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7章 上吊了(为书友‘白一多’贺,加更)
杨坚高呼救命,赵曙不满的道:“怎么,在汴梁为官让你如此畏惧?”
“不。”杨坚怎么敢承认,他低头道:“臣所犯之错不小,怎敢厚颜留在京城。”
赵曙微微一笑,沈安出班道:“陛下,杨御史虽然犯错,不过臣知他出于一片公心……这等人大宋多吗?”
他神色肃然的道:“不多!为了公心去弹劾宰辅,这样的人,他得有什么精神?大无畏的精神。这样的人,若是责罚了他,以后谁还敢弹劾宰辅?宰辅们犯了错谁还敢去指责?长此以往,权臣自然就出现了。这样的臣子多吗?不,太少了,所以不可遗于地方,当留在汴梁,时刻监督朝堂。”
沈安一番话说的很是大公无私,正义凛然。
韩琦不禁微微点头,然后瞪了他一眼。
你要弄杨坚没问题,可把宰辅提溜出来干啥?
还什么权臣,你这是在说老夫吗?
可赵曙却觉得这话正合适,就说道:“如此……杨坚就留下吧,下不为例。”
呃!
“陛下!”
杨坚绝望的道:“陛下,包相定然怒不可遏,臣留在汴梁,这不是让他老人家恼火吗?”
“咳咳!”
沈安说道:“你小看了包相的胸襟,包相他老人家胸襟宽阔,你这等小事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中,你只管好生做事,好生为官,这才是对他最大的安慰。”
呃!
包拯的胸襟!
来,咱们说个笑话,包拯的胸襟宽阔……
韩琦的嘴角抽搐,欧阳修想起和包拯的恩怨,不禁想哭。
而赵曙觉得老包还行,至少没用口水给自己洗脸。
“散了吧。”
赵曙心满意足的准备回去给妻子说说今日的事,韩琦嘀咕着包拯在家歇息了几日,偷懒成功,咱们还得继续干活,真是不公平什么的。
沈安走到杨坚的身边,杨坚退后一步,惊惶的道:“你想做什么?”
沈安微笑道:“杨御史想多了,咱们同朝为官,沈某能做什么。”
杨坚强笑了一下。
那边的赵曙出去了,司马光等人看到沈安笑吟吟的和杨坚说话,不禁都有些感慨。
这个小子竟然修炼成了笑面虎吗?
可笑面虎好啊!
他至少不会当众动手。
杨坚也是这般想的。
“包公这几日在家很是憋屈,沈某的妹妹提及你也有些害怕,你说怎么办?”
沈安依旧是笑吟吟的,可杨坚却觉得一股子寒凉从脊椎那里升起来,让他遍体生寒。
他脸颊颤抖,“你……你……”
沈安猛地挥手。
啪!
众人正在出去,听到这个清脆的声音后纷纷回身,然后就看到杨坚捂着脸,沈安还是笑吟吟的。
“怎么了?”
韩琦明知故问。
殿内的内侍们面面相觑,有人说道:“殿内动手……不妥吧。”
谁敢在这里动手?
不对,有人敢动手。
老包一笏板打晕过人,沈安当朝追打官员。
这便是这对‘父子’开的头,如今沈安再度出手,这是把朝堂当做什么了?
有人眼珠子一转,就悄然去告状。
而沈安却很无辜的道:“某只是手滑了,杨御史,没受伤吧?”
杨坚吸吸鼻子,觉得右边的大槽牙有些松动了。他摇摇头,表示无事。
众人都为之叹息,知道沈安这是要新仇旧恨一起报复回来。
啪!
就在他们刚想回头时,沈安再度出手。
杨坚的鼻子一热,鼻血流淌下来。
“手又滑了。”
沈安大笑着出去,杨坚留在后面呆滞的看着他的背影。
内侍们开始洒扫了。
一个内侍走过来,低声道:“杨御史,赶紧去求助吧。”
司马光他们也挺厉害的,你去找他们帮忙啊!
杨坚心中一动,急匆匆的出了大殿。
他甚至都没擦鼻血,就是想让众人看到沈安的暴戾。
某委屈啊!
这一刻他忘记了自己让人去拿果果的狠辣。
他出了大殿,就见一个内侍捂着乌青眼、夹着扫帚回来,一脸的悻悻然。
等见到他后,那内侍的眼中多了恼火。
杨坚下了台阶,就听到后面有人呸了一口。
“害的某被陈都知打了一顿,呸!”
这内侍去寻赵曙告状,却被陈忠珩撞上了,赵曙没搭理他也就罢了,回过身就被陈忠珩爆捶了一顿。
杨坚急匆匆的去寻司马光,一见面就是老规矩,下跪嚎哭。
“哎!”
看着哭的鼻涕口水一脸,外加血迹斑斑的杨坚,司马光叹道:“罢了,老夫会看着你,去吧。”
杨坚大喜,指天誓日的说要和新政不共戴天。
而在宫中,曹太后正在听八卦。
“……那王翔的娘子和曹家隔着老远,八辈子的远亲,可依旧被那杨坚给拉扯在了一起。”
任守忠一脸谄媚。
曹太后在练刀。
刀光闪烁,让人不禁想往后退。
可不能退啊!
一退回头得挨骂,说你胆小如鼠,也配在这里做事?
一句话,跟着曹御姐的人你首先得有胆略,没胆略的就等着挨抽吧。
刀光越发的盛了。
任守忠心惊肉跳的,那边的女官夏爽皱眉道:“娘娘,这是存心恶心人呢!”
刀光一收,长刀一扔,曹御姐站在那里,英姿飒爽。
长刀是冲着任守忠扔来的,他很是熟练的接住了长刀,然后要来抹布擦拭。
保养长刀也是一门艺术啊!
只是某是都知,怎么就来干这个小兵的活计呢?
曹太后负手走过来,浓眉微挑,说道:“这是想借着机会打击新政罢了。只是他们千不该万……就不该把大郎给拉进来,如此……”
有人送了茶水过来,她接过了,微微昂首,淡淡的道:“反对新政的头目是谁?”
呃!
任守忠好心好意的道:“娘娘,那不能称为头目,那……”
咻!
啪!
任守忠捂着额头,粉碎的茶杯溅的到处都是。
关键是茶水有些烫啊!烫的他的鼻子通红,看着和酒糟鼻差不多。
为啥又砸某呢?
任守忠欲哭无泪。
“那些人不是头目是什么?”曹太后冷冷的道:“从庆历年间他们就在逼迫君王,这样的也叫做臣子?是逆贼!逆贼的头子不叫做头目,那要叫做什么?”
呃!
任守忠赶紧请罪。
夏爽皱皱鼻翼,觉得任守忠挨打真是太大快人心了。
“娘娘,沈安促狭,奏请官家强留了杨坚在京城呢!”
“这是要弄他。”曹太后欣赏的道:“做人就得如此,快意恩仇,别人捅你一刀,你就得插他一剑。”
“去,传老身的话,就说老身听闻司马光德高望重,本朝的宰辅之位唾手可得。”
这话啥意思?
夏爽不解。
但当这个话传出去后,下午司马光的请罪奏疏就进宫了。
曹御姐说你司马光宰辅之位唾手可得,为啥?
因为你结党营私啊!
看看吧,那个杨坚是不是你的人?这等人竟然敢拿老娘的娘家当炮灰,你司马光的胆子大的没边了啊!
司马光敢得罪赵曙,但却不敢得罪这位传闻刀法了得的太后娘娘,于是请罪之后,就闭门谢客,说是身体不适,需要静养几日。
这是撇清。
杨坚顿时如热锅上的蚂蚁,又去找了吕诲。
可吕诲此刻也不敢搭手了,只是冷漠以对。
一时间太后娘娘威武的呼声甚嚣尘上。
……
沈安安坐书房,下面站着闻小种和黄春,边上坐着王雱。
“那杨坚为官多年,若说他清廉如水,某定然是不信的。他在地方为官数年,家中的日子过得颇为宽裕,这不正常。”
王雱淡淡的道:“某以为此人定然涉及了贪腐,只需去他任职过的地方查探,定然能找到他的把柄,然后丢出去,让他跪地乞怜,最后收为己用。”
把对手变成自己人,这个成就感会爆棚。
“你这个有些枭雄的模样了啊!”
沈安没好气的道:“新政新政,要的是新,杨坚这等人无耻,也配和某站在一起?”
王雱赞道:“安北兄高见。”
这般正义凛然,人品果然不错啊!
“那就去查吧,查到了收拾他。”
“早就已经查了。”
沈安拿出一本册子来,“上面都是他干的好事,可惜娘娘出手,让司马光和吕诲做了缩头乌龟,否则某此次是准备把他们二人一起拉进来。可惜了。”
王雱接过册子看了一下,赞道:“很翔实,杨坚完蛋了。”
……
杨坚也知道自己完蛋了,就算是沈安不出手,曹佾也不会放过他。
“某要让他身败名裂!”
曹佾归来后得了假期,那些纨绔纷纷请客。在一次纨绔的聚会上,他叫嚣着要给杨坚好看。
司马光等人缩了,曹佾的叫嚣显得格外的有力。
杨坚慌得一批,可却没办法摆脱困境,最后他想到了一招,就是上书承认自己弹劾包拯存了私心,想打击新政。
官家是赞同新政的,某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他定然会怒不可遏,把某发配去地方吧。
他此刻只想去地方躲过沈安的报复,可沈安的报复来的又快又急。
御史台里,杨坚的值房总是关着。
直至一个亲事官出现在值房外,用那打雷般的嗓门喊道:“杨坚,沈安弹劾你贪腐……跟某走一趟吧!”
里面传来了一声悲号,接着杨坚说道:“某知道了,且等等。”
这是最后的尊严,亲事官还是要给的。
稍后里面传来了噗通一声,亲事官觉得不对,就踢开了房门。
值房里,房梁上悬着一条绳子,下面吊着个杨坚在晃荡……
“杨坚自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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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更送上,晚安!
第1378章 可是兄弟?小看了天下英雄
杨坚竟然选择了上吊自尽,也不愿意去直面沈安的弹劾。
这说明他的问题很严重。
但很遗憾的是,那位来通知他的亲事官武艺不错,只是腾空一跃,就把他救了下来。
“贪腐……三千五百贯。”
“这里还有五百余贯。”
“还有这里……”
沈安就像是算账般的,把杨坚贪腐的证据一点点拿出来,还没汇总,杨坚就趴在那里,丑态百出。
“陛下饶命……”
这个够不上弄死他,但发配是在所难免了。
赵曙冷冷的道:“拉下去!”
竟然不处置某吗?
杨坚喜出望外,狂呼道:“陛下仁慈,陛下万岁……”
这个官家真心的不错啊!
众人看着御座上的赵曙,此刻恰好外面的光照进来,折射后,让赵曙的身上看着多了一层光晕,就像是菩萨。
这便是先帝的模样啊!
群臣不禁赞颂不已。
“陛下仁慈。”
“陛下厚恩。”
赵曙淡淡的道:“朕要慢慢的想一想,该发配到何处去。”
呯!
杨坚瞬间扑倒。
能让官家仔细考虑你的流放地,你这辈子就别再想回来了。
这是个小心眼的帝王。
有人还想进谏,好歹为杨坚弄个体面的下场,外面来人禀告道:“陛下,娘娘说听闻杨坚颇有贤名,想来是个大才。”
得!
这是被太后娘娘惦记上了。
那进谏的人讪讪的退了回去。
为杨坚这么一个炮灰去得罪太后娘娘,这个不大划算啊!
那内侍说道:“娘娘身边的女官有话说。”
赵曙无奈的道:“让她进来。”
夏爽走了进来,作为太后的代表,她知道自己此刻的分量,所以很是肃然。
“陛下,娘娘说曹家本是老实度日,可总有宵小觊觎挑衅,这等宵小无耻,娘娘……”
她看了赵曙一眼,微微昂首,“娘娘在磨刀!”
瞬间殿内所有的杂音都消失了。
“拉走!”
赵曙厌恶的摆摆手,杨坚竟然不敢再叫喊,乖乖的跟了出去。
夏爽告退,看着群臣肃然的模样,不禁暗自敬佩。
娘娘威武!
事情就这么定了,杨坚凄凄惨惨的被押解回家,赵曙在地图上寻摸发配他的地方。
日子就是这么的充实,且朴实无华。
就在赵曙决定了杨坚发配的地方时,沈安也出了汴梁城。
长亭外,古道边,一群妹纸想上天。
琴声悠悠,歌声悠悠……
几个文人在送别朋友,边上有一群妹纸在歌舞为乐。
在这个寒冷的早上,送别必须要喝烈酒,否则鼻涕都要出来了,太难看。
那边在饮酒作诗,一身便衣的沈安出现了。
路边站着一个男子,他牵着一头驴。
沈安下马,近前说道:“此去做了富家翁,记得修桥补路。”
男子拱手,“多谢沈郡公。您只是让小人把包公当年庇护了王翔之事卖给了杨坚,不值当给那么多钱吧,小人有些惶恐。”
他已经知道了沈安用这件事把杨坚干掉的消息,而反对派的一干大佬为此灰头土脸,据闻司马光在家连心爱的肥肉都不吃了。
“某有钱!”
沈安一句话就解释了自己的大方。
男子拱手道:“当时小人把消息卖给杨坚时,他看着分外的得意,大抵是觉着能让包相下台。可他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您的谋划,一下就心甘情愿的跳进了坑里,真是活该啊!”
这男子原先在三司是个小吏,沈安早就知道了王翔的事儿,却通过他来把消息卖给杨坚。
杨坚得了消息后,略一查证就得意洋洋的去弹劾包拯,却不知道沈安黄雀在后。
男子临走前问道:“沈郡公,您是想弄杨坚还是吕诲他们?”
他得了沈安的馈赠,自然不需要再去做什么小吏。如今他顺利的离开了三司,准备回老家去做富家翁了。
这人一丢开官场的利害关系,马上就变得洒脱起来。
沈安摇摇头,“谁都不弄。”
他怎么会不弄,只是司马光和吕诲被曹太后吓住了,让他的计划落空,否则这次他才是真正的搂草打兔子。
回到家后,杨家那边开席,庆贺杨继年康复,请了那几位御医,沈安作为女婿当然要去作陪。
席间杨继年颇为感慨,大抵是觉得人生苦短。
沈安劝了几句,一个御医说道:“官家说是要换知制诰呢!”
“知制诰?”
沈安记在了心里,回到家后,就叫人找来了王雱。
“官家想换知制诰。”
王雱淡定的道:“家父说了,此事官家已经和他说过了,就是他。”
啧!老王还是深得赵曙的信任啊!
知制诰就是帝王的贴心人,待一段时日后,升官就指日可待了。
老王大有前途啊!
不过王雱看着有些郁郁。
“这是被娘子打了?”
左珍压根就没有那种温婉的气息,全是民间女子的做派,而且做事风风火火的,和王雱的性子截然不同,据闻王雱连动手都打不过左珍,让沈安不禁捧腹大笑。
“没有的事。”
王雱有些不自然。
昨日夫妻那个啥的时候,他不小心又挨了左珍一下,幸好只是小腹,若是被打个乌青眼,不知道怎么出来见人。
哎!
娘子什么都好,就是经常会失手。
他沉声道:“官家有意让家父重新担任知制诰,这是信重,可也是无奈的安排。”
沈安点头,“目前京城尚无官职出缺,你爹爹没法升官。”
官场就是这样,你的本事再大,可也得按部就班的上去。若是没有空缺,除非你大材斑斑到帝王宰辅都为之动容的地步,否则还是先蹲着吧。
王雱笑了笑,“那日某和杨知府说话,请他压下吕诲那边查王翔户头之事,他很爽快的答应了,那是个极为豁达之人,他还说了件事。”
王雱的眼中多了些亮色,“他说自己年迈体弱,已经向官家上了奏疏,请求致仕。”
“你要为你爹爹谋求知开封府的职位?”
沈安倒吸一口凉气。
这厮够猛啊!
王雱笑了笑,“总得试试,不是吗?”
他的眼中有厉色,沈安知道,这货不是试试,而是要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的王雱会是怎样的?
沈安从未见过,但倍感期待。
“别弄太激烈的手段。”
沈安暂时不准备插手,看王雱操作。
王雱微笑道:“你放心。”
哥就是没法放心啊!
想到王雱的性子,沈安就觉得这事儿真的够呛。
随后他就去找到了赵顼。
宫中在准备他的亲事,赵顼看着很是淡定。
只是沈安看到他画的画时,不禁问道:“你这画的是鸭子?”
赵顼一怔,随口道:“是斑鸠。”
沈安不禁就笑了,“你自己看看。”
画纸上,那东西看着哪里是斑鸠,分明是痴肥的鸭子。
“那个……见过向氏没有?”沈安挑眉,坏笑着问道。
“没见过。”赵顼显然觉得有些憋屈,“当年你还能见了杨卓雪,我为何不能?”
“这个啊……某觉着是官家和圣人担心你犯抽抽了,到时候说向氏不好。”
赵顼无奈的道:“好不好都定下来了,难道我还能逆转不成?”
沈安觉得这娃真可怜,“那要不某去帮你问问官家?”
赵顼摇头,“官家不管这事。”
啧啧!
这后宫之中,官家也难免有些力不从心的时候啊!
“就是我娘在管。”赵顼有些意动的道:“后日我娘要邀了向氏进宫,要不……”
“我家娘子你别想了,丈人那边才将好,丈母又累倒了,她这几日忙着呢!哎!”
一想起带孩子的经历,沈安就觉得孩子真是自己前世的债务。
痛苦不堪啊!
“那果果呢?”
赵顼哀求道:“可是兄弟?”
看来他是真想了解一下未来妻子的模样和秉性吧!
沈安矜持的道:“这事儿……真是麻烦啊!果果你知道的,没好处怎么能让她干活?”
他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搓动了几下。
这贪婪的模样气坏了赵顼,他没好气的道:“某刚得了一幅好字,就送给果果当字帖,不过你可不许再私吞了。”
“好说好说,你安排吧,后日果果进宫。”
沈安一脸正气的道:“你放心,保证给你打探清楚了。”
这货拿了一幅字,得意的回家,然后找到果果。
果果正在写信。
沈安想看,就像是一个父亲想知道女儿的交往一样,但却忍住了。
等果果写完信,抬头对赵五五说道:“送给王家。”
王定儿?
沈安心中一松,然后进去说道:“那个果果啊!后日宫中开宴席,有好些好吃的。”
果果一喜,“真的吗?”
孩子哪有不喜欢美食的?
哈哈哈哈!
沈安心中一喜,觉得自己的谋划果真是天衣无缝。
“放心,保证全是美食。”沈安柔声道:“不过你记得帮你仲鍼哥哥去打探消息。”
“打探?好啊好啊!”小孩子最喜欢掺和大人的事了。你把她当做是大人,保证她会欢喜。
一边骗了好基友,一边哄了妹妹进宫去干苦力,沈安觉得这世间果真再无人能和自己相抗衡了。
独孤求败,不亦悲乎!
稍晚他站在政事堂的值房外面唏嘘着。
包拯才将叫人来招他,说是有事。
老包才将回了政事堂,此时气势正盛,让某来做什么?
沈安不解,等进去后,就见韩琦等人竟然没在,心中马上警钟长鸣。
老韩他们这次被他也摆了一道,准备了许多手段准备和司马光他们火并,谁知道这是他挖的坑,一刀把杨坚斩落马下,老韩他们白准备了。
这个……
“包公,您找某有事?”沈安谄媚的给包拯倒茶。
包拯干咳一声,说道:“杨坚的消息是三司小吏周活卖给他的,三百贯,这是杨坚刚说出来的话。”
杨坚现在应当是崩溃了,所以才敢把这事儿说出来。
不过说出来之后,他的后半生就没啥指望了,就等着在某个偏僻的地方度过吧。
沈安干笑道;“竟然花钱买消息,果然是衣冠禽兽!”
“是啊!”
包拯笑了笑,“那杨坚买了消息马上就弹劾老夫,闻小种几乎是同时去了应天府找王翔。这个太快了些。”
“某眼疾手快。”沈安觉得事情不大妙。
“是吗?”包拯抚须看了他一眼,眼神慈祥,却带着无奈,“那小吏周活卖了消息没两天就辞了职,在杨坚倒霉后就悄然归乡。随后杨坚才吐实,说是从周活那买的消息。可周活卖消息,竟然把那三百贯钱都留在了三司……你说奇怪不奇怪?”
“是啊……”沈安哆嗦了一下,“有些奇怪,不过天下怪人多,包公您别奇怪。”
沈安这次算是一箭双雕,包拯庇护王翔这事儿若是此时不引爆,以后难免会被对手利用上,到时候给他们从容布局的机会,包拯怕是难逃一劫。
而顺带把杨坚干掉,这是第二个目的。
这一箭双雕很完美,可就是太完美了,才被宰辅们猜了出来。
“呯!”
“哎呀!”
包拯飞起一巴掌,把沈安打的抱头鼠窜。
“你以为宰辅都是蠢货吗?大家事后一推算,就算出你在捣鬼。”
包拯怒不可遏。此刻他抽沈安一顿,宰辅们对此事也就一笑了之,算是皆大欢喜,沈安也少了后患。
沈安转身就跑。
政事堂的人夹道欢送,欢喜的和过年似的。
夹道欢送的人群中有韩琦,有曾公亮,有欧阳修……
“该!”
“这厮就是祸害,用力抽他!”
“哎哎哎!又抽中了一下!”
“哈哈哈哈!”
两人一追一逃,政事堂里笑声不断。
随后消息连御史台都知道了,吕诲坐在值房里,觉得咽喉里有东西在涌动。
他强行吞咽了下去,面色惨白,喃喃道:“竟然是沈安弄的鬼吗?是了,司马光说此事有蹊跷,太过完美,像是有人在布局,果然啊!”
……
第一更送上。今天有盟主‘俱怀逸兴、壮思飞’的加更,安排在晚上。
第1379章 沈名医说要多吃肉
向氏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皇子妻。
真的,她从未想过,所以那一日被人挑三拣四的问话之后,她觉得事情不大对。
随后家人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
“我的儿,你的福气来了。”
母亲很是欢喜的说道:“官家和圣人选了你。”
“选了我?”
向氏茫然,还有些忐忑。
随后就是待嫁,有人来教她规矩,一言一行都有规矩,很麻烦。
她不喜欢麻烦,但这是必经之路。
婚事大抵会在明春,家里最近很是忙碌,准备了许多东西,就是为了出嫁方便。
她的曾祖是大宋名相向敏中,父亲向经是官员,但不上不下的,不可能成为重臣,但也不会没落。
这便是宰辅的后裔,有大宋的恩荫制度在,他们不愁会变成平头百姓,但基本上也别想再度成为重臣。
否则一家几代都是重臣,那就成了门阀。
汉唐时门阀牵制帝王,力量之大,骇人听闻。所以大宋汲取了汉唐教训,谁想成为门阀,那就等着挨抽吧。
向家很听话,而且平庸,所以向氏这个人选背景绝好。
这一日她应邀进宫,随行的只有一个仆妇。
一上马车,仆妇就在嘀咕。
“小娘子,上次圣人看着你的眼神不对劲呢!有些狼似的。”
“哦!”向氏坐稳,马车出发。
“他们说大王去年就该成亲的,只是圣人一直相看都没看中,等看中了你时,却晚了些。”
仆妇看着她,摇头道:“你太瘦了,很麻烦。”
这个仆妇就是她最可信的人,所以闻言她问道:“瘦了怎么了?”
她觉着这样挺好,身体轻灵,蹦跳自如,感觉加点力就飞起来了。
仆妇的眼中闪烁着暧昧之色,“哎!这女子吧,要生养还得是丰腴的最好啊!最好是大屁股,屁股越大越能生。小娘子,你太瘦了。”
“是吗?”
向氏不禁摸摸胸口,然后有些沮丧。
嫁入皇室,生孩子是首要任务,这不是把你当成了生育机器,而是国家需要你生出健康的儿子来,好继承庞大的帝国。
仆妇懂许多这方面的东西,所以向氏有些沮丧的模样落入她的眼中后,她就叹道:“这个是爹娘给的,没法子,您以后还是得看看郎中。”
一路到了宫门外时,恰好有一辆马车到了。
向家的车夫最近很是得意,觉得自家马上就要出个未来的太子妃了,以后的皇后,所以赶车也是分外的霸气侧漏。
他把马车往最方便进出的地方靠过去,可那辆马车却先占据了好位置,车夫不满的道:“让开些!”
对面的车夫看了他一眼,神色淡淡的。
“咦!你还看!”
车夫拉着马车过去,那边的马却兴奋了起来。
“这贱马!”
“小娘子,那马又抽抽了,赶紧下来。”
车夫站在帘子外,里面有人掀开帘子,一个半大女孩先是看了外面一眼,然后冲着掀开帘子的向氏笑了笑,元气满满的跳了下来。
向氏觉得这笑容就像是阳光般的,让人的心情不禁愉悦起来。
“快回来!”
果果才将和赵五五跳下来,那马就凑了过去,和向家拉车的驽马耳鬓厮磨,甚至还想蹭蹭屁股……
“哎哎哎!快拉走!”
一番磨蹭后,车厢里的向氏和仆妇被吓得魂不附体,那贱马才被闻小种出手赶了回去。
“小娘子下车吧。”
车夫瞪了闻小种一眼,等向氏下车后,就告状道:“他们是有意的。”
向氏看了果果一眼,欢喜的道:“好个可爱的小娘子,快过来。”
果果歪头看着她,她记得哥哥说过:咱们不管想动手还是什么,先做个礼法高人总没错。
所以她先福身,然后问道:“敢问娘子尊姓。”
很别扭啊啊啊啊……
果果一点都不喜欢这种古板的交流,但赵五五就在身侧,作为礼法教授,她双手袖在袖子里,微微昂首,代表着沈家的形象。
那仆妇一看赵五五那凛然的气息,以及爆炸的身材,觉得这便是好生养的典范,不禁自惭形秽的道:“我家姓向。”
向氏已经欢喜的走了过来,看着果果问道:“你的鬏鬏谁扎的?上面的红头绳真漂亮。”
果果的两个鬏鬏在脑袋上轻轻摆动,她得意的道:“这是哥哥扎的。”
向氏觉得这个小女孩极其可爱,就笑着问道:“你哥哥是谁?”
那车夫在盯着闻小种,目光不善,那仆妇却被赵五五的眼神看的有些发虚,就对车夫说道:“别找事。”
这个女人看着……气势很足啊!
赵五五身材爆炸,神色淡漠,权贵人家的下人都没这气质。
“我哥哥是沈安。”
呃!
车夫转身去拉自家的马车,干笑道:“那个……小人去弄些草料来,两匹马都喂喂。”
那贱马长嘶一声,显然并不稀罕这等讨好,一双眼就盯着那匹驽马,不安分的想过去磨蹭一番。
仆妇面色一变,堆笑道:“竟然是沈郡公的妹妹,这真是一家人了,先前奴却不恭,失礼了。”
说着她福身道歉,那歉意很是浓郁,福身蹲得特别深,起身的时候脸都憋红了,差点一屁股坐下去。
果果抬头,说道:“向娘子……”
“你叫果果?”
向氏笑的很是欢喜,女孩子的那种俏皮都显露出来了,“今日也是来赴宴的吧?走,咱们一起进去、”
果果点头,向氏大抵很是稀罕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就牵着她的手一起进去。
“向娘子,你要嫁给仲鍼哥哥吗?”
“呃……”向氏脸红红的道:“不知道呢。”
果果偏头看着她,见他脸红,就再问道:“那你喜欢玩耍吗?”
“当然喜欢啦。”
“那你喜欢板着脸吗?”
“不喜欢,但是她们说要板着脸,不然没什么威严。”
“这是哄人的。”
果果神气活现的道:“哥哥说了,威严从来都不是靠板着脸。”
向氏笑道:“是呢。”
“哥哥还说了,人活一世不易,装模作样的大半生,累不累啊!”
向氏不禁有些抑郁了。
是啊!
我以后难道要装模作样的度过大半生吗?
真的很累啊!
“那你喜欢仲鍼哥哥吗?”
呃!
向氏的脸又红了……
一直到了后宫见到了高滔滔时,向氏的脸上都还残留了些红晕。
“年轻人看着气色真好。”
高滔滔可不会管什么成亲前的规矩,对于她来说,尽量在成亲前了解向氏才是最重要的。
“小果果。”
她冲着果果招手,果果乖巧的上前行礼。
“这是个乖巧的孩子。”高滔滔摸摸果果的脸,笑着说道。
那些来赴宴的贵妇人不禁暗自嘀咕着,觉得果果太受宠了些。
“据闻大王也很是宠溺她。”
“连王安石都为她说话。”
“啧啧!我的女儿为何没有这个缘法呢?哎!”
随后宴会开始,向氏坐在一边,果果坐在她的下首,和赵浅予不时轻声嘀咕。
宴会上高滔滔不时问问向氏的情况,偶尔也出个小题目让她选择,一时间婆婆相看儿媳的气氛很是浓郁。
宴会结束,果果和向氏在宫门外分别,临走前,向氏鬼使神差般的说道:“我好瘦。”
果果看看她的身材,再看看赵五五的身材,不禁叹道:“哎!你真瘦。”
赵五五别过身体,可……横看成岭侧成峰,那身材越发的爆炸了。
向氏黯然神伤,果果觉得她人不错,就说道:“你放心好啦,我哥哥以前就说我瘦,后来就让我多吃肉,多喝奶,还多吃菜蔬……很快就长个子了,也不瘦了。”
“真的?”向氏有些雀跃。
果果神气的道:“我哥哥是名医呢!”
是了,沈安可是邙山神医的唯一传人。
两人随后告别,向氏热情的邀请果果有时间去家里做客,果果愉快的接受了邀请。
小果果的朋友圈越发的庞大了。
……
等到家时,赵顼竟然也在。
“咳咳!”他干咳几下,“果果今日可吃饱了吗?”
“吃饱了。”果果牢记哥哥的交代:出门在外,酒不喝,多吃菜,别人的事儿不理睬。
“哥哥呢?”
果果想去找哥哥说事,可赵顼却很难为情的问道:“果果,那个……那个向娘子如何?”
“向娘子?”
果果皱眉,赵顼的心一下就凉了。
完蛋了,老娘说那向氏长得还行,看来是骗我的。
“长得好看。”
皇家娶妻首重德行,未来的太子妃更是要有母仪天下的德性,可这并不代表不讲究相貌。
你找个丑的给自家儿子,到时候两口子一年都不滚一次床单,啥时候才能有孩子?
所以除非是脑子抽抽了,否则未来的皇后多半是德貌兼备。
赵顼心中一松,问道:“那她人如何?”
“很好啊!”果果说道:“爱笑,笑起来很好呢。”
“她还说喜欢玩耍。”
“还有,她说自己瘦……”
……
回到家中的向氏被问了些问题,随即就歇息了。
她摸摸自己的胸脯,说道:“去弄些肉来。”
等到了晚饭时,她的母亲目瞪口呆看着她猛吃肉,不禁忧心忡忡。
“这是怎么了?”
晚饭后,她找来今日跟着进宫的仆妇问话。
仆妇说道:“那沈果果说沈郡公说过,要长胖,就得多吃肉,多喝奶,还得多吃菜蔬。”
“沈郡公……那是名医啊!”
“是啊是啊!”
“快去买了奶羊来,再去沈家问问有什么讲究,罢了,我亲自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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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0章 王雱的准备,这就是兄弟
未来的太子妃和皇后的老娘来请教怎么让人增肥……
这个问题自然不好请教沈安,于是杨卓雪出面。
“外子说了,身体要紧的是康健,饮食正常,力气都有,面色红润,身体无不适之处,这便是个康健之人,无需刻意调整。”
这是极为正确的观点,但耐不住向氏的老娘想让她胖一点啊!
于是杨卓雪只得说了方案,“就是要多吃肉,但同时要多吃菜蔬,牛奶最好,羊奶也行,还有,不可长久坐着不动,女孩子早晚快步走小半个时辰对身体极好。”
这个堪称是后世版本的锻炼计划,让向家欢喜了。
“这可是沈安给的。”
向氏的老娘回到家中,欢喜的道:“他和大王是兄弟般的交情,自然不会坑人。”
她狡黠的道:“最要紧的是他既然这般亲切,就说明咱们家此次就稳妥了。”
女人总是会这般多想,可在沈安的眼中,向氏就算是被淘汰了,真要来问个增肥计划,他也还是那个态度。
只是他有些担心。
“若是向氏海吃海喝,以后比你还胖怎么办?”
他的增肥计划赵顼很是赞同,“你懂什么,丰腴的女子最好了,那时候……”。
他想起了当初在青楼的第一次,那就是个丰腴的女人,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我此生就喜欢丰腴的女子!”
好吧,沈安觉得这厮像是老鸟了。
赵顼话锋一转,“元泽这几日在弄什么?”
王雱最近和大伙儿失联了,只有沈安知道这货在做什么。
“他在弄点小事。”
……
“某有些事,先回去了。”
邙山书院里,王雱交代了些事,然后急匆匆的赶去了皇城外。
稍后下衙了,里面涌出来不少官吏。
这里就是大宋的中心,政事堂,枢密院都在这里。
王安石作为知制诰,自然也在这里面办公。
他一出来就看到了儿子,木然的脸上多了笑容,加快了脚步过来。
“今日怎地来了?”
儿子来接老子,这个画面看的让人眼热。
韩琦羡慕的道:“介甫有个好儿子啊!”
曾公亮点头称是,也有些羡慕。
王安石当然欢喜,父子二人一路在御街上缓缓而行。
“爹爹,今日朝中有何事?”
王雱漫不经心的问道。
作为家里最聪明的人,王雱就是智囊般的存在,王安石也经常拿政事和他讨论。
“今日有人请立太子,官家不高兴。”
“官家春秋鼎盛,此刻立太子,难免会觉着暮气沉沉,此事尚早。”
王安石点头,觉得儿子剖析的一点都没错。
这几日王雱每天都问他政事,父子二人相互商议,其乐融融。
说了一会儿后,王安石随口说了一件事,语气很轻松,大抵觉得是小事。
“先前有益州路转运使杨靖安的奏疏,说是纸钞甚为便利,奏请废除了交子和铁钱。”
王雱的眸子一缩,但没吭声。
益州路就是蜀地,那里缺铜,所以铜钱不敷使用。但办法总比困难多,面对困难,蜀地开创性的弄出了交子,还有铁钱。
铁钱也就罢了,交子却是被承认的纸钞,只是流通范围不广,算是地域性的货币。
“爹爹,他们是什么理由?”
父子二人在一家店铺外排队,准备买些家里两个吴氏喜欢的吃食。
“说是交子繁杂,而且数额不够。加之铁钱太过笨重,蜀地人人叫苦,所以就想废除了交子和铁钱,改用朝中发行的纸钞。”
王安石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王雱的眼中却多了亮色。
“要几个?哎!这位郎君,要几个?”
已经轮到王雱了,他楞了一下,说道:“两个。”
回到家中后,吴氏见他们父子一路回来,就喜滋滋的问道:“今日怎么这般巧?”
王安石难道露出笑脸,“大郎去接为夫。”
吴氏笑道:“大郎越发的懂事了。”
王雱不禁满头黑线,“娘,孩儿都成亲了。”
我都成亲有媳妇了,你怎么还懂事懂事的这般形容啊!
吴氏拍了他一巴掌,笑道:“你就算是七老八十了,娘到那时若是还在,也依旧把你看做是孩子。”
她捂嘴笑了,王雱无奈,只得去了厨房。
左珍在厨房安排膳食,动手是不必动手的,只是要监督一下。
这便是儿媳妇的工作之一。
“辛苦了。”
小夫妻见面,眼中多了些热烈。
按照沈安的说法,刚成亲那会儿,有时间就那个啥……反正就没个够。
左珍说道:“原先整日炸鹌鹑也不觉得苦,如今只是在厨房看看,觉着想动手。”
王雱下意识的退后一步,然后才想起妻子说的是下厨。
“咳咳!你那个……以后……罢了。”
夫妻之间亲昵时,手脚难免动弹一下,别人家的夫妻没啥事,可左珍做惯了事情,力气大,王雱不小心就会挨上一下。
这等自带伤害属性的妻子,王雱却觉得最适合自己,两口子私下蜜里调油,亲热的不行。
吃完晚饭,父子俩在院子里散步。
风吹着有些冷,稍后两人就去了书房。
王雱去泡了茶来,然后两人坐着说话。
“爹爹,废除交子和铁钱之事,朝中怎么说?”
王安石喝了一口儿子泡的茶水,惬意的道:“此事来的晚了些,大概明日才会决断,不过几位宰辅没有异议,大概明日就会同意。还说益州路的转运使杨靖安的建言不错,准备调回汴梁,大概会去枢密院做枢密副使。”
此事同意的话老王要拟杨靖安进京任职的旨。
“爹爹,此事重大啊!”
王雱的眉间出现了让王安石头痛的轻蔑之色,“爹爹,交子也就罢了,铁钱怎能骤然停了呢?那些百姓会闹腾的。”
王安石笑道:“杨建安在奏疏里说,益州路的百姓都渴盼早日用上纸钞呢,为此还闹腾了几次,说是纸钞再不入益州路,百姓就要造反了……哈哈哈哈!”
造反自然是开玩笑,可杨靖安此举却深得赵曙和宰辅的欢喜。
“纸钞出来之后,朝中得了许多好处,而且缺铜的问题也缓解了许多,所以杨靖安此举被官家和宰辅大加赞赏,认为他为此做了不少准备。”
纸钞对大宋的好处当真数不清,但沈安一直建议要稳重再稳重,直至今年才放开了口子,可也依旧是兑换。
王雱的眸色微冷,说道:“爹爹,那杨靖安可是钻营之徒?”
“这个为父倒是不知。”
“爹爹,关于大宋的钱币,我们叫做金融,此事书院里有许多讨论,我和沈安私下也有不少看法。”
王安石问道:“怎么,不妥当?”
王雱点头,“爹爹,这极为不妥当!”
“为何?”王安石不解的道:“纸钞方便,而且安北当初弄的极好,比如说有一百文面值的纸钞,百姓就极为喜欢,就算是贫民也能用。”
王雱微微摇头,讥诮的道:“爹爹,官家和宰辅们哪里知道下面的事。益州路本就偏僻,进出坐船可谓是险之又险,所谓少不出,老不去,您说那地方有多偏?以至于货币都是用了三种,交子,铜钱和铁钱。那等地方,百姓对纸钞的认知不足,若是骤然停用铁钱,孩儿敢打赌,保证会出乱子!”
王安石皱眉道:“好好说话。还有,铁钱太重,且不值钱,出门在外带着铁钱都没法做事,若是买贵些的东西,还得挑着铁钱去,再多些就得用大车拉,百姓多有不便。杨靖安说了,百姓对此深恶痛绝,渴盼纸钞啊!”
铁钱和铜钱没法比,两者之间的比值也经常变化,最多的是十比一。
十枚铁钱当一枚铜钱,你上街买个金首饰,大抵你得挑着铁钱来买。若是你想买房子,全部用铁钱交易,那估摸着卖家得崩溃,就和后世你用硬币去买车般的崩溃。
“杨靖安……爹爹,孩儿出去一趟。”
王雱起身就出去,王安石喊道:“你去哪?”
“孩儿出去找人,估摸着会回来晚一些。”
王雱一路疾行,直至沈安家。
此刻天都黑了,沈安一家子正在屋里玩耍。
铁炉子烧的屋里暖和,上面放着个水壶在微微冒气。芋头在床上翻来滚去,不时叫嚷弟弟一起玩。
杨卓雪和果果在边上低声说话,中间是摇篮里的毛豆。
沈安坐在炉子边打盹,有人禀告后,他就去了前面。
“大晚上的你这是被娘子赶出来了?”
一见王雱沈安就取笑了一句,王雱却肃然道:“安北兄,还请帮个忙。”
沈安见他严肃,也没带他进书房,“何事?你说。”
“益州路转运使杨靖安,某要他的消息,此人的性格,过往的经历……”
王雱的眼神灼热,准备迎接沈安的问题。
“小种!”
可沈安却马上低喝一声。
闻小种悄无声息的出来了。
沈安吩咐道:“你马上去找在京的益州路商人,就说是某的事,问益州路转运使杨靖安的情况,性格,在百姓中的口碑如何,记住了,让他们噤声,不可把此事散出去。”
闻小种点头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王雱拱手,“多谢了。”
“估摸着要两三个时辰。”
沈安说道:“要不你回家去等候,明早某给你消息。”
王雱摇头,“最好今夜就要。”
沈安微微眯眼看着夜空,“好,如此……陈洛。”
“郎君。”
“你去一趟王家,告诉元泽的父亲,就说某留元泽商议事情,三个时辰后归家。”
陈洛去了,晚些带来了消息,“说是让王郎君少喝酒。”
沈安和王雱此刻就在喝酒,闻言不禁都笑了。
两人慢慢喝酒聊天,说着书院的事,说着汴梁的事……
渐渐的,王雱有了些醉意。
“某不喝了!”
“好!”
沈安令人收了酒菜,两人坐着喝茶。
这一坐就坐到了凌晨。
“郎君!”
沈安在打盹,闻言睁开眼睛,闻小种已经进来了。
王雱靠在边上打盹,也醒来了。
“如何?”
闻小种的身上有血腥味,“杨靖安在益州路官场的风评不错,不过在民间却不好,其人不喜欢去体察民情,做事但凭自己的喜好,不过商人们却知道些他的事,说是此人喜欢奉迎。”
奉迎近似于溜须拍马!
王雱问道:“可还有?”
“有人说他一心想进京任职,为此多番搜罗了益州路的特产,令人送去京城,也不知道是给了谁,还经常送。”
王雱霍然起身,说道:“安北兄,多谢了。”
沈安也不问他为何现在要急着回家,吩咐道:“小种你再辛苦一下,送元泽回家。”
从头到尾沈安都没问他为何要查杨靖安,王雱也没主动说。
这便是兄弟。
王雱一路急匆匆的回到家,王安石正好刚起床。
“怎么现在回来了?”
王雱近前说道:“爹爹,官家若是要让杨靖安进京,那必然是您拟诏书,爹爹……”
他目光炯炯的道:“您信孩儿吗?”
王安石不知道他大晚上去了哪,但还是点头道:“你是我的儿,我不信你信谁?”
王雱微笑道:“那今日官家让您拟诏,若是让杨靖安回京任职,您就缴还词头!”
王安石瞬间一怔。
词头,就是赵曙决定了某件事,会给出一个决断,那个决断就是一句话,一段字,比如说:让杨靖安回京任职枢密副使,这便是词头。王安石等人依据这个词头来拟定诏书旨意。
而缴还词头,就是驳回赵曙的这个决定。
这事儿有,但罕见。
一旦缴还词头,汴梁官场将会为之震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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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1章 被王安石打了一巴掌
知制诰的工作不算多,更谈不上累。
担任知制诰,首要文采出色,这一点和馆阁之职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知制诰往往就是官员往上爬的一次机会,抓住了机会就会青云直上。
也就是说,知制诰实际上就是官家观察官员的一个职务。
你是牛是马,拉出来溜溜就是了。
而官家就在边上看着。
不,还有宰辅。
知制诰和宰辅的关系也很亲密,你说是下属吧不算,你说不是吧,职务有许多交叉暧昧之处。
比如说宰辅对官家的决断不满,这时候知制诰就派上用场了。
缴还词头!
这就相当于打官家的脸!
一般人不敢这么做,所以缴还词头在很长时间里都成了一个传说。
小朝会上,韩琦提起了昨日的事。
“陛下,据杨靖安所言,益州路受困于交子和铁钱,纸钞一出,群情沸腾,都想用纸钞代替笨重的铁钱。”
“臣以为此事可行。”
曾公亮看了一眼笏板上自己昨夜记录的要点,说道:“臣见过铁钱,确实是笨拙,而且铁钱还会生锈,很是麻烦。和纸钞比起来,铁钱当然该废。”
“杨靖安说百姓苦铁钱久矣,他每次下去查看民情,都有百姓抱怨,说是为何纸钞还不来,让他们受苦。”
欧阳修也做了不少功课。
但所有的功课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上。
——杨靖安的话!
转运使就是一方诸侯,封疆大吏。
这样一位大佬说的话,自然值得信任。
以后王安石的变革也是如此,青苗法下去,开始大家都说是好政策,可那些官员一掺和,马上就成了坑人的坏法。但那些官员却报喜不报忧,只说青苗法造福百姓,百姓都在欢呼呢!
那么好?
于是执掌权柄的老王和赵顼一商议,这官员推行新法得力,给他升个官吧。
看看,报喜不报忧,升官发财就在眼前。
于是大伙儿有样学样,直至下面乌烟瘴气,最后被反对派抓住了把柄,一通攻击,老王落马,赵顼黯然。
赵曙点头,“发行纸钞乃是国策,对大宋好处颇多,只是沈安一直说要谨慎,再谨慎,那人年轻,做事也冲动,只是在此事上谨慎的……比韩卿还谨慎吧。”
韩琦谨慎吗?
众人不禁都笑了。
韩琦笑道:“臣自然是谨慎的,沈安……臣觉着他做事吧,还是胆小了些。”
“是啊!”赵曙欢喜的道:“纸钞发下去,换来的是铜钱。那些铜钱就存在大宋钱庄里,每月都有收益,那些收益渐渐多了起来,韩绛说等年底把那些收益全数取出来,应付年底的花销没有问题。”
他惬意的道:“沈安弄了这个钱庄,如今看来却是极好的,百姓有了借钱的地方,三司得了实惠,一举两得。”
如今钱庄正在酝酿开新网点,人员还在培训中。
韩琦说道:“陛下,既然如此,那杨靖安进京之事可否决断了?”
赵曙点头,“推行纸钞是地方官吏职责的重中之重,但凡知道这一点的就不会是庸官,其人难得,正好枢密院出缺一名副使,拟旨,益州路转运使杨靖安回京任枢密副使。”
韩琦点头,曾公亮等人点头。
君臣都同意,那么此事就板上钉钉了。
有人马上去找到了王安石。
“官家有旨意。”
“说吧。”
有人磨墨,王安石在凝神静气。
官家的旨意只是一句话,这句话叫做词头,把词头给你王安石,你要根据这话拟定一份文采飞扬的旨意出来,这便是知制诰的职责。
所以帝王满口锦绣说出一篇旨意来,那大多是在杜撰,也就是在吹牛皮,假的,实则旨意大多是那些中书舍人和知制诰拟定的。
“官家令,益州路转运使杨靖安回京任枢密副使。”
好了,这个便是词头,剩下的就是王安石的活了。
来人看着王安石,见他提笔不动,就以为他在斟酌用词,不禁和身边人赞美道:“果然是个稳重的人。”
墨汁渐渐在笔尖集聚,王安石突然问道:“官家可是准备在益州路废除铁钱吗?”
来人点头,“对,文书稍后和旨意一起送去益州路。”
王安石只觉得浑身发热,他想起了儿子的话。
——对钱钞的见解,当世无人能和沈安相媲美,从他对纸钞发行的谨慎,就能看出此事的严重性,一旦出现偏颇,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
益州路的交子发行以来,不断经历波折,最后磨了多年,找到了规律,这才渐渐稳定下来。
而沈安操盘纸钞发行,一步步的缓慢走,后来更是弄出了钱庄这个助力,这才敢慢慢放开纸钞的发行量。
王安石此刻心中在天人交战。
儿子自然不会害他,可此事重大啊!
多少年没有人缴还词头了,今日他一动手,汴梁就会震动。
沈安!
王安石想到了沈安。
昨晚儿子出去,直至凌晨才回来。
他去了哪?
王安石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是去了沈家。
那么此事沈安必然知道。
沈安知道而不阻拦,那就证明此事不可为。
而且儿子还带来了消息,说杨靖安善于奉迎,一直想调回汴梁来。
官员想回京任职,想升官,你得有政绩。
推行纸钞得力就是政绩。
这是王雱推理出来的结果。
做不做?
推理是推理,一旦出错,王安石就只能自请滚蛋。
你打了官家的脸还想留在京城?
没门!
他一直想去地方任职,可却不想用近乎于发配的方式,去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厮混。
所以他犹豫了。
来人诧异的道:“王学士?”
你这个考虑的时间太长了吧?
边上的人也觉得有些奇怪,有人甚至笑道:“某都想到了一篇文章。”
这话暗示自己都已经想好了这篇旨意的写法,老王在干什么呢?
但没人敢质疑王安石的才学。
所以他们只是觉得奇怪罢了。
王安石突然放下笔,然后坐下来,说道:“转告官家,铁钱不可骤然而废,杨靖安此举定然有情弊,臣不敢拟旨,还请缴还词头。”
轰隆!
值房里仿佛传来了一声霹雳。
大家都傻眼了。
缴还词头?
大宋多久没这等事了。
上次缴还词头还是什么时候?
是先帝时吧。
先帝赵祯在位时发生了几起缴还词头的事儿,就是富弼开的头。
但那些缴还词头大多是涉及内宫职务,以及外戚职务。
也就是说大伙儿缴还词头针对的是官家本人,不许他在宫中搞一言堂。
但对于外朝而言,对于正经朝政而言,缴还词头还没有先例。
今日王安石淡淡的一句缴还词头,让人悚然而惊。
出事了。
出大事了!
来人慌了,说道:“王学士,此事再考虑考虑?还是拟了吧!”
你老王缴还词头不要紧,某也会被牵连啊!
王安石摇头,值房的几个官吏也劝道:“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王学士先拟旨吧。”
大佬,你这一炮可是要震动汴梁啊!
赶紧改了吧。
王安石坐下,端起茶杯,此刻他心中再无患得患失。
成败如何,某不在乎!
来人苦劝良久,直至外面有人问道:“旨意呢?可得了?”
事情瞒不住了,马上被报给了赵曙。
“什么?”
赵曙眨巴了一下眼睛,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
“陛下,王安石缴还词头。”
赵曙觉得脸有些痛,“为何?”
“他说铁钱不可骤然废除,杨靖安此举定然有情弊!”
“情弊?”
赵曙铁青着脸道:“他坐在汴梁就能知道益州路的事?还情弊,朕看他是执拗惯了,突然发了狂。”
缴还词头只发生在先帝赵祯时期,原因很简单,因为大宋皇权衰微始于真宗,勃发于赵祯时期。
帝王弱了,臣子自然就强了。
“去问问他,问问他!”
赵曙怒了,脑门上青筋直冒。
韩琦拱手,“陛下,臣去问问。”
老韩一路去找到了王安石,“介甫,你这是为何?”
王安石起身拱手,坐下后说道:“韩相,此事杨靖安定然有情弊,铁钱存在多年,不可骤然废除。”
“可百姓苦铁钱久矣!”韩琦觉得他大抵是有些执拗了。
王安石的执拗他们都知道,所以韩琦没当回事,笑道:“赶紧拟旨吧,跟着废除交子铁钱的文书一起下去。”
王安石肃然道:“除非下官身死,否则这份旨意万万不会拟。”
“你这是疯了?”
韩琦的脾气可不好,闻言就怒了,“好不好的事你非得弄砸了,你想做什么?想出名?还是想升官?”
王安石木然以对。
韩琦气咻咻的回去,“陛下,王安石执拗,不肯拟旨。”
赵曙拍打着椅子喝道:“狂妄!”
他此刻登基数年,威望渐渐提升,一般人哪里敢来触霉头?
可王安石就生生的打了他一巴掌。
这个恨啊!
可知制诰缴还词头有先例可循,这事儿你没法处置王安石啊!
消息顷刻间传了出去,吕诲找到了司马光,欢喜的道:“王安石这是发狂了,竟然缴还词头。”
司马光上次和王安石来了一次单挑,结果被打的很惨。
那次之后,他和王安石就翻脸了。
听到这个消息,他的眉微微挑起,然后木然道:“此事再看。”
吕诲叹道:“看什么看?那杨靖安推行新政不遗余力,此等人竟然被王安石压制了,可见他们内部也是狗咬狗。君实,这等喜事……”
他是真的欢喜了,“他们内部闹腾,可见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咱们在边上看热闹,要不……给他们加把火,添点油?”
司马光木然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此事你斟酌。”
吕诲点头,起身道:“某这便去寻人弹劾王安石和杨靖安,定然要让他们自己咬起来。”
当今官家登基以来,威严渐盛,一直没人去触他的霉头。
可今日王安石就给了他一下,汴梁官场震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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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盟主比较多,明天依旧有加更……
第1382章 簸箕下啄食的鸟儿(为新盟主‘俱怀逸兴、壮思飞’贺,加更)
王安石下衙回家时,天色还亮。
今日宰辅们召他去谈话,都在劝他把旨意拟了,王安石坚决不同意,双方几乎闹翻了。
明天才是决战!
王安石知道,明日自己将会面临更大的压力。
回到家,吴氏不知朝政,依旧是喜滋滋的。
王雱和他进了书房。
“爹爹,此事别担心。”王雱自信的道:“孩儿建议……您上书辞官。”
老夫……
王安石觉得儿子疯了。
但旋即他就明白了这个举动的用意。
破釜沉舟。
他一旦上书辞官,这事儿就再无回旋的余地,要么成功升官,要么失败下台。
不过此举有个好处,那就是杜绝了外界的干扰。
老夫都辞官了,你们还啰嗦个啥?
“大郎……”王安石觉得这事儿弄不好老王家就危险了。
一旦他丢官,王家的前途全完了。
但老夫不认输!
“好。”
王安石拍拍王雱的肩膀,“大不了回老家去教书。”
他觉得自己教书也能养活妻儿。
想通了这个后,王安石的心情大好,父子二人就去了前院转悠。
……
第二天,弹劾王安石和杨靖安的奏疏就来了。
“这是那些人的手段。”
值房里,有人在嘀咕,“那些人反对新政,这是在火上浇油呢!”
新政内部在狗咬狗,反对派们自然欢欣鼓舞。
这等手段瞒不过人,但在这个时刻,却起到了火上浇油的作用。
王安石却安之若素,就在传闻官家砸了东西时,他上书一封,然后潇洒归家。
“他竟然辞官了?”
赵曙也没想到王安石会这般刚烈。
“是,陛下,他说自己愚钝,不堪君王驱使。所以准备回老家去教书,好歹也能养活一家老小。”
韩琦也有些懵,觉得这是个陌生的王安石。
这个老王也太猛了吧?
你见过谁用辞官来威胁官家的?
可王安石就敢。
王安石缓缓走出值房,一路上遇到的官吏们都在默然看着他。
这人真是……一身都是胆啊!
他缓缓走过这条大宋中枢的街道,然后出了皇城。
皇城外,沈安负手而立。
见他出来,沈安微笑道:“一起喝一杯?”
王安石点头,“甚好!”
沈安在皇城外接了王安石去喝酒!
消息一传出去,弹劾的力度马上就少了三成。
酒楼里,沈安只说了一句话,“安心。”
王安石只是点头,但依旧不能释然。
回到家中后,王雱竟然没去书院。
父子二人站在厢房的屋檐下,气氛有些凝重。
王雱很自信,但却感受到了父亲的心情沉重。
他再自信也只是个年轻人,所以渐渐的,心情也沉郁起来。
“爹爹,若是事败,孩儿会承认这是自己的主意。”
假如有那万分之一的失败可能,那么就让某来承担罪责吧!
王安石看着他,看的王雱眼圈都红了,才缓缓的道:“你还小。”
“可是孩儿都成亲了。”
成亲就是成人。
王安石微笑道:“可在为父的眼中,你只是个孩子啊!”
在父亲的眼中,你永远都是孩子。若是有祸事,父亲会把你推开,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冲来的危险。
王雱的嘴唇蠕动了一下。
天气冷了,鸟儿找不到食物,会在屋顶鸣叫。
一个仆役弄了簸箕来,用小木棍支起簸箕,再用细绳拉住小木棍,下面放些米糠米粒,人就躲在屋子里,手中握着细绳。
这是孩子都会的抓鸟手段,一旦鸟儿馋嘴进了簸箕里去吃米,仆役只需拉倒小木棍,簸箕就会倒下来盖住鸟儿。
王安石父子在看着这一幕,气氛渐渐平静下来。
有鸟儿的轻轻鸣叫传来,接着从屋顶飞下来一只鸟。
鸟儿落地转了一圈,然后又鸣叫了一声。
屋顶再度飞下一只鸟儿,落地时踉跄了一下,然后缓缓走动。
后面的这只鸟儿看着羽毛疏散,身材萎靡,大抵就是只垂垂老矣的鸟。
而前面那只鸟却很是年轻,身姿矫健。
前面一只鸟缓缓靠近了簸箕,而老的那只鸟却站在了簸箕外面,不停的鸣叫着,很是焦急。
可那只鸟还是走进了簸箕里。
它啄食了一粒米,然后走出来。
老的那只鸟昂首,年轻的鸟把那粒米喂给了它,转身又走进了簸箕下。
老的那只鸟依旧在鸣叫,越发的焦急了。
可年轻的鸟却不知疲倦的往返于簸箕之下,然后带回米粒喂它……
王安石父子不知不觉的屏住了呼吸。
他们在担心仆役会拉动绳子。
不知过了多久,那两只鸟吃饱了,然后飞上了屋顶。
鸟儿轻鸣,声音清脆,但在此刻王雱的耳中,却多了许多含义。
王安石不知何时就走了。
王雱清醒时,发现自己已然泪流满面。
而在室内,那仆役同样如此,他出了房间,去请见了吴氏,说道:“小人要告假。”
“为何?”
天气冷了,家里事多,吴氏觉得这个告假的时机不妥当。
“小人想回家看看老母。”
仆役眼睛红肿,吴氏最终还是同意了。
随后传来消息。
“他和娘子吵架,说是要拿一贯钱给自家老娘,那娘子不同意,他劈手就抽了她一巴掌,带着钱走了。”
吴氏叹道:“怎么这么急躁。”
“娘子,大郎君给您买了新布料呢,真漂亮。”
有仆妇带了一匹布料进来,看着颜色鲜亮。
吴氏笑道:“这又不是过节,为何这般殷勤?”
仆妇奉承道:“大郎君孝顺,您就生受了吧。”
吴氏笑道:“好好好,我就受了他的孝心。”
……
“此事另寻人拟旨。”
旨意不可能长期搁置,那对威信是个打击。
于是旨意就给了另一人拟定,随后和文书一起发了出去。
王安石得知后,只是沉默。
时光流逝,官家没有免掉王安石的职务,可却也没有召回他。
吕诲的心情极好,下衙后就去寻了司马光。
“君实,一起喝一杯?”
司马光面色红润,“也好。”
两人一起找了家酒楼坐下,然后缓缓喝酒,聊着朝政。
“王安石此事做差了,官家恼火,大概会把他下到地方去。”吕诲端起酒杯,微笑道:“他驳了官家的面子,只要官家在一日,他就别想再起来。”
司马光微微一笑,举杯喝了。
“不过……沈安并未出来说话。”吕诲皱眉道:“他和王雱交好,此等时候为何袖手?这让某有些迷惑不解。”
按照沈安的尿性,不该是出手相助的吗?
司马光点头,“老夫就是想到了这个,这才没有出手。”
吕诲淡淡的道:“不过王安石辞官归家后,沈安只是请他喝了一次酒,就再也没管了,可见这里面怕是有些不为外人知晓的事,所以……明早某就会上疏,批驳王安石怠慢官家之事。”
司马光无言,只是缓缓喝酒。
吕诲笑道:“王安石已然成了落水狗,你我却憋了数日才敢弹劾他,缘由何在?都是怕那沈安有回天之力罢了,嗨!竟然会怕了他!”
司马光心中苦涩,“那沈安对财政之事造诣颇深,若非是他并未去过益州路,老夫都会劝你别出手,所以……要学啊!你我都要好生学学这些。”
活到老,学到老,一是无聊了要找精神寄托,另一种就是迫在眉睫的需求。
之余,也生出了无可奈何的感觉。
要学习,然后压制他!
这是不少人的想法,司马光最为强烈,为此刻苦研读相关书籍,就等着破茧成蝶的那一日。
如今他觉得那一日不远了。
那么就提前一下吧,好歹把王安石拍下去。
……
第二天,吕诲带着奏疏去了皇城。
沈安竟然也在皇城外等候。
两人相遇,各自拱手,然后默然。
不知过了多久,吕诲说道:“你为王安石而来?可惜却晚了些。”
他不知道沈安和王安石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沈安不动窝,显然非同寻常。
闹吧,你们继续闹,内部分裂之后,所谓的新政自然无疾而终。
沈安笑了笑,“真理在,永远都不晚。吕知杂没听过一句话吗?朝闻道,夕死可矣。”
吕诲笑了笑,觉得他这是场面话。沈安补充道:“这话您要琢磨一下才好,否则一旦犯错,脸面就难看了。”
呵呵!
吕诲木然看着里面,稍后有人带他进宫,而沈安却是去了政事堂。
吕诲一路进宫,当朝弹劾王安石。
这是一发重型炮弹,威力惊人。
吕诲出手,就代表着那股势力要出手。
汴梁震动。
王安石缴还词头之事就让人震惊,此刻吕诲出手,这便是对垒的开端。
两边要开战了。
可王安石干的事儿却让新政这边的人没法出手相助,于是王安石风雨飘摇。
宰辅们回到政事堂,见沈安在,韩琦就没好气的道:“你这几日躲在家中做什么?孵蛋?王安石危若累卵,你精通钱币之术也不知劝解他,致使他做出了蠢事,如今覆水难收,你就算是舌绽莲花也无用。”
包拯说道:“杨继年才将好,他的娘子又病倒了,沈安是女婿得关照着,家中的娘子也去娘家照看,整个沈家被芋头闹得脑门炸裂,老夫去了一次就败退了。所以别苛求了他。”
带孩子?
在座的都没这个经历。
就算是包拯这等宠爱孩子的老汉,他也只是下衙后教导一番,然后说说话什么的。
如沈安这等带孩子的父亲就是异类。
宰辅们面色凝重,沈安说道:“诸位相公,可知百姓最怕什么吗?”
韩琦说道:“最怕?百姓怕的多了去。”
“但他们最怕的是变!”沈安说道:“不管如今多艰难,但他们渐渐习惯了这等日子,他们觉着自己能这样过完一生也不错,只要不饿死,只要能养活妻儿,苦不算是什么。”
华夏百姓自古以来就是这样,若非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没人会想着揭竿而起。
“铁钱是不方便,可很笨重,可它稳妥啊!”
铁钱的价值有保障,这个才是百姓最看重的。
沈安觉得宰辅们都该发配到某个村子里去,好生和那些百姓一起生活几年。
“纸钞是什么?”
沈安觉得自己是在给他们上课,“汴梁的百姓愿意接受,商人们愿意接受,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益州路那边远离中原,百姓们消息闭塞,接受不懂的纸钞对于他们而言是什么?”
他微微摇头,“是在冒险!”
这群宰辅真的不懂百姓的心思,自己坐在政事堂里,就觉得百姓该是这般想的,该是这般做的……
后来的新政也是如此。
新政的失败固然有反对派捅刀子的缘故,但王安石等人高居庙堂,不知道底下百姓的真实想法,不知道新政具体实施的情况,就自以为新政大好,实则是坐井观天。
今日某就把这天捅个窟窿,让你们知道自己只是只青蛙而已!
……
感谢书友‘感谢书友‘俱怀逸兴、壮思飞’。
第五更送上,大家晚安!
第1383章 王者归来
政事堂里,宰辅们或是捧着茶杯,或是拿着毛笔,但都在看着沈安。
外面有人阻拦旁人接近。
“……别把百姓想成盖世英雄,绝大多数百姓并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他们只想两个字,安稳。”
“有人说他们在仰望天空,是的,他们确实是如此,就像是嗷嗷待哺的孩子,等待着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去拯救。可在拯救之前,你得让他们知道,此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否则……百姓聚集起来的力量将会让汴梁震惊。”
大宋从立国开始,境内的造反就没停止过,但好歹人数还少,更多像是玩闹。
“……因为百姓还能果腹,至少饿不死。”
后来赵佶时,大宋国内的情况渐渐恶化,造反的规模也越来越大。
“当百姓感到绝望时,他们会提着菜刀,拎着木棍,甚至用是他们的牙齿和指甲来撕咬,把这个让他们绝望的大宋撕咬出一个口子,一个能让他们填饱肚子的口子!”
韩琦问道:“废除铁钱,百姓会觉着绝望?”
“您说呢?”
沈安想起了前世那些底层的人。
他们数十年如一日的过着自己的日子,有些积蓄都存起来,然后美滋滋的想着存够了钱就让儿子取个媳妇,或是给女儿准备好些的嫁妆……
但突然有一天上面传话,说以后咱不用纸币了,咱们用那个啥……电子币,会是什么后果?
而且事情还发生在相对偏僻的地方。
会是什么后果?
你们的纸币不能用了,赶紧去换了电子币吧。
那些人连电子币是啥玩意儿都不知道,你这么做考虑过后果吗?
韩琦放下茶杯,仔细想着。
“百姓会觉着这是在夺取他们的钱财?”韩琦想到了这种可能。
“对。”
此时的百姓依旧蒙昧,看守目前所拥有的的财富是他们的本能,谁要去撼动他们的财富,他们会和你拼命。
而纸钞是什么鬼东西?
益州路那边远离汴梁,道路艰难,纸钞目前只是零星流通。
在这样的情况下,杨靖安竟然敢建言废除铁钱,这是什么?
他想用这个来当做政绩来升官!
他想吃人血馒头!
沈安眯眼,他一直在旁观,但却不敢旁观太久。他担心一旦政令下达到益州路后,会激起民乱。
升官的照样升官,倒霉的依旧会倒霉。
可不该是百姓倒霉。
所以他来了。
包拯突然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新政行于地方,要提防地方官吏上下其手,更要提防他们利用新政来为自己谋好处?”
沈安看着他,一股欣喜在涌动。
是啊!
他怕的就是这个。
老王的新政失败就在于这一点。
他控制不了下面,也监督不了下面,新政的政策丢下去,天知道那些地方官吏会借此干出什么事情来。
“不能高估地方官吏的操守。”
这一点沈安多次提及,但显然宰辅们觉得这年头君子还是比较多的。
老王栽的跟斗,咱们不能再被绊倒了。
包拯能察觉到这个,让他怎么不欢喜。
韩琦低着头,庞大的身躯看着就像是一座肉山。
“若此事果真如你们所说的那样,新政的监督怕是要成为重中之重了。”
他抬头看着沈安,问道:“当初你建言大宋每个府都配两名御史,不归属地方,由汴梁直接统辖,更是每两年就换地方任职。你一直都不信任地方官吏,可对?”
沈安点头,“人的操守……怎么说呢,咱们不能把新政寄托在所谓的君子们的身上,更不能寄托在所谓的操守上,一万个君子,在面对权利和金钱的诱惑时,能有几人不动心?”
韩琦眯眼,“难说。”
在座的都是宦海老油条,自然对人性有着非同一般的认知。
“朝中唯一能做的就是监督。”沈安的眼中闪过厉色,“还有就是严峻刑罚,该杀人时,就别说什么发配流放,更别弄什么放到地方为官就是惩罚了,那不是惩罚,那是休假!这么轻松的处罚,只会让律法蒙羞!只会鼓舞后人敢于去触犯律法!”
韩琦闭上眼睛,“此事只是王安石和你的猜测。”
“那就拭目以待吧。”
沈安拱手告辞。
他前脚一走,韩琦就拍着桌子吩咐道:“快去,派人去益州路,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他的神色狰狞,吓得进来的官员连滚带爬的冲出去。
“快,备马!”
曾公亮沉默良久,“咱们真知道百姓在想什么吗?”
包拯摇头,“不知,只是以为知道。”
“自以为是是为官的大忌啊!”
曾公亮拍着大腿,此事若是真如王安石和沈安所言,那地方官的操守怕是都要值得怀疑了。
“沈安为何不早来?”
欧阳修的问题让人沉思。
包拯解释道:“他家中有事。”
“有事也能抱着孩子来!”
欧阳修冷笑道:“他在看热闹!看咱们的热闹!若是杨靖安正如王安石和他所说的那样,王安石就是大功,他沈安就是在边上看咱们热闹的混球!”
韩琦摆摆手,“目前一切未可知,等消息吧。”
众人沉默。
宰辅的事情不少,而且都是大事,所以需要精神高度集中。
一天忙碌下来,韩琦看着精神抖擞,欧阳修却有些疲惫,揉着眼睛说回家非得喝点酒不可。
他们缓缓走出政事堂,韩琦伸个懒腰,觉得惬意之极。
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是曾公亮的声音。
“这都下衙了,怎么还有奏疏进来?”
“曾相,诸位相公,这是益州路的奏疏,上面写着十万火急!”
韩琦身体一僵,旋即就觉得肋下那里隐隐作痛,就像是岔气般的。
“哎呀!”
他叫了一声,低头伸手,“拿来老夫看看。”
他的跋扈众人皆知,于是信使把奏疏递给他。
韩琦仔细检查了封口,然后打开……
他缓缓看着奏疏,身体在渐渐颤抖。
“韩相?这是抽了?”
人在伸懒腰的时候最好别被吓唬,否则容易岔气抽抽。
韩琦缓缓抬头,眼中的怒火几可燃烧虚空。
他一字一吐的道:“益州路提点刑狱李中和及以下五名官员,联名弹劾转运使杨靖安,弹劾他未经朝中同意,就鼓噪废除交子和铁钱,以至于民乱。”
曾公亮的身体摇晃了一下,面色惨白,“益州路交通不便,若是生了乱子,一时不能制,这如何是好?”
包拯沉声道:“慌什么?李中和他们弹劾了杨靖安,这便是不同意此事,两边僵持不下,所谓的民乱……问着皇城司。”
韩琦转身就走,曾公亮叹道:“果然,果然,王安石有远见,沈安一眼看穿……就我等懵懂,难堪之极,难堪之极啊!”
众人一起请见,赵曙不知何事,等一见面,见宰辅们都沉着脸,怒火冲天的架势,就笑道:“这是哪里出了乱子?”
如今大宋算是稳妥,他也很是惬意。
韩琦说道:“陛下,刚收到益州路的奏疏,臣大胆拆开,益州路提点刑狱李中和及以下五名官员弹劾转运使杨建安,弹劾他未经朝中同意就鼓噪废除交子和铁钱,以至于民乱。”
“王安石!”
赵曙瞬间就想到了王安石缴还词头的坚定。
“王安石当时说骤然废除铁钱太过仓促,百姓会闹腾,当时朕并未听信,反而大怒,如今看来,朕却是错了。”
他的眼中有怒色,吩咐道:“马上追回信使,另外派人去益州路查清此事,若是属实,就把杨靖安带回来。”
说到带回来时,他的声音中多了杀气。
杨靖安,你自求多福吧。
“此事按下!”
赵曙深吸一口气,“开封府杨佐身体不适,多次请求致仕,朕准了。”
韩琦问道:“那陛下属意谁来接任?”
这个他只能问,没有决断权。
执掌开封府,这就是执掌大宋的心脏,这等人选只能由帝王乾纲独断,旁人不得干涉。
赵曙看着奏疏,冷笑道:“朕本来属意旁人,但此刻却改了主意!”
“去,让王安石明早来朝中。”
内侍马上就去了王家通知。
“明早?”
王安石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王雱却说道:“爹爹您只管去!”
他自信的道:“就算是暂时离了朝中也不怕,等益州路那边的事爆出来,您将会体验一番……安北兄说的那个什么……对了,王者归来!”
王安石伸手虚拍了他一下,板着脸道:“什么王者归来,大宋哪有什么王?死了的才是王。”
想封王简单的很,你立下大功,等你死后官家心一软,说不定就会追封你一个带王的头衔。
但他却感受到了这句话里隐含的畅快之意。
王者归来!
一夜好睡,第二天早上王安石早早起来,吃了早饭后,一路去了朝中。
天气冷了,僵尸围城的盛况依旧,灯笼依旧是白惨惨的照着周围。
“王安石来了。”
“他来做什么?”
“这人不是辞官了吗?怎地又来了?”
“官家还没允许他辞官呢!”
“……”
一阵议论纷纷,王安石站在那里,默然。
周围的议论很多,还有不少恶意的冷笑。
这个世间最多的还是幸灾乐祸,而不是同情。
稍后宫门开了,众人鱼贯而入。
王安石孤零零的走在人群中,想起了昨晚儿子说的话。
——王者归来!
……
第一更送上,还有。今天有新盟主加更,还是五章。
第1384章 王安石升官
今日朝会来的人不少。
杨佐的身体一直不好,最近天气一冷,已经连续在家歇息了五日。
开封府不能没有人看着,所以这几日许多人在猜测官家会让谁来接任。
但凡能出知开封府的官员,能力如何不说,至少在赵曙的眼中忠心是不缺的。
官家认为你忠心耿耿,以后还愁什么升官。
所以无数人削尖了脑袋想冒头。
殿内,王安石微微低头。
他发现赵曙的神色有些冷。
这是要处置了谁?
老夫吗?
王安石心中坦然,他和妻子这几日已经检点了家中的钱钞,以及能变卖的东西,到时候带着老母归乡去教书。至于王雱,就让他们两口子留在汴梁吧。
不经历风雨就不能成材,也是该到了孩子自己打拼一番的时候了。
他想的很清楚,所以很轻松。
“有人说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可朕对你们的期望是……不求你等造福一方,但求你等不要为祸一方!”
赵曙这话太过刻薄,让人不禁面红耳赤。
朕求求你们了,咱能不去祸害百姓吗?
这话伤人不?
肯定的啊!
殿内的呼吸声都大了不少,估摸着若非上面坐着的是帝王,有人就要对他饱以老拳。
赵曙冷眼看着,他就希望出来几个这等人。
可没人出班。
都是没胆的鼠辈!
没人知道赵曙心中的这些念头。
他沉声道:“益州路转运使杨靖安上了奏疏,建言取消益州路的交子和铁钱。他说益州路百姓对此翘首以盼,朕听了不胜欢喜。”
这货立功了?
杨佐正好致仕,难道杨靖安恰好来接任?
这真是运气好的逆天了啊!
官员想升官还得看时机,看这个时候哪里有空缺。空缺的官位不好,对不起,你就暂时委屈一下行吗亲?
你能说什么?
唯有一脸的感激零涕,发誓要报效大宋和官家。
而且还有一个枢密副使的空缺可以选,啧啧!这杨靖安莫非是上天的私生子?
不少人在羡慕嫉妒恨,但也有不少人听出了官家的语气不大对。
赵曙冷笑道:“朕欢喜,宰辅也欢喜,可王安石却抗命,不肯拟旨!”
殿内一阵转头的声音,有因为转头带动衣裳的声音,有颈关节转动发出的声音,听着像是骨折了似的。
老王站在那里默然。
哎!
众人心中叹息,但死道友不死贫道,老王你去吧,知制诰又空出来一个,大伙儿又多了根可以抢的骨头,多好啊!
“朕怒不可遏!”
赵曙的脾气比先帝差多了,堪称是尖刻。
“宰辅们也很生气。”
“咳咳。”韩琦抬头,一脸的无辜。
臣没生气啊!
官家您可千万别乱说。
“就在昨日!”
赵曙的声音亢奋了起来,“益州路来了信使,提点刑狱李中和及以下五名官员,联名弹劾转运使杨靖安,弹劾他……来人,说。”
朕气的很,要歇息一下。
陈忠珩走了出来,说道:“他们弹劾杨靖安未经朝中允许,就鼓噪废除交子和铁钱,导致民变。”
卧槽!
好手段啊!
有人目光闪烁,觉得这样的手段真是不错。
咱先把事儿办了,等朝中批准后,咱马上上奏疏,说事儿办成了。
那么短的时间就办成了此事,官家,臣办的咋样?
官家也只能喊一声666吧?
那升官发财不是玩儿似的吗?
这手段玩的不错,只可惜杨靖安不知道百姓的心思,结果翻船了。
王安石呢?
众人看着王安石,惊讶的发现,这事儿老王竟然是最大的赢家。
他竟然这般目光深远吗?
王安石以骤然废除铁钱不妥当为由,悍然缴还词头,打了官家一巴掌。
这一巴掌他竟然打对了,而且打的亲切。
若是任由旨意下去的话,相对封闭的益州爆发民乱,那后果几乎是毁灭性的。
老王立功了啊!
有人的眼珠子羡慕的发红。
有人问道:“陛下,这消息还得核实吧?”
赵曙都懒得理这等蠢货。
朕都说出来这等话来了,就说明已经查实了啊!蠢货!
陈忠珩淡淡的道:“昨夜皇城司送来消息,益州因为废除铁钱导致民乱,百余人闹事,幸而当地巡检司发现及时,疏导了下去。”
这就是实锤了!
王安石觉得心跳快了一点点。
他想起了儿子这几日的黑眼圈,这分明就是压力太大导致的。
儿啊!
你一心为了老父谋划,可你有苦为何不说呢?
此刻他只觉得自家的儿子真心是世间最出色。
“杨靖安得知此事后,就想压下去,李中和等人当即揭穿,双方闹了起来,目前益州路混乱,急需朝中派人去稳住局面。”
陈忠珩后退。
赵曙疲惫的道:“昨夜人就出发了,益州路乱不了!可朕却很疲惫。官员升职只管好生做事,朝中和朕自然会看在眼里。杨靖安这等人还有多少?这等人枉顾民生,一心只求升官,该如何处置?”
众人噤声。
赵曙看着臣子们,鼻息咻咻,只觉得后脑勺发麻,他怒喝道:“贬为庶民!”
一殿皆惊!
大宋对待士大夫历来都是宽宏大量,杨靖安这等错误,最多也就是贬职罢了,缓几年又是一条好汉。
可官家竟然下了狠手,直接把杨靖安变成了平头百姓。
太狠了啊!
赵曙看着臣子们,冷冷的道:“谁不同意?嗯!”
这位官家的毛病大抵要发作了,这时候谁上谁死。
谁上?
下面各种小眼神在传递,可却无人敢出班。
赵曙恍然大悟,原来不讲道理才是帝王威信的开端啊!
朕说什么你们就听什么。
这便是所谓的帝王。
他觉得这很难,但总得要试试。
“王卿。”
他轻呼一声,马上就出来了三个姓王的臣子。
王安石没动。
他还在感动之中。
大郎都知道为老夫谋划了,真的是懂事了啊!
想起那日父子俩看到的那一对鸟儿,王安石不禁红了眼眶。
若是老夫老了,大郎是否也如那鸟儿一样呢?
那三个姓王的站出来后,面面相觑之余,都觉得有些发冷。
这个……官家叫谁呢?
好像不是叫咱们吧?
所以人一多,麻烦也就越多。
比如说韩琦和韩绛,赵曙说一声韩卿,大抵韩琦会站出来,韩绛不会,因为老韩太霸道了。
三个姓王的讪讪的退了回去,殿内传来了哄笑声。
丢人啊!
这事儿以后肯定会被当做笑话,广为传播。
这一刻他们都有些后悔姓王了。
赵曙看着王安石,“王卿!”
王安石还在感动中。
“王卿!”
赵曙觉得自己伤透了这位忠臣的心,所以很有耐心。
直至身后的人捅了王安石的腰一下,他才恍然大悟的走出来。
“陛下。”
王安石刚才一直在感动,所以眼眶发红。
这落在君臣的眼中就是王安石觉得自己受委屈了,此刻正在伤感中。
哎!
赵曙觉得很是内疚。
“王卿有远见,朕知晓了。此次亏得你及时发现了弊端,否则若是信使早走两日,事情就麻烦了。”
王安石低着头,没说话。他在想着沈安那日的话。
——安心!
理财之道,沈安若是认了第二,这个天下就没人敢认第一。
他当时说安心,就代表着他一直在关注此事。
原来他对大郎早有信心吗?
王安石心中微叹,觉得被两个年轻人比了下去,真的很难为情啊!
他神色凝重,赵曙觉得这是沉稳的表现,心中越发的满意了。
“开封府杨佐身体不适,朕亦不想老臣辛劳,已经许了他致仕。”
来了!
众人屏息听着。
赵曙看着下面的臣子,心中冷笑,“王卿。”
那三个姓王的再次抬头,满怀期冀的看着上面。
王安石站在那里,先是茫然,接着就是欢喜。
“王卿稳沉,可执掌开封府!”
瞬间王安石就觉得身体里从上到下都被打通了,那种畅快的感觉让他觉得身轻如燕。
出知开封府,这便是通往重臣的必由之路!
“是,臣定然兢兢业业,看好开封府。”
在场的臣子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嫉妒恨,都知道王安石算是走上正轨了。
赵曙点头,含笑道:“出知开封府,不可没有震慑的,王卿的学问朕深知高妙,可为翰林学士,兼龙图阁学士,权知开封府。”
王安石抬头,泪水充盈着眼眶,“陛下……臣……”
他跪下,不禁哽咽起来。
出知开封府就是厚恩了,竟然还挂着翰林学士和龙图阁学士的头衔去,这重臣的苗子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啊!
但凡帝王看重你,准备重用你,必然会给你挂个头衔。
比如说宰辅们都挂着大学士的头衔,就算是下野了也会挂着学士的头衔。
一句话,在大宋你要是没挂个学士的头衔,出门你就别和人吹嘘,说你是什么重臣,否则会被笑死。
赵曙微微颔首,“益州路此事算是及时发现,王卿为首功,朕嘉许之,诸卿宜勉力。”
群臣大声应了。
随即朝会散去。
王安石缓缓走在中间,四面的目光如影随形,如同是灼热的阳光,让他感到不自在,但也感到了那种荣耀。
这便是王者归来?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儿子说过的话。
是啊!
这种感觉真是很好!
他看到了司马光,想起了两人之间的恩怨,然后微微点头。
司马光心中苦涩,拱手还礼。
王安石都出知开封府了,老夫还在知谏院。
那沈安上次说过一句话:胡乱弹劾人的知谏院,和知了一个德性。
是啊!
老夫再待下去都要成知了了。
吕诲看到了王安石,他板着脸,心中却很是难过。
这次弹劾王安石的错误会被御史台的官吏们牢牢记住,此后他若是不能扳回局面,就算是唐介调任别处了,御史中丞也轮不到他来做。
王安石行走在中间,渐渐加快脚步,恍如腋下生风。
他只想尽快回家和儿子分享这份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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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5章 沈安神算
王雱没在家。
“大郎呢?”
王安石有些失望的问道。
这几日王雱都没去书院,一直在家和王安石商议此事。
可他今天哪去了?
吴氏见他神色有些欢喜,就说道:“大郎有些焦躁,后来说是去沈家看看。官人,你这是……”
王安石看着她,用那种很平静的姿态说道:“刚才朝会上陛下封赏为夫翰林学士兼龙图阁学士……”
“我的天!”
吴氏捂嘴,眼睛都瞪大了。
双学士,这基本是重臣预备役的标配啊!
“您……咱们不是要回家教书吗?”
王安石这几日和她清点家中的资产,早上他去上朝后,吴氏甚至还找来了一个中人,让他看看家里那些带不走的东西价值多少,只等王安石丢官的消息传来就发卖。
可现在不但没丢官,还来了个双学士。
“表哥,你又哄人。”
吴氏震惊之下,又叫出了表哥这个称呼。
王安石扬扬手中的油纸包,“开封府的美食多不多?”
在外面他是一个执拗并有些古板的官员,可在家里,在表妹的面前,他才会释放自己的本性。
人都是这样,不带面具的罕有。
吴氏笑道:“嗯,开封府的美食是很多。”
她在想以后回了老家,怎么做些美食出来。
“以后开封府就是为夫管了。”
王安石竟然有些孩子气般的得意,吴氏看着他,“官人。”
她踮脚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不会是烧了吧?
“为夫没病。”王安石捉住她的手,说道:“权知开封府。”
呃!
“真的?!”
吴氏只觉得心跳加速,能听到嘭嘭嘭的声音。
王安石点头,“为夫下午就要去开封府府衙了,你顺带准备些礼物,和杨佐交接之后送给他,好歹也是交往了一场。”
“官人……”
王安石此刻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见吴氏落泪,不禁就有些心痛,“这是好事,你何苦如此。”
“嗯。”吴氏哽咽道:“是好事,大郎说你定然能升官,可妾身就是怕,可终究被他说中了。权知开封府,这是重臣了,妾身是高兴的。”
王安石和她缓缓进去,然后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吴老夫人。
“这是大郎的功劳!”吴老夫人昂首道:“大郎最是聪慧,和老身一般的聪慧,让你听他的你不信,如今你可知道了?”
王安石低头,“是。”
吴老夫人看着儿子,那眼睛笑的弯弯的,“我的儿,你半生艰难,如今一朝执掌开封府,以后宰辅也不远了,娘就算是此刻死了,也心安了。”
王安石抬头道:“娘,您要好好的。”
“好,好好的,看着你做宰辅。”
吴老夫人冲着后面的左珍招手,等她近前后说道:“大郎是个爱操心的,这样不好,你有空就带着他出去转转,散散心。”
左珍点头应了,只是有些茫然。
这怎么就成我带他出去了呢?
不该是他带我出去吗?
吴老夫人没察觉自己话里的错误,只是在笑。
……
“此事你安心。”
沈家,绿毛站在沈安的肩头,不远处是虎视眈眈的花花。
沈安负手走在前面,王雱在落后些的地方。
“你从小就没过过什么苦日子,不知道底层百姓的想法,所以念头不够坚定。某告诉你,底层百姓需要的是稳,谁给他们安稳的日子,他们就支持谁。杨靖安此举就是利欲熏心,那些百姓不会善罢甘休。此事一旦爆出来,令尊升职之事就指日可待,某觉着今日就该有消息了。”
今日朝会叫了王安石去,沈安觉得就该出结果了。
王雱是聪慧,可阅历却差远了,城府也不够,就来找沈安。
花花悄无声息的跟了过来,王雱见了就挥挥手,花花悻悻的退了回去。
“如今出缺了一个枢密副使,还有就是杨佐要致仕,不知道家父能得哪一个。”
此事王雱全程谋划,此刻竟然和自己要升官般的紧张。
沈安淡淡的道:“枢密副使就别想了,在官家的眼中,令尊算是个能臣,而枢密副使在许多时候……你知道的,枢密院和政事堂不和许久了,任职枢密副使,看似比出知开封府高,可你要知道,一旦进了枢密院,就和政事堂被隔开了。令尊是能臣,官家定然不会让他在枢密院里继续熬着,所以定然是出知开封府!”
他回身看着王雱,“回去吧,某断言此刻结果应当出来了。权知开封府,令尊若是做好了,想想包公的仕途。”
王雱点头,“包公是从开封府一路去了御史台,然后又去了三司,最后进了政事堂,这是……走了一圈!”
“这般走一圈,就是要让他熟悉各个衙门的事务,如今进了政事堂才能统筹规划,明白吗?”
王雱是聪慧,可这些全局观却缺乏,此刻沈安一说,他恍然大悟,“多谢安北兄,如此某就回去了。”
他一路回到家,就见家里的仆役喜气洋洋的。
“见过大郎君。”
嗯?
怎么改称呼了?
“可是爹爹升官了吗?”
王雱敏锐的察觉到了更改称呼里蕴含的意义。
仆役笑道:“是呢,老夫人说了,从今日起全家都改称呼。”
“阿郎在里面。”
阿郎这个称呼一出,王雱就算是彻底脱离了孩子的范畴,正式成人了。
一路进去,王雱还没行礼,老吴氏就欢喜的道:“雱哥快来。”
吴氏含笑看着他,“大郎,你做的好事。”
王安石板着脸坐在那里,但眼里有笑意。
一家子都是喜气洋洋的。
人生快意,莫过于此了。
王雱问道:“爹爹是去了开封府吗?”
王安石没想到他竟然能猜出来,“你是如何得知的?”
王雱心中一震,想起了沈安的分析,不知不觉的就说了出来:“……枢密副使被隔绝在政事堂之外,官家看重您,定然不会让您去枢密院磋磨,所以当然是出知开封府。”
“我的儿!”
王安石欢喜的道:“为父也是想了许久才想明白此事,你竟然这般聪慧,让为父……都不知道该如何欢喜才好。”
吴氏淡定的道:“大郎就是聪慧。”
老娘的儿子,当然不简单。
老吴氏恨不能亲孙儿一口,笑的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孩儿一直以为自己聪慧,可今日却知道人外有人。”
王雱赞道:“这番话是沈安说出来的,先前孩儿在他家提及爹爹升官之事,他就说了这番话,仿佛自己就在殿内看到了似的,很是坚定。爹爹,这才是真正的聪慧。”
“竟然是他?”
王安石拍了一下案几,起身走了几圈,“难怪司马光他们对他忌惮如此,只是一番话就推测出了某的前程,这本事确实是不同一般,不同一般呐!”
吴氏也是有些震惊,“官人,这京城可还有这等年轻人?”
再来一个沈安的话,王雱就泯然众人了。
王安石摇头,“你别看沈安年轻,他经历之事你们都想不到。沈卞当年一力主张北伐,成为了官场异类,为此颠沛流离,沈安跟着他到处去,经历了多少磨难……如今他虽然年轻,可手段却老辣,哎!大宋有出息的年轻人某大多知道,可如沈安这般的却一个也无。可见这人还是要多磨砺才好。”
老吴氏叹道:“那个年轻人老身见过,很是客气和气,看着平常,可……大郎啊!”
“娘。”王安石束手而立。
老吴氏说道:“真正有本事的人从不会装腔作势,更不会冷着脸装威严,至于那等咋咋呼呼的更是满肚子的糠,那句话怎么说的……越是没本事的人,就越喜欢用各种手段来咋呼,这是什么?缺本事啊!所以要吆喝自己有本事。可真正有本事的人,大多沉默不语,做事就是了。”
缺啥补啥!
老夫人这番话传到后世就是这个意思。
“那个年轻人……”老吴氏眯眼看着孙儿,“雱哥要认真和他交好才是,你若是存了半点敷衍的心思,他定然就能察觉出来。那等人看似和气,可一旦翻脸也无情。所以既然叫一声兄长,就该诚心以兄长待之。”
王雱束手而立,“是。”
老吴氏见儿孙恭谨,就欣慰的道:“大郎升官是喜事,咱们家不攀龙附凤的,无需忌讳太多,晚些就弄了酒宴,请交好的人来吃酒。雱哥去把沈安一家子请来。”
王雱再度去了沈家,邀请沈家一家子去吃酒。
“好。”
今日天气还不错,沈安觉得出个门也好。
王雱目光炯炯的盯着他,“安北兄,家父即将赴任开封府。”
呃!
真的是这样?
哥怎么就那么聪明呢?
沈安心中嘚瑟,淡淡的道:“本就该如此。”
他这个姿态让王雱更是敬佩不已,“我婆婆说真正有本事的人从不咋呼,安北兄您果然如此啊!”
沈安心中正在得意,闻言不禁赞道:“老夫人睿智。”
王雱聪慧,可也尖刻,一张嘴就容易刺伤人,所以在老夫人的眼中大抵也算不得真正有本事的人。
于是沈安一家子就去了王家。
一到王家,杨卓雪和果果就被接去了后院,待遇极好。
沈安在前院,竟然看了吕诲,还有刘展。这大抵是不速之客,闻声而来,就是想做个姿态给官场看,给帝王看。
——某弹劾王安石只是出于公心,不信你们看,在真相大白后,某还亲自来王家道贺,这便是最有力的证明。
呵呵!
面对这等恶客,王安石大抵也会感到恶心,只是客人上门你不可能赶出去,所以只能忍着。
可沈安不用忍啊!
他缓缓走了过去。
……
第三更送上,还有。
第1386章 怎么克服瘴疠
吕诲和刘展站在一起,微笑道:“那个郎中看来医术不错,竟然没有一点后患。”
刘展摸摸大腿,后怕的道:“是啊!当初某还以为定然要缠绵病榻了,可那郎中只是一个方子就让某的腿渐渐复原,如今跑跳如常,当真是恍若隔世……沈安来了。”
他的眼中露出了恨色。
若不是沈安,他怎么会被马车撞断了腿?
这个大仇不报,他誓不为人!
吕诲低声道:“王安石升官,此人一家子都被请了来,可见在此事中也颇有贡献……某低估了他。”
沈安过来了,笑着拱手,然后问吕诲:“吕知杂这是来找事的吗?”
前院有些宾客,闻言不禁愕然。
吕诲弹劾王安石,这算是政敌,可政敌拉下脸来庆贺你升官,你就得笑脸相迎。
这是规则。
可沈安却把规则丢在一边,出言讥讽,这过分了吧?
吕诲面色微冷,“怎地,沈安你能做王家的主?”
沈安笑了笑,吕诲此次蛰伏在旁,在最后关头上疏弹劾王安石,这便是要一招制敌,让王安石滚回老家去,从此成为一个平头百姓。
这手段够狠,可此刻的规则在此,王家却不能为难他。
难怪他这般得意啊!
众人不禁要头,觉得沈安这个找茬的方式有些浮躁了。
这时王雱来了,他淡淡的道:“他自然能做主。”
瞬间吕诲的脸都青了。
“家父说两家乃通家之好,通家之好,自然能为王家做主。”王雱再次肯定了沈安的话。
吕诲铁青着脸,点头道:“好好好,你家今日得意,某等着看你们能得意到几时!”
他拂袖而去,刘展看着沈安,冷冷的道:“得意忘形!”
沈安上前一步,刘展情不自禁的退后一步。
沈安再向前,刘展又退了一步后,发现沈安退了回去,不禁大怒。
“哈哈哈哈!”
沈安大笑不止,旋即去了屋里。
宴席之后,芋头看着很精神,杨卓雪抱着睡着的毛豆一起出来,笑吟吟的。
“今日那刘展之妻说话不客气,被老夫人刺了几句,官人你没看到,她的脸一会青,一会红的,笑死人了。”
王家做出了这姿态是什么意思?
这便是感激和表态。
沈安心知肚明,回到家后吩咐道:“年底多送些吃的去王家。”
他坐在书房里,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蜘蛛,渐渐的把网络伸向四方。
王安石出知开封府,新政这边就多了一员大将。等他慢慢走向上面时,政事堂里将会多多一个接班者。
必须要保证在政事堂里支持新政的人占据多数,否则一朝被反扑会很麻烦。
王安石此刻上位,正当其时啊!
沈安很是惬意的在家当蜘蛛,外间却有人在说他的坏话,说他居心叵测,结党营私。
那些人把王安石和宰辅们都拉在了一起,说他们结党。
结党是个禁忌的话题,可那些人就是要提此事,可见是想恶心人。
朝中对此没做出反应。
王韶在汴梁厮混了一阵子,最近在整理自己在西北游历的见闻。
细节他觉得自己不差,就是大局上需要向沈安请教。
沈安拿过手稿看了半个时辰,再丢还给王韶时,里面已经用笔圈出了十余处错误。
“你只看到了表象,再琢磨。”
沈安就像是个地主般的,把王韶赶去闭门苦思,他自己也苦不堪言。
“哥哥,王定儿要在家里举办诗会呢,邀请我去。”
果果兴奋的脸蛋都红了,沈安却头痛不已。
“你才多大,参加什么诗会……罢了罢了。”
见妹妹瘪嘴,沈安觉得小女孩也得有自己的社交,就说道:“去吧去吧,让赵五五跟着去。”
赵五五在宫中见识了许多手段,有他跟着沈安才放心。
“让陈洛赶车。”
沈安准备安排闻小种做事。
可稍后陈洛苦着脸来了,“郎君,闻小种抢着带着小娘子出门了,说是不放心小人。”
沈安对此也很无奈。
“郎君,官家召见。”
沈安一路进宫,见到赵曙时,他正在喝茶。
天气干燥了些,赵曙的脸上看着有些皮屑,沈安低下头,心想要不要弄个什么雪花膏之类的东西出来呢?
然后广告词就是:不只是女人需要呵护!
想来能挣不少钱吧!
“刚来的消息,交趾那边两人越境,广南西路那边才将发现,交趾人就越境把那两人抓了回去,就在边境一点斩杀,说是向大宋赔罪,沈安……”
赵曙目光炯炯的道:“我刚听到此事时,只觉着心情激荡。当年的交趾哪里会赔罪,那趾高气昂的模样让人恨之入骨。可如今他们却低下了头,弯下腰,让朕不胜欢喜。”
赵曙激动了。
这便是中央之国的威仪啊!
而作为帝王追求的不就是这个吗?
大宋威加海内,帝王高坐在上面,各方使者匍匐在下面,高呼万岁。
这才是中央之国该有的气象。
沈安心中也很爽。
交趾从大宋开始就成为了中原的麻烦,宋代就不说了,交趾人在西南屠城,制造血案,堪称是血债累累。等到了大明时,交趾依旧是个大麻烦,把大明拖进了那个漩涡之中,最后只能黯然退出。
交趾实际上就是牵制中原的一根搅屎棍,不解决了这根搅屎棍,大宋就没法放心发展。
而现在交趾人竟然捕捉了越境的自己人,然后当场斩杀表明自己的态度,这让来自于后世的沈安不禁爽透了。
但他来自于后世,知道这根搅屎棍的底细,所以很冷静道:“官家,交趾这是暂时的低头,以后一旦大宋虚弱,他们就会重新露出獠牙,冲上来撕咬大宋的血肉……”
“这是一条疯狗?”赵曙点头,他知道沈安对交趾颇为了解,所以就收了欢喜的心。
“对,就是疯狗。”沈安目光炯炯的道:“对付疯狗,咱们必须要手持打狗棍,一旦它叫唤撕咬,就打断它的腿,让它再也不能为祸大宋。”
赵曙点头,赞道:“你很冷静。先前宰辅们太乐观了些,你却知道居安思危。对于交趾你怎么看?”
这是要制定战略。
怎么收拾交趾人,沈安想了许久了,闻言他说道:“官家,征伐交趾最大的麻烦就是瘴疠,水土不服,否则大宋现在就能出兵。”
赵曙点头,这是交趾人最大的倚仗。
“书院一直在琢磨药物。”沈安的话让赵曙心中一喜,“可是针对瘴疠的药吗?”
沈安点头,赵曙欣喜的道:“去看看。”
“叫上大郎。”
两人汇集了赵顼后,就悄然出宫。
一路到了邙山书院里,王雱出迎。
“瘴疠?那事是吴桐领头在研究。”
王雱带着他们去了后面。
邙山书院的后面一排排的砖瓦房,看着格外的清爽。
吴桐带着几个学生来了。
“瘴疠之事你们研究的怎么样了?”
邙山书院里有许多项目在研究之中,为首的就是当年跟着沈安从太学出来的那十三名学生。
吴桐就是其中之一,他说道:“山长,咱们这边请了几位西南的郎中来,针对十余个验方不断测试,如今得了两个方子,正想着怎么测试才好。”
“竟然有两个方子吗?”
沈安说道:“给官家说说。”
学生们在渐渐成长,也能独当一面了。
沈安对此很是欣慰,就退到一边。
吴桐说道:“当时他们说了许多瘴疠之事,比如说在有的地方用铜盆盛水,稍后那盆就会变黑,人一见到就吓坏了,觉着这是瘴疠,可您教过氧化的原理,学生当即重复试验了一番,得出结论,那不是瘴疠,而是水里含有能氧化铜的东西。”
赵曙惊讶了。
竟然已经能研究到这个程度了吗?
沈安只觉得心情好的爆炸,爽的不行。
这便是我对大宋最大的改造啊!
谁知道什么叫做氧化?
我的学生知道。
你们咋呼着什么瘴疠有毒,可我的学生一番话就把那‘毒’给安排的清清楚楚的,服不服?
赵曙分明就是服了啊!
赵曙真是被惊住了,问道:“那西南为何如此呢?”
这个问题只有沈安能回答。
“官家,西南多山,山中多矿,水流经各种矿产,就会生出各种奇怪的现象。有的甚至还有毒,加之那边有许多丛林人迹罕至,里面的各种腐烂的东西,天长日久,这些东西就会散发出有害的气息,人嗅到之后容易中毒。”
“有的水长期喝了会毒死人,那牙齿发黑……”
吴桐这边大抵是积累了相当丰富的经验,谈及这些事儿很是自信。
“我们的分析还是有矿。”
吴桐自信满满的道:“我们的人在南方一处说是有毒的河流上游找到了矿,很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溪水浸泡着那处矿,然后渐渐就让溪水染毒……而在更上游处,那水喝了毫发无伤。”
这便是验证。
重金属超标啊!
吴桐说完了,然后看向沈安。
沈安说道:“这就好比铅,人若是喝浸泡了铅的水,各种毛病就会来。这是什么缘故?”
“人吃饭吃菜喝水,可能吃金铁吗?不能。丹药就是明证。”
先帝在位时,沈安揭穿了炼丹术的底细。舍慧的升天大会被他用几只鸡鸭给搅黄了。
想想那些鸡鸭吃了丹药的后果,赵曙点头道:“金铁确是不能服用。”
“若是出发去交趾,大军必须要带着向导,多带些,用金钱收买,分开他们,沿途找到可以饮用的水源,注意防范蚊虫……”
沈安觉得这些都能克服,最终就是一个问题,药方。
“两个药方臣建议送到交趾去试试,咱们派人去。”
这是用人命来做实验,但在此刻别无他法。
赵曙点头。
对交趾的攻伐就算是开始启动了。
这也是大宋对外的开端!
沈安站在书院里,心情大好。
这一刻他想起了出使占城的苏晏。
……
还有盟主加更!
第1387章 拒绝,效仿汉唐旧事(为新盟主‘鹏杰机电’贺,加更)
一支船队缓缓朝着远方的陆地驶去。
几只海鸟鸣叫着从侧舷飞过,船上的苏晏站在甲板上,盯住了渐渐靠近的陆地,说道:“占城乃是大宋牵制交趾的一枚重要棋子,此行务必要让占城低头,主动袭扰交趾。”
他缓缓回身,身后就是随行的官吏和军士。
副使张迟须发都斑白了,这一路航行让他吃尽了苦头,此刻看着神色委顿。
苏晏太年轻了,哪怕沈安打包票说他能行,可朝中依旧派了稳重的张迟来,就是担心苏晏犯错。
“要好生说。”这一路张迟几乎吐掉了半条命,但此刻他依旧强打精神,站直了身体,“占城和交趾乃是死仇,他们不可能交好,所以咱们要有耐心。”
这是普遍认知,而且朝中也不喜欢和占城交恶,那样就相当于给交趾人松绑。
“耐心某有。”
苏晏看着后面的战船,说道:“当年占城答应给咱们的水军提供港口和补给,如今咱们来了,看看他们怎么说。”
船队缓缓靠岸,岸上的人先是慌乱了一阵,接着一队军士簇拥着几个官员来了。
此行他们专门带了几艘大战船,当大战船靠岸时,岸上的那些苦力不禁虔诚的行礼。
“我们代表着大宋!”
在靠岸之前,苏晏最后交代了这句话。
“是,我等代表着大宋!”
船队靠岸,船板搭上,几个占城官员笑吟吟的走来。
苏晏当先踩上了船板。
吱呀……
船板看似坚实,可踩上去后竟然往下弯曲。
若是换一个人,此刻大抵就会慌的手舞足蹈的,甚至有可能跌落下去。
可苏晏的身体随着下沉,然后在船板稳住后,他轻盈的上了岸。
那几个占城官员明显的楞了一下。
“好身手啊!”
大宋这边也在赞美着苏晏的身手。
可他们不知道苏晏当年就是在码头扛活的。
有时候他们必须要上船去卸货,扛着袋子,踩着船板上岸。
和那些相比,这个只是小意思罢了。
但这个船板显然有问题!
瞬间碧蓝的天空在大宋使团众人的眼中就像是多了阴霾。
张迟的眼中多了怒色,但旋即隐没,他低声道:“别发火,先看看再说。”
上岸之后,在通译的陪同下,苏晏和当地官员交谈。
“贵使远来,我们已经派人去通知国主,还请贵使歇息歇息,随后一起去面见国主。”
这个礼节无可挑剔。
苏晏的眼中却多了怒色,张迟低声道:“淡定。”
大宋使者前来,按理国主该派重臣来迎接,可按照这人的说法就没有,稍后他们会带着大宋使团去见占城国主。
苏晏微笑道:“如此也好。”
这一歇息就歇息到了第二天,张迟来找到了苏晏,面色凝重的道:“占城人冷漠,此次怕是要白来了。”
此行他们肩负重任,要让占城人答应对交趾发动袭扰,可事儿还没说,占城人的态度却不对头。
很冷漠啊!
苏晏一觉睡到自然醒,很是精神,笑道:“不管这个,吃早饭吧。”
年轻人不错,至少稳得住。
张迟想起了这位正使的履历,不禁觉得造化神奇。
码头扛活的苦力,通过科举考中了进士,然后一路宦途顺畅,堪称是人生赢家。
吃了早饭后,占城人来请出发,苏晏让他们等等。
“某要睡一会儿。”
他很坚定的道:“这一路太辛苦,某要多睡一会儿。”
占城人没法,只能等着。
这一觉睡到了下午,自然没办法出发了。
于是又磋磨了一天。
第二天早饭后,苏晏打个哈欠,依旧去睡觉。
我去!
这使者是来休养的吧?占城人觉得很古怪。
码头上,大宋的船只在检修,并不断补充饮水和食物,那些军士在操练,喊杀声震天。
占城人觉得这样不妥当,于是在第三天时,就一通苦劝,总算是把苏晏拉了出来。
一路缓缓而行,等见过王宫时,外面多了一队军士。
“是他们的精锐。”
随行的有经验丰富的将领,低声说着。
苏晏笑眯眯的走过去,大门外,一个占城文官拱手行礼,用流利的大宋话说道:“贵使远来,国主不胜欢喜,已经在内等候了,请进。”
苏晏颔首,然后跟着进去。
稍后见到国主,国主戴金帽,看着颇为威严。
“见过国主。”
苏晏行礼,国主点头,“坐。”
通译在旁,大家纷纷坐下,气氛渐渐融洽起来。
“贵使远来,何事?”
国主说话很是冷漠。
苏晏说道:“外臣来此有两件事,第一,上次占城使者说是国主答应大宋水军常驻,并提供补给,外臣此次带来了战船,还望国主履行诺言。”
国主的脸颊动了一下,目光看向臣子。
接他们进来的文官举杯,苏晏也举杯,嗅了一下,觉得杯子里的酒液很香。
“这是椰子酒,还请贵使品尝。”
苏晏喝了一口,觉得还不错。
那文官放下杯子,看了看使团,“交趾和大宋在交战,交趾人败北,如今很是恼火,就冲着占城咆哮,说占城和大宋勾结,几次越境袭扰,就差大举进攻了。若是大宋水军驻在占城,这便给了交趾人借口,他们会倾国而来……”
他笑了笑,一脸坚毅的道:“占城不怕交趾,可需要大宋的支持,大宋若是能驻军十万在此,占城马上就对交趾发动进攻。”
使团里有人不满了,但在压着。
这话分明就是在推脱!
交趾和占城打了多年了,不管占城和大宋如何,都不可能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
一句话,都是死仇了,还怕多结仇?
苏晏垂眸,微笑说道:“还有一事,大宋已经压迫交趾低头,可终究需要他们暴起,最好是主动和大宋开战,但大宋的袭扰他们忍了,所以,大宋希望占城对交趾发动袭扰,两边一起动手,交趾必然忍无可忍,最后只能出手。”
“除非十万大军入驻占城。”那官员再次打断了苏晏的话,微笑道:“某有个汉名,叫做韩德,某去过大宋,看过大宋的繁华,想来大宋出兵十万不是事吧?”
他还是用这个借口来搪塞!
苏晏微微昂首,说道:“十万大军,水路运送补给不易,占城能提供吗?”
韩德一脸夸张的惊惶,“我国小国寡民,怎么出得起钱粮!”
苏晏淡淡的道:“那就是说,两件事国主都不答应吗?”
他的目光转向了国主。
国主就像是在打盹般的缓缓抬起头,“听,这是交趾人的战马马蹄声,我们的先王曾经战死,我们的国都曾经被他们洗劫一空,鲜血浸染透了大地。我们不是对手。”
这是很直接的拒绝。
苏晏起身,“如此某就去歇息了。”
他打个哈欠,很失礼的走了。
使团走后,里面一阵沉寂。
“不能答应。”
韩德沉声道:“上次使者去了汴梁,那个沈安卖了兵器给咱们,然后要了水军驻扎的权利,咱们竟然答应了,这便是愚蠢。”
国主喝了一口椰子酒,淡淡的道:“一旦宋人进来,占城就危险了,所以,好生招待他们,但这两件事我们都不答应。”
有臣子担心的道:“他们若是翻脸呢?宋人的水军庞大,若是发动进攻,咱们怕是不敌啊!”
另一个臣子也同意这个意见,“上次他们的水军在真腊,一战覆灭了真腊水军,真腊国主吓得赶紧出迎。”
国主看着他们,淡淡的道:“水军是水军,水军厉害,但要想打击咱们,他们得给战船装上象腿,可大象是占城的,宋人没有。”
“哈哈哈哈!”
众人不禁都笑了起来,气氛很是轻松。
大象在西南地区有很多,不管是交趾还占城,包括真腊,大象都不罕见,渐渐的驯服后,甚至能为人所用。
韩德看来地位颇高,他看着众人,傲然道:“占城和真腊是对手,和交趾是对手,要想扩张,唯有利用大宋。”
占城真的很厉害,先前是和交趾打,主动打,然后又和真腊打,也就是说,他们是一挑二。虽然失败多次,但却一直坚持了下来。
他举杯,众人都喝了,然后他才说道:“宋人要对交趾下手,可他们却不知道瘴疠的厉害,咱们可以口头附和,但万万不能跟着一起动手,否则那就是在为宋人火中取栗。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就是坐视宋人和交趾打,打他个数十年,咱们再趁势出击,到了那时,交趾虚弱,正好一鼓而下!”
众人的眼中都露出了激动之色,有人问道:“可当初咱们答应了要给宋人的水军停驻的,如今拒绝,这不好吧?”
韩德不悦的道:“此一时彼一时,此时不方便,以后宋人问就这么答复他们。”
“若是他们真的来报复呢?”
气氛马上就有些沉郁了。
韩德和国主相对一笑,说道:“宋人在北方有辽国这个大对头,在西北有西夏,在咱们的前面有交趾,咱们算什么?他们疯了才会派出无数大船来攻打咱们。”
国主点头,“不过要小心宋使的手段。”
韩德笑道:“国主放心,臣在大宋买了不少书,看到了一些例子。”
他缓缓说道:“在中原的汉唐时,他们的使者跋扈,昂首挺胸,若是有反抗的,数十人他们就敢发动倾覆之战,还往往得手。甚至是一人就敢颠覆对手。”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中原竟然这般厉害吗?”
韩德笑道:“那是以前,如今的宋人却没有汉唐的血性,也没有他们的豪迈和胆略,放心好了。”
国主惬意的道:“他们会回去请示宋皇,等有结果时,估摸着都得一两年,可交趾能忍一两年?李日尊胸怀大志,定然会出手,到时候咱们只管看他们打就是了。”
众人举杯畅饮,直至午时。
而在使团驻地,苏晏又睡了一觉。
睡醒后,他召集了使团议事。
“占城已经靠不住了。”
苏晏的第一句话就让大家沮丧不已。
张迟叹道:“国主的态度很暧昧,确实是靠不住了。此事还是回去请朝中示下吧。”
苏晏看着他,“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他神色坚毅,说道:“汉唐时,那些前辈们纵横异域,让敌人胆寒。如今大宋承袭了中原,怎能懦弱?”
张迟问道:“那你要如何?”
苏晏说道:“效仿汉唐旧事罢了!”
张迟震惊道:“你想动手?”
苏晏的眼睛微微眯着,点头道:“不行吗?”
……
‘鹏杰机电’是仓库的老盟主,骤然现身,让人欢喜。
五天更新二十五章,完成的此刻,爵士只觉得如释重负,不敢相信自己能坚持下来,现在我需要去好好睡一觉。大家晚安!明天还有加更……新盟主的加更。
第1388章 一言而决
深秋的占城恍如初秋的汴梁,穿着单衣就觉得很舒坦了。
苏晏坐在案几后,手中拿着一本书在看。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一个军士走了进来。
“何事?”
苏晏抬头,目光锐利。
他已经长了些胡须,看着很短,但却能看出一圈黑色。
军士低头道:“通判,外面有人在盯着咱们。”
“这是戒备!”
苏晏笑了笑,“无碍。”
军士出去后,张迟来了,一进来就忧心忡忡的道:“回去吧,咱们回去禀告官家,大宋水军下次再来时,定然会让他们痛哭流涕!”
老头是真怒了,看着须发贲张。
“您无需担忧。”苏晏说道:“他们看他们的,咱们只管待着就是了。”
“可要待多久?”张迟皱眉道:“占城人今日托言道路不便,已经断了咱们船上的补给,船上的将士们怎么办?断了水食他们能支撑多久?这是在逼迫咱们走呢!”
占城人的逐客令很是隐晦,在苏晏的眼中纯属多余。
“您放心,就在今夜!”
苏晏把书合上,说道:“昨夜有雨,不利出行。今夜看来天气将会不错。”
张迟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杀机,他身体前驱,低声道:“咱们动手没把握!”
斑白的胡须微微颤动,那双有些浑浊的眼中全是沉稳。
这是一位老成的官员,做事稳重。
稳重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保守。
张迟急切的道:“咱们马上回去,你的老师沈郡公乃是大宋对外最为强硬之人,他得知后定然会咆哮朝堂,随后大宋的雷霆报复将会让占城人后悔莫及。”
他深吸一口气,“占城人以为战船不能上岸,可他们并未见识过大宋的火器,只需五千人,大宋就能让他们俯首称臣!”
他见识过大宋的火器,所以眼中全是兴奋之色,“那些火器将会点燃占城王宫,大宋的将士们将会带着占城王回到汴梁,让他跪在官家的面前嚎啕大哭……”
他昂首,朗声道:“执其国主于御前,数其之罪,何其快哉!”
大宋开国时,东征西战,灭国不少,拿到对方的国君后,就会送到汴梁。
比如说赫赫有名的李后主,后来自家媳妇还被赵老二给那个啥了。
苏晏抬头,目光深邃,“张副使,为何要等朝中派军出来?”
张迟的嘴唇颤抖了一下,“你还是想行险吗?”
苏晏起身,出去看了一眼,负手回身,“今夜定然繁星点点。”
夜色如期而至。
苏晏坐在案几后,室内烛火摇动,把他的身影映照在墙壁上。
随着烛火摇晃的身影突然站起来,然后侧耳倾听。
“通判,一切都好了。”外面有人说道。
苏晏走到墙壁,把挂在墙上的长刀解下来,系在腰上。
转身,张迟走了进来,腰间同样佩戴长刀。
“您该在此等候消息,这等事让咱们年轻人去做。”
苏晏不想让垂垂老矣的张迟去厮杀,可张迟却皱眉道:“怎地,这是看不起老夫吗?老夫当年在西南为官时,和土人都拔刀对峙过,那些土人比占城人厉害多了,今日老夫就让你看看手段!”
呛啷一声,张迟拔出长刀,奋力挥舞。
他挥舞了几下,最后一下用力过猛,差点就扑街。然后他稳住身体,回身问道:“老夫的刀法如何?”
苏晏练过刀法,这是沈安的要求,所以对刀法也不算是门外汉。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说道:“您的刀法极为出色,再练几年,怕是能上阵杀敌了。”
张迟大喜,“走。”
苏晏心中叹息,旋即就被杀气淹没了。
他走出房间,外面静静的站着使团成员。
“以前人人都说大宋怯懦,某的老师经常用汉唐那些前辈的事迹来鼓舞学生。”
这是说沈安。
众人不禁精神一振。
苏晏低沉的声音传来:“汉唐的前辈遇到这等事会如何?”
能跟着出使的官员,基本上学问没啥问题。
汉唐那些使者干了什么事他们非常清楚。
一个字:杀!
“出发!”
苏晏打头,一行人余贯而出,朝着王宫而去。
占城的街道……说句实话,大抵还不上大宋随便一座城市的街道,很简陋。
而且这里灯火稀少,偶尔见到光亮,就像是在坟山里看到了鬼火般的惊悚。
但王宫显然不同。
那里灯火明显多了许多,虽然不说形同白昼,但也算是灯火通明。
“门外有多少人?”
苏晏站在黑暗中,边上有人用望远镜看去。
“通判,外面有三十人持刀剑。”
这是基本配置,少于这个数目才可疑。
“咱们的人在战船上,否则当可一鼓而下。”
随行的战船上有千余军士,若是跟来,张迟觉得打下毫无防备的王宫肯定没问题。而且随行还有百余骑兵,在占城这个地方,骑兵就是无敌的存在。
这时王宫有人出来了。
“是个仆役!”
“又出来一个。”
“咦……怎么跑边上去了?”
“啧!抱在一起了。”
“这就亲热上了。”
“……”
拿着望远镜的军士在现场直播,没多久那边完事了。
“准备!”
苏晏回身,对跟来的将领说道:“杀人果断些,别怕不可收拾,出了事算某的。”
将领缓缓拔出长刀收在身后。
众人都纷纷拔出长刀。
苏晏当先走了过去。
那群看门的军士发现了他们,就喝问道:“何事?”
但他说的是土话,苏晏听不懂,通译按照计划说道:“使者突然想到了一件重大的事,想求见国主。”
那些军士看着他们,“为何那么多人?”
“晚上黑,害怕。”
“害怕?”
那些军士哄笑了起来。
汉唐的威名早已消散,汉唐使者的彪悍也被许多人遗忘……
苏晏他们缓缓逼近,身后的长刀在星辉下微微反光。
当他们接近到十步开外时,有个军士发现了问题。
“他们的右手全在身后!”
一个军士笑道:“有个是左手!”
“蠢货!那是左撇子!”
“你等要做什么?止步!”
那军士厉声喊道。
里面能看到人影闪动,苏晏喊道:“动手!”
他第一个冲杀上去。
那些军士愕然,旋即拔刀。
“宋人杀人了!”
一声厉喝拉开了夜袭的序幕。
苏晏一刀劈砍而去,当面的军士格挡,手中的长刀竟然没断。
这便是上次沈安卖给占城的那批兵器,被优先装备给了国主的人马。
苏晏没有杀敌经验,他的脑子里此刻几乎是一片空白,只知道挥刀,再挥刀。
他别的没有,一身力气少人可及。
当一股鲜血飙射在他的脸上时,苏晏清醒了。
“闪开!”
那将领率领十余名便衣宋军冲了上来,一刀就剁掉了当面之敌,让苏晏惭愧不已。
这些都是军中精选出来的精锐,国主的手下哪里挡得住。
张迟跟在后面有些犹豫,先前说的刀法无敌也成了笑话。
前方的将领一刀劈断了对手的胳膊,那敌军被抛在后面,正好对上了张迟。
张迟哆嗦了一下,拿着长刀就捅刺。
呃!
这是雏啊!
苏晏在练刀时就听折克行说过一句话,说是长刀最基本的招式就是劈砍。
至于捅刺……那就是个笑话。
你拿长刀捅刺,那还不如带着长剑上阵。
可那敌军断了一条手臂后,已经崩溃了,下意识的就转身。
张迟这一刀捅刺而去,本是想捅刺小腹……
——小腹没骨头!
这个常识他很清楚。
但实际操作时长刀却偏了些,而且是往下!
长刀很顺利的捅刺进去,敌军身体一滞,然后脚尖踮起。
“嗷……”
张迟一刀捅了对手的屁股,苏晏却杀红了眼,跟着冲杀过去。
三十名看守王宫大门的敌军被一击而溃。
苏晏大喜,带人冲了进去。
王宫不大,一进去就是空地,前方灯火通明,左右却没灯光。
几乎是下意识的,苏晏喊道:“退!”
他们刚转身,大门的左右两边就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迅速而来,接着一队手持刀盾的军士堵在了门外。
苏晏再度转身。
王宫里缓缓走出一个男子,正是韩德!
国主并未出来,但能看到王宫里有人影闪动。
韩德看着苏晏,微笑道:“这大晚上的,贵使怎地来了这里?是迷路了吗?若是迷路,倒下的人是怎么回事?”
他吸吸鼻子,变脸道:“血腥味扑鼻,你等做了什么?”
这是明知故问!
苏晏看着左右,使团众人中,有人面露惧色。
被包围了害怕是正常的,不害怕的也只有那个将领。
但害怕不代表他们会摇尾乞怜,作为使团成员,出发前他们就有了埋骨异乡的准备。
“国主早有准备?”苏晏持刀向前一步,“那么驿馆的附近定然有精于打探消息的好手在。”
“没错!”韩德的心情极度愉悦,“在发现动静之后,某就让人在此准备了,哈哈哈哈!”
他得意的大笑着,张迟低声道:“晚些老夫冲上去,你带着人赶紧跑。”
“用不着!”
苏晏的声音中有着强大的自信心。
“大宋使者竟然想袭杀国主,某令人斩杀了你等,随后公布你等的罪行,宋皇会如何?”
韩德冷笑道:“宋人最喜八方来朝,若是使者袭杀外藩国主,以后谁敢和宋人交往?消息一旦散布出去,宋皇只有派人来赔罪的选择。”
他负手站在那里,神态自信从容。
“你们是束手就擒,还是等着被斩杀当场?可一言而决!”
……
第一天,求个月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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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9章 大宋将以你们为荣
黑夜中,通往王宫的道路不知道还有多长。
一千余军士出现了。
他们急匆匆的冲了过来,火把林立,被夜风吹得噗噗作响。
将领有马,他坐在马背上,看着前方,说道:“韩德太过小心了些,王宫到码头有半日路程,宋人要先突破码头的封锁,随后咱们的人定然会先来报信,所以后续拦截也一样。”
边上有人谄媚的道:“是啊!这大晚上的,咱们本该在睡觉,如今却要来吹风。”
夜风越发的大了,吹动火把,噗噗的响声不绝于耳。
将领揉揉眼睛,“宋使那边定然是不肯降的,所以最后只能斩杀几个,然后擒住他们。但后续很麻烦啊!还得要四处传消息,让人相信宋使是想袭杀国主。哎!文官都有病,喜欢弄这些复杂的事,换了某来,直接全杀了,难道宋军还能杀到占城来?”
众人点头,有人突然侧耳倾听,“什么声音?”
将领懒洋洋的道:“兽类吧。”
“不!”
“嘘……”那军士举手,示意大家噤声。
将领皱眉,然后侧耳。
噗!噗!噗……
细微的声音不断传来。
将领纳闷的道:“什么东西?”
渐渐的,那声音越发的大了。
天边出现了一抹光。
那光渐渐多了起来,却是火头。
密集的火头就像是无数小太阳在闪烁着。
有人抬头,惊呼道:“是骑兵!”
马蹄声骤然而盛!
百余匹战马齐齐冲入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将领楞了一下。
有人尖利的喊道:“是哪里的骑兵?”
火光照亮了那些沉默的脸,不同于他们的高大身材,以及那身让人羡慕的甲衣,还有那高举的长刀。
“是宋军!”
尖叫声中,将领喊道:“弓箭手,弓箭手在哪?”
交趾和大宋纠缠,让占城得了和平,承平日久,差不多快要文恬武嬉了。
弓箭手在慌乱上前,对面的骑兵已经开始加速了。
有人在甩动什么东西,能看到火星闪烁。
马蹄声轰隆,火星升空,宋军中有人喊道:“杀敌!”
火星落地。
轰轰轰轰轰!
巨大的爆炸声让敌军懵了。
炸点的周围,那些弓箭手惨叫着倒下,无数人在惊慌失措。
从未有人见识过这等远程打击,更没见识过这等火器。
将领清醒过来,喊道:“稳住,稳住……”
宋军冲杀上来,为首的悍将长刀挥动。
将领人头飞起,旋即看到一只手出现。
悍将抓住人头挥舞,仰头狂吼道:“万胜!”
“万胜!”
骑兵们士气如虹,只是一个冲杀就冲垮了敌军。
若是可以,他们能剿灭这股敌军,可宋军却未作停留,直接冲了过去,迅速消失。
当远方的火把消失后,那些溃兵才缓缓回来。
有人在嚎哭,有人在惨叫,还有人在发呆。
他们的将领失去了脑袋,倒在血泊里,周围全是尸骸。
“宋军竟然在战船上带着战马!他们的骑兵突破了码头的封锁,此时赶去王宫是想做什么?”
“你说他们要做什么?”
“咱们被派来拦截宋军,那么就说明那边在动手,若是王宫被打下来,咱们怎么办?”
这个问题让众人都沉默了。
若是王宫被攻破,那占城还有什么?
大伙儿拼死拼活的抵抗做什么?
“有动静!”
有人站起来眺望远方。
脚步声渐渐传来,有人苦笑道:“是码头的追兵吧,晚了!”
“是啊!真的晚了!”
无数火把照亮了远方的夜空,这群占城军士就坐在原地,呆呆的看着。
现在来有屁用,难道还能赶上骑兵?
他们不知道王宫之战会如何,只能等待。
脚步声震动大地,有人说道:“跑的很快啊!”
嗯?
大家齐齐看去,果然是很快。
当能看到甲衣时,有人喊道:“是宋军!”
疾步跑来的宋军也发现了他们,前方将领喊道:“冲杀过去!”
双方甫一接触,宋军就发现对手软的可怜,竟然是一击而溃。
而且他们不跑了,就跪在那里请降。
“可要受降吗?”
将领摇头,沉声道:“和苏通判决定的时间已经到了,骑兵差不多该到了,咱们步卒也不能落后,跑起来,若是敌军势大,就该是咱们厮杀的时候了。”
于是他们继续奔跑,留下了一头雾水的溃兵。
骑兵击溃他们不管情有可原,步卒为啥也不管?
那咱们怎么办?
一群人面面相觑,最后有人说道:“咱们散了吧。”
“对,不然说不定会被追杀。”
“跑啊!”
于是残余的数百人全部跑了,只余下一地尸骸,还有些火把落在那里燃烧着。
……
王宫之中。
韩德走了下来,身后跟着数十军士,而在房间里,能听到走动时甲衣发出的声音,说明里面还有不少人。
这是绝杀之势!
苏晏一人在前,微微低着头,沉声道:“今日占城若是不低头,某便要血洗了王宫!”
韩德一愣,然后仰头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外面围堵的人也在笑。
笑声猖獗。
“你在等待码头的援军吗?”
韩德喘息说道:“很可惜,某忘记了告诉你,国主派出五千精锐在码头围堵他们,他们无法突破!就算是突破了,路上还有一千余精锐在等着疲惫的他们,跑的喘不过气来的他们只能束手就擒,而你……”
他指着苏晏,另一只手捂着肚子,忍笑忍的很辛苦,“而你却在期待他们能杀透重围赶到王宫,你以为宋人都是无敌的吗?”
苏晏侧耳,“对,宋人无敌!某再问一遍,可愿同意那两件事吗?”
韩德冷笑道:“某再问一遍,可愿跪地请降吗?”
气氛骤然一紧。
苏晏微笑道:“汉儿从不跪自己的敌人!”
韩德笑容一收,人往后退,同时喊道:“动手!”
王宫中加外面的人都上千了,围杀这二十余人有难度吗?
哈哈哈哈!
他边退边笑。
“动手!”
苏晏一声大喊,身后的那些便装军士点燃了携带的火油弹,然后往大门那边扔了出去。
呯呯呯!
火油弹撞在刚冲进来的占城人身上,火油骤然迸发。
那人正凶神恶煞的举着长刀,就被火焰一下给笼罩住了。
“啊……”
惨叫声尖利的不像是人发出来的,接着其它火油弹爆燃起来,王宫大门变成了火海。
与此同时,苏晏等人向前扔出了手中的火油弹。
前方扑过来的占城人在拼命的躲闪,可火油弹落在他们的中间,谁也没躲过。
人形火炬在狂奔,退后的韩德已经惊住了。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有人在扑打身上的火焰,可后果是手也燃烧了起来。
“这是恶魔的火焰!”
韩德回身呼喊道:“保护国主!”
大门猛地被推开,十余披甲军士冲了出来。
这些人看到外面的惨状后明显的楞了一下。
苏晏等人从侧面绕过了那些人形火炬,随行的军士已经举起了小巧的手弩。
“放!”
箭矢飞了过去,那些自恃甲衣厚实的占城人倒下了大半。
那是什么东西?
弓箭?
韩德看到宋人的手中拿着很是小巧的东西,他们在装箭矢。
他毫不犹豫的转身冲进了室内。
“宋人杀过来了,都守着门口!”
里面有百余悍卒在保护国主。
他们自然不会听从韩德的吩咐,而是齐齐看向了国主。
国主坐在那里,手中拿着犀牛牛角做的酒杯,他看了一眼杯中的椰子酒,缓缓地道:“他们只有二十多人?”
韩德点头,“是。”
国主抬头,“没有钻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人来?”
“没有。”韩德的额头见汗了,“国主,他们来了。”
外面的脚步声在逼近。
国主点头,“二十余人,杀了他们。”
悍卒们齐齐转身,甲衣发出一声响。
他们刚走到门口,外面就冲来了使团里的将领。
将领迎面就是一刀,把当先的占城人斩杀。
随后他猛地闪开,那些占城人心中欢喜,刚想冲出去,就见外面飞来了好几个火头。
这是仅存的火药罐头。
轰轰轰轰轰!
大宋的火器发威了,在狭小的空间里迸发出来。
国主坐在里面,举杯缓缓饮酒,觉得惬意之极。
他不是蠢货,也不是软蛋,自然不想对任何人低头。
若是要低头,他为何要和真腊、交趾征战不休?
占城不会低头!
他喝了一口酒,觉得这个上天还是在眷顾着自己。
韩德很警觉,提出派人去盯着使团,顺带派出精锐去监视码头的宋军,他照办了。
如今看来这些布置再正确不过了。
若是没有这些布置,他现在多半就是宋人的俘虏,任由他们宰割。
呵呵!
宰割!
他抬头,气浪就冲了进来。
酒杯落地,前方的悍卒们纷纷倒地。
呯!
噗噗噗噗噗……
“这是什么?”
他呆呆的问道。
火药弹里装了许多杂碎,击中人体后,堪称是无坚不摧。入眼所及,血箭飙射的到处都是。
韩德站在边上,手中拎着长刀,颤声道:“不知……从未见过。”
“弩箭!”
弩箭飞了进来,剩下的悍卒倒下了七八个。
随即宋人就冲了进来。
剩下的悍卒也冲杀过去。
刀光不断闪烁,宋人那边十余人顶在前面,那些悍卒压根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在节节后退。
“这是我们的悍卒?”
看到那些所谓的悍卒被追砍,国主和韩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国主霍然起身,跌跌撞撞的往后跑。
韩德已经呆住了。
宋人的使团那么点人,竟然击溃了他精心准备的防御,然后冲杀了进来。
还剩下什么?
他回头看去,国主正在往后面跑,跑的跌跌撞撞的,接着就摔了一跤,起来后,看着有些晃悠。
呯!
身后传来了人体扑倒的声音,韩德缓缓回身。
那宋人就站在他的前方,脸上全是血,然后他伸出长刀搁在韩德的脖颈上,咧开嘴,露出的洁白的牙齿。
鲜血从他的脸颊流淌下来,在嘴唇上面往下拉出了一条血线。
红色的血线和白色的牙齿交相辉映,韩德绝望的道:“你们怎能杀进来?你们怎么做到的?”
二十余人直接冲杀进来,而围堵的千余精锐不是被火焰堵在外面,就是死在了宋人的手中。
他从未想过有人能干出这等壮举来。
是的!
这便是壮举!
苏晏冲了过去,一把揪住被摔的晕晕乎乎的国主,微笑道:“国主,我们又见面了。”
他回身,骄傲的对使团的人说道:“二十五人,面对敌军千余人的围堵,我们擒住了国主,诸君,我以你等为荣!大宋将会以你等为荣!”
瞬间所有人昂首挺胸!
热血在胸中奔涌着!
这一刻,无数在史册中闪闪发光的名字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中……
班超,王玄策……
……
第二更,还有!
第3190章 援兵至
火焰依旧在大门内外燃烧着,那些占城人一时冲不进来,旋即有人喊道:“翻墙!”
王宫的围墙并不高大,但却代表着国主的尊严。以往无人敢攀附,而今日这堵围墙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军士。
此刻王宫中的惨叫已经结束了,谁也不知道究竟谁胜谁负。
一人弯腰,一人踩上去,然后努力往上爬。
随后墙头像下饺子般的跳下许多占城人,他们散乱的往里面冲去。
“杀光宋人!”
统军的将领已经要疯了。
宋人的使团不过二十余人,他统帅千余人竟然挡不住。
不,不是挡不住,而是他觉得自己这边早就获知了宋人要来夜袭的消息,并提前准备了埋伏,宋人自然无路可逃。
他只想过宋人会往哪边逃,却从未想过宋军压根没想过逃,在发现这是个圈套之后,竟然一头冲杀了进去。
随后就是地狱魔火般的惨烈。
那是什么火他至今没想到,但在被烧死十余人后,麾下打死都不肯硬闯大门。
他站在后面些,焦躁不安的催促道:“赶紧进去,去保护国主!”
只要保住国主,那么他就能功过相抵,若是保不住……
咦!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儿,若是国主被干掉了,那就没人来追究某的罪责了啊!
这个发现让他分外的纠结,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大门处的火焰在渐渐萎缩,翻墙进去的占城人已经冲了过去。
宫门大开,眼瞅着就要进去了。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房门后。
“国主!”
众人惊愕,旋即欢呼起来:“万岁!”
这是干掉宋人的使团了吗?
就在他们欢呼时,国主的脖颈上多了个东西。
一把长刀就搁在国主的脖颈上,宋人的使者一手抓着国主的后衣领,一手持刀,缓缓逼着国主走了出来。
“止步!”
苏晏微笑道:“一千余人围杀二十余人,可你们依旧拦不住,一群蠢货,如今国主在某的手中,胆子大的……哦,某看到有人的眼中全是野心,这是想干掉国主自立吗?这样也好,想来换一个国主,会知道如何尊重大宋。”
呃!
本有人想趁势冲杀过去,赌一把苏晏不敢动手。
可听听通译翻译过来的话吧,这人竟然歹毒的预设了动手的动机。
谁动手就是想谋杀国主,然后自己上位。
这人竟然这般歹毒!
国主的脸颊颤动了一下,“你只要敢动手,这里就是你等的埋骨地!”
外面此刻千余人,瞬间就能淹没了宋人使团。
“国主可以试试。”
苏晏把长刀往里面拉了一下,国主哆嗦道:“大胆!”
到了此刻他依旧摆着国主的架子,苏晏立起长刀,用力的抽了一下。
国主的脸颊重重的挨了一记,他痛苦的喊道:“贼子,你不得好死!”
前方的占城人一阵骚动。
苏晏看着右边,说道:“有人想动手吗?来,杀了你们的国主,某担保官家会册封你为占城王。”
这个挑拨堪称是绝户计,国主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正想说话,就见有箭矢飞来。
操蛋!
苏晏在拖延时间,等待骑兵的到来。
可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骑兵依旧没有踪影。
苏晏心中有些没底,但此刻他必须要顶住。
身后的将领一刀劈落箭矢,苏晏大笑道:“好样的,这一箭不准,再来一箭。”
别人看的不真切,将领劈落箭矢后,低声道:“是冲着你来的。”
只有直面箭矢的人才知道它是准备射向谁。
太过分了啊!
苏晏笑眯眯的道:“果然是要杀了国主吗?可某却不舍啊!”
众人的目光不禁都看了过去。
尼玛,这是谁干的?
那边有人喊道:“某是射他!”
可苏晏就站在国主的身后,就露出半个脑袋来,谁能看出你这一箭射的是谁?
有人怒吼道:“谁伤到了国主,某弄死他!”
这便是趁机表忠心。
有人野心勃勃想弄死国主,有人野心勃勃想利用这个机会献上忠心,若是国主脱困,他便是功臣。
局势僵持。
这时里面有人喊道:“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否则占城会沉沦!他们用国主要挟咱们。可今夜之后,占城和大宋已经翻脸了,明白吗?咱们已经是敌人了,不动手宋人也会动手,杀了他们,然后咱们和交趾联手,一起抵抗暴宋!”
这是韩德的声音,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他说了什么?”
韩德这次是用了占城话,通译说道:“他说两边已经是敌人了,杀了咱们,然后和交趾联手,抵抗……暴宋!”
“暴宋?”
苏晏一怔,“这让某想到了暴秦这个称呼。”
战国时,秦国横扫列国,最后一统天下。而秦国律法严峻,所以不少人称之为暴秦。
苏晏笑道:“暴宋,对于敌人而言,暴宋这个称呼极好。”
“杀了他们……嗷!”
里面的韩德被收拾了。
那些占城人在蠢蠢欲动。
苏晏把长刀压了一下,“让他说话制止。”
通译威胁道:“国主再不制止,回头可别后悔。”
国主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张迟喊道:“这不对!动手!”
与此同时,国主喊道:“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他疯狂的叫喊着。
苏晏和将领拽住他,奋力拖了进去。
与此同时,那些占城人也冲了过来。
“关上大门!”
苏晏拉着国主进去,两边有人封住了大门,旋即有人推来了不知道干啥用的大铜器,以及各种沉重的东西堵在门后面。
“嘭!”
外面撞门的声音让人心烦意乱,张迟一巴掌把国主扇的嘴角流血,然后怒道:“想死吗?老夫让你生死两难!”
在绝境时,使团的人并未慌乱,有人持续堵门,有人在收集兵器。
“嘭!”
大门摇摇欲坠。
苏晏喊道:“大宋援军马上就到,你等此刻退去还有生路,否则统统坑杀了。”
外面一阵喧嚣,接着有人在叫喊。
“他说这是骗人的!”
嘭!
大门被撞开了一条缝隙,后面的那些大件东西不断后退。
嘭!
占城人找来了木柱子,这下力道更大了。
门缝越来越大,竟然有箭矢飞进来。
“挡住,用甲衣挡住!”
那些悍卒的甲衣被解下来当做盾牌用,倒也凑活。
“援军何在?”
一个使团官员问道。
这些都是苏晏一手安排下来的,众人都不知道具体细节。
苏晏很冷静的道:“就在路上。”
国主躺在地上喘息着,他嘿嘿的在笑,笑的浑身颤抖,然后说道:“放了我,占城和大宋还是朋友。若是我死了,继任者说不准会和交趾联手,到时候你们难道能突破瘴疠?”
这人竟然以为大宋会用占城作为进攻基地,从这里对交趾发动进攻?
苏晏不禁笑了起来。
“蠢货!”
书院里一直在研究西南的瘴疠,苏晏相信那些师兄弟们能弄出成果来,到时候大军从西南进发,灭了交趾后,占城如何自处?
“放了我!”国主神色激动的道:“我保证礼送你等处境,让你们离开占城。”
苏晏摇头,国主心中恼怒,喊道:“那你们都得死,都得死!”
苏晏轻蔑的道:“某说过,援军会来。”
国主哈哈笑道:“在哪里?援军在哪里?宋人就喜欢吹嘘,从你们的官家到宰辅,再到那些官员,明明被辽人和西夏人欺负的苦不堪言,可还要摆什么天朝上国的架子,若非是有好处,你以为占城会去进贡吗?做梦!”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了惊呼。
“说是……”通译侧耳,脸上渐渐出现了笑容,“说是有马蹄声。”
苏晏霍然起身,喊道:“援军来了!”
嘭!
大门被撞开了一半,那些占城人狰狞着开始推动那些障碍物,有人在张弓搭箭……
“万胜!”
欢呼声从外面传来,那占城人一怔,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去。
这是宋人的欢呼。
来自于他们的身后。
苏晏深吸一口气,“离开码头时,某察觉了占城王不对劲,就约好了动手的时辰。他们果然没有辜负重托。”
“轰轰轰轰轰!”
密集的爆炸声在王宫外传来,接着各种惨叫,以及狂奔的声音。
“杀敌!”
占城人被炸的慌作一团,骑兵趁机开始了绞杀。
无数占城人在奔逃,没人敢回头。
国主在宋人使团的手中,宋人的骑兵增援而来,这一战还怎么打?
到处都是溃兵。
而刚冲进殿内的那几个占城人却有些忘乎所以的举起了长刀。
“弄死他们!”
苏晏摆摆手,弩箭发射。
那些占城人扑倒,后续的见状发一声喊,掉头就跑。
这便是士气跌落的后果。
苏晏回想起当年沈安对自己的教导,真的感激不尽。
“若无待诏的教诲,某今日哪里敢动手!”
国主的眼睛都红了,喊道:“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一个使团成员过去扯开堵住韩德嘴的布团,说道:“让国主闭嘴!”
韩德突然嚎哭了起来。
“完了,完了!”
辛辛苦苦的布局,可想现在全数落空。
“码头的精锐全是蠢货!都该杀的蠢货!”
他想起当时封锁码头将领的信誓旦旦,就差指天誓日了。
可现在那些誓言都变成了笑话。
……
第三更,还有!
第1391章 日月所照,皆为臣妾
骑兵冲了王宫,最后逃出来的十多个占城人被斩杀一空。
尸骸密布在宫殿前,统军将领下马,充血的眼睛里渐渐多了黯然。
“通判……”
他低呼了一声。
被那么多敌人围攻,二十余人的使团哪里挡得住?
想到使团落入敌手,甚至是全军覆没,将领不禁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迟到了。
和约定的时辰相比,他迟到了一刻钟以上。
这次行动本就是以小博大,要求他们只能提前赶到,可他……
将领又抽了自己一巴掌,这一刻他只想去死。
那些骑兵在外面追杀,将领带着十余人下马走了过去。
他们手持长刀,目光锐利,就等着里面的反应。
“谁?”
里面有人喝问。
这是大宋话。
将领瞬间呆住了。
里面再次问道:“谁?说话!”
将领听出了这个声音,他吸吸鼻子,然后站直了身体,大声的道:“大宋水军虞侯彭树,下官领军于半日前突袭码头敌军,大败敌军,随后一路疾驰,击溃敌军拦截……但依旧迟了一刻钟,请苏通判责罚!”
他的声音回荡在王宫前,通译听到是骑兵来了,浑身一松,就坐在了地上。
他见国主木然,就说道:“是我们的援军,哈哈哈哈!”
国主想起了那些战船,问道:“多少人?”
通译骄傲的道:“骑兵百余!一路击溃码头围堵,路上击溃了拦截!这便是我大宋骑兵。”
“百余……”国主看了一眼委顿的韩德,怒道:“百余骑兵!百余骑兵!这便是你的安排?你说那些是精锐,定然万无一失,可现在呢?现在那些精锐何在?”
韩德苦笑道:“国主,臣也不敢相信。”
“苏某在此,你可进来。”
彭树大步进来,看到里面的情况后,心中不禁骇然。
苏晏的手中只有二十余人,而且纯武人只有十余人,可这室内倒下的最少得有七八十人吧。
他是怎么做到的?
“苏通判,这……”
苏晏淡淡的道:“火器弄了一通,然后拼死厮杀就是了。”
这话说的简单,可彭树知道里面不知道包含了多少凶险。
“下官有罪。”
他跪下请罪,觉得自己真的罪无可赦。
先前他在外面冲杀的时候,就判断出敌军正在突破进去,若是再晚一会儿,使团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一旦使团全军覆没,朝中定然会震怒。
国主坐在那里,突然笑了起来,“你们勾结了谁?”
他看着苏晏,觉得二十余人不可能杀进来。
“你们收买了谁?是谁背叛了我?”
苏晏回身看着他,有些好笑的道:“你为何认为有人背叛了你?你的自信何在?”
国主微微低头,抬眼看着苏晏,那眼神恶毒,“就凭你那二十余人,也能杀进来吗?若是没有奸细,你早就被砍成了肉泥!”
“是谁?”
他看着韩德,“是谁?”
韩德低下头,突然哽咽了起来。
“听说过汉使杀人吗?”
苏晏轻声问道。
国主摇头。
占城偏僻,哪里知道这些。
苏晏朗声道:“前汉时,有楼兰国杀害汉使,傅介子请缨出使楼兰,至楼兰,与楼兰国主对饮,旋即斩杀其人。楼兰国震怖。傅介子仅三人,他说了一句话。”
苏晏看着国主,沉声道:“汉兵方至,毋敢动,动,灭国矣!”
这话是什么意思?
汉兵马上就要来了,别动,否则灭了楼兰!
楼兰文武屈服!
一个汉使带着两个随从,就敢斩杀了楼兰国主,事后面对楼兰人,不但没害怕,反而还威胁他们别动。
这便是汉使!
“知道班超吗?”苏晏说道:“他曾遭遇两百余匈奴骑兵,以三十六骑冲杀,大获全胜,自身无一死伤。他就凭着三十六骑,所到之处,西域诸国莫不低头。他纵横西域三十年,无人能抗衡。”
国主面色惨白。
他哪里知道汉使的彪悍。
而且这些是宋人啊!
他不知道人还是那些人,只是环境变了,所以那心气自然就不同。
“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头县北阙;朝鲜杀汉使者,即时诛灭。”苏晏走近一步,问道:“和他们相比,占城算什么?嗯!占城算个什么?!”
那些汉唐的前辈上马就是将军,下马就是文官,他们目光俾睨,藐视一切,那种近乎于无敌的心态导致了那时的汉唐谁都瞧不起。
安息王见汉使,令两万骑耀武扬威,可汉使回去后禀告道:安息,大国,多奇物,土著,颇与中国同业,而兵弱。
这便是汉使!
苏晏俯身对国主说道:“前唐使者王玄策率领使团出使,使团被截杀,仅存两人,他们分头去借兵,只是说了自己是唐使,周边无不踊跃。旋即王玄策率领借来的大军灭国……”
汉唐的使者真的很牛。
他们牛到一般人你无法想象,后世的人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但他们确实是干出了这些让人瞠目结舌的大事。
国主近乎于哽咽的抽了一下。
“前汉陈汤有言,宜悬头槁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苏晏拔出长刀,“占城背信弃义,某当斩你头领,悬挂在王宫之外,让那些人看看什么是大宋!”
他举刀,国主猛地喊道:“我愿意!”
苏晏低头,“什么?”
“我愿意!”国主崩溃的喊道:“某知罪,某愿意去汴梁向陛下请罪。”
苏晏的嘴角微微翘起。
这才是他想要的。
他转身走了出去。
夜风凛凛,外面的那些俘虏在搬运尸骸。
他们看到了苏晏,都畏惧的束手而立。
这便是大宋的威势。
某当守护这个威势。
苏晏在心中对自己这么说道。
“哈哈哈哈!”
里面的韩德突然大笑起来。
“你想让占城袭扰交趾,不可能!哈哈哈哈!没人愿意去做,你这是在做梦,哈哈哈哈!”
这是使团的终极目标。
苏晏摇头笑了笑。
等天亮后,一夜未睡的都城百姓惊讶的发现街头出现了大宋军士。
那些步卒狂奔了大半天,此刻却人人振奋。
二十五人突袭,面对埋伏不退反击,擒获占城国主。
这是要载入史册的一战。
这是要和史册上那些前辈们并列的一战。
苏晏一战成名!
使团一战成名。
当回归汴梁时,他们确信京城将会因此而陷入狂欢之中。
当苏晏出现在街头时,那些军士欢呼道:“苏通判!苏通判!苏通判!”
这是武人对一位文官的欢呼,张迟叹道:“以前老夫也背地里称呼他们为贼配军,可出使数次之后就明白了,没有这些被称为贼配军的武人,大宋就是纸糊的城墙,外敌一捅就破。
你昨夜提及了汉唐的使者,不管是班定远还是王玄策,他们无不是文武双全。老夫想了许久,如今的官员文没有汉唐的豪迈大气,武更是云泥之别,这样的官员治理大宋,这个大宋能好?”
苏晏冲着军士们拱手,引来了更大的欢呼声。
那些占城人畏惧的看着,昨夜王宫的厮杀声,还有那些爆炸声让他们彻夜难眠。
今日宋人在街上巡逻,多半是两国翻脸了。
“以往遇到这等事,使团只能归去,等待朝中处置,可你却一力坚持要动手,老夫忧心忡忡的,可咱们竟然一战就擒获了占城国主,老夫至今依旧觉着恍如一梦。可见到这些军士的朝气之后,老夫想明白了,没了自信的人,就算是给他百万大军,他也打不过弱小的对手。”
苏晏点头,“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这是汉唐气象啊!”
张迟欢喜的道:“老夫能看到这一幕,死也瞑目了。”
这种欢喜之情苏晏也有,他想起了远在汴梁的沈安。
“老师说大宋最缺的是心气,也就是精气神,心气起来了,咱们就从未怕过谁。”
“对!”张迟笑道:“咱们谁都不怕!哈哈哈哈!”
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来了十余名骑兵。
为首的喊道:“占城有人越境斩杀交趾将领,交趾越境报复杀了百余人!”
张迟先是一惊,接着就是狂喜,“这不是瞌睡送枕头吗?哈哈哈哈!”
苏晏没笑,他微微昂首,淡淡的道:“老师的谋划果然厉害。”
张迟惊道:“你是说……这是沈安动的手?”
苏晏看着北方,“出发前,老师就和陛下有过交流,随后邙山军出了二十人,皇城司出了二十人,他们一路疾行,抢先到了占城和交趾边境,按照安排,他们应当是冒充成了占城人越境斩杀交趾将领,引发交趾人报复。”
骑兵的后面有两个陌生男子,一人看着有凛然之气,一人看着恍如农户,冲着苏晏拱手,苏晏郑重回礼,“辛苦了。”
两人点头,旋即上马离去。
“他们就是乡兵和皇城司此行的头领。”
“就算是咱们出使失败,可有此举,交趾和占城依旧有可能会发生冲突,沈郡公果然好手段!”
张迟没见过沈安,他悠然神往的道:“此次老夫回京定然要去拜见沈郡公,好生讨教一番外交之道。”
苏晏点头,“老师定然会知无不言。”
“告诉国主和韩德此事。”苏晏笑了起来,笑的很是从容。
消息传过去,国主和韩德马上崩溃。
随即苏晏亲自出手,和崩溃的国主和韩德交谈良久,稍后宋军出手,擒获数十人。
这数十人都是国主和韩德的心腹,也是最大的麻烦来源。
站在王宫外面,苏晏深吸一口气,看着那些占城臣子说道:“国主病重,占城无名医,只能去大宋医治。此去经年,不知何时归来。但国不可一日无主,国主指定了接班人……”
张迟站在下面,看着占城臣子们纷纷跪下,脑海里不禁想起了汉唐前辈。
他喃喃的道:“这是再现汉唐盛世吗?老夫本想致仕,可见大宋国势煌煌,却想见证大宋将会走向何处。”
“四方臣服!”
一个官员说出了张迟的心声。
大家相对一视,一种骄傲的情绪在滋生。
一个官员肃容道:“诸君,能参与此战,某不胜荣幸,当铭记此生!”
众人点头。
这时上面的苏晏问道:“此事如此,谁有异议?”
他目光梭巡,所到之处,无不低头。
——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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