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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32章 这是何等的悍勇

    “你帮国舅太多了些。”

    婚后的王雱看起来很不错,至少身上的尖刻和戾气都少了些。

    “兄弟情义?”沈安的书房很幽静,王雱拿起一幅字,仔细一看却是自家老子的,不禁轻笑了起来,“兄弟情义也足够了,国舅不是孩子,不需要你一步步的扶着他走。”

    “这很蠢。”王雱的尖刻再次出现,让沈安有些失望,心想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像个正常人呢?

    “是很蠢。”沈安看着开始融化的冰块,淡淡的道:“可要想让从军重新成为好男儿们的第一选择,权贵怎可袖手旁观?”

    王雱一怔,旋即伸手去拍脑门。

    “某错了。”

    想让王雱认错很难,真的很难,哪怕是王安石也很难让这个儿子认错。

    “你是想让国舅成为权贵从军的典范,让人振奋,渐渐提高武人的地位……国舅都从军了,咱们为何不能?加之近几年武人的地位步步提升……”

    王雱看着他,“那么……曹家弃文从武,太后那边定然就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窥到了官家的心思?”

    赵曙在默默的提高武人的地位,这是不争的事实。

    可他的动作很小,能够察觉到的人不多。

    沈安点头,“你就不能蠢一些吗?”

    太聪明的人没好结果啊!

    “太后如今被帝后尊重,曹家重新在权贵圈里站在了前面,可这样的曹家竟然弃文从武,这便是一个消息,官家重武人的消息。”

    王雱捂额道:“你们做的好大事……若是国舅在军中顺风顺水,以后自然有权贵会跟着转为武人,这势头一起就再难遏制了……好手段,好手段!”

    “一般般,天下第三!”

    沈安拿起书,示意他赶紧滚蛋。

    “果然是没义气啊!”

    王雱出了书房,对庄老实说道:“那个辣酱……”

    庄老实喊道:“二梅……”

    “来啦……”

    嗖的一下,二梅就出现了,手中还拎着个封口的瓦罐。

    自从沈家的辣酱出名之后,相熟的人经常来要,庄老实和曾二梅都熟悉了这种节奏,一声吆喝就知道是干什么。

    王雱拎着辣酱出了沈家,一路回去,在经过那条街时,特地看了看原先的店铺。

    左珍嫁进了王家,自然不需要在外面那么辛苦,于是店铺就给了别人。

    “王郎君。”

    商家们都在看着他,想看看这位可是来砸场子的。

    王安石的儿子娶了个二婚的女子,等男女之间的那股子新鲜感过去之后,这日子怕是过不下去了吧。

    许多人都在猜测左珍重新回到这里的概率。

    王雱笑着拱手,然后策马缓缓离去。

    “水军来了……”

    一声大喊,让整个汴梁都轰动了。

    上次水军归来带来了大量的钱财,这次呢?

    闻小种已经到了沈家。

    “如何?”

    沈安看似轻松的问道,只是那手拈着书页,把书页的角都拈成了一团。

    闻小种一路疾行,此刻看着却很是轻松,“水军在交趾……俘获许多。”

    “好!”

    沈安把书砸在桌子上,长笑一声,“朝中的君臣想打压水军,京城禁军也想打压水军……水军看似遍地对头,可那又如何?”

    他目光俾睨,“那些人哪里知道大海的繁茂,等水军源源不断的输送财富归来时,某要看着他们成为大宋的擎天柱!”

    ……

    水军归来就归来吧,朝中的君臣也没准备去迎接。

    可来禀告的人却带来个消息。

    “水军曾攻破升龙城……”

    赵曙看着宰辅们,喃喃的道:“疯了?”

    水军就那点人,竟然能攻破升龙城?

    “看看去,陛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君臣一路去了城外。

    此刻河边已经被百姓团团围住,水军的战船一字排开,见头不见尾,声势浩大。

    “这是什么意思?”

    有将领急吼吼的道:“军主,下官还急着去见娘子呢!”

    离家那么长的时日了,大伙儿见到只苍蝇都觉得是母的,此刻只想归家那个啥。

    秦臻摇头,看着岸上说道:“等!”

    闻小种来的时候问的话让他知道水军面临的局势很微妙。

    “咱们立功太多了,花钱也不少,朝中想压一压咱们,还有禁军,他们也看不过咱们的得意……”

    秦臻神色肃然,“可咱们攻破过一国之都,禁军可能?”

    “禁军……那不就是看门狗吗?”

    “哈哈哈哈!”

    众人不禁大笑了起来。

    秦臻冷冷的道:“禁军也击败了外敌,辽人、西夏人、交趾人……可他们做惯了老大,如今见咱们异军突起,自然不舒服。不舒服就要打压,仅此而已。”

    “怕个屁,弄死他们!”

    “对,但凡他们敢到水里来就弄死他们。”

    “……”

    众人一阵叫骂,看似解气,可对局势却没啥帮助。

    “杀敌就是了!”

    在边上一直沉默着的常建仁只是用一句话就平息了纷争。

    “是啊!杀敌就是了。”

    秦臻赞道:“咱们水军还有个本事,那就是抢钱……不,是挣钱,禁军可有这等本事?咱们扩编理所当然,否则以后谁还会去抢……不,谁还会去挣钱?”

    说到挣钱,这群将领的眼珠子都绿了,野性十足。

    秦臻看着有些担忧,却不知道这正是沈安所期待的模样。

    水军就是得有侵略性,否则就是看门狗。

    看门狗有毛用,不如把那些钱粮用在别的地方。

    “官家来了!”

    一声大喊声中,秦臻笑道:“都准备好,告诉兄弟们,让官家看看咱们水军的精锐!”

    “站好了。”

    一阵命令中,常建仁站起来说道:“有人说水军不行,咋办?”

    瞬间所有人都站直了身体,愤怒在蔓延。

    “好重的杀气!”

    军人一旦站直了身体,一旦肃然,一般人都会为之凛然。

    何况这是一支杀戮无数的军队,野性十足的军队。

    人群分开,赵曙带着宰辅们走了过来。

    水波荡漾,战船一字排开。

    那些将士们站在侧面列阵,身体随着战船微微而动,却笔直。

    一股气势直冲而来,赵曙凛然,一路上在说水军做老二就好的殿前司都指挥使陈宏也有些吃惊。

    竟然这般精锐吗?

    精锐与否,只需看气势即可。

    气势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只能当面去感受。

    “好一支水军!”

    赵曙不禁赞道:“练的好兵啊!”

    “见过官家!”

    呼喊声传来,赵曙微笑挥手,引发了更大的欢呼。

    “官家万岁!”

    赵曙心情愉悦,说道:“让他们上岸。”

    秦臻和常建仁上岸,近前后,秦臻大声说道:“臣秦臻见过官家,水军此次出海,在交趾海域再度遭遇交趾水军袭击……”

    这些不要脸的家伙啊!

    赵曙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觉得这都是沈安的锅。

    交趾水军都被打残了,哪里敢招惹大宋水军?

    但此刻他只能表示愤怒,“无耻!”

    是啊!

    交趾真是无耻。

    大宋和辽国、西夏都是明刀明枪的开干,大伙儿都是对头,三天两头做一场很正常。

    可交趾却像是一条躲在阴暗处的毒蛇,让你感受不到危险。就在你觉得它无害时,冷不丁它就蹦了出来,死命咬你一口。

    这等秉性的交趾让人厌恶,所以岸上的百姓都在低声骂着。

    “交趾不敢吧?”

    聪明人从来都不缺。

    “敢不敢……那不是咱们说了算吗?”

    一种叫做自豪的情绪在蔓延,让人面带微笑,心情愉悦。

    “水军上下义愤填膺,随即臣领军前去讨伐……”

    这个是反击。

    是滴,大宋是被挑衅攻击后才发动的反击。

    勿谓言之不预也!

    “臣等一路厮杀,一直到了升龙城……”

    “敌军嚣张,臣等连夜攻城,都虞侯常建仁身先士卒,率先攀登……”

    卧槽!

    众人不禁看向了老鼠眼的常建仁。

    就是这厮啊!

    汴梁早就传开了常建仁的消息,说这厮是天生的厮杀汉,不怕死的悍将。

    可那是升龙城啊!

    一国之都,竟然率先登城,这得多悍勇啊!

    赵曙点头,觉得这人就是个异数,正如沈安所说的那样,水军有了常建仁才会有野性。

    野性啊!

    看看那些将士吧,眼中的怒火蓬勃,分明就是得知了被打压的消息。

    武人被打压不该是低着头承受吗?

    啥时候能愤怒了?

    以往被压制的死死的武人终于抬起了头。

    这是好还是坏?

    这个念头一转而逝,赵曙问道:“可义正言辞的呵斥了交趾人?”

    韩琦赞道:“陛下的话高瞻远瞩,大宋乃是仁义之邦,自然该师出有名。”

    这个……从春秋以来,这个师出有名就渐渐成了中原王朝的习惯,从汉唐开始,师出有名让异族闻风丧胆。

    哥提醒你了啊!

    你还不听?

    那就打!

    打到你服气为止!

    这便是师出有名。

    现在轮到了大宋。

    秦臻的眼皮子跳了一下,官家当前,只能实话实说,“常建仁率先登城,高喊……大宋水军都虞侯常建仁在此,李日尊……卧……卧槽尼玛!”

    没有人笑!

    众人都肃然看着常建仁,脑海里出现了那个画面。

    常建仁率先登城,他一手持刀,一手拍打着肋骨,嘶声高喊着。

    “大宋水军都虞侯常建仁在此,李日尊,卧槽尼玛!”

    这是何等的悍勇!

    这是何等的豪迈!

    大宋有此悍将,这是何等的骄傲!

    ……

    爵士也觉得,如此才是汉唐。

第1333章 师出有名,朕的画师(为新盟主‘、夜凯’贺,加更 )

    战船缓缓去了,有人惊呼道:“钱呢?”

    大伙儿都盯着甲板,想着上次水军进汴梁时的盛况。

    那真的全是钱啊!

    甲板上敞开的箱子里全是金银珠宝,阳光下闪闪发光。

    可现在呢?

    甲板上除去人就再无他物。

    “此次白去了?”

    “怕是真的。”

    “哎!可惜了啊!”

    “不算是白去吧。”一个男子大抵知道些情况,“交趾那边穷困,上次能弄到那些钱财是运气。可一不可二啊!此次空手而归没什么好奇怪的。至于水军南下,那是要压制交趾,让西南太平。仅此一项,水军就是功劳。”

    众人纷纷点头,男子一脸正色的道:“你等想想,以往的西南可是警讯频传,自从水军南下之后,西南可曾还有坏消息?这是什么?大功啊!”

    “是啊!”

    “不说交趾人,当年侬智高就让大宋焦头烂额……”

    “所以水军若是不行,汴梁的禁军就得南下去震慑交趾人。”

    “……”

    这番言论很快就传遍了各处,那些百姓听了觉得很是有道理,有人就问道:“看这位郎君器宇轩昂,定然是有才之人,敢问尊姓大名……”

    男子一脸谦虚的道:“某曹佾,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走了啊!”他随意拱拱手,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曹佾?”

    “是个好名字,只是为何有些熟悉呢?”

    “好像没听说过吧?”

    “曹佾……曹国舅?”

    “曹国舅可不年轻了,刚才那人……那人看着才二十多岁的年纪,怎么可能是曹国舅?”

    “弄不好是同名呢!”

    “也是。”

    ……

    在回去的路上,赵曙笑吟吟的,可却被太阳晒的有些焦躁。

    “陛下,方才有人为水军说话。说是没有水军西南就乱了。”

    张八年就像是只勤奋的工蜂,不但要负责安保,还得要负责传递消息。

    “谁说的?”赵曙皱眉道:“这等话被传出去,禁军那边会不安……”

    禁军不是不安,而是会跳脚。

    边上的陈宏已经怒了,“官家,这等话臣以为是别有用心,这是在打压禁军……当年西南有变,正是我禁军出击,这才换来了西南的安宁。如今竟然有人否定禁军的功劳,官家,臣请清查此人,严惩!”

    马丹!

    一番话你就把平定西南的功劳给水军捞走了,可我大禁军呢?

    我大禁军付出的牺牲谁看到了?

    不要脸啊!

    赵曙也觉得这话有挑拨的嫌疑,就点点头,张八年旋即消失在后面。

    “禁军在西南数次厮杀,让贼人闻风丧胆,让交趾人不敢北窥,这些功绩朕都记得。”

    汴梁就是靠禁军在保护着,大宋江山也是靠禁军在保护着,不安抚好禁军,哪天来个哗变咋办?

    要知道老赵家当年的黄袍加身,对外的理由就是军中哗变,大伙儿裹挟着赵匡胤一路进京,然后非得要让他做皇帝不可。

    这说起来很稀罕,但这年头你就得有个名义。

    所谓名正言顺就是这个意思。

    你要说赵匡胤早就想掀翻我大周的统治,一心想收拾了那对孤儿寡母……那是丑闻,做了皇帝都没法洗清的丑闻。

    陈宏脸上好看了些,但依旧有些愤愤不平。

    想想也是,他是禁军的代表,可当着他的面,有人在贬低禁军,这是打脸啊!

    稍后张八年再度回来了,看着依旧是冷冰冰的。

    “谁?”

    帝王出行,皇城司的人几乎是倾巢出动,所以赵曙对打探到消息很有信心。

    张八年说道:“那人说是……曹佾。”

    噗!

    边上的曾公亮正在悄悄喝着自己带来的小瓷瓶里的东西,闻言一下都喷了出来。

    前方的韩琦伸手摸了一把后脑勺,面无表情的回头,然后看看手上汤汁,又嗅了一下,“牛肉炖萝卜,还加了沈家的辣酱……”

    曾公亮递过去,“喝一口?”

    韩琦眼睛一瞪,然后接过了瓷瓶。左边的赵曙说道:“曹佾不是在万胜军吗?怎地来了这里?去查!”

    他是真生气了啊!

    曹佾才将去了万胜军,立足未稳就敢出来溜达,这是什么精神?

    这是不负责任的精神!

    回头朕连太后的面子都不给,一定要收拾他。

    他见张八年没动,就冷冷的道:“怎地,朕使唤不动你了吗?”

    张八年低头,“官家……有人看到那人……像是沈安。”

    噗!

    正在喝牛肉汤的韩琦喷了曾公亮一脸,然后干咳道:“沈安?果然是他!”

    赵曙捂额长叹。

    欧阳修别过脸去,觉得真的太难为情了。

    只有包拯,他冷冷的看着前方,双拳紧握。

    这人为了支持水军,竟然赤膊上阵,亲自为水军说好话。

    你说就说吧,作为臣子你有表达自己看法的权利。

    可你竟然化名为曹佾。

    国舅何辜,竟然被你给坑了一把。

    有人嘀咕道:“官家,上次的那个谁……曹雪芹呢!”

    上次沈安在雁门关外化名为曹雪芹,一把火差点烧死了耶律洪基。

    陛下,这人的无耻是有前科的啊!

    啧!

    赵曙有些头痛了。

    一路回到了宫中,赵曙气才平息了些。

    “此行如何?”

    外面有许多话不方便说,此刻才是汇报的时候。

    秦臻仔细说了此行的情况。

    “船队本是早就该回来了,只是在靠近琼州时遭遇了大风,只得找了地方躲着。等风浪平息后,船队有不少人都病了……”

    “可是疫病?”韩琦敏锐的发现了问题。

    赵曙心中一紧,他也担心是疫病。

    在这个防范手段有限的时代,疫病就是地狱般的存在。

    “不是疫病。”秦臻说道:“以前也时常有人犯病,只是多吃些菜蔬就好了。此次船队也带的有许多木桶种菜,只是菜种保管不善……最后缺了菜蔬。直至有人找到了野菜,这才好了些……”

    “少了菜蔬就生病?”

    赵曙问道:“这是为何?”

    秦臻摇头,“臣也不知,不过这是多年传下来的话。有人不信,出航不带木桶种菜,结果回来时只剩下了三成人。”

    啧!

    这就是老祖宗的智慧啊!

    “邙山书院好像对此有些钻研,回头你去问问沈安。”赵曙上次去邙山书院时,听到了沈安和一个教授在说什么症状,好像就是出海不吃蔬菜导致的。

    “那可是大喜事啊!”

    秦臻兴奋的道:“每次出海都要带着许多木桶种菜,太占地方了。若是沈郡公有办法,臣回头就请他饮酒。”

    “远航归来,应该的。”此时的赵曙很是宽容。将士们辛苦归来,自然该放松一番,只要不过分,他不会干涉。

    他看着不说话的常建仁,饶有兴趣的问道:“朕的画师,如今的悍将,此行有何收获?”

    韩琦看了秦臻一眼,见他神色平静,就微微点头。

    看赵曙对常建仁的态度,以后的水军多半是要交给他来执掌,而秦臻只能去别处任职。

    秦臻能坦然接受这事,就是心胸宽广。

    想到心胸宽广,他就不禁想到了沈安。

    那个不要脸的家伙!

    “陛下,臣此行交趾,觉着他们比上次更怕咱们的水军了。”

    常建仁现在已经能从容的站在这里,说话也不见紧张,可见这人没什么高低之分,不过是适应环境而已。

    “臣记得第一次水军登陆交趾,那时的交趾人气势汹汹。可此次水军再度光临交趾,敌军却处处谨慎,这才给了我军各个击破的战机。”

    常建仁伸手,习惯性的道:“地图何在?”

    呃,才问完他就发现了问题。

    这里不是船上啊!

    “臣孟浪了。”

    赵曙很欣赏这等性子的臣子,“取了地图来。”

    他的地图更大,更全面。两个内侍举着地图,常建仁把此战的路线顺着点出来。

    “我军最后夜袭升龙城,先是用火药炸塌了一段城墙,随后臣率军冲了上去,斩杀敌军。”

    “升龙城乱作一团,可惜我军人数太少,否则必可一战而下……”

    常建仁真的很遗憾。

    可君臣听了他的介绍后,都唏嘘不已。

    “这般凶悍,怪不得交趾都怕了。”

    韩琦很是感性的道:“大宋如今不同了,就是因为有了这些悍勇的将士。”

    常建仁低头,“将士们悍不畏死,只求公平。”

    这是老话重提,要求提高武人的地位。

    赵曙点头,“朕知道了。”

    他看着常建仁,很是满意的道:“你好生在水军做,慢慢做。”

    这是期许。

    秦臻羡慕的看了常建仁一眼,他没有这等圣眷,更没有沈安这等靠山。但他在水军的时日太长了,有些尾大不掉的嫌疑,再说水军也没职位给他升官了,是到离去的时候了啊!

    “秦臻……”

    赵曙看着他,秦臻低头。

    “你很不错。”

    这是夸赞。

    也是暗示。

    你安心带好水军,回头不会让你没了下场。

    “多谢陛下。”

    秦臻下跪,赵曙笑道:“都是悍将啊!朕记得以前一提到武将,朝中上下都说没有悍将,没有猛将,如今猛将悍将为何这般多?谁能说说?”

    韩琦等人不语。

    他们不管立场如何,也不会为武人擂鼓助威。

    赵曙知道这一点,所以看向了常建仁。

    此人说话很耿直,应该不会说谎。

    “陛下,臣以为是看重。”

    常建仁毕竟是读书人,很是分析的很有条理,“士为知己者死,官家看重将士们,将士们自然粉身相报。”

    赵曙点头,欢喜的道:“如此朕就期待着军中有更多的悍勇之将。你等可还有话说?”

    秦臻抬头,“陛下,此行水军缴获甚多……很值钱。”

    水军也学坏了啊!

    出征不说什么扬我大宋国威,反而是先谈钱。

    不过谈钱好啊!

    没见三司使韩绛身体前趋的模样吗?这人分明想走到秦臻的身边,好生问问。

    “值多少钱?”韩绛终于忍不住了。

    此刻他想起了沈安先斩后奏弄的战船,不禁心如刀绞。

    三司没多少钱啊!

    多一笔支出,老夫就要掉一些头发,再多来几次,老夫就秃了。

    “折算下来,两百余万贯……”

    ……

    年前来一位盟主,爵士心中欢喜,感谢土豪。

第1334章 著名航海先驱沈安

    大宋最缺什么?

    有人说大宋最缺土地。

    有人说大宋最缺人才……

    可大家都知道,大宋最缺的还是钱。

    不管是庆历新政还是现在的新政,最直接的驱动力就是缺钱。

    没钱了啊!

    开销每年疯狂攀升,收入却缓慢增长。

    这个大宋病了。

    得的是不治之症。

    这个病的名字叫做:穷的要死病!

    据说病因是三冗!

    大宋君臣最关注的就是钱。

    沈安为啥被诸多宽容?

    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这厮能挣钱。

    他不但能自家挣钱,还能带着别人挣钱,最后竟然带着一个国家挣钱。

    这样的臣子,帝王当然要宽容些。

    所以打断腿就打断腿吧。

    作为三司使来说,韩绛为了数千贯都能和人争执不休,十万贯的话,他敢和人斗殴……若是百万贯,他发誓自己敢喷官家一脸口水,不让包拯专美于前。

    所以听到两百余万贯后,他嗝儿一声,边上的欧阳修一把拉住他,“这是怎么了?站稳了站稳了。”

    韩绛觉得头晕。

    而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

    “两百多万贯?”韩琦的眼中凶光四射,“若是有假,老夫亲手剥了你的皮!”

    曾公亮摸摸袖口里的瓷瓶,觉得牛肉炖萝卜的味道都赶不上现在的兴奋劲头,“哪来的那么多钱?”

    赵曙同样是激动不已,但旋即就狐疑的道:“交趾穷困,哪来的两百多万贯的财物?”

    他觉得水军上下都变了。

    这些将士都变得狡猾了,而且还学会了忽悠。

    “陛下,人。”

    秦臻正色道:“臣等此次击败多起敌军,俘获了不少俘虏……都是精壮的汉子……”

    呃!

    赵曙觉得自己怕是听岔了。

    “俘虏?两百多万贯?”

    “是啊!”秦臻扳着手指头开始数,“陛下,大宋修路造桥,疏通河渠……种种事都是厢军在做,可厢军如今人数越发的少了。”

    在废掉灾民收编为厢军的祖制之后,厢军的人数就一直在减少。

    而大宋的大型工程基本上都是厢军在做,人数减少自然会导致工程人手不足。

    于是招募民工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民夫一个月两贯钱不多吧?”

    这个韩绛知道,“是不多。”

    “臣等此次抓了一万八千余俘虏,若是按照民夫来计算,一人每月两贯钱,一人一年二十四贯,一个俘虏就算只能做五年,那也是有一百二十贯。”

    “一人值一百二十贯,十人两千二百贯……一万人是一百二十万贯,加上八千人,九十六万贯,合计是两百一十六万贯……”

    秦臻的声音在殿内回荡着,君臣都呆呆的看着他。

    以前大宋不是没俘获过敌军,但人数没那么多。

    而上次俘获的交趾俘虏在广南西路干活修路,京城的君臣觉得是好事,也没去纠结计算。

    可现在秦臻这么一五一十的算出来,他们才愕然发现,原来水军此行竟然发财了。

    而且战俘竟然很值钱!

    一万八千战俘,一个战俘价值一百二十贯,贵不贵?

    不贵!

    这些战俘只需给饭吃,给衣穿就完事。

    这就是免费的劳力。

    可这个劳力是水军弄来的,谁敢说不是水军的战利品?

    韩绛只觉得有些腿软。

    还能这么算的?

    他觉得自己怕是活久见了。

    “这个……这个值得商榷……”

    他很激动,但又狡黠的想少算些。

    三司的钱粮总是越多越好啊!

    这个大宋处处都要花钱,能省一点就是一点。

    秦臻看着他,伸手摸了摸,摸出一份奏疏。

    “陛下,这是广南西路诸位官员的奏疏。”

    “拿来。”

    赵曙接过奏疏,仔细看了,然后抬头苦笑道:“广南西路的官员异口同声,说是五年之内,朝中每年可以少拨些钱去,只是粮食却要不少……”

    “这是贪婪!”

    韩绛瞬间就作出了反应,气得脸发红,“他们定然是恳请陛下把那些俘虏留在广南西路,随后四处修路,钱……那点钱管什么用?要的是粮食,给俘虏们吃的粮食。”

    “他们吃饱了饭,就能四处修路造桥,沈安上次说过什么?”

    他有些想不起来了。

    包拯说道:“要想富,先修路,多种粮食多养猪……”

    “对,就是这个。”韩绛咬牙切齿的道:“上次那批俘虏大多留在了那里,据回来的官员说,如今的广南西路,道路畅通,堪称是大宋第一,陛下,大宋第一啊!”

    韩琦也忍不住了,“大宋第一?竟然这般好吗?陛下,那些俘虏不可留在广南西路,臣以为当带回汴梁来,汴梁……曾相来说说,汴梁有什么要动工的?”

    曾公亮出班,仔细说了汴梁有哪些工程需要许多人手,一句话,那些俘虏留在广南西路就是暴殄天物。

    连包拯都出班说道:“陛下,广南西路上次留下的俘虏够多了,臣以为不可再留,否则……那么多路建造来做什么?”

    是啊!

    广南西路以前算是半蛮荒状态,现在发展起来了,可也比中原地带差了十万八千里,修那么多路做什么?

    连老好人欧阳修都出来说道:“陛下,那么多的路,要防着点啊!”

    秦臻在边上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出戏。

    一出大戏。

    广南西路那边有必要防备吗?

    有是肯定有的,但和中原各处比起来,他们差远了。

    所以欧阳修说这话就是不要脸,目的很简单,把俘虏全弄回来。

    赵曙心动了,说道:“水军悍勇,朕心甚慰。”

    这是开场白。

    “此战俘获甚多,不过大宋乃是仁义之邦……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可妄行杀戮,广南西路那边多瘴疠,都带回来吧……”

    陈忠珩都在翻白眼。

    广南西路有瘴疠……

    陛下,交趾的瘴疠更多,更厉害。

    连官家都不要脸了,可见现在朝中对钱财的渴望。

    韩绛大声应诺,然后就迫不及待的告退,准备去催促。

    “等等。”

    包拯叫住了他,问道:“水军那批战船……”

    “回头就给钱!”

    韩绛转身就走,殿内的君臣不禁大笑起来。

    秦臻不知道他们笑什么,但听到战船,就和常建仁相对一视,心中大喜。

    水军又要扩编了啊!

    战船规模扩大后,水军就能在北方盯住辽人,同时还能南下袭扰交趾,顺带护送商船出海。

    这样的水军只是初步规模。

    按照沈安原先的话,水军就该走出去,走远些。

    这个远是什么概念?

    沈安说来回大宋得一年两年什么的。

    我的个乖乖,那得有多远?

    不过沈安说那些地方遍地金银,遍地牛羊,再远也值得啊!

    “此次水军立下大功,回去吧,回头朕自有赏赐。”

    秦臻和常建仁谢恩,韩琦突然问道:“是谁说俘虏值钱的?”

    他觉得这个主意不该是秦臻出的,常建仁更不可能。

    一个是老水军,这等歹毒的主意若是想到了,早就付诸实施了,顺带还能立功。

    而常建仁原先是画师,对这些了解不多。

    秦臻低头。

    常建仁低头。

    赵曙冷哼一声,诈了一下,“可是沈安想出来的?”

    在他看来,沈安就擅长弄这些。

    秦臻和常建仁还是没抬头。

    可在赵曙看来,这就是默认了。

    两人稍后出去,秦臻说道:“你且归家去,某去寻沈郡公,说说菜蔬之事。”

    “一并去。”

    常建仁想念家人,但公事为重啊!

    两人一路行走在御街上,感受着炎热和繁华。

    有人认出了他们俩,顿时好汉子的喊声不绝于耳。

    “这是小店的一点心意,还请二位收下。”

    一个掌柜提着两个竹篮出来,里面装了不少肉,一人一个,秦臻想拒绝,他瞪眼道:“将军莫不是看不起小人吗?”

    呃!

    这事儿……没有啊!

    秦臻摇头,掌柜凶神恶煞的道:“那便尝尝,若是好,下次只管来,小人不收钱。”

    秦臻和常建仁苦笑着,一人拎着个竹篮继续走。

    “哎哎哎!这里……”

    有人送来了点心:“这时辰不对,外面少了饭菜,二位将军还请随便对付点。”

    随后更多的东西来了。

    热情的汴梁商家让秦臻二人浑身都挂满了东西,走路晃里晃荡的。

    “建仁,为了这些,咱们在外面豁出命去厮杀,值了。”

    常建仁觉得这才是自己追求的目标,“以前某还觉得从军有些不自在,可现在看来,从军才是某这辈子最好的选择。某不会后悔。”

    两人一路到了沈家,开门的陈洛一见他们的形象就乐了,“二位这是来送礼的吗?”

    秦臻笑道:“算是送礼吧,只要沈郡公敢收。”

    “某有什么不敢收的?”

    沈安出来了。

    秦臻和常建仁拱手行礼,“官家说沈郡公有出海补充菜蔬的好主意,还请指教。若是真能解决此事,对水军,对出海的渔船和商船,那就是天大的恩德啊!”

    “这事啊!”

    沈安说道:“也不复杂……”

    “多谢沈郡公。”

    秦臻二人欢喜不胜,赶紧请教。

    “那个……二梅,弄点酒菜,记得炒豆芽啊!凉拌的也弄,罢了,你会几种做法,都做了来。”

    曾二梅应了,沈安请了他们进去。

    “炒豆芽?”

    炒豆芽在大宋出现了,但并不普及,更多是作为药材。

    味甘平,主湿瘴、筋挛、膝痛。

    后世的人看到这药效大抵有些眼晕,但此刻就是如此。

    有人把绿豆芽发出来做菜,很是赞美了一番,但汴梁依旧少见。

    所以秦臻二人不解。

    沈安淡淡的道:“只管吃。”

    稍后酒菜来了,沈安指着几碟豆芽说道:“你们都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两人仔细尝了,秦臻点头道:“好吃。沈郡公家的厨子果然厉害,只是这是何物?”

    “汴梁就有。”沈安笑道:“只是不多。”

    “好吃。”常建仁觉得炒豆芽就饼子最好吃,越吃越有味道。

    “你们要的那个东西就在这了。”

    沈安夹了几根豆芽进了嘴里,细细咀嚼着。

    这便是航海利器啊!

    某这下子算是要进入世界航海史的名人录里了吧……

    叫做什么好呢?

    ——著名的航海先驱沈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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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5章 航海神器,老夫休矣

    人类的航海史有多长?

    这个问题大抵很难回答。

    后世各种考古的发现里,甚至能看到什么……数千年前横跨大洋的重大发现。

    世界是个海,大海隔开了各大陆地。当发展遇到瓶颈时,当本地无法生存时,跨过大海去寻找新大陆,就成了不少人的选择。

    航海需要船只,能抵御风浪的船只。

    其次就是食物。

    食物防腐是个大问题,不过人类还是能慢慢的琢磨出来。

    可随着航海距离和时间的不断延伸,各种意外频频出现。

    而最让人恐惧的就是疾病。

    “……怕冷,随后会发热……拉肚子……”

    沈安坐在上首,下面的秦臻和常建仁专心的在听着,不知不觉的都在点头。

    “沈郡公……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秦臻是老水军,可沈安好像没出过海吧。

    “当年……”沈安一脸唏嘘的道:“邙山一脉当年穷究天下之理,可却发现天下之大,道理太多……而邙山却太小,于是就各自出发,天南海北的去探寻天下……出海的就有几位,最终只回来了一位。”

    他的语气是这般的诚挚,眼眸里带着回忆和崇敬,那种感情让人不禁想落泪。

    秦臻和常建仁感动了。

    竟然有这等为了道理而不惜牺牲的学派吗?

    “那位前辈回来没多久就去了,但留下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海上必须要吃菜蔬,否则就是某先前说的症状,到了后面,身体还会出现斑点……越来越多……可对?”

    他抬头问道。

    秦臻和常建仁起身。

    此次船队在快到琼州时遭遇了风暴,只得躲避,而菜种的毁坏导致船队多人发病,其中还死了十余人。

    那些人的症状和沈安说的一模一样。

    虽未亲至,但宛如亲眼所见。

    这等学识……

    “沈郡公高明。”

    秦臻躬身,诚心诚意的表示自己的钦佩之情。

    “沈郡公……”常建仁很是认真的道:“邙山一脉可还差学生吗?某愿意辞官,跟随您去探寻这个世界。”

    呃!

    沈安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表演打动了水军的两个棒槌,他赶紧干咳一声,说道:“你还是在水军干吧。”

    水军没了常建仁,沈安觉得就和三国少了赵子龙一般的无趣。

    “此事该如何做?”

    秦臻看了一眼剩下的豆芽,觉得这东西作法多样,味道还行。

    “这些都是豆子发出来的。”沈安指指豆芽,“豆子好带吧……”

    秦臻点头,“船上多的是地方,豆子还好保存,不易**。”

    “这么好保存的东西……跟某来。”

    沈安起身,带着他们两个去了厨房。

    厨房的一角有个木桶。

    揭开木桶后,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豆芽。

    “怎么样?郁郁葱葱吧?”

    沈安呵呵一笑,说道:“这便是用豆子发出来的。”

    “豆子还能发成这样?”

    常建仁不禁伸手拔了一根豆芽塞进嘴里,“味道还好,水嫩水嫩的。”

    这货吃生东西的本事看来和苏轼有一拼啊!

    沈安笑了笑,“无需太多水就能发成这样,船队在海上会接雨水吧……”

    “是。”秦臻对沈安明显的又多了些恭谨。

    这便是学识和眼光的碾压,一个豆子就让他低头了。

    “用那些雨水来发就是了。”

    沈安记得自己看过一部片子,里面有关于败血症的事儿,而发豆芽和喝茶是东方的应对方式。西方人就来柠檬橘子,后来还弄了红酒。

    不过现在他们可没这个本事,大抵这几百年但凡出海的,都要经受败血症的考验。

    活该!

    沈安严肃的道:“告诉船队的弟兄们,这些东西不可告诉外藩人,否则……”

    “弄死他。”

    常建仁的处置方法简单粗暴,深得沈安的喜欢。

    “可这个豆子……不,豆芽,它怎么能治病呢?”

    秦臻本着求实的精神,也吃了几根生豆芽,觉得还不错。

    “知道为何会生病吗?”

    厨房的角落里,沈安负手而立,秦臻手中拿着几根豆芽侧身仔细听着,常建仁用崇敬的目光看着沈安,仿佛他在说着人间至理……

    “生而为人,我们能干活,能走动,能思索……但这些需要代价,就是各种东西的摄入。我们平时吃饭饮水就是在摄入人体所需的养分。可出海之后,菜蔬因为不好保存,只能带着木桶去种植……可那麻烦不?”

    两个脑袋一.asxs.动。

    阳光从外面细微照射进来,照在沈安的侧面。

    他微笑着,伸手拍拍两位水军大佬的肩膀,用那种传教的姿态说道:“人体必需的东西很多,有一种东西只能从菜蔬和果子里摄取,所以咱们要吃菜蔬,要吃果子……可出海没有怎么办?豆子!”

    他抓起一把豆芽,随口咬去,嚼的嘎嘣脆。

    “口感好,维生素含量高……这等东西,出海不带它你们还想带什么?”

    “而且还能做成豆腐,对不对?咱们换着口味吃,保证兄弟们精神抖擞。”

    秦臻问道:“维生素是什么?”

    呃!

    沈安是口滑了,所以此刻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就是咱们出海后缺的东西,实则就是咱们能从菜蔬和果子里摄取的东西。”

    哦!

    秦臻和常建仁点头。

    “还有一个就是茶水。”

    沈安淡淡的道:“咱们出海有茶叶,那个,以后让人盯着,茶树不许外藩人接近。”

    马丹!

    原先茶叶可是华夏的特产,后来被人偷走了,这算是什么事啊!

    “是。”

    秦臻和常建仁已经被沈安说服了,一心想着怎么在水军里研究发豆子。

    ……

    “上次水军归来,有人进城闹事,殴打了青楼的人,殴打了酒肆的人,还有喝多了,在皇城外哭嚎着要效忠朕的人……此次怎么那么安静?”

    赵曙觉得很奇怪。

    他甚至都做好了给开封府施压的准备,让他们好歹别对这群有功的将士们下狠手。

    可水军此次却老实的和孩子似的。

    孩子也没他们老实啊!

    想起自己的几个儿子在小时候的调皮捣蛋的劲头,赵曙就觉得有些瘆的慌。

    这水军莫不是在酝酿着些什么?

    韩琦也在犯嘀咕,“陛下,他们很老实啊!”

    曾公亮反驳道:“太老实了。”

    是啊!

    那些将士们每次大战回来总会闹点事儿,这次怎么那么安静呢?

    赵曙想想,心中还是有些不安,“谁去看看?”

    韩琦说道:“臣晚些要见几个人。”

    曾公亮说道:“臣还得出去有事。”

    包拯摇头,“臣手头上的事多的做不完。”

    何为宰辅?

    辅佐帝王。

    大宋一天那么多事情,宰辅们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去查看水军的情况。

    至于造反……

    他们压根就不担心这个。

    就水军那点人,城中的禁军随便一个镇压,保证让他们哪来哪去。

    赵曙看向了欧阳修。

    老欧阳的眼睛不好,所以事情少。

    “臣去一趟吧。”

    赵曙点头,心中有些愧疚。

    以往他把欧阳修当做是一个混日子的,觉得这位老臣子懒惰,有些油滑。可如今看来,老欧阳还是很勤勉的,只是需要引导一番罢了。

    欧阳修喜滋滋的道:“今日太阳微微,很是适宜出游……”

    赵曙黑着脸,马上把那些愧疚丢弃了。

    果然还是那个欧阳修啊!

    初入官场好浪荡!

    头发斑白亦如此!

    ——不知羞!

    欧阳修出了皇城,在街面上买了个斗笠带着,和随从说道:“金明池那边有水有鱼,若是再买一套蓑衣穿着更应景。”

    随从点头,心中却觉得操蛋。

    这是夏天啊!

    穿个蓑衣,您这是想捂痱子呢?

    一路到了金明池,门子殷勤的带着他进去,一边走一边说:“都在船上呢,军主和军侯都在……”

    “在船上?”

    欧阳修嘟囔道:“不是说在船上都要疯了吗?怎地还舍不得下来。”

    没有谁喜欢长期呆在船上,一次出海半年一年后,大抵都不愿意再上船。

    “您小心……”

    战船靠在岸边,但需要船板才能上去。

    几个军士见欧阳修来了,就赶紧迎上来。

    欧阳修抬头,茫然看着前方,“好大的水。”

    门子笑道:“是啊!是好大的水。”

    欧阳修觉着此人听有趣的,就看着他说道:“如何上去?”

    门子不知道他眼神不好,就指着船板说道:“就走上去。”

    “哦!”

    欧阳修干咳一声,门子说道:“相公,该让军主和军侯来接您。”

    “罢了。”

    欧阳修是来搞暗访的,哪里会弄这个。

    他一脚踩出去,只觉得身体一空。

    老夫休矣……

    “相公!”

    门子眼珠子都瞪大了,飞身扑过去,结果抓住了欧阳修的后襟。

    欧阳修双手扑腾,竟然抓住了岸边的绳子,几个军士扑上,把他拉起,然后一迭声问情况。

    船上还是没动静。

    欧阳修怒了。

    这是怠慢老夫啊!

    他再次上了船板,有军士在前方接应,终于上了战船。

    他摆摆手,示意不许跟来。

    军士一脸懵逼,只能指着下面的口子说道:“军主他们在下面。”

    “在下面做什么?”

    欧阳修板着脸道:“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在下面弄?”

    他一边说一边下去。

    下面就一盏灯笼挂在边上,光线很暗。

    欧阳修摸索着走过去,嘀咕着怎么找那些人。

    此刻在他的视线内模糊一片……

    “打开看看!”

    “咦……看着密密麻麻的,军主,好恶心!”

    “这就是宝贝啊!”

第1336章 真香,让他穷

    是什么东西?

    又是揭开又是密密麻麻的。欧阳修摸索着循声而去。

    “尝一口!”

    “怕有毒吧。”

    有毒?

    欧阳修正好走到舱室的外面,闻声也不顾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一脚踹开舱门,冲着里面喊道:“逆贼何在?”

    几个男子缓缓回身。

    里面挂了两个灯笼,亮度不错,欧阳修也能看清楚。

    秦臻,常建仁,还有几个将领,大伙儿不解的看着欧阳修。

    “你等在作甚?”

    欧阳修发现不对头,好像不是什么下毒。但他好歹是阅尽千帆的老汉,一句话就把尴尬的事儿翻过去了。

    他走到了木桶的边上,看着里面密密麻麻竖立起来的东西,问道:“这是何物?”

    “豆芽!”

    秦臻解释道:“这东西……说是能让将士们出海不生病。”

    呃?

    “有这等神效?”欧阳修抬头道:“怎么弄?”

    “炒来吃,焯水凉拌……还有夹大饼……还有……煮汤……鲜美的很。”

    老欧阳口水都要出来了,“去,弄出来尝尝。”

    “您……不怕中毒?”

    秦臻觉得欧阳修有些太馋了,担心他是在试探。

    “中什么毒?”

    欧阳修指着常建仁手中的东西,“他都生吃了,老夫怕个什么。”

    负责记录的常建仁很纠结的看着手中的毛笔,心想这东西不能生吃吧?欧阳相公是看错了?我刚才只是习惯性的舔了一下笔尖啊!

    他不知道欧阳修的眼神不好,把他手中的毛笔看成了一把豆芽。

    但没事儿,本来大家就准备弄来吃吃的。

    一群人把豆芽收了,然后上了甲板,喊道:“让厨子来!”

    厨子兴高采烈的来了,等看到豆芽后一脸懵逼,“军主,这是何物?”

    “豆芽。”

    “怎么弄?”

    “这个……”秦臻看着常建仁,“那日是几种?”

    “炒,和肉一起炒;还有凉拌,煮了之后凉拌,多放些辣酱;最后是煮汤,也放些肉……”

    “是。”厨子去了。

    众人坐在甲板上,微风习习,欧阳修问道:“这东西有何用?”

    “出海容易得病,那等病无药可治,唯有一个办法,就是吃菜蔬。”

    “这般神奇?”

    “咱们大宋的人出海都带着木桶,木桶里有土,可以种菜,可人太多,必须要多带些木桶和土,太占地方了。一旦有个什么事,很容易被断掉……”

    “官家说邙山书院对此有深究,下官去向沈郡公请教,他说了豆芽。”

    稍后几种做法的豆芽上来了,欧阳修筷子翻飞,最后定格在凉拌豆芽上。

    “脆生,还嫩……”

    “辣酱好啊!”

    “下饭。”

    “……”

    一顿豆芽大餐吃下来,欧阳修心满意足的道:“这个豆芽怎么做的?”

    “简单!”

    秦臻说道:“就是泡发了豆子,然后桶里铺沙……”

    真是很简单啊!

    欧阳修满意的道:“回头老夫让家人弄弄,那个……此事……很重要?”

    秦臻点头,认真的道:“很重要。”

    “知道了。”

    欧阳修上马而去,一边打着嗝,一边想着刚才豆芽发出来的神奇。

    一路回宫复命,这次没法,政事堂把曾公亮踢出来和他结伴一起去。

    一句话,宰辅单独见官家还是免了吧。

    两人一路进去,沈安已经先到了。

    大殿外,一个小火炉火焰升腾,沈安手持铁锅在颠勺……

    这个技能他如今练的有模有样了,一口铁锅在他的手中上下抖动,锅里的菜上下翻飞……

    陈忠珩在边上觉得好基友这一手真帅,想来想去不知道怎么夸才好,最后拽了个文:“神乎其技矣!”

    赵曙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厮最近还是长进了些。

    沈安随口问道:“何其太雅?”

    陈忠珩脱口而出道:“那就是耍的一口好锅……”

    赞!

    沈安起锅,然后说道:“官家,这就是炒豆芽。”

    “我尝尝。”

    边上的厨子一脸纠结,觉得沈安剥夺了自己的权利。

    “嗯……”

    赵曙微微眯眼,“一口咬下去,脆,却不是生。有肉味,咸香……还有些微甜……极好,下饭极好……”

    “官家,臣回来了。”

    欧阳修吸吸鼻子,说道:“臣刚才在金明池吃了一顿豆芽,只是嗅着这味道……真香!”

    沈安出手,那自然不同凡响。

    可赵曙却没搭理他,又尝了一筷子,说道:“这炒豆芽得配炊饼才好吃,要硬实的。”

    这位也是个美食家啊!

    沈安看看他的小腹,觉得有些悲伤。

    竟然也开始凸起了吗?

    在等待炊饼的过程中,赵曙摸出了大力丸,娴熟的吃了一丸。

    “这个东西对那个什么病真有用处?”

    他先前已经听沈安说了那种病的危害,堪称是远航的最大阻碍。

    “加上茶叶,还有咱们的泡菜腌菜……”

    托大吃货帝国的福气,大宋内部有许多种选择,沈安只是想了想,就找到了替代品。

    “那些简单。”

    赵曙忍不住又吃了豆芽,“这个更简单,带着豆子上船即可。”

    他看着欧阳修问道:“水军那边如何看?”

    这件事他当然不会只听沈安说,还得要看水军那边的反馈情况。

    “水军那边说还得试试……”

    吃了一顿豆芽大餐的欧阳修很是精神,正在琢磨回家叫人试试,以后每日至少吃一次豆芽。

    ——刚才路上他已经问过药铺了,豆芽在神龙本草经里就有记载,叫做大豆黄卷,效用非凡呐!

    “怎么试?”

    赵曙皱眉道:“难道要出海一趟,那未免劳师动众。”

    “官家,可以去寻了那种病的病人。”

    欧阳修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可沈安却说道:“官家,草原上喜欢喝茶……每年榷场都要卖出不少茶叶,为何?就是因为他们缺少菜蔬。”

    草原部族逐草而居,不可能说去种植蔬菜……特别是到了冬季,那更是要命。

    “他们只能从茶叶里摄取和菜蔬类似的东西,否则就会和那些水军将士一般的生病。”

    赵曙点点头,“让皇城司去问问。”

    他看着沈安,“若此事为真,你的功劳不小。”

    呵呵!

    又是功劳啊!

    沈安有些寂寞的出了皇城,他仔细想了想,没发现有值得自己出手打断腿的人。

    空有功劳而不能用,真是让人遗憾啊!

    “沈郡公……”

    一声悲呼传来,一个人影闪现……

    呯!

    闻小种一动,就挡在了沈安的前面,然后一拳打倒了扑过来的男子。

    男子倒在地上,泪水滑落,“沈郡公……饶命!”

    “这是……”

    沈安仔细一看,“这不是钟定吗?”

    男子正是在酒楼里牛皮哄哄的钟定,那日他说是要让沈安一家男的为奴,女的为娼,随后沈安一句话就让他的生意关门,现在看来日子不是很好过啊!

    钟定爬起来哀求道:“沈郡公,某那日口无遮拦,是有人怂恿,并非是某……”

    这个不要脸的家伙。

    沈安茫然道:“什么怂恿?什么口无遮拦?”

    钟定一怔,那些话他当然不敢当众说出来,可不说出来的话,看沈安的模样,分明就是准备装傻。

    “那个……”

    沈安皱眉道:“看你可怜,那个小种,给他些钱买东西吃。哎!这年头可怜人太多,某也没办法啊!”

    闻小种摸了一把铜钱出来,俯身放在钟定的身前,说道:“这是我家郎君给的,赶紧去弄吃的吧。”

    “某……”

    钟定再穷家里的温饱也是不愁的,他来此求沈安,求的是网开一面,让黄寅恢复给自己供货。

    “可怜的。”

    沈安摇摇头,上马远去。

    边上有人认出了钟定,惊呼道:“这不是钟员外吗?怎地和乞丐般的。”

    操蛋啊!

    钟定赶紧爬起来就跑,身后一阵议论。

    旋即钟定上街乞讨的消息就传出去了。

    “钟家如何了?”

    回到家中后,沈安问了闻小种。

    闻小种说道:“钟家如今坐吃山空,钟定四处去寻人帮忙,花钱如流水,家中的开销被压了几次,如今连仆役都怨声载道了。”

    “时机成熟了。”

    沈安坐在书房里,看了一眼外面。

    外面,赵五五和果果路过,笑声清脆。

    “果果说让他穷,那么……准备吧。”

    “是。”

    闻小种点头。小娘子说要让钟定一家子变穷,那老天爷都不能阻拦钟家变成穷光蛋。

    沈安坐在那里看书,花花跑了进来,站在边上看着他,狗眼里全是好奇。

    “看什么?”

    沈安摸摸它的头顶,笑眯眯的道:“回头给你啃骨头。”

    花花呜咽一声,趴了下去。

    “哥哥!”

    果果跑了进来,赵五五在后面。

    “哥哥,外面有人来了,好凶!”

    果果的脸蛋红彤彤的,沈安皱眉道:“别晒太久了。”

    “好。”

    沈安起身,花花也爬了起来,还伸个懒腰,那腰弯曲了一下,然后摇摇尾巴,跟在果果的身侧。

    “哥哥,那人看着像是辽人,开始还客气,后来就凶神恶煞的,问什么……大力丸……”

    这是被发现了?

    操蛋啊!

    沈安问道:“今日的功课做完了?”

    “哥哥……”

    果果噘嘴,沈安板着脸道:“没有通融的余地,去,做完了……回头带你出门去玩耍。”

    果果马上就转忧为喜,带着花花一溜烟就跑了。

    哎!

    总是不忍心啊!

    沈安心情不错的去了前院。

    “郎君,这人说是辽使……”

    庄老实指着个晒的漆黑的男子,“一进来就说咱们家弄了什么大力丸坑人。”

    男子穿着确实是辽人的习惯,只是脸上被晒的比较惨,看着和昆仑奴差不多。

第1337章 想当年,纵横千里

    “大辽使者耶律敦。”

    辽人拱手,然后愤怒的道:“宋人的密谍在中京城肆虐,大力丸毒害着大辽百姓,卷走了无数金钱,大辽抓获了其中一人,用刑拷打之后……”

    他盯着沈安,一字一吐的道:“他说是你弄出来的骗局!”

    咯噔!

    庄老实想到了沈家庄里的作坊,那里源源不断的在生产着大力丸,可大宋却不见售卖……

    而且每隔一阵子就有金银从北方而来。

    沈家在北方有什么生意?

    没有啊!

    那就是大力丸在辽国作孽。

    这下被人抓了现形,麻烦了啊!

    若是辽国抓到了把柄……想想,不说辽国会讨伐他,国内那些新政反对派们也会揭竿而起,到时候沈安就是前后受敌,危险了啊!

    可沈安却淡淡的道:“什么东西?”

    “大力丸!”

    使者怒道:“你弄出了大力丸在大辽行骗!”

    “大力丸是沈家出的,可沈家卖给了别人,剩下的事和沈家无关,明白吗?”

    沈安不悦的道:“什么骗局……沈家的人在里面吗?大宋有人在里面吗?拷打……这等拙劣的手段也敢在沈家施展?”

    耶律敦眼中厉色一闪,“证据确凿,某带来了供词……”

    “看看。”

    他拿出一个信封,沈安一把抢过……

    “别撕!”

    耶律敦的眼中有喜色闪过。

    只要沈安一撕,那就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你不心虚你撕碎口供做什么?

    可沈安却摇摇头,随手把信封丢在地上,“某现在就能炮制出上百份辽人在汴梁的水井里下毒的供状,你可要看吗?”

    他真的能。

    只需去弄几个擅长模仿笔迹的人来,随便创造些供词,甚至还可以在供词上弄些血迹什么的。

    要多像就有多像!

    闻小种想起沈安逼迫交趾使者李柏写了几本关于李日尊的私密史,让李柏从此只能成为交奸,不禁觉得辽人的手段真的太差了。

    和沈安相比,他们手段不够新颖,而且也不够无耻。

    “你!”

    耶律敦刚想说话,沈安走近一步,冷冷的道:“宋辽边境戒备森严,谁能把那些大力丸送过去?大宋吗?还是沈某人,荒谬!”

    “某……”

    “某什么?”沈安再逼近一步,“你说有口供,那人是谁?是谁的人?”

    “是皇城司的密谍!”

    “皇城司的密谍!”沈安想到了曹佾归来后去寻的那家人,私下给了许多钱粮,说是有事只管去曹家招呼。

    曹佾说那个兄弟浑身浴血,主动留下来断后,是条好汉子。

    那某信你!

    沈安毫不犹豫的道:“若是他活着出现在白沟河,某就认了这个污蔑又如何?若是不能,你当如何?”

    沈安说话间下意识的去摸腰间。

    这是要拔刀的意思啊!

    耶律敦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那人熬不过刑,没了。”

    好兄弟!

    沈安知道,那位兄弟绝对是战死了!

    兄弟,一路走好。

    他突然伸手。

    啪!

    耶律敦捂着脸退后一步,喝道:“弄他!”

    这是他下意识的呼喊,话才出口他就后悔了。

    沈安纹丝不动,庄老实却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呐……”

    外面冲进来十余个辽使的随从,而这边闻小种带着陈洛和姚链站在了沈安的身边。

    耶律敦叫人动手是下意识的举措,说完就后悔了。可等看到沈安的身边只有三人时,他心动了。

    出发前他就得知了一件事,那就是耶律洪基对沈安恨之入骨,谁若是能干掉沈安,保证高官厚禄。

    可干掉沈安之后,他怕是会暴怒的宋皇下令乱刀砍死……

    死了我一个,造福全家人……

    如何?

    这一刻他真的心动了。

    可随即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渐渐密集。

    而且听着就是往这边来了。

    脚步声在大门外停住。

    外面有两个辽人在,耶律敦只听到了一声怒吼:“退后!”

    接着外面就是一阵呼喊。

    “动手!”

    “打!”

    瞬间各种声音传来。

    “救命……”

    所有的声音结束,耶律敦缓缓回身。

    门外一群大宋百姓。

    他们手持着各种‘兵器’,耶律敦甚至看到一个妇人的手中拿着一个不知道干啥用的细长铁钎……

    铁钎闪闪发光,让人胆寒。

    这些人都是榆林巷的居民,沈家的街坊。

    以前看到他们时,总是很客气,偶尔也会八卦外面的热闹……

    这些让人觉得他们很平凡的小市民,此刻眼中全是凶狠,让耶律敦想到了草原上的狼群。

    地上躺着两个辽人,浑身上下都是脚印,那脑袋看着和猪头差不多。

    这是勇士啊!

    此次来汴梁‘诈’一把,他带来的都是勇士,好歹输人不输阵啊!

    可现在这两个勇士就像是被一群大汉给蹂躏过了一般的狼狈。

    这是勇士?

    耶律敦回身,看着一脸从容的沈安,这才知道他的底气何在。

    他拱手强笑道:“咱们到宋皇的面前再说话。”

    这是外强中干。

    沈安看着他脸上的巴掌印,突然想起了自己刚到汴梁时的那一夜。

    那一夜是他第一次见到辽人策马冲击,包拯就挡在那里,寸步不退。

    可再看看现在的辽人……

    怎么像是丧家之犬呢?

    “哈哈哈哈!”

    沈安的笑声回荡在沈家上空,辽使带着人灰溜溜的出了榆林巷,巷子口,张八年站在那里,冷冷的道:“某多年未去北方,大概有些老朋友已经忘记了当年的张八年……也忘记了那些尸骸……”

    他走近一步,耶律敦不禁退后一步。

    “当年……”

    “当年辽人密谍在汴梁杀了两个亲事官,随即远遁,某一人北上,越过白沟河,在涿州杀了两人。涿州侦骑四处,某却已经去了幽州。幽州死五人,某在墙壁上留了五个字,大宋张八年!”

    耶律敦站在那里发呆。

    “如今有人竟然敢在大宋再度出手,真当以为某老迈不堪了吗?”

    张八年的身形一动,耶律敦下意识的疾退……

    他的战马人立而起,双脚蹄踩踏下来。

    耶律敦庆幸自己有一匹通人性的好马,见状就喊道:“踩死他!”

    只是一爪,战马的胸口出现了五个血洞。

    战马痛极长嘶,身体下坠。

    张八年一爪抓去,抓在了战马的脑门上,一拉!

    嘭!

    庞大的战马倒在地上挣扎着,目光呆滞……

    张八年看向了往后退的耶律敦。

    “某没动手!”

    耶律敦怕了,一直在后面看的沈安见状就说道:“某无事。”

    此刻大宋占据上风,无需动辽使,让他看看大宋的现状,回去禀告给耶律洪基,这才是煎熬。

    张八年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这家伙,脾气不好啊!

    但想到当年张八年竟然也有这等纵横千里的壮举,沈安就觉得这人值得敬佩。

    他喊道:“老张,来一罐辣酱不?”

    张八年定然是得知了辽使进城就甩开了陪同文官,来到了榆林巷的事儿,于是孤身前来,准备在辽使动手时出手。

    有人会问,为何以前辽使嚣张时张八年不出手。

    这便是势!

    国力下滑,势不在大宋这边,张八年出手就是错。

    这不是胆怯,而是彼时的大宋无法承受激怒辽人的后果。

    而现在却不同了,辽人多次吃瘪,若是辽使还敢在汴梁城中动手,张八年就敢收拾他。

    这便是大势!

    沈安只是习惯性的问一声,可张八年却止步道:“要辣一些的。”

    沈安愕然,说道:“某亲自去做。”

    “好!”

    张八年渐渐远去。

    但却留下了传说。

    “原来当年的张八年竟然这般热血啊!”

    “可不是,一路追杀过去,直至幽州,斩杀敌人后留字,全身而退,这就是传奇啊!”

    “真是厉害!”

    “刚才你们看到了没有,那战马弹起来,张八年只是一爪就把它拉了下来,再一爪直接毙命。”

    “若是某会这等手段就好了。”

    “你就做梦吧,没见张八年那么瘦,手伸出来看着就像是没肉似的。”

    “难道练他这个武艺还得要瘦?”

    “……”

    百姓议论纷纷,沈安回身拱手,“多谢各位街坊相助。”

    今日庄老实只是吆喝了一声,街坊们就倾巢出动,这份情义殊为难得。

    “应该的!”

    一个老人说道:“沈郡公住在榆林巷,咱们街坊邻居都与有荣焉,这些辽人敢来找麻烦,弄不死他们。”

    街坊们都是意气风发的模样,让沈安心中一动。

    以往他们别说是动手,估摸着看到辽人跋扈都只能躲着。

    现在他们有勇气一起出手,这得益于越发强大的内部环境,以及各种各种利好消息的灌输。

    一次不够就两次……多次胜利的消息传来,百姓自然心气就高了。

    一个男子急匆匆的过来,近前说道:“辽使往皇城去了。”

    “这么急切?”

    使者初到汴梁,首先该去驿馆歇息等待通知,这是规矩。

    可辽使却直接去了皇城,这是想说什么?

    来人是密谍,他急促的道:“有人听到他在说什么西夏……”

    “某这就去。”

    外交之事必定要有沈安在。

    他一路去了皇城,晚了辽使一步。两人在皇城外再度碰头,心情各异。

    “西夏那边也在泛滥……”

    辽使冲着沈安笑了笑,脸上的巴掌印看着更高了些,很是狰狞。

    西夏?

    西夏穷啊!

    沈安觉得老鼠会在那边应当没多大的发展余地,最多是权贵们玩一把。

    “那些牧民把自家的牛羊卖掉,只为了买大力丸,可大力丸能当饭吃?沈安,梁太后如今怕是想吃了你的肉!”

    “某不是唐长老!”

    沈安淡淡的道:“大力丸某敞开了卖,谁都能买,至于买回去做什么,关某何事?”

    他说的轻巧,心中却已经在狂喜了。

    西夏竟然也中招了吗?

    一个老鼠会,竟然同时坑了辽国和西夏,这真是……一箭双雕啊!

    他打个哈哈就进了皇城,一进去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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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8章 史上最无耻的骗局

    唐仁很忙。

    钱庄吸储放贷对于他而言是个新鲜事物,他必须要努力学习,事必躬亲,才能慢慢摸透里面的奥妙。

    所以在被召进宫后,他的脑子里依旧全是钱庄的事儿。

    “耶律洪基突然派来了使者,使者忘形,一进城就去了榆林巷,是什么让他这般失态?”

    赵曙的问题让唐仁暂时忘却了钱庄的事儿,他想了想,“陛下,怕是大力丸把辽人坑惨了。”

    嗯?

    大力丸在辽国肆虐这个赵曙知道,但肆虐到什么程度,他真的不清楚。

    “怎么一个说法?”他有些不解的道:“难道值当耶律洪基为此派出使者?”

    两国之间派出使者是一件很严肃的事儿,最常见的就是年底互派使者,祝贺对方新年好。

    其次就是有事情需要沟通时,临时派出使者。

    以往是辽国派出的多,他们需要观察大宋的情况,并威慑一番,维持大辽的霸主地位。

    但从两国开战之后,使者往来就少了许多,赵曙已经做好了年底辽使不来的准备。

    可这离年底还早着呢,使者竟然就来了。

    这个不用说就是有事。

    曹佾才将从辽国逃脱,耶律洪基派出使者……难道是想抗议大宋派出密谍去辽国?

    但这个不可能。

    两国互派密谍不是新闻,包括西夏在内,他们在大宋的眼线也不少。

    “陛下,大力丸……臣当时在辽境时,发现他们下面的百姓穷……真穷!”

    韩琦不解的道:“既然穷,那就该谨慎些,应当远离大力丸才是。”

    曹佾归来后,说大力丸风行辽国,到处都是。

    赵曙昨日才去看了自己的小金库,出来时难得的笑容满面,随后大方的赏赐了宫中人,甚至还让人给妻子弄了一套金饰。

    天可怜见,在上次被沈安搜刮走了宫中的金子后,高滔滔多久都没打新首饰了,这一下感动的她那个啥……疑心顿起,觉得赵曙是不是偷偷的临幸了谁,然后觉得亏心了,就弄了这个来弥补。

    于是昨夜赵曙就被动的那个啥了几回,现在看着很是疲惫,几次想打哈欠都强行忍住了。

    唐仁看着韩琦,觉得这位还真是不懂下面百姓的想法,“韩相,那些辽人穷,而且还蒙昧。可穷则思变的道理谁都懂,他们渴望能脱离贫困,可怎么脱离贫困?”

    这一刻唐仁找到了状态,他仿佛是回到了广南西路的山间,面对那些土人侃侃而谈……

    “他们能看到的就是牛羊,而牛羊就那么多,他们怎么能脱离贫困?”

    “他们整日放牧种地,眼前能看到的就是那么一块地,那么一块天,心中纵然有千般想法,万般渴求,最终也只是梦一场罢了。”

    “而大力丸恰在此时出现,你只需买一份就能获得继续售卖的资格……”

    “谁没有亲戚朋友?把大力丸卖给你的亲戚朋友,让他们继续往下卖,你继续能有分成。这就是人在家中做,钱从天上来……韩相,这等好事,在那些人看来就是天赐良机,抓不住可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韩琦点头,“老夫都被你说的心动了。”

    “心动不如行动!”

    唐仁继续说道:“有一个人吃了甜头,就会吸引十个人来买大力丸……这就和老鼠生崽似的,一窝接着一窝,最后辽国遍地都是大力丸……”

    “大宋挣钱不算多,更多的钱都留在了辽国。”

    欧阳修觉得很可惜,要是把钱全都赚回来,估摸着辽国不用打,就穷的跪地喊爹爹,然后求大宋借点钱。

    “不,整个谋划钱恰好是最不重要的。”

    唐仁淡定的道:“那些人陷入了这个发财的梦里面,会不思生产。农人懒散种地,牧人懒散放牧,军士懒散操练……”

    这个辽国在下滑!

    赵曙激动的道:“这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啊!”

    韩琦赞赏的对唐仁说道:“你这番话让老夫受益良多,两国之间除去兵戈相见之外,还有这等杀人不见血的法子,让人脊背发寒。”

    唐仁拱手告退,“钱庄事多,臣请告退。”

    赵曙点头,目送着他出去,说道:“这是个勤勉的臣子,眼光独到……”

    “再磨砺些时候,就能用一用。”

    这是在提醒宰辅们:唐仁在朕的小本子上了,你们别坑他。

    韩琦笑道:“他才多大,竟然就得了陛下的青眼,臣不禁都有些羡慕了。”

    曾公亮说道:“他上次出使辽国很出色,更是差点被辽人抓获,这等人,小处精细,大处不失于从容,真是不错。”

    唐仁一路出去,在路上遇到了进宫的沈安。

    他躬身行礼,前方带路的内侍心中讶然。

    “官家让下官来说说大力丸之事。”

    沈安随意拱手,说道:“这是小事,钱庄那边才是大事,你要盯紧了。对了,对面的夏家兄弟如何了?”

    “他们的生意还不错。”

    唐仁笑道:“只是有人看不惯,一直说弄垮他们。”

    沈安摇头,“百姓差钱呐!”

    唐仁正色道:“沈郡公高见,下官知道了。”

    “钱庄之事千丝万缕,谨慎些。”

    “是。”

    沈安颔首而去,唐仁目送着他消失在视线内,这才转身出宫。

    那内侍想到先前君臣对唐仁的夸赞,可见唐仁以后的仕途当不可限量。

    这样一位红人,竟然对沈安这般恭谨?

    他听说过沈安对唐仁的帮助,可那也只是帮助啊!

    他更听过一位老内侍说过一番话……

    ——想做大官,那你就得独立。什么叫做独立?哪怕面对首相你都得不卑不亢,从容不迫。不如此,你怎能做大官?

    大官的大,一是指官阶,但更多的是指大气。

    做官到了一定的程度,那气势自然不同凡俗,格局要大!

    可唐仁却对沈安太过恭谨了吧?

    走了一段路后,内侍忍不住说道:“沈郡公看着很和气……”

    你为何这般恭谨呢?

    “是很和气。”

    唐仁随口说道。

    内侍觉得心痒难耐,“那您……怎地像是学生似的恭谨呢?”

    这是个好奇心浓郁的内侍。

    唐仁看了他一眼,很平静的道:“某本就是沈郡公的学生。”

    内侍心中一震,想起了看着不打眼的沈安在某些人的口中是那么的平庸。

    什么叫做平庸?

    让他们来看看最近的红人唐仁对沈安的态度,他们的脸可会疼?

    快到宫门时,耶律敦被带了进来。

    两边相遇,耶律敦认识唐仁,唐仁却不认识他。

    “唐仁……”

    耶律敦咬牙切齿的道:“你在大辽和萧迭衣相互勾结,一个大力丸骗了多少人。”

    唐仁皱眉看着他,“你是谁?”

    呃!

    大家都觉得唐仁会辩驳,可他只是淡淡的一句你是谁,就让局势变了。

    哥不认识你啊!

    你算哪根葱?

    这是羞辱!

    耶律敦刚想发怒,唐仁淡淡的道:“这里是汴梁!”

    他微微颔首,然后出宫。

    这里是汴梁!

    这话很简单,却格外的有力。

    内侍把唐仁送出去,然后急匆匆的往回赶。

    他看到了一个低头沉思的辽使。

    五个字:这里是汴梁!

    不是中京城。

    大宋现在早已不在乎辽人的威胁,你若是再哔哔,说不得某就会收拾你。

    这就是那五个字里蕴含的意思。

    而辽使显然是忌惮了。

    一路进宫,当见到赵曙时,耶律敦行礼,随后说道:“大力丸在大辽肆虐,骗局横行,骗子却在南国逍遥,大辽皇帝陛下郑重告诫宋皇,立刻停止大力丸的输送。”

    众人都在看着他。

    耶律敦抬头,有些纳闷。

    这是怎么了?

    韩琦有些不解的道:“后面不该是还有一句话?”

    曾公亮点头,“老夫就等着这句话呢!”

    这就像是等待着楼上那一只靴子落地。

    什么话?

    耶律敦一怔,旋即面色发红。

    是了,以往的辽使在遇到这等事,最后一句话定然是这样的:否则大辽铁骑南下,生灵涂炭什么的。

    现在竟然没有了吗?

    大宋君臣都有些不大适应。

    但心情却极为舒坦。

    这辽人也就是那么回事啊!

    眼瞅着自己打不过大宋,马上就摇身一变,来了个告诫。

    兵戈相见呢?

    没了。

    天气很热,可赵曙却觉得像是刚吃了一碗冰酪,从内到外都在散发着舒爽的气息。

    “郑重告诫……”

    赵曙这才知道大力丸究竟让辽人有多头痛。

    他说道:“此事……沈安。”

    始作俑者就在那里,一脸的无辜。

    “陛下,大力丸是臣卖的没错,可臣没卖去北方啊!”

    “这是无耻的污蔑!”

    他看着耶律敦,“证据何在?”

    耶律敦冷笑道:“大辽国中遍地大力丸,这便是证据。”

    “谁卖的?”沈安问道。

    “除去你之外,还有谁?”

    耶律敦想到大辽连重臣们都在吃大力丸,不禁怒道:“这是史上最无耻的骗局!”

    是啊!

    大伙儿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所看过的历史往事,好像真没有这等骗了一个国家的大型骗局。

    沈安这本事……

    这一刻赵曙觉得有这么一个臣子真是太让人惬意了。

    “证据!”

    沈安冷冷的道:“可抓到某送货的人了吗?”

    “你的人把货送到了北方……”

    这个辽人已经侦查到了,证据确凿,你沈安别想耍赖。

    “然后呢?”

    沈安再问,神色平静。

    在还没开始卖大力丸之前,他就已经规划好了这一切。

    什么狗屁的证据!

    渣渣!

    “然后……”

    耶律敦咬牙切齿的道:“然后你联络了大辽的败类,让他们把大力丸送了进去……”

    “那些败类,姑且称之为败类吧,和大宋有何关系?”

    沈安咄咄逼人的道:“你没做过生意吗?钱货两讫的道理可明白?”

    这是规矩!

    不管是宋辽的商人都遵循的规矩。

    “在货物出手之后,那些大力丸就和沈某,就和大宋再无半点关系,懂不懂?”

    耶律敦只觉得胸口发闷,想吐些东西。

    “懂不懂?”

    沈安再问,“不懂你出什么使?做什么使者?”

    呯!

    耶律敦突然两眼一翻,就这么平平的倒在地上。

    卧槽!

    辽使竟然被他说晕了……

第1339章 刘展断腿,以德报怨

    辽使晕过去了。

    两国之间的交往,使者晕倒的事儿绝无仅有。

    所以殿内的君臣楞了一下。

    他们都想起了当年沈安在殿内一番话把辽使弄疯了的事儿。

    那是先帝还在时,沈安当堂一番古怪的话,辽使就发狂了,说了萧观音的许多坏话……

    而现在同样是一番话,辽使马上就翻了白眼……

    这沈安莫不是使者的对头?

    “叫人去救治!”

    赵曙很无奈,等那些人把辽人抬起来时,有人惊呼道:“后脑好大的包。”

    听到这话,赵曙就觉得很欢乐。

    这和大宋可没关系,是他自己摔的。

    使者一路被抬着出宫,随从在宫外见到了,顿时大怒,有人喊道:“宋人动手了!”

    悲愤啊!

    这时一人过来,沉声道:“要和谁动手?”

    随从怒道:“卑鄙无耻的宋人!”

    那人单手握住刀柄,“如此某便要为这句卑鄙无耻讨个公道。”

    “你是谁?”

    “某大宋水军都虞侯,常建仁!”

    噗!

    仿佛一阵大风吹过,耶律敦的随从齐齐后退。

    排骨将军!

    据闻此人作战悍不畏死,每战必身先士卒,率先攀登。

    关键他以前是画师啊!

    这人把画笔一丢,竟然就成了所向无敌的悍将。

    谁敢和他哔哔?

    皇城外安静了下来。

    常建仁目光转动,说道:“这里是汴梁!”

    是。

    在他的目光之下,辽人纷纷低头。

    “壮哉!”

    一个来枢密院办事的文官见到这一幕,不禁赞道:“这煌煌气势,让某想到了汉唐。”

    常建仁就是去枢密院的。

    在得知水军抓获了近两万人的精壮俘虏后,韩绛痛快的给了船厂钱款,随即战船交付,水军上下一阵欢呼。

    那么接下来就是招募新兵,并展开操练,这一切都需要枢密院的首肯。

    富弼很闲。

    和忙碌的政事堂相比,枢密院的事更加的细一些,也就是接地气一些。

    但富弼好歹是宰辅啊!

    那等小事他自然不肯多管,于是就闲极无聊。

    见到常建仁时,他问道:“水军的目标是什么?”

    常建仁没有丝毫犹豫,“在海上维护大宋的利益。”

    富弼点头,“如今天下太平,唯有水军时常出击……这大宋啊!两条腿,希望能均衡吧,否则就变成了跛子。”

    外面来了一个小吏,“相公,官家刚下了令,让北边和西北协助暗香运送货物。”

    “什么意思?”

    富弼问道:“官家怎么下了这么一道令?”

    小吏摇头,“小人不知。不过辽使方才在殿内被沈郡公一番话说晕了过去,随后官家说沈郡公此举有大功于国,正好刘学士来求见陛下,言语间出言不逊,被沈郡公追打……”

    “救命啊……”这时外面传来了惊呼声,接着脚步声远去。

    操蛋啊!

    富弼捂额道:“辽使竟然被沈安说晕了?”

    小吏点头,一脸崇拜之色,“沈郡公太厉害了。”

    富弼叹道:“是很厉害啊!可也很麻烦。”

    小吏依旧很崇拜的道:“他竟然敢打断刘学士的腿,大宋立国至今好像还从未有过。”

    高人啊!

    富弼嘴角抽搐了一下,说道:“他立功太多了,要消磨一些才行,不过刘展的腿他不敢打断……”

    刘展的地位高了些,打断了他的腿,下一次你沈安想打断谁的腿?

    宰辅的吗?

    那样会朝堂大乱,国将不国。

    小吏遗憾的道:“是了,刘学士太高了些。”

    他大抵是觉得太遗憾了,见不到高官被沈安断腿。

    可沈安真心的没想过打断刘展的腿啊!

    他只想着自己最近几天早上没操练,所以想跑一跑。

    谁让刘展说话太难听呢?

    追出了皇城之后,沈安就止步了,神清气爽的对牵马过来的闻小种说道:“钟定那边如何了?”

    妹妹说要让种家变穷,沈安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什么要把沈家的男人变成奴隶,女人变成那个啥……

    没杀你就算是沈某人宽宏大量了。

    闻小种说道:“钟定最近在寻门路,想另寻一家能供货的皮商。可北方就黄寅,而西北那边还不明。”

    走私这事儿没有大张旗鼓的道理,所以究竟暗地里有多少人在北方和西北走私皮革,沈安真心的不知道。

    他摸着下巴,“要不……钟定没见过黄春吧?”

    闻小种摇头,沈安满意的道:“让春哥装扮一下,装作是西北那边的皮革商人,剩下的……”

    他挑挑眉,闻小种点头,“是,小人明白,这就是去城外通知黄春,不过郎君……”

    “什么?”

    沈安在看着对面扶膝喘息的刘展,狞笑了一下。

    刘展此刻冷静了下来,才发现自己是被沈安给吓唬了。

    不过是口角而已,沈安怎么可能会打断他的腿?

    这一路从宫中狂奔出来,官家没派人来管,可见也知道沈安是玩闹。

    某的老脸啊!

    闻小种看了刘展一眼,“郎君,您还是心慈手软了些,王郎君上次说刘展这等人就该弄死他,省得恶心人。”

    “元泽只可分析事情,不可做事。去吧。”

    沈安觉得王雱最适合担任的职务就是狗头军师,类似于电脑。

    闻小种才走,沈安就作势往刘展那边扑一下,见他躲闪,不禁大笑起来,然后准备回去。

    “小贼!”

    刘展恼怒,心想哪日寻机再弹劾沈安一次,不不不,沈安最近圣眷很稳,弹劾他怕是无用。要不就弹劾他的人。

    比如说……唐仁、折克行他们。还有那个苏轼。

    他听到身后有些震动的声音,还有人在惊呼。

    沈安眼中多了些惊色,招手:“闪开啊!”

    刘展冷笑:“你说闪开就闪开?你当老夫是谁?”

    他今日已经足够丢脸了,再听沈安的话闪开,那还不如辞官归家为好。

    然后他听到了马的长嘶,很是疯狂的那种。

    什么意思?

    他缓缓回身,就见到了一匹疯狂的驽马。

    惊马了!

    刘展瞬间就作出了反应。

    他毫不犹豫的往左边退去。

    这个反应之快,让人忍不住击节叫好。

    “好!”

    沈安就叫了声好!

    老刘的身手真是敏捷啊!

    皇城外有摊贩,有食客,此刻那些小贩和食客见沈安先是提醒刘展躲避,如今更是为刘展避开了而叫好,不禁都赞叹不已。

    “沈郡公和刘学士是对头,可关键时刻,沈郡公竟然这般关切,可见德行高深,真是我辈楷模啊!”

    “……”

    楷模二字还未落下,那车夫已经被吓尿了。

    刘展身穿官服,一看就是高官。

    车夫下意识的就死命拉住了缰绳。

    而驽马此刻也觉得累了,于是就前蹄腾起,后脚转动了一下……

    马车被拉着往右边猛地冲了一下。

    呯!

    刚避开的刘展被马车撞飞了出去……

    噗!

    尘土飞扬。

    “好脏!”

    刘展先干呕了一下,然后目光下移,看着自己的小腿……

    断了吧?

    虽然小腿被裤子遮住了,可那股剧痛猛烈的袭来。

    “啊……”

    守门的军士傻眼了,急忙冲了出来。

    有人拉开刘展的裤子,一看那弯曲的模样,就回头喊道:“刘学士的腿断了!”

    这话恍如春雷,轰隆着就滚进了宫中,一路炸过去。

    “刘展的腿断了。”

    “怎么断的?”

    “沈安追打!”

    赵曙怒不可遏,觉得那年轻人做事太过莽撞,太过跋扈。

    “拿了来!”

    帝王一怒,就要收拾人了。

    陈忠珩确信好基友今日大抵难逃责罚,就准备让人去政事堂报信。

    可还没等他找到人,外面又来了消息。

    “刘学士是在皇城外被马车撞断了腿。”

    好!

    陈忠珩差点把好字喊了出来。

    就在他低头捂嘴时,赵曙问道:“沈安那时何在?”

    “沈郡公当时还提醒了刘学士,不过刘学士并未听从劝告。”

    那个倒霉催的刘展啊!

    赵曙心情转好,说道:“虽然是对头,可沈安还知道提醒,不错。”

    沈安是不错,他此刻就在刘展的身边,看那断腿的角度就喊道:“弄了夹板来,还有绳子。”

    刘展痛的打滚,沈安按不住,“再来人。”

    正好常建仁出来,他双手按住了刘展的肩头,因为练刀而磨出来的老茧把刘展弄的更痛了。

    “夹住!”

    夹板夹住断腿,沈安问道:“弄了担架来。”

    早有人跑去了,却找不到担架。

    “蠢!”

    刘展躺在那里被按住了,见沈安抬头喝骂道:“两根竹子,用门板架上去,绳子捆好就是了。”

    这便是临机之变。

    果然是名将啊!

    稍后将担架做好弄来,沈安和常建仁把刘展抬上去,吩咐道:“赶紧去寻了接骨最好的郎中。钱不是事,只管去。”

    两个军士抬了担架一路狂奔,刘展抬头努力后望,却看不到沈安。

    他的眼神复杂,渐渐闭上。

    大家是对头啊!

    沈安站在那里,有小贩弄了盆水过来,他洗了。

    “郎君,您为何要出手相助刘展?”

    闻小种觉得沈安不是那等宽宏大量之辈,所以很好奇。

    常建仁也很好奇。

    沈安淡淡的道:“某师承邙山神医,医者仁心,怎可见死不救!”

    常建仁拱手赞道:“沈郡公德行高深,果然是名不虚传。”

    稍后在回去的路上,不死心的闻小种再度问了这个问题。

    沈安打个哈欠,“做人不要太狠……”

    这和狠有什么关系?

    “此刻汴梁城中定然传着某以德服人,以德报怨的消息,回头某弄垮了钟家,那些人也不好意思说某下手狠毒……”

    竟然是为了这个?

    闻小种差点就跌落马下。

    这位郎君果然还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出手帮助刘展的瞬间,已经在为未来着手了。

    果然是高瞻远瞩啊!

    可某怎么觉得和这样的郎君在一起,脊背有些发寒呢?

第1340章 钟家有救了

    “你可还好?”

    刘家,刘展躺在床上,小腿的剧痛不断传来,让他痛苦不堪。

    但当看到吕诲进来时,他忍住了剧痛。

    “某还好。”

    吕诲坐在床边的凳上,刘展见了微微皱眉。

    边上的仆役点头,示意等吕诲走后自己会擦洗凳子。

    刘展心中微安,问道:“想说什么?”

    他微微冷笑。

    都是来看笑话的吧?

    大伙儿因为反对新政走到了一起,但彼此之间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底细。

    司马光为啥会被隐隐视为反对派的领袖?

    就是因为他的君子形象!

    大伙儿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在了一起,但你不能坑我,有了好处你不能少给我。

    这一切谁来主持?

    当然需要一位君子。

    司马光舍我其谁!

    吕诲身体微微前俯,仔细看了看刘展小腿上的夹板,“听闻沈安为你包扎,老夫开始以为这是医者仁心,可后来一想,他沈安打断过许多人的腿,可曾为对方医治?没有。所以老夫以为,他这是在谋划些什么……老夫此来是想告诉你,安心养病,差了什么只管说。对了,君实那里晚些也会过来……”

    刘展皱眉道:“谋划……他就算是把某的腿治好如初,某也不会为此改变初衷……新政让人惊惶,百姓和士绅,天下官吏,无不惊惶……大宋该平稳走下去,而不是激进。这一点不变,沈安就是某的对头,永不改变!”

    “如此就好。”

    吕诲并未掩饰自己试探刘展态度的来意,见刘展坚定,就起身给他拉拉薄被,轻声道:“安心,一切有我等在,你只管安心养病。”

    刘展点头,“送吕知杂。”

    外面的儿子进来,送了吕诲出去。

    “郎君,小人把这凳子拿去洗洗,趁着太阳大晒晒……”

    仆役过来,单手拿起吕诲刚才坐过的凳子。

    “烧了。”

    刘展的眼中多了冷色,仆役惊讶,“郎君,烧了?”

    “烧了。”

    “……是!”

    刘展闭上眼睛,疼痛袭来。

    “人心险恶,防备……总是没错的。”

    一直在边上的管家轻声道:“郎君,吕知杂……终究是名相之后。”

    “名相之后……”

    刘展动了一下腿,不禁轻嘶一声,然后有些恼火的道:“这世间最不乏老子英雄儿混蛋之辈,吕诲若是有祖父的一半本事,今日也该坐在政事堂里调理阴阳,而不是在御史台都只能混个侍御史,还得排在唐介之后。”

    “是。”管家上前一步,看了夹板没乱后,说道:“郎君,这位吕知杂可是以敢于弹劾著称,动辄弹劾重臣宰辅,朝野都称耿直……”

    “耿直?”刘展觉得断腿处的疼痛轻了些,不禁松了一口气,“他若是耿直忠心,就该弹劾该弹劾之人,而不是盯着重臣宰辅不放。这个天下值得弹劾的多了去,他为何不管?”

    “这……”管家猜测道:“求名?”

    “嘿嘿!”

    刘展嘿嘿笑着,渐渐默然。

    ……

    吕诲一路出去,快到御史台时,遇到了钟定。

    “吕知杂……”

    钟定看着一脸喜色,吕诲点点头,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各自离去。

    “郎君,快些吧,那人从西北过来,看着很不耐烦呢!”

    随从在催促,以往若是如此,钟定能把他打成烂泥,但现在他就是烂泥,只要能让钟家的生意延续下去,他什么都能干。

    “权贵权贵,无钱你就得有权,可如今钟家就靠着往日的名头过日子,哪来的权利?没了钱,那些人会冷眼相看,以后就会和钟家渐行渐远……嘿!渐行渐远!”

    钟定上马,眉间全是坚毅,“某马上到家,你先去请了那人来,还有,令人准备酒菜,府中的歌姬……准备。”

    这就是钟家最后的底蕴了,只是都需要钱,若是生意不能恢复,那就会一一散去。

    正如苏轼以后成了倒霉蛋,什么歌姬都只能丢下不管,只带着一个王朝云过日子。

    他一路想着此事,等到家时,门子低声道:“那人浑身的味……皮革味,还有血腥味……”

    西北民风彪悍,西夏人更是蛮横。

    在那种地方走私皮革,手头上没有人命才见鬼了。

    机会来了啊!

    钟定心中一喜,交代道:“马上去查证他的身份。”

    有人出去了。

    钟定恨不能马上去见那人,但权贵的矜持让他先去沐浴更衣。

    出来后,外面的仆役低声道:“那人在吃肉喝酒,看着很馋。”

    钟定点头,“馋就对了,那边是有好羊肉,可味道哪里比得过汴梁?去看看。”

    有人过来,稍后集结了十余人,簇拥着钟定去了。

    到了偏厅,就见一个大汉坐在案几前,一手拿小刀,一手抓着羊腿,削一片就塞进嘴里……

    “可是苗春?”

    大汉抬头,嘴角全是油脂,他笑道:“正是某。”

    “我家郎君来了,你竟然大喇喇的坐着,放肆!”

    仆役呵斥了一下,大汉眯眼看着他,淡淡的道:“某此次去了西北,见到的权贵比你家郎君还厉害,可在钱的面前依旧对某好言相待……怎地,你家不想做?那某就去寻另一家罢了。只要手中有皮子,某怕了谁来……”

    他霍然起身,拍拍腰间,俾睨的道:“某一人就敢去西北,一把刀子折服了一帮子悍匪,从此成为某的兄弟,就靠着这些人,某去了西夏,一路畅通无阻……怎地,你家想留客不成?”

    话音未落,他拿起一个碟子就扔了过来。

    咻!

    呯!

    一个仆役中招,满头是血。

    “罢了!”

    钟定止住了仆役们的冲势,问道:“你有多少皮子?”

    苗春斜睨着他,“你想要多少?管你牛皮羊皮马皮,要多少有多少!”

    一个仆役问道:“西夏哪来那么多皮子?”

    “蠢货!”

    苗春坐下,淡淡的道:“大宋断了榷场,他们的皮子卖给谁?积累了好几年,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是啊!

    西夏被大宋揍了几次,又和辽人打的头破血流,但最惨的还是被大宋断了榷场。

    后世人很难理解现在的西夏对于贸易的渴求,在那块地方是可以养马,出好马,甚至还有不少耕地,可其它东西呢?

    衣食住行,一国百姓需要多少东西?

    可许多东西西夏都没有,只能通过榷场来和大宋交易。

    有人说中原贫瘠,那是他们没去塞外看看。

    老祖宗当年筚路蓝缕的走到今日,占据的都是好地方。

    钟定走过去坐下,问道:“可有皮子?”

    “几箱子,在你家。”

    苗春又开始吃了起来。

    钟定看着管家,管家点头,“都是好皮子,而且小人还找了家里的行家来看,确实是西北那边的。”

    钟家做了多年的皮革生意,对这个最是懂行了。

    那么就定了啊!

    钟定心中一喜,问道:“有多少?”

    苗春抬头看了他一眼,嘴里嚼着羊肉,含糊不清的道:“就在城外,想要多少有多少。”

    “城外哪里?”

    钟定不见兔子不撒鹰。

    “钱呢?”苗春伸手在牙缝前拽住了什么,用力一拉,一条白色的筋被拉了出来,他舌头一舔,把筋舔了进去。

    钟定皱眉,有些恶心。

    “没钱……”

    苗春起身道:“没钱某就走了。”

    “谁说钟家没钱?”钟定沉声道:“可某要看看有多少货。”

    “好说。”

    “现在就去看看。”

    钟定盯住了苗春。

    “好说!”

    苗春拎起剩下一半的羊腿,仰头把酒壶里的酒喝了,最后还颠了几下,把最后几滴喝了下去,这才恋恋不舍的道:“西北的酒烈,却难喝!走!”

    一行人出了城,稍后到了一个破旧的村子里。

    “这里就是咱们放货的地方。”

    一路进了一个院子,有两个大汉在,他们看了钟定等人一眼,“哥哥,可是有钱人来了?”

    “是有钱人,你等注意些外面,别被人盯住了这里。”

    几个房间一一打开,苗春站在外面,“自己去看吧。”

    钟定进了其中一件,里面竟然全是箱子。味道很刺鼻,各种皮革的味儿。

    他打开一个箱子,拿出一块羊皮来。

    他家就是做这个的,所以只是摸了一下,他就断定这是好羊皮。

    他又翻了几个箱子,结果全是。

    “如何?”

    苗春打个哈欠,然后说道:“赶紧的吧。”

    “仔细看。”

    可钟定却担心下面有假,于是带着人一一翻开查看。

    等他查了一半时,外面的苗春已经睡着了。

    “没错!”

    抽查了一半都是,剩下的无需再看。

    “郎君,钟家……”

    跟来的管家泪水涟涟。

    钟家有救了啊!

    钟定呼吸急促,看了一眼外面,说道:“去借钱!还有,让人在这里盯着。”

    “好。”

    出了这里,钟定叫醒了苗春,“钟家都要了,以后你有多少我家要多少。”

    “那简单。”苗春打个哈欠,“给钱就是了。”

    “好!”

    双方约定了明日傍晚在此交易,然后各自散去。

    不过钟定留了两个人在这里,作为监视。

    等到了晚上时,苗春悄然出去。

    刚出了院子,有人摸过来,“春哥,钟定在外面放了两个人盯着。”

    “果然狡猾。”

    黄春说道:“告诉郎君,明日傍晚交易……”

    “好。”

    黄春问道:“郎君准备怎么弄?”

    乡兵嘿嘿的笑道:“郎君说,此次要让钟家一贫如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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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1章 悍匪沈安

    “沈安要对付钟定。”

    张八年接到了线报。

    “怎么弄?”

    他左手拿着小水壶,热水冲进了茶盏里,随即放下水壶,拿起铜茶筅搅和。

    茶水表面开始出现泡沫,张八年只是微微用力,那茶筅搅动的越发的快了,泡沫很是浓厚。

    他放下茶筅,看着那个图案,心满意足的喝了一口。

    “不知道怎么弄,不过城外那个地方被咱们的人发现了。”

    “盯着邙山军。”

    张八年很有兴趣去看看沈安的热闹。

    “他不是号称名将吗?”他看着泡沫渐渐均匀,心满意足的道:“咱们就来一个螳螂捕蝉……”

    ……

    第二天下午,沈安本想提早吃晚饭,可毛豆却嚎哭不休,而芋头跟着捣蛋,被杨卓雪拍了一巴掌,仿佛是被打开了泪腺,一下就泪雨磅礴起来。

    “哇……”

    很惆怅啊!

    沈安终于知道后来那些人家不乐意生几个孩子的缘故了,经济原因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再也受不起那等折磨了。

    “某不吃了。”

    时辰到了,他安抚了一下妻子,冲着芋头瞪眼,然后嘱咐果果帮着哄孩子,这才焦头烂额的出门。

    “这当爹的……难啊!”

    出门办事还得牵挂着家里的妻儿,这男人真难啊!

    闻小种木然。

    出了榆林巷,前方两个少女站着,其中一人嫣然一笑,招手,“闻郎君……”

    呵呵!

    是马潇潇,闻小种的崇拜者。

    闻小种皱眉,“很麻烦。”

    “沈郡公好。”

    边上的王定儿笑吟吟的福身。

    少女朝气蓬勃的笑脸让人精神一振。

    “你们这是去哪?”

    沈安看了一眼前方,严宝玉在那里等候,不远处还有几个乡兵。

    他再抬头看了看天色。

    “月黑风高……”

    王定儿抬头,见云淡风轻,晚霞下瑞气万千,不禁赞道:“沈郡公这是看到了晚些时候的天色吗?果真是连天文都知道呢!沈郡公……”

    她低头,沈安已经和闻小种过去了,而马潇潇照例被闻小种推倒在地上。

    “哎!”

    王定儿叹道:“你何苦要喜欢他呢?”

    马潇潇爬起来,冷哼一声,“我就喜欢他。”

    前方,沈安劝道:“既然有喜欢你的,那就娶了吧,若是不放心,某让人去问问她家的底细。”

    闻小种摇头,“不是放心的不能娶,否则小人担心会在晚上弄死她。”

    艹!

    沈安觉得身体一冷,骂道:“这是汴梁,不是你待的土匪窝!”

    “没办法,一直是这样。”

    刺客没有安全感,若是感觉身边的女人不安全,有威胁,那闻小种还真有可能会弄死她。

    罢了罢了。

    沈安熄了做媒的心思。

    稍后出城,天色渐渐暗淡。

    到了庄子外围时,有乡兵来迎。

    “郎君,外围两个人。”

    “咱们的人呢?”

    “有人去了钟家,要看着他家把钱带上,跟着一路出城,看时辰……”

    乡兵抬头看看夕阳,“应当马上到了。”

    沈安点头,“准备吧。”

    随即乡兵们散开。

    夕阳照在原野上,远处的村子有炊烟渺渺升起,一股子味道隐隐传来。

    “这是牛粪的味道。”

    闻小种浑身放松的深呼吸着,看来很喜欢这股农家的味道。

    有人在远处不知道是烧什么,烟雾弥漫。

    夕阳渐渐落下……

    几辆马车缓缓而来……

    车边是五骑,还有步行的十余人。

    这些都是钟定的根基,能为他效死的忠仆。

    有这些人在,那苗春若是敢动手抢钱,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他看了骑马在外面的苗春同伙一眼,不禁冷冷一笑。

    他提议进城交易,可苗春却说这些皮革是走私进来的,怕被查。

    没有渠道的莽夫罢了!

    钟定想到这里,不禁讥诮的道:“以后咱们该多找些人来进货,否则容易受制于人。”

    他此次借了不少钱,就等着这一下彻底翻本。

    “等咱们家重新翻身了,某发誓定然要给沈安好看。”

    随行的忠仆有人说道:“郎君,该去联络咱们的人了。”

    “去吧。”

    一个忠仆策马过去,远方出现了一个人影,两人碰头,忠仆招手。

    “稳妥了,哈哈哈哈!”

    钟定不禁大笑了起来。

    这个笑声中掺杂了些别的杂音。

    马蹄声骤然而来,原野的尽头,骑兵就像是魔鬼般的冒了出来。

    “有人来了!”

    “是骑兵!”

    “肯定是巡检司的人!”

    巡检司负责治安,设卡追寻逃犯只是小意思,骑兵也是必备的,只是看地方多少而已。

    钟定慌乱的回身,“回去,马上回去!”

    “定然是有人来弄走私皮革了。”

    他们觉得是官方的人来抓走私,于是疯狂奔逃。

    可骑马能逃,大车咋办?

    车夫也吓坏了,见骑兵渐渐逼近,就跳下车来跟着跑。

    “快跑啊!”

    钟定知道一旦被抓住,赵曙绝对饶不了自己,所以没命的奔逃着。

    走私可以,收走私的货物也行,但别被抓住了,否则对权贵没多少好感的官家会让你崩溃。

    他一路逃到了城门口,喘息未定,突然想起一件事,就问了守门的军士:“今日可有骑兵出城?”

    抓走私不可能动用军队吧?

    那些骑兵……按理该是巡检司的人,可巡检司哪里有那么雄壮的战马?

    不对!

    军士认识他,随口道:“没有。”

    一串铜钱丢过去,军士马上就换了笑脸,“今日从早到晚都没骑兵进出过。”

    卧槽!

    钟定策马掉头,打马就跑。

    “哎哎哎!这是不进城了还是什么?”

    那些仆役也不解,但还是跟着回去。

    骑马的那几人好说,可步行的那些人就惨了。

    一路打马到了刚才的地方,钟定傻眼了。

    “大车呢?”

    天色昏暗,他跳下马来,茫然四处查看。

    “大车哪去了?”

    “某的钱呢?钱呢?”

    地上的车辙证明先前这里确实是有大车路过,车辙通往了远方。

    “去看看!”

    钟定上马,有人在前面打起火把,跟着车辙步行。

    半个时辰后,几辆大车被找到了。

    拉车的牛哞哞的叫唤着,自由自在的拉着空车在吃草。

    爽快啊!

    钟定疯狂的跑过去,车上车下仔细查看,可一个铜钱都没有。

    “某的钱啊!”

    他仰天悲呼着。

    那些钱大多是借的,他哪里有钱还?

    “去,那个苗春……把皮子抢过来!”

    钟定咬牙切齿的想到了唯一止损的办法。

    于是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冲进了小村里。

    小村里空无一人。

    “人呢?”

    他冲进了那个院子里。

    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几个房间的门都敞开着。

    家仆进去查看了一下,面色惨白的出来,“郎君,没了,就剩下味道了。”

    皮革的味道很重,地上甚至还能找到几根毛……

    “苍天呐!”

    钟定悲呼着,而在另一处,带人靠近这边的张八年等人被拦截了。

    火把猎猎,照的人模模糊糊的,仿佛带着血光。

    “你等是谁?”

    数十人的骑兵都是便衣,不,都是黑衣,而且还蒙面……

    只是当头的那个蒙面人张八年有些眼熟。

    “张都知,还请等片刻!”

    打头的那人一开口,张八年就骂道:“沈安那个王八蛋,他怎么知道某会来?”

    呵呵!

    蒙面的黄春不语。

    出门有春哥,不用担心被人阴啊!

    张八年此刻在沈安的心中已经成了老阴比,回头一定会报复回来。

    “黄春!”张八年沉声道:“你也敢拦某的路吗?”

    呵呵!

    黄春笑道:“张都知……一人好不是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张八年心中恼怒,“退后!”

    他策马前冲。

    “弩弓!”

    对面的骑兵们突然亮出了弩弓。

    这些都是乡兵!

    操蛋的沈安啊!

    张八年一人前冲,他打赌黄春不敢让人放箭。

    “放箭!”

    箭矢密集飞来,张八年下意识的下马,手中的长刀挥舞。

    可箭矢都落在了前方。

    “张都知,再来……某可就不客气了!”

    黄春的声音森然。

    “沈安想造反吗?”

    张八年从未想过沈安竟然这般大胆,不禁怒了。

    “你来做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张八年身体一僵。

    骑兵们分开,一个蒙面男子策马出来。

    张八年回身,“滚回去!”

    麾下愕然,旋即打马消失在黑夜之中。

    张八年回身拱手:“大王……您为何在此?”

    蒙面男子说道:“我出城散散心。”

    张八年抬头望天:这天都黑了,散的哪门子心?

    张八年懂了,有赵顼在,这事儿他只能咽下去。

    可那个不要脸的沈安呢?

    上次他出手断掉了钟家的皮革进货渠道,这次出手是干啥?

    下狠手了啊!

    那个不要脸的家伙,他在哪?

    张八年抬头打量,却找不到沈安。

    “我们走。”

    蒙面骑兵远去,张八年站在那里,苦笑道:“沈安啊沈安,你把大王带成了悍匪,官家迟早有一日发现了会收拾你。”

    一国皇子竟然蒙面出来打劫权贵,这要是传出去,赵曙估摸着都不用做人了。至于沈安……赵曙绝对会让他的屁股开花。

    “郎君您醒醒啊……”

    “郎君……”

    远处传来了喊声,张八年黑着脸骂道:“那个沈安,果然是个悍匪!”

    钟定是被抬着进城的。

    有人问道:“你家这是怎么了?”

    仆役刚想说话,钟定突然醒来,喊道:“骗子……都是骗子!”

    有人说道:“先前他们出城带了好几辆大车,如今大车上空荡荡的……”

    钟家遭遇了骗子,倾家荡产了!

    债主连夜登门要钱,可钟家哪里有钱,只能推诿。

    “把房子抵了!”

    债主们可不会怕一个落魄的权贵。

    钟家的房子很值钱,有心人算过了之后,债主们心满意足的准备等明天去开封府报官要债。

    而更多的人在猜测是谁坑了钟家。

    “沈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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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2章 朕太难了

    赵曙在吃宵夜。

    随着小金库的不断膨胀,他也有些放松自己,今日吃个宵夜,明日定几套首饰什么的。

    宵夜是一碗酒酿丸子,微甜,还有一点儿酒酿的微酸,极为好吃。

    丸子进嘴,张八年急匆匆的来了。

    赵曙摆手,仔细品味着丸子。

    软糯,加上酒酿醇厚的味道,让人不禁觉得这便是天下至美的美食。

    清雅,却带着一丝野性。

    好吃啊!

    赵曙放下调羹,淡淡的道:“说吧,谁惹祸了。”

    这个时间点除非是辽国或是西夏出兵了,否则不会有国事来打扰他。那么不用猜,多半是谁惹出事情来了。

    张八年低头,“沈安今日坑了钟定……”

    “哦!”

    赵曙又舀了一勺酒酿丸子,然后细细的品着。

    张八年嗅到了那股子香味,酒酿和糯米混合的味道,很是清雅。

    味道不错啊!

    他在想念自己屋里的那一坛子辣酱。

    据闻是沈安亲自出手做的,时至今日,全天下能让他亲自出手的人,大抵不超过两只手。

    “钟定借了不少钱,被坑了之后当即昏迷,被抬了回来,债主们顷刻登门,钟家上下哭哭啼啼的,恍如末日……”

    “哦!”

    赵曙放下调羹,心满意足的道:“食物再美,却不可尽兴,否则痴肥……人亦是如此,做事当留余地,大宋开国百年,养了一群猪!”

    这个尖刻的官家啊!

    张八年低头。

    “外界说什么杯酒释兵权,不过是钱财诱惑加上大军压阵罢了。”赵曙讥笑道:“太祖皇帝要天下平稳,所以做个模样出来,否则那些人哪里会有好结果,开国……开国倒下了无数对手,可最后倒下的多半是那些功臣。”

    汉朝就是如此,以后的大明也是如此……

    张八年的背上冒汗了。

    “当年的荣华富贵至今百年了,够不够?嗯?”

    张八年再低头。

    他明白了官家的意思。

    沈安此举没证据,就算是让包拯去查也查不出来。

    而钟定倒霉对大宋有何坏处?

    没有!

    只有好处!

    当权贵活成了祸害时,不是这个王朝要崩塌,就是有人要收拾他们。

    明朝时,皇亲国戚权贵们活成了祸害,没人能收拾他们,最后还是一个驿卒出手,杀成了一座尸山,一洼血海。

    而赵曙显然有收拾这些人的心思,不过不是那么急切。

    所以沈安出手,他自然视而不见。

    张八年知道了,刚想说赵顼也,高滔滔来了。

    “官家怎地还在吃?”

    高滔滔笑道:“好些衣裳都穿不得了。”

    官家竟然胖的原先的衣裳都穿不得了?

    张八年不禁瞥了一眼。

    呃!

    赵曙微微皱眉,有些恼火的道:“我吃得不多,为何发胖?”

    说着他习惯性的摸了一颗大力丸,飞速剥开塞进嘴里。

    张八年觉得官家是在自欺欺人。

    大力丸他也吃过几日,结果那几日胃口大开,幸而他是怎么吃都是这副模样,否则鹰爪功定然会被废掉。

    干瘦,是因为那全是紧实的肉,经过秘法苦练,药水浸泡之后,即可媲美钢铁,这才有了一爪镇汴梁的威名。

    当然,这个威名只是皇城司内部的说法。

    不过官家……

    张八年飞速看了一眼,觉得确实是胖了。

    “臣告退。”

    他躬身倒退,赵曙伸手,“沈安的功劳有些多了,你可抓到了证据?”

    这是要抹去一些。

    张八年很膈应的道:“官家,臣失职了。”

    赵曙皱眉:“罢了,那小子奸猾,想来是处心积虑要弄钟家,那是城外,论兵法你可不如他,所以非战之罪,去吧。”

    张八年觉得很难堪。

    回到皇城司时,他恼火的道:“先前为何没有发现那些骑兵的踪迹?”

    手下们面面相觑,有人说道:“都知,那沈安用兵如神,当年他率军从北边回来,那可是一路被辽军围杀啊!那是多少辽军?”

    “那是逃。”

    张八年此刻深恨自己不懂兵法,否则今夜定然要拿住沈安的现行。

    “此事我皇城司丢了人,不捞回来……以后怎么做事?”一个头目恼怒的道:“都知,查吧,直接查邙山军,好歹给沈安一个教训。”

    张八年阴着脸道:“查,怎么查?军中传言沈安悍勇,邙山军更是悍不畏死,数次深入敌军腹地查探军情,屡次化险为夷……这便是沈安的倚仗……”

    查了沈安的倚仗,他绝对会翻脸。

    那头目说道:“都知,咱们的人去查沈安家,也未曾见他恼火啊!”

    “蠢货!”

    张八年淡淡的道:“那是他愿意让咱们查。”

    头目心中骇然,“您的意思是说……若是他不愿意,咱们的人去了……”

    他猛地挥手,如同当年在北方斩杀辽人时的那一刀。

    张八年点头。

    一阵夜风吹过,头目不禁打了个寒颤。

    若是沈安愿意,皇城司的人摸进沈家就别想再出来。

    不论兵法,就闻小种那个刺客在沈家待着,天下有几人能轻松进入沈家?

    ……

    “发财了!”

    回到家中后,两个儿子都很乖,毛豆在睡觉,芋头趴在小床边上也睡着了。

    “刚才说是和弟弟玩耍,没几下就睡着了。”

    杨卓雪见他回来,就起身准备把芋头抱回去,可沈安更快,过去轻巧的抱起芋头,边走边说道:“刚才出门捡了几车钱,看来某今年的财运不错啊!”

    “几车钱?”

    杨卓雪自然是不信的,于是去了前院。

    庄老实正在和陈洛等人清点铜钱,整个前院都是麻袋。

    这是去打劫了吗?

    杨卓雪心中不安,等沈安洗澡出来后就问了。

    “就是捡的。”

    这个骗子!

    骗子一觉睡到了天亮,然后精神抖擞的跑步。

    吃完早饭,果果说今日要带芋头上街买东西,还扳着手指头数要买的那些小零碎。

    她仰头求道:“哥哥,你也去吧。”

    她有小金库,但每次跟着哥哥出门,想买什么都不用自己花钱,很欢乐啊!

    沈安随口应了,果果见他答应的太快,就说道:“哥哥会哄人。”

    “哄你是猪。”

    果果眉开眼笑的去换衣裳,沈安站在屋檐下,看着周都督在洒扫,就问道:“最近读书如何?”

    “还行。”

    这是个老实孩子,周都督这个名字算是白瞎了。

    “沈郡公!”

    外面来了人,却是军士。

    “沈郡公,大喜啊!”

    呃!

    沈安心中一喜,问道:“何事?”

    “找到了一个从北方回来的人,说是两月没怎么吃菜蔬了,连炊饼都不吃,水果也不吃,就爱吃羊肉。”

    卧槽!

    这是家里有矿啊!

    电光火石间,沈安想到了另一个方向,不禁欢喜的问道:“发病了?”

    两月不吃菜蔬,不喝茶水,不得败血症那真是见鬼了。

    军士点头,“军主说,后续如何,任凭您吩咐。”

    “好事。”

    沈安大喜,说道:“某先进宫报备。”

    他弄了个豆芽,说是能让出海的人不生病,众人都是半信半疑,有人甚至说他是瞎扯淡。

    哥有淡,但从来都不瞎扯!

    “哥哥……”

    果果换了衣裳,牵着芋头出来,可哥哥却跑了。

    沈安的话回荡在果果的脑海中:“哄你是猪。”

    ……

    一路进宫,赵曙见到他就喝道:“昨日你干的好事!”

    昨夜他暗中计算了一下,很是纠结的发现沈安积累的功劳有些多,他担心这厮会去打断谁的腿,所以马上就镇压了一下。

    “臣就是来请罪的。”

    沈安很诚恳的认了错,“那钟定放话,说是让臣一家男的为奴,女的……臣咽不下这口气,否则就凭钟家那点产业,臣也看不上眼啊!”

    他竟然承认了?

    赵曙内疚了。

    这个年轻人真是不错啊!

    朕还在想着他会不承认,可他竟然进宫主动认罪。

    这份忠心真是难得啊!

    赵曙感动了。

    “赏沈安的小儿子……叫做什么?”

    感动加内疚的赵曙准备打开小金库。

    陈忠珩说道:“叫做毛豆。”

    赵曙笑道:“你那丈人就没有因为这个小名收拾你吗?”

    沈安苦笑道:“有,臣的丈人直接送了一本千字文……”

    “哈哈哈哈!”

    赵曙不禁大笑了起来。

    千字文是孩童的启蒙读物,杨继年送了这本启蒙读物,就是在暗示女婿没文化,赶紧重新回炉读书。

    这对翁婿果然有趣啊!

    赵曙心情大好,说道:“赏赐毛豆金锁一把,玉印一方……”

    一连串的赏赐脱口而出,东西倒是其次,关键都是皇家御制,精细的不行,堪称是宝贝。

    沈安谢恩,赵曙微笑道:“你的功劳所剩不多……”

    这还是暗示,你最近老实些,别折腾。

    “是。”

    沈安很老实的道:“官家,水军找到了一个不吃菜蔬发病的病人,臣想用豆芽给他试试。”

    若是成了,对于水军意义重大,对于出海的人更是意义重大……

    这是什么?

    这就是大功啊!

    赵曙才将消磨了他一些功劳,可这厮眼瞅着又要立功了。

    他一立功,朝中就会风声鹤唳……

    刘展已经在家里躺着了,虽然韩琦亲口说刘展是自家被撞断了腿,可外界依旧不信。于是沈安跋扈,亲手打断了刘学士小腿的消息不胫而走,弹劾的奏疏马上雪片般的飞进了宫中,还有人在堵沈安,群情激昂的说要弄死他。

    朕太难了啊!

第1343章 哄你是猪

    陈庆是个商人,游走于北方到汴梁这一段。

    他做的是牛羊生意,在北方收购牛羊,然后到汴梁贩卖。

    不过是十数年间,他就因此而暴富,身家不菲。

    儿子陈述十六岁,最是活泼的年纪,就一个毛病,馋。

    十六岁的年龄,那胃口仿佛是通往了另一个空间,怎么吃都吃不饱。

    此次他带着陈述去北方,就是让他熟悉这条商路,熟悉那些生意伙伴。

    陈述的表现还不错,跟着陈庆一路砍价、进货、交割……算是走了一遭。

    但他却因此而发现了一种美食,水煮羊肉。

    “就是把羊丢在锅里煮,就放点姜,煮好了撒把盐撕着吃……说是美味。”

    这个就是原汁原味,要好羊肉才能这么做。

    “这一路他顿顿都这么吃……”

    陈庆看着有些憔悴,圆润的脸上多了黯然之色,“让他吃些菜蔬就是不听,小人又……溺爱吧,舍不得呵斥。”

    后世的孩子偏食,许多家长也无可奈何。

    这是医馆,一个年轻人躺在床上,看着精神还不错。

    沈安点点头,边上的郎中低声道:“还请沈郡公指示。”

    这家医馆在汴梁的名气不小,在发现自家儿子不对劲后,陈庆就把他送了过来。

    郎中正准备治疗,恰逢一个水军将领来这里看病,无意间看到了陈述手上的红点,马上就想起了此次船队遭遇的那一拨病情。

    于是这里就被水军接管了。

    郎中本来很是害怕,怕被这些武人给收拾了,等沈安到来后,害怕就变成了狂喜。

    邙山神医的唯一传人,治病从不开药方,但每次出手都不同凡响。

    只要能学到沈安的一点皮毛,郎中觉得自己就算是走大运了。

    “手脚。”

    沈安点头,郎中过去揭开薄被。

    “有红点,这里看着像是淤血。”

    秦臻走过去,把症状给沈安说了,“当时在海外时,兄弟们有的都开始拉稀了,拉的……”

    一言难尽啊!

    手脚有红点,这个是秦臻确认的败血症初发症状。

    “清热败毒!”

    郎中很有几把刷子,诊脉之后,很快给出了意见,只是他一脸渴求的看着沈安,大有求夸赞肯定的意思。

    沈安点头,很是严肃,可心中却慌得一批。

    他想到了败血症,但没想到怎么治疗。

    豆芽能治疗?

    不能。

    他回身,门外站着张八年。

    “如何?”

    张八年才将吃了一次亏,这是来找茬的?

    沈安说道:“确认了,两个月没怎么吃菜蔬和果子,全吃肉,于是就病了。”

    张八年点头,稍后他自然会查证。

    “怎么治疗?”

    “给药。”

    沈安觉得有些烦躁,“然后给豆芽果子菜蔬……”

    “这不是豆芽的功劳。”

    张八年严肃的道:“此刻某不想因公废私,但你得把豆芽的功效弄清楚……”

    是啊!

    沈安知道自己过于乐观了。

    豆芽只能预防维生素缺乏导致败血症,却不能治疗败血症。

    “试一试吧。”

    沈安深吸一口气,“弄几个罪不可赦的人犯……”

    张八年看着他,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就点头道:“某刚才问过了水军的人,他们说一旦解决了此事,功德无量。某亲自去……”

    这确实是功德无量的事,但张八年这个是什么意思?

    沈安有些不解,“你去?”

    “对,某不吃菜蔬,只吃肉,只吃炊饼……”

    老张,你疯了不成?

    沈安皱眉道:“这个病并无绝对治好的把握……”

    败血症应当是感染,而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病人的救治更像是在碰运气。

    张八年的眸子依旧深深的凹陷在眼眶里,看着就像是鬼火在闪烁。

    “某无亲人,死后并无香火祭祀,死了就死了,若是不死,那便是得了大功德……”张八年虔诚的道:“若是有功德,只求神佛庇护,让某死后魂魄能到爹娘的身前……”

    这一刻他的眼眶里竟然多了水光。

    沈安被震撼了。

    冷的和一块冰似的张八年,他冒险去测试败血症,目的只是为了功德。

    而他想用这个功德来换取什么?

    死后能和爹娘团聚。

    “此事你去建言,官家必然会同意,因为担心你舞弊,所以某会参加……”

    张八年的语气很平静,“某欠你个人情。”

    若是沈安捣乱,他也没办法。

    “你……功德之说虚无缥缈……”

    沈安觉得用那些该死的人去测试败血症没问题,死了就是为大宋做贡献,他不会动容,可你张八年这是想干啥?

    微笑突然出现在了这张千年冰山的脸上,“某当年……五岁吧,五岁时某就离开了爹娘……”

    “那人说小时候割了才好,这一批要得就是小的,干净……”

    “进了宫之后,某和那五个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起练武……泡药水……”

    沈安不禁打个寒颤。

    这是疯子啊!

    “每日他就会呵斥我们,一直说什么帝王就是我们的爹娘,原先的爹娘都死了……”

    “那些孩子渐渐忘记了自己的爹娘,他隔一阵子就会问一句爹娘是谁……”

    这是洗脑,让你忘却原先的事情,全身心的把宫中当做是自己的家,把帝王当做是自己的天。

    “每日都要喊官家万岁,每日都要听他说什么是官家给了我们性命,给了我们饭吃……没有官家,我们将永坠地狱……”

    卧槽!

    对一群五六岁的孩子说这些,太过分了吧?

    沈安想起那个场景就觉得瘆的慌。

    “后来……那几个孩子一个个都去了。”

    张八年的眼中冷冰冰的,“那人说只能留一个,每日责罚,于是我们都必须要拼命……手指头破了又好,好了又破……有的受不了……消失了。”

    那种痛苦一般人都受不了吧。

    沈安觉得换了自己的话,多半会半夜一砖头把那人打晕,然后跑路。

    可那是宫中啊!你一个孩子能跑哪去?

    “最后只剩下了某一人,他才渐渐对某好了一些。”

    “他对某赞不绝口,说某就是天生练这个的。后来他和人交谈,说某已经忘记了外面的人事,最是纯净,可……”

    张八年看着远方,“可某一直都记得那个村子,一直都记得某的爹娘……那年……娘哭了……哭着看着某被带走……”

    “某一直记得。最近几年,某经常做梦梦见娘……她一直在哭……”

    张八年木然道,“某什么都记得,就是忘记了回家的路……”

    忘记了回家的路,找不到自己的爹娘……

    “某杀人太多,多的都数不清,死后多半是要下地狱……可某却想陪陪我娘再去。若是有了功德……说不定就能行……”

    ……

    沈安随即就上了奏疏。

    “用罪大恶极的人犯去测试此事……”

    赵曙皱眉,“沈安说是用人犯分成两组,一组不吃菜蔬果子,不喝茶,只吃羊肉咸鱼和炊饼……一组吃这些之外,加豆芽,两月为期……”

    “陛下,若是测试成了,有大用。”

    “是有用。”上次沈安说过了,豆芽于水军有大用,可却没证实过。

    “只是用人来试……”

    赵曙有些犹豫。

    这并不是他仁慈的缘故,而是影响太坏了。

    韩琦说道:“陛下,那些人犯都是些死不足惜之辈,白白死了倒是便宜了他们……”

    曾公亮补了一刀:“陛下,就臣所知道的几个人犯,杀人不眨眼不说,其中一人常年殴打自己的爹娘,最后把亲娘打死了……”

    卧槽!

    赵曙怒道:“该千刀万剐!”

    那是爹娘啊!

    生你养你的爹娘,竟然如此,真是死不足惜!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愉快的定下来了。

    地方选在了一个

    “陛下,张八年说担心有人弄手脚,准备进去监督。”

    这个消息让赵曙有些意外,“他怎么监督?”

    “说是跟着那些人不吃菜蔬果子……”

    赵曙一怔,冷冷的道:“他疯了?”

    来人说道:“他在外面跪着。”

    赵曙走了出去。

    阳光照在那个干瘦的身体上,不注意就会忽略。

    “为何?”

    张八年抬头,“此举有大功德,臣想要功德。”

    赵曙的脸颊动了一下,“死都不怕?”

    张八年是他目前最可信的武力依靠,若是死在里面,他找谁来顶替?

    帝王做事,更多的是从利益角度出发,罕见例外。

    “是。”

    张八年冷冷的回答。

    赵曙扬起手,张八年微微昂首,目光漠然。

    啪!

    干瘦的脑袋动了一下。

    “滚!”

    张八年起身告退。

    “沈安的奏疏里说了,此事九死一生。”

    “是,臣知道。”

    赵曙冷眼看着他,“功德,伺候好了朕就是你的功德,不过你既然如此,那朕也不挽留,去吧。”

    他的眸色冰冷,脑海里已经在想着等张八年死后,用谁接任皇城司都知的事儿。

    帝王无情,如此对天下才是有情。

    随后十余人就被封锁在了皇城外的一个院子里。

    两边厢房各自住着八人,张八年就在左边……

    “吃饭了……咸鱼炊饼……”

    左边有人送饭来了。

    而右边也是如此。

    “吃饭了,咸鱼炊饼,还有豆芽了……”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1344章 大姐饶命

    张八年和那些人进去了。

    沈安本想关注一下,可边境传来消息。

    “西夏人发狂了。”

    富弼很是恼怒的道:“他们在西北边境一带疯狂扫荡……”

    “弄死他们!”

    韩琦一听就怒了,“大宋不去打他们就算是网开一面,梁氏那个女人竟敢如此吗?”

    富弼看了他一眼,用那种很不屑的姿态说道:“听话要听完……老大的人了,为何这般……”

    这般什么?

    幼稚还是轻浮?

    瞬间韩琦就杀气腾腾的挽袖子。

    两个老冤家要出手,赵曙想看,但此刻他更关心梁太后想干什么。

    “好了。说事。”

    韩琦遗憾的放下袖子,富弼冷笑一声,继续说道:“说是有人走私了大力丸进来,开始主要是清扫西夏那边,后来就越境了……”

    这年头要控制越境真的很难啊!

    “原来如此。”

    赵曙开始还以为是梁太后挑衅,谁知道竟然是沈安的锅。

    一个大力丸把耶律洪基弄的要发狂,现在梁太后也没跑,估摸着要被气疯了。

    “西夏贫瘠,这一下怕是……嘿嘿!”

    宰辅们嘿嘿发笑,陈忠珩看看那些内侍,警告了他们一下。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真有些丢人。

    韩琦笑道:“沈安以后得小心了,耶律洪基和梁氏恨他入骨,弄不好会派刺客潜入汴梁……”

    “防不胜防啊!”

    曾公亮赞道:“不过能做到这一步,那算是此生无憾了。”

    臣子做到这一步,堪称是牛笔之极。

    包拯淡淡的道:“前汉时,郅都在国内去了何处,那里的贪官污吏都为之颤栗,后来人人怕他,最后就把他弄到了边境去。可匈奴人得知他来了,竟然不敢再袭边……后来匈奴人更是用木头雕刻了郅都的模样作为箭靶,可无人能射中……其人之威,天地见证……”

    郅都确实是牛逼,前汉的著名酷吏之一,谁都敢下手……

    众人不禁就想起了沈安。

    那厮不就是这样的吗?

    赵允弼家被他纵火烧了,赵允良被他弄得灰头土脸的……

    至于朝中的臣子,对他更是无话可说。

    ——那些断掉的腿就是沈安凶恶的证据!

    赵曙想到这里,不禁叹息一声,然后说道:“此事要应对,梁氏……沈安说那个女人疯狂,要小心。”

    富弼说道:“京城可发援兵。”

    “可!”

    赵曙答应了。

    下午他就接到了消息,曹佾请见。

    “他来做什么?”

    从曹太后回了一趟娘家之后,曹家就弃文转武了,皇城司禀告,说曹家每日操练不辍,很是勤勉。

    而曹佾在万胜军中有折克行的协助,算是初步站稳了脚跟。

    可也只是站稳脚跟啊!

    他来作甚?

    稍后曹佾来了,赵曙问道:“万胜军如何?”

    国舅掌军,在帝王的心中自然要忌惮些,所以折克行就是牵制他的存在。而西北折家又是牵制折克行的存在……

    这便是平衡之道,也有人称之为帝王之学。

    曹佾抬头,“官家,万胜军如今兵强马壮,将士们枕戈待旦,一片忠心……只想为官家效死……”

    一连串的谄媚之言脱口而出,赵曙满头黑线的道:“跟谁学的?折克行?”

    曹佾愕然,“臣是由衷之言,句句发自肺腑啊官家……”

    “那就是沈安!”

    赵曙没好气的道:“你学了他操练厮杀的法子不好?非得要跟着学溜须拍马,可你又没他那等自然而然的本事,好生说话。”

    原来是这样啊!

    曹佾不禁想起了自己的过往,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悲剧,不禁就悲伤了。

    “臣学武不成,学文不成,学道有些天赋……只是臣有一大家子在等着吃饭,臣没办法,就学了些溜须拍马……可竟然都学不好……”

    曹佾看样子都要哭了,赵曙叹道:“说吧,若是事不大,我便允了。”

    曹佾从未求过什么事,他觉得这个面子是要给的。

    瞬间悲伤消散,曹佾说道:“官家,臣听闻要派人去西北……臣觉着万胜军不错。臣自从进了万胜军之后,就下了狠手操练,不是臣自吹,若是把京中的禁军拉出来,除去骑兵之外,万胜军谁都不怕……”

    “不妥……”

    赵曙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万胜军是不错,可曹佾没有独立领军出征的履历,赵曙怎么能信任他?

    “陛下……”

    曹佾跪了,眼泪说来就来:“曹家忠心耿耿,臣一心报国却苦无门路,如今好不容易独领一军,陛下竟然不给机会,那臣还活着做什么?臣以死明志……”

    说着他就站起来,目光转动,盯住了边上的柱子,作势准备冲过去。

    国舅竟然这般吗?

    赵曙开始还觉得有假,可看到曹佾的鼻涕都糊住了自己的嘴,甚至流淌到了下巴,不禁就感动了。

    这不可能是假的!

    “且住!”

    曹佾刚开跑,闻言止步,“陛下……”

    “罢了。”赵曙觉得这般忠心耿耿的臣子不能打击,但又觉得不放心,“折克行跟着去。”

    “是。”

    曹佾吸了一下鼻涕,把赵曙恶心的够呛。

    他摆手道:“既然要去西北,那就赶紧去见见娘娘吧。”

    曹佾告退,出了大殿,他吸吸鼻子,然后摸出手绢擦了鼻涕眼泪。

    “国舅果然是实诚人呐!”

    但凡见到他这个模样的都在赞叹着。

    国舅原先老老实实地在家里修道,得了领军的机会很是感恩,这不来见官家都把眼睛哭肿了。

    是真的肿了。

    “难受啊!”曹佾努力睁开肿胀的眼睛,一直到了后面,见到了自家大姐。

    “这是怎么了?”

    曹太后堪称是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惊的狠角色,可在见到自家老弟眼睛红肿,鼻头发红的模样,不禁有些难过:“家里谁去了?”

    她想到了家里的那些老人,自从自己进宫后,就再也没见过面,想起来不禁有些难过。

    “没谁去。”

    嗯?

    曹太后抬头,问道:“那你为何伤感至此?”

    曹佾的眼睛肿的和核桃似的,鼻头比汴梁最厉害的酒鬼的还红,还有脸上……脸上竟然也红了……

    “大姐……”

    曹佾难为情的道:“先前为了求官家让某去西北。”

    曹太后吸吸鼻子,“有茱萸,有姜汁……还有……小时候你就用过这等小把戏……”

    那双凤眼里顷刻间就多了冷色。

    “大姐,某错了。”

    “啊……”

    “大姐饶命……”

    那边的赵曙稍后也反应过来了。

    “这要哭……记得当年先帝去时,那些哭的最厉害的眼睛也没那么肿吧?”

    陈忠珩欲言又止,赵曙干咳一声,“说话。”

    “官家……”陈忠珩觉得这事儿还是不能瞒,“先前臣嗅到了些姜汁的味道。”

    “好一个曹佾!”

    赵曙怒道:“去看看他在哪,弄回来!”

    稍后曹佾被带来了。

    “这是曹佾?”

    赵曙看着鼻青脸肿的曹佾,不禁说道:“该!”

    被自家大姐打了一顿的曹佾去了沈家。

    “去西北?”

    沈安皱眉道:“西夏人彪悍,你要小心……”

    “那个……”

    曹佾吸吸鼻子,脸上抽搐了一下,“你和梁氏那个女人是不是……”

    他挤挤眼睛,痛的低呼一声,“给封信吧,到时候遇到事了,某正好拿着你的书信去求情。”

    “滚!”

    曹佾笑了笑,“那个……遵道那边如何?”

    “你还算是聪明。”沈安说道:“你没有单独领军出征的经验,所以决断要和遵道商议着来,他是折家子,从小就在西北见惯了西贼肆虐,跟着长辈出击……论经验,你就是个孩子……”

    他看着曹佾,“某这么说不是贬低你,而是想让你留着一条命回来。”

    曹佾点头,“某知道你不会坑某……不,不会往大了坑。”

    上次他被沈安坑了一柄汉剑,想起来不禁有些纠结。

    沈安眼皮子跳了一下,但让他把汉剑还回去是万万不能的。

    “你去了西北,要记住一条……梁氏那个女人,不可用常理去推测,一旦发现梁氏出现,你……”

    他拍拍曹佾的肩膀,“有多远就逃多远,逃回城里去,知道吗?”

    “她不会出来吧?”曹佾觉得沈安多虑了,“一个女人她出来做什么?又不是辽国的萧太后,再说了,她也没有统军的本事不是……”

    沈安盯着他不说话,曹佾点头,“某知道了,一旦听到那个女人要来的消息,马上逃命。”

    沈安点头,“你会庆幸。”

    梁氏那个娘们……真的很猛啊!

    比什么萧太后猛多了。

    她也只是在西夏罢了,若是在辽国或是大宋垂帘听政,怕是这天下都要为之变色。

    随后折克行来了,看着喜不自胜。

    他被憋在了汴梁几年,这次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就如同是猛虎出柙,沈安只希望他别杀红了眼。

    “官家说了,此行主要是把西夏人打回去,别的不管。”

    折克行弄了几坛子酒精,说是对付伤口用,可沈安却知道多半是撒谎。

    喝酒精上阵,这比武松酒后打虎还猛。

    几天后,沈安等人出城送别曹佾和折克行。

    赵顼有些伤感,“安北兄,作首诗吧。”

    作你妹!

    沈安此刻心中伤感,那些诗词都记不起来了。

    可大家都在盯着他,一脸期盼的等待着这位文坛宗师的诗词出炉。

    这个很尴尬啊!

    “车里有人!”

    这时辎重车队里有人大呼小叫的,接着一个满脸漆黑的孩子从雨布下钻了出来,一溜烟就跑。

    “站住!”

    这躲在大军中间是想干啥?

    不查清楚大伙儿都不安心啊!

    于是在场的就准备围堵,那孩子抬头看到了沈安,就喊道:“大哥……”

    “且住!”

    沈安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就叫住了大家。

    “你是……”

    脸上大概是涂抹了锅灰的孩子喊道:“大哥,某是包绶啊!”

    沈安仿佛看到了包拯黑着脸过来,不禁叹道:“你要倒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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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5章 曹御姐真牛,张八年受辱

    包家此刻已经是乱走一团,在朝中的包拯接到消息后,差点就一头栽倒。然后急匆匆的回家,可找遍了家里,却找不到包绶的影子。

    “阿郎……沈郎君带着小郎君回来了。”

    就在他要崩溃的时候,沈安来吗,他牵着包绶来了。

    沈安并未隐瞒,但还是劝了劝,“包公,包绶能潜入进去,并能躲在大车里,这个有天赋啊!”

    熊孩子熊孩子,玩出花样来了才是好孩子。

    包绶感激的看了沈安一眼,心想大哥真够意思。

    等再看向自家老爹时,包绶就慌了。

    “老夫揍人也颇有天赋。来人,拿家法来!”

    “爹爹……”

    “大哥救命……”

    一直回到家中时,沈安都还记得包绶的嚎哭声。

    可回到家中后,毛豆的嚎哭声也不差。

    “这是怎么了?”

    杨卓雪抱着襁褓在转悠,芋头在边上跟着,还叫嚷着:“弟弟想下来……”

    个小兔崽子!

    沈安摸摸他的头顶,“滚蛋!”

    芋头瘪嘴,沈安怕他跟着嚎哭,顺手摸了一个东西塞进他的嘴里。

    杨卓雪眼疾手快,一下就把东西抢了过来,“夫君……”

    沈安一看,竟然是给毛豆以后准备的磨牙棒,不禁笑道:“罢了,两个孩子实在是太吵,为夫带着芋头出去。”

    “咦,果果呢?”

    沈安才发现少了个妹妹。

    “那个什么王定儿请她出去玩耍,说是午时前回来。”

    “才多大的孩子,就知道出门玩耍。”

    沈安嘀咕着,宫中却来人了。

    “娘娘召见。”

    卧槽!

    曹御姐?

    沈安想起曹佾才将走,曹御姐这时候叫自己进去,不是好兆头啊!

    他一路小心翼翼的进了宫,曹御姐出来了,在前面接见了他。

    “大郎去了西北……”

    曹太后很是冷静的问道:“你认为西夏人的袭扰是为何?”

    “咳咳!”

    沈安想说谎,但最后却下不去口,“西夏人被大力丸给祸害的够呛,梁氏并未站稳脚跟,如此她就需要用开战来不断消弭各种矛盾……哪怕是战败……”

    “哪怕是战败?”

    曹太后皱眉道:“她是想把西夏拖上自己的大车上,用开战来裹挟军民同心,谁也别想下车,否则西夏就会万劫不复,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沈安失礼的抬头,很是遗憾的道:“娘娘可惜了。”

    曹太后伸手,边上的女官夏爽送上了茶杯。她端着轻啜一口,很是淡然的道:“为何?”

    “您若是男儿身,当可纵横沙场……”

    沈安很诚恳的说着,他真心的觉得曹御姐能碾压当朝的不少名将,若是能有实战机会,多出征几次,那更是不得了。

    可惜了啊!

    曹太后一怔,然后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

    夏爽从未见过这般开怀大笑的太后,她不禁看向了沈安。

    诚恳!

    现在的沈安看着格外的诚恳认真,还很纯良。

    这样的男人会让人安心。

    夏爽想起了他家里的娘子……

    那个杨卓雪……京城的贵妇交际圈里不大见得着人,一心在家里相夫教子,所以大伙儿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成色……

    这位沈郡公,值得最出色的女子啊!

    上次杨卓雪进宫送礼,惊鸿一瞥,堪称是有礼有节,只是那镜子一出,在场所有的贵妇人都黯然失色。

    可镜子也是沈郡公弄出来的呀!

    这个男子,果真是天才一流的人物,而且还是个文武全才。

    曹太后笑的有些喘息,夏爽给她轻轻抚背。她看着沈安,说道:“有人说老身顾全大局,有人说老身知进退……可就没有人说老身若为男儿身,当可持刀横行天下,你……”

    现在依旧是男尊女卑啊!

    肯定不会有人往这个方向想。

    可沈安来自于后世,后世那些女子,出色的能统领军队,能为高官,能统领偌大的企业……英姿飒爽,不让须眉。

    所以他很自然的就说出了心中所想,让曹太后不禁心情愉悦之极。

    “大郎此行西北,你以为可会遭遇西夏大军吗?”

    “难说。”

    这个沈安真的没法判断,“若是辽国还能预测一番,可西夏却不同,梁氏做事不循规矩,西夏穷,穷横穷横的……娘娘,西夏人最重报复,但凡受辱吃亏,必要报复回来,大有不死不休之意。”

    这是事实。

    小到私人矛盾,大到国家之争,西夏就是这么狂拽吊炸天,把两个强大的邻居震慑的不敢乱动。

    曹太后点头,“老身知道了……”

    她的眉间多了些沉郁,“男儿当持剑杀敌,为国分忧,此行最好遇敌……”

    曹御姐……真是牛啊!

    沈安告退,曹太后被人簇拥着回去。

    夏爽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娘娘,国舅为何非要去西北呢?留在京城……就臣所知,圣人那边也有亲戚在军中呢,不也没去出战吗?”

    “高遵裕?”

    曹太后微微眯眼看着夏爽,那眼神利刃般的。夏爽心中惧怕,急忙跪地请罪:“臣妄言了,请娘娘恕罪。”

    “下次慎言!”

    曹太后大步前行。

    “她家是她家,我家是我家,文官犯错尚有宽宥的余地,尚有挽回的余地,可武人却不同,容不得虚假,容不得作假,更容不得不战而升官……大郎骤然做了万胜军都指挥使,这便是侥幸,老身本想为他推拒,可终究还是私心作祟……可既然从军,定然要杀敌,否则算什么武人?”

    “今日不杀,明日不杀,后日大军出击,你想杀却没这个本事,只会贻误战机,遗祸无穷,死有余辜!”

    曹太后负手而行,右手紧握。

    ……

    沈安出了皇城,就去了那个院子。

    院子大门紧闭,沈安敲门。

    “谁?”

    “沈安!”

    大门打开,露出一张脸,见到是沈安后,就笑了起来,“沈郡公来的正好。”

    开门的人是秦臻,沈安进去后,见常建仁也在,还有几个御医。

    “如何了?”

    沈安进去,几个御医过来介绍情况。

    “这才过了几日,看着没什么差别。”

    “吃豆芽就行了吗?”

    “平常我等都吃菜蔬果子,用豆芽就管用了吗?”

    面对‘医学泰斗’沈安北,御医们开始请教。

    “邙山一脉认为菜蔬和果子里含有一些对人体有益的东西,必不可少。而豆芽里就有,只不过没那么丰富,不过应付出海足够了。”

    出海还有茶叶,大宋风行喝茶,深山樵夫都能和人斗茶,可见一斑。

    有豆芽,有茶叶,再弄点儿泡菜酸菜什么的,齐活了,就算是航行到天尽头也够了。

    而西边的那些家伙一旦发现了大宋的船队出现,定然会出海搜寻……

    来吧,没有菜蔬的日子,让坏血病主宰你们的命运吧。

    沈安觉得自己就和一个恶魔似的,心都黑透了。

    “这样啊!”

    几个御医在嘀咕,大抵就是揣测沈安说的那些对人体有益的东西是什么。

    沈安走到了左边。

    八个人,七个是重犯,一个是张八年。

    张八年坐在里面,闭目不语,七个重犯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秦臻低声道:“说是嘲笑张都知和骷髅似的,张都知没搭理,他们就动手动脚,有个喜好龙阳的……”

    卧槽!

    沈安才发现那七个重犯里,有一个是躺着的,看着人事不省。

    “被张都知一爪子抓在下面,一拉……”

    沈安不禁夹了一下腿,“活该!”

    秦臻点头,“右边是吃豆芽的。”

    沈安过去看了一眼,那八个重犯看着挺精神,见他过来还谄媚的笑了笑。

    “都好好的啊!”

    沈安笑眯眯的走了。

    日子渐渐流逝……

    沈安每日在家带孩子,辽使在汴梁到处转悠,时常去请见赵曙,但连皇城都进不了,最后只得悻悻归国。

    大宋的态度很明显,宋辽是对头,买卖自由,别想着什么终止输送大力丸。可后续却传来消息,走私渠道被毁掉了。

    大力丸已经停运了半月,大力丸的管事陈聪都坐不住了。

    朝中也有些担忧。

    只是这事儿是沈安的产业弄出来的,大伙儿不好意思来问。

    但他们不好意思,可以让人去啊!

    “看来大宋君臣还是有节操的。”

    沈安得了空闲,在家里不是带着儿子芋头玩耍,就是抱着毛豆培养感情,一时间觉得世界太平,大抵有些什么岁月静好的味道。

    当包拯带着包绶大早上来到沈家时,沈安知道那话儿来了。

    “姐姐!”

    包绶就像是刚得了放风的人犯,在沈家开始撒欢。

    “老夫问你,这个大力丸,可还能做下去?”

    切!

    沈安心知肚明,这不是老包要问,而是朝中的君臣在问。

    “肯定。”

    他很笃定的道:“您放心。”

    包拯看着他,点头道:“老夫自然是放心的。”

    “包绶最近在家很是刻苦,就在这里玩耍两日。”

    呃!

    不对吧。

    沈安觉得老包不可能会让包绶有假期,而且竟然是两日,这个不对吧。

    他把包拯送出去,才回到后院就听到了喊声,“姐姐你看……”

    沈安抬头,就看到了屋顶上的包绶。

    包绶手持不知道哪找来的木棍,昂首挺胸,“某是大将军,为了大宋……杀敌!”

    沈安笑了笑,“某要出去一趟,小种留在家里看着包绶,必要时抽屁股。”

    “是。”

    闻小种不放心的对陈洛说道:“要小心。”

    以往出门闻小种是第一护卫人选,现在换了陈洛,他有些小激动。

    “好。”

    他喜滋滋的问道:“郎君,咱们去哪里?”

    “去求见官家。”

    沈安的眼中有些怒火。

第1346章 雨夜来人,北沟河之北

    包拯回了宫中,直接面见赵曙。

    今日在场的人不少,三司使韩绛正在算账。

    “……那大力丸采买了好些东西,汴梁因此而多了些商人,好些人为此找到了营生。还有交的税,宫中也有不少好处,这些加起来不得了啊!”

    “陛下,大力丸的买卖还是收了吧。”

    说着话的是吕诲,他皱眉道:“两国相争,就该堂堂正正,用这等手段,臣以为不妥。既然辽国开始清扫走私,那正好见好就收,如此辽国吃了亏也无话可说。”

    包拯冷冷的道:“当年辽人打草谷可不是什么堂堂正正。当年他们趁着大宋和西夏厮杀时,趁机大军压境,那更不是什么堂堂正正。要堂堂正正,那就一起来,要么就一起不要脸!”

    赞!

    韩琦点头,“老夫说过,做宰辅就别要脸,否则误国!”

    这话对吕诲是个打击。

    ——你整日不是堂堂正正,就是正人君子,一看就不适合做宰辅,歇菜吧。

    吕诲差点想喷他,可沈安恰好求见。

    “陛下,沈安求见。”

    包拯叹息一声,知道沈安还是猜出了风头不对,要亲自出手。

    手撕吕诲?

    稍后外面禀告沈安来了。

    赵曙点头。

    沈安进了大殿。

    他眯眼看着左右。

    看到包拯时,他咧嘴笑了笑,就像是遇到父辈时的那种单纯笑容。

    目光下移,他看到了吕诲,那笑容渐渐收了,然后他冲着吕诲无声说了一句话。

    吕诲的眼神不错,沈安说的很慢,所以他看出来了。

    ——有本事冲某来!

    吕诲握紧双拳,眸色冰冷,无声点头。

    ——老夫怕了你吗?

    沈安行礼,赵曙知道这厮来了怕是没好事,就简略说道:“才将北方来报,辽军在边境清理,斩杀将领十余人,下面的军士被处置的少说数百,有辽国那边来的车队偷偷过境,被骑兵追杀在大宋境内,辽军随即回去,并未袭扰……”

    这一下不但是走私渠道被毁,连参与走私的人都被剿灭了,还怎么做?

    耶律洪基还是下了狠手,大力丸做不成了啊!

    赵曙想到自己的小金库从此少了一个进项,不禁有些心痛。

    “陛下,断不了!”

    沈安坚定的道:“臣坚信辽人那边会继续打通这条走私的路,不会太久。”

    “你……”赵曙眉间跳了一下,“作坊暂停了吧。”

    再生产下去,他担心沈安会亏本。

    “陛下,此事再坚持,只会有损大宋的颜面,停了吧。”

    吕诲觉得这事儿真的很丢人,把大宋的脸面都丢尽了。

    “一个国家去走私……”

    他摇头轻叹。

    赵曙看着沈安,微微摇头,示意此事还是停了为好。

    “陛下,臣不惧这些。”

    沈安淡淡的道:“若是亏了,是沈家的事,与旁人无关。”

    啪!

    这一巴掌抽向了吕诲。

    你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至于什么一个国家走私,大力丸只送到雄州,剩下的路由辽国走私商自己想办法,和大宋有半文钱的关系吗?

    沈安都懒得解释,他看了吕诲一眼,说道:“经商如同沙场征战,要有定力,要有谋略……动辄惶然,动辄退缩……做什么生意?杀什么敌?”

    这是讥讽吕诲胆怯。

    作为臣子而言,你讥讽我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我胆小。

    吕诲沉声道:“你竟然不识好歹,那就让大家拭目以待。”

    “要赌些什么吗?”

    大宋禁赌,可当着官家的面,沈安却大喇喇的向吕诲邀战。

    吕诲挣扎了一下,他真的很想答应,可想到沈安随便就砸几万贯的手笔,他跟不上啊!

    沈安见了不禁大乐,然后告退。

    吕诲很恼火,可沈安在出去前却又说了一句话,“太有钱了,这日子就是这么无趣,且还很枯燥啊!”

    韩琦嘴角抽搐了一下,觉得这小子太讨打了。

    赵曙莞尔一笑,旋即又担心沈安到时候弄了巨量的大力丸出来却没地方卖。

    要不就在大宋内部卖?

    这个念头一起他就有些慌。

    大力丸大力丸,朕怎么听到这个名字就心慌呢?

    他是担心有人有样学样在大宋内部玩这个。

    ……

    沈安回到家中后就化身为超级奶爸,每日带着孩子不亦乐乎。

    “我儿子真英俊。”

    抱着毛豆的沈安由衷的赞叹着。

    一阵风吹过,沈安抬头,见有乌云过来,不禁赞道:“要凉快了。”

    “轰隆!”

    雷声响起,沈安担心吓到毛豆,就抱着他回去。

    “打雷了,要下雨了……收衣服了。”

    庄老实站在前院,扯着嗓子在喊。

    “知道了。”

    一阵鸡飞狗跳的收拾,雨水落下。

    花花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窝在沈安的脚边,舒坦极了。

    这场雨一直下到了晚上,沈安觉得气温因此而下降了七八度,太巴适了。

    晚上把毛豆哄睡了,然后沈安就和杨卓雪早早睡了。

    “……你轻点啊!”

    “夫君,这个不行……”

    “……”

    等他们夫妻消停了时,大雨磅礴而来,听着催人欲眠。

    嘭嘭嘭!

    前院突然有人敲门。

    开门的陈洛见到来人后,就问道:“哪里的?”

    外面的男子带着斗笠,浑身都被淋湿了。

    他低声道:“某来自北边……”

    “北边哪里?”

    陈洛退后一步,警惕的盯着男子的手。

    男子抬头,露出了一张惨白的脸,“白沟河的北边!”

    白沟河就是宋辽边境,北沟河的北边就是辽国。

    陈洛心中一惊,喝问道;“辽使已经回去了,你可自去。”

    男子看了里面一眼,“某……告诉沈郡公,拿药的人来了。”

    轰隆!

    一个闪电劈下来,照亮了男子脸上的笑容。

    ……

    “郎君!”

    滚床单之后再搂着媳妇睡一觉,真是太安逸了。

    于是被吵醒的沈安心中很糟糕。

    “何事?”

    他低声问道。

    “北沟河的北边来人,拿药。”

    沈安在黑暗中微微一笑,“不出某的所料!”

    什么吕诲,什么司马光,他们哪里知道老鼠会的的诱惑。

    他小心翼翼的出去,外面的赵五五已经拿着一把伞在等候。

    大雨带来了凉爽,赵五五穿的单薄了些,沈安见了皱眉道:“太显眼了。”

    赵五五低头,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真的很显眼啊!

    沈安打着伞去了前面。

    那个男子依旧浑身湿漉漉的站在屋檐下,手中端着一大碗热水在喝。

    见沈安过来,男子把碗放下,拱手道:“见过沈郡公。”

    “谁派你来的?”

    男子说道:“我家主人叫做萧默衣。”

    这就对上了。

    “路打通了吗?”

    沈安负手站在那里,看着风度翩翩。

    男子的眼中不禁多了些敬佩之色,“重新安排过来的将领,我们已经买通了其中的两个,万无一失。”

    厉害啊!

    果然还是金钱的驱动力最强大。

    沈安看着他,突然皱眉道:“见他这般辛苦,为何不带去沐浴换衣裳?”

    男子受宠若惊的道:“小人不敢。”

    这位文武双全,在辽国赫赫有名,据闻连皇后都喜欢他的才学。

    “咱们是伙伴,哪有亏待伙伴的道理?带了去,稍后弄了姜汤给他喝,免得受寒了。”

    男子这一路到汴梁真心不容易,但他这等小人物哪里有资格提要求,所以见沈安亲切,他竟然哽咽了。

    “小人……本来此事要后续再说的,可沈郡公这般亲切,小人再不说就是猪狗不如了……”

    男子抹泪说道:“随行的还有金银,这次我家主人预付货款,但说是要先看沈郡公的态度,若是好,就给,不好还是按照以前的弄……”

    呃!

    哥的人格魅力越发的强大了啊!

    沈安看着大雨,笑了笑,“钱在何处?”

    “就在城外。”

    男子傲然道:“沈郡公,咱们的人不差。”

    是了,能把一批金银成功的走私到汴梁来,这能力确实是不差。

    “不错。”

    沈安鼓励的道:“某看好你,继续努力。”

    男子此刻已经有些把沈安视为偶像的意思,他激动的道:“一定一定。”

    等他被带着去洗澡后,沈安吩咐道:“去告诉黄春,找到这批金银,然后让他再去告诉张八年,张八年会派出人手去跟着这批人,看看他们是如何在大宋境内畅通无阻……下次再来,一锅端了。”

    呃!

    陈洛在边上点头应了,可心中却有些腹诽。

    郎君真的很腹黑啊!

    他陡然想起了赵顼,突然觉得两人有些相似之处。

    等黄春得了消息后,他亲自出马,半夜才找到了那伙人的踪迹。

    第二天凌晨,张八年才将起床,黄春求见。

    “让他来。”

    张八年喝了一口冷水,吞了一下,却在咽喉那里停住了。

    水球在那里上下滚动,边上的内侍看了觉得很神奇。

    噗!

    一口水被喷了出来,张八年深吸一口气,身体发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黄春来了,张八年问道:“你家郎君让你凌晨来此,是想用皇城司的人去打通北方的走私之路吗?那不可能……”

    黄春看着他,“就在昨夜,北方有人到了汴梁……郎君问张都知,大宋巡检司松懈至此吗?”

    张八年眼睛一瞪,黄春微微眯眼,不肯相让。

    “果真?”

    “邙山军查到了。”

    他不说具体情况,这就是要让皇城司疲于奔命,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郎君果然是有仇必报的君子啊!

    黄春走后,张八年冷冷的道:“去查,查不到就别回汴梁!”

    丢人啊!

    ……

    第三更送上,晚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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