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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47章 路通了

    皇城司在汴梁城外悄然寻摸辽人时,沈家庄的外面也有人在蹲守。

    “那些药材依旧运了进去,大力丸还在源源不断的出来。”

    “沈安这是疯了吗?他难道不怕亏本?”

    “沈家有钱啊!亏得起!”

    “有钱和亏本是两回事。”

    “哎哎哎……有大车来了。”

    “竟然是空车?”

    一溜长长的大车队往沈家庄来了,近前一看全都是空的。

    几个在沈家庄附近溜达的泼皮都有些吃惊。

    “这是进去拉什么?香露?香露可用不着那么多大车。”

    “等等看就知道了。”

    晚些时候,这些大车又出来了,车上装的满满当当的。

    “是什么?”

    几个泼皮吸吸鼻子,面色大变。

    “是大力丸的味,某吃过。”

    “某也吃过,来之前他们给了几丸,那股子味道忘不掉啊!”

    “他们拉去哪?”

    大车队往北边去了,随即一队人马出现,护送着他们远去。

    “这是去北方了,快去禀告。”

    ……

    司马光喜欢看书。

    一本书拿在手中,他能坐一上午。

    看书时你要投入,渐渐的沉浸在书的世界里,外物消散。

    读书读到了境界,实则就和佛道修炼一样,清心,恬淡。

    脚步声并未打扰到司马光,直至有人说话。

    “谏院,吕知杂求见?”

    司马光放下书,眉头微皱,“请他来。”

    他小心翼翼的把书签放在看到的那一页里,然后念念不舍的重温了那几行内容,这才合上书。

    眼睛有些发酸啊!

    他揉揉眼睛,再睁开时,感觉明亮了许多。

    吕诲的脚步声有些重,那张板着的脸带来了些沉重的气息和怒火。

    “君实,有人来报,说是沈安的大力丸出去了。”

    “嗯?”司马光不解的道:“去了哪?”

    “往北边去了。”

    吕诲坐下后,很是恼火的道:“都说了辽国在清理走私大力丸,他这个时候把大力丸往北边送是什么意思?”

    司马光看着他,目光淡然。

    “君实,此事不妥啊!”

    吕诲一拍桌子,“你总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总得给个话吧。”

    司马光看了他一眼,“老夫看着沈安折腾了这些年……旁的也就罢了,就一条,此人做生意之能,怕是陶朱公再世也比不过,所以此事老夫以为还是稳妥为好,看他折腾,错了再弹劾。”

    “那就晚了!”

    吕诲不满的道:“那些大车延绵不绝,若是被辽人截获,丢不丢人?辽人据此斥责大宋,周边各国怎么看大宋?走私之国吗?遍历青史,哪有这样的朝代?某受不了!”

    司马光叹道:“旁的老夫会亲自出手,可这做生意……他数年就成了大宋首富,你以为是浪得虚名?”

    沈安那日轻蔑的目光,还有当朝挑衅他,问他可敢开赌……

    这些让吕诲积郁了许久,此刻听到司马光一味肯定沈安做生意的本事,吕诲脱口而出道:“某若是去做生意,保证不比他差!”

    所谓人看人好看,人看事容易。

    看着别人举重若轻的做成了一件事,他会觉得某去了也会很轻松,甚至会更轻松。

    吕诲起身,“你不信?”

    司马光为难的道:“信……”

    “某这就进宫求见官家,此事非得给他搅黄了不可!”

    吕诲出去,刚到门外,就听到里面的司马光幽幽的道:“老夫信了才怪……”

    吕诲回身,捂着胸口,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那里,不上不下的。

    俗话说,最了解你的是你的对手!

    司马光被沈安坑过几次,所以仔细琢磨过,渐渐的有了些心得。

    可吕诲却觉得他是胆小如鼠。

    ……

    “陛下,沈家庄的大力丸往北边去了。”

    宰辅们也在,吕诲说话的声音很大,韩琦掏掏耳朵,然后欢喜的道:“真的?”

    你欢喜个什么?

    吕诲怒道:“当然是真的。可此事还能做?”

    “当然能做。”韩琦毫不犹豫的道:“老夫只是担心沈安会不会强行把货送过去。”

    曾公亮说道:“老夫也担心这个,毕竟雄州沈啊!他沈安在雄州吆喝一声,保证能找到人手帮忙。到时候偷偷的把货送过去……就怕被抓住。”

    包拯淡淡的道:“那孩子老夫是知道的,最是稳重不过了,他既然敢做,定然有他的道理。”

    “稳重?”欧阳修没好气的道:“稳重能把耶律洪基气吐血?稳重能同时让两国皇后和他有绯闻?这千年以来,哪家的臣子能和两个敌国的皇后有绯闻?这以后……老夫觉着怕是会成我大宋的笑柄。”

    包拯盯着他,“就算是笑柄,也是嘲笑辽国和西夏,大宋是占便宜的,有什么好笑的?”

    欧阳修不忿的道:“可那是丑闻。”

    “丑什么?”包拯咄咄逼人的道:“沈安和她们之间一无臣属关系,二无血脉相通,他又没去勾搭女人,是那些女人爱慕他的才学……懂不懂?爱慕!才学!沈安的才学让那些女子倾慕,和旁的都没关系!你欧阳修若是有沈安的才学,自然会有女子倾慕与你,可你没有,所以……闭嘴!”

    “包拯老儿!”

    欧阳修怒了。

    包拯提及了血脉,就不得不说到欧阳修被人污蔑那个啥……乱那个啥。此事是欧阳修的痛点,很敏感,一被提及就怒了。

    “欧阳小儿!”包拯板着脸道:“那事无稽。”

    他不怕欧阳修,可却也要解释一番,自己并不是想用血脉相通这话来讥讽他。

    那事儿涉及到政争,包拯自然是不信的。

    “好了。”

    赵曙在上面看到了他们之间的争斗,说道:“说正事。”

    哎!

    臣子们越老越过分,当着朕的面差点打了起来,不像话啊!

    “这天气热了,回头诸位卿家都领些冰回去。”

    “多谢陛下。”

    吕诲在边上有些不满,“陛下,那沈安……”

    你们君臣正事不管,就在闲聊,这个不合适吧。

    “朕知道了。”

    赵曙也有些恼火,但更多的是担心。

    那个小子这是疯了吗?

    “让沈安来。”

    沈安来的很快,身上还有些湿痕。

    “这是被打了?”

    赵曙的语气带着些许高兴。

    “这是臣子的尿。”

    沈安一脸嘚瑟的道:“童子尿,辟邪。臣出门时臣子一直哭闹,臣就抱了抱,结果就被尿了。臣担心耽误时辰,就没换衣裳。”

    君臣一起摇头,觉得这人真是……没救了。

    “听闻作坊在往北方运大力丸?”

    赵曙问道。

    沈安一下就炸毛了,“陛下,这是谁在监视臣?臣为人处世有口皆碑,上次臣还和张八年商议过,说皇城司若是需要,尽可派人去沈家庄里常驻,连伙食都给他包了……”

    “不是皇城司。”赵曙老脸有些红。

    皇城司监察京城不是秘密,只是君臣各自心中有数就是了。沈安这等把事情揭穿的臣子,真的是很讨打啊!

    “那是谁?”

    沈安目光转动,盯住了吕诲,“吕知杂这是改行了?可张八年还在皇城司呢。”

    你吕诲这是准备进宫去统领皇城司吗?

    “和某无关。”

    吕诲当然不会承认,“是有人来传了消息,真就是真,假就是假……”

    “真的。”

    沈安很爽快的就承认了这事。

    吕诲仿佛是抓到了把柄,兴奋的道:“陛下,您听听,您听听……”

    他一直在想弹劾新政的关键人物。

    官家他还不能喷,所以他从下面开始寻摸。

    宰辅……宰辅之间虽然矛盾不小,可目前在新政之事上却没有异议。这里面韩琦是带头的,他想喷。

    可韩琦最近越发的跋扈了,那痴肥的身板站在那里,让人看了有些心慌。

    再看看吧,结果看到了沈安。

    他仔细一想,好像每一次革新沈安都在啊!

    不管是厢军还是纸钞发行,每一次都能看到沈安那张纯良的脸。

    此刻那张脸依旧纯良,看着格外可靠,若是家中有闺女,这样的纯良的年轻人,真是良配啊!

    可此刻吕诲却只想把沈安一脚踢出汴梁城。

    赵曙皱眉道:“不能急……”

    吕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能急,也就是说,官家是赞同沈安这么做的吗?

    这个大宋是怎么了?

    吕诲缓缓看着君臣。

    他觉得这个朝堂格外的陌生。

    以往的朝堂之上,君子比比皆是,大家意气相投。可现在呢?

    现在的朝堂之上,全是碌碌之辈,开口就是钱,闭口就是利。谈钱没错,说利也没错,可立场呢?

    立场哪去了?

    沈安说的那个什么……

    对,节操!

    你们的节操呢?

    官家这是为何?

    就是为了大力丸的那些分红,所以不舍吗?

    吕诲很愤怒,沈安却很淡然。

    “陛下,路,已经通了。”

    瞬间赵曙的眼睛就亮了,“果真?”

    沈安点头,“就在昨夜,北边有人来了。”

    韩琦心中一喜,“可是那人的人?”

    沈安点头。

    韩琦松了一口气,念了声佛号。

    曾公亮退后一步,果然,马上韩琦的脚就来了。

    包拯抚须昂首,心想老夫说过什么来着?老夫说沈安这孩子就是个稳靠的,可你们谁信了?

    “哈哈哈哈!”

    包拯竟然笑出了声,却没谁觉得不妥。

    赵曙只觉得浑身一松,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小金库。

    罪过罪过!

    他问道:“可确信?”

    沈安平静的道:“金银已经送到了沈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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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8章 你以为他是浪得虚名

    皇室的开支主要看宫中人数,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皇帝的女人和子女人数。

    赵曙的子女不少,以后婚嫁的压力很大,所以他最近也在关注自己的小金库,免得儿子娶妻差钱,那可就闹大笑话了。

    皇室小金库的钱财来源于各地的贡献,到了后来入股了沈安的生意,于是渐渐的,方向有些跑偏了。

    做生意好啊!

    赚钱的速度快,而且还是现钱。

    大力丸的挣钱速度不差,所以很得赵曙的看重。

    可耶律洪基却发飙了,为了大局,赵曙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走私渠道被摧毁,心中惋惜却无可奈何。

    但现在沈安告诉他,辽国那边再度来人了,而且还是带着货款来了。

    这个……

    真是及时雨啊!

    赵曙想笑,但却要维系尊严,只是嘴角抽了一下,然后压着欢喜的情绪问道:“是货款?”

    吕诲已经要疯了。

    这个是官家?

    张口闭口就是钱财,这怎么就那么像是一个商人呢?

    “是货款。”

    沈安说道:“全是金银,这一批货的货款已经到位了,下一批的,来人说正在筹措中。”

    “好!”

    赵曙终于忍不住欢喜了,“大力丸重新进入辽国,对辽国国力的削弱不可轻视,意义重大,可当十万雄兵。”

    韩琦笑道:“是啊!人人都去琢磨怎么找人来买大力丸,坐在家里就有钱拿,谁还会认真做事?这才是最大的好处。只是臣有些不解,耶律洪基下了狠手,边境一带掺和走私的将领被斩杀十余人,军士数百人,这些人都被族诛,不可谓不狠辣,可怎么还有人前赴后继的出手呢?”

    是啊!

    赵曙也有些不解。

    都杀全家了,难道就不怕?

    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老鼠会的厉害啊!

    后世老鼠会把那些大学生哄的如痴如醉,靠的是什么?不就是洗脑吗?

    而辽国正在进行的老鼠会不只是洗脑,还有实打实、看得见的好处。

    加入大力丸的大家庭吧,金钱滚滚而来,有了钱,你还担心娶不到媳妇?

    你喜欢谁,只管拿钱去砸就是了。

    美酒美人,地位尊崇……

    这就是人人梦寐以求的人生巅峰啊!

    这个年代的人能抵御这等诱惑吗?

    不能!

    沈安淡淡的道:“那些钱财源源不断的从下面汇集而来,谁能忍着不拿?旁人看到他们的好日子,谁会忍着不动心?”

    他认真的道:“官家您是帝王,韩相等人是宰辅,钱不差,权不差,人生至此已然巅峰……”

    赵曙微微点头,觉得确实是这样。

    除去钱差点意思之外,他觉得自己真的没啥追求了。

    而韩琦等人也是在微笑。

    做人到了这个程度,真的看不上那点钱。

    “可这个世间大部分人却在仰望着天空,想寻求自己的巅峰,而普遍的愿望就是挣钱,挣大钱。辽国相比大宋更加穷困,那些人更是贪婪……”

    “人心最贪!”

    沈安说道:“有了看得到的钱财,更有大力丸卓越的功效……”

    沈安渐渐的觉得电线杆上的老中医附体了,“大力丸大力丸,顾名思义,吃了强身健体,有病治病,无病强身,早吃早见效,不吃毁一生……”

    君臣都在看着他。

    “大力丸为何这般好?因为从制作开始……”

    ……

    遥远的辽国某地,一个大房间里,数十人在听着上面的男子说话。

    “……这个大力丸从药材采集就很不得了,数十种珍贵的药材都来自于最纯净之处,一点杂质都没有……”

    下面的人如痴如醉的听着……

    ……

    “……这些药材经过层层筛选,最后用大匠精心烧制的陶器……为何要大匠?为何要精心烧制?因为陶器的壁要均匀,均匀之后,里面的药材方能均匀的加温……”

    “每一道药材的投放时辰都有讲究,早一瞬晚一瞬对药效都有影响……为此作坊专门有人盯着沙漏,错了一瞬就是全错,那一锅药材只能全倒了……”

    沈安神色振奋的道:“我们为何这般苛刻?因为我们想打造出当世最好的药……人活着不只是为了自己,你要想着他人,我为人人,人人为我,这才是三代之治啊!”

    “这样精心打造出来的大力丸,本身就是一件珍宝。这样的大力丸该买多少?十贯?那只是成本……可我们才卖多少?几百文,贵吗?太便宜了!这是白送!”

    沈安慷慨激昂的道:“这样白送是为何?是因为善良。这个世间有太多的纷争和血腥,起因为何?我们以为起因就是差钱。大伙儿都差钱,所以打来打去,最后生灵涂炭。如今有了大力丸,有了这一套售卖的法子,大家为何不坐下来,一边吃着大力丸治病强身,一边吃着羊肉,喝着美酒,边上坐着美人……不好吗?”

    他看着在场的人。

    赵曙觉得自己有一瞬动过心,然后觉得很羞耻。

    朕竟然被他给忽悠了啊!

    韩琦干咳道:“那个……老夫都觉得怦然心动了。若非是知道你沈安喜欢挖坑埋人,说不定回头老夫就会去买些大力丸……”

    这个不要脸的老韩,前天才派了府上的管事去沈家,说是自己病了,病入膏肓,没有一箱子大力丸怕是救不活了。于是沈安就送了一箱子给他。

    而包拯却感到了一丝熟悉。

    还是那一套啊!

    当年沈安在州桥忽悠那些小贩时,就是用的这一套。

    时光荏苒,这孩子骗人的本事越发的厉害了。

    包拯笑了笑,觉得很安心。

    能骗人最好,总比被人骗强。

    吕诲已经懵了。

    生意还能这样做吗?

    他承认自己刚才被沈安的一番话给说的有些那个啥……热血沸腾了那么一丢丢。

    可……可转过头他就发现这是忽悠。

    赵曙干咳一声,说道:“有这等手段,难怪那些辽人抵御不住,都被迷惑了。沈安,这也是邙山一脉的学识吗?”

    呃!

    当然是,但某当然不会承认。

    所谓邙山学识,实则就是后世的学识,被沈安用了这个名字罢了。

    “陛下,当年邙山一脉有人去了遥远的地方,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成功是以钱财多少而论,而你的钱财是怎么来的却无人问津……只要能挣到钱,你就是成功者,那个世界的人就会顶礼膜拜你,恍如神灵……”

    “竟然有这等荒谬的地方?”

    欧阳修不解的道:“道德呢?难道赌钱赌成了富豪也是成功者?难道开青楼挣钱也能让人膜拜?难道骗子坐拥巨富也能让人礼敬有加?荒谬!”

    沈安平静的道:“那位前辈当年留下了笔记,很详实,其中对老鼠会这等手段描述不少,臣只是学了些皮毛罢了。”

    “只是皮毛就这般蛊惑人心吗?”

    韩琦肃然道:“陛下,此后但凡有这等事,当杀一儆百。大宋不能成为那等物欲横流之地!”

    赵曙点头,对沈安说道:“只是想想朕就觉着可怕,沈安,大力丸……不,老鼠会不可在大宋出现。”

    “陛下,臣一直不肯把大力丸在大宋售卖,就有这个考量。”

    沈安觉得自己是释放了一个魔鬼,担心这个魔鬼会溜到大宋来。

    韩琦说道:“陛下,当行文天下,告诫各地官吏,但凡有人聚众售卖东西,一律清查!”

    赵曙点头,“防微杜渐……甚好。”

    包拯出班道:“陛下,辽国最近很是老实,也不见袭扰边境……”

    大佬,这是沈安的功劳啊!

    赵曙笑道:“有了大力丸,让耶律洪基焦头烂额,他哪里还有精神去策划袭扰大宋?今年看来会是一个好年头,无边患,国中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朕不胜欣喜啊!”

    “陛下仁德感天动地,臣等不胜欢喜。”

    赵曙微微点头,看着沈安,很满意的道:“一个大力丸不但削弱了辽国,更是牵制了他们,让大宋得了安宁。”

    唯有安宁,才能从容革新。

    这是赵曙的暗示。

    吕诲的脸更白了些。

    “你家的毛豆如何了?”

    这是要准备加恩啊!

    众人含笑看着沈安。

    沈安说道:“臣子很是健壮,哭嚎声震天动地,让人不胜欢喜。”

    赵曙点头,“是啊!当年……”

    当年他在郡王府时,几个孩子出生后,那个动静之大,让人头皮发麻,但到了现在,当年孩子的哭嚎折腾却成了最美的回忆。

    “还小了些。”

    赵曙很纠结,沈安这个算是有功,想赏赐毛豆吧,那孩子还太小了些,可不赏赐的话……

    谁的腿会倒霉?

    “孩子好,那就多带带。”

    你没事就少出门吧,别去和人冲突……

    当帝王的说出这番话,可见是多么的无奈。

    韩琦不禁笑了。

    这事儿真是奇葩啊!

    不知道以后的史书上会怎么记载。

    但老夫定然会在自己的书里写上这些事,好歹也算是奇闻,能让后世人为之瞠目结舌。

    沈安告退,看到吕诲时,他很是恶劣的笑了笑。

    就凭你的头脑,也想坑我?

    你懂什么叫做老鼠会吗?

    你懂什么叫做洗脑吗?

    你什么都不懂……比比个啥?

    吕诲面色微白。他双拳紧握,此刻心中全是懊恼,司马光的话回荡在耳边。

    ——旁的老夫会亲自出手,可这做生意……他短短数年就成了大宋首富,你以为是浪得虚名?

第1349章 这是几条腿的大功

    沈安出了皇城,就先去那个院子瞅了一眼。

    “左边这几日拉不出屎……”

    蹲点的御医很是惆怅的道:“连屁都少。”

    呃!

    只吃咸鱼咸肉会这样?

    沈安不解,过去看了眼,张八年依旧在闭目养神,恍如得道高人。

    其他七个重犯看着很是萎靡。

    毕竟乔二那等是奇葩一朵,罕见。一般人好几天拉不出来,任谁也会难熬啊!

    张八年睁开眼睛,“某觉着还行,就是脚痒。”

    呃!

    烂脚丫?

    香港脚?

    沈安想了想,问道:“其他人呢?”

    张八年淡淡的道:“问你们话。”

    “小人肚子不舒服。”

    “小人浑身不舒服。”

    “小人脚痒。”

    “小人也脚痒。”

    “小人牙齿出血了。”

    “……”

    沈安点头,说道:“看看那边。”

    右边的八人看着还好,一问情况,除去不能活动之外,没别的毛病。

    “以后两边轮换出来走动,边上看好就是了。”

    “只是……沈郡公,为何要让他们出来?”

    御医觉得关着更好。

    这人难道是把这些人看做是小白鼠了?

    沈安淡淡的道:“出海的人,每日都有活计,除去极少数人之外,大部分人都要干活,现在咱们做这个是为了测试菜蔬对长期出海的影响,那就尽力模仿海上的生活。”

    御医钦佩的道:“沈郡公高明。”

    哥当然高明。

    沈安一路回家,抱起毛豆遗憾的道:“我的儿,可惜你小了些,不然今日官家就要封赏了。”

    杨卓雪在边上缝毛豆的小衣裳,闻言看了边上仰头看着自己弟弟的芋头一眼,说道:“要封赏也该芋头先。”

    是啊!

    沈安这才想起了这事儿,他俯身摸摸芋头的脑袋,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要功名就自己去取,爹爹本事再大,可那也是爹爹的,明白吗?”

    “哦!”

    芋头只是哦了一声,看着特别老实。

    “这孩子怎么就那么老实呢?”

    沈安觉得儿子不大对劲,就摸摸额头,“不烧啊!”

    芋头手中拿着一本书,一本正经的在看。

    可他识字也没多久,能看什么书?

    不过孩子上进总是让人欣喜,沈安吩咐道:“晚上弄只老母鸡炖了。”

    芋头最近喜欢吃鸡肉,沈安的话他听到了,只是抬头,“好。”

    啧!

    这孩子……

    沈安有些头痛。

    晚饭时,芋头吃了一块鸡肉就收工了,后来沈安让他又喝了一点汤。

    “这孩子懂事了。”

    芋头临走前竟然还知道告退,虽然看着稚嫩可爱,却让沈安和杨卓雪不禁感动万分。

    这就是为人父母最有成就感的时刻了。

    第二天早上,芋头依旧很老实的去学字。

    一个四岁的孩子坐在椅子上,两腿够不着地面,听着自己的姑姑在说这个字怎么念。

    “……常……”

    “常……”

    “……”

    窗外的沈安老怀大慰,不禁觉得自己的种真好。

    皇城外的测试一直在进行。

    “沈郡公,有人的身上出现了斑点。”

    沈安跟着来人去了院子里,就见到了让人无语的场景。

    院子的中间竟然被挖了一个水池,水池就水池吧,可水池里竟然有一艘小船,几个重犯正在上面摇晃……

    “这是模仿海上……”

    御医很是得意的说着自己的布置,期待着沈安的夸赞。

    “你很好。”

    沈安很无语。

    真的。

    若是要模拟海上的情况,你是不是要让人弄了海水来?

    左边的房间里,一个重犯躺在干草上,眼珠子在乱转。

    “就是他。”

    重犯全身都被剥光了,一目了然的能看到手脚上的红点。

    “看着像是淤血。”

    那就对了!

    沈安点头,“定然是这样。”

    “沈郡公,您就看了一眼就确定了?”

    御医觉得他太快了些,哪怕是水军的人来确认症状也看了一炷香的功夫呢!

    那个重犯嘿嘿笑道:“某哄你们的,哈哈哈哈!”

    御医不禁跺脚怒道:“被这厮给哄了。”

    沈安说道:“慌什么?你只管看就是了。”

    又过了几天,沈安被叫了过去,就是那个说哄人的重犯,此刻裹着被子在喊冷。

    沈安抬头看了天色,阳光普照,很热。

    “沈郡公,他一会冷一会热的,像是疫病啊!”

    “不是疫病!”

    沈安很肯定的道:“某担保不是。”

    接下来的几天就热闹了,有人拉肚子,有人呕吐,有人打摆子……

    这是什么病?

    御医懵逼了。

    “要隔开这里。”

    沈安一巴掌把大呼小叫的御医打清醒了过来,说道:“这便是败坏血病!”

    “坏血病!”

    “对,坏血病,航海之大敌。今日展露在这里,你等要记清楚,一点一滴的变化都要记清楚!”

    沈安兴奋的道:“这对大宋是巨大的好处。”

    见识了不吃菜蔬水果的坏处后,以后大宋出海会更有章法。

    赵曙也得了消息,说是来看看。

    “陛下,万万不可啊!”

    韩琦带头,一帮子宰辅把赵曙给拦住了。

    赵曙很无奈的道:“大郎说了,那是不吃菜蔬导致的,不是疫病。”

    韩琦抬头,“可万一呢?陛下,大宋死了谁都行,宰辅死光都可以,就是您不行。”

    这话很粗俗直接,但却让赵曙有些感动。

    可他真的想去看看,看看饮食中缺乏了菜蔬果子的危害。

    消息传到了院子那里,正在坐镇的沈安淡淡的道:“屁大点事也折腾……”

    话音刚落,大门外有人说道:“无礼!”

    “谁?”

    沈安大怒,大门打开,外面却站着赵曙。

    韩琦马上挡在赵曙的身前,那慷慨赴死的模样让沈安不禁想笑。

    “官家,万万不可进去啊!”

    曾公亮看了里面一眼,紧张的道:“里面恶臭扑鼻,若是有疫病怎么得了。”

    有人呕吐,有人拉稀,还有人在打摆子……

    这就是末世景象啊!

    沈安就坐在院子的水池边上,皱眉看着外面大宋君臣紧张的模样,说道:“这不是疫病,当然,若是处置不当,也有变成疫病的可能。”

    嗖的一下,赵曙就被侍卫们包围了。

    “什么疫病?”

    包拯见他坐在那里,不禁怒道:“还不赶紧滚出来?”

    沈安好整以暇的道:“若是死了不及时处置,腐烂了确实是会生疫病。”

    切!

    包拯转怒为喜,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这个……”

    韩琦仔细想了想,“臣去试探一番。”

    实际上他也是很好奇,究竟人不吃菜蔬水果会是啥模样。

    两人跟着沈安去了左边,就见里面躺着七人,坐着一人。

    坐着的是张八年,他越发的干瘦了,第一眼看去仿佛就是看到了一具干尸。

    而那七人已经被脱的光溜溜的,沈安吩咐道:“穿了亵裤。”

    张八年睁开眼睛,回头道:“马上!”

    嗖的一下,那七人哪怕是起不来了,挣扎着也要把亵裤穿上。

    “为何这般听话?”

    韩琦觉得张八年干这个挺顺溜的。

    “牢头。”

    沈安觉得有张八年管理这些人还真是不错。

    “官家想进来看看。”

    包拯低声道:“好歹想个保护的法子。”

    “那简单。”

    沈安吩咐了郎中,稍后就弄了一大块布来,还有头巾和简易口罩。

    “还请官家穿上。”

    布料把赵曙包裹住,头巾蒙住头发,口罩挡住口鼻……

    这怎么像是木乃伊呢?

    沈安觉得这个想法不厚道,却笑了起来。

    “很好笑?”

    赵曙知道自己的这个形象不会英明神武,所以就看了沈安一眼。

    “不不不。”

    沈安干笑着把赵曙迎了进去。

    “这便是发病的模样?”

    “真是触目惊心啊!”

    今日在这里的两个水军军士不禁为之黯然。

    此次他们回航时,被败血症夺走了七十多个弟兄的性命。此刻看到这些熟悉的症状,他们很是难过。

    赵曙回头,“可是这般吗?”

    一个军士点头,“官家,一模一样。”

    赵曙叹道:“水军将士们这般艰辛,我每每想起来就心中不好受,朝中要多想想办法,让将士们过好一些才是。否则一边要人舍身赴死,一边要人吃糠咽菜,这不妥,不妥!”

    韩琦看着这些重犯的身体,心情也有些沉重,问道:“此次在海外,水军将士去了多少人?”

    这个去的含义是殉国。

    那军士说道:“一路上各等事加起来,殉国的兄弟有百余人,其中死于此病的有七十余人。”

    韩琦点头,“此病要如何防治,差了什么,回头一一报来,核查无误,全数给了。”

    这般大方的政事堂还真是从未见过,两个军士大喜,拱手道:“多谢官家。”

    赵曙看着张八年,“你这是何苦?”

    张八年说道:“臣在此一直看着,他们吃用都是一样的,就是对面的每餐多了豆芽。”

    这还监督上了啊!

    赵曙点头,然后去了对面。

    “官家,他们还没出现症状。”

    八个重犯看着情况不错,听到官家这个称呼后,都跪在里面。

    赵曙点头,“沈安。”

    “臣在。”

    沈安从后面走了出来。

    赵曙看着他,点头道:“我这段时日也问过些人,他们说出海都巴不得多带些粮食饮水什么的,可终究还是没办法,因为要挣钱,就得多带些货,人心思利嘛。但其中有一条,那就是木桶,这个必须要带不少,里面装土种菜,很是拖累……如今豆芽一出,这等弊端全无,大功啊……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瞬间羡慕嫉妒的目光都聚集在沈安的身上。

    ……

    晚安!

第1350章 老张,你死不得啊

    要什么赏赐?

    大宋开国百年,帝王给你什么赏赐你就感恩戴德吧,还什么提要求,提条件,你想得美。

    可今日赵曙却开口了,问沈安想要什么赏赐。

    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恩遇啊!

    韩琦的眼中多了些不明之色,大抵是觉得自己这个首相都没有这等恩遇,有些吃味。

    包拯看了沈安一眼,微微摇头,示意他要有分寸,最好拒绝。

    这是恩遇,但此刻你得寸进尺,天知道帝王会在什么时候想起这事儿,然后觉得膈应。

    越是破例的事情越要小心,因为破例往往会带来深刻的印象,而这个印象可好可坏,可你却不能去赌……

    沈安拱手道:“官家,臣觉着那些赏赐若是要给……就该给那些水军将士们。是他们劈波斩浪,让大宋扬威于海外。他们更是为大宋带回了无数财富……臣在汴梁感受着好日子,可却没想到他们在海外和风浪、和海贼搏命……官家,大宋的岁月静好,是因为有他们在负重前行啊!”

    赵曙喃喃的道:“大宋的岁月静好,是因为有了他们在负重前行……”

    包拯对沈安点点头,觉得这婉拒的再不能更好了。

    好小子,厉害!

    赵曙回身看看那些发病的重犯,说道:“水军此行殉国的将士,从优抚恤。”

    “是,官家。”

    赵曙叹道:“今日朕看到这些,心中颇多感慨,赏水军上下酒肉三日。”

    这就是狂欢三日的意思,随便你们嗨皮。

    “是,陛下。”

    赵曙看了张八年一眼,转身就走。

    韩琦跟在后面,路过沈安身边时,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好小子,你那句话让老夫都为之感动了。”

    呃!

    这句话在后世感动了更多的人啊!

    沈安一脸严肃的站在那里,宰辅们一一经过,拍打着他的肩膀。

    到包拯时,他低声道:“此事你处置的极为妥当。”

    “包绶说你教了鹦鹉说坏话?”

    包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呃!

    那个臭小子!

    那日中午包绶想要上屋顶,被沈安指使闻小种给拿下了。这是报复!

    呵呵!

    小子,你那点手段还真不够看啊!

    “那是孩子听错了。”沈安一本正经的道:“包公,刚才您也看到了……其实那天某让包绶吃菜蔬,他不肯……”

    包拯重重的点点头,沈安马上在心中为包绶默哀到了三秒钟,顺带点了一根蜡。

    叫你娃嘚瑟!

    回过头,沈安吩咐道:“重犯该救治的救治……”

    御医说道:“沈郡公,您不是说他们是人渣吗?”

    人渣还救个什么?浪费药材。

    沈安皱眉道:“要善良,要有爱心……”

    御医们点头,赞道:“沈郡公最是慈善,那些人有福了。”

    沈安接着说道:“把医案做好,你等定然有不同的药方可对?”

    众人点头,然后一种叫做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气氛在酝酿。

    马丹!

    用谁的药方?

    说不好大伙儿就动手吧。

    几个御医在暗战,沈安淡淡的道:“这里有七个重犯,你等难道有七个方子?都用上吧,一人用一种,看哪一种见效。不过要记好了医案,明白吗?以后出海就要靠这个救命了。”

    “是。”

    众人这才知道,沈安让他们下手救治那些人渣不是仁慈,而是把他们当做了药人……

    这一刻乔二已经哭晕在庆宁宫的茅厕里。

    “沈郡公高见啊!”

    “就是,到时候谁犯了这等病,我等就有了经验,经验啊……”

    中医最重经验,所以验方才值钱。

    沈安走到张八年的身前,低声道:“您成功了。”

    他用了您这个尊称,是真心的佩服这个内侍。

    设身处地,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功德,就把自己的性命拿去冒险,这等事儿沈安很难做到。

    关键是……

    张八年抬头,伸手……

    沈安看到了红点。

    那深凹的眼睛里多了些认真的欢喜,“这样可算是功德?”

    沈安用最认真的语气说道:“算。”

    张八年点头,然后起身。

    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眯眼看着天空。“原来生死之间是这么一回事吗?有趣。”

    这人竟然体验了一下生死之间的心境?

    沈安真心的佩服这人。

    这是个痴人。

    冷漠的外表下,他也有着自己的追求。

    ——死后能见到爹娘!

    沈安觉得若是天地有灵,当会满足他的这个愿望。

    但首先张八年得熬过坏血病这一关。

    ……

    金明池,传达赵曙旨意的陈忠珩让这里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三日酒肉啊!

    多嗨皮!

    秦臻欢喜的道:“此事是何章程?总得有个说法吧?”

    那两个军士已经被扣在了院子里,大抵要等待郎中确定没啥传染病后才能回来。

    无功不受禄啊!

    秦臻有些心慌。

    陈忠珩含笑道:“豆芽之事……验证了。”

    秦臻一怔,然后一拍脑门:“竟然成了吗?竟然成了吗?”

    他这般稳重的人,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陈忠珩说道:“官家和宰辅亲至,皇城司的张八年也未能幸免,此事板上钉钉,水军以后出海就轻松了。”

    “往年水军出海,首要是食物和饮水,这两样必须要多带,其次就是种菜的木桶,占据了不小的地方。必须要吃菜,这是规矩,但没谁能说出个道理来。今日水落石出,水军上下……有福气了。”

    常建仁也很是唏嘘,“上次去交趾时,就是因为木桶占了不少地方,否则还能多抓些俘虏回来。”

    “有了豆芽……此后咱们出海带着豆子,沈郡公说什么……出海每日必须要喝茶,还有泡菜什么的,能久存的都带出去……”

    秦臻激动的道:“回头让兄弟们发豆芽,每日吃一顿,不吃的赶出去,哈哈哈哈!”

    众人不禁大笑起来。

    酒肉不断被送来,常建仁说道:“军主,此事乃是沈郡公的手段,该请了他来饮酒啊!”

    秦臻看了他一眼,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记情是好事,不过这等时候沈郡公却不好来,否则有市恩之嫌。”

    常建仁懊恼的道:“某却忘记了这个。”

    不过沈安现在也没时间来。

    他很忙。

    张八年病了。

    他躺在单独开辟出来的房间里,两个御医在给他诊治。

    一个御医出来看向沈安,沈安说道:“给他喝药吧。”

    八个病人,七个是试验品,张八年却等不及了。

    “用哪个药方?”

    总计有六个药方,现在才将开始试药,不知道哪个有效啊!

    沈安知道败血症就是感染,可现在没抗生素,他也只能祈祷上天开眼。

    “方子给某再看看。”

    御医进去,稍后拿了六张纸出来。

    沈安仔细看着。

    六个方子看着好像都有道理,但选择哪一个?

    若是选择错了,张八年因此而一命呜呼,沈安大抵会内疚一辈子。

    而那些御医本就一个不服一个,再加上都不愿意负责,所以这个选择权还是交给了沈安。

    “热毒蕴集……”

    沈安抬头,“清热败毒……就用这个方子!”

    御医苦笑道:“这个正是某的方子,沈郡公,要不……重新选一个?”

    他是担心一旦失败,皇城司的那些人会恨上他,而后他的名声扫地,御医这个活计大抵是没法干下去了。

    沈安缓步走进去,张八年已经醒来了。

    “可是不行了吗?”

    张八年觉得身体里现在很热,可先前却很冷。他微笑道:“带着恩德去,某倒也心满意足了。”

    沈安说道:“某选中了一个方子,你只管喝……”

    他心中半点把握都没有,但依旧要摆出专家的架势。

    张八年看着他,“好。”

    这是极大的信任。

    沈安把药方递过去,“去煎药来!”

    郎中接过药方,感激零涕的道:“沈郡公,高风亮节啊!”

    高你妹!

    沈安板着脸出了房间,说道:“看好张都知,但凡不尽心的,回头都丢到海外去,别以为张都知没这个本事,他是老臣子,先帝时就一直执掌皇城司的老臣子,谁特么敢怠慢他,那就是和先帝,和当今官家过不去!”

    室内躺着的张八年缓缓别过脸去,然后眨了几下眼睛。

    他主动来到这里,并未对外界说明真实的缘故,想来也没法说:某是去做功德。

    这个理由说出来也没人信啊!

    所以他消失了一个多月,外界各种传言都有。

    有人说那条老狗终于被官家处置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这种说法是最有市场的,外界对此的反应是欢欣鼓舞。

    张八年无需去想,就知道此刻外面的情况,若是他死在这里,估摸着外面会有人放爆竹。

    而那些御医对他也明显的冷漠了许多,原因就是那天官家临走前的态度,很冷。

    “张都知,喝药了。”

    御医来了,看着多了些笑意。

    张八年不用他扶,自己强撑着起来,稳定的接过碗,缓缓喝了药。

    “这药里有犀牛角……黄连银翘……”

    张八年冷冷的看着他,“某,死不了!”

    那双深凹的眼睛里,生机从未这般旺盛过。

    屋外,沈安负手而立。

    老张,你死不得啊!

    ……

    求月票。

第1351章 希望你莫要后悔

    司马光依旧在看书。

    阳光从推开的窗户照进来,把窗下的一块空地照的亮堂堂的。司马光就坐在边上,手中握着一本书,微微低头……

    若非是光柱中的飞尘在舞动,让人都以为时光是停住了。

    “哎!”

    司马光放下书,皱眉看着门口。

    “君实可在?”

    “进来吧。”

    吕诲缓缓走进来,那张脸有些冷。

    “官家赏赐水军酒肉三日,金明池那里此刻已然在狂欢……”

    司马光看了他一眼,然后捻了一下手指,感受着些许光滑。

    翻书翻多了,手指头都被磨光滑了。

    “水军此次立功,赏赐酒肉又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吕诲依旧爆炸了。

    “曹佾才将领军去了西北,这边又大赏水军,官家这是什么意思?是要穷兵黩武吗?老夫敢打赌,若是置之不顾,用不了多久,那些武人就会爬到咱们的头上来!君实,想想前唐的那些逆贼吧……”

    司马光摇头,“武人……祖宗定下了以文御武的规矩,谁敢颠覆?谁敢颠覆老夫就和他不共戴天……”

    “沈安敢!”

    吕诲盯着他,“那沈安一步步的,不就是在颠覆这个吗?你看看,他把曹佾也拉进了万胜军里,此次曹佾更是主动请缨去了西北。君实,你可知道,有权贵已经在蠢蠢欲动了。若是曹佾在军中顺畅,此后说不得会有不少人会请求去军中任职,到了那时,他们的人会越发的多,声势会越发的浩大。”

    司马光的脸有些青,“沈安……那人不能以常理来揣摩,那就是个……疯子。还记得沈卞吗?”

    “记得!”吕诲坐了下来,目光看着窗外,淡淡的道:“当年沈卞叫嚣什么……当年反对庆历新政的人,千年后将会被钉在什么历史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可笑啊!什么叫做耻辱柱?”

    “当年沈卞比沈安还疯。”司马光抬眸,“那几年他不管是在地方还是在汴梁,都在鼓吹什么大宋必须要革新……不革新就是死路一条。”

    吕诲笑了笑,“所以他被赶到了雄州去,最主要的缘故还是他为新政鼓吹……”

    司马光看着他,神色平静,“当年老夫见过他,那目光老夫依旧记得……冷冰冰的,好像还有些鄙夷……那就是个疯子。”

    “君实你名满天下,他竟然也敢看不起你吗?”吕诲笑了笑,“某也见过他,那人看着浑身都是急躁的气息,哈哈哈!”

    司马光竟然被沈卞给鄙夷了吗?

    吕诲不禁乐了,“他还说了什么?”

    司马光淡淡的道:“他还说什么……有的人死了,如泰山。有的死了,如鸿毛……历史当会记下那些人的所作所为。当时他还和老夫争论打压武人的祖制,说什么看似岁月静好,可那是因为有武人在为大宋负重前行……那人……果真是疯了。”

    “定然是疯了。”吕诲起身道:“某听到一个消息……”

    司马光看着他,“君子所言所行都不必避人,说吧。”

    吕诲说道:“先前某经过皇城那边,看到有信使来,说是西北有异动……曹佾在那边呐!”

    司马光微微垂眸,声音越发的细微了,“朝中自然会有考量……”

    “所以你高兴也要忍着?”

    吕诲摇头,“人活着……许多时候要快意,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你一年到头就板着个脸,是能少犯错,可这么活着……有意思吗?”

    “某去看看。”

    吕诲随意的拱拱手走了。

    司马光就看着地上的光亮,缓缓伸手出去。

    阳光照在他的手上,很热。

    他动了一下手,喃喃的道:“板着脸……木然……谁说没意思?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

    张八年觉得自己死不了。

    真的。

    在许多时候,人会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

    只是喝了三天的药,他的症状就在大幅减弱。

    他坐在那里,同样在看着阳光。

    “此次某算是经历了一劫,领悟了许多东西。生死不可怕,只是回归。尘归尘,土归土,活着的时候问心无愧,死了也能安然。”

    房间外站着十余人,全是密谍头子。

    张八年好了。

    而在另一边,两具尸骸被抬了出去。他们本来看着还好,可在试用了一种新药方之后,病情反而加重。

    剩下的五人中,三人病重,两人有好转。

    “就是这个方子,这方子是某出的,某出的!哈哈哈哈!”

    御医的大笑声有些刺耳,张八年却充耳不闻。

    “最近朝中有何大事?”

    他在这里,基本上断绝了消息,和一个聋子差不多。

    “都知,最近没什么大事,唯一的事就是西北那边不大太平。”

    “西北……曹佾去了。”

    张八年冷冷的道:“可他压不住,咱们可打探到了消息?”

    “都知,这都是沈安造的孽。”

    “嗯!”

    张八年看了说话的这人一眼,“你只管说,是谁的错,某自然会斟酌。”

    “是。”

    “大力丸在西夏国中闹腾的厉害,那些百姓都发狂般的去抢购,都知,五贯钱一份大力丸了……辽国那边还不到一贯……”

    卧槽!

    张八年也没法淡定了。

    他记得沈安卖出去的价钱才几百文,这一转手竟然翻了无数倍,这是疯了?

    “越穷的越买,卖了自家的牛羊屋子也要买,买了之后又去寻自家的亲戚朋友售卖……都疯了。”

    “他们说沈安此刻若是出现在西夏皇宫里,梁氏能生吞了他!”

    “连咱们的兄弟都看不过去了,说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全疯了。”

    “后来梁太后动手了,把那些走私的官吏和将士全给诛杀了……”

    “那梁氏好像说要弄死沈安。”

    张八年淡淡的道:“她弄不死沈安。可沈安和她相隔千里,只是一个计谋就让西夏乱作一团,若是再进一步,沈安怕是能弄死她……”

    ……

    沈安是想弄死梁太后。

    “那梁太后杀了好些人,她咬牙切齿的,说是要弄死您……”

    走私商人带来了最新的消息,甚至比皇城司的还全面。

    “那小皇帝什么都不懂,一切都是梁氏在做主。她频繁召集人议事……”

    “频繁?”

    “是,几乎每日都有。”

    沈安点头,让人送走了走私商人,然后进宫。

    “你不来朕也要让人去叫你。”

    赵曙和宰辅们看着很严肃。

    “西夏那边看来不怎么太平……”

    韩琦看了沈安一眼,“你的大力丸把西夏坑惨了,那梁氏才将当家做主,国中就乱作一团,你说她会如何恨你?”

    关我屁事!

    沈安淡淡的道:“对手越乱……对大宋来说不是越好吗?”

    这是功劳,不是罪。

    韩琦干笑一声,“是越乱越好,可如今国舅在那边,就怕他撞到西夏大军……”

    曹佾若是战死,宫中的曹御姐天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弄不好就会拎着刀出来砍人。

    “当初该提醒他,要小心梁氏。”

    富弼作为枢密使,此刻的话更像是马后炮。

    赵曙问道:“你如何看?”

    沈安说道:“臣在国舅出发前提醒过他……”

    “嗯?”

    赵曙问道:“你提醒了他什么?”

    “臣提醒他,但凡听到梁氏的消息,就赶紧全军撤离,撤到城里去。”

    赵曙不浑身一松,赞道:“果然你对梁氏最了解……”

    呃!

    这话有歧义啊!

    韩琦看了沈安一眼,“陛下,他们毕竟在青涧城见过……”

    这个老韩什么意思?

    沈安皱眉道:“那是公事。”

    “她不是说与你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吗?”

    韩琦老不修的笑了笑。

    “那是她挖的坑。”

    沈安不禁想起了那位梁氏。

    一会儿看着小心翼翼,一会儿果决狠辣。

    当时掀桌子的那一下,若是沈安反应慢点,怕是就中招了。

    小娘皮!

    沈安不禁冷笑。

    “朕担心那边出事。”赵曙说道:“种谔来了奏报,说是绥州的嵬名山部不稳,想问方略……朕知道他一心求战,可此事重大,沈安,你去看看。”

    若是对绥州动手,那就是自大宋当年大败后,第一次主动对西夏发动攻击,这个意义非同小可。赵曙想来想去,也只能让沈安去看看形势。

    “边将不可擅自挑衅,这一点不可动摇!”

    韩琦沉声道:“对外该如何,朝中自有决断,但在朝中决断之前,不得擅自进攻。”

    这话没错。

    边将一旦开了擅自进攻的头,后续会越来越乱,最后无法控制,就成了前唐中后期那种情况。

    “可臣若是去了呢?”

    沈安很是纯良的问道。

    你要让我去,那得给我决断的权利吧?

    否则遭遇了情况,还得快马禀告汴梁,一来一回的,黄花菜都凉了。

    赵曙看着他,“朕让你去,自然会给你临机之权,不过你不可轻率……否则朕……”

    沈安一脸正色的道:“臣很稳重啊陛下,臣做事秉承一条,那就是三思而后行……”

    赵曙点头,“如此就赶紧准备吧。”

    沈安告退。

    赵曙随即就去请见曹太后。

    “让沈安去西北?”

    曹太后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梁氏出动了?”

    “没有,不过西夏人有些异动。”

    赵曙看了一眼殿内,觉得太冷清了些。

    “你没派个宰辅去?”

    曹太后问道,她顺着目光看过去,觉得没啥冷清的。一个人住,装饰的再富丽堂皇,那也和陋室没啥区别。

    “此次主要是去看看局势如何,西夏最近焦头烂额,想来不会起大军。”

    又不是大战,干嘛派宰辅去?

    赵曙觉得曹太后有些草木皆兵了。

    曹太后幽幽的道:“宰辅去,不只是统军……而是要看住沈安……”

    呃!

    “沈安没了约束,官家,你等着看,此次西北定然会有大变……”

    那就是个不安分的,你竟然不派个宰辅去镇压他,希望你莫要后悔。

    ……

    有盟主打赏,下午加一更。

第1352章 于万军之中斩杀敌将(为新盟主‘如假包换的包包东’贺,加更)

    “杀啊!”

    空旷的原野上,数千将士在追赶着一群骑兵。

    可那数千人里,只有五百余骑追得上,其他的都是步卒,一会儿就被拉开了距离。

    最前面的是曹佾,此刻的他看着活脱脱的就是个西北汉子,手持长刀,率领手下数百骑兵在追砍。

    西夏人大约有千人不到,宋军虽然大多是步卒,可扛不住他们有弩箭啊!

    万胜军一路查探清剿过来,在沿途驻军的配合下,堪称是一路顺风。

    可在这里却遭遇了一千余骑。

    宋军是步卒为主,那几百骑兵还是曹佾出京前去枢密院和殿前司找关系弄来的,否则全是步卒,他觉得自己就是来行军的。

    宋军里大部分是步卒,才五百骑,西夏人见了欢喜,就想来攻打一波,可几轮弩箭让他们苦不堪言。

    这是机会啊!

    只要击溃了宋军的骑兵,剩下的步卒还不是随意宰割?

    西夏人满心欢喜的应战,结果却遭遇了狂化后的曹佾,外加折克行。

    曹佾的长刀挥斩,当面几无一合之敌。

    此刻练了多年的刀法渐渐融会贯通,什么格挡,什么砍杀……最重要的还是要快!

    而折克行更是可怕,他带着一小队骑兵从侧面冲杀了进去,目标就是敌将。

    擒贼先擒王!

    “拦住他!”

    敌将指着折克行喝道。

    一队骑兵迎了过去,可只是一个照面就溃败了下来。

    “是折家子!是折家子来了。”

    那狼一般的冲杀手段,让西夏人想起了那个老对头。

    敌将冷哼一声,“放箭!”

    于是箭矢飞舞,那一队骑兵倒下了十余人。

    折克行眼睛都不眨一下,径直冲杀过去。

    一个敌骑拎着狼牙棍劈了过来,折克行只是一个低头,狼牙棍从头顶过去,然后他一刀,当面之敌的小腹开了个大口子……

    长刀不断挥斩,来自于舍慧亲手打造的长刀锋锐无匹,加上折克行的刀法,所向披靡。

    “弄死他!”

    敌将大怒,带着麾下冲杀过来。

    折克行抬头看了一眼,喊道:“跟着某,斩杀敌将!”

    这是要以弱胜强,敌军阵中斩杀敌将。

    若是沈安在,必然会说这便是无敌猛将。

    曹佾在正面看到了这一幕,他不禁浑身颤栗:“冲动了呀!”

    这是遭遇战,宋军的步卒被甩在了后面。五百骑对近一千骑,宋军若是按照常规厮杀,那只有溃败的命。

    所以刚开始曹佾并未准备追杀,但折克行坚持。

    曹佾不知道他准备怎么弄,等看到他率领百余骑就从侧翼杀进去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要出奇兵啊!

    以弱胜强,你不出奇兵打什么?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百余骑就像是一把长刀,用最坚定的姿态,从敌军侧翼捅了进去。

    这是在冒险,一旦敌军围杀,这一百余骑可能幸免?

    这把长刀的刀尖就是折克行……

    厮杀中,曹佾不断看着侧翼。

    他只看到那支骑兵的前方就像是刀尖,而敌军就像是水波,不断被刀尖劈开……

    前方阻截不断,折克行只管砍杀,当他浑身浴血的冲杀到了敌将之前时,那双眸子红的吓人。

    只是两刀,折克行就拎着敌将的人头仰天长啸。

    “啊……”

    在京城憋了几年的郁气随着这声长啸渐渐消散。

    竟然成了?

    曹佾骂道:“这狗曰的,这狗曰的……他竟然斩杀了敌将!”

    若是沈安在,定然要赞叹一声,“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也!”

    冷兵器时代取胜的因素很多,但最出彩的还是将领的勇猛。

    敌将人头高悬,主将浑身浴血,目光俾睨的看着众人。

    这是什么感觉?

    无数人为之颤栗。

    “万胜!”

    麾下在欢呼着。

    有这样的猛将带着,将士们会迸发出更强大的战斗力。

    一将无敌,麾下无敌!

    正在追来的步卒听到了呼喊,知道敌将被斩杀,不禁欢呼了起来,由小跑转为全力奔跑。

    “万胜!”

    敌将被斩杀,敌军失去了指挥,开始混乱。

    “敌军溃败!”

    曹佾浑身是血,见敌军溃败,就呼喊追杀。

    “杀敌!”

    折克行带着那队骑兵在敌军中间绞杀,四周的敌军只顾着溃逃,看到他更是如避蛇蝎,赶紧绕道。

    “军侯威武!”

    麾下在欢呼,折克行呼喊道:“紧跟着……”

    敌胆已丧,只管斩杀就是了。

    不断有敌军被斩落马下,战马嘶鸣着跑开,后面的步卒追上来,兴奋的去牵马,有人被一马蹄崩飞,躺地上起不来了,引发一阵大笑。

    这时右边来了一队骑兵,曹佾看了不禁骂道:“特么的!这是来抢功劳的吗?”

    有人眼尖,喊道:“国舅,不,军主,是种谔来了。”

    曹佾骂道:“卧槽特么的种谔,老子都击败了西夏人,他却恰到好处的来抢功,真不要脸!”

    折克行已经追上来了,他冷冷的道:“种谔定然是先到了,他一直在等候时机,就在敌军彻底溃逃时,他正好来拦截……”

    “真不要脸!”

    曹佾忍不住又开始了大骂。

    “不,他能恰好出现在这里,这便是本事,这就是兵法。”

    右边的骑兵轻松的冲了过去,恰好拦在了敌军溃逃的路线上。

    箭矢飞舞中,种谔淡淡的道:“是万胜军吗?”

    身边用望远镜在观察战况的手下将领说道:“是万胜军。”

    “曹佾领军,折克行这是来压阵的……某今日截了他们的功劳,少说有三成吧,折家子会如何?暴跳如雷吗?那某倒是要拭目以待。”

    折家和种家都是将门,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种家觉得折家是外来人,自家是大儒之后,自然看不起折家。

    可折家也觉得种家是占了先祖的便宜,否则哪里比得过折家。

    而且折家一直戍守西北,世代厮杀,相比之下,种家就差点意思。

    这便是将门之争。

    种谔微微低头,“这便是将门……不争不好,争了大家都有好处。”

    “知城,折家子斩杀敌将了!”

    折克行的马脖颈下面挂着一颗人头,这便是军功。

    种谔看了一眼,“统领一军,首在指挥,为将者武勇可,但更重要的却是临阵指挥和谋划。”

    这话听着很是有道理,但归根结底就是一个道理:比杀敌的本事,某比不过折克行。

    两边一个围杀,只有不到五百的敌军逃走,其余的尽皆覆灭。

    “走,去见见国舅。”

    种谔策马出去。

    曹佾和折克行也迎了过来。

    双方见礼,曹佾皱眉道:“折克行侧面突击时,你就可以顺势掩杀!”

    那个时候顺势掩杀,敌军会陷入慌乱之中。

    “但那样不能围住敌军。”

    种谔的回答很冷静,也很冷酷。

    沙场征战,要战果最大化,至于由此带来的牺牲,那算是什么?

    曹佾知道这个道理,但却做不到。

    折克行看了种谔一眼,说道:“若是某,会晚些再出来……”

    好吧,这个更狠。

    曹佾看了种谔一眼,心想你怎么看。

    种谔看着折克行,淡淡的道:“教训某吗?你还没这个资格!”

    他是青涧城知城,独领一方,而折克行只是万胜军的都虞侯,自然没资格教训他。

    “沈安呢?”

    曹佾恶意的问道。

    沈安有没有资格指教你?

    瞬间种谔的面色就变了。他冷冷的道:“若是要去青涧城就赶紧,否则就野外宿营。”

    哈哈哈哈!

    曹佾想笑。

    原来也有你种谔不敢哔哔的人啊!

    “这一路累的不行,去青涧城!”

    种谔的手下过来,看了折克行一眼,说道:“知城,那些缴获怎么分?他们的人在闹。”

    敌军溃败后,遗留下了许多尸骸,宋军缴获不少,但他们最看重的还是战马。

    两边的人马在对峙,剑拔弩张,前方的甚至在相互推攘,叫骂声不绝于耳。

    军中的叫骂最是简单粗俗,什么草泥马之类的最多。

    耳边充斥着叫骂声,种谔看向折克行,冷冷的道:“万胜军击败敌军,这是首功,某不会去争这个,可没有我军截杀敌军,哪能有这些缴获……你,怎么说?”

    曹佾眯眼道:“看本事吧。”

    他觉得折克行面对种谔吃亏,就摆出了国舅的遮奢模样,“比试一番如何?输赢不伤和气。”

    马丹!

    看到种谔那不可一世的模样,他真想揍一拳啊!

    可他们从汴梁远来,人困马乏,目前能让他们修整的只有青涧城,否则还得退回去,在延川歇息。

    既然不能揍那么就来比试一番吧。

    他统领万胜军的时日不长,但已经见识了这支军队操练的刻苦,以及精锐程度。他觉得不会输给青涧城的守军。

    “比试什么?”

    最近西北不宁,可朝中竟然不是让自己出兵清剿,而是派了万胜军来,这让种谔有些不满。既然不满,那就给万胜军一个教训如何。

    这便是种谔!

    大家都是将门,可种家却不同,他家的叔祖种放是大儒,有这个基础在,种家自然少了许多谨慎。

    后来种谔不听号令,擅自出击的事儿真心不少,可最后大多不了了之。

    可见朝中对于将门也是有偏爱的。

    对于种家他们多有放纵,对于折家却多有警惕和限制。现在折家的处境好了许多,但依旧比不过种家。

    “弓箭吧!”

    种谔看着折克行说道:“听闻你箭术了得,种某麾下正好有个神箭手,今日便来试试……”

    他是种家子,自然不肯在折家子面前弱了名头,要比试就来你折家子最擅长的。

    他看了边上的一个将领一眼,那将领自信满满的点头。

    折克行冷冷的看着他,然后点头。

    这一刻,他想起了自己在万胜军中,每日独自在后面苦苦练习箭术的往事……

    比箭术……

    他握紧了长弓!

    ……

    年前的盟主,心情自然是极好的。谢谢土豪。

第1353章 他和梁氏朝朝暮暮

    比试箭术,最常见的就是树立箭靶,然后大家策马射箭。

    可这里是沙场,谁有空给你弄什么箭靶?

    种谔看着折克行,“箭靶用什么?”

    折克行看了一眼那些俘虏,“让俘虏打马逃亡……两人追射,谁先射落头盔谁胜。”

    种谔的眸子一缩,有些惊讶。

    他自己就带着头盔,自然知道射落头盔很难。

    你必须要射中头盔的上部,而且力量要大……

    当然,那个头盔可不用系带子,可这样的难度依旧是地狱级别的。

    一旦射偏,甚至是把俘虏射死了,那就是失败。

    他看了那个将领一眼,见他面色凝重,就点头道:“好。”

    于是一名俘虏被挑了出来,战战兢兢的听了条件后,浑身发软。

    “逃过了,饶你一命!”

    种谔的话让俘虏不禁欢喜,他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一定把骑术全部发挥出来。

    种谔给麾下使个眼色,麾下心领神会的派了一队骑兵往后面去了。

    稍后他们将会绕到前方去,拦截可能逃脱的俘虏。

    曹佾把这些看在眼中,不禁叹道:“某和种谔相比,不够狠。”

    折克行坐在那里喝水,闻言淡淡的道:“看过那些京观吗?”

    曹佾点头,“那个更狠。”

    沈安筑京观在北方和西北,西南也有,敌军闻之丧胆。

    稍后俘虏上马,折克行和那个将领在后面。

    虽然是友军,可在此刻两军却有些针锋相对,分成了两个阵营。

    折克行弓箭在手,微微点头,表示准备好了。

    那个将领也点头。

    种谔喊道:“放他出去!”

    拉住俘虏马缰的军士松手,那俘虏双腿一夹战马就窜了出去。

    等他冲出十余步时,折克行和那将领也出发了。

    两人刚出发,那俘虏就打马加速。

    折克行紧紧跟随,那将领已经在张弓搭箭了。

    他同时看了折克行一眼。

    折克行却未动。

    他在等什么?

    将领刚瞄准,前方的俘虏突然低头。他一低头,头盔自然就没法射中。

    但前面有言在先,若是头盔滑落,那就是死。

    而且还不许他用手扶头盔。

    所以只是低了一瞬后,俘虏再度抬头,想让滑落了一些的头盔重新归位。

    就在此时,折克行蓦地张弓搭箭,速度快的让人目不暇接。

    那将领刚瞄准就听到了弓弦释放的声音。

    箭矢飞出,将领绝望的发现自己的箭矢在后面。

    叮!

    俘虏只觉得头顶一震,本来没戴好的头盔从头上翻了下去。

    重箭!

    只有重箭才有这等力道。

    俘虏勒马停住,正好第二支箭矢飞来。

    噗!

    俘虏落马。

    折克行回身看着将领。

    那将领闭上眼睛,然后拱手:“折军侯箭术高明,下官不及。”

    折克行策马回身,万胜军那边欢呼了起来。

    “军侯威武!”

    今日从开战到现在,折克行两次出手,一次比一次痛快,让青涧城守军不禁都为之叫好。

    军中崇敬的是强者,一旦和敌军厮杀,谁不希望自己的将领是个折克行这样的?

    “箭术不错。”

    种谔微微点头,“只是兵法不知如何。大宋要北伐,首要安定西北,所以一旦大宋对外国战,西北首当其冲。那时看的不是武勇,而是统军谋划之能……”

    曹佾点头,知道种谔说的一点都没错,但他还是说道:“论统军之能,种知城只管来找某。”

    你种谔老是盯着折克行干啥?有本事冲着某来。

    种谔看了他一眼,“国舅……”

    他没说话,但那轻视却显而易见,由此可见种谔的胆大。

    曹佾恼怒,刚想喷,就听有人喊道:“有骑兵……”

    众人回头,种谔举起望远镜看去,就看到了数千骑兵正在疾驰而来。

    “是大宋骑兵。”

    种谔心中一松,接着就听到了曹佾的笑声。

    “哈哈哈哈……安北来了,哈哈哈哈!”

    种谔再度举起望远镜,在那群骑兵的前方寻找,终于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沈安来了。”

    他放下望远镜,对麾下将领说道:“他在汴梁就是一条恶棍,官家最喜欢看到他搅和……轻易不会放他来边塞。他这一来……某有预感,梁氏那个娘们估摸着要倒霉了。”

    身边的将领说道:“知城,那个什么……沈安和梁氏朝朝暮暮的,这还怎么打?”

    种谔回头看着他,皱眉道:“蠢货,上次他们在青涧城里谈判,两人单独见面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怎么有私情?”

    将领低头认错,身后有人嘀咕道:“一炷香……一炷香的时辰能干好些事呢!”

    众人不禁愕然。

    骑兵轰然而至,近前后,沈安看着他们,沉声问道:“说情况。”

    他是奉命来处置西北边事,曹佾和种谔都得听令。

    “我军昨日过了青化镇,随后就被西夏人盯住了,他们一直等到今日才动手,先前两军交战,我军用弩箭击退了他们,随即以五百骑追击敌军九百余骑。两军骑兵厮杀时,折克行从侧翼突入,斩杀敌将……敌军溃败!”

    沈安看着浑身血迹的折克行,微微皱眉,“好。”

    马丹,动辄就玩什么斩首,下次遇到硬茬子了看你怎么玩!

    “后来种知城恰好路过,拦截了溃兵……”

    卧槽尼玛!

    哪怕种谔自诩儒将,可此刻也想提刀把曹佾给剁了。

    某是路过?

    还只是拦截了溃兵!

    某是来接应你们的好不好?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种谔面色微红,沈安说道:“该谁的功劳就是谁的。”

    这一点他不会有半点偏袒,也丢不起这个人。

    曹佾干笑道:“虽然是运气,可运气也是功劳啊!”

    种谔盯着他,“国舅武艺如何?”

    “比你强!”

    沈安一句话就让种谔偃旗息鼓了。

    别的沈安会吹牛,武艺这个他不会,这点节操他还是相信的。

    也就是说,自己竟然不是曹佾这个老纨绔的对手?

    斩杀敌军这个他没问题,率军冲阵也没问题,可若是和折克行先前的斩首相比,他差远了。

    但曹佾竟然也有这般厉害吗?

    他不知道曹佾有个更厉害的大姐。

    曹佾这一瞬也想到了大姐,不禁叹息了一声。

    若是大姐上了沙场,怕是会名震天下吧。

    到青涧城时已经是傍晚了,晚霞映红了天边,沈安举起望远镜,看到了一骑远来。

    血红的阳光照在这骑兵的身上,伴随着他疾驰而来。

    近前后,却是个斥候。

    “一人去打探消息?”

    沈安觉得这个不大对头。

    一般斥候出门少说四五人。

    “其他兄弟战死了。”

    这斥候的身上有着浓郁的血腥味,禀告道:“嵬夷山说日子难过,想求些粮草……”

    沈安眯眼问道:“嵬夷山是谁?”

    种谔说道:“对面绥州的部族头领之一,实力不俗。”

    沈安想了想,“此人可有归降之意?”

    种谔看着他,眼中有惊讶之色,“有这个意思。”

    沈安只是凭着一句话就想到了嵬夷山归降的可能性……让正在筹划此事的种谔不禁有些吃惊。

    果然是眼光锐利啊!

    进城后,沈安顾不得洗漱,就叫了将领们来议事。

    “西北不宁,朝中也不宁。所以某此次来西北,首要是查清西夏的动向,为此,官家给了某临机之权!”

    沈安看着种谔,有些期待这位跳出来。

    种谔的胆大和肆无忌惮他时有耳闻,但他并不觉得有多大的错。就一个,对麾下犯错的将士下狠手,这让沈安对他没什么好感。

    这等御下姿态大抵出自于优越感。大儒的后代啊!儒将什么的,自然和贼配军不同。

    所以他淡淡的看着种谔,问道:“种知城可有看法?”

    种谔但凡敢跋扈,沈安一声令下,今日就能拿下他。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折克行握着刀柄,冷冷的看着种谔,只要沈安一声令下,他保证瞬间就冲过去,拿下种谔。

    至于青涧城那些将领,闻小种站在沈安的身后呢,看他右手下垂的模样,分明就是准备好了小铁钎。

    这是杀威棍!

    按理该是种谔给沈安和曹佾等人杀威棍,可沈安却反客为主,直接逼迫他种谔低头,是可忍……

    种谔看着沈安,见他神色平静,甚至是有些似笑非笑的,就说道:“一切由沈郡公做主,不过若是事有不谐……”

    他已经开始策划嵬夷山的归降了,沈安一来就要接手,没问题,你接手,但出了问题算谁的?

    沈安淡淡的道:“沈某旁的没有,担当从不缺。”

    不就是当地的部族首领吗,若是不妥,直接灭了就是。

    “是。”

    种谔低头。

    折克行退后一步,有些失望。

    还是少了血性啊!

    “去联络嵬夷山,就说沈某到了,问他何去何从。”沈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的道:“给他三日,三日后,不来就不用来了。还有他的兄长嵬名山,可愿意来降?若是愿意就一起来,不愿意……大军压境,玉石俱焚!”

    种谔还以为沈安有什么高明的手段,没想到竟然是威胁。

    “那些人刚烈……”

    你沈安莫要轻视了那些部族,免得吃亏。

    “刚烈?”沈安微微一笑,“只管去传话,刚烈……某就用锤子把它砸软!”

    种谔叹息一声,觉得这次怕是动兵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他所追求的境界。沈安号称名将,却只会用威胁来逼迫对手……

    这个名将,某比他差吗?

    ……

    第四更送上,晚安。有月票的砸几张啊!

第1354章 大宋会越发的强硬,你要习惯

    后续辎重不断进入青涧城,种谔看的眼皮子直跳。

    “沈安这是要准备和谁大战?”

    他站在城头上,看着城外在散步的沈安,觉得这位‘大宋名将’的手段让人看不懂。

    “这里谁会来?”

    ……

    兴庆府,小小的帝王坐在上面发呆,梁太后在帘子的后面沉声道:“宋军的国舅来了?”

    “是。”下面一个武将说道:“娘娘,那国舅从保安军一线一直清扫到了过去,估摸着最后是去青涧城……”

    “清扫!”

    梁太后咬牙切齿的道:“一个大力丸让国中人人疯癫,那贼子……”

    呃!

    下面的臣子们面面相觑,都想起了那个传说。

    传说中,梁太后和沈安在青涧城谈判,然后……你懂的。

    后来李谅祚好像就是被气死了?

    啧啧!

    这个真是……让人无语啊!

    梁太后的眼中闪过寒光,“他们去青涧城做什么?还有,绥州的那些人,他们可稳靠?”

    有臣子说道:“娘娘,绥州嵬名山兄弟为大,先帝在时他们就不服管教……”

    “叛逆!”

    梁太后冷冰冰的道:“此事……”

    她握紧双拳,只觉得胸口有些发热。

    这便是权利……

    让人着迷啊!

    只是想到沈安那个贼子时,她不禁就咬牙切齿的想杀人。

    那首词啊!

    什么朝朝暮暮,害她名声受损。

    不过若是没有这首词的话,李谅祚大概也不会死……

    梁太后想起了这一年多来夫妻之间的猜疑,不禁松了一口气。

    没人约束的感觉真好。

    “起兵!”

    ……

    沈安在青涧城里接见了嵬夷山的使者。

    “今年的日子会更难过。”使者苦着脸道:“那边粮食不够吃,兴庆府又不管,太难了。所以我们都想过来,只是……”

    “只是什么?”

    沈安淡淡的问道:“要承诺?”

    使者看了他一眼,“就担心……”

    “说话!”

    种谔在边上威胁了一句。

    使者尴尬的道:“沈郡公筑京观……威名赫赫……怕了。”

    呃!

    合着竟然是担心被沈安给坑了啊!

    这人凶名在外,连敌人都不敢相信他会纳降。

    众人看向沈安,都等着他做出承诺。

    这事儿成了啊!

    种谔心中一喜,一旦绥州被拿下,马上就能筑城。绥州城修建好后,身后有青涧城作为支撑,防御的能力大幅提升。

    好事啊!

    沈安会怎么承诺?

    他觉得随便发个誓就是了。

    然后再派个人质过去完事。

    人质……

    他看了看,觉得派个文官去不错。

    “沈某在此,去告诉嵬夷山,来,那就来。不来,三日一到,大军压境,莫怪言之不预也!”

    使者苦笑道:“沈郡公,这是逼人太甚啊!”

    看看那些史书里的招降,大多是喊一嗓子,然后这边马上就笑吟吟的道:“大宋渴盼你归降多时了,今日你幡然醒悟,真是天大的喜事啊!回头咱们杀只鸡,整两口小酒,然后拜个把子什么的……”

    可沈安却冷冰冰的告诉他们:记得只有三天时间考虑,要么赶紧投降,要么哥弄死你。

    这便是他的态度。

    使者最后低头,“某马上回去……”

    他前脚一走,后脚种谔就说道:“沈郡公,为何不纳降?”

    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夺取绥州的大好机会,而且是不见血的好机会。

    沈安看着他,“他们是叛逆!大宋不和叛逆谈条件!”

    什么青涧城谈判,那不过是走过场罢了。

    种谔心中一震,终于知道了沈安的想法。

    “你是想用雷霆手段来压服他们?”

    “你以为归降的人能有几分忠心?”

    沈安冷冷的道:“某在西北和北方领军厮杀,抓获那么多俘虏,谁有忠心?被打怕的才有忠心!”

    他起身,对诸将说道:“西夏许多地方还是部族,这等地方习惯依附强者,谁强就跟着谁,一旦局势变化,就是弃之如敝履。这等部族……要打,打疼了他们,以后那些人才知道和大宋不能谈条件!”

    他看着种谔,认真的道:“大宋以后会越发的强硬,你要习惯。”

    他缓缓看着众人,“你等也要习惯。”

    ……

    使者在最后期限的那一天中午来了,带来了好消息。

    “我们愿意归顺大宋……”

    使者跪在地上,虔诚的叩首。

    沈安微微昂首,“这是最佳选择,嵬名山呢?”

    “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明日到达。”

    “很好。”

    沈安说道:“带他下去,给他酒肉。”

    使者起身感谢,然后喜滋滋的被带着去了。

    “恭喜沈郡公。”

    种谔觉得这事儿算是皆大欢喜了。

    青涧城从此就成二线了,多好。

    “春哥。”

    “小人在。”

    沈安吩咐道:“马上带着兄弟们去打探消息。”

    黄春带人走了,沈安回身说道:“城中戒备,从此刻起,除去将士们之外,许进不许出……”

    种谔的手段也不差,闻言问道:“这是担心嵬名山兄弟突袭?”

    沈安点头。

    他从未信任过这些人。

    “那你的逼迫……”

    种谔差点想拍脑门,“你逼迫他们,你这是故意逼迫他们动手吗?”

    沈安点头。

    种谔叹道:“你比某还狠。不过嵬名山兄弟怕是不敢。”

    “大宋要攻伐西北,你们要记住了,别想着一帆风顺,西夏人彪悍,他们服的是什么?”

    “他们服的是武功,把他们打怕了,打服气了,后续他们自然会心悦诚服的归降。所以开端就要打!”

    这番杀气腾腾的话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种谔说道:“某的麾下有精锐斥候,他们对绥州更熟……”

    沈安摇头,“不必了,打草惊蛇!”

    种谔差点被憋死!

    合着你的斥候就不是打草惊蛇?

    他板着脸退了回去,心中在想着青涧城的防御弱点。

    至于沈安,等他吃亏了自然会学乖些。

    当晚种谔早早睡了,不知道睡了多久,有人来叫醒了他。

    “知城,沈郡公召唤。”

    种谔急匆匆的披甲去了。

    见到沈安时,他披挂整齐,腰间挂着那柄黑色的长刀,下面的将领大多都来了。

    沈安在看地图,闻声抬头,说道:“斥候传来消息,一万余人在逼近青涧城。”

    种谔心中一惊,近前问道:“在何处?”

    沈安指着地图,“十里不到。”

    种谔计算了一下,“他们前日就出发了?”

    “绥州到这里有一百余里的距离,两日可到,三日的期限,也就是说,嵬名山兄弟接到消息之后就准备出发了……”

    沈安微笑道:“沈某的名头那么可怕吗?竟然都不多想一下就出兵了。”

    曹佾在边上说道:“安北,西夏人被你击败了数次,那些京观吓人啊!若是换了旁人来招降估摸着没问题,你却不行,他们怕被你给坑杀了。”

    “哈哈哈哈!”

    众人色变,沈安却大笑了起来。

    “某不是武安君,干不出坑杀俘虏的事。”

    白起坑杀了数十万赵军,史册上简单一笔,却震慑人心。

    ……

    黑夜中,四野昏暗。

    这边的夜晚已经降温了,几乎听不到什么虫鸣。

    青涧城的城门缓缓打开,沈安带着骑兵率先出去。

    随后就是步卒,曹佾和折克行带着麾下出城列阵。

    没有大规模的骑兵,黑夜中没法围杀敌军,所以要列阵,给敌军当头一棒。

    骑兵被沈安全带走了。

    种谔站在阵前,喃喃的道:“敌军一旦撞上来,弩箭和火器会让疲惫的他们惊惶,随即骑兵侧击……沈安用兵看似简单,却够狠。”

    所有人都噤声,曹佾站在前方,闭眼,按照家传的方法,让自己彻底的安静下来。

    当你彻底的安静下来后,你的耳力会成倍增加。

    当他感受到了敌军的动静时,种谔低声道:“来了。”

    若是有人眼力超好,那么他将会看到远方有一条黑线在逼近……

    这条黑线就像是一条粗壮的巨蛇,不过这条巨蛇是在横着移动。

    “敌军斥候……”

    曹佾微不可查的低身说道。

    种谔点头,“准备吧……”

    后面的投石机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下令点火。

    弩阵里的军士们把弩弓斜着对准了天空。

    一切就绪……

    黑夜中,突然有人在惊呼……

    “宋军……”

    种谔毫不犹豫的喊道:“放箭……”

    嘭嘭嘭嘭!

    无数激发弩机的声音传来。

    投石机阵营那里燃起了火头,接着有人喊道:“好了。”

    “放……”

    燃烧着的引线,还有燃烧着的火油弹飞上了天空……

    曹佾奋力喊道:“点火!”

    噗噗噗……

    无数火把被点燃,随即被夜风吹的猎猎作响。

    火焰照亮了阵列,也照亮了夜空。

    前方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片骑兵。

    这些西夏人没想到宋军竟然早早就在此等候。

    他们更没想到宋军竟然还没见面就给了自己这么一个见面礼。

    前方,发现宋军阵列的两名骑兵躺在地上,他们的身上全是血。

    战马在边上嘶鸣着。

    不远处,一个宋军躺在那里,胸口急速起伏着。

    他知道自己完了,在这个发动攻击的时候,没人敢冒险来拯救他。

    后面。

    那些蹲守的宋军正在撤离。

    身后,马蹄声震耳欲聋。

    在骤然遭遇了攻击时,敌军果断的选择了突击,而不是撤退。

    再晚一些,这里将会被马蹄踩成烂泥。

    一个在奔跑中的军士突然止步,他回身看着倒下的同袍那里。

    “不能丢下罗冲……”

    他奋力嘶喊一声,然后就跑了过去。

    “李恩……回来!”

    众人不禁惊呼着。

    可军士跑的越发的快了。

    空中箭矢飞过。

    无数燃烧的火油弹飞过……

    他跑的意外的坚定。

    众人一怔。

    带队的都头嘶吼着,“救他!”

    十余人狂奔而去。

    李恩急奔至受伤的同袍身前,喊道:“罗冲……”

    地上的罗冲本以为必死无疑,此刻见李恩回来,就喊道:“某的腿断了!”

    前方,敌骑正在加速。

    无数箭矢落下,人喊马嘶,那些中箭的战马或是飞扑出去,或是带着箭矢更加疯狂的奔跑……

    越来越近了。

    李恩把罗冲背起来,回身看了一眼……

    那些敌骑正在张弓搭箭……

    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把人救走,这是莫大的耻辱。

    “李恩……跑!”

    都头带着人来了。

    李恩开始狂奔……

    他背着一个人,跑的却异常的快。

    天空中,一片火油弹飞过,照亮了他的脸。

    这张脸此刻格外的狰狞!

    他背上的罗冲泪流满面。

    前面是杀气腾腾的阵列。

    无数长枪对准了前方……

第1355章 第一战,立威

    “轰!”

    爆炸声中,几名西夏军士栽落马下。

    呯!

    火油弹碎裂,火头四处飞溅。

    “啊……”

    一个被点燃的西夏人策马狂奔,就像是一个人形火炬。

    阵型乱了。

    嵬名山在中间看着前方,觉得那就是地狱。

    作为地方势力,他可不服李家的管制,那是因为他麾下的彪悍。

    他一直以此为荣,觉得自己倚仗着这些能横行天下,可今日却在宋军的远程打击下原形毕露。

    “大哥……”

    他的兄弟嵬夷山来了,一脸惊惶的道:“宋军厉害啊!”

    是很厉害!

    嵬名山在挣扎着。

    “等一下,冲一下……”嵬名山心存侥幸,“若是能冲过去,咱们就赢了,想想青涧城里有多少好东西?若是被咱们拿到手了……”

    “那咱们就能席卷西北.”嵬夷山兴奋的道。

    兄弟俩一起看着前方。

    前方,已经突击到百步距离的西夏人看到前方的宋军突然裂开了阵型。

    曹佾在狂喊:“炸死他们!”

    那些军士点燃了手中的瓦罐,然后开始甩动……

    瓦罐被绳子牵引着在转动,就像是风车……

    “扔出去!”

    无数黑点飞了出去。

    冲在前面的西夏人下意识的用长刀去劈砍。

    “轰轰轰轰轰……”

    密集的爆炸声传来,前方变成了血肉地狱。

    失去主人的战马在长嘶狂奔,跌落马下的战士无助的想躲避后续的马蹄……

    “敌军势弱,长枪手退后……刀斧手……”

    长枪手退后了。

    敌军的冲击势头被削弱,此刻无需长枪手来阻敌。

    明晃晃的大刀大斧挡在了前方,那些身材高大的刀斧手们浑身被甲衣遮挡的严严实实的,盯住了冲来的敌骑。

    “放箭……”

    敌军将领绝望的下达了命令。

    箭矢射中了那些刀斧手,可他们只是微微低头,箭矢在甲衣上无助的弹落。

    “举刀……”

    刀斧林立……

    前方,稀稀拉拉的敌骑突破了箭雨的封锁,冲了上来。

    种谔赞道:“果然是悍不畏死。”

    西夏人就是这样,若是其它军队,先前遭遇了火器和弩箭的数次打击后,估摸着早就败退了。可他们依旧在冲阵。

    曹佾淡淡的道:“当年某和辽人厮杀时,见过更悍勇的。”

    种谔侧身看着他,“国舅也见识过战阵吗?”

    曹佾也看着他,四目相对,“可见识过蚁附攻城吗?”

    种谔摇头,曹佾平静的道:“那一战,某的家人战死一半……临死前大喊……曹家子,杀敌!”

    种谔低头,“某不如……”

    西夏人的进攻方向主要是在环庆等地,青涧城反而安然无恙。

    所以种谔没经历过大阵仗,引以为憾。

    “刀斧手……”

    前方的将领在厉声呼喊:“虎!”

    刀光划破夜空,带起无数血箭和残肢……

    当面之敌一扫而空。

    “好!”

    种谔看着侧翼,迷惑的道:“沈安呢?他为何不突袭侧翼?此时突袭,当可一举击溃敌军……”

    ……

    西夏军的后面,沈安率领四千余骑兵在冷冷的看着那片血光。

    “郎君,敌军势头受阻!”

    黄春很是兴奋,连战马都在不停的摇头晃脑。

    沈安看到了,他淡淡的道:“全军突击!”

    他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战马在渐渐加速。

    呛啷!

    无数拔刀的声音传来,前方的敌军悚然而惊,纷纷回身。

    “随某杀敌……”

    沈安左边闻小种,右边严宝玉,身后黄春,率先冲杀进去。

    他的刀法越发的娴熟了,砍杀间轻松自如。

    四千余骑兵跟着他冲杀进来,敌军拼命拦截,渐渐的全数转向,冲向了沈安这边。

    敌军的人数更多,而且更彪悍。

    “他竟然从后面……”

    种谔真的惊讶了。

    “从侧翼突袭,可一举击溃敌军,而自身损失不大。从后面,那就是断人后路,不给他们活路,西夏人会因此而发狂……他们会拼命,沈安这是什么意思?”

    “突击!”

    曹佾没工夫和他谈论这个,一声厉喝,他当先冲了出去。

    “刀斧手……”

    “突击!”

    “杀敌!”

    步卒们开始了狂奔。

    沈安在后方截住了敌人,这是要全灭的节奏啊!

    万胜军的实战经验并不丰富。

    青涧城驻军的实战经验也不丰富。

    可此刻两支军队都发狂了。

    步卒在追杀骑兵。

    当先的刀斧手们堪称是当者辟易。

    但凡敢回身的敌骑被大刀斩落,有小股敌骑反击,后面的步卒上来就是一阵弩箭招呼。

    “大哥……”

    嵬夷山拖在了后面,大声呼救。

    嵬名山回身,见宋军的刀斧手就在不远处追赶,就策马掉头。

    “赶紧跑……”

    两兄弟并肩而逃。

    “大哥,你看。”

    前方的西夏人中间突然大乱。

    接着一颗人头被长枪挑了起来。

    “万胜……”

    这是宋军斩杀了敌将的欢呼声。

    后面的步卒欢呼道:“万胜!”

    嵬名山慌了。

    “跑,赶紧跑!”

    他四处张望,可此刻天色昏暗,不知道宋军是否布下了包围圈。

    若是一头撞进去,那就是自寻死路。

    “大哥,降了吧。”

    嵬夷山的声音在打颤。

    “大哥,那沈安没有骗咱们,要么降,要么死……那个疯子。种谔先前暧昧,说是只要愿意过来,金银粮草都有,保证优待。可沈安却冷冰冰的,爱降不降……咱们降了吧。”

    嵬名山的脸在火光中闪烁,嵬夷山大声的道:“他至少说话算数……”

    是啊!

    说了随便你们降不降,三日为限,不来就弄死你。

    看看那遍地的尸骸吧,沈安果然一诺千金啊!

    “大哥,某不想变成京观里的一具尸骸啊!”

    前方的阵型眼看着就要崩溃了,嵬夷山的情绪也崩溃了,他丢弃长刀,高喊道:“小人降了,小人降了!”

    嵬名山还在犹豫,这时前方的阵列被击穿了,一个宋将浑身浴血的冲杀了出来。

    “小人愿降!”

    这个宋将目光俾睨的看着他们,身后渐渐涌出许多骑兵簇拥着他。

    嵬夷山毫不犹豫的下马跪在地上,浑身颤栗。

    宋军没有招降,可所有人都下马跪地。

    战场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有战马偶尔在嘶叫。

    以及那些未死的伤员在呻吟。

    宋将策马缓缓而来。

    嵬名山还坐在马背上,但身体僵硬。

    宋将策马到了他的前方,“知道沈某为何不肯招降你等吗?”

    通译说话。

    “不知。”嵬名山的声音很嘶哑。

    “因为这是大宋反击的第一战,第一战就要开个好头,而杀戮就是最好的开头……”

    “这个世间的尊严要用鲜血来铸就,国家的意志要用尸山血海来证明……今日沈某一战击溃你部,你可愿降?”

    我击败你,然后再招降。

    这个逻辑听着好像有些问题。

    可在此刻,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这才是威武大宋啊!”

    曹佾有些热泪盈眶,“击溃了你再招降,以后那些蠢货再敢抵抗,那就身死族灭吧。”

    这便是立威!

    大宋反击西夏的第一战,沈安不招降就是为了立威。

    “某愿降。”

    嵬名山的骑术很精湛,可下马时却摔了一跤。

    面对沈安,他紧张的就像是遇到了一头猛虎的孩子。

    沈安下马,嵬名山走过去,跪地,亲吻着他的鞋面。

    “小人愿意做您的奴隶……”

    沈安把长刀压在他的头顶上,冷冷的道:“记住了,若是反叛,全族诛灭!没有侥幸,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们!”

    “是。”

    嵬名山彻底的崩溃了。

    他抬头,泪水挂满了那张黝黑的脸,鼻涕开始流淌。

    “罪人罪该万死。”

    种谔看着这一幕,心中一震。

    曹佾问道:“你觉着如何?”

    “一战击溃敌军,更重要的是,他一战让敌军崩溃了。”

    沈安缓缓走过来,所到之处,那些跪在地上的敌军把头深深埋下,浑身颤栗。

    这位的凶名能止小儿夜啼。

    他在西南筑过京观。

    他在北方筑过京观。

    他在西北筑过京观。

    但凡成为他的对手,你就要有成为尸山里一员的心理准备。

    众人俯首,一人独行。

    沈安走到了前方,种谔垂首,“沈郡公一战击溃敌军,可喜可贺。”

    “人少了些。”

    沈安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回身吩咐道:“不过聊胜于无,遵道!”

    “下官在。”

    折克行走了出来。

    “你率骑兵出击绥州,清剿剩下的人,愿意来的就来,不愿意来的……”

    折克行点头,“不愿意来的就该留在那里。”

    杀气腾腾啊!

    种谔觉得这样的沈安是令他信服的。

    “去吧。”

    骑兵消失在黑夜里,沈安吩咐道:“收拢俘虏,令他们收集尸骸……某要筑京观!”

    种谔只觉得身体里有些东西在颤抖。

    京观,这是汉人彰显武功的‘建筑’,但许多将领会觉得残忍,所以不肯弄这个。

    唯有沈安不同,这人所到之处,敌军溃败,随后就用尸骸筑京观,震慑异族。

    以至于现在他所到之处,那些敌军都会惊呼害怕。

    这就是威慑力。

    命令下达,俘虏们开始搬运尸骸。

    尸骸不断堆积起来,有人在哽咽。

    渐渐的,哽咽变成了嚎哭。

    伴随着嚎哭声,晨曦出现在天边。

    所有俘虏站在那里,用敬畏的目光看着沈安。

    京观石就在那里,沈安接过笔走过去。

    他淡淡的道:“所谓胡无人,汉道昌,不能只是说,敌人一旦侵犯咱们,咱们该用什么来回击他们?大军出塞,用尸山血海来告诫那些敌人,大宋在重塑汉唐荣光……而这一切要用什么来证明?”

    眼前的京观!

    他一挥而就!

    太阳从天边缓缓跳了出来,一抹紫色笼罩在京观石上。

    “胡无人,汉道昌!”

第1356章 兄弟们,逃啊

    曹佾也跟着去了绥州。

    绥州原先是大宋的地方,后来被西夏夺取,今日宋军再度光临,那些人有些不知所措。

    “小人愿降!”

    所有人都跪在那里,等待这些宋军的处置。

    “军主,有不少财物。”

    这个聚居地很散乱,就是借用了原先垮塌大半的城池作为遮蔽,乱糟糟的。

    那些军士在屋子里一一检查,不时传来惊呼声,然后有藏匿的人被赶出来。

    “不……某……某是汉人,某是汉人。”

    一个中年男子被驱赶着过来,他的身后是妻儿。

    “你是汉人?”

    曹佾招手,军士把这一家子押解了过来。

    男子跪下,“小人就是汉人。”

    “汉人为何到了这里?”

    曹佾冷笑道:“莫不是奸细?那就该杀了!”

    男子叩首,“小人祖父就是汉人……小人的家里一直在口口相传……”

    “太平兴国七年,逆贼攻陷绥州,汉人仓皇出逃,我家猝不及防,被堵在了城里……”

    曹佾的面色微冷。

    “后世子孙当记得自己是汉儿,莫要从了那些腥膻的异族……”

    “小人家里有传下来的话……从绥州沦陷至今……已有……已有八十四年了,绥州……绥州啊!”

    男子伏地嚎哭。

    曹佾觉得眼中在发热,泪水集聚。

    八十四年啊!

    男子嚎哭了许久,然后问道:“敢问将军,大宋这是打回来了吗?”

    曹佾正色道:“大宋攻伐绥州,嵬名山兄弟覆灭,绥州此刻已是大宋的疆土了。”

    男子回身欢喜的喊道:“娘子,娘子……”

    他的娘子蓬头垢面,欢喜的喊道:“官人,知道了……”

    那几个孩子茫然看着父母在欢喜,却不知道为何。

    曹佾感动的道:“想到大宋还有许多地方在敌人的手中,某就恨不能率军北伐。”

    折克行走过去,沉声说道:“大宋晚来了八十四年,这八十四年你等可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说,今日某在此,为你家做主。”

    男子缓缓看着那些跪着的人,突然爬起来冲了过去。

    他冲到了一个男子的身前,一脚踢翻了他,然后疯狂的捶打着。

    “某的大娘啊!你这个畜生……”

    他的娘子也冲了过去,疯狂抓挠着那个男子。

    这时有人又带来了汉人。

    “这是怎么回事?”

    曹佾问了这些汉人。

    “老李家的大女儿当年长得好,那人是头领,就被他抢了去,只是一夜……第二天就变成了尸骸……那一夜,好些人在那屋子里。”

    曹佾怒了,涨红着脸问道:“都有谁,找出来!”

    那些汉人带着军士去寻找那些当年施暴的畜生,没多久就抓到了五人。

    “还有几个跟着出征了。”

    “他们跑不了!”

    曹佾面色阴冷的道:“带回去,全部带回去。”

    ……

    绥州的清理井井有序,可沈安却不断派出斥候去打探消息。

    “他在等待谁?”

    “不知道。”

    种谔终究忍不住了,就去询问。

    “某在等梁氏。”

    “梁氏?”

    种谔有些惊讶,“绥州的部族和李谅祚早就闹翻了,就和藩镇似的,梁氏怎肯为了他们出兵?”

    “兴庆府距离这里并不远。”沈安站在城头上,淡淡的道:“梁氏……你等要切记,那个女人不可用常理来揣测,要警惕。”

    种谔笑了笑,然后出去该干啥干啥。

    几个将领在嘀咕。

    “他真以为自己和梁氏见过面,就对梁氏的性子了如指掌?”

    “不是说他们单独见了一炷香的时辰吗?”

    “一炷香脱完衣裳穿衣裳,哪里够?”

    “……”

    马蹄声惊动了众人,大家趴在城头看去,却是去绥州清剿的骑兵回来了。

    后面还带着许多俘虏和辎重。

    “收获不少啊!”

    骑兵带来了许多收获,也带来了那一家子。

    “除去那五人之外,还有三人在军中,跟随嵬名山兄弟出征。”

    “找出来!”

    沈安冷冷的看着那五人,“马上!”

    俘虏马上被分散开,一一甄别。

    “郎君,三人中,有两人战死,一人幸存。”

    六个人站在前方,沈安问老李,“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老李流泪道:“小人想杀了他们。”

    “好!”

    沈安吩咐道:“春哥,用木桩子……”

    “好勒!”

    黄春带着人过去,那六人还在茫然看着他们,有人甚至在笑。

    “削尖的木桩子会缓缓从他们的下身穿进去,那种痛苦会延绵不断……”

    六根木桩立在那里,六个畜生被弄了上去,惨叫声开始……

    那些俘虏看到这个场景,都吓得不行,嵬名山兄弟更是惴惴不安。

    一个汉人死,六人陪葬。

    沈安的果断让汉人们安心,让那些俘虏都收起了侥幸心理,开始干活。

    “应当去绥州筑城了。”

    种谔不喜欢青涧城,他觉着这里太安逸了,找不到那种金戈铁马的激情。

    “再等一等。”

    沈安不慌不忙的在写家信。

    烽火九月,家书抵万金。

    种谔摇摇头出去了。

    ——卓雪吾妻,为夫到了青涧城,此处风景甚好,那些部族很是和气,箪食壶浆迎接王师……

    ……

    曹佾带着人出去游荡。

    不,是游骑。

    作为万胜军的都指挥使,他的经验差的太多了,所以沈安没给他歇息的机会,才将从绥州回来,就把他赶出去哨探。

    随同他一起哨探的是青涧城的一个将领薛超。

    秋季的西北朔风才起,但已经有了凛然之意。

    曹佾带着人马缓缓而行,不时用望远镜搜索一番。

    薛超看着很平静。

    “国舅,这边没什么敌人。”

    曹佾摇头,“要谨慎。”

    折克行已经带着斥候出发了,曹佾统帅游骑在后面。他带着曹家弃文从武的选择,不能失败。

    薛超笑了笑,觉得曹佾太过小心了些。

    不过这样的国舅总比老纨绔好。

    薛超见过权贵,在面对武人时,他们的倨傲能让你觉得寒冷如冬季。

    而且那些人没啥本事,却掌握着权势,真是让人恼火啊!

    “有人来了。”

    斥候回来了。

    他们还带来了一个牧民。

    折克行下马,把牧民拎过来,“国舅,此人说昨日有斥候来过,说是太后要来了。”

    “太后……梁太后要来了?”

    薛超笑的眼睛都弯了,“折军侯,这里没钱粮,没好处,梁太后来这里作甚?”

    他觉得这事儿不靠谱。

    可曹佾却下意识的道:“安北说但凡听到那个娘们的消息,咱们就赶紧回去……”

    折克行点头,“没错。”

    曹佾回身,“回去,咱们回青涧城!”

    薛超讶然道:“国舅,这话还没证实呢!”

    “不用证实了。”

    曹佾对沈安的判断有些怀疑,但对他的吩咐却不打折扣的去执行。

    可薛超却不同意,“国舅,咱们出来哨探,没到地方不能回去啊!”

    曹佾看着他,“再往前,某担心遇到梁氏的大军……”

    “若是遇到了,那就是命。”

    薛超很是自信,他是地头蛇,对这一带熟悉。而且他压根就不觉得梁氏会来。

    “那随你。”

    薛超是青涧城的人,曹佾也不勉强,再说他也觉得不一定是梁氏来了。

    薛超带着人马继续哨探。

    正午时,他和麾下下马歇息,刚补充了些食物和饮水,就听到了大地在震动。

    “这是地龙翻身了?”

    薛超站起来看着远方。

    “不对!”

    他举起了望远镜。

    远方有些烟尘,烟尘渐渐在扩大,越来越清晰。

    随后就是乌压压的一片……

    “是谁?”

    薛超已经傻眼了。

    “是西夏人!”

    “某的天,好多骑兵!”

    “数不清,大军来了。”

    “果然是那个梁氏来了。”

    薛超放下望远镜,强笑道:“也许不是她……”

    一个军士傻乎乎的问道:“军主,咱们挡一档?”

    “跑啊!”

    挡个屁!

    那是螳臂当车!

    大军当前,他们这点儿人马一波箭雨就完蛋了。

    “快逃啊!”

    三百余斥候疯狂打马奔逃。

    后面的大军没有望远镜,稍后路过此处时,有人发下了痕迹,下地检查,喊道:“是宋军!”

    消息传到中军,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梁太后冷冰冰的道:“被发现了,那就快一些。”

    “娘娘有令,快一些!”

    于是数万大军开始加速。

    无数马蹄敲打着地面,汇聚成了让人胆寒的轰隆声。

    曹佾一路在嘀咕着,“安北怎么老是觉着梁氏是个疯娘们呢?问他和那女人有没有交情,他又说没有,这不是扯淡吗?”

    折克行冷冷的道:“若是不信,你只管留下就是了。”

    “算了吧。”

    曹佾摇摇头,然后就听到了马蹄声。

    “谁来了?”

    众人回头,就看到了仓皇而来的青涧城斥候。

    “这是怎么了?”

    曹佾勒住战马。

    “快逃!”

    薛超在叫喊,“快逃啊!”

    “怎么了?”

    曹佾不解的问道:“这是遇到谁了?咱们……”

    他看看麾下千余骑兵,踌躇满志的道:“咱们也有一战之力啊!”

    薛超喊道:“西夏大军来了……梁氏来了。”

    不用他提醒,曹佾呆呆的看着远方。

    在那里,隐隐有烟尘升起。

    马蹄声在震动大地……

    曹佾的身体抖动了一下,“那个娘们……兄弟们……”

    “在!”

    将士们昂首挺胸,气势如虹。

    “跑啊!”

    宋军仓皇而逃,后面的西夏大军在追赶……

    ……

    第三更送上,明天三十,热闹而繁忙,大家早点睡。

第1357章 这个疯娘们

    “梁氏来了!”

    仓皇逃回青涧城的曹佾等人带回来了消息。

    沈安正在和种谔等人商议绥州城的重建计划,闻言他平静的道:“意料之中罢了。”

    种谔缓缓看着他,起身拱手:“沈郡公果然不愧是名将,某甘拜下风。”

    在清剿完毕之后,绥州就是个赤果果的美女,在等待着大宋去接收,去重建。

    可沈安就是不同意,压着他们不许去绥州。

    青涧城里堆满了重建绥州城需要的材料,捷报也在送去汴梁的路上,可沈安却在青涧城里度假。

    将领们肯定有不满的,但连种谔都没法劝动沈安,他们更是白搭。

    如今消息传来,他们才知道沈安在等待什么。

    若是当时把那些重建的材料运送到绥州去,劳民伤财不说,而且马上会成为辽军的战利品。

    沈郡公,果然是用兵如胜啊!

    面对这些敬佩的目光,沈安说道:“戒备吧。”

    他云淡风轻的模样让诸将更是佩服。

    出了房间后,有人说道:“这等神算让人惊叹,可沈郡公却漠然置之,这份气度当真难得。”

    而在屋子里,沈安无声的挥舞着拳头。

    梁氏,你果然是个疯娘们啊!

    老子猜对了,哈哈哈哈!

    ……

    大军云集在青涧城前,梁太后指着城头说道:“去问问为何夺侵入我大夏疆土。”

    有通译去了前方,大声问道:“为何擅动刀兵,一路杀戮我大夏军民。”

    这个指的是曹佾这一路清扫。

    城头,沈安说道:“告诉他,擅自越境,死有余辜。”

    “擅自越境,死有余辜!”

    这就没得谈了。

    梁氏干脆的道:“攻城。”

    这个女人的果断让人惊讶。

    一波骑兵冲了上去。

    “放箭!”

    弩箭升空,看着就像是乌云。

    梁太后看着这片乌云,眼中仿佛多了阴霾,“这便是宋人的弩阵?”

    “是的,娘娘。”

    将领苦笑道:“我等远来,并未打造攻城的梯子,娘娘,还是退吧。”

    “要展示咱们的悍勇!”

    梁太后看了这人一眼,“大夏的威名是用自己和敌人的鲜血堆积出来的,怕死就别出来。”

    那将领拔出长刀,在自己的脸上割了一刀,激愤的道:“那今日臣就让娘娘看看什么叫做武勇。”

    西夏人睚眦必报,但凡吃了亏一定要报复回来。

    梁太后冷冰冰的道:“我拭目以待。”

    将领回身喊道:“跟某来。”

    他带着一千余人上去了。

    梁太后回身问了心腹,“宋人的城池可好攻打吗?”

    这话她不能公开问,否则军心会乱。

    合着您也不知道啊!

    那您不知道竟然还让咱们攻城,这是几个意思?

    心腹低声道:“宋人有火器,守城之能,天下无双。还有,娘娘,得弄清楚是谁在守城。”

    梁太后点头,“让人打听消息。”

    “是。”

    梁太后觉得自己的安排再无差错,就回身……

    “将军战死了……”

    前方一阵喧哗,接着有人牵着马回来。

    马背上伏着一个人,正是刚才说要展露自己武勇的将领。此刻他的身上插着几根弩箭,看着就像是刺猬……

    “停了。”

    宋人的武器太厉害,梁氏准备再看看。

    将领们被聚集起来,商议着怎么攻打青涧城。

    “夜间攻打吧。”

    一个将领建议道,“咱们打着火把冲上去,下面用神箭手压制宋人。夜里他们也看不清……”

    “可夜里咱们许多人都看不见。”

    这年头,一到夜间许多人的眼力就会急剧下滑。

    梁太后说道:“为何要惊动宋军?偷袭!”

    好吧,老大发话了,诸将都去准备。

    梁氏见众人士气不高,就淡淡的道:“马上派人去绥州,让嵬名山兄弟率军来助阵。”

    有臣子说道:“娘娘,他们兄弟必然不肯的。”

    梁太后冷冷的道:“我就是在等着他们不肯!”

    “娘娘英明。”一个文官欢喜的道:“他们不出兵,咱们正好有了借口收拾他们,稍后大军转向,直接灭了嵬名山兄弟,咱们不但有了人手,还多了许多钱粮……”

    “娘娘英明!”

    众人都纷纷恭贺。

    这个女大佬看来还不错啊!

    “娘娘……”

    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沈安在城里。”

    西夏诸将明显的眼睛一亮。

    “那个贼子!”

    沈安对西夏从未有过好感,而且下手狠辣。

    “娘娘,边上发现京观。”

    就在青涧城的侧面,一座京观被秋风吹的尘土飞扬。

    “天呐……”

    当看到京观时,身后不断传来惊呼声,梁氏沉着脸道:“果然是沈安在城里。”

    但凡见到京观,那不用想,一定是沈安在。

    “哪里来的尸骸?”

    梁太后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起码有几千具尸骸。

    可附近哪有这么多人给宋军杀?

    有人近前,下马仔细查看,然后回头喊道:“是咱们的人。”

    “绥州!”

    梁太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她忍着恶心,策马过去。

    众人跟在后面,呼吸渐渐沉重起来。

    封土覆盖着京观,那些尸体却不能完全封住,能看到手脚,或是头颅……

    一个近侍去刨开了封土,完整露出了一具尸骸的上半身。

    “是咱们的人,这附近……娘娘,绥州怕是完了。”

    秋风吹过,封土落了些下来,簌簌作响。

    众人感受着这肃杀的气息,都觉得不大妙。

    “那个沈安……娘娘,他下手特别狠,而且诡计多端。”

    “是啊!当年先帝和他数次交锋,他指挥的宋军坚韧,先是弩阵,随即是火器,咱们打不破他们的防御……”

    “攻城更是艰难,咱们蚁附而上,宋军在城头以逸待劳,太轻松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一个中心思想就是攻城太难了,除非宋军出城,否则这一战没法打。

    梁太后冷冷的道:“夜里攻一次再说。”

    哎!

    众人各自散去,梁太后在侍卫们的簇拥下到了城外。

    “娘娘,宋军的床弩很厉害,不能再往前了。”

    梁太后勒住马,仔细看着青涧城,直至很久。

    ……

    当天夜里,青涧城里,众人在商议。

    “那个女人……某说过了,没法用常理才推算,今夜要做好准备。”

    沈安说完就众人都在点头,包括种谔都没啥意见,不禁问道:“为何这般整齐?”

    曹佾正色道:“你算梁氏一算一个准,看来你和她是有些那个啥……所以大伙儿都听你的。”

    众人都齐齐点头。

    你们俩看来是有些意思哈。

    扯淡!

    沈安没好气的道:“散了,各自准备。”

    夜渐渐深了。

    也渐渐降温了。

    城头上的宋军却没有棉被,只能披甲等候着可能的进攻。

    一个虞侯靠在城墙上想着心事。

    边上的军士低声道:“虞侯,这天气干嘛弄那么多兄弟上来受冷?留些人戒备就行了呀!”

    虞侯也不乐意啊!

    他低声道:“沈郡公说梁氏可能会进攻。”

    “他们刚从兴庆府过来,人疲马乏,怎么可能马上进攻?”

    “某怎么知道?”

    虞侯哆嗦了一些,赶紧缩缩身体,“可那是上官,谁敢抗命?没见那京观吗?若是沈郡公令咱们去看守京观,你去不去?”

    “不去,怕得很。”

    “噤声!”

    左边突然有人低喝,众人赶紧仔细倾听。

    虫鸣在现在是没有了,所以当你安静下来时,就能听到各种声音。

    风吹拂在城头上的细微声音、吹拂在……衣袂上的声音……

    有人!

    卧槽!

    竟然被沈郡公给猜到了?

    虞侯觉得自己在目睹一个神迹的诞生。

    有人探头往下看去。

    城下,此刻已经密密麻麻的黑影。

    那些黑影在张弓搭箭,还有人在准备架梯子。

    天知道西夏人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潜入过来的。

    那军士厉喝道:“敌袭……”

    话音未落,城下箭矢飞来。

    军士中箭,晃动了几下,一头栽倒下去。

    “敌袭……”

    “呜呜呜……”号角长鸣。

    夜里只有这个声音才能传的远。

    “放箭……”

    轮值的曹佾拔出长刀,奋力嘶喊着。

    弓箭手们探出身体,冲着下面胡乱放箭。

    这等时候你不用瞄准,密密麻麻的敌军能保证你箭不落空。

    “某中箭了……”

    城下西夏人的反击也很凌厉,不断有箭手中箭。

    嘭!

    他们不再掩饰行藏,把梯子重重的架了上来。

    “火油弹……”

    曹佾的声音都沙哑了。

    他无比的紧张。

    在沈安等人到来之前,他必须要率领这些兄弟们守住青涧城。

    此刻先用火油弹,不但能攻击敌军,更是能烧毁梯子,照亮战场。

    他的选择没错。

    火油弹被扔了下去,下面顿时一阵惨嚎。

    敌军开始攀登了。

    箭矢不断飞上来,不断有人中箭,然后倒地。

    曹佾喊道:“长枪手准备……”

    “刀盾兵准备……”

    数支预备队在集结,一旦城头被突破,他们将会马上增援。

    一个黑影猛地冲了上来。

    没有缓缓观察城头的情况,这名敌军就冲了上来。

    他长刀挥舞,格挡开了一刀,旋即边上长枪捅刺。

    “啊……”

    长枪手奋力前冲,把这人顶落城头。

    更多的敌军在往上冲。

    “火药罐……”

    后面的军士点燃火药罐,然后往下扔。

    曹佾站在那里,身边有军士拎着盾牌遮挡箭矢。

    他铁青着脸,“大晚上的竟然倾力来攻打,这是个疯娘们,安北说的一点都没错。”

    他阅历过许多关于战阵的记载,从未见过如梁氏这等疯狂的。

    “轰轰轰轰轰……”

    城下马上就传来了一阵爆炸声,接着就是惨叫。

    敌军的攻势骤然一滞。

    曹佾不禁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他在用大笑声掩饰自己的后怕。

    若非是沈安言辞凿凿的说要警惕梁氏,今夜的防御兵力和物资不会那么齐备,刚才这一波弄不好就危险了。

    这一刻曹佾不禁在认真的想着……

    安北和梁氏为何这般心有灵犀呢?

    ……

    今天年三十,一家子该团聚一堂,美食美酒,笑语盈盈。

第1358章 击败

    “沈郡公!”

    种谔在街上和沈安相遇,他不加掩饰的赞美着:“您的算计无双,梁氏果真是连夜攻城了。”

    从判断梁氏可能会来袭开始,沈安就像是个神棍般的在说着一些他们没法相信的话。

    梁氏会来,大家要小心。

    好吧,于是派出游骑。

    结果游骑被梁氏率领的大军追杀。

    接着他再度判断梁氏没有耐心慢慢等待,她会很快进攻。

    于是城头上多派兵力,守城的物资也堆积了不少……

    然后大家等待着。

    结果无数人被打脸。

    梁氏果真连夜攻城。

    “闪开!”

    前方的步卒闪开一条路,沈安带着诸将冲了过去。

    那些将士的目光在静静的跟随着他,连续两次判断对了敌军的动向,此刻沈安就算是说出城进攻,他们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这便是对主将的信任。

    这些信任的目光中,有万胜军的人,也有青涧城的守军。

    这样的目光他们从未给过种谔,此刻却给了沈安。

    种谔看着这些麾下,不禁苦笑了起来。

    自己自诩儒将,可文不如沈安,武更是不如。

    沈安都不肯自称儒将啊!

    他看着沈安,想看到一点儿欢喜和得意。

    可他看到的只是平静。

    这人竟然这般宠辱不惊吗?

    种谔不禁摇摇头,觉得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

    那么就用沈安作为自己的目标?

    他有些心虚。

    沈安文能开杂学一脉,不管别人怎么贬低杂学,就凭着杂学能开了一家邙山书院,就说明这门学识不简单。

    这样的宗师……某能赶得上吗?

    种谔觉得够呛。

    在文事上他觉得自己没法再进一步,真的。

    文章诗词,至此尽矣,除非他能把先贤的学问再度阐述一遍,也就是无数人想干的事儿,把那些先贤学识用自己的理解注释一遍,一旦被人认可,那就是可以称之为半个圣人的大儒了。

    可他觉得那样真心的无趣,把先贤的话翻来覆去的琢磨,真的不是他种谔的菜啊!

    而武事呢?

    他武艺也就是普通,冲阵可以,斩杀些军士也行。

    但遇到沈安他不敢说必胜。

    特别是沈安身边的两个哼哈二将。

    闻小种总是看着和路人一样,可种谔见识过他的手段。

    而严宝玉沙场厮杀的手段更是了得。

    至于兵法……

    今夜之后,种谔觉得自己没脸和沈安比什么兵法了。

    至于名将,他也觉得自己没脸。

    所以某要努力!

    他跟着沈安冲上城头。

    正好几个敌军冲杀上来,当面的宋军被冲散了。

    眼看着这几个敌军就要扩大突破口了。

    这便是最危险的时候。

    左边的一队弓箭手正在赶来。

    “闪开!”

    种谔提着刀超越了沈安和严宝玉。

    沈安愕然看着他,心想老种的特长可不是武艺啊!

    “杀!”

    种谔只是一刀就把对手劈倒,接着避开一刀,顺势撞上去,那个敌军跌跌撞撞的从城头跌落。

    他大喊道:“赶他们下去!”

    身边一个人影闪动。

    折克行来了。

    种谔在后面只看到刀光闪动,惨叫不断传来。

    当折克行回身时,前方已经成了血泊,再无一个站立的敌人。

    种谔摇摇头,感觉很苦涩。

    折家子有沈安照拂,别看他现在在万胜军蛰伏,可他才多大?

    二十多岁的都虞侯,全军哪里有?

    这是破格提拔,若是不蛰伏几年,谁会信服你?

    等时机恰当了,沈安自然会出手,让折克行不断经历实战,然后不断上升。

    这便是背后有人的好处。

    种家背后也有人,慢慢看吧。

    种谔喊道:“放箭!”

    箭矢被抛射下去。

    折克行走到沈安的身边,挥刀劈落一支箭矢。

    沈安没有躲避,他看着左右,问道:“国舅呢?”

    “国舅在右边。”

    沈安的目光转动,在右边找到了曹佾。

    “长枪手!”

    曹佾带着一队长枪手扑了过去,十余名敌军被逼着往下跳。

    “火油弹,烧死这些狗曰的!”

    曹佾半边脸上都是血。

    “国舅小心!”

    一个军士刚把曹佾拉开,一把重剑飞了过来。

    艹!

    曹佾骂道:“火药罐招呼他们。”

    爆炸声中,敌军的势头再度一滞。

    沈安走到前方,极目看去。

    城下全是敌军,密密麻麻的,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不得。

    严宝玉和闻小种一左一右的护着他,有箭矢来直接劈落。

    沈安就在火把的照耀下。

    “那是谁?”

    梁太后冒险抵近,看到了火光中的沈安。

    前方有人喊道:“是沈安,射死他!”

    顿时箭矢冲着那处去了。

    梁太后心中一冷,看到那里的火光缩了回去,连同沈安一并消失在城墙后。

    “那个贼子!”

    梁太后冷冷的道:“他竟然敢冒险出来吗?攻城!”

    箭矢飞舞,沈安蹲在城墙后面,骂道:“那个娘们……砸,咱们的弩箭,火药罐,全丢出去。”

    伴随着这一声叫骂,无数弩箭飞过城头。

    下面的西夏人在舍生忘死的冲击着。

    城头不断被突破,随后用箭矢和长枪把他们赶下去。

    “安北!”

    曹佾过来了,满身是血。

    “敌军疯了!”

    平头哥发狂了。

    “弄油来!”

    沈安咬牙切齿的道:“烧死他们!”

    火油被搬运上来,然后倾倒下去。

    城下的西夏人被淋了满头的火油,有人吸吸鼻子,然后转身就跑。

    “是火油!”

    “杀千刀的畜生,他们倒火油了!”

    “快跑啊!”

    前方顿时大乱。

    火把从城头被扔了下来。

    梁太后看着这一幕,咬着银牙喊道:“退回来。”

    可惜她的命令还是晚了些。

    轰!

    火焰骤然而起,那些被点燃的军士在疯狂奔跑。

    有人被他们抱住,疯狂挣扎也无用,最后一起变成火炬。

    “啊……”

    什么叫做地狱,这便是了。

    “撤回来!”

    梁氏策马回去,身边的侍卫紧紧跟随着。

    有将领追上来,说道:“娘娘,今夜我军的突袭实则已经成功了,只是没想到宋军竟然早有准备,城头兵力雄厚,而且火器很多,致使功败垂成……”

    “那沈安竟然能猜到咱们今夜会进攻吗?”一个文官有些诧异的问道,“他又不是神灵,为何能这般精准?”

    那将领摇头,心想某哪里知道?

    有人说道:“而且连夜进攻是娘娘临时决断的……”

    这话有些暧昧,更是有些不明的暗示。

    娘娘,那沈安怎么能这般精准的猜测到您的决断?

    难道你们之间……

    众人心中一凛。

    梁太后看了那人一眼,心中暗自记住了,只等时机恰当就收拾他。

    可那人只是单纯的分析事情罢了,没想到竟然就上了小本子,若是知道的话,他大抵会连夜跑路。

    梁太后沉声道:“那人狡黠……不,宋皇说他是名将,自从狄青死后,宋人多久没出名将了?折继祖在麟府路拼死厮杀,可汴梁理睬他了吗?别说是名将,就是普通一员将领罢了。在宋人那边,名将啊……”

    她在马背上回头看了一眼被火把照的恍如白昼的城头,说道:“此人用兵确实是不凡,不过征战兵法为下,实力为上。”

    众人都知道这话不假,可宋人的实力也不差啊!

    名将!

    这一刻,所有人都记住了梁太后给沈安的评价。

    大宋名将!

    那个京观就是最好的注脚。

    ……

    城头,看着敌军渐渐远去,种谔和曹佾说道:“今夜你可是好险。”

    曹佾点头,“若非是兵力充足,某这一下怕是就挡不住了。”

    种谔看了沈安一眼,“是啊!”

    你的运气真好。

    没有沈安的提前预判,曹佾大抵就要完蛋了。

    城下的火依旧在燃烧,一股子火油的味道,加上一股子烤肉的味道传来。

    沈安皱眉看着前方,说道:“梁氏此人果断,以后你等要小心。”

    他在汴梁,自然不会时刻警惕西夏的进攻,种谔却不同,青涧城这里说不定啥时候就被兵临城下了。

    种谔孤傲,大抵觉得满朝君臣都是蠢货的那种孤傲,所以后来才敢先斩后奏,以后更是一步步的磨,活生生的把大宋对西夏的劣势磨成了优势。

    有他,有王韶,大宋后来对西夏渐渐占据主动。

    所以沈安的吩咐他点头答应即可。

    众目睽睽之下,种谔走出来,低头道:“是。”

    万胜军的人没觉得什么,可青涧城的将士却觉得自己怕是见鬼了。

    种谔竟然会这般恭谨?

    他面对谁都是那个模样,眉间带着疏远。

    至于你想指教他什么,呵呵,他只会觉得你是自不量力。

    大儒的后代,文武双全,你也配指教我?

    这人也就是比王雱好一些。

    但那种俯瞰天下人的德性都差不多。

    可今日他却恭谨的对沈安说了一声是。

    这是被折服了吗?

    众人看着沈安,想看看他后续会说些什么。

    沈安点头,说道:“如今大宋国势不断提升,无需广建堡寨,那样耗费人力物力的防御法子不妥,太被动。在西北,咱们以城池为主,敌军来了,实力不够咱们就固守,等待援军。实力足够,那就出城野战……记住了,大宋会越来越强硬,敌人要适应,你等也要适应。”

    众人听了不禁心情激奋。

    种谔再度应是。

    他是真的被沈安折服了。

    沈安看着城外,微笑道:“梁氏远来,粮草不多,她没预料到沈某在此,所以一攻不下,定然会心生退意……”

    种谔点头,“是。”

    沈安说梁氏因为自己的存在会尽快退兵,众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夜风凛凛,城头有人喊道:“大胜了!”

    敌军夜袭失败,丢下无数尸骸撤退,这不是大胜是什么?

    将士们欢喜起来,有人喊道:“沈郡公在此,梁氏来玩耍啊!”

    操蛋!

    沈安摇摇头,然后走下城头。

    ……

    大家晚安。

第1359章 手足无措,尔虞我诈

    沈安顶着一片崇拜的目光走下城头,曹佾跟在后面。

    “安北,你是怎么知道梁氏会在今夜进攻?”

    曹佾自己分析了许久,怎么都分析不出梁氏的动机来。

    他是真心想求教。

    沈安淡淡的道:“这是玄学。”

    “玄学?”

    曹佾止步思索,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再抬头,沈安已经上马走远了。

    “哎!玄学没你这个啊!”

    当然没有。

    沈安笑着走了。

    那梁氏就是个平头哥,还是顶尖的那种。

    西夏正是在她的带领下,变成了宋辽两国都不愿意招惹的存在。

    谁惹我我打谁,不惹我,我不高兴了也打。

    有本事你就来和我拼命啊!

    这不要命的架势摆出来,谁敢惹?

    梁太后的这个秉性谁知道?

    她柄国差不多二十年,后世提及这个女子,都觉得很是了得。

    别人不知道这些,可沈安知道啊!

    他回到住所,习惯性的想再洗个澡,可一想自己今晚没杀敌,连敌人都没碰到,洗什么?

    不用洗澡真的很爽啊!

    沈安很是满足,但肚子却在叫唤。

    他也不叫别人,自己烧了火,然后弄了白天的冷饭来。

    冷饭先弄散了,然后起油锅。

    他一口气打了三个鸡蛋,用力的顺着一个方向快速搅动,直至泡发。

    “嗯……味道好极了。”

    鸡蛋液下锅,被打发的的鸡蛋膨胀起来,香味袭来。

    接着下米饭。

    这时火很大,沈安快速用锅铲碾压米饭,直至全部分开。

    米饭一粒一粒的在锅里跳动着,细微的声音听着很爽。

    再弄点辣酱下去,放盐起锅。

    和用蛋液包裹米饭的作法不同,这样爆炒出来的蛋炒饭,蛋和米饭分离,但蛋香味依旧浓郁。

    沈安把地图放在桌子上,就坐在边上,边吃边琢磨。

    除去霍去病那等妖孽之外,从未有天生的名将。

    你得时刻在琢磨,时刻反思。

    吃完了蛋炒饭,他也顾不得什么吃饱了不能睡的规矩,洗漱之后就躺着了。

    肚子里有食物,真的很舒坦啊!

    一觉睡到天亮。

    “郎君,西夏人派了使者来。”

    操蛋的娘们!

    被窝里太暖和了,沈安觉得离开它需要绝大的勇气。

    “让他等着。”

    他在被窝里纠结了起不起床一刻钟,才磨磨蹭蹭的爬起来。

    “郎君,早饭是大饼。”

    这里的主食是面食,除非是主动要求,否则不是大饼就是汤饼。

    “啧!”

    大饼光秃秃的,啥都没有。

    沈安剖开大饼,然后弄了辣酱进去。

    一口咬下去,面香和辣酱中和就是美味。

    吃完早饭,他坐在那里,下首是种谔和曹佾等人,边上站着闻小种和严宝玉。

    使者被带来了。

    他一进来就盯住了沈安。

    “沈郡公?”

    沈安眯眼不说话。

    闻小种冷冷的道:“再这般无礼,某会把你吊死在城头上。”

    使者打个哈哈,然后拱手行礼,“见过沈郡公。”

    沈安漠然以对。

    使者继续说道:“大宋为何要攻打绥州?”

    沈安只是看着他。

    使者见他不说话,就恼怒的道:“娘娘很生气,准备起大军南下……”

    这是威胁。

    沈安突然看着左边的墙角。

    不知何时,沈安发誓,昨日自己绝对没看到这朵花。

    造物就是这般神奇,不过是一夜之间,一株细细的小黄花就盛开在那里。

    小黄花在朝阳中静静盛开着。

    沈安想过去。

    于是他起身走了过去,俯身看着那朵小黄花。

    在这个季节很难得啊!

    他伸手过去,却没有触碰花朵。

    众人不禁看过去。

    使者呆呆的看着,突然说道:“某告辞了。”

    他一进来就是一串话,沈安一言未发,只是冷冷的看着他,随后竟然走过去欣赏小黄花。

    天可怜见,草原上这等小黄花多不胜数,平时走几步都会踩死几朵的存在,值当你去那么关注吗?

    按理使者该发怒,他来之前也有预案,可临到头了却不敢。

    于是他只记得告辞。

    走到大门口时,他突然清醒,然后回身说道:“沈郡公,娘娘请你城外一晤。”

    沈安站直了身体,回身看着使者,淡淡的道:“好。”

    他只是说了个好,使者却如蒙大赦,拱手告辞。

    一直出了青涧城,他这才完全清醒。

    等见到梁太后时,他说道:“沈安答应了。”

    哪怕是身处此处,梁太后依旧有好茶喝。

    她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然后淡淡的问道:“你觉着此人如何?”

    “吓人!”

    当时外面有随从在,所以使者不敢撒谎。

    “吓人?”

    梁太后微微侧坐着,凤眼冷冰冰的,“为何?”

    使者说道:“臣一进去,沈安就在了。当时边上有种谔和另一人,应当是宋人的国舅曹佾,可臣只注意了他……”

    梁太后想起了当年在青涧城和沈安的会面。

    那个贼子坐在那里,看着很是随意,甚至都比不过旁人有气势,可她还是第一眼就确定了他的身份。

    而帮助她一眼就认出沈安的,就是那份随意和从容。

    所以她并未在意这个。

    “后来臣就质问了他,可他……”

    使者偷瞥了梁太后一眼,“可他却只是一言不发,再后来……”

    他知道自己算是丢了西夏的脸了,就跪下来说道:“后来那沈安竟然起身,径直走到角落里,去看一株小黄花……娘娘,那小黄花满地都是啊!可他就这么无礼……”

    梁太后心中微叹,知道这人是被沈安吓坏了。

    战无不胜的大宋名将,酷爱筑京观的魔鬼……

    这些加起来,一般人还真扛不住。

    也许我该换个人去。

    梁太后只是想了一下就觉得好笑。

    换人的话,那个贼子自然有别的手段来震慑他。

    “你反驳他了吗?”

    边上有臣子不满的问道。

    使者原先就是善于雄辩的人,而且气势不凡,胆子不小。

    可现在他却含泪道:“那一刻某不知道怎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就走了出来,幸好快出门时想起来了,就问了他,他说好。”

    操蛋啊!

    全程就你一个人在说话,哔哔个没完,可沈安只是说了一个字。

    好!

    然后你就如蒙大赦的跑回来了。

    那人莫不是恶魔,让你这般恐惧?

    “那人这般吓人?”

    使者摇头,“不知道,某反正见到他时就有些怯了。”

    “名将啊!”

    一个将领说道:“他一旦把气势放开,一般人经不住。”

    “好了!”

    梁太后深吸一口气,“准备,我马上去见他。”

    “娘娘,您……万金之躯,不可冒险啊!”

    众人急忙相劝,梁太后淡淡的道:“我自有主张。”

    ……

    青涧城里,曹佾笑道:“那使者只是被你看了一眼,竟然就举止失措,安北,你这威势越发的凌厉了。”

    种谔也赞道:“那人我看了,进来时很是倨傲,可见是能言善道之辈,说客之流,可最终你一言不发,就把他弄的……哈哈哈哈!”

    沈安起身道:“梁氏想和某见面,没那么简单,小种!”

    “郎君。”

    闻小种已经准备好了。

    “遵道!”

    折克行拱手:“安北兄放心。”

    他只是简单答复,却带着强大的信心。

    沈安进去收拾了一下,再出来时,他精神一振,说道:“种知城和国舅在城头掠阵,听号令行事。”

    种谔和曹佾拱手,“是。”

    应命之后,种谔说道:“那个女人怕是不简单,沈郡公,要小心,其实某以为不答应就是了。”

    沈安摇头,“见一面也好。”

    他想再看看那个女人,然后才能根据会面的收获来判断梁氏这个女人的变化。

    西夏,注定是大宋崛起的一块垫脚石。

    而现在他就想去看看这块石头的成色。

    “出发!”

    他当先出去,一路上那些军民都在欢呼。

    “沈郡公,给那个娘们好看!”

    “对,把她抢过来暖被子!”

    操蛋啊!

    沈安微微抬眼,很无奈。

    在城门口时,曹佾突然说道:“若是事有不谐你就跑……记住了。”

    沈安点头,“你放心。”

    城门打开,沈安当先策马出去。

    对面,梁氏带着三人而来。

    沈安这边也是带了三个人,折克行、闻小种,外加通译。

    看着他过去,曹佾突然一拍脑门,“某忘记让他小心那娘们的暗算了!”

    黄春站在那里,眯眼感受着,“郎君……这个世间想暗算郎君的,除非是亲近的人,否则……只有他暗算人的。”

    这些人不知道郎君挖坑埋了多少人,纯属杞人忧天!

    前方,梁太后看到了沈安四人,就说道:“我们上去。”

    双方渐渐靠近,西夏人就在后面两里开外,沈安算过,若是自己打马回去,他们追不上。

    他看着渐渐靠近的梁太后,举手。

    双方在十步不到的地方停住。

    “娘娘一向可好?”

    沈安就像是遇到了个老熟人般的,很是熟稔的打着招呼。

    梁太后看着他,淡淡的道:“还不错,你呢?”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被坑了。

    沈安问她是引子,她不回答就对了。

    一回答,怎么就像是两个分手许久的情人再度聚首了。

    梁太后白白的肌肤上多了红润。

    这个不要脸的沈安!

    她暗自恨啊恨,然后说道:“大宋是要准备和大夏翻脸吗?耶律洪基的使者一直在兴庆府,若是愿意,大夏马上就能配合辽人出兵,你以为如何?”

    “不如何。”沈安看着她,“你们先越界了。你们的骑兵不断越界,这是想做什么?”

    “做什么?”

    梁太后勃然大怒,“你弄的好东西!大力丸让大夏国中乱作一团,你竟然有脸说这个?”

    “那是买卖。”沈安微笑道:“某只卖到大宋……”

    剩下的和我无关。

    这就是个恶魔!

    梁太后冷冷的看着他。

    沈安也是漠然看过来。

    “动手!”

    “弄她!”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

    瞬间折克行举起盾牌挡在沈安的身前。

    梁太后身边的军士也是如此。

    闻小种的暗器失手了,被盾牌弹开。

    而对方射过来的箭矢也被折克行的盾牌挡住了。

    “娘娘退后……”

    射箭的军士突然冲了上来,手中的长弓连续拉动。

    折克行连续用盾牌挡了两箭,第三箭却是射向了他。

    他一个弯腰,直起身子时,手中已经多了弓箭。

    沈安被闻小种护着后退,城门里,一队骑兵冲了出来,打头的正是曹佾。

    梁太后的速度很快,不断疾驰中,她回首看了一眼。

    “那个不要脸的东西!”

    沈安回头,“那个娘们够狠啊!”

    中间,折克行和那西夏神箭手之间在不断拉弓放箭。

    梁太后期冀的道:“折克行若是战死,此行也算是圆满了。”

    折家子死在这里,折继祖会疯。

    这时一箭射去,折克行落马。

    那神箭手大喜,梁太后欢喜的道:“好,回头论功!”

    落马的折克行在自己战马的另一侧拉弓。

    他突然止步,就在战马超过时,他手一松。那个神箭手正在寻找折克行的踪迹,被这一箭直接封喉。

    折克行跳上战马,随手拔出了插在身上的箭矢,却是毫发无伤。

    原来他是有意让这一箭射中自己,然后装作中箭落马,就在对手松懈的瞬间,一箭封喉!

    这一连串变故电光火石般的,沈安勒住战马,冲着梁太后喊道:“娘娘慢走,有空常来!”

    通译傻乎乎的把这话翻译给了梁太后听。

    梁太后只觉得一口血堵在嗓子眼那里,难受的想吐出来。

    双方都在想着暗算对方,可最终还是沈安胜出一筹。

    回到本阵后,那些将士们都在用古怪的目光看着她。

    刚才的那一场尔虞我诈很精彩,但怎么看都像是一场默契的表演。

    娘娘,您难道和他这般心有灵犀?

    ……

    新年快乐。

    下面认真脸!

    出门带口罩,勤洗手,少出门,别去人多的地方。

第1360章 那就去砸了他家

    “哇……”

    嚎哭声从房间里传出来,外面的果果坐在石凳上,双手托腮,愁眉苦脸的道:“毛豆好爱哭啊!”

    芋头坐在边上,一脸苦大仇深的点头。

    刚才他进去逗弄弟弟,结果逗哭了。

    毛豆同学一哭起来就没个停止的时候,非得要惊天地泣鬼神才行。

    刚才芋头还假模假式的哄哄弟弟,被杨卓雪一巴掌拍了出来,幸亏被果果哄了一下,否则就是大小一起哭。

    赵五五看着这一大一小俩姑侄,不禁就摇摇头。

    “怎么觉着这家里就缺了什么似的呢?”

    她觉着沈家的后院好像有些孤寂的味道。

    陈大娘笑眯眯的道:“就是缺了顶梁柱。郎君一走,大伙儿都没了精气神呢。所以说一家之主,一家之主,没了主人,这家就没了魂。”

    赵五五想了想,“可郎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秋风起,大雁南飞,差不多了。”

    陈大娘很有把握沈安在冬天之前回来,“这书信隔三差五的送来,可见郎君挂念着家里呢。”

    她说了一阵,然后就去了前院。

    前院,杨家的男仆赵顺正在和庄老实说话,看着愁容满面。

    “怎么了?”

    赵顺一来,多半是有事。

    赵顺说道:“郎君病倒了,某过来是想看看,能否让娘子请个御医。”

    庄老实说道:“此事你和娘子说说,看看郎君那边可有交情。”

    陈大娘再度进去,把事情说了,正在抱着毛豆哄的杨卓雪马上吩咐道:“官人是认识御医,也有交情,不过那不合适……让管家去皇城,就传话给大王,把事情说了。”

    陈大娘去了,杨卓雪有些坐立不安的等待着消息。

    稍晚庄老实回来,说是御医已经去了。

    “这就好。”

    杨卓雪松了一口气,看着在怀里睡着的毛豆,嗔道:“就是个讨债的!”

    陈大娘笑道:“儿女多是讨债鬼,这话是谁说的,却是说得好呢!看看我家都督,从小就笨,好不容易郎君给了读书的机会,也是不吭不哈的,说什么以后还给小娘子小郎君们赶车。”

    周都督再在沈家做下去的,那就是世仆了。

    这等雇佣为主的主仆关系,一旦上升到世仆的高度,那地位自然就不同了。

    稍后陈大娘回了自己在前院的家,见周二躺床上,翘着二郎腿,嘴里还不知道哼些什么,就过去拍了他一巴掌。

    “哎!”周二被她惊了一下,睁眼说道:“才将带着二梅买菜回来呢,别闹。”

    陈大娘坐在床边,怔怔的道:“刚下我和娘子试探了一下,说是咱们家都督以后也给家里赶车,娘子没说好坏……我就担心娘子以后不要都督……”

    周二没好气的道:“都督现在才多大?哪里就能干活了?再说郎君让他读书,这说不定就是想栽培他呢!难道你不想以后都督考个进士什么的?到时候你也能有个封赏……”

    “呸!”

    陈大娘呸了他一口,说道:“那进士是好中的?你没见王郎君都没去考呢!那可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他都没把握,咱们家都督哪有机会?”

    周二靠过来,伸手揽住她的腰肢,陈大娘扭了一下,然后就幽幽的道:“这做娘的,就想着孩子好,没边的想,恨不能把他一辈子都安排好了,这才敢闭眼入棺……”

    “你慌什么?”

    周二的手摸索进去,然后惬意的道:“有郎君在呢!你没注意,郎君经常站在台阶上看咱们家都督洒扫,这是什么?这是在琢磨都督的性子……这要安排也得要有根有据的不是?”

    陈大娘一听就欢喜了,“真的?”

    周二笑道:“旁人不信,郎君你还不信?”

    “信,怎么不信?”陈大娘拽出他乱摸的手,说道:“郎君文武双全,以后开始要做首相的,他说的话,谁不信?”

    周二还想伸手进去,被陈大娘用力拍了一巴掌,痛的蹦起来。

    “呯呯呯!”

    外面有人在拍门。

    一般情况下,就算是再尊贵的客人来了,也不会拍门,这很不礼貌。

    所以周二下意识的就往外冲。

    “谁敢来找麻烦,弄死他!”

    他冲出来了,姚链陈洛也出来了。

    庄老实干咳一声,“开门。”

    他手中拎着一把斧头,姚链手中是齐眉棍,陈洛手握短刃藏在身后,然后过去开门。

    门一开,却是满头大汗的赵顺。

    “不好了……郎君不好了。”

    庄老实面色一变,说道:“陈大娘赶紧去里面告诉娘子,姚链赶紧去求见大王……”

    “让娘子稳住!”

    消息传到后院,杨卓雪楞了一下,然后缓缓的道:“让管家看着家里,果果……”

    果果走过来,杨卓雪说道:“你也大了,嫂子回一趟娘家,你在家里……”

    她按着果果的肩膀,“你在家里坐镇,但凡有事,你只管推了。”

    “好。”果果很坚定的点头。

    嫂子要回娘家去看父亲,那边估摸着会有些兵荒马乱,却不好带着她去。

    坐镇只是个说法,实际上就是让她在家歇息。

    芋头会嚎哭,没法留,毛豆更不消说,一旦杨卓雪走了,等会儿哭起来就没完没了。

    所以母亲在许多时候的坚强都是被逼出来的。

    杨卓雪带着两个孩子,身边跟着赵五五和陈洛去了杨家。

    “小娘子回来了。”阿青欢喜的把杨卓雪迎了进来。

    这个久违的称呼让杨卓雪有些伤感,她一路去了后院。

    御医坐在案几前,手中有笔,案几上有纸,可就是没法落笔。

    病情麻烦了吗?

    杨卓雪近前福身,“敢问先生,家父可还好吗?”

    御医抬头,见是她,就叹道:“这病情,老夫却有些犹豫。”

    这就是没法判断病因,由此也没法给药。

    “多谢了。”

    杨卓雪说道:“虽说同行是冤家,但家父之事让我六神无主,稍后有御医来,还请先生海涵。”

    说着她再度福身。

    你请一个御医来看病,接着再请一个来,那就是得罪人的事儿。

    前面一个会觉得你这是看不起我吗?

    后面一个觉得打脸的机会来了……

    所以杨卓雪把话说在前面,就是想避免这种情况。

    ——您若是觉着被委屈了,那可以先回避,咱们就当没这回事。

    这是人命关天的时候,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而这种处置法子坦荡,御医反而没什么难受。

    接着杨卓雪就进了卧室。

    杨继年躺在床上,看着面色灼红,呼吸咻咻……

    “娘,爹爹怎么了?”

    李氏回身,面色凝重的道:“你爹爹前日说是肚子不舒服,拖了一日就发烧了,如今昏迷不醒……”

    杨卓雪近前看了一眼,皱眉道:“官人不在,不过稍后还有御医来。”

    “是啊!”李氏也很难过。

    女婿号称邙山神医的唯一传人,若是他在,定然能有办法。

    “御医不就在外面吗?怎地还有来的?”李氏有些不解。

    杨卓雪说道:“这位御医大概不擅长这个……”

    “可宫中的御医难道任由你家调遣?”李氏觉得这样不妥,有些慌。

    “娘您放心。”杨卓雪安慰道:“官人有许多功劳在手呢。”

    李氏下意识的道:“那不是腿吗?”

    说完母女俩相对一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娘子,有御医来了。”

    稍后来的竟然有五位御医。

    李氏不禁受宠若惊,“大王这般爱重,杨家感激不尽。”

    为首的御医说道:“官家得知了消息,说沈郡公在西北为国效力,家中有事,宫中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让我等只管来医治,差了什么直接回去拿。”

    有人说赵曙刻薄,有人说他有病,可这一刻李氏却被感动的热泪盈眶。

    五个御医一起上,没过多久就得了结论,然后差了一味好药,当即有人回宫去拿了来,当真是雷厉风行。

    “女婿竟然得官家这般看重,你要好生伺候他才是。”

    李氏见御医们都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禁暗自欢喜,就和女儿说了些好话。

    “他不喜欢人伺候呢。”

    杨卓雪笑道:“除去不愿意洗衣服之外,什么事他都能做,还经常下厨做饭,一家人吃了都说好……有时候他还带着果果和芋头偷偷出门去吃好吃的,回来把嘴擦干净,说是出门去散步……”

    这个女婿……

    李氏忍不住笑了。

    “如今这些男人,就喜欢装模作样,女婿这等真性情的反而少了。”

    “你家里就一个小姑在,怕是不稳妥,你赶紧回去。”

    李氏开始赶人了。

    杨卓雪说道:“晚些,等他们确诊开方子了我再回去。”

    ……

    而此时的沈家,果果坐在偏厅的屏风后面,身边是赵五五。

    屏风外面站着香露的管事雷相,庄老实和姚链在两边站着。

    “……那陈福儿家就是做棉花生意的,每年要买许多棉花来织布,要不少人手……”

    “往常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可咱们家作坊主要是女子做事,那陈福儿家开始是用男子做事,后来发现男子做事没女子精细,就换了,可汴梁女子出门做工却讲究,不相信的人家,家里也不放心她们去,咱们家名声好,郎君以德服人的名声汴梁人都知道,所以只要喊一声就有的是人来做……”

    以德服人啊!

    庄老实不禁把头抬高了些。

    “陈福儿家招的人歪瓜裂枣什么都有,这不就急了,竟然来拉咱们家作坊的女子去做工……”

    屏风后面没说话,庄老实问道:“他是用了什么手段?”

    “开高价,答应每月比咱们家高两成。”

    啧啧!

    这个价码可不低,由此可见棉布生意有多挣钱。

    “咱们家开有布庄,小人去问过布庄的人,说是棉布现在是不愁卖,挣钱。”

    屏风后面突然传来了果果的声音,“谁有理?”

    雷相说道:“咱们家和那些女子有契约,只是最近有一百来人契约满期了,这才被拉了二十余人去,不过咱们家契约里写着有什么优先续约权……咱们家有理。”

    “那就去砸了他家。”

    果果的声音很清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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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1章 大王把风

    杨卓雪出门前说庄老实看着家,果果做主。

    她去一趟娘家,最多半日就回来了,一时半会沈家也不会有啥事,所以这话也就是随口说的。

    可没想到事儿还真的来了。

    事儿来了就来了吧,庄老实觉得自己也能暂且稳住。

    可耐不住果果真心想做一回主啊!

    结果她的决断是砸了那陈福儿家。

    雷相不禁看向了庄老实,心想小娘子这是什么招数?

    这事儿按照他的预设,就该是先稳住作坊女工的情绪,然后再上门去质询。

    砸了他们家!

    这个是不是凶悍了些?

    庄老实也很纠结,但维护果果的权威是有必要的,所以他严肃的道:“没听到小娘子说什么吗?姚链赶紧去召集人手。”

    姚链一怔,“家里没人手了。”

    庄老实一跺脚,“邙山军不是留了数十人在庄上看作坊呢!赶紧去叫来。”

    “哦!”

    姚链打马出城去叫人,庄老实走到屏风前,堆笑道:“小娘子,那小人这就去了?”

    这事儿他当然要去主持,否则那些乡兵都是贼胚子,下手没个轻重,若是打出人命来,郎君不在家,这事儿就麻烦了。

    屏风的后面,果果坐在那里,脚边卧着花花。她想了想,记得哥哥说过,遇事别怕,打就是了。

    是了,哥哥从进了汴梁城开始,就是一路打出来的威风。

    那现在哥哥不在家,我该怎么办?

    她皱着眉头,脚边的花花站起来,伸个懒腰,看着格外的凶悍。

    “我要去!”

    庄老实赶紧劝了几句,可果果却很认真的准备去主持工作。

    于是稍后邙山军进城,在沈家大门外集结时,就看到了一个眉间稚嫩的小娘子。

    马车备好,周二赶车,姚链护卫,庄老实跟在车边……

    果果站在门外,身后跟着赵五五。

    沈家这算是倾巢出动了。

    果果走下台阶,街坊们都在家门口往这边看。

    没办法,动静太大了呀!

    几十个乡兵堵在沈家门口,个个都是一身彪悍的气息。

    见果果出来,乡兵们叉手行礼,“见过小娘子!”

    庄老实担心的看了果果一眼,担心她会被惊住。

    果果看了他们一眼,说道:“都跟着。”

    “是。”

    果果上车,周二轻喝一声,马车缓缓驶出榆林巷。

    “果果这是去做什么呢?”

    街坊们有些好奇。

    一辆马车,随行数十名彪悍大汉,这样的阵容在东京城也不多见。

    消息很快传开了。

    当果果到了陈福儿家大门外时,这里依旧静谧。

    秋风吹的人很是凉爽,可却多了肃杀。

    庄老实隔着车帘问道:“小娘子,到了陈家了……可是要打进去。”

    果果坐在车里愁眉苦脸的想着。

    天可怜见,她还未成年啊!

    “他家没道理。”

    果果就认准了道理。

    哥哥经常说,咱们要以德服人。

    嗯,有道理动手就是以德服人。

    果果就是这么认为的。

    “砸。”

    果果挥舞了一下拳头,瘪瘪嘴。

    庄老实扯着嗓子喊道:“小娘子有令,砸!”

    两个乡兵冲过去,用肩膀轮流冲撞着大门。

    嘭!

    大门被撞开,里面的陈家人正好闻声赶来。

    “做什么的?”

    只来得及问一句,这人就被乡兵们淹没了。

    随即里面就开始了打砸。

    果果掀开车帘一角,看了里面一眼,然后就放下了车帘。

    赵五五知道她大概心中不忍,就说道:“小娘子,奴以前在宫中见过许多人。这人吧,郎君曾经说过,沈家不欺负人,但也不能被人欺负。若是有人动了咱们家,拼命也得让他付出代价。今日这便是代价。”

    果果点头。

    “救命啊!”

    “有贼人进家了!”

    “巡检司的人何在?”

    “……”

    里面闹腾了起来,街坊都被惊动了。

    他们出来想看看,结果就看到了马车,以及庄老实。

    庄老实昂首道:“沈家办事。”

    “哪个沈家?”有街坊问道。

    庄老实反问道:“汴梁有几个沈家?”

    那人缩了一下脖子,“沈安家?”

    庄老实淡淡的点头。而在巷口,一队巡检司的军士正小跑而来。

    巷口的左边,几个男子站在那里,其中一个年轻人回身说道:“今日无事,你等可自去。”

    为首的军士喝道:“你等何人?”

    年轻人笑了笑,身边的另一个男子说道:“某苏轼。”

    另一个男子冷冰冰的道:“某王雱。”

    年轻人缓缓转身,一个军士突然惊呼道:“是大王!”

    年轻人笑了笑,然后看着陈家那里。

    几个军士面面相觑,最后有人说道:“大王在呢,咱们惹不起。”

    另一个说道:“若是不管,就怕被御史弹劾,到时候大王无事,咱们倒霉。”

    “蠢货,那苏轼就是御史。”

    “也不知道是谁在里面打砸,竟然引来了大王他们把风……”

    “别胡乱用把风这个说法,丢人。”

    把风是盗贼中行话,套在赵顼的身上不合适啊!

    一群军士悻悻然的走了。

    苏轼叹道:“果果此事做的有些差了,她该直接通风报信,让咱们来动手……那多好。”

    王雱皱眉看着他,觉得和这等蠢货整日厮混在一起,真的很累,“安北兄不在家,这时候有人动手,但凡家里有些还击本事的就不会去叫人,否则以后安北兄还出不出门了?出门担心家里被人欺负,那还做什么事?”

    苏轼不满的道:“咱们动手震慑也是一样吧!”

    “这是生意之争,咱们动什么手?”换个人王雱绝对不会说那么多话,只会冷冷的看他一眼。

    赵顼解释道:“生意之争无时不刻不在,叫人帮忙没问题,可你不能时时刻刻都叫人吧?所以能自己动手就别叫人,果果估摸着没这个想法,不过行事却契合了,果然是天才啊!”

    王雱冷眼看着他,觉得这人有些不要脸,但想想他是夸赞果果,这才罢了。

    陈家的打砸依旧在继续。

    “没有律法了吗?”

    陈福儿的妻子看着乡兵们在打砸,不禁大声叫喊起来。

    “来人呐!”

    前院躺了一地的仆役,都是阻拦被打趴下的。

    “救命啊!”

    乡兵们只是打砸,没人反抗就不动手。

    “我要去告御状!”

    呯!

    几个乡兵丢下手中的东西,死死的盯着她。

    一股杀气罩住了陈福儿的妻子,她觉得小腹有些发胀,就连退几步,夹紧双腿喊道:“你们要干什么?来人呐……”

    另一边,几个乡兵兴高采烈的拆掉了几根柱子,然后正堂轰然垮塌。

    “呸!”

    他们灰头土脸的跑出来,回身看着自己的杰作,不禁都笑了。

    这下小娘子该解气了吧?

    “走!”

    乡兵们扬长而去,陈家上下看着这个烂摊子,不禁嚎哭起来。

    “叫官人回来!”

    陈福儿被叫了回来,见状不禁大怒,说道:“不用看,定然是沈家人弄出来的,某这就去告状!”

    他气冲冲的去了开封府报案,然后顺利的被带了进去。

    “何事?”

    询问的推官杨坚看着没精打采的。

    春困秋乏,此刻睡一觉最爽。

    陈福儿说道:“就在先前,沈家的沈果果带着人砸了小人的家,如今陈家已是狼藉一片,连正堂都被砸垮了。”

    杨坚的眼皮子跳了一下,心想正堂都被砸垮了?这个够狠啊!

    “此事大胆,来人。”

    “小人在。”

    几个衙役近前听令,杨坚怒道:“无法无天,无法无天,沈家了不得吗?这是大宋,这是汴梁,就算是皇亲国戚犯法,进了开封府也没他坐的地方!去,去沈家拿人!”

    几个衙役面面相觑,杨坚见状就砸了东西下来,却是一方砚台。

    砚台粉碎,碎屑纷飞。

    “半个时辰把人拿了来,否则重责!”

    几个衙役屁滚尿流的去了,杨坚深吸一口气,肃然道:“我辈做官,不为民做主,那就是庸官!”

    下面的陈福儿感动的流泪了,说道:“那沈家在汴梁跋扈多年,一直无人能制,今日杨推官出手,汴梁百姓当会欢欣鼓舞,喜不自禁……”

    杨坚看着外面,微微一笑。

    一个小吏从外面进来,问道:“敢问杨推官,可是有人说沈家的坏话吗?”

    这人是知府杨佐身边的人,杨坚也不敢怠慢,他说道:“堂下就是事主,家中已经被沈果果砸烂了。”

    小吏看了陈福儿一眼,说道:“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好人。”

    陈福儿摸摸自己肥肥的脸蛋,心想这是咋说的?外人都说某肥头大耳,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

    杨坚眸色一冷,说道:“此事有事主,查证的人也去了,某叫人去了沈家,让他们拿人来问话……”

    “敢问杨推官,拿谁?”小吏看似恭谨,可眼中却有急色。

    杨坚……这个和隋朝帝王相同名字的开封府推官淡淡的道:“当然是那沈果果。”

    小吏瞬间就冷了脸,“知府有令,此事另有情弊,陈家有错在先,就此了事。”

    啥?

    陈福儿不禁怒了,但却不敢发火。

    杨坚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俯,问道:“人已经去了。”

    小吏是知府杨佐的人,以后会跟着走,所以他不惧杨坚,硬邦邦的说道:“知府有令,此事就此了结!怎地……杨推官这是要抗命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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