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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72章 拦截,殴打,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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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3章 沈安的手腕,西夏退兵

    这一场巷子里的斗殴落入了有心人的眼里,旋即就有人弹劾沈安,说他殴打老人云云。

    王安石等儿子新婚第二天时,把他叫到了书房里。

    “昨日你迎亲的路上,杨珏带人准备动手。”

    事情既然发酵了,大家就会去琢磨,然后杨斐被废掉的事儿也曝光了。

    但杨珏却是和沈安斗殴,让不少人以为是沈安下手废掉了杨斐。

    “老贼!”王雱的脸上多了青色。

    “你私下动手,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别人无需证据就知道是你干的。于是杨珏准备动手,可沈安却堵住了他,两边大打出手,沈安鼻青脸肿,随后有人弹劾他,说他对杨珏出手,欺负老人。”

    尊老爱幼是个好传统,杨珏都六十多岁了,你沈安竟然下得去手,真是无耻啊!

    “随后有人说杨斐是被沈安设套废掉的。”

    王安石淡淡的道:“你做的事,沈安为你背了。”

    王雱低头,“孩儿错了,这就去认罪。”

    他性情孤傲,从不肯低头,可此刻却低头了。

    “郎君!”

    外面进来一个仆役,说道:“刚有人说,那个杨珏带着礼物去了沈家,说是赔礼。”

    我去!

    王安石楞了一下,“为何?”

    杨珏才将发誓要弄死沈安的,怎么才第二天就去了沈家赔礼了?

    这个世界莫不是颠倒了吗?

    仆役摇头,“小人不知,不过杨珏出来的时候满脸笑容……”

    王安石真是不解,而王雱却若有所思。

    “爹爹,杨珏的孙儿是谁?”

    王安石皱眉道:“好像是在太学吧。”

    王雱吩咐仆人道:“你去太学打听一下,杨珏的孙儿如何。”

    王安石皱眉道:“沈安没那么卑鄙……”

    稍后消息传来。

    “昨日杨珏的孙儿被太学除名了。”

    王安石老脸一红,觉得自己看错了沈安。

    王雱却说道:“那个杨珏定然是不依不饶,否则安北兄不会对他的孙儿出手。不过他既然出手了,自然不会简单,再去问问。”

    晚些仆役带来了更多的消息。

    “有人在查杨斐当年进集贤殿之事,说是杨斐文采不彰,如何能任馆职。”

    所谓馆职,就是在昭文馆,史馆,集贤殿和秘阁任职的官员,这等地方的官员必须得文采出众。

    可杨斐的文采不过是普通罢了。

    这里面有猫腻。

    王雱懂了,他兴奋的道:“安北兄这是要挖杨家的根呐!”

    “后生可畏啊!”王安石也明白了,“当年杨斐进集贤殿任职之事,背后定然有人出手推了一把,否则他哪里有资格?如今沈安要暗中查此事,那人定然会慌张,随后就会施压杨珏,让他赶紧对沈安低头认输……这个手段,元泽,你以为比你如何?”

    王雱仔细想了想,“他不动声色,先是拿下了杨珏孙儿,这是断前途,随后再查杨斐背后那人,这是把事情闹大……看似简单,却步步杀机,杨珏只要不傻,就只能认输低头。”

    他看着父亲,认真的道:“若论精巧,孩儿厉害。若论手腕,他厉害。”

    王安石见他难得谦逊,不禁欣慰不已,“精巧终究失去大气,沈安两步就逼迫杨家低头,手段看似平常,可这才是大势啊!大势不可挡,比什么精巧都强大。元泽,你和安北亲近,要好生学学他的大气才是。”

    这个儿子太过自负,而且性子偏激,若是照此发展下去,迟早会出事。

    让他被沈安熏陶一番最好不过了。

    王安石想好了,就吩咐道:“老夫昨日得了一幅好字,来人,送到沈家去,就说给果果做字帖。”

    王雱的嘴角不禁抽了一下,心想昨日父亲看那幅字都是小心翼翼的,竟然随手就送给了果果,这太假了吧。

    他想了想,“果果最近写的字进步很大,正好孩儿那里也有一幅字,也一并送了去。”

    王安石看着他,点头道:“你变了许多。”

    “孩儿以前倨傲,觉着天下人不足论,但后来遇到了安北兄、子瞻兄、遵道……孩儿以前独来独往,不知道何为兄弟,后来和他们相处就知道了。”

    王安石露出了笑容,“这才是人情味,你原先就是太冷了些。”

    唯有情义才能让人改变啊!

    王安石笑了笑,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代,“那时候为父也有些朋友,不过却比不过你和安北他们的交情,至今想来依旧悠然神往。”

    “那司马光呢?”王雱突然问道。

    “他?”王安石淡淡的道:“道不同罢了,他走他的道,为父走为父的道,渐行渐远。”

    “那他的是什么道?”

    “他的道在维持那些人的利益。”王安石不屑的道:“以前为父以为他是个君子,后来才幡然醒悟,原来他和权贵豪绅们是一路人。一路人自然要为他们说话。而为父一直认为这个大宋病了,病根就在于权贵豪绅们的日子过的太好了,和司马光就成了对头……懂吗?”

    “懂了。”王雱说道:“上次听到您和他动手,孩儿就想弄死他。”

    “少说这些死啊生的。”儿子关心自己,让王安石心中熨帖,却板着脸道:“做事要大气,多和安北学学。”

    “是。”

    ……

    几匹快马来到了汴梁城下,为首的冲着拦路的军士喊道:“捷报!”

    验证身份之后,守门的军士喊道:“捷报到,都闪开!”

    消息一路传进去,街道上的行人自觉的站在两边,让出了中间的通道。

    战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军士喊道:“西夏大军无功而返,我军大胜!”

    梁太后那个娘们发狂了,率领大军攻打环州。这一战谁都没想到。

    可没想到才危险。

    幸而大宋早有准备,但胜负还是不知。

    西北各地都在应变,京城的禁军精锐在集结,若是西北不妥,他们将立即开拔。

    “相公!”

    富弼正在整理庆历新政的一些事,准备在恰当的时机推出去,算是对恩师范仲淹的正名。

    当年他就是被范仲淹看重,这才成了晏殊的女婿,后来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范仲淹于他而言如师如友,如今局势大变,他就有了为他正名的想法。

    当年那些反对者们大肆污蔑范仲淹,让人齿冷。现在朝野对当年的新政渐渐有了些不同的声音,富弼想再加一把火。

    “何事?”

    他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狂喜的小吏。

    “相公,环庆那边……西夏人退兵了!”

    富弼眨眨眼,“好!”

    作为枢密使,他始终在关注着这场突袭战,如今西夏人撤兵,大宋就算是经受住了两次考验。

    他急匆匆的进宫求见赵曙,一见面就欢喜的道:“官家,梁氏退兵了,她退兵了!”

    赵曙正在为了杨斐的事儿烦心,闻言一喜,问道:“果真退兵了?”

    梁氏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性子谁也不知道,沈安说他知道,但大家都当做是笑话。

    除非你们之间真有一腿,否则你怎么了解那个女人?

    富弼说道:“西夏倾力攻打了五日,环州眼看着危在旦夕,可援兵迅速逼近,西夏人竟然就退兵了。”

    “慢着……”赵曙想了想,“梁氏用使者自尽为借口用兵环庆,她这是想打下一处,如此自己就算是坐稳了那个位置。可久攻不下,那些权贵定然是有了微词,她左右为难,正好大宋的援兵到了,她顺势下坡,撤军回去。”

    富弼躬身,用最诚恳的姿态说道:“官家神目如电,犹如亲眼所见。”

    “莫要溜须拍马!”赵曙被这记宰辅马屁拍的很是舒坦,但依旧板着脸。

    “官家,正是如此呢!”富弼拿着战报递过去,陈忠珩接过,冒险看了一眼,然后躬身道:“臣有罪……”

    “这是怎么了?”赵曙有些不满,觉得陈忠珩轻浮了些。

    陈忠珩跪下道:“官家,战况确如您所言,一点都不差。”

    “哦,拿来朕看看。”赵曙接过战报仔细看着。

    “……我军逼近后,西夏大军停止进攻,随即对峙……随后敌军内部有些混乱,开始撤军。”

    这是内讧无疑!

    赵曙心情大快,说道:“梁氏初掌西夏,手下并无忠心耿耿的臣子,她只能用好处去拉拢人,可此战他们并无收获,怎么办?唯有杀人立威。哈哈哈哈!”

    他心情大好,富弼就凑趣道:“官家您若是上了沙场,定然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这个马屁太无耻了,以至于陈忠珩都别过脸去,觉得最近朝中的宰辅们都在掉节操,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朕上次想去北方,可群臣拦着,让朕无可奈何啊!”

    上次沈安和富弼领军北上后,赵曙也闹腾过,想御驾亲征,结果群臣被吓尿了,赶紧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才把他拦截下来。

    “您当时若是去了,耶律洪基定然会被杀的片甲不留。”富弼一脸的诚恳,心中却在庆幸着。

    当初您若是御驾亲征了,那还有我富弼什么事?

    所以您还在在汴梁待着吧。

    赵曙遗憾了一下,然后欢喜的道:“辽军被击退,西夏人被击退,富卿,大宋从未有过这等平静的时刻啊!”

    大宋从立国开始就外患不断,辽国是老问题,西夏是新问题,连特么交趾这等蛮夷之国也能让大宋灰头土脸。

    丢人啊!

    这人一丢就丢了上百年,直至现在才捡回来。

    富弼欢喜的道:“耶律洪基在家舔伤口,交趾人被大宋水军袭扰的痛苦不堪……此次西夏人一无所获退兵……官家,大宋的形势大好啊!”

    大宋的局势不是小好,而是大好。

    赵曙笑道:“大家都辛苦了,正好北方刚到的肥羊,稍后每人十头……”

    “多谢官家。”富弼行礼。

    “官家,相公们来了。”

    富弼一激动就单独求见赵曙,犯忌讳了。

    君臣相对一笑,觉得此次留身独对是最痛快的一次。

    气氛融洽……

第1274章 这个大王了不得啊

    宰辅不能单独面见官家,这个是潜规则。

    但今日富弼却违规了。

    宰辅们进来时都是板着脸,韩琦甚至还冷哼了一声。

    赵曙心情大好,就主动说了缘由:“刚到的捷报,西夏人退兵了,富卿心情激动,就直接送了捷报进来。”

    不是商量别的事?

    比如说说我老韩的坏话!

    韩琦盯着富弼,觉得这人的节操一点都不可信。

    富弼傲然道:“此次信使及时赶到,为环庆之战赢得了准备,老夫……”

    他看着韩琦,淡淡的道:“老夫无愧了。”

    “果然退兵了?”韩琦大喜,说道:“西夏此次退兵,大宋的西北就此安定了,大喜啊!”

    “陛下,沈安求见。”

    沈安来了,进来见君臣欢喜,就说道:“臣听闻有西北的信使来了,就猜测是有了结果。”

    “梁氏退兵了。”赵曙嘴角挂着笑意,很是轻松惬意。

    做皇帝做到这个份上,在大宋历史上可是头一份。

    韩琦笑道:“梁氏经此一败,西北就安定了。”

    这话说早了吧。

    沈安想起了梁氏这个女人在历史上的所作所为,不禁觉得女子能顶半边天真没错,狠起来连男人都得靠边站。

    西夏就是被这个女人给带成了平头哥,后来一直坚挺着,比大宋牛笔多了。

    这样的一个女人你们竟让认为她失败一次就偃旗息鼓了?

    哎!

    沈安很想说这不可能,但此刻却不行。

    看看赵曙吧,暮春都过去了,可那笑容却带着春色。

    看看韩琦吧,那嘚瑟的劲头,仿佛大宋已经一扫西北,河套地区变成了大宋的养马地。

    连包拯都是喜气盈腮,让沈安更不想去打破这份心情。

    他笑了笑,心想就算是梁氏以后再来,难道大宋还怕了她去?

    于是他就笑道:“陛下,如今四海升平,这是您开拓进取的成果,北方和西北安定了,大宋也就安定了,臣昨日和大王谈论文章……”

    这货会和大王谈论文章?

    韩琦回身看看包拯,看到包拯一脸见鬼的表情,不禁就笑了。

    曾公亮也心领神会的笑了笑。

    大家都明白,沈安那小子又要开始忽悠人了。

    只是这次他忽悠的是官家,咱们看热闹就是了。

    赵曙被这记马屁拍的浑身舒坦,说道:“你们要好生琢磨学问才是。”

    陈忠珩觉得官家大抵是有些昏聩了,竟然忘记自己早些时候说过皇子无需皓首穷经的话。

    “大王说如今四海升平,可百姓依旧在缴纳着沉重的赋税,大宋蒸蒸日上,可百姓的日子可曾如此?若是百姓依旧如故,那么这个蒸蒸日上就是假的……”

    这小子吃爆竹了?

    赵曙点头,“百姓辛苦,朕知晓……”

    沈安顺着说道:“官家,大王正在琢磨一件事,就是可否给天下百姓减税……”

    殿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减税是个敏感的话题,不管是谁执政,都希望减免百姓的赋税,可减免了赋税之后,国用够吗?

    “国用可够吗?”韩琦说道:“去年三司结余才那么点,若是减税,今年怕是会亏空吧。”

    “这话是皇子说的?”赵曙有些怀疑。

    他那个儿子最近读书读的晕头转向,每次看见自己都是目露哀求之色,让他暗爽不已。

    这读书都快读疯了,竟然还有工夫去琢磨这个?

    沈安愕然道:“陛下若是不信,可召大王问话。”

    赵曙点头,有人去叫赵顼。

    赵顼进来,赵曙就径直问道:“你想过给百姓减税?”

    如说这话是沈安说的,那么赵顼会愣一下。

    “是。”可赵顼却毫不犹豫的说道:“臣琢磨过大宋的赋税,于百姓而言太过沉重。如今大宋每年的收入都在增长,这是其一。其二,大宋的外患暂且消弭了,臣以为可重振军队,削减冗余的将士,如此不但能让军队更精锐,更是能削减许多开支……这些加起来,臣想能否给百姓减少些赋税呢?”

    三司使韩绛已经来了,闻言说道:“大王,去年三司结余二十三万贯,这钱看似不少,可大宋人口无数,处处都要用钱,一分摊下来就成了小钱。若是减税的话,今年怕是会亏空不少……”

    作为财政主官,他一心想的是结余,而非亏空。

    结余是政绩,亏空是责任。

    这便是最简单的判定方法。

    赵顼皱眉道:“可我记得嘉祐七年亏空了三百六十五万贯。”

    “大王好记性!”韩绛惭愧的道:“臣也就是最近经常看这些,这才记得亏空了多少,可大王却一直记着,这份心思难得啊!”

    赵曙点点头,心中大乐。

    宰辅们夸赞自己的儿子,这便是一种认可。以后哪怕自己不在了,这个大宋依旧不会乱。

    可赵顼却怒了,“我等的吃喝都是民脂民膏,如何能不记得这些?我一直记得。吃着那些羊肉时,我在想百姓可能吃得上吗?后来我去看过普通百姓的日子,羊肉对于他们而言就是珍馐,难得吃一次。到了乡间更是艰难,那些农户一年辛劳,不过是想求个果腹,可依旧有人吃不饱,穿不暖,更是有人无力支撑,只能卖掉田地,一家子到处游荡,这样的百姓,韩相以为可能让人生出隐恻之心吗?”

    赵曙不禁动容道:“果真如此吗?”

    他看着韩琦问道:“朕每每念及百姓,总是想着有了金肥丹,他们的日子总是会好过些,可这等食不果腹的还有多少?”

    韩琦低头,“陛下,不少。”

    不管是古今中外,这等在贫困线上挣扎的人口总是不少。

    赵曙看着儿子,招手道:“你上前来。”

    赵顼近前,赵曙问道:“你以为百姓主要的难题是什么?”

    “赋税太重。”赵顼对此早有研究,“百姓纳税繁多也就罢了,可竟然还得到各衙门去服役,听从调遣安排……陛下,那些服役的百姓都是家中的壮丁,他们去服役,家中的田地就荒芜了,这是难上加难啊!有人说……说服役一人破一家,陛下,这不是服役,这是奴役啊!”

    呯!

    赵曙奋力拍打着座椅,怒道:“岂有此理!”

    赵顼继续说道:“一个壮劳力就是一个家的顶梁柱,顶梁柱被抽走了,一走就是许久,家里的田地也顾不得,那谁来种地?陛下,谁来种地?”

    赵曙深呼吸一下压住了火气,问道:“那些徭役可是必须的吗?”

    如今是治平三年,他渐渐的坐稳了帝王这个位置,也知道许多事只能徐徐图之。

    “那些徭役不少是必须的。”赵顼实话实说,宰辅们都微微颔首,很是欣赏。

    帝王的人品要有保证才行,而赵顼目前看来人品杠杠的,让人很是欣慰啊!

    可他们若是知道这位腹黑的皇子干过的事儿,估摸着会集体咆哮,要求更换皇子人选。

    “那就暂时不可动。”赵曙非常清楚,大宋别看冗官,可基层做事的人手却不够。

    人手不够怎么办?上面又不拨款,咱们怎么办?

    好办,直接让百姓来干,就算是服役。

    没钱了找百姓,没人干活了找百姓……

    百姓就像是野草,被收割了一茬又一茬,可大宋的官吏却越来越多。

    这就很奇葩了,一方面朝野大喊冗官,一方面基层却缺了做事的人手。

    这算是两个极端吧。

    “陛下,为何不能动?”赵顼有些不满。

    韩琦担心他们父子之间闹腾,就说道:“此等事要徐徐图之,若是骤然取消,这天下就要大乱了。”

    少了做事的人,大宋不乱才见鬼。

    可赵顼却不同意这个看法,“韩相,当年文峰村的灾民何在?”

    “文峰村?”韩琦一怔,沈安嘴角含笑,出班说道:“当年文峰村遭灾,百姓在汴梁乞讨,先帝仁慈,就让那些灾民去当地服役,每日饱食,还有些报酬。臣记得那些服役的灾民还在当地做事吧。当地百姓因此少了服役,都欢呼雀跃呢。”

    叮!

    沈安在挖坑!

    君臣都同时给自己敲响了警钟。

    可沈安却偃旗息鼓了。

    赵顼接管了战场。

    “陛下,您还记得那个常二吗?”

    赵曙想了一下,“记得,当时文峰村就他一家没来汴梁。”。

    但他更记得儿子把常二的女儿带进了宫中,让他和高滔滔两人揣测了许久,担心儿子会不会是看上了那个常大娘。

    为此高滔滔央求赵曙派出了皇城司的好手去查探,后来得知并无男女之情后,这才放心。

    “陛下好记性。”要经常赞美自家老爹,这样你会少受许多苦。这是沈安的教导,赵顼觉得不错,“常二一家如今在村里算是不错,其他村民也还行,为何?因为他们的家人都有在当地服役的。大宋的劳役不给钱,可那些人却是例外。当时先帝特许的。”

    韩琦突然一个激灵,“臣想起来了,当年大王建言以工代赈,让祥符县安排这些灾民做事,每月给钱粮……难道他们如今还在做事吗?”

    沈安含笑点头,赵顼说道:“一直在。”

    这是个大坑啊!

    韩琦明白了,他苦笑道:“大王当年的安排,如今竟然开花结果了吗?”

    当年的事儿没人放在心上,大伙儿都想着不过是一个地方罢了,安置些灾民也不算事。

    可事情过了几年,赵顼突然旧事重提,这便是把当年挖的坑给埋了,埋下的会是谁?

    赵曙也很想知道。

    “陛下,那些灾民实则就是招募去做事,这几年祥符县从未有过反对,可见此事稳妥。”

    赵曙觉得这个儿子要放大招了,不禁微微眯眼。

    赵顼昂首道:“陛下,大宋下面的衙门差人,差多少人?臣以为很好查清,查清楚之后,臣请全数免除役使,改为招募……”

    卧槽!

    这是什么?

    韩琦吸吸鼻子,身后的曾公亮熟练的把手放在他的腰间,低声道:“你若是敢伸脚,老夫让你今晚趴着睡。”

    可韩琦此刻心中震惊,下意识的就往身后踩了一脚。

    嗷……

    曾公亮没想到他真敢踩,就忍痛拧了他一把。

    可韩琦却没有反应。

    这是新政啊!

    这是对祖宗规矩的改变,彻底的改变啊!

    韩琦看向赵曙,发现赵曙也在发呆。

    这个大王……了不得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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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5章 让君臣纠结的免役钱

    免除官方役使,这个建议让人心惊。

    千百年来的官本位思想让官员们缺什么就会冲着百姓使劲,觉得役使他们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若是没了役使,改为招募,那官府还能指使百姓做什么?

    庙堂上的君臣在沉思。

    赵顼却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改为招募制之后,百姓安居乐业,专心种地,这样难道不好吗?”

    这样当然好。

    赵曙都觉得很好,可有个问题。

    “招募的钱从何处来?”

    三司使韩绛觉得自己迟早会被这位皇子给逼死,他叹道:“大宋每年役使的人数繁多,若是全数免除,改为招募,那需要的钱财惊人啊!”

    这大笔钱财从何处来?

    赵曙心中叹息,觉得儿子冲动了些,但好歹想法是好的。罢了,为他找个台阶下吧。

    “此事……”

    “陛下,不差钱!”赵顼很是自信的道:“臣去问过那些富户,他们对差役深恶痛绝,可却无法免除……”

    卧槽!

    沈安发誓自己绝对没给赵顼说过这个事儿。

    这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

    沈安在回想着免役钱的前世今生,印象不是很深刻,但记得王安石的新政都被批判了,免役钱也在其中。

    为何会被批判?

    他不知道。

    “臣建议收取免役钱。”赵顼朗声道:“但贫困人家全数豁免,只从富户收取。”

    沈安猛地想起了些什么,他问道:“若是只从富户,可够吗?”

    赵顼说道:“不够就朝中贴补。”

    沈安明白了,这厮打算来一次劫富济贫。

    是了。

    若是按照户口征收免役钱,那些穷困人家会越发的艰难。

    历史上那些人是怎么攻击王安石的免役钱?

    肯定有祸国殃民这一说。

    可这个政策怎么祸国殃民了?

    沈安不知道。

    但赵顼却简单粗暴的避开了平民,直接劫富济贫。

    大宋此刻的财政情况比王安石革新时好多了,自然有这个底气为免役钱兜底。

    赵曙说道:“只收富户,富户们可会甘心?”

    “定然不甘心。”赵顼说道:“可是陛下,这个大宋贫者无立锥之地,富者骄奢淫逸。富者愈富,贫者愈贫,这本就该出手调和一番。臣以为免役钱正好。”

    大宋的有钱人真是不少,比如说汴梁,无数酒楼青楼,无数奢华。

    “用免役钱来调节贫富差距吗?”沈安笑了笑。

    这个和后世的个人所得税有异曲同工之妙。

    越有钱就交税越多。

    韩绛说道:“大宋差钱的地方很多,只是盯着这一处有何用?”

    作为三司使,他看的是全局,所以这话没错。

    赵顼看着他,认真的道:“大宋是处处差钱,比如说奉养无数官员差钱,养着无数军队差钱,以及各种莫名其妙的耗费也差钱……可谁问过百姓可差钱吗?”

    大宋的三冗,归根结底就是在为庞大的既得利益者们服务。

    大家以往喊的厉害,什么三冗不除,大宋再无中兴的一日。

    可行动呢?

    清除三冗就是割自己的肉,谁愿意?

    于是百姓缴纳的赋税依旧流向了那些无底洞。

    大家都麻木了。

    今日赵顼却振聋发聩般的提出一个问题。

    ——谁问过百姓可差钱吗?

    你们口口声声的说大宋处处差钱,差钱了就冲着百姓伸手,不管百姓的死活。

    百姓差钱了你们知道吗?

    你们管过吗?

    韩绛躬身,“臣有罪。”

    他虽然觉得赵顼的话不妥,可却倍感惭愧。

    作为三司使,他习惯性的忘却了百姓的疾苦,只知道赋税赋税……

    今日赵顼的问题让他脊背发热,羞红了脸颊。

    韩琦叹道:“大王仁慈。此言大善。”

    赵曙也点头道:“百姓不足,朕羞愧。”

    老百姓的日子难过,这就是君王的罪过。

    曾公亮说道:“可那些富户可会甘心?他们会不会和官吏勾结,把自己弄成低等户?”

    这是必然的。

    赵顼说道:“曾相此言有理,我在想一件事,若是要革新大宋,最需要做的是什么?我想到的是吏治。”

    “不管多好的想法,多为百姓考量的新政,可到了下面会如何?”这个问题沈安说的比较多,赵顼印象深刻。

    沈安甚至把吏治比作是新政成败的决定性因素。

    ——下面的官吏阳奉阴违,什么新政都是扯淡!

    都是瞎扯淡!

    他说的多了,赵顼自然被影响的很深。

    “那些官吏会阳奉阴违,会上下其手,甚至为了政见的不同而在背后捅刀子……那样的话,新政如何能成?”

    沈安想笑。

    老王新政失败,官吏阳奉阴违和捅刀子起码占了大半功劳。

    “所以臣以为,欲中兴大宋,首要在于吏治。”

    让官吏听话,或是让他们不得不听话。

    这是赵顼想表达的意思。

    赵曙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监督!”

    这个真心没什么好法子,唯有打造一个监督力度超大的环境。

    “臣建议扩大御史台的规模,多招御史,每个府放两个御史,每年一轮换,不许他们在一地超过一年,如此可避免被收买……”

    一个府放两个御史,这个是要盯着官吏们干活的意思吗?

    太狠了吧?

    沈安笑了起来,很是幸灾乐祸。

    大宋对官员们实在是太好了,如今赵顼来个釜底抽薪,让人盯着你们干活,怎么办?

    想哭吗?

    哈哈哈哈!

    沈安在忍笑。

    韩琦等人面面相觑。

    这个大王太狠了吧?

    “这些御史若是查不到情弊就是渎职。”

    赵顼又补了一句。

    韩琦苦笑。

    下面的官吏们怕是要高喊这日子没法过了。

    赵曙看着儿子,面色古怪的道:“此事……朕要仔细想想。”

    免役钱这等想法是不错,但这是新政!

    毫无疑问,在范仲淹之后,新政的标准就是撼动祖宗规矩。

    改革差役就是在撼动祖宗规矩。

    后宫之中,今日天气不错,高滔滔请了曹太后来参详赵顼的亲事。

    “……那个向氏听说很是贞静……”

    “贞静?”曹太后很是不屑的道:“你让大郎整日对着一根木头,那日子能过下去吗?”

    是哦。

    高滔滔换位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事儿有些麻爪。

    “不过他是皇长子,他的妻子自然不能太放纵了。”

    高滔滔解释道:“到时候他当然有许多女人,向氏就是……做个样子罢了。”

    这个人……

    曹太后觉得自己这个侄女真的是不要脸。

    “官家就守着你一个人,你让大郎有许多女人?”咱们将心比己不行吗?

    高滔滔振振有词的道:“他是长子啊!长子要多子才好。”

    曹太后笑了,“先帝也是一群女人,可结果如何?该没有就没有,这就是命啊!”

    高滔滔见姨母心情郁郁,就说道:“歌舞何在?”

    在宫中唯一的好处就是歌舞可以单独听,随时听。

    几个公主听了半响自家哥哥的亲事,都觉得女人好可怜。

    赵浅予嘀咕道:“以后嫁人要和许多女人争吵吗?那很烦人哦。”

    寿康公主愁眉苦脸的道:“真要那样还不如不嫁人。”

    “咱们不是嫁。”老大德宁公主说道:“尚公主,明白吗?”

    赵浅予点头,没精打采的道:“只是好听罢了。”

    歌舞来了,乐声悠悠,舞姿动人。

    宫中最尊贵的几个女人都在这了,乐师们使出浑身解数,把各种乐器演绎的格外的出色。

    高滔滔和曹太后也收了各种心思,含笑看着。

    哔……

    就在此时,隔壁传来一阵尖利的乐声。

    哎!

    高滔滔和曹太后相对一视,都苦笑不已。

    乐师们兀自在演奏,只是那调子渐渐就被带偏了。

    舞女们的舞姿也渐渐的保持不住了,一个舞女哎哟一声摔倒,就此了结。

    那些乐师涨红着脸请罪,高滔滔含笑道:“官家于唢呐的造诣当世第一,你等不及也是情有可原……”

    乐师们点头,可心中却憋屈的想吐血。

    那唢呐的声音太过尖锐,一出口就是一往无前的气势,堪称是乐器界的流氓啊!

    高滔滔仔细听着,“官家好像心情不错,可却有些烦恼。”

    曹太后皱眉道:“你一会儿心情不错,一会儿烦恼,这是听岔了吧?”

    “是。”高滔滔身为皇后,后宫她就是主宰,可偏生眼前的这位就是她的克星。

    姨母的身份是一层,皇太后的身份是一层,两个身份叠压下来,高滔滔只能跪了。

    关键是曹太后的身手太好了,上次高滔滔见她当众上了屋顶,一刀斩落逆贼,堪称是一路雷光带闪电……

    这样的姨母,我惹不起啊!

    “官家来了。”

    赵曙出来了,和曹太后行礼。

    “皇后说你心情不错,又什么郁郁。”曹太后觉得赵曙还不错,至少花花肠子没那么多。

    “先前大郎说了件事,我和相公们都有些吃惊。”

    “何事?”

    大宋很奇怪,一方面说什么内侍不得干政,可后宫干政却屡见不鲜。

    最典型的就是太后垂帘听政。

    所以曹太后问了政事,赵曙依旧没有反感,“大郎说百姓赋税太重。”

    “是重了。”曹太后唏嘘道:“历朝历代减税都是德政,大宋此刻蒸蒸日上,官家你可斟酌。”

    “是。”赵曙肃容,“他建言把差役变成招募。”

    “钱呢?”曹太后的反应和宰辅们一样,第一件事就想到了钱。

    赵曙说道:“他建言从富户的身上收取免役钱,加上朝中补贴一些,这样贫困百姓就算是摆脱了差役的苦恼……我刚去问了,下面的官吏召集了百姓服役,经常是半年一年,家里的田地都荒废了。”

    曹太后皱眉道:“记得老身小时候去过乡间,那时见到不少衣不遮体的农户,父辈们说那是舍不得穿衣,可后来老身知道,都是穷的。”

    赵曙苦笑。

    作为帝王,这个就是他的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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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6章 沈安的驳斥

    曹太后突然问道:“老身怎么听到有人说什么……大郎学问不够?”

    高滔滔赔笑道:“那些人胡言乱语罢了。”

    曹太后皱眉道:“哪些人?”

    这个您也要问吗?

    曹太后没有孩子,难免把有些热情都用在了高滔滔的几个孩子身上,所以真要发怒了,高滔滔担心她会动手。

    “就是那些所谓的学问大家。”高滔滔含糊回答道。

    说这些话的人都是所谓的学问大家,以后被称作大儒的大才。

    “学问大家啊!”曹太后淡淡的道:“他们可知道百姓疾苦?”

    高滔滔摇头。

    知道毛线!

    知道了都当不知道。

    曹太后没用她回答,自言自语的道:“他们自然是知道的,只是百姓在他们的眼中和猪狗差不多罢了,猪狗过的好不好,和他们可有半文钱的关系?”

    呯!

    边上的赵曙一拍案几,“娘娘这话说的对,那些人就是这样。满口仁义道德,说到百姓疾苦,当场能声泪俱下,可转眼又是高朋满座,看着那些受苦的百姓无动于衷,伪君子罢了。”

    他是偏激的性子,所以对这等官员深恶痛绝。

    “那些人能做成什么事?什么事都做不成,唯一能做的……”他冷笑道:“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别人做事。”

    他这段时日冷眼旁观,算是看清了那些人的秉性。

    “大郎为了百姓说话,说的有条有理,让老身都觉着有道理。”曹太后很是欣慰的道:“这样的孩子,那些所谓的学问大家可比得过?老身觉着他们也不配教他。”

    她看了高滔滔一眼,“你是做娘的,听到这等话就该出去呵斥他们,什么叫做学问不够?老身看学问不够的是他们!他们学来问去,都学了一肚子书本,可用呢?可有用处?老身看百无一用,还不如一个军士对大宋有用。这样的人,就该赶出去。”

    这个姨母太凶了啊!

    高滔滔觉得后宫之中蹲着这么一尊大佛让她倍感压力,只得点头应了。

    曹太后起身道:“此事老身自然管不着,不过上次废除岁币之事就是大郎弄的吧?”

    赵曙一脸黑线……

    那事儿赵顼是建言,赵曙才是拍板人啊!

    “是。”

    但他唯有点头。

    “老身觉着官家对大郎太过严苛了些,少了些夸赞。”

    曹太后点点头,然后走了。

    “站住!”

    赵曙夫妻送她出去,刚出门就见到几个内侍在相互追打。

    “官家圣人在此,还不站住!”陈忠珩怒吼一声,后面的几个内侍喊道:“他偷东西!”

    原来是抓贼啊!

    陈忠珩看着跑在前面的那个肥胖内侍,跃跃欲试的想出手。

    那人慌不择路的跑了过来,后面的内侍惊呼道:“快止步!”

    可那人却慌得一批,压根没听到。

    “保护官家圣人!”陈忠珩挡在了赵曙和高滔滔的身前,一脸的忠心耿耿。

    人影闪动间,曹太后已经上去了。

    内侍来势很猛,曹太后单手按住他的肩膀,身体旋转,顺着他的前冲之势,只是使了个巧劲,内侍就身不由己的转了过来。

    呯!

    好死不死的,这人正好撞到了陈忠珩。

    哎哟!

    陈忠珩被撞翻在地上,一摸嘴唇,竟然肿起老高。

    内侍被人按住了,陈忠珩起身看去,只见曹太后负手缓步而去,身姿从容。

    刚才某好像只说保护官家圣人,忘记了太后啊!

    难道太后是故意的?

    ……

    俗话说严父慈母,这是千年来的习俗。

    帝王也不能免俗,所以在对待孩子的学业上,赵曙总是喜欢借机下狠手。

    这是大家所喜闻乐见的,有人甚至巴不得赵顼整日被关在宫中。

    这些人大抵是觉得赵顼的政治态度过于偏激了,走了范仲淹的老路,想弄新政。

    新政是要不得的,谁要弄新政,咱们就弄他。

    这是许多人的心声。

    可那个午后,汴梁城中突然爆出一个消息。

    “大王建言行免役法……”

    “什么免役法?”

    司马光有些不解,但觉得这不是好词。

    来人说道:“就是改差役为招募……”

    “钱呢?”司马光的第一反应依旧如此。

    来人说道:“大王建言从富户收取免役钱,大概是越有钱的就收的越多。”

    “荒谬!”

    司马光面色铁青的道:“老夫去寻相公们说话,此事……不妥!”

    “司马谏院果真是我辈楷模。”

    司马光一路进了皇城,刚走到枢密院大门外时,沈安正好从里面出来,身边竟然是富弼。

    “司马谏院这是去哪呢?”

    富弼冲着沈安拱拱手,示意他赶紧滚蛋。

    司马光木然道:“听闻大王建言行免役法,下官以为不妥,想寻相公们说话。”

    “哪里不妥?”沈安不走了,近前问道。

    “当然不妥。”司马光说道:“免役钱一出,富户如何界定?老夫怕到时候无数富户会勾结官吏,把自家变成贫户,而贫户会被列为富户,到时候就成了害民之法。”

    这厮看来对地方官吏的节操没什么信心啊!

    这是司马光第一次喷新法,攻击力度不算大,而且有礼有节。

    他看着沈安,认真的道:“你和大王亲近,要告诉他国事不可轻忽,要谨慎。免役法一出,天下震动……后果难料啊!”

    “有地方试过了。”

    沈安的话让司马光心中一凉,“哪里?”

    “祥符县,先帝时就试过了,如今很是妥当,官民各自相安。”

    擦!

    司马光现在可是保守派的大佬,此刻身后聚拢了一群人,都是枢密院和政事堂的官吏。

    这便是阵营。

    哪怕枢密使富弼在此,他们也要表达自己的政治态度。

    这样固然有被打压的风险,可收获也很大啊!

    一个阵营的支持,想想就爽的不行。

    可沈安的话却恍如天雷滚滚,让他们心中一凉。

    竟然试过了?

    还是先帝在时就试过了,这是挖坑啊!

    几年前挖的坑,现在才来埋,这份隐忍让人不禁屁股发冷。

    “官吏上下其手,如何弄?”

    司马光反对新法的一个套路就是官吏上下其手,阳奉阴违。

    后来王安石的新法被他批驳的体无完肤,一句话,下面的官吏利用你王安石的新法在虐民,在吸血!

    沈安猛地想起了这个态度,然后问道:“您知道官吏上下其手,那为何不想想怎么去制止他们上下其手呢?”

    司马光愕然。

    这些人专门挑刺,挑刺的背景起因不谈,但他们只挑刺,从不想想怎么去把这根刺给弄断了。

    这是什么?

    御史?

    尼玛御史也会建言怎么处置问题的好不好?

    沈安的问题一下问住了司马光。

    你一天就哔哔这样不行,那样不好,可你做了什么?

    别人做事你就只知道挑刺,可你为何不想办法把那些刺给撇断了?

    你不想着去解决问题,谁想去解决问题,你们就要解决他。

    这特么是哪家的道理?

    司马光一说到国事,定然就会提及农事,也就是农户的艰难。

    他说到农户的艰难时,当真是真情流露。

    可问题解决了吗?

    没有!

    毛都没有一根给那些农户!

    他一再提及储存粮食的重要性,遇到灾害就慷慨陈词,要求马上赈灾……

    可建设性的意见呢?

    身为大宋重臣,你建设性的意见呢?

    沈安觉得王安石和司马光就像是一个家庭的老大和老二。

    老大说外面有人想谋夺咱们的家业,咱们家要收拾他们。

    好吧,收拾他们要钱粮,要操练,咱们要挣钱。

    可老二却觉得咱们蹲家里守着就是了,外人来就防御。至于什么挣钱……还是存钱吧,每个月把省下来的钱存起来,家里差钱的时候好用。

    一个进取,一个保守。

    这一刻沈安突然为王安石感到了悲哀。

    他的对手竟然是这么一群人,这群人不想着去拾遗补漏,不想着去帮他弥补新政的错漏,而是攻击,不间断的攻击。

    你特么停不停?

    不停就让你遗臭万年!

    而根子在哪里?

    沈安突然明悟了。

    根子就在于他们压根就不想改变现状!

    他们只想维持现状,谁想来改变就弄死谁。

    他看着司马光,觉得是在看着一个庞大的保守团体。

    这个团体是大宋目前体制的既得利益者,他们希望这个大宋就按照目前的轨迹运转下去,至于以后……

    以后关我鸟事!

    我死之后哪管什么洪水滔天!

    沈安摇摇头,说道:“大王建言增加御史人数,每个府放两名御史……每年轮换地方任职……”

    卧槽!

    司马光的脸颊颤动了一下。

    这是给大家上箍子啊!

    关键是……

    关键是大王好像是借着免役法为由头,直接用增加御史为手段,想打破目前吏治困境的局面。

    尼玛!

    好大一盘棋!

    沈安问道:“司马谏院可还有疑惑吗?某非常乐意为您解惑。”

    司马光木然摇头。

    你还能问什么?

    从富户身上收钱,这是明晃晃的劫富济贫。你若是反对,那你的屁股就坐歪了,此后你说什么百姓可怜,别人就会喷你假仁假义,伪君子。

    你说官吏会趁机下黑手,大王提出用御史来监控天下。

    他甚至想到了御史会被收买,所以提出了一年一轮换的建议。

    你还能做些什么?

    司马光回身。

    身后众人默然。

    他们竟然被一个年轻皇子给弄的哑口无言。

    富弼站在边上看着这一幕,不禁欢喜异常,喊道:“中午老夫要饮酒,去买了好酒来。”

    操蛋啊!

    中午喝酒,这是明晃晃的渎职!

    可无人反对,富弼冲着沈安说道:“听闻你妹妹可爱,回头老夫好好写几幅字,你拿去给她做字帖。”

    沈安用果果为借口到处要字画的事儿京城人都知道,但这是雅事,所以一笑了之。

    沈安大喜,拱手道:“多谢富相了。”

    ……

    仓库的老盟主打赏了大丈夫一个盟主,晚点加更一章。

第1277章 诚挚的马屁(为新盟主‘白色花火’贺,加更)

    陈忠珩的嘴肿的和猪嘴差不多,午饭都没法吃了。

    他站在边上,看着帝后津津有味的吃着午饭,不禁口舌生津,然后口水浸染伤口,痛的他皱眉。

    “官家,张八年求见。”

    在吃饭的时候来求见,这个张八年是昏头了吗?

    赵曙对高滔滔说道:“你先吃着。”,然后他放下筷子走了出去。

    张八年近前说道:“官家,先前司马光在枢密院前遇到了沈安,质疑免役法害民……”

    “有趣!”

    赵曙笑了笑,有反对者出现他并不意外。

    “沈安怎么说的?”赵曙在想着沈安以往的手段,他最担心沈安下手把司马光的腿打断了,那个谁也兜不住底。

    “司马光说新法实施后,下面的官吏定然会上下其手……新法是好法,可最终会害民。”

    赵曙笑了笑。

    “沈安没动手?”他玩味的问道。

    边上的陈忠珩觉得这话味道不对。

    怎么官家像是希望沈安动手呢?

    这个官家好像黑化了啊!

    “沈安反问司马光,问他既然知道官吏会上下其手,为何不想办法去制止他们上下其手。”

    “妙!”赵曙一拍手,笑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沈安此话妙极了,哈哈哈哈!”

    “来人。”赵曙心情大好,吩咐道:“大郎行事稳妥,朕心甚慰。最近他的功课不错,就少一些吧。”

    这是夸赞,顺带给赵顼放风了。

    “娘娘说我夸赞大郎少了,这话没错。”赵曙知道这是让自己表态,免得儿子孤军奋战。

    他心情一好,就说道:“告诉宰辅们,明日赶早,咱们一起出趟门。”

    “多叫些官员跟着,勋贵们也叫些去。”

    这是要大聚会?

    沈安得了消息,就对杨卓雪说道:“这弄不好就是出去玩耍,只是你的肚子大了,郎中说你下个月临产,却不能出门,否则就带你出去。”

    杨卓雪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芋头站在边上怯生生的,不敢靠近。

    “这孩子怎么就怕我呢?”杨卓雪招手,芋头缓缓走过来。

    “官人,难道妾身看着凶神恶煞的吗?”

    芋头小心翼翼靠近的模样让杨卓雪有些伤心,她摸摸自己渐渐圆润的脸,觉得自己变丑了。

    “没有的事。”

    沈安已经练就了变脸**,马上就换了个正义凛然的模样。

    “你如今看着丰腴了些,那是丰腴,不是胖。”

    他一番话把妻子说的眉开眼笑,然后说是去看看果果就溜了。

    芋头靠近母亲,委屈的道:“娘,撞到你爹爹会打屁股……”

    呃!

    原来是这样?

    好懂事的儿子啊!

    杨卓雪瞬间就喜翻了,摸摸儿子的头顶说道:“明日你爹爹出门,咱们在家弄好吃的。”

    “好。”

    第二天,天还黑着沈安就起来了,先是跑了几圈,然后沐浴更衣吃早饭。

    “哥哥。”

    他吃完了早饭果果才开始锻炼,兄妹俩说了几句话,沈安就得出发了。

    皇城外依旧是僵尸围城。

    “官家今日要出去,常朝的自己去,昨日被告知的都过来。”

    一个内侍在大声叫喊着,随后一群官员聚集在一起。

    这群官员职位大多不低,唯一一个不打眼的就是唐仁。

    “今日下官出门就听到了鸟叫唤,那鸟叫唤的喜庆,下官想这是哪来的喜事,谁曾想竟然是遇到了您……”

    包拯神色平静的被唐仁吹嘘着。

    满朝臣子都知道包拯不吃吹捧这一套,谁吹捧他多半要挨喷。

    可唐仁竟然安然无恙……

    这是觉得我唐仁是个可塑之才吗?

    他是沈安的人,可沈安是谁的人?

    包拯的人。

    这个不就是祖师爷吗?

    对祖师爷尊重点,经常拍拍祖师爷的马屁总是没错的。

    唐仁心中大喜,一时间谀词如潮,让边上的几个宰辅都有些不自在。

    你唐仁当着我们的面拍包拯的马屁,这是什么意思?

    关键包拯竟然没喷人,这个更是让人不习惯。

    看来这个唐仁不错啊!

    韩琦看着唐仁,想起了此人的功绩,就对曾公亮说道:“此人文能哄了山民下山种地,武能跟着折继祖上阵杀敌,不错。”

    包拯一般不评价人,但他看好的人往往不得了。

    比如说沈安。

    沈安后来一路飞升,包拯也被外界誉为‘大宋伯乐’。

    无数人想请这位大宋伯乐相看一眼自己,可都是得了一脸口水。

    难道这个唐仁就是下一个幸运儿?

    “……您一看就是宽厚长者……”

    “……下官时常有些迷惑之处,若是能得了您的教诲,下官朝闻道……”

    “那晚上就去死吧。”

    朝闻道,夕死可矣……

    呃……

    唐仁愕然。

    边上的宰辅们愕然。

    包拯看着他,皱眉道:“你谀词如潮,老夫不想听,可想想安北既然看重你,那你定然是有些本事,于是就听听,可你说来说去……却把老夫说饿了。”

    呃!

    唐仁一怔,飞奔过去,顷刻间就拿了两个羊肉馒头回来。

    “您吃。”

    包拯见他神色如常,就点头道:“旁人被老夫先前说是谀词如潮,多半是会羞红了脸,老夫再说饿了,也只会发楞。只有你马上就去买了羊肉馒头来,可见你的那些话都是发自心声,难得,难怪安北看重你。”

    这是……

    祖师爷觉得自己真不错?

    唐仁不禁眼眶发热,激动的道:“多谢包相夸赞,下官定然再接再厉……”

    包拯吃着羊肉包子,听着唐仁的马屁,不禁胃口大好,又接着喝了一碗二陈汤,外加两个锅贴,吓得刚到的沈安赶紧劝阻。

    “您这个万万不可暴饮暴食,否则对肠胃不好。”

    包拯板着脸道:“老夫听着唐仁的话,竟然觉着胃口大开……话说官家最近的胃口如何?”

    这个韩琦知道,他说道:“官家最近好胃口。”

    这是为何?

    包拯看着唐仁,说道:“此人诚恳,安北你果然好眼力。”

    “什么诚恳?”沈安不解。

    包拯淡淡的道:“溜须拍马的话,真是诚恳。”

    我去!

    沈安看着唐仁,觉得自己怕是低估了他的潜力。

    “下官今日一见沈郡公就觉着神清气爽,精神倍增……”

    唐仁的马屁又来了。

    沈安仔细看着他,发现他眼神真挚,五官组合在一起也很真挚。

    灯火下,真挚的唐仁在喋喋不休的拍着沈安的马匹,沈安却在发呆。

    这等人放在官家的身边,会不会成为佞臣?

    想想,官家每日听着他的谀词才能心情愉悦,若是离开他就没胃口。

    这个……

    好事啊!

    沈安冲着唐仁温和的笑了笑。

    这是他第一次回应唐仁的马匹,让唐仁激动不已。

    “您一看英俊不凡,气质儒雅……”

    “怪不得梁氏和萧氏对你另眼相看……”

    一个声音传来,沈安下意识的道:“是啊!”

    尼玛!

    不对吧?

    他缓缓回身,就看到了一身便衣的赵曙和赵顼。

    “这个……官家,臣可是一清二白的。”

    “是吗?”

    赵曙冲着臣子们点点头,说道:“出发吧。”

    他上了马,赵顼跟在后面,左右是宰辅,其他臣子在后面。

    沈安和赵顼策马在一起,低声问道:“去哪?”

    “你看看那辆马车。”

    沈安回头,看到一辆马车孤零零的在最后面跟着。

    “谁?”

    他觉得很奇怪,甚至猜测是不是高滔滔。

    “是常大娘。”

    “文峰村?”沈安瞬间就明白了。

    “不是文峰村。当年那些灾民都被安置在了祥符县,祥符县你知道的,就是汴梁的附属,事多还杂乱,需要许多小吏……”

    众人一路缓缓而行,那些行人和农人见了都纷纷闪开。

    一群农人正在田边坐着,看着麦子欢喜。

    眼瞅着就要收获了,老天爷也赏脸,天气好的不行。

    一个老农眯眼回头,“那是……”

    他一下站了起来,喊道:“是官家来了,是官家来了。”

    众人急忙起身,然后叉手行礼。

    有随行侍卫靠过来,大抵是戒备。

    “歇息一阵子。”

    赵曙却下了马,缓步走来。

    “官家来了。”

    不但是赵曙来了,还有几十个官员。

    这阵仗多年不见了,所以农户们吓得赶紧低头。

    “都忙啊!”赵曙笑眯眯的道:“今年可能丰收?”

    “能。”一个老农抬头。

    赵曙干脆就坐了下去,陈忠珩惊呼一声,被赵顼瞪了一眼。

    他就坐在农户们的对面,笑吟吟的问道:“你们觉着这丰收是为何?”

    老农说道:“还得是您的仁德……”

    赵曙的脸有些微红,笑道:“哪里有什么仁德,都是你们勤奋。”

    被百姓夸赞了啊!

    宰辅们,官员们夸赞一万句,都比不过百姓夸一句。

    沈安在边上分明看到赵曙很是得意,笑的格外的畅快自然。

    帝王在高位要学会假笑,矜持的笑,威严的笑。唯有在这里,他才能自在一会儿。

    所以宰辅们也不说话,各自在边上看着麦子的情况。

    “是您的仁德呢!”老农诚恳的道:“从您登基之后,这天下就好……辽人被打了,西夏人也被打了,交趾……交趾都听不到了,咱们高兴啊!”

    大宋对外屡战屡败,百姓会沮丧,会觉得没前途。

    而且屡战屡败之后,朝中还要新编军队,打造兵器,各种耗费……一句话,对外失败之后,不但要赔款,还得要多许多耗费。

    这便是最朴素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赵曙点点头,嘴角挂着笑。

    ……

    年底的时候见到新盟主,心情美滋滋。感谢土豪。

第1278章 祥符县,吓尿了

    风吹过田地,麦浪阵阵。

    一股子麦香传来,赵曙只觉得浑身放松,恨不能就此不走了。

    老农见他神态自然,就继续说道:“以前小吏作祟的多,咱们这边经常被折腾,后来您登基之后,那些小吏竟然好了不少。”

    “这是为何?”赵曙微笑问道,心情愈发的好了。

    老农咳一声,吐了一口痰,说道:“小人有一次听到几个小吏在说话,他们说您的脾气不好,以前先帝仁慈,不忍心责罚人,可您动辄就喝骂,动辄就什么……流放发配。咱们就在京城边上,他们怕了呢。”

    赵曙点点头,问道:“那你等如今的日子如何?”

    “还行。”老农大抵是觉得自己年岁大了,所以少了许多顾忌,“这收成好,日子就还行,就怕天灾**。”

    赵曙问道:“天灾我知道,**是什么?”

    他的眼神有些冷,大抵是想杀人的那种。

    边上的人都看出来了,官家今日特别轻松,从未有过的轻松,若是这份轻松被某些不知趣的官吏打断了,那个……

    呵呵!

    都准备去边远地区为大宋做贡献吧。

    这位官家大抵是大宋立国以来最难揣摩的一个,性情尖刻,时好时坏,关键是你压根就没法判断他心情的好坏,那怎么应对?

    老农说道:“官家,**就是生病有事,反正就是花钱的事。若是遇到这等事,家里就穷了,估摸着到了深秋就没了余粮,一家子只能卖了田地度日,否则都要饿死呢!”

    赵曙心中有了些想法,“就是家里没存多少钱,对吧?若是遇到事就穷了。”

    老农点头,然后叹息了一声,脸上的皱纹纵横,让沈安想起了老树的树皮。

    赵曙说道:“所以这日子还得要努力过。我想问问,徭役怎么样?”

    所有的农人都在摇头,老农苦笑道:“那是不给钱的。而且专门抽家里的壮丁去,家里少了壮丁怎么办?难道去请人种地?那田地只能是荒废了。”

    赵曙明白了。

    老农见他面色严肃,就说道:“只是咱们祥符要好些呢。”

    “为何?”

    赵曙已经准备走了,闻言又坐了下来。

    老农说道:“咱们祥符的差役比别的地方少了许多,大家轮着来,这日子还过得去,这都是官家的恩情呢。”

    惭愧啊!

    赵曙点头,想起了当年的事儿。

    那是先帝的时候,沈安和赵顼两个半大小子遇到了文峰村的事,义愤填膺的闹腾了一回,先帝也算是仁慈,就答应了在祥符县以工代赈。实际上就是招募制。

    众人上马继续前行。

    “百姓不易。”赵曙和宰辅们说道:“看看那些老人,都大把年纪了依旧在田间劳作,我想着就觉着惭愧。”

    韩琦说道:“官家,臣若是在这等年纪,怕是步履蹒跚了……哎!”

    ……

    祥符县县衙内,县令张启伟高坐上首,下面两个官员一个主簿王晓,一个是县尉朱江。

    别奇怪,大宋上面人浮于事,官员多如牛毛。冗官喊了多年,依旧有许多人没地方安排。

    可在下面不一样,下面的官员少的可怜。

    一个县里有编制的官员就两三个,有的县人口少,赋税低,甚至连县令都没有。

    ——四百户以下的县,不设县令,以主簿兼知县事。

    这就是大宋目前的现状,因为科举为官和荫补的官员们不可能去下面任职那等小官,都一窝蜂挤在汴梁没地方安置。而下面的州县却人手不足,有编制的就小猫两三只。

    张启伟喝了一口茶,舒坦的道:“眼看收成在望,让他们各处盯着,莫要坏了事。告诉他们,这里是祥符,天子脚下,犯错了别怪某无情。”

    主簿王晓笑道:“那些小吏都有分寸呢。”

    “有分寸就好啊!”张启伟的眉间多了黯然,“想某为官多年,可终究还得在下面转圈,就是上不去,为何?就是因为某这性子太直爽,就算是官家来了,某依旧高坐不动,这等性子的上官不喜欢啊!”

    张启伟这个岁数还在县令这个职位厮混,这辈子基本上就告别了重臣的行列,所以格外的唏嘘。

    县尉朱江说道:“您这是人品高洁,公候不能轻,君王不能慢。”

    张启伟叹道:“有人劝某该低头了,见到上官要低头,要学会说些好话,可某就是……做不到啊!”

    “县令!”

    外面突然传来了尖叫,生生把张启伟后续的唏嘘感慨给拦住了,他恼火的道:“叫什么叫?”

    一个小吏跑了进来,神色惊惶的道:“县令,官……官家来了。”

    卧槽!

    王晓和朱江刚站起来,嗖的一下,张启伟人就不见了。

    “官家来了?”

    两人一边跑一边纳闷不已,心想官家来祥符做什么?还有,县令前面说什么官家来了他也是这样,不会谄媚……可刚才他跑的比祥符县最好的马都快。

    等他们跑出了县衙时,就见到了乌压压的一片人。

    无数人……

    当先的是赵曙,他身前的张启伟躬身,那双手几乎都要触地了。

    “官家……”张启伟做了那么久的官,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在自己的地方看到官家,激动的语无伦次了。

    “官家您竟然来了,臣……臣欢喜啊!欢喜的很,臣……您看看,这里便是祥符县衙,臣在这里兢兢业业的做事多年了,臣从未贪腐过一文钱,从未贪腐过一文钱呐……”

    赵曙开始还面带微笑,准备抚慰一番基层官员,可没想到张启伟激动过甚,语无伦次到了这种程度。

    他满头黑线的看着张启伟,身边的赵顼说道:“官家下来是看看下面的官吏。”,说着他挡在了自家父亲的身前,随后皇城司的人上来了,开始控制局面。

    你堵在这里想做什么?

    难道是贪腐了心虚?

    随行的有御史,马上就盯住了张启伟,准备回头就调查此人。

    张启伟赶紧带路,赵顼退后一步,和沈安低声道:“这人看着不妥当吧。”

    他从未见过这等手足无措的官员,所以对张启伟的印象大坏。

    “他年纪不小了,这等人……大概对仕途心有不甘,见到官家都不知道该是欢喜还是惶然了。”

    这等心态沈安前世也有过,不过他当时稳住了,只是过后难免会幻想领导对自己的印象,以及能否因此而升职。

    谁都想升官,张启伟当然也想,今日赵曙来到这里,就和后世一国大佬突袭某个县衙一样,那县令没吓尿就算是好的。

    进去之后,赵曙见只有三人在,就问道:“其他人呢?”

    张启伟说道:“官家,收成在即,县里的小吏都被臣派到了下面去,臣让他们去看看各地的庄稼如何,先有个底,随后征收赋税才有了底。否则被人糊弄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个倒是不错,不过赵曙却问道:“那你为何没下去?”

    张启伟瞬间想死,“官家,臣……臣……”

    他觉得自己要完蛋了,可赵曙却说道:“还好没用别的缘由来搪塞我。”

    “祥符县的各等差役有多少是招募的?”

    张启伟说道:“有三十二人。”

    这个数字不少啊!

    “每年因此多开支不少,可能承受?”

    “每年祥符留下这些人的钱粮,上官那边也是有数的。”

    这事儿是仁宗在时定下来的,三十二人的钱粮,上官也不想多事,所以那些灾民才能一直在祥符县衙里做事。

    赵曙点点头,“那些人做事如何?”

    “勤勉!”张启伟说道:“他们虽然有钱粮,可却不是在册的,所以很是勤勉。”

    这就是大宋的临时工了。

    “比之原先的差役如何?”

    “原先的……”张启伟苦笑道:“原先的是徭役招来的人,他们没有钱粮,就是白干,大多懒散,更是有人心有不甘,然后相互勾结,做几年小吏下来竟然还成了有钱人。”

    这便是吏治的弊端。

    赵顼不禁心中欢喜,觉得自己掐住了这个问题,当可立于不败之地。

    他看了沈安一眼,沈安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调动工作积极性要有激励,没有激励,干好干坏对自己都一个样,有几个愿意出力干活的?

    韩琦干咳一声,说道:“那你觉着……是招募好,还是原先的徭役好?”

    张启伟有些迷糊,兴奋的迷糊了。

    他觉得官家宰辅们一起来到祥符,这就是对自己最大的肯定。

    激动啊!

    人一激动说话就不进脑子,脱口而出……

    “当然是招募好,徭役招来的小吏偷奸耍滑不说……”张启伟没看到后面有官员面色难看,激动的道:“小吏没有俸禄,他们就靠贪腐为生……他们……”

    他愕然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不,不是说错话,而是说了实话。

    某的天呐!

    看看宰辅们的脸色吧,都黑了。

    看看那些官员的脸色吧,京城的颜料铺都开到了祥符县衙。

    卧槽!

    张启伟脚有些软,他惶然发现,自己把一个很严重的事实曝光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他慌得一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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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9章 百姓的支持

    大宋基层官吏的编制少的可怜,沈安觉得大抵比大明还少。

    但地方事务繁杂,几个官员能干个啥?

    啥都干不了!

    那不干活了吗?

    肯定要干啊!

    从前唐唐太宗开始,官府就指定某些富户给部分低级官员承包伙食费,这规矩一直演变到了五代,事儿就越发的热闹了。

    五代的地方官府差什么都是百姓提供,为此创造性的发明了新户籍,什么猪户、纸户、炭户……连特么染料他们都让百姓提供,叫做红花户和紫草户。

    到了此时,百姓的负担堪称是登峰造极了。

    周不提,到了大宋时,百姓的负担依旧很重,太宗皇帝算是干了件好事,就是取消了百姓和官员俸禄挂钩的事儿。

    随后大宋的厢军就大发神威,把大宋的那些活包干了。

    什么修河道,修路搭桥……什么渡船、木匠……反正厢军就是杂牌军,什么活都干,倒是解放了百姓。

    但职役没办法,这是官府的具体职责所在,厢军爱莫能助,只能征召百姓服役。

    职役主要是农户为主,按照等级派遣。

    州县有多少事?

    多如牛毛。

    这些事谁干?

    官员就那么点,只能是让这些差役来干。

    这些差役在家里种地好好的,老婆孩子热炕头。还有那些地主家庭,一律都跑不脱。

    被征召后家里的活儿就没法干了,一家子就眼睁睁的看着田地荒芜。等来年一家子没了粮食,怎么办?

    凉拌!

    别指望官府会管你,自谋生路去吧。

    于是只能卖田地,然后一家子就成了贫民,要么佃种土地,要么乞讨……

    所以职役破家就是这么一回事。

    而根源就在于服役的百姓没收入,算是白干。

    日子长了谁受得了?

    聪明的,活络的,有机会的,大伙儿就使劲的贪吧,勾结起来挖墙脚,最后服役服成了富翁,倒也是一段奇遇。

    “……有不少小吏都发财了……官家,就是这么回事,臣不敢妄言。”

    张启伟面色惨白,觉得自己怕是命不久矣。

    某一下戳穿了这个事儿,官家怕是会被气死吧?

    他偷窥了赵曙一眼,见他面沉如水,不禁腿一软,就跪下道:“官家,这是多年的事了!”

    这事儿早就有了,只是大伙儿都心照不宣,没告诉你。

    “朕就是个聋子,是个瞎子!”

    赵曙心情很沉重,赵顼赶紧叫人去弄了热茶来,然后服侍他喝了。

    “官家。”韩琦劝道:“祖宗用了差役,本意是好的。当年朝中收入少,可北边的威胁却大,国用不足,所以只能用了百姓来服役……只是……”

    赵曙看着他没说话。

    “只是……”

    韩琦有些没脸往下说了。

    原先差役的本意是减少朝中的耗费,否则大宋处处都要小吏做事,全部加起来得有多少人?

    这么多人每年要开多少钱粮?

    所以还是差役好啊!

    不花钱的小吏,爽得很。

    可小吏油滑,一部分小吏就借机挖墙脚,把地方弄的乌烟瘴气的。

    “只是……”

    赵曙还在看着韩琦,突然问道:“只是什么?”

    韩琦目光转动,觉得自己好像只有一种选择。

    “官家,这等事……该变变了。”

    韩琦说完就浑身一轻,仿佛是刚从茅坑出来的那种清爽,不禁就回身看了看群臣。

    那个司马光……

    他竟然是黑着脸?

    是了,他反对免役法,先是被沈安抽了一下,接着现在又被老夫抽了一下。

    老实了吧?

    赵曙看着一脸纠结的儿子,想起他为了此事而各种折腾,心中就软了,问道:“皇子怎么看?”

    这里是公开场所,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变成了君臣。

    赵顼说道:“官家,臣以为此事首要在于百姓不堪重负,一旦被役使,富户还好说,可普通百姓几能破家,最终得了什么?失去了什么?臣以为这是得不偿失!”

    “咳咳咳……”

    后面有人咳嗽,面色通红,却不是咳出来的,而是被气的。

    “祖宗之法……不可动!”

    赵曙看了这人一眼,说道:“那朕动你如何?”

    瞬间众人都知道,官家怒了。

    沈安看了一眼,说话的是个铁杆保守派,也是新政的铁杆反对者,三司盐铁巡官吕和纯。

    赵曙站起来,缓缓走过去,吕和纯昂首道:“官家,此事当缓行……”

    缓行缓行的,最终多半是无疾而终,这一点历史已经证明了。

    这货的胆子真大啊,竟然敢顶撞赵曙。

    这是想求啥?

    沈安觉得是求名。

    大宋官员最喜欢的就是养望,和前汉时蹲在终南山上的那些所谓‘高人’一个尿性,都是装。不过前汉是装高人,大宋是装君子……

    君子自然是要刚正不阿!

    赵顼低声道:“换我去就是一巴掌。”

    沈安没好气的道:“那是官家,帝王哪里能随便动手?”

    啪!

    话音未落,前方的赵曙就挥手给了吕和纯一耳光,然后骂道:“你这等人朕看着恶心,来人,拉走!”

    陈忠珩喊道:“来人呐!”

    今日随行的只有皇城司的人,他们业务不熟悉,就磨蹭了一下。

    赵曙的怒火上来了,骂道:“都是佞臣!”

    喔霍!

    官家看样子是犯病了。

    沈安赶紧冲着在吕和纯身边的曹佾喊道:“老曹,国舅,还等什么,动手啊!”

    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啊!

    千载难逢!

    曹佾还没反应过来,但对沈安的信任让他下意识的就动手了。

    呯!

    他一拳就把吕和纯打了个满脸开花。

    沈安愕然。

    赵顼低声道:“你怎么让他动手了?众目睽睽之下,殴打官员,这不好。”

    “某知道个屁!”沈安没好气的道:“某让他动手是拖走吕和纯,可国舅太实在了,说动手就动手……我靠!”

    沈安的脸皱作一团,赵顼看去,就看到曹佾使出了相扑的手段,反身一把拽住吕和纯,然后来了个背摔。

    嘭!

    吕和纯嗝儿一声就晕了过去,脸上全是血,看着就像是刚被几个大汉给蹂躏了一番。

    曹佾觉得自己的身手不错,自豪的拱手,“臣献丑了。”

    献你妹!

    群臣木然看着凄惨的吕和纯,觉得这事儿真的没法说了。

    官家,收拾一下曹国舅吧。

    可赵曙却沉声道:“打得好!”

    官家这是发病了?

    于是群臣都没敢哔哔。

    沈安看到这里不禁唏嘘不已。

    原来这些人都是欺软怕硬之辈啊!

    赵曙觉得曹佾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后脑勺那里的发烫感减轻了不少,就说道:“这等人还做什么三司巡官,朕看曹国舅去都比他强!”

    曹佾一听就乐了,“官家英明!”

    三司巡官的差事就是督查本部的吏人,曹佾自然不可能去做,丢分。可这份认可当真很难得啊!

    这货算是出风头了,想来宫中的曹太后会很欣慰。

    赵顼遗憾的道:“我不好动手,方才你该上的。”

    他觉得这是立功的好机会,沈安却觉得这是抵消功劳的时机,“某若是上去,定然会弄断他的腿……宰辅们都在,重臣们都在,大家看见了多不好。”

    你个不要脸的!

    赵顼看着他,觉得自己偶尔生出那些腹黑的念头都是被沈安影响的。

    “陛下……”

    有人跪下了。

    随后跟着跪下了十余人。

    赵曙铁青着脸道:“这是想做什么?”

    那些人没说话,但一切都在不言中。

    这是在无声的抗议啊!

    他们担心的不是什么免役法,而是新政的开始。

    这几年大宋不断有些小革新,但这些小革新动作不大,没有触动这些人的灵魂,所以大伙儿还是忍了。

    但今天不同。

    免役法一出,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新政。

    何为新政?

    就是颠覆、改革之前的政策。

    新政是割某个群体的肉,免役法就是开端,直接劫富济贫。

    接下来要割谁的肉?

    “陛下……”

    吕和纯醒来了,他喊道:“陛下……天下将会震动,天下要大乱了……陛下啊!”

    那十余人抬头,满怀期待的看着赵曙。

    赵曙看着这些人,只觉得脑袋就像是给人上了紧箍子,难受之极。

    赵顼走了过去,扶着他,说道:“官家,这天下乱不乱他们说了不算……”

    卧槽!

    你这话啥意思?

    那些人看着赵顼,眼中的冷色一闪而逝。

    “官家,您看看……”

    赵顼指指边上,“您看看那些百姓。”

    周围站着不少百姓,他们在看着这边。

    “这个大宋乱不乱,是他们说了算!”

    赵顼很认真的道:“天下大乱,百姓先乱。大宋国祚百年,若是要乱,也是我家自己先乱……官家,您登基以来堪称是兢兢业业……但凡知道某处有事,您经常寝食难安……您这般勤勉,我家乱不了。那百姓也乱不了!”

    赵曙看着那些百姓,他想起了上次自己站在皇城城头时,宣布大宋取消岁币的盛况。

    万岁声山呼海啸……

    此刻呢?

    他看着百姓。

    刚才赵顼的话声音不小,百姓们也该听到了,所以此刻在窃窃私语。

    国家面临变革,首要在上层统一思想。

    可大宋的上层很复杂,统一思想的难度很大,几乎不可能。

    那么百姓呢?

    百姓才是革新的最大支持。

    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些百姓。

    而百姓们在看着赵曙。

    一个老人突然喊道:“官家万岁!”

    瞬间赵曙的泪水就充盈了眼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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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0章 沈安积攒了许多功劳

    官家发疯了。

    从登基以来,他第一次出汴梁城。

    这一出去差不多傍晚才回来。

    高滔滔觉得他这次算是散心,可等她去寻赵曙吃晚饭时,却听到了唢呐声。

    “去看看。”

    高滔滔站在外面,看着夜色下的大殿。

    稍后飞燕回来禀告道:“圣人,陈忠珩哭丧着脸,说是官家回来就没说过话。他去问了晚饭,被官家扔了一脸茶水。”

    什么意思?

    高滔滔觉得很奇怪,心想难道是今日出城遇到不高兴的事儿了?

    于是她就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唢呐的声音就像是洪水般的涌来,高滔滔不禁眨巴了一下眼睛,觉得唢呐最好的作用就是唤醒贪睡的孩子们。

    赵曙站在前方,专心的吹着唢呐。

    烛光摇曳,唢呐声渐渐低沉,最后消散。

    “拿酒来!”

    吹唢呐必须要喝酒,一斤酒喝下去,得吹出来八两。

    身边有人递上一杯酒,赵曙喝了,觉得不解气,“酒壶!”

    酒壶递过来,赵曙接过仰头就喝。

    “啊……”

    他放下酒壶,只觉得胸中的块垒消散大半。

    回过头,他愕然发现妻子就在身后,刚才是她给自己递酒。

    “官家可是心情不好吗?”

    高滔滔笑着问道。

    女人在许多时候是男人的港湾,在他们强硬的世界里面,需要有这么一抹温柔。

    赵曙眸色温柔,“今日算是揭开了面纱,大家都知道了……新政来了。”

    “新政?”高滔滔在宫中不错,丈夫专宠,儿女乖巧,没什么操心的,所以越发的不想管事了。

    可听到新政她依旧惊讶了一下,“官家,新政还能弄?”

    “是在弄。”赵曙放下唢呐,陈忠珩小心翼翼的进来,低声道:“官家,该用饭了。”

    赵曙摇头,“以前一直在零零散散的弄,那些人也不在意,可此次免役法一出,这便是大张旗鼓的告诉他们,新政来了。”

    “官家,可能行吗?”

    高滔滔有些忧郁的道:“臣妾想到了庆历年,那时候也是新政,然后天下沸腾……”

    “不,那不是天下沸腾。”赵曙冷笑道:“那是权贵豪绅们在沸腾,在不满。”

    “可他们就认为自己是天下。”高滔滔就是权贵家族出身,所以对权贵们的心态很了解,“他们认为这个天下就是大家的,君王和他们共享。”

    “是啊!就是没百姓的事。”赵曙笑了笑,“可今日我却见识了百姓的愿望,他们支持对自己、对大宋有好处的新政。而那些权贵豪绅们却在反对。天下是谁的天下?”

    高滔滔悚然而惊,“您想说百姓如水,天下如舟吗?可那终究只是说说罢了。历朝历代的权贵们把百姓看做是猪羊,何曾看做是水?”

    所谓百姓如水,君如舟,这话只是个大而化之的话,谁信谁撒比。

    千百年来,帝王将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不过是标榜自己罢了。

    可百姓的日子如何谁关心?

    “千年来,百姓不饿死就是盛世,就是帝王的德政,可大郎却说那只是活着,大宋的百姓不该这样。”赵曙笑道:“那孩子雄心壮志,想让大宋百姓能成为外藩权贵羡慕的人。若是如此,百姓得吃饱穿暖,得去读书……”

    高滔滔讶然道:“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可大宋百姓千万……若是人人都能这样,那……那样的大宋……不可能吧。”

    千百年来,当政者对百姓最大的德政就是让他们吃饱饭,有衣穿,至于其它,真心的别指望。

    赵曙说道:“大郎是这般说的,我看他信心十足,就不禁觉着自己老了。”

    高滔滔笑道:“您还正当年呢!”

    对于帝王而言,赵曙的年纪真的不算老。

    “今日你没看到那些臣子的脸嘴。”赵曙说道:“他们如丧考妣,我看着很是痛快啊!”

    “百姓都支持。”

    “宰辅们韩琦支持,曾公亮也算是一个,不,可能是半个。”

    “包拯不消说,他不支持就是害了沈安,所以……”赵曙笑了起来,“所以包拯是身不由己,必须要支持新政。”

    “那欧阳修呢?”高滔滔陪在他的身边,轻笑问道。

    “欧阳修用处不大。”赵曙淡淡的道:“只是我要他来占位置罢了。否则旁人进了政事堂,就怕成为新政的对头,到了那时,会很头疼。”

    高滔滔走到他的身后,轻轻给他按摩着头部,低声道:“可您有我们呢。”

    “是啊!”

    赵曙微微后仰,把头靠在妻子的怀里,惬意的道:“还有这个天下的百姓,还有那些支持新政的官员……王安石和司马光斗殴,不管什么起因,最终都是为了新政。新政会让官员们分成两派,不过我这一派的人却不少。”

    “是呢。”高滔滔感慨的道:“先帝那时就那么些人,一被围攻就无法反抗……”

    “现在呢?”赵曙突然笑了起来。

    高滔滔也笑了,“大郎是个凶的,那个沈安更凶。还有韩琦号称跋扈,包拯能一笏板把人当场打抽抽,王安石能和司马光决裂……官家,您有好些帮手呢!”

    赵曙心情愉悦的道:“沈安积攒了许多功劳……”

    呃!

    高滔滔忍不住捂嘴笑了,“您这是纵容臣子去动手打人呢!”

    陈忠珩想到好基友沈安大发神威,不禁就笑出声来。

    “夜色很美呢,官家。”高滔滔搂住了丈夫的脖颈,“要不出去走走?”

    “不如你美……”

    帝王的情话让人怦然心动,陈忠珩悄然出去,摆摆手,有人轻轻的关了门。

    ……

    司马光的家里,一群官员在聚会。

    “这是新政!”

    侍御史知杂事吕诲沉声道:“这是有人在蛊惑官家,是在祸害大宋!这人是谁?”

    吕诲是大宋名相吕端的孙子,赫赫有名的官三代,进士出身。

    这样的一位人物今日出现在这里,连司马光都精神一振。

    不过听到这话后,司马光却微微皱眉,“官家也有这等想法……”

    一个巴掌拍不响啊!

    官家本身就是新政的最大后台老板,这个你难道不知道?

    可吕诲却不悦的道:“官家知道什么?那是大王说的,他的儿子在蛊惑他……还有沈安,那个沈安,老夫琢磨过他,此人惯于挖坑,你们想想厢军之事……”

    众人都点头,有人说道:“灾民编为厢军本事惯例,可他借用天灾,当时哄住了先帝,从此灾民大多就地安置,哎!”

    这一声哎让人心中郁郁。

    原先的灾民被招募为厢军,留下的土地就是大肥肉。

    被沈安这么一搅和,大肥肉没了,让人怎么不恼火。

    “有人放话,说谁能把沈安弄下来,他出十万贯。”

    所谓弄下来,就是让沈安退出朝堂。

    众人都笑了。

    “很难,官家欣赏他。”吕诲看了这人一眼,“韩琦等人力挺他,还有那个包拯,更是没法说……”

    你要想把沈安赶下台,先把包拯收拾了再说,否则口水能淹没了你。

    “包拯以前只是喷口水罢了。”一个官员心有余悸的道:“可后来还学会了用笏板打人,可怕。”

    会喷口水的包拯就很厉害了,可那只是动口。

    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现在的包拯还学会了动手,怎么办?

    司马光觉得这些人的主意一个比一个不靠谱,不禁心中微叹。

    有人说道:“就算是他下来了,可他还是大宋首富啊!他那么有钱,随便就能用钱砸……你们想想,他用钱砸过什么?”

    卧槽!

    大家这才想起这一茬。

    “那个沈安动辄出数万贯来悬赏,我等……”

    咱们和他相比就是穷鬼啊!

    众人面面相觑。

    大宋的有钱人不少,可华夏千百年来的传统就是不露财,有钱不说。

    于是无数富豪隐藏在民间,不为人知。

    可沈安却不同。

    这厮恨不能让天下人都知道自己有钱,于是动辄砸钱。

    “他经常捐赠……”

    说这话的官员脸红了,大抵是赞美对手让自己很难受,但却不肯说谎。

    众人鄙夷的看着他,有人说道:“他那是假仁假义,是在收买人心!”

    这话听着很好笑吧?

    但在此时就是这么理所当然。

    吕诲说道:“你等都没发现吗?原先沈安没来之前,朝中做事沉稳,井井有条,大宋上下稳如泰山。从他进了汴梁城开始,许多事都出来了……”

    “是啊!”先前说沈安捐赠的官员唏嘘道:“他揭开了巫蛊之密,就凭着这个,他就能青史留名……”

    你是哪边的?

    有人盯着他,皱眉道:“汤镜,要不……你先去歇歇?”

    再让人你说下去,今晚就成了夸赞沈安的聚会了,大家还说什么新法?

    这人起身,尴尬的道:“某就是口无遮拦,抱歉了。”

    等他走了之后,吕诲说道:“大宋的徭役行了百年,从未有问题,可他们却不甘心,非得要蛊惑了官家去改动它,这是狼子野心!”

    他盯着司马光,眉间全是质疑,“君实,你要果断些。某听闻今日在祥符时,你并未发声,这不好。”

    司马光忧色满面的道:“某知道……”

    “官家何时会施行免役法?”

    这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司马光淡淡的道:“今日看官家的意思,分明就是尽快。”

    “那咱们要怎么办?”

    吕诲看着司马光,然后再看看众人,斩钉截铁的道:“老夫明日就会进谏官家!”

    众人起身拱手,气氛肃然。

    有人吟诵道:“风萧萧兮易水寒……”

    吕诲冲着司马光沉声道;“老夫先去了。”

    司马光起身拱手,“老夫不甘人后。”

    两人相对一视,都笑了起来。

    笑声渐渐充盈在室内,气氛渐渐轻松。

    门外那个说话没遮拦的官员汤镜喃喃的道:“沈安好像积攒了好些功劳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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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1章 摸着石头过河

    “哥哥……”

    “爹爹……”

    昨天去了祥符县,沈安觉得自己很辛苦,所以早上就准备睡个懒觉,可大清早妹妹和儿子在外面叫嚷,没法睡啊!

    “哎!”

    他用被子盖住头,可马上又掀开了。

    “孩子可闹腾了?”

    杨卓雪还在躺着,她含笑道:“妾身觉着他想出来呢!”

    “还没到时候。”

    沈安想了想,“还得大半个月吧?”

    杨卓雪笑了笑,“很快呢。妾身记得当初肚子还平平的,看如今却大得吓人,比怀芋头时都吓人。”

    沈安摸摸她的额头,柔声道:“你辛苦了,长大了让孩子们孝顺你。”

    杨卓雪握着他的手,“您是一家之主,每日为了这个家奔波,您才辛苦呢!”

    沈安伸手下去,轻轻摸了一下她高挺的肚皮,说道:“这个孩子……为夫希望是个女孩。”

    “难说。”杨卓雪想起了母亲的交代,就说道:“最好是男孩。”

    一进沈家就生了两个男丁,你的地位就稳如泰山了,就算是来了公主也得蹲着。

    是啊!

    所以还是来个男孩吧,女孩等以后。

    再说不是有果果吗?

    “哥哥……”

    外面的果果大概是跑一圈又回来了。

    “知道了。”

    沈安再摸摸肚皮,说道:“官家下定了决心要推行免役法,随后就会开始,这是新政的真正开端,为夫希望也能给这个孩子一个好的开端……”

    让免役法开个好头!

    “啊……”

    外面传来了芋头的惨叫,沈安从床上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

    “姑姑……”

    芋头站在左前方,咩咩正在用头顶他,但却很轻,大抵是亲热的那种力道。

    果果闻声跑了回来,咩咩舍下芋头过去和她亲热。

    “芋头,咩咩不咬人。”果果把芋头牵过来,拿着他的手去摸咩咩。

    “啊!”芋头有些害怕,几次之后就破涕为笑。

    沈安站在屋檐下,想起了新政。

    ……

    昨晚上夫妻恩爱就睡在了一起,高滔滔知道今日乃是新政的重要时刻,就早早起了,亲自吩咐人去弄了丰盛的早饭,若非是觉得不妥当,怕是好酒都备下了。

    赵曙昨晚状态不错,恩爱后就早早睡了,今早精神焕发,满血状态。

    吃完早饭,高滔滔目送他去上朝。

    “官家当心!”

    “我已有准备,放心!”

    赵曙信心十足的道:“你准备好酒,我中午要喝。”

    这个男人就是这么的自信,让人迷醉啊!

    高滔滔应了,觉得自己的头顶多了些东西,很有安全感。

    今日的朝会赵曙召来了不少人,济济一堂。

    这是要一锤定音!

    他看着臣子们,第一句话就是正题:“原先的徭役已弊端丛生,朕有意革新……收富户免役钱,朝中再补贴些,从此免除了天下职役,诸卿以为如何?”

    “陛下……”

    吕诲出班了,他眼神炯炯,神色坚毅……让人想到了荆轲。

    不对,荆轲是刺客。

    大家都想到了以前的包拯。

    可老包却只是轻蔑的看了一眼吕诲。

    老夫不屑于与你这等人相提并论。

    吕诲看到了这个目光,心中冷笑。

    他已经准备好了说辞,今日就要给这个免役法重重一击!

    包拯刚想出班,给吕端的孙子洗把脸,就见沈安笑眯眯的出来了。

    吕诲的眼中多了些冷意,说道:“陛下,臣以为这个免役法就是害民之法……”

    别怀疑这话的可能性,觉得御史台的二把手会说这等没根没据的话,那是因为大家高看了许多人。

    在原先的历史上,吕诲抨击王安石的新政,那是直接人身攻击,至于什么证据……

    那时候他是御史中丞,我特么喷人还要证据?

    而且他还是吕端的孙子,名相之后。

    他抨击王安石的新政时,不去谈论新政的详细问题,而是直接喷王安石是个大奸臣。

    一件事对不对,咱们不该是去讨论这件事的本身吗?

    但以吕诲为首的一群人,他们不去讨论事情的对错,而是攻击提出这件事的人。

    这种逻辑后世人看了大抵会觉得荒谬,觉得这种人也能站在朝堂之上?早就该滚蛋了吧?

    可他们一直在,而且势力庞大,谁也没法轻易去撼动他们。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特征。

    “怎么害民了?”沈安问道,看着笑容可掬。

    “臣以为有人在蛊惑陛下!”吕诲避而不谈这个问题。

    “免役法怎么害民了?”沈安却锲而不舍的追问道:“您是侍御史,总得给个答案吧?”

    他看着在场的几个御史问道:“某想问问啊!这个御史建言或是弹劾谁,不要证据的吗?”

    苏轼也在,他想起了王雱的话。

    ——要学会满脸正气,最好是看着要满溢出来的那种,也就是正气满溢。

    可某浑身都是正气啊!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是正义的化身,大声的道:“当然要证据。没有证据的话,谁都能胡乱弹劾人,如此天下大乱就不远了。”

    苏轼算是吕诲的下属官员,但却给了他一棍。

    操蛋的小子!

    吕诲的眼神晦暗,说道:“臣以为此法定然会害人,那些富户……他们若是群起而攻之,如何应对?”

    这是个现实问题。

    不过沈安早有准备。

    “臣子芋头今早第一次和羊触碰,他不知道羊会不会咬人……”

    “哈哈哈哈!”

    “羊怎么会咬人呢?”

    今日来的人不少,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等待着赵曙的决定,但沈安却说了一番话。

    “是啊!”沈安笑道:“羊怎么会咬人呢?臣子不知道,后来臣妹就带着他去触碰羊,慢慢的他就消除了恐惧,最后竟然抱着羊不肯放手,说是要一起吃早饭……”

    “哈哈哈哈!”

    群臣不禁大笑,曾公亮说道:“你家芋头莫不是也能吃草?”

    “哈哈哈哈!”

    这次连韩琦都笑了。

    老韩站在最前方,他在冷眼旁观,就准备等沈安和吕诲先来一场,然后自己再出场,一战击溃吕诲。

    老夫可是养精蓄锐许久了啊!

    就看今日了!

    就沈安没笑。

    他很认真的对吕诲说道:“免役法就像是那头羊,您害怕某认可。”

    “哈哈哈哈!”

    这次只有韩琦在笑。

    沈安竟然把吕诲比作是芋头一般大的孩子,这让他不禁大乐。

    太缺德了啊这个小子。

    不过老夫喜欢。

    赵曙的心情极为愉悦,说道:“芋头那孩子据闻很是聪慧……回头宫中有些好笔墨,就赏给他了。”

    “多谢陛下。”

    沈安想起芋头依旧不愿意学习,不禁有些头痛,不过宫中御制的文房四宝却是好东西,不拿就是傻子。

    吕诲还在发蒙,沈安继续说道:“您害怕免役法没事,沈某愿意带着您去摸一摸,咱们摸着……看看这个免役法是如何害民的,可好?”

    呯!

    吕诲只觉得自己当头挨了一棍子,有些发晕。

    他攻击免役法,按理沈安等人就该一一说明免役法的好处,可没有。

    没这回事。

    沈安直接一个比喻就打蒙了他。

    你连我儿子都不如,我儿子还敢去摸摸羊,然后知道羊不咬人。

    可你呢?

    咱们去摸摸免役法,看看它怎么害民!

    这个反驳怎么样?

    无懈可击!

    吕诲有些左右为难,他看了一眼司马光。

    君实,拉老夫一把!

    司马光木着脸走出来,说道:“这是朝堂,不是一家一户,若是出了岔子,天下富户将会鼓噪起来,到了那时,大宋震荡,不可收拾啊!”

    “是啊!”吕诲马上就补刀道:“这是国事,怎可不慎重?怎可随意决断……”

    他看着赵曙,拱手道:“陛下,此事还得要慢慢商议才是。”

    赵曙看着他,神色平静。

    官家这是要服软了吗?

    吕诲心中欢喜,他知道一旦免役法给压下去,那么他将会名声大噪,成为无数人眼中的英雄、中流砥柱!

    赵曙看着他,心中在琢磨着帝王要怎么才能肆意而为。

    若是能肆意而为,他第一件事就准备把吕诲流放到沙门岛去养马。

    可这个不可能啊!

    赵曙心中冷笑,正准备说话,沈安却说道:“陛下,臣在想当年的厢军之事……”

    电光火石间,司马光面色大变,而赵曙却看了沈安一眼,觉得这孩子真是自己的福星。

    “朕想起了当年的灾民就地处置之事……”

    败了!

    司马光低头。

    当年就是沈安等人鼓噪,说是灾民编为厢军坏处太多,于是建言就地处置。可反对者很多啊!咋办?

    沈安的建议就是在一地试行,若是可以,再推广到整个大宋,于是此事得以成功。

    司马光和吕诲刚才的意思是此事弄不好会引发天下震荡,那一刻他们忘记了昨晚关于厢军的议论。

    不,他们是忽略了厢军之事背后的手段。

    ——试点!

    可沈安一巴掌就来了。

    就在一个地方弄,震荡什么?

    震你妹啊!

    沈安早就准备好了这一招,没想到吕诲等人竟然真的一头撞上来了。

    呵呵!

    这一刻摸着石头过河这句话在闪闪发光。

    后世的经验直接碾压了吕诲等人!

    挡都挡不住!

    赵曙缓缓开口道:“朕知此事不可急切,于是准备在祥符县先行试试,若是可行,随后在各处施行。诸卿,沈安虽年轻,可却每每让朕有惊喜,诸卿当效仿才是……”

    吕诲和司马光低着头,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曙让他们向沈安学习,这话带着些羞辱性质。

    犯病的帝王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咋滴?

    吕诲和司马光宦海沉浮多年,而且大把年纪了,竟然要去向沈安学习。

    这个切切实实的就是羞辱啊!

    看看韩琦吧,笑的是那么的嘚瑟。

    包拯瞥过来一眼,那眼神轻蔑之极。

    ——老夫尚未出手,你们就被干趴下了,果真是无能之辈!

    吕诲缓缓看过去,沈安正在笑,很是纯良的那种笑容。

    败了!

    他看了司马光一眼,心中郁郁,恨不能大喊一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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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2章 钞能力准备

    赵曙的心情很好,好的不得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他的养精蓄锐没啥用,被沈安一个试点给解决了。

    此时的君臣还不知道试点对于革新的重要性,直至沈安今日一说,危机当即解除,他们这才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

    “试试,好,就试试。”

    赵曙很是愉快的决定了这件事,然后就宣布散会。

    不,是散朝。

    群臣出了大殿就开始分成了几堆。

    人最多的是司马光和吕诲那边,其次是宰辅们这边,剩下的小猫两三只,各自成群,不过成不了气候。

    韩琦得意洋洋的带着宰辅们一起走,用很大的嗓门说道:“老夫说过什么?要稳重,要稳重,什么狗屁都不知道的就来弹劾……这是御史?哈哈哈哈!”

    老韩从北方回来后,就有些往老流氓发展的趋势。

    吕诲却不怕他,看了他一眼,说道:“为人臣者,要忠心耿耿,要敢于直言……”

    说着他看了包拯一眼,说道:“某会自求去监督此事……”

    有某在,你们别想好!

    这人真的让人恶心啊!

    沈安低声问包拯,“包公,这人怎么做到了侍御史?”

    包拯淡淡的道:“他是名相之后。大宋是讲情面的,而且此人认识许多人。”

    “明白了。”

    就是代表着一股势力是吧,连赵曙都没法收拾他的那种。

    想想神宗时,王安石变法,那些反对者众多,赵顼和王安石也没招啊!

    苏轼嘀咕道:“下官觉着这样不好吧。”

    他是小虾米,只能跟在后面,存在感很低。

    “怎么不好了?”

    沈安回身问道。

    苏轼很实在的说道:“这是结党了。”

    这边看看那边,那边看看这边,瞬间中间好像多了一堵墙。

    无形的墙!

    这个……党争提前到来了!

    韩琦笑了笑,问道:“沈安你可怕了?”

    他原先经过庆历新政的洗礼,所以很是从容,“当年老夫见过比这更多、更厉害的对手。”

    “下官是不怕的。”沈安笑道:“人多不一定管用。”

    想想范仲淹和王安石所处的环境,沈安真的觉得现在强大多了。

    “是啊!”韩琦淡淡的道:“老夫一人就能当他们十人,不,一百人。”

    那边有人看着韩琦发憷,说道:“此事怕是艰难了。”

    吕诲皱眉道:“慌什么?老夫会去祥符坐镇!”

    众人纷纷点头,有吕诲去坐镇,这事儿还有挽回的余地。

    一个官员,就是昨夜话多的那个汤镜说道:“那个苏轼还在那边呢。”

    这话他说的无心,可吕诲却尴尬了。

    你可是御史台的二把手,看看你的手下吧,压根没把你当回事,就大摇大摆的跟着对手。

    我真难啊!

    吕诲是反对派的头领,自然要维持自己的威信,于是他板着脸道:“苏轼你在那边作甚?过来!”

    苏轼看了他一眼,说道:“敢问侍御史何事?”

    呃!

    竟然这样?

    苏轼并未过来,吕诲老脸丢尽。

    他冷冷的道:“老夫叫不动你吗?”

    这还是那一套!

    他做事喜欢对人不对事,这时依旧是如此。

    苏轼眨巴了一下眼睛,看似有些害怕,然后说道:“下官……”

    包拯突然说道:“老夫找他有事,怎地?你不同意?”

    操蛋!

    旁人,哪怕是韩琦吕诲都能当面驳斥,可包拯却不同。

    包拯原先担任过御史中丞,也算是吕诲的老前辈。

    老前辈一句话直接让他下不来台。

    你要喷不?

    吕诲想喷,可看到包拯轻蔑的眼神后,他犹豫了一下。

    这位可是大宋第一喷子,你确定自己能喷的过他?

    吕诲觉得今天准备的不充分。

    “哈哈哈哈!”

    包拯突然大笑了起来,然后大步超过了韩琦,越走越快,渐渐远去。

    包拯历来都是板着脸出现,别说是大笑,微笑都少见。

    此刻他大笑起来,众人都不禁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吕诲。

    老包擅长喷人,被他喷的人往往会生出怯意来,这不又多了一个受害者!

    吕诲盯住了苏轼,目光阴冷。

    此事是由苏轼引发的,他不收拾了此人,威信何在?

    “苏轼,苏御史!”

    一个内侍跌跌撞撞的跑来,近前说道:“官家让你去祥符县……”

    苏轼有些兴奋,问道:“不是侍御史去吗?”

    内侍看了吕诲一眼,说道:“让谁去是官家说了算。”

    我太难了!

    吕诲此刻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笃定自己能去,可还没等他自我推荐,赵曙的决断就出来了,却是让苏轼去祥符县。

    竟然是苏轼吗?

    沈安不禁想笑。

    苏轼去,那就是一个利好。

    随后节奏就骤然加快了,祥符县县令张启伟被召见,赵曙亲自说了此事,宰辅们随后也见了他,为他打气。

    站在皇城外,张启伟觉得腿有些软。

    在外面等候他的随从说道:“郎君,祥符县境内多豪强,向他们收免役钱,怕是难啊!”

    张启伟苦笑道:“谁说不是呢,此事某就是鱼肉……不过……”

    他振奋精神道:“这大宋总得有人做事吧?某以前一直说没机会做事,如今机会来了,回头就告诉那些人,都打起精神来,好生把免役法弄好……谁敢阳奉阴违,某先弄死他!”

    随即祥符县就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宣传,小吏们把免役法告知了境内的富户,可大多富户都不理解,甚至有放话说不交的。

    那些不交的大多是豪强,家中不乏关系,所以觉得自己能拖一拖,说不定这免役法就被人搅黄了。

    免役法第一步不顺。

    消息传回京中后,赵曙发脾气了,陈忠珩夹着屁股在宫中飞奔的英姿时常出现。

    御史台的日子也不好过,吕诲和御史中丞唐介最近在暗战,大伙儿都怕殃及池鱼。

    但有人却没法避开。

    比如说杨继年。

    作为沈安的老丈人,杨继年在御史台就是个特殊的存在。

    御史们对沈安自然没多少好感,可杨继年是老御史,而且不多事,你很难去刁难他。

    毕竟过意不去啊!

    “……一般谁会去刁难杨继年?没人呢,大家都是君子,该恨沈安就恨沈安,迁怒杨继年算是什么事啊!”

    两个官员在嘀咕,有人路过,闻言就笑道:“难道不是怕被沈安打断腿吗?”

    那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稍后到了中午,值房房门纷纷打开,官吏们准备去寻摸些吃的。

    大宋说是两餐制,可中午得寻摸些吃的垫垫肚子。

    杨继年也出来了,他缓缓走出来。

    吕诲就站在中间,负手看着杨继年。

    “免役法导致祥符县怨声载道!”

    他淡淡的道:“此事你那女婿居功至伟,祸害大宋他是第一人,此后当遗臭万年。你作为他的丈人,该要劝诫他,莫要坐视,否则以后被牵累,悔之晚矣!”

    说话间,一股威严就压了过去。

    众人看着杨继年,不禁心生同情。

    好不好的老好人,竟然被女婿带累,可怜啊!

    “见过吕知杂。”

    知杂是侍御史知杂事的简称,但一般人都是称呼吕诲为侍御史,这样更威严,更好听。

    可杨继年却直接称呼他为知杂。

    好胆量啊!

    吕诲面色微青,杨继年视若无睹的道:“论祸害,下官的女婿进了朝中数年。在他进朝中之前,敢问吕知杂,大宋如何?”

    吕诲冷冷的不说话,好像说话就丢份。

    杨继年继续说道:“如今的大宋如何?数年前的大宋看似太平,可外有辽国西夏,甚至还有交趾为害。每年三司上下为了亏空而焦头烂额。农户每年只求不被饿死……可如今如何?”

    他突然提高了嗓门,目光炯炯的盯着吕诲,用那种蔑视的姿态说道:“如今岁币废除,辽国无可奈何。西夏数次被击败,对大宋心生畏惧。只是水军就能让交趾上下苦不堪言……还有市舶司的增收,三司的结余……一桩桩,一件件啊!”

    他愤怒的道:“大宋在蒸蒸日上,为何有人视而不见?有的人在为了大宋而殚精竭虑,在浴血奋战。可有的人却在边上阴阳怪气,在背后捅刀子……无耻!”

    无耻!

    御史台的人都出来了,都有些傻眼。

    老好人杨继年竟然发飙了?

    而且还是冲着吕诲,言辞间把吕诲比作是背后捅刀子的小人。

    这个真是猛啊!

    有人低声道:“杨继年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吕诲要被气疯了,他的右脸颊颤抖了一下,淡淡的道:“祥符县的富户准备来京请愿,你们翁婿好自为之吧。”

    这是一记炸雷,顷刻间让御史台乱了。

    这是什么意思?

    不言而喻,祥符县就在京城边上,天子脚下,自然权贵豪绅很多。

    那些人大多都是铁公鸡,向来只有他们放高利贷去挣钱的,特么的,现在朝中竟然要他们交钱?

    咱们去喊冤吧?

    于是有人出头,大伙儿就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就在吕诲说话的当口,那些人已经进了汴梁城。

    大局定矣!

    吕诲没发火的原因就是这个。

    他觉得自己的威信受损了,但不急着修补,等官家焦头烂额,收回成命时,他再打压杨继年,如此御史台谁还敢和他作对?

    杨继年心中一紧,却淡淡的道:“下官拭目以待。”

    吕诲笑道:“希望你莫要后悔。”

    “定然不会。”

    两人正在较劲,外面有人喊道:“沈安在招呼人了……”

    卧槽!

    “这是要动手啊!”

    御史台的人都兴奋了。

    那些来请愿的人应当不少吧。

    一次殴打那么多人,堪称是前无古人。

    这个热闹定然要看啊!

    于是众人纷纷涌出去。

    杨继年缓缓往外走,他在想着此事的过程。

    女婿看来是要动狠手了,官家必然是默许的,可动手之后,反对派们会借机喊冤,然后聚拢人心,由此朝野分裂,大宋将会进入一个相对混乱的时期。

    这样的代价太大了!

    吕诲走在他的侧前方,微微笑着。

    两人出了御史台,左边是开封府,不少官吏在外面。

    而御史台的官吏们却没走。

    那个报信的人在兴奋的说道:“……沈安让人传话,说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话不是空话,不是套话……沈家将率先缴纳免役钱!”

    卧槽……

    有人问道:“有多少人答应?”

    吕诲双手握紧,只觉得脑子里一阵混乱。

    “好些人,汴梁城中许多商人都在响应……”

    众人不禁看向了吕诲。

    你不是说这是害民之举吗?

    怎么有那么多人积极踊跃的来了?

    您的脸疼吗?

    杨继年缓缓站在大门内,只觉得阳光明媚,眼前的一切都是这般清新。

    他不禁轻轻一跳,就跳出了大门……

    ……

    从今日开始,到一月七号,都是双倍月票。爵士求票。

第1283章 指鹿为马的沈安

    午时的太阳很大。

    沈安站在榆林巷的外面,前方全是人。

    看不到头的人。

    “哥哥拿了好些钱。”

    果果带着爱宠在后面看着,等看到沈安脚边的花花后,心疼的道:“花花好可怜。”

    沈家的马车上,一个个麻袋很是显眼。

    “那里面全是钱。”

    “是啊!”

    “沈家真是有钱!”

    “可沈郡公有钱也舍得花。”

    守财奴会被鄙夷,而沈安这等大手大脚花钱的人会受到欢迎。

    “……想想那些农户,他们食不果腹,衣不遮体,每到青黄不接时,就是他们的难关,过去了一家子就能活到明年,过不去……那就只能一家人出外乞讨。”

    “而我们作为富户该怎么办?看着他们陷入绝境?”沈安指着自己脚边说道:“大家看着这条狗,可有心生恻隐?”

    从早上开始沈安就在给花花打扮,此刻的花花脏兮兮的,毛也被剃了几处,甚至多了些血迹,虽然都是假的,可依旧把果果心疼的不行,所以要跟出来看看。

    “好可怜的狗。”

    花花呜咽一声,想爬起来吧,可沈安瞪了它一眼,只能继续装可怜卖惨。

    “咱们看了这条狗都觉着可怜,可那是人啊!那些百姓处境如此艰难,若是再去服役,破家就在眼前,何其凄惨呐!”

    沈安说道:“作为富户,咱们吃着美食,穿着绫罗绸缎,妻儿安稳……可那些百姓却在凄风寒雨中煎熬。为他们做些什么是官家一直想做的事,而他们最害怕的就是职役,解除他们的职役,让他们安心种地!这才是咱们该干的。”

    “大宋有外患,辽国西夏交趾,是谁挡住了他们?”

    “是大宋将士们!”

    “可大宋将士们需要什么?”

    “钱粮!”

    沈安在自问自答,他目光炯炯的道:“这个大宋需要钱粮,不管是养着军队还是养着官吏们,都需要许多钱粮。有人可能会说……别人给就是了,可你不给,他不给,这个大宋成了什么样?没了钱粮养军队,辽人打进来怎么办?就如同真宗皇帝时,辽人倾国南下,汴梁震动,多少人想举家去南方?可某告诉你们,若是军队糜烂,去了南方又能如何?敌人依旧可以一路追杀过去,去奴役你们!”

    “有人说百姓贫困关我屁事!”

    沈安不屑的道:“这等人就是蠢货,鼠目寸光!大宋为何经常能听到有人造反?就是因为赋税徭役逼得百姓没了活路。如今还好,造反的也就是数十人上百人,可当破家的百姓越来越多时,会有多少人造反?谁来告诉沈某,会有多少人?”

    大宋国势一路下滑,到了徽宗时,造反的规模越来越大了,需要调动大军去镇压。

    那些造反的是谁?

    大多是走投无路的百姓。

    而现在取消贫民的徭役,就是在纾解戾气,缓解矛盾。

    “人会很多。”沈安说道:“大家别以为和自己没关系,想想前汉时的黄巾之乱,起因为何?天灾是一回事,**才是主因。百姓活不下去了,那些有钱人袖手旁观,安坐钓鱼台,可后来呢?后来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揭竿而起,顷刻间,那些有钱人就化为灰烟,一家子被屠戮,钱粮全数成了别人的口中餐,袋中财。”

    沈安指着大车上的麻袋说道:“要想大宋安稳,那么每个人都需要出力。别总想着别人会去,某是否可以偷个懒?这样的想法人人都有,所以从自己做起。这便是沈家的免役钱。”

    免役钱是按照家产来征收的,沈家号称大宋首富,缴纳的数额很是可观。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沈安最后说道:“不想子孙死于战乱,那就记得善待这个大宋。”

    他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周二赶着马车跟在后面。

    “花花……”

    果果见哥哥走了,就忍不住喊了一嗓子。

    花花回头看了她一眼,却很有职业道德的没动。

    走在前面的沈安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跟着来,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王天德出现了。

    “某的在这里!”

    他是沈安的人,钱财也不少,所以弄了一辆牛车。

    一辆牛车出来,车边跟着的管事大声的道:“某家主人乃是当朝宰辅韩公!”

    “韩相公竟然也交?”

    “天呐!”

    “官户不是不用交吗?”

    第三辆牛车出来,管事大声的道:“某家主人乃是当朝宰辅曾公。”

    “曾相公也来了。”

    “某家主人乃是当朝宰辅包公!”

    包拯家也来了。

    “某家主人乃是王公。”

    王安石……

    “某家主人……”

    “某家主人乃是曹国舅。”

    “……”

    “某家主人乃是樊楼……”

    “……”

    ……

    一群人聚集在皇城外,有人带头高喊道:“新法虐民,恳请官家废除!”

    “新法虐民!”

    “新法虐民!”

    这伙人在外面大喊大叫,赵曙带着赵顼来到了枢密院前。

    “官家,这些人大多是权贵豪强。”

    张八年已经准备好了,身后一帮子密谍,只等赵曙一声令下,就冲出去收拾了那伙人。

    赵曙冷冷的道:“都是家里有钱的,如今来闹腾是为何?”

    “舍不得。”赵顼笑道:“官家,这些人的心中只有自家的荣华富贵,至于大宋的死活,和他们有何关系?”

    古今中外这等人多了去,平时醉生梦死,骄奢淫逸,国家兴亡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赵曙淡淡的道:“若是没关系,那为何要让他们有钱?”

    赵顼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禁暗喜。

    这就是埋钉子,今日赵曙对权贵豪强们有了想法,以后寻机再给他们下黑手,多来几次后,这些人大抵就要完蛋了。

    权贵豪强于国无益,赵顼觉得就像是害虫,可这些害虫却身居高位,无人能动。

    新政割肉,割的就是他们的肉。

    等着看吧,一定让你们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

    赵顼暗自下定了决心。

    “宰辅们呢?”

    外面闹腾了那么久,宰辅们竟然没出来,这个让人有些不解。

    赵顼笑了笑,没说话。

    外面的喊声越发的大了,有人进来禀告道:“那些人花钱雇佣了些泼皮在叫喊。”

    真特么不要脸啊!

    赵曙的脸色发青,恨不能叫人出去弄死他们。

    可这里是皇城,他一旦叫人动手,后果会很严重。

    他走到了大门内,冷冷看着那些在叫喊的人。

    “记下来!”

    官家这是要准备秋后算账?

    张八年赶紧安排人手去打探消息。

    若是先帝仁宗,或是再之前的帝王遇到这等事,大抵为了名声都会忍了。

    可赵曙不同,他记仇!

    记仇好啊!

    陈忠珩心情愉悦之极。

    “来了!”

    “好多人!”

    上面有军士突然惊呼道:“官家,来了好些人!”

    赵曙问道:“是谁?”

    “不知道,官家,好多大车!”

    张八年轻灵的冲了上去,拿过望远镜看了看,回身喊道:“官家,打头的是沈安!”

    嗯?

    赵曙纳闷的道:“他这是想做什么?”

    赵顼看看外面的那数十人,很是担忧的道:“官家,臣担心他们的腿。”

    赵曙嗯了一声,却不肯说话,这就是准备坐视沈安动手。

    这个官家果然是黑化了啊。

    那边的人浩浩荡荡的过来了,那数十人兀自在叫喊。

    “咦,不对哦。”

    一个泼皮觉得周围好安静,就缓缓环视一周,当看到身后时,不禁惊呼了一声。

    “啊!”

    “诸位好啊!”

    沈安缓缓走了过来。

    那些请愿的人中间有人认出了沈安,就喊道:“他是沈安!”

    唰!

    这些人齐齐后退了一步。

    人的名,树的影。

    沈安断人腿的次数太多,让他们不得不警惕。

    “咱们人多,不怕!”

    一个傻缺很是自豪的说道。

    可周围的人却在看左右。

    这尼玛沈安带来的人多的数都数不清,你脑残了是不?

    还不赶紧准备逃跑?

    沈安看着他们,知道这些人都是权贵豪强的家奴。想到免役法的推行,就喊道:“有人谋逆造反!”

    “没有!”

    “没有的事。”

    “你这是血口喷人。”

    “咱们连刀子都没带,怎么造反?”

    众人都愤怒不已,然后看到沈安回身说了些什么,再回身时,手中多了一把短刀。

    他随手一扔,短刀就落在了这群人的前方。

    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刀子有了。”

    沈安很是随意的道:“有人造反,保护官家!”

    “弄死他们!”

    瞬间众人一拥而上……

    赵曙在门内看傻眼了。

    这样也行?

    朕以往真是太良善了啊!

    张八年低声道:“官家,这是指鹿为马啊!”

    陈忠珩反驳道:“这些人也配称为鹿?逼迫官家,都是畜生呢!”

    张八年看了赵曙一眼。

    赵曙沉着脸,可嘴角竟然微微上翘。

    官家这是欢喜来着。

    我去。

    官家乐于见到那些人被打断腿?

    外面一阵惨叫,等那群人散开后,地面上躺着数十人,有人断腿,有人断手,鼻青脸肿是少不得的。

    御史台的官吏们在看着这一幕。

    吕诲怒道:“光天化日之下,光天化日之下啊!老夫要弹劾你!”

    沈安看都不看他一眼,当先走了过去。

    他走到大门外,冲着里面喊道:“臣沈安缴纳免役钱。”

    赵曙父子站在侧面,看着周二把马车牵过来,然后卸下麻袋。

    他打开麻袋的口子,里面的铜钱在烈日下熠熠生辉。

    “小人代表家主人韩琦送上免役钱!”

    “小人代表家主人曾公亮送上免役钱……”

    ……

    一个个名字被念了出来,赵曙回头看了一眼政事堂,这才知道宰辅们为何不出来。

    他们在用这种方式来帮助他这个官家,在表态。

    ——官家您只管放心的整,还有咱们在呢!

    瞬间赵曙就觉得一股暖流在身体里转动,转到眼睛时,不禁有些发痒。

    他伸手揉揉眼睛,放开手时,笑容已经映入了眼帘。

    ……

    年初第一天就有盟主打赏,稍后加更。

第1284章 垂范,人命(为新盟主‘汉唐遗风b?h?c’加更)

    “小人……”

    一个个名字被念出来,一袋袋钱钞被卸在皇城大门前。

    这就是钱山。

    这个钱山在不断扩大着。

    正午的阳光很刺眼,照在钱山上,也照在了吕诲的头上。

    他没有出汗,只觉得浑身冰冷。

    这是反击。

    来自于宰辅和沈安等人的反击。

    新政需要从上到下的改变,而垂范是必不可少的。

    宰辅们都在缴纳免役钱,你为啥不交?

    这才是致命的一击!

    赵顼笑道:“官家,这是他们给您的惊喜。”

    “是吗?”赵曙确实是被惊喜到了。

    “说是瞒着您,让您高兴高兴。”

    祥符县那边闹事,赵曙又在焦虑不安了,此刻来一出惊喜恰到好处。

    宰辅们带头缴纳免役钱,天下谁能不交?

    赵曙唏嘘道:“原来最好的助力不是威压,而是带头垂范啊!”

    “官家英明。”赵顼说道:“一百次说教都比不过肉食者的一次垂范,人心从来都是这样,不患寡而患不均,宰辅垂范,这便是均!”

    “好!”

    赵曙心中欢喜,就问道:“谁出的主意?”

    “是沈安。”赵顼说道:“臣和他,还有王雱几人,咱们商议了许久,最后沈安提出了垂范这个主意,臣等深以为然。随后就去找到了宰辅们,只是一说,宰辅们就痛快的答应了。”

    赵曙点头,看了一眼在外面的沈安,说道:“年轻人能想到这个殊为不易,朕这次便不算他的功劳了。”

    呃!

    陈忠珩不敢相信的问道:“官家,您的意思是……此次打断这些人的腿,不用功劳来抵扣了?”

    赵曙微微点头,陈忠珩欢喜的道:“如此,汴梁城中不少人依旧会胆寒。”

    手中握有功劳的沈安,就如同是手握核武器的大国,谁敢来哔哔,炸死你!

    “宰辅们很是顾大局,我很欢喜。祥符县那边要稳住,要稳步推进……”

    宫中的高滔滔得了消息,欢喜的道:“准备酒菜,准备歌舞……歌可以有,舞蹈……飞燕,昭君……”

    飞燕和昭君出来,高滔滔说道:“你二人练习了许久的舞蹈,今日也该给官家看看了。”

    那些妖娆的女子休想来诱惑老娘的夫君!

    痴肥的飞燕,满脸横肉的昭君,这二人舞蹈起来……

    有内侍不忍的低下头,为赵曙默哀。

    看了她们的歌舞之后,官家以后会不会就此绝了看歌舞之心?

    稍后赵曙回来了,兴奋的道:“准备好酒!”

    人逢喜事精神爽,有酒还不够啊!

    “可有歌舞?”

    用歌舞佐酒,那是相当的嗨皮啊!

    特别是那些女人柳腰轻摆,嫩白的肌肤在薄纱中若隐若现……

    不说了,口水都出来了。

    高滔滔吩咐道:“快去准备。”

    “是。”

    飞燕和昭君福身应了,然后去了后面。

    “皇后这是……”赵曙很不解的问道。

    高滔滔笑道:“官家等着看就是了。”

    赵曙心中欢喜,坐下来后举杯畅饮。

    酒量好的人就是舒坦啊!

    乐师们来了。

    随后两个被薄纱包裹的女子也来了。

    乐声起,舞蹈起,赵曙抬头。

    “噗……”

    那满身肥肉的是飞燕吧?

    那满脸横肉的是昭君吧?

    这舞蹈……

    赵曙觉得美酒都变酸了。

    “官家,臣妾让她们练习了许久……”

    赵曙强笑道:“很不错。”

    高滔滔欢喜的道:“那下次臣妾就让她们为官家舞蹈?”

    赵曙觉得自己对歌舞再无兴趣,但依旧是点了头。

    既然歌曲无趣,他只能转个话题。

    “此次宰辅们带头交钱,免役法大势已定,只是还差了点意思,若是有分量的人再来些,那我就无忧了。”

    高滔滔笑道:“官家,那不是还有宗室里的人吗?”

    “那些人都抠门的很啊!”

    赵曙很是唏嘘。

    “官家……”

    陈忠珩来了,欢喜的道:“华原郡王来交了免役钱。”

    这是……

    赵曙有些懵。

    高滔滔笑道:“官家,他们还是识大体的。”

    “看来是这样。”赵曙欣喜的道:“带了他来。”

    这是要夸赞几句。

    等陈忠珩去了之后,赵曙笑道:“此事大局已定。”

    稍后来的是赵允良。

    赵允良如今越发的单薄了,道袍下的身体仿佛风吹一下就飘走了。

    行礼后,赵曙夸赞了几句,赵允良微笑道:“官家,昨日大王派人来说,说是官家心忧新法,免役钱若是能做好了功德无量,贫道……不,臣想着为子孙积累些功德……”

    “这就是功德!”

    赵曙看着他,说道:“宫中刚到的好羊,送些去郡王府。”

    “多谢官家。”

    赵允良看着赵曙,欲言又止。

    赵曙还在想着先前的事儿,心情不错,等想了半晌抬头,见赵允良还在,就诧异的道:“这是有事?”

    赵允良尴尬的道:“无事无事。”

    陈忠珩说道:“官家还有政事要处置。”

    没事你就赶紧走吧。

    赵允良一步三回头,突然回身道:“官家,大王说有好处……”

    啥米?

    赵曙不解的道:“什么好处?咦!”

    赵允良一心想为子孙节省,所以看赵曙没这回事的意思,就悲愤的道:“大王的人说,说官家会给好处。”

    朕好像被儿子给坑了?

    赵曙想打人,但却只能先处置了此事再说。

    “那个……陈忠珩,郡王给了多少钱,照着还回去……”

    这不对啊!

    赵元良想的可不止这点。

    “官家……”

    可赵曙经历过宫中弹尽粮绝的处境,所以和铁公鸡也差不离,他淡淡的道:“还多送了些羊。”

    那些羊就当是利息了,你怎么还不满足?

    铁公鸡遇到铁公鸡,赵允良完败。

    赵允良含泪而去,赵曙怒道:“那个逆子在哪?叫了来!”

    陈忠珩低头道:“官家,先前大王说想去祥符看看,您答应了。”

    这是有预谋的啊!

    赵曙被气坏了,高滔滔正好进来,见状就问道:“官家这是怎么了?”

    “你生的好儿子,竟然把我给坑了。”赵曙气得不行,把事情给高滔滔说了。

    “竟然这样?”高滔滔捂嘴笑道:“官家,大郎这是在帮您呢!”

    赵曙突然笑了起来,说道:“那逆子坑了我,然后还机灵,寻了个去祥符的借口就跑了。”

    “大郎是很机灵。”

    两口子陷入了对儿子的各种憧憬之中,边上的陈忠珩犹豫了一下,“官家,那边是苏轼在……苏轼和大王加在一起……”

    大佬,苏轼就是个豪情万丈的,加上坑人的大王,祥符的权贵豪强们怕是要倒霉了啊!

    赵曙淡淡的道:“不怕,沈安是祸根,他不去,此事就闹不大。”

    ……

    祥符县。

    县令张启伟在骂人。

    “为何没拦住那些人?你等可知他们是准备去做什么?是去皇城叩阙啊!”

    他真的生气了,下面的小吏们垂头丧气了,但也有人眼中多了狡黠之色。

    “到时候官家震怒,谁都没好下场!”

    张启伟急的额头上长了个大红痘,看着很是鼓胀。

    这时苏轼进来了。

    这几日苏轼都在下面巡查,和张启伟没怎么相处过。

    “苏御史这是……”

    “某去看了看那些权贵豪强,都不肯给钱。”

    张启伟给他使个眼色,示意他别在这里说这些沮丧的话,否则这些小吏听到了会乱传,最后只会助长那些权贵豪强们的胆子。

    可苏轼却恍若未见的继续说道:“某准备去一一拜访,还请张县令这边出几个向导。”

    一一拜访?

    张启伟没法,苦笑道:“没用,那些人都不肯出钱。别说是拜访,就算是去跪拜都无用。”

    那些人放高利贷、兼并田地时都是好手,但让他们出钱,个个都是铁公鸡。

    “这样啊!”苏轼遗憾的道:“不过某还是想试试。”

    张启伟劝了他几次,可苏轼却毫不动摇。

    那些小吏中有人就笑了起来,大抵觉得苏轼就是个愣头青。

    没笑的就是原先文峰村的那些灾民,他们忧心忡忡的在嘀咕着,担心此事搞砸了,以后还得服役。

    “好吧。”最后张启伟只能妥协了,他叫了几个小吏,都是对地头熟的。

    “敢问苏御史,咱们何时出发?”

    几个小吏有的忧心忡忡,有的忍着幸灾乐祸的情绪,有的木然。

    “现在。”

    苏轼率先出去,张启伟摇头叹息。

    外面的马蹄声骤然而来,张启伟愕然道:“怎么那么多马?看看去。”

    他当先走出县衙,就看到了左边疾驰而来的一队骑兵。

    骑兵的盔甲在阳光下反射的光刺痛了张启伟的眼睛,他惊呼道:“这是哪来的骑兵?”

    所有人都在后退,唯有苏轼纹丝不动。

    骑兵近前勒住战马,为首的在马背上拱手:“见过苏御史!”

    苏轼颔首问道:“可清楚你等要做的事吗?”

    骑兵朗声道:“军令是听从苏御史的吩咐,刀山火海无所畏惧!”

    “好!”

    苏轼上了马,对那几个小吏说道:“可会骑马?”

    小吏已经傻眼了,两个点头,一个摇头。

    “会骑马的带上,不会骑马的留下!”

    苏轼冲着张启伟拱手:“苏某这便去了。”

    张启伟点头,然后喊道:“你去哪?”

    苏轼策马缓行,“某去拜访那些人。”

    拜访?

    谁见过带着骑兵去拜访的?

    这时有人说道:“苏御史在西北杀过敌。”

    是了,张启伟也想起来了,他喃喃的道:“要出人命了,要出人命了……”

    ……

    新年新气象,感谢土豪。

第1285章 神算子苏轼

    苏轼背着个布袋子,带着骑兵们一路到了个田庄的到外面,指着里面问道:“楚厚才家就在这里?”

    带路的小吏点头,然后堆笑道:“苏御史,这位楚厚才家……和当今太后娘娘家……可是姻亲呐!”

    另一个小吏看了同伴一眼,走到了苏轼的身边,低声道:“楚家原先不怎么样,当今官家登基后,帝后对太后娘娘多有尊重,于是楚家在地方的威望也是水涨船高,此次楚家出头……没人敢管呐。”

    楚家看着规模不小,宅院深深,外面的围墙簇新,看样子是重新修建的。

    “他家以何为生?”苏轼在计算着这块田地的年收入,算来算去,觉得无法承担楚家这等大宅院的耗费。

    小吏苦笑道:“他家的田地不止这里呢,别处还有不少,还有……放贷……大宋的权贵放贷的可不少,您知道,放贷最是一本万利,还不担心别人跑了……你跑得了人,难道还能跑得了田地和家业?这一放一放的,就发达起来了。”

    另一个小吏看着他,眼神不大对。

    “你在威胁他?”苏轼盯着这个小吏问道:“为何?”

    那个小吏马上就变了脸,堆笑道:“没有的事,小人只是看花了眼。”

    “是吗。”苏轼揉揉眼睛,说道:“某的眼睛在御史台最好,人称射雕手苏轼……”

    这个不要脸的苏轼!

    “看住他!”苏轼指着这个小吏吩咐道:“回头甄别,若是一伙儿的,就一起算账。”

    呃!

    这般狠?

    那个小吏刚想喊冤,有骑兵下马冲过去,一拳就撂倒了他,然后回头看着苏轼,讨好的笑了笑。

    武人依旧习惯性的谄媚文人,这个习惯不好,但终究在逐渐改善。

    苏轼觉得手有些痒,他板着脸道:“干得好!”

    那骑兵马上就笑开了花,可苏轼不可能会记得他是谁,事后他也不可能会受到嘉奖。

    这便是人心。

    明知无用,却依旧要做。

    苏轼带着人进了庄子,早有人去通知了楚家。

    等到了大门处时,大门恰好打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微笑道:“可是苏御史?”

    苏轼下马,反问道:“楚厚才?”

    中年男子点头,“苏御史气势汹汹,所为何来?”

    楚厚才的身后是十余名家丁,虽然没兵器,但却气势汹汹。

    太后娘娘家的姻亲啊!

    苏轼问道:“去京城叩阙,是你的主意?”

    楚厚才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退后一步,右脚微微后撤,含笑道:“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这里是楚家,莫说是你,就算是沈安来了也得恭谨些,某……”

    太后娘娘的姻亲自然是要尊敬的,所以他有恃无恐。

    苏轼微笑道:“果然是你,那么某就没来错。”

    楚厚才冷笑道:“你来做什么?忘了告诉你,某的娘子上个月才去请见太后娘娘……”

    这个是杀手锏。

    楚厚才隐住得意说道:“太后娘娘仁慈,给了许多东西……”

    他说着态度渐渐转为倨傲,头微抬,竟然有些俯瞰苏轼的姿态。

    “太后娘娘见你娘子了吗?”

    苏轼想起了沈安说的话,说是太后娘娘深明大义,在宫中孤寂,却不肯多召见娘家人。见得最多的也就是自家亲弟弟曹佾,可次数也少得可怜。

    连曹佾都只能进去数次,你一个姻亲的媳妇……太后娘娘会见吗?

    楚厚才愕然。

    所谓求见只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手段,比如说他也可以这么说:上次某去了汴梁城,去求见官家。

    求见就求见啊!

    可能见到吗?

    这话谁会问?

    苏轼问了。

    楚厚才愕然,“这是某家的事,为何要说给你听?”

    呯!

    苏轼挥拳!

    楚厚才捂着鼻子,眼泪和鼻血一起在往外喷。

    “大胆!”

    呯!

    苏轼一脚踹倒他,喊道:“楚厚才侵吞他人田地,冲进去,搜!”

    骑兵们下马冲了进去,有家仆还叫嚷着来阻拦,一边过去一边看着躺地上的楚厚才,心想这可是忠心耿耿了吧?

    可骑兵们早就得了命令,一刀鞘就劈去,在家仆的脸上劈出了一道豁口。

    豁口血肉迷糊,渐渐青肿,家仆惨叫着倒在地上,随后有人过去一脚踢晕。

    “来人呐!来人呐!”

    楚厚才在地上嘶吼着,“有人进家抢劫了……”

    “带走他!”

    苏轼拿出手绢擦着手,缓缓踱步进去。

    楚家此刻到处都是尖叫声,苏轼喊道:“妇孺莫要为难她们。”

    这个节操他苏子瞻还是有的。

    楚厚才跟了进来,骂道:“奸贼,等太后娘娘的怒火降临,你将会知道什么是后悔。到时候某定然要把你一家子弄到琼州去,一辈子不得归来,子孙都是贱种……”

    苏轼缓缓回身看着他,“你骂某就算了……为何要诅咒某的子孙?”

    沈安说他将会光耀东方数百年,这是极大的褒奖,苏轼也以此为目标在努力着。

    可这个诅咒却让他感到了深深的恶意。

    卧槽!

    我的儿子啊!

    想到乖巧的儿子,苏轼怒了。

    楚厚才兀自在叫骂着:“……贼配军,等着爷爷收拾你们吧……”

    苏轼恶向胆边生,一脚就踹了过去。

    沈安曾经给他们分析过重点打击区域,其中迎面骨介绍的最多。

    迎面骨易断,而且攻击方便,只需踹一脚就是了。

    苏轼没弄过,就奋力一脚。

    咔嚓!

    楚厚才的叫骂声停住了,他呆呆的看着苏轼,然后抬腿,双手抱着膝盖上面一点,就这么直挺挺的往后倒……

    “啊……”

    他的迎面骨断掉了,那剧痛袭来,让他忍不住惨叫着。

    呃!

    都头走了过来,说道:“苏御史,先前您不是说不动手吗?”

    这是一次震慑行动,苏轼的本意是直接拿了楚家的账本,找到违规放贷和兼并田地的罪证,然后逼着楚家低头。

    太后娘娘的姻亲都低头了,你们还想干啥?

    都老实交钱吧。

    可苏轼却下了狠手。

    看看楚厚才的小腿吧,那断腿的痕迹明显的让人瘆的慌。

    果然是杀人御史啊!

    苏轼在西北曾经杀敌,在御史台经常吹嘘此事,外界知道的不少。

    众人看着他,觉得这位御史真的够狠。

    “为何不动手?”苏轼开始还担心了一下,但习惯性的大心脏让他又心情愉悦了起来,“祥符是第一关,过不去还谈什么新政?大王安北他们在努力,某也该出一把力吧……”

    “可您得罪了太后娘娘啊!”

    那个小吏觉得苏轼人还不错,但有些棒槌,所以好心好意的建议道:“您此刻就该赶紧回京,去向太后娘娘请罪,如此事情才好周旋……”

    “为何要周旋?”

    苏轼的性子发作了,说道:“查,查清楚!”

    “可没查账的人呢。”车船店脚牙,实际上还应该加个吏。这些人的眼睛是最毒的,看人最准。

    小吏觉得苏轼就是个愣头青,但人还不错,所以就想帮他一把。

    苏轼笑道:“某跟着安北学了些算术,把楚家的账本拿来,某来算。”

    他竟然会算账?

    算账是个比较专业的活计,一般人弄不懂。

    “他怕是……唬人的。”

    另一个小吏在低声说话,边上是曹家的管家。

    郎中已经来了,准备给楚厚才接骨。

    “可有软木?”

    这个郎中不大专业啊!

    苏轼摇头,说道:“用毛巾吧。”

    账本拿来,苏轼把一直背着的布袋打开,拿出个东西。

    “这是什么?”

    啪!

    苏轼单手拿着这个东西摆动了一下,上下珠子各自归位。

    这便是算盘!

    此刻算盘还不算普及,平常人很少见到。

    苏轼坐在那里,左手翻页,右手打算盘。

    清脆的声音中,数据不断会汇总。

    一干人都有些懵。

    “大王来了。”

    赵顼来了,一进来看到苏轼在打算盘,就笑道:“这是在算什么?”

    那边在接骨的楚厚才吐掉毛巾,惨叫道:“大王救命!”

    赵顼止步看了他一眼,问道:“谁弄断的?”

    苏轼抬头,“某。”

    赵顼哦了一声,走过去看他算账。

    这是啥意思?

    楚厚才本想喊冤,可赵顼过去后,竟然接过了毛笔。

    苏轼打算盘,赵顼记录结果,速度骤然加快。

    “大王……”

    楚厚才泪水涟涟。

    “有些吵。”

    苏轼打算盘的速度越发的快了,那手指头飞速掠过,啪啪的声音中,数据越来越快。

    有人过去堵住了楚厚才的嘴,随后就安静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苏轼打完最后一个数据,右手拿着算盘起身挥动。

    啪!

    珠子齐齐归位。

    这一刻苏轼看着格外的自信。

    神算子啊!

    众人看着那些账本,无法想象苏轼竟然在半个时辰之内就算出了结果。

    “果然厉害。”

    沈安对算盘最为推崇,说是这门学问……

    注意,他说珠算是学问,而非是职业。

    这门学问对大宋的未来影响很大。

    这是沈安的看法。

    苏轼听了就跟着学,可没想到竟然颇有天赋,很快把一干人丢在身后,每日独孤求败。

    赵顼整理了一下数据,抬头道:“有三笔,前期放贷是五成利,后来改为九成利,随后楚家多了一千多亩地……”

    这五成利你可别理解成年利率。

    高利贷们放贷,计算利率都是以月为单位的。

    “突然增加了四成利,为何?”

    苏轼怒了,“增加了四成利,那家人定然还不上,随后田地就被收了,无耻!”

    他越说越生气,竟然扑过去又是一顿拳脚,再离开时,楚厚才刚绑好的小腿又被弄断了。

    郎中看了一眼,说道:“他的这条腿完了,此后只能杵拐杖。”

    曹太后要是发飙了,苏轼能挡住不?

    没人觉得苏轼挡得住。

    众人看着苏轼,心想这位可真是作死的好手啊!

    苏轼昂首道:“一人做事一人当。”

    好汉子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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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号有三位土豪打赏,感谢‘汉唐遗风b?h?c’,‘手谈汪’,感谢‘bangbang9528’三位土豪,今天加更一章,明后天连续加更两章。

    第四更送上,晚安!

第1286章 冷冰冰的太后,殷勤的曹国舅

    “娘娘……”

    皇城外,楚家的管家在哭嚎。

    “娘娘,看看楚家吧,被那苏轼给弄成了人间地狱,您若是再不管,楚家就绝种了……”

    这人哭嚎的太凄厉,让人头痛。

    一个军士说道:“要不赶走?”

    另一个军士摇头,“他说是太后娘娘的亲戚,不好动手啊!”

    最后请示上去,没人敢动手,就叫人去禀告。

    遇到麻烦的事儿直接丢给上官准没错。

    夏天对于曹太后来说还算是不错,至少没有冬天的冷清。

    高滔滔会不时让公主们过来陪她,这个也算是孝心。

    今日来的是赵浅予,正在陪着她在外面欣赏几盆花。

    少女无忧,嘴角自然而然的挂着笑容,时而俯身下去,专注的嗅嗅那花香;时而捂着鼻子后退,那眉间和鼻翼皱成了两个字。

    ——青春。

    “娘娘快来!”

    赵浅予就像是发现宝贝般的欢喜招手,曹太后微微一笑,缓缓走过去。

    “这花好香啊!”

    赵浅予献宝般的指着一盆花在欢喜。

    少女的欢喜不带一丝杂念,让人不禁跟着喜悦起来。

    那些烦恼和沉闷渐渐散去,曹太后俯身嗅了一下,赞道:“沁人心脾。”

    赵浅予马上就笑道:“我就知道娘娘会喜欢。”

    曹太后眯眼看着她,突然伸手。

    赵浅予下意识的想躲,却没曹太后快。

    “有蜂子。”

    曹太后的手收回来,两指之间夹着一只蜂子。

    “呀!好吓人。”赵浅予不禁后怕不已。

    原先在郡王府时,她和姐妹们经常玩耍,蜂子不少见。

    “被蜇一下可疼了。”她抬头,目光歉疚。

    这是为了躲的那一下感到歉疚。

    这还是个一团孩子气的少女啊!

    曹太后微微一笑,松开手指,死的不能再死的蜂子落地。

    “这盆花送到宝安那里去。”

    赵浅予闻言不禁一喜,接着就赶紧摆手,“不能呢,这花好香,娘娘您自己留着吧。”

    “花开一季,明岁再发。老身老了,这些东西看看就过,不可留痕。”

    后宫的日子孤寂,保持淡然的姿态最好。一旦喜欢上了什么东西,那就是留痕,就会牵挂。

    心中的牵挂太多,这日子过的就煎熬。

    不如清淡。

    赵浅予应了,欢喜的叫人小心些。

    “小人给送过去。”任守忠谄笑着去捧花。

    皇后最疼爱这个公主,若是能讨好了她,以后好处多多啊!

    “娘娘。”

    有人来了,来人欲言又止,曹太后皱眉道:“老身在宫中多年,还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说!”

    来人说道:“娘娘,外面有人说是祥符县楚家人,是您的亲戚……”

    曹太后想了想,点头道:“曹家是有这么一门亲戚,记得确实是在祥符。”

    来人松了一口气,“那人说什么……被苏轼弄的家破人亡了,说是请您做主。”

    “家破人亡?”

    曹太后抬眸,眼中有厉色闪过。

    苏轼要倒霉了啊!

    来人就是个传递消息的内侍,见状不禁为苏轼默哀一瞬。

    “苏轼……”曹太后淡淡的道:“苏轼老身知道,是个极为开朗豁达之人,性子豪爽,不屑于鬼鬼祟祟之事。”

    呃!

    您老人家怎么不调查清楚就表态了呢?

    “楚家在祥符,苏轼在祥符作甚?”曹太后想起了苏轼最新的一首词,不禁默念了起来。

    大宋文脉十成,苏轼独占七成啊!

    此事任守忠知道,“娘娘,苏轼是去祥符督查免役钱之事。”

    “免役钱?说说。”

    曹太后不怎么打听外朝的事儿,不是不好奇,只是不想让赵曙为难。

    “……就是让富户缴纳免役钱,朝中再贴补些,那些贫民就无需服役了。”

    “是好事。”曹太后负手回身,“老身以前经常听到有人造反,想来那些百姓也不会平而无故的作死,唯一的缘故定然就是贫困之极,活不下去了。免役钱是好事,免除徭役之后,那些百姓就无需牵挂外面的事,专心种地,好!”

    赵浅予在边上听了,不禁暗自佩服着。她学着曹太后挺直了身体,然后板着脸……

    可怎么学她都学不会那股子傲然的气势,于是颓然放弃了。

    “娘娘,那楚家的人还在外面呢?”

    “楚家……”曹太后没有回头,淡淡的道:“告诉他们,若是有冤屈就去开封府,若是没有冤屈就老实些。闹腾的太厉害了,老身头疼。”

    呃……

    稍后内侍出现在皇城门外,楚家的管家见了不禁欢喜的扑上来,“中贵人,娘娘怎么说?娘娘可是要弄死那个苏轼?”

    边上有人笑道:“这是找到靠山了啊!”

    “本就是太后娘娘的亲戚,当然会照拂一二,否则没了好处,以后谁愿意和曹家结亲?”

    旁人大抵是准备看热闹的,可内侍却板着脸道:“娘娘说了,若是有冤屈就去开封府,若是没有冤屈,那就别闹腾,让娘娘头疼。”

    这个不对吧?

    这是对亲戚的态度?

    这话里话外分明就是在为苏轼开脱啊!

    有冤屈就去报官,这话听着没错,可最后一句让娘娘头疼,瞬间味道就不对了。

    ——你们别再闹腾了,否则娘娘会头疼。娘娘头疼之后,多半是要收拾人的。

    传闻中太后娘娘在宫中手持宝刀巡夜,见到贼人就斩杀。

    这样的娘娘惹不起啊!

    那管家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愕然道:“这不能啊!中贵人,您莫不是听岔了?”

    内侍板着脸道:“某在宫中传话多年,从未出过错,你确定自己的话?”

    这个态度很冷淡,而且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生硬。

    看来太后娘娘对这家亲戚不怎么上心啊!

    “为何?”

    管家悲愤的道:“那苏轼率军冲进了楚家,打断了郎君的腿……为何不管?娘娘啊!”

    “别吵着娘娘。”内侍微微昂首,然后转身回去。

    “娘娘……”管家抹着泪水,觉得这位太后娘娘怕不是被后宫的孤寂生活给弄疯了,所以才会忽略了楚家。

    “还有国舅,某求国舅去。”

    此刻的宫中,赵浅予摊开一张纸,狗腿的磨墨,然后递上毛笔。

    “娘娘您要写谁的词?”

    曹太后接过毛笔,略一思忖,说道:“苏轼的词大气磅礴,老身每每读来心胸就觉着宽阔。你还小,要养些这等浩然之气才好,老身这就写一首苏轼的词给你,日后记得女人家也要坚强才好……”

    “好!”

    曹太后加高滔滔,宫中最珍贵的两个女人对苏轼的诗词文章爱不释手,堪称是粉丝般的存在……

    ……

    楚家的管家一路去了曹家,得知曹佾今日请客。他问清了酒楼的地址,然后径直去了。

    到了酒楼后,他这次学乖了些,没有直接去求人,而是打听到曹佾在二楼后,就订下了相邻的一个包间,悄然上了二楼。

    曹佾正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门外站着,和一个仆役说话。

    “……安北怎么说?”

    安北不就是沈安吗?

    管家进了房间,就仔细倾听着。

    “沈郡公的妹妹身体有些不适,他说是要来晚一些。”

    管家摇摇头,心想妹妹算什么,竟然以此为由怠慢国舅,国舅会不高兴吧?

    不高兴就好啊,稍后某去哭诉才有由头。

    “果果?”曹佾皱眉道:“可有大碍?”

    “说是在厨房切菜,切伤了手,并无大碍。”

    噗!

    管家差点笑喷了。

    大宋首富的妹妹竟然下厨房……可见沈安的家教之差。

    但凡大户人家的女儿,针线是要会的,但也仅仅是会罢了。

    至于厨艺,最多就是下人把菜切好,她们在边上指点一番,或是堆码一下完事。亲自切菜……呵呵!

    所以管家很是不屑,觉得沈安把自家妹妹教成这样,以后的姻缘定然艰难。

    “果果多好的孩子啊!做什么菜?安北太过苛求了。”

    “难道果果不会做饭,未来的夫家还敢嫌弃不成?那某砸几个厨子去,就问他家有几口人,一个厨子伺候一个可满意?”

    管家不禁愕然,心想那果果怎地有那么大的脸面,竟然让国舅说出这等狠话来。

    管家点了几个菜,还有一壶酒,一个人慢慢吃。

    晚些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怠慢国舅了。”

    这是沈安吧?

    管家放下碗筷,走到门边听着。

    “果果如何了?”

    “无事,处置好了伤口还想再去切菜,某给拦住了。”

    随后就是上菜。

    管家走到两个房间的隔板那里,把耳朵贴上去。

    “此次免役钱是大王提出来的,不过某记得你几年前就说过此事,说什么百姓服役太苦,要想办法解除了才是。”

    “大宋的百姓是太苦了。”沈安说道:“权贵豪绅高高在上,没人去关注那些贫民。他们现在嘚瑟,可国舅想想那些战乱纷飞的时候,什么权贵豪绅,在百姓的手中都成了蝼蚁……彼时的杀戮就是轮回……所以权贵豪绅莫要觉着自己是神灵,否则早晚有倒霉的一天。”

    “所以你就不断的捐赠?”

    “是啊!”沈安说道:“留那么多钱作甚?你数数历史上的那些有钱人,他们的有钱能传几代?就算是最强大的门阀,如今也烟消云散了。那些钱呢?哪去了?不是进了坟墓陪葬,就是变成了别人的家产。所以说,要想子孙过得好,最好还是教他们自强之道,否则钱留的越多,子孙就越倒霉。”

    “坟墓里陪葬的越多,就越会引来盗墓者的觊觎,最后尸骨暴于棺外。”

    “给子孙留下无数钱财,可子孙若是没有这个定力,没有本事,那些钱财就会成为他们的败家之源……”

    隔壁沉默了一瞬,曹佾的声音传来,“安北高见。某想了想,曹家正是如此啊!先祖时,曹家显赫一时,后来就渐渐的消沉下去了。下一代……下一代也好不到哪去,若非是你和大王出手相助,曹家如今怕是早已泯然众人矣……”

    曹家竟然是沈安和大王拉起来的?

    隔壁的管家只觉得浑身冰冷。

    这不对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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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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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丈夫介绍:
后人都说大宋无丈夫。从而是弱宋。弱宋不能自守,偏安一隅。遂使神州陆沉。沈安很想做个大丈夫,但他得先背着四岁的妹妹在汴梁城中求活……新书的qq群:方家庄,号码:624065836这是普通群,等本书上架,在群里验证过全订后,再进全订群。北宋大丈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大丈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