诗就像是一根长矛,刺穿了那些伤春悲秋,显得格外的凛然。

    “好诗!”

    ……

    第二更,还有!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3486/ 第一时间欣赏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作者:迪巴拉爵士所写的《北宋大丈夫》为转载作品,北宋大丈夫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北宋大丈夫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北宋大丈夫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北宋大丈夫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北宋大丈夫介绍:
后人都说大宋无丈夫。从而是弱宋。弱宋不能自守,偏安一隅。遂使神州陆沉。沈安很想做个大丈夫,但他得先背着四岁的妹妹在汴梁城中求活……新书的qq群:方家庄,号码:624065836这是普通群,等本书上架,在群里验证过全订后,再进全订群。北宋大丈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大丈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