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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87章 大王不够狠

    曹佾看着沈安,看的他有些不自在,问道:“国舅这般看着某作甚?”

    我虽然很帅,但喜欢的是女人啊!

    他吃了一片羊肉,微微摇头,觉得比不过曾二梅的手艺。

    曹佾说道:“此次免役法之事,大王看似冒然,可却井井有条,一番话竟然让君臣无言以对,只能同意。安北,你下的好大一盘棋。”

    沈安无辜的道:“某下什么棋?某就下围棋,可家里没对手,这几年都搁下了。”

    曹佾指着他,摇头道:“大王原先的秉性某是知道的,有些莽撞,做事冲动……可如今呢?如今他在朝中不显山露水,连话都不说,老实吧?”

    呵呵!

    沈安笑了笑,然后喝了一口酒,美滋滋啊!

    若说大宋是一趟列车,那么原先的大宋已经偏离了轨道,朝着深渊不断前进。

    可现在的大宋却不断在修正自己的方向,朝着正确的方向在前进,并且在不断加速。

    这个大宋一点一滴的变化他都看在了眼里,并参与其中。

    那份骄傲和自豪难以言喻,他也不愿意和人分享。

    一个来自于后世的灵魂在这个时代操纵风云,本就是一件值得欢喜的事。当看到大宋远离那些悲剧时,那种激动之情真的难以言喻。

    “……可大王此次建言免役法,出手就是有条有理,而且从容不迫,不管是什么刁难都有应对之道,和数年前的他截然不同。安北,你功莫大焉。”

    曹佾是真心的佩服沈安,他举杯道:“可你们行事为何不叫上某?这是看不起某吗?”

    隔壁的管家只觉得心冷了。

    国舅在沈安的面前竟然这般低姿态吗?

    从这话里就能听出沈安有个小圈子,那个小圈子里有大王。

    而曹佾在央求沈安给自己进入这个小圈子的机会。

    那某来这里干啥?

    求国舅!

    苏轼……

    苏轼和国舅没关系吧?

    可免役法看样子是大王和沈安他们密谋了许久的事儿,他们会坐视苏轼倒霉?

    某……

    管家靠着墙壁缓缓坐下,突然放声嚎哭道:“郎君,小人没办法了呀……”

    “谁?”

    隔壁的曹佾大怒,喊道:“拿人!”

    房门被人撞开,几个曹家的家丁冲了进来,见管家坐在地上嚎哭,就狞笑道:“竟然敢偷听我家郎君和沈郡公说话,开封府走一遭吧。”

    沈安加曹佾,开封府也得掂量掂量。

    管家哭的很是伤心,涕泪横流。

    “国舅,求您救救我家郎君吧。”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曹佾出现在门外,问道:“你家郎君是谁?”

    管家连滚带爬的过去,“楚厚才啊!”

    “楚家?”

    曹佾是家主,记得这么一门亲戚。

    边上有家仆介绍情况,“郎君,楚家带头不交免役钱,还来皇城外喊冤。”

    曹佾转身就走。

    “国舅……”

    管家的喊声回荡在酒楼里,汴梁城中已经传遍了楚家的遭遇。

    曹家的亲戚,太后不管,说头痛。

    曹佾直接拂袖而去。

    这门亲戚大抵是被抛弃了。

    为啥?

    不少人在分析。

    太后那边他们分析不出来,可曹佾却是和沈安在一起吃饭。

    曹佾竟然愿意为了和沈安的交情放弃楚家吗?

    一时间有心人都在揣测这个关系。

    就在这个揣摩中,沈安进了宫。

    赵曙和他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大郎沉稳了许多,但依旧不够狠。”

    什么意思?

    沈安低头。

    这是单独的一次见面。

    赵曙站在屋檐下,感受着渐渐炎热起来的夏季。

    “原先的大郎急躁,做事少了城府,可这数年长进很大。”

    “你熏陶的不错。”赵曙很是赞赏的道:“只是手法有些问题。”

    动辄抽后脑勺,这个熏陶的法子固然让赵顼记忆深刻,可让朕这个做爹的很纠结啊!

    沈安尴尬的道:“臣那不是年轻吗。”

    他看似在解释,可心中却颇为不满。

    那几年赵曙可没多少工夫去管儿子,赵顼就撒欢般的在外面游荡,若非是遇到了沈安,他能学到什么?

    历史上的赵顼此刻已经要接近帝位了吧?

    登基之后他就急不可耐的盯住了王安石,然后把自己的改革大计抛出来。

    随即改革就开始了。

    急不可耐啊!

    可这样有啥好处?

    没有周全的准备,新法疾风骤雨般的出来,结果然并卵。

    可经过沈安的熏陶之后,如今的赵顼很是沉稳,做事有板有眼的,急躁?没有的事儿。

    腹黑倒是一等一的好手。

    说到这个,沈安就想起了乔二。

    那个乔二在赵顼的手下竟然能活到今天,赵顼真的不够狠啊!

    赵曙看着他,突然笑了笑,“你还年轻,可手段却够狠。大郎那边你要多看顾一二,毕竟……生在帝王家,软弱就是罪过,就会害人害己。害己也就罢了,若是成为了帝王,那会害了这个大宋。”

    帝王软弱,比如说仁宗,君臣之间拉锯了一番,帝王的权利渐渐被消磨,这便是臣强君弱。

    若是韩琦等人再跋扈些,仁宗的存在感会更弱。

    所以仁宗的仁慈和无为如今看来更多是一种妥协。

    “朕自从登基以来,和宰辅们看似和气,可内里却颇多争斗。”赵曙的话并未出乎沈安的预料。

    “和臣子争斗,切记不可软弱……”

    宰辅们都是老狐狸,你软弱了,他们就会强硬。

    “大郎还年轻。”赵曙淡淡的道:“朕本想磨砺他一番,可他却对朕有些防备……”

    陈忠珩在边上不安的动了动。

    帝王和皇子,在父子的身份上还有一个君臣的大义在。

    赵曙说儿子防备自己,那就是君臣。

    沈安辩解道:“官家,您首先是君。大王是臣……您的教诲他当然会听,可那是教诲。而臣是朋友间的熏陶……年轻人不喜欢被说教,您的教诲就是说教。”

    大胆的沈安啊!

    陈忠珩觉得好基友是在作死。

    你竟然敢把官家的教导说成是说教,回头官家不收拾你某跟你姓。

    赵曙的面色微青,勃然大怒,旋即却又冷静了下来。

    “大郎自从出阁之后,和朕的关系就有些疏远了。”

    他惆怅的道:“当初皇后说晚些再让他出阁,朕没听,如今看来,却是朕错了。”

    皇子出阁就脱离了皇家的家庭氛围,从此变成了一个臣子。

    “你是对的。”赵曙想了许久,赞许的道:“旁人说你是大宋最会教导人的先生,如今看来果然。”

    “陛下谬赞了。”沈安看似谦虚,可却一脸的理所当然。

    “哈哈哈哈!”

    这个不要脸的小子啊!

    赵曙不禁就乐了,“旁人在朕的面前唯恐不周,小心谨慎,生怕出错,唯有你却是率性自然,让朕也跟着自在了许多。”

    他不知道自己在沈安的眼中不过就一个凡人罢了,而且还是脑子有些问题的凡人。

    所以尊重是尊重,但要像那种面对神灵般的谨小慎微,抱歉,沈安做不到。

    赵曙笑够了,才感慨的道:“年轻真是好啊!皇子在祥符躲朕,你去一趟,带着他……”

    赵曙的眼神变得冷厉,挥手道:“要让他知道何为狠。”

    “是。”

    沈安心中欢喜,知道赵曙是被请愿的那些家伙给激怒了。

    这位可不是真宗仁宗,而是脑子有些小问题的赵曙。

    你们想用对付真宗仁宗的手段来对付他……

    这是何等的卧槽啊!

    沈安欢喜的去了。

    赵曙走了出去,刚好看到外面的唐仁正拱手相送沈安。

    他目送沈安走远,然后唐仁过来行礼。

    “你原先是在枢密院礼房做事,后来跟着沈安一路上来,立功也不少,文武皆能。朕问你,他教了你什么?”

    对于沈安身边的那几个人,赵曙颇有兴趣。

    苏晏不消说,这是个踏实的年轻人,在杭州市舶司干的不错,据皇城司的调查,此人不善于交际。

    官员不善于交际,这在帝王的眼中就是优点。

    而唐仁却和苏晏截然不同。

    这人溜须拍马的本事不错,但做事的能力也不错。

    一个谄媚的臣子?

    赵曙觉得不是。

    唐仁说道:“沈郡公当年在枢密院任职,教授臣外交之道,至此臣才明白,国与国之间更多的是利益纠葛,身为大宋官员,当时刻把大宋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其它的放在后面。臣想着以前曾经为了周全,就给了外藩使者优待,事后那些使者看似感激,可后来臣才知道,他们背地里在嘲笑臣,在嘲笑大宋,说大宋就和个暴发户似的。”

    “这样吗?”赵曙冷笑道:“朕知道了。”

    这个帝王在位,那些使者可没什么优待了。

    “臣至此幡然醒悟,后来又去了麟府路,沈郡公交代,说是文臣不懂攻伐之道,顶多能做个四品官……”

    “为何?”赵曙对这个观点很感兴趣。

    “沈郡公说大宋的现状就是以文御武,可文官哪里懂什么武事,不过是胡乱指挥一气,胜了就是自家的功劳,败了就是武人无能……这等人无耻也就罢了,可却害了大宋。”

    赵曙点头表示认可。

    “所以他让臣去了西北后,不许摆文官的架子,把武人视为奴婢。并要臣一定要去杀敌,若是不能杀人……那就别回来了。”

    “这么狠啊!”

    赵曙不禁赞道:“如此你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和本事,沈安教导的确实是不错。朕如今倒是有些期待此次的祥符之行了,看看他能把皇子引导成什么样……”

    唐仁面色纠结,赵曙见了就问道:“可是有不妥?”

    “臣觉着……”唐仁一脸钦佩之色:“臣觉着陛下英明,让臣敬佩不已,恨不能日日跟随在陛下的身边,多学些本事……”

    赵曙抚须,被这个马屁拍的胃口大开,说道:“叫他们多弄些羊肉。”

    他胃口大开,唐仁却在感慨。

    您给了沈安去教导大王的权利,以后您可千万别后悔啊!

    沈安会把赵顼变成个什么样的皇子?

    唐仁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以后臣子们的日子不会好过。

    ……

    第九十三位盟主,感谢土豪,晚点加更。

第1288章 大宋的未来(为新盟主‘手谈汪’加更)

    祥符,富户们都在翘首以盼汴梁的消息,就像是盼望母亲带来食物的雏鸟。

    楚厚才断腿在家休养,可楚家的家产却被封了,等着京城的处置决定。

    那些权贵豪绅们都聚拢在楚家,各种安慰。

    “……太后娘娘一出手,那苏轼就准备滚蛋吧,滚得远远的。”

    “可大王呢?”

    “大王在县衙里没动静,多半是下来体察民情的。”

    “体察民情不能窝在县衙里吧?”

    “皇子年轻不是……”

    众人都在笑。

    楚厚才感激的道:“诸位的深情厚谊楚某都记住了,稍后自有回报。”

    回报好啊!

    大伙儿来这里,送礼的送礼,慰问的慰问,难道是和你楚家有亲戚关系?还是说大家正气多的满溢了,来楚家释放一些……

    都不是。

    大伙儿就是瞄着太后娘娘去的。

    当今官家和皇后对太后娘娘那么尊重,若是能借机交往一番……不说是太后娘娘,就曹国舅那里,若是能结识一番,那就是天大的好处啊!

    无利不起早,说的就是这群人。

    可他们却皱眉说着……

    “楚兄说回报……这是什么意思?这是看不起小弟吗?”一个男子把眉头都皱成了老树皮,一脸的不满。

    “就是,我等和楚家共进退,如今楚家被人欺负了,我等不出头,那还是人吗?”

    众人齐声道:“那是畜生!”

    楚厚才感动的热泪盈眶,此刻他忘记了自己以前和别人虚情假意的事儿,只觉得……

    真是感动啊!

    “沈安进了祥符……”

    外面突然有人喊了一声,瞬间室内的人都变色了。

    “什么?沈安来了?”

    “楚兄,某家中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

    一个男子匆匆告辞,其他人面面相觑,大抵也想开溜。

    可有人说道:“咱们加起来难道会怕他不成?再说咱们又没犯法,怕什么?”

    众人点头称是,然后鄙夷刚才告辞的那人胆小如鼠,毫无义气。

    县衙里,沈安下马走了进去。

    “安北你怎么来了?”

    苏轼看着灰头土脸的,黑眼圈都有了。

    赵顼看着还好。

    张启伟拱手道:“不知沈郡公来此何事?”

    沈安沈断腿来了啊!

    张启伟很纠结,觉得祥符的好日子定然是一去不复返了。

    “沈某奉命而来。”

    沈安看了苏轼一眼,说道:“慌什么?动了楚家你觉着大祸临头了?还是说你觉着兄弟们会不管你?”

    苏轼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从容,就说道:“有人说某踢断了楚厚才的腿,大抵是要被发配。安北,到时候某把苏迈留下,就夫妻两人去,你记得看好苏迈……”

    这货是疯了吗?

    沈安看了赵顼一眼。

    苏轼念叨着走在前面,赵顼低声道:“他被吓坏了。”

    沈安不知道,后来的乌台诗案里,苏轼几乎被吓尿了。

    那时候有人说他完蛋了,那些人会弄死他。

    他惧怕死亡,可踢断人的腿不至于弄死你吧?

    沈安万分不解,却忘记了苏轼此刻还算是年轻,没经历过以后的各种磋磨。

    一句话,此刻的苏轼还没被社会毒打过,很是嘚瑟。

    然后得知自己可能会被流放发配时,就有些慌了。

    “你没安慰他?”沈安觉得不可思议。

    赵顼无奈的道:“说过了,他不信。”

    进了正堂后,沈安坐下,肃然道:“官家令某来此,是要盯着免役法。”

    张启伟心中振奋,但想到那些去皇城叩阙的家伙,心中就慌得一批。

    这可是去皇城闹事啊!

    事后不管怎么样,他张启伟的责任跑不掉。那些人闹得越大,他的责任就越大。

    若是官家因此而大怒,张启伟觉得自己可以卷铺盖准备回家了。

    哎!

    做官难。

    挨着京城做官更是难上加难啊!

    “那些地老鼠?”

    沈安的语气很是轻蔑和诧异。

    呃……

    “是啊!”地老鼠这个比喻张启伟觉得不错,但他还是苦笑道:“这些人可不是善茬,否则某早就拦下了他们……”

    那些人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他一个县令,真的和蝼蚁一般,在这些人的面前无能为力。

    “他们……”沈安回忆了一下,“好像都被打断腿了吧……”

    “您……您打断了他们的腿?”张启伟激动不已,觉得沈断腿出手,当真是大快人心啊!

    “不止某吧。”沈安随意的道:“还有韩相他们的家人,还有许多豪商……”

    卧槽!

    韩琦他们的家人也下手了?

    张启伟欢喜的道:“那……那岂不是法不责众?”

    “某有功劳。”沈安很是淡然的道:“官家说了,此事不必折扣某的功劳。”

    那就是活该啊!

    “哈哈哈哈!”

    张启伟只觉得心口的一块大石头落地,欢喜的道:“来人呐!来人呐!”

    外面进来一个小吏,张启伟欢喜的道:“去买一头羊来,让人好生整治了,晚上某请大王和沈县公他们喝酒,哈哈哈!要好酒,速去速去!”

    他激动的回身,见赵顼神色平静,沈安在看着名册,仿佛没啥值得激动的,不禁有尴尬的道:“下官喜不自禁,喜不自禁。”

    “这是小事。”沈安看了名册,说道:“马上派人去,去询问那些人,免役钱交不交。”

    张启伟摇头道:“大半人不会交。”

    “那就压下去!”沈安看了赵顼一眼,他知道赵曙那句话的意思。

    所谓皇子不能软弱,指的是面对事情时的姿态,而且内心还得强大。

    他来此就是给赵顼做示范的。

    “压不下啊!”张启伟苦着脸道:“都是些权贵,不敢乱动!”

    说着他看了苏轼一眼。

    苏轼踢断了楚厚才的腿,现在就慌得一批。若是再得罪这些人,那后果更严重。

    “为何压不住?”

    沈安淡淡的道:“先前那些人在皇城前闹事,某带着人打断了他们的腿。随后有楚家的人在皇城前喊冤,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说了,觉着冤屈就去开封府报官。但她老人家觉着头疼。”

    太后娘娘竟然不管?

    苏轼欢喜的靠了过来,问道:“那后来呢?”

    沈安端着茶杯,“后来那人去寻国舅,正好国舅请某吃饭,他就在隔壁听,最后嚎哭不已……”

    为啥嚎哭不已?

    肯定是听到了对自己不利的事儿。

    苏轼只觉得胸口那里蹦跳的厉害,起身拱手道:“多谢安北了。”

    沈安在,曹佾不管如何都不可能会因此而为难苏轼,所以这事儿就算是尘埃落地了。

    沈安颔首,“你我兄弟,这只是小事罢了。”

    他本想说没事,以后你该如何就如何,可想到苏轼的各种不靠谱,最后还是忍住了。

    “至于那些人,不必退让半步。”

    沈安放下茶杯,声音轻微,可张启伟却坐直了身体,仿佛是在聆听上官的吩咐。

    “马上去询问,就说朝中要收富户的免役钱,谁赞同,谁反对!速去!”

    “是。”

    沈安刚才展露了自己杀伐果断的一面,张启伟下意识的就答应了。

    沈安看了赵顼一眼,不知道他领悟了些什么。

    “做大事,第一要稳。”

    张启伟出去了,室内只有沈安三人,他这才开始了教导。

    “免役法之事你就很稳,一步步的,不急不躁。”

    赵顼有些赧然的道:“此事想了一年多,当然不急。”

    “这样最好。”沈安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功劳,不禁心中欢喜,“第二就是要杀伐果断,你若是帝王,做事但凡优柔寡断,臣下就会揣测你,就会欺负你……所以,在某来之前,你为何不动手?”

    他到祥符那么久了,竟然没有一点进展,这让沈安有些失望。

    赵顼说道:“我想着等那些人在京城闹事的结果出来了再说,谋而后定。”

    外面,张启伟去吩咐人回来了,刚想进来,听到这话就止步了。

    沈安的声音听着有些森然,“你是皇子,未来的太子,未来的帝王。免役法乃是新政的第一步,堂堂正正的第一步,此事若是成了,就为以后开了个好头,若是败了,新政一切休提。此等大事,你竟然要等待……优柔寡断至此,大宋的未来如何能寄托在你的身上?嗯?!”

    赵顼不禁起身,“是,我不够果断……”

    “大事当前,你要相信自己的判断。”沈安缓和了语气,“这就如同是两军对垒,一旦发现战机就要动手,什么请示,战机稍纵即逝,你请示来请示去,战机都没了,还打什么?打个屁!”

    外面的张启伟已经惊住了。

    合着沈安真的在教导皇子?

    外界有传闻,说沈安是皇子的伴读。

    可今日张启伟才知道,原来不是伴读,而是教导。

    这个沈安竟然如此吗?

    他心中有些窃喜,觉得自己能认识了沈安,算是一次机遇。

    他多年宦途失意,就是因为背后没人。

    沈安如何?

    能教导皇子的存在,这个靠山扎实的让人热泪盈眶啊!

    他转身去了前面。

    那些小吏正在怨声载道。

    要去通知那些权贵豪绅交钱,不,是去问谁赞成,谁反对,这是件得罪人的事儿,弄不好还会被狗咬。

    可不去不行啊!

    不去连小吏都没得干了。

    祥符县的小吏和其它地方的不同,在那一次天灾中,文峰村的不少灾民就被安置在了这里,几年下来,他们在小吏的位置上如鱼得水,若是丢掉这个活计回家种田,他们都不愿意。

    所以苦归苦,牢骚归牢骚,还是赶紧干活吧。

    张启伟走了出来,见状就大声的道:“都放心大胆的去,若是被欺负了,某为你等做主!”

    这……县令疯了?

    他竟然敢和那些权贵豪绅叫板?

    小吏们欢喜不已,随后就分配人手,各自散去。

    而在里面,闻小种进去禀告道:“郎君,那张启伟听到里面的话后,就去了前面,很是慷慨激昂,说是要为那些小吏做主。”

    沈安看着赵顼说道:“此人宦海多年,可却处处不不得意。某查过,此人失意的主因乃是没后台,不喜欢去攀附权贵……所以某就让他听听,然后看看他的应对。若是好,此后你也可以用用。”

    这是给赵顼弄些贴心人,以后说不定用得着。

    赵顼起身,“多谢安北兄了。”

    这等手段沈安用的毫无烟火气,让他暗自佩服。

    ……

    感谢土豪。

第1289章 断腿沈的威名

    小吏们奔波在祥符县各处,费尽口舌劝说,可大部分富户依旧无动于衷。

    但这次没人敢放狗咬人,不过闭门羹是少不了的。

    就在小吏们失望而归时,一队骑兵进了祥符县城,随即一个消息在祥符县传开了。

    “有骑兵来找沈安!”

    “那个沈断腿带着人来了。”

    “他如今在哪?”

    “在县衙里,和大王他们在一起。”

    几个权贵面面相觑,然后……

    “京城那些人说会帮咱们。”一个权贵很是无力的说道。

    另一个权贵却转身就走,“沈安下手最是狠毒,而且他还有不少功劳在身,某算过,他的功劳打断某的腿毫无问题,再加几个也无事……所以某要去县衙。”

    “某也去。”

    “某算过了,交那点免役钱不算是什么,某先前只是觉着不高兴。”

    “那你现在高兴了?”

    “当然高兴。”

    许多人走出家门,笑吟吟的去县衙,路上又接到消息,说是宰辅们率先缴纳了免役钱。

    瞬间那些人的脚步就加快了。

    县衙里,沈安和赵顼在下棋。

    赵顼有些心不在焉,被沈安杀了一条大龙。

    “大王,沈郡公。”

    小吏们回来了。

    “他们不同意。”

    张启伟怒道:“那些人胆大包天,下官以为当勒令他们缴纳,否则拿人。”

    这手段当然管用,不过却会被诟病。

    “慌什么?”

    沈安在琢磨着那些人的心态。

    这些人因为身份的缘故,胆子肯定不小。

    要么再弄几个?

    想到自己手握大批功劳而没法兑现,沈安就心痛不已。

    而且上次赵曙说要封赏自己,最终莫名其妙的也没结果。这事儿后来他琢磨过,大抵是和王雱暗自下手废掉了杨斐的腿有关系。

    那事儿王雱本该被处罚,可最后不了了之,有人还上过奏疏弹劾,不过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这事儿大概又抵消了吧?

    现在沈安手中握有不少功劳,此刻新政开端,正好用啊!

    他抬头道:“寻大棍子来。”

    “不可!”

    张启伟急忙劝道:“沈郡公,威逼可以,若是再动手……”

    “郎君!”

    闻小种拎着一根棍子过来了。

    沈安刚想起身,外面一阵嘈杂,接着有人喊道:“禀告大王,疯了,那些人疯了。”

    “有人来缴纳免役钱了。”

    “好多人。”

    “快来呐!”

    张启伟愕然,沈安接过棍子,说道:“某只是想操练一番。”

    张启伟顾不得这个了,急匆匆的出去,就看到那些权贵豪绅们聚集在前面,纷纷攘攘的喊着要交钱。

    赵顼也出来了。

    他的侍卫陈全向前一步,说道:“大王止步。”

    那边人太多,他担心有人用弓箭刺杀。

    “这是祥符。”赵顼看着热火朝天的场面,不禁欢喜异常。

    “这是第一步,走好了这一步,免役法就成了,新政也就有了个好的开端。”

    陈全警惕的盯着那些人,当看到他们齐齐看过来时,不禁挡在了赵顼的身前。

    沈安拎着棍子出来了。

    “沈郡公,我等是来交钱的!”

    “是啊!我等都算好了,回头钱就送过来。”

    “是吗?”沈安走到了前方,杵着棍子说道:“此事不可勉强。”

    “不勉强,不勉强,我等都是心甘情愿。”

    众人一阵欢笑,仿佛交钱就能赚钱似的。

    “这是……”

    张启伟看着沈安手中的棍子,不禁诧异的道:“沈郡公威武啊!”

    有小吏赞道:“沈县公一人出来,就让这些人低头,果然是名将。”

    沈安把木棍一丢,对陈全使个眼色。

    陈全避开,露出了身后的赵顼。

    “见过大王。”

    众人行礼,沈安站在侧后方一点,淡淡的道:“大王为了此事谋划了许久。”

    这话点出了赵顼在此事里的作用,众人马上就再度行礼。

    “大王仁慈,我等惭愧。”

    稍后消息传出去,外面的百姓不禁欢欣鼓舞。

    在回京的路上,陈全找了个机会去询问沈安,“沈郡公,您把大王点出来,以后天下权贵富户怕是都会恨上大王了,这样不妥吧?”

    他一脸严肃,沈安却很轻松,“他会是太子……他应当要早早的表态,让天下人知道他站在百姓的一边。”

    陈全点头,但依旧觉得此事不妥。

    “至于富户们的仇恨,做了太子还怕这个?”沈安轻蔑的道:“军队效忠谁?”

    陈全说道:“官家。”

    “官家有军队在手,怕什么?”沈安觉得这些人大抵是害怕那些权贵豪绅的,怕的要死,“新政就是割富户的肉,一边割肉你还想着能和他们推杯换盏?你也不怕他们在酒菜里下毒吗?”

    陈全霍然清醒,拱手道:“沈郡公高明,某却是错了。”

    这些人都在怕啊!

    沈安不知道他们害怕什么,从先帝赵祯开始,他们就畏惧天下的权贵豪绅。

    “官吏和他们是一伙的。”沈安想到了这个缘故。

    帝王最怕的是什么?

    第一军队离心。

    第二官吏离心。

    没有军队在手,帝王晚上睡觉都不安稳。

    官吏离心,这个大宋就离崩溃不远了。

    但大宋别的缺,就特么不缺官员啊!

    沈安不禁想大笑出声。

    “安北兄。”

    这一路赵顼都在思索,看到汴梁城时想通了一件事。

    “官吏们才是新政成败的关键,可我以为,会有不少人反对新政。”赵顼显然是想通了,很是自信。

    “那你说怎么办?”沈安问道。

    赵顼说道:“不怕,大不了……换掉。”

    他看着沈安,沈安看着他,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英雄所见略同啊!

    “大宋的官太多了些,正好腾出来位置,把那些冗官安排上,如此……新政的反对者滚蛋了,多余的官员解决了,一箭双雕啊!”

    “哈哈哈哈!”沈安不禁大笑起来。

    大笑声中,他们进了汴梁城。

    一路进宫,君臣都在等待。

    “如何?”

    就在他们行礼时,赵曙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陛下,皇城司没说?”沈安的话让赵曙黑了脸,说道:“皇城司说什么?没去。”

    为啥没去?

    沈安看看韩琦,韩琦一本正经的板着脸,颇有首相的风采。

    包拯看了一眼赵曙,沈安就明白了。

    合着赵曙是担心有人谋逆,让皇城司在汴梁城中打探消息啊!

    本来沈安觉得赵曙有些胆小,可想想当年先帝赵祯遭遇的宫中谋逆案,顿时就理解了。

    那些人的胆子之大,一般人真的无法想象。

    在新政开始的当口,若是赵曙出事,那就是一个急刹车。

    沈安让出了位置。

    这个时候就该让赵顼发光发热了。

    “陛下,祥符县的富户都交了免役钱。”

    “好!”

    赵曙欢喜不已,“可是都交了吗?”

    “都交了。”

    赵顼拿出一本册子,陈忠珩接过递上去。

    “陛下请看,这便是祥符县富户的名册,左边是家产数额,右边是缴纳的免役钱。”

    赵顼也很欢喜。

    赵曙仔细看着,等看到后面时,就看到了熟悉的笔迹。

    ——结余三万六千九百九十二贯。

    “竟然结余那么多?”

    赵曙真的没想到,在他看来,只要祥符县的免役钱能抵扣招募人手的七成支出就心满意足了。

    可现在竟然还结余那么多,让他不禁赞道:“大郎辛苦了。”

    赵顼低头,“臣不辛苦。”

    因为这里是朝堂,所以赵曙可以失态叫他大郎,但他却只能称臣。

    韩琦等人心痒难耐,就忍不住问道:“陛下,结余了多少?”

    赵曙再看了一眼,“结余三万六千余贯。”

    “那么多?”

    韩琦说道:“三万多贯,这是每年吧?”

    沈安点头,“免役钱每年都要交。”

    “那岂不是说……三司的日子又要好过了?”韩琦想到韩绛每每来诉苦,说是朝中的开支再不节约些,回头他就只能去跳汴河。

    “那是免役钱。”沈安觉得韩琦的目光依旧有些狭窄,“祥符县因为靠近京城,所以富户多,这才有了许多结余,但大宋疆域广大,许多地方却贫困,结余不可能,甚至有可能会少。这些结余正好填补亏空的地方,若是还有剩下的,下官以为该留着,为以后打算。”

    “以后打算,什么意思?”韩琦知道自己是太过激动,所以忽略了大局。

    “下官觉着大宋的百姓只会越来越有钱,富户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结余会越来愈多,若是一股脑儿都给了三司,会不会助长了朝中和三司从别处弄钱的心思?”

    财政亏空了,没钱了,咱们从别处挤挤行不?

    行,于是就挤吧。

    金钱就像是那啥的沟,挤挤总是有的。

    可一国财政若是不规范,以后就容易出问题,更容易被人钻空子。

    韩琦点头表示认可。

    赵曙看着儿子,心情愉悦之极,“大郎此次提出了免役钱,身体力行,让朕欢喜不已。”

    这是夸赞,稍后就会传遍朝中。

    这也是在竖立威信,一步步的,当赵曙苍老时,赵顼就正好接班。

    赵顼说道:“陛下,真正欢喜的是百姓。”

    “百姓当然会欢喜。”赵曙笑道:“他们免除了职役,以后只管种地就是了,朕此刻在想,天下百姓会如何期待免役法,哈哈哈哈!”

    “陛下,有祥符县的百姓来求见,说是感激陛下施行了免役法,让他们脱了大难,所以就带了些特产来感谢。”

    “哦!”

    赵曙心中一动,“去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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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0章 两个坑货

    皇城外,几个老人被人搀扶着。

    天气热,日头渐渐的有些毒,有军士说道:“你等何苦在那里晒太阳,进来吧,今日某违规也罢,让你等在这里歇歇。”

    门洞里前后串通,前面是御街,后面是政事堂枢密院……两头贯通,过堂风吹着很凉快。

    几个老人摇头,有人说道:“我等是来感谢官家,若是进去了心不诚,心不诚来感谢什么?”

    军士笑了笑,对同伴说道:“官家今日事情多呢,那个吕知杂不是刚进去,说是有急事求见官家吗?”

    “官家定然没空。”

    赵曙是很忙。

    吕诲在半路就遇到了他们君臣,然后就开始进谏。

    “陛下,沈安在祥符县拎着棍子威胁士绅,这等行径堪称是泼皮无赖,地方士绅被逼无奈,只得交钱。可那股子怨气却积下了。陛下,沈安就是个奸贼,您不可不查啊!”

    奸贼,佞臣……

    这些词汇是吕诲最喜欢用的,但凡是他反对的事儿,这些词出现的频率最高。

    比如说王安石在以后就被他说成了奸贼。

    此刻沈安算是提前享受了这个待遇。

    众人担心他生气,可沈安却云淡风轻。

    这年轻人看来心胸宽阔了不少啊!

    赵曙都微微颔首,觉得很好。

    “陛下,此等奸贼还在您的身边埋下了手段。”吕诲指着跟在后面的唐仁说道:“陛下,此人就是沈安的人,他在您的身边,就是要里应外合……”

    唐仁听到这话后不禁大怒,就阴测测的道:“吕知杂的先祖……当年如何?”

    吕诲一下就失声了。

    吕端当年深得太宗皇帝信任,这份信任堪称是独一份的。

    若是吕端出现在此刻的朝中,定然会被弹劾为权臣。

    官家竟然就信任你一人,你不是权臣谁是权臣。

    这便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唐仁的嘴有毒啊!

    沈安看了吕诲一眼,不禁就笑了。

    曾公亮走过去问道:“沈安你今日为何这般大气?”

    被吕诲喷成这样都不生气,这个可不是你沈安北的作风啊!

    众人都点头。

    沈安干咳一声,说道:“吕知杂对谁不满,就会骂那人是奸贼,是佞臣,甚至是祸害……但下官阅历了一番,发现被吕知杂骂的大多是贤臣,下官和那些贤臣并列,不胜荣幸。所以这是夸赞,下官当然不生气。”

    众人先是一怔,旋即仔细想来,却发现沈安在取巧。

    吕诲弹劾的人中,有问题的自然不少,称得上贤臣的也就是那几个罢了。沈安一杆子说大半是贤臣,这就是在骂吕诲啊!

    ——你堂堂御史台的侍御史知杂事,竟然弹劾贤臣,这和疯狗有何区别?

    吕诲的脸上多了些青白,刚想说话,赵曙沉声道:“朕还没昏庸!”

    呃!

    你再哔哔,那就是说朕昏庸!

    吕诲乃是名相之后,胆子很大,可此刻依旧不敢触犯发怒的赵曙。

    只是被沈安暗指自己是疯狗,这个吕诲不能忍啊!

    他在想着能用什么罪名去弹劾沈安。

    一路到了皇城大门处,几个老人见了就过来下跪。

    “扶起来。”

    尊老是华夏的传统,赵曙自然不肯接受老人的跪拜。

    一个老人上前,手中提着一个布袋子。

    气氛很严肃,赵曙缓缓走过去,陈忠珩担心安全想跟着,被沈安踩住了鞋面。

    脚下被踩住了,身体自然而然就往前倾倒。

    沈安拉了他一把,说道:“看着别动。”

    赵曙走过去,老人递上布袋子,诚恳的道:“小人从懂事到了现在,一直有人说徭役是天经地义……大宋修路修桥都用了厢军,只是让咱们服职役,已经是好的不得了了……”

    大宋对比汉唐,最大的德政就是把那些大工程交给了厢军去做。

    这个值得骄傲。

    赵曙微微点头。

    老人继续说道:“后来小人去服职役……要在县里待大半年……可小人那时刚成亲,家中就小人一个壮丁……归家时,妻儿差点饿死……”

    职役最大的问题就是白干。

    一个壮劳力白干大半年,回家家人没饿死真的是奇迹。

    赵曙低头,“这是朕的过错。”

    他此刻是帝王,所以要自称朕。

    老人惶然道:“不敢不敢,已经好多了,比以前好多了。”

    赵曙看了一眼边上的人,政事堂和枢密院的出来不少,问道:“老丈可说说,这些年可有因为职役破家的吗?”

    老人迟疑了一下,赵曙鼓励道:“朕在此,你只管说。”

    老人吸吸鼻子,抹了一下眼睛,“有呢!以前小人的邻居袁二就是去服职役,回家后家里没了粮食,最后卖了田地,一家子乞讨,不知道去了哪。后来有人说在汴梁见到过他的娘子……是在青楼……还有几家……”

    赵曙觉得一股巨大的愤怒袭来,眼眶发热。他看着吕诲等人,喝问道:“这便是你等要坚守的职役?百姓为此破家,你等却麻木不仁!”

    剩下的话他说不下去了。

    吕诲面色黯然,缓缓低头。

    这不是后悔,而是失败的沮丧。

    皇城前,这些老人对职役的控诉,将会化为新政的动力。

    三代富贵之后,在他们的眼中,百姓和猪狗并无区别,只是提供赋税和徭役的工具而已。

    但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人官吏都黯然失神。

    原来百姓真的那么苦啊!

    赵顼看了沈安一眼,记得沈安去年说过,说大宋官员最大的问题就是远离了百姓,不知道百姓在想什么。

    如今看来果然啊!

    他想起了沈安这些年对自己的影响,不禁感激不已。

    老人说道:“前几日我等得了消息,知道官家要废除我等的职役,我等还在怀疑是谣言,可大王却来了祥符,我等就信了,大家都在等着好消息,可那些人却不同意呢!”

    权贵豪绅们自然不肯束手就擒,连赵顼都没办法。

    “后来苏御史打断了楚家人的腿,小人们都怕了。”

    老人吸吸鼻子,“等大王进了县衙后,我等就聚拢在一起,大家商议,若是那些人不同意,我等就……”

    他抬头,“陛下,小人有罪,竟然想着去打劫……”

    卧槽!

    赵曙都傻眼了。

    合着这些老汉召集人手,是准备在赵顼推行免役钱遇阻时出手相助啊!

    所谓的打劫,分明就是直接冲进去抄家。

    吕诲心中骇然,对身边人说道:“竟然这般狠?”

    司马光木然看着那几个老人,心中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这便是民心啊!

    赵曙打开袋子,里面装的全是麦子。

    “这是去年的麦子,托陛下的福气,如今我等每年略微有些结余,就送了来,请陛下品尝品尝……”

    老人突然下跪喊道:“官家万岁!”

    几个老人跟着下跪,高喊道:“官家万岁。”

    “赶紧扶起来。”

    这就是对帝王最大的褒奖啊!

    赵曙拿着那袋麦子,再看看群臣,心中就多了喜悦,“免役钱要推行下去,要告诫地方,不可胡乱伸手,否则律法无情,朕不会宽恕。”

    “陛下万岁!”

    群臣俯首。

    赵曙看着这个场面,突然有了明悟。

    原来百姓的拥护才能震慑这些臣子吗?

    他微微一笑,回身对赵顼说道:“大郎你做得很好。”

    免役钱是赵顼提出来的,而且做了许多准备工作。

    “大王千岁!”

    几个老人家有感激不已。

    这是赵顼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感受这种气氛,他觉得这是收获。

    当你努力去做一件事时会辛苦,但当事情做成后,那种收获感会让你疲惫全消。

    我该继续走下去。

    他很坚定的想着。

    韩琦对沈安点点头,示意他干得好。

    赵曙看到了这个动作,也点点头。

    回头进宫,他让人去问话。

    稍后消息回来了。

    “沈安去了祥符之后,斥责了大王的优柔寡断……”

    赵曙满意的点点头。

    年轻人就该被这么敲打几次才好。

    “后来祥符富户得知有骑兵到了县衙找沈安后,都慌了……大半都去了县衙交钱。”

    “等他们得知宰辅们都交了免役钱之后,剩下的人也去了。”

    事情看似很简单,可赵曙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来我上次没折扣他的功劳,还是吓住了不少人啊!”

    陈忠珩谄笑道:“官家英明。”

    “好好说话。”

    赵曙觉得陈忠珩拍马屁的功力比唐仁差远了,自然不待见他的谄媚。

    “是。”陈忠珩继续说道:“沈安在县衙里拎着棍子,那些人都纷纷交钱……大王看了若有所思。”

    这就是受教育了?

    赵曙满意的道:“沈安的娘子要生了,宫中出御医去坐镇。”

    “是。”陈忠珩继续说道:“后来……后来……”

    “后来什么?”见陈忠珩频繁抬头看着自己,赵曙心中一个咯噔,心想沈安那小子不会又弄了什么事情出来吧?

    这些消息都是陈全那边提供的,陈忠珩没法隐瞒,只能老老实实地道:“后来沈安和大王……主要是沈安提议,他们逼着楚厚才说自家和吕诲有勾结……是吕诲让他们不交免役钱。”

    卧槽!

    这两个……

    赵曙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就去了。

    “蠢货,不要脸!”

    这等事情哪里瞒得过人,到时候爆出来就是丑闻啊!

    赵曙被气坏了,一迭声让人去把儿子叫来。

第1291章 帝王挖坑,苏轼大嘴

    赵顼来了。

    赵曙气咻咻的看着他,喝问道:“让楚厚才承认和吕诲勾结,是沈安和你的主意?”

    赵顼没想到是这个,就点头道:“是。”

    “蠢货!”

    赵曙摸索着东西,大抵是想飞个暗器出去。

    可玩暗器赵允让是高手,他却是萌新,找了半天没找到趁手的东西。

    “官家……”

    门外传来了高滔滔的声音。

    赵曙看向陈忠珩。

    你的胆子不小啊!竟然敢去私下给皇后打小报告。

    陈忠珩被这一眼看的心慌不已,但他没办法啊!

    皇后可是说了,但凡官家要对皇子动手,你就赶紧找人来通禀,否则老娘收拾你。

    官家和皇后谁更厉害?

    陈忠珩不清楚,但他知道官家最多让人打自己几棍子,可皇后大抵会要自己半条命。

    惹不起啊!

    赵曙悻悻的道:“我知道了。”

    外面的高滔滔细声细气的道:“臣妾这便去泡茶。”

    泡茶很快的,所以官家你可不能趁机动手啊!

    赵曙不禁捂额,然后说道:“那吕诲身后一大帮人,我也无可奈何,否则那些人鼓噪起来,这朝政还怎么执行?一封封书信下去,地方都乱了……”

    这便是帝王最恐惧的局面。

    众叛亲离!

    当年的赵祯就是被这个局面吓坏了,果断中止了新政。

    赵顼抬头道:“官家,大宋冗官那么多,那些人直接就赶回家去,随后用那些多余的官员去填补,想来他们会感激零涕,成为您最坚定的支持者。”

    赵曙没说话。

    “那些官员,臣以为他们首先关注的不是什么新政,而是自家的利益好处。谁给他们好处,他们就支持谁。”

    赵顼滔滔不绝的道:“吕诲他们为何反对新政,不就是因为新政割的是权贵豪绅们的肉吗?他们自家就是权贵豪绅,肉痛了自然要反对。”

    这个儿子啊!

    赵曙突然有些欣喜。

    这些见解固然有偏激的一面,但总体认知却没错。

    “不压下这些人,新政定然会步步维艰,所以臣和沈安觉着该给吕诲来一回……”

    让吕诲背锅,事后查出来是诬告……

    “那楚厚才被曹家放弃后,此刻怕得要死,只要放过他一家子,他什么都愿干。”

    赵顼看着赵曙,仿佛在问:官家,这个够狠不?

    够了啊!

    这一下能让吕诲吐血!

    赵曙淡淡的道:“可大家都知道这是诬告。”

    “诬告就诬告,他找不到证据来为自己辩驳……”赵顼说道:“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平白无故的弹劾,臣这下算是以牙还牙罢了。”

    说完他看着父亲,担心会被呵斥。

    赵曙木然坐着,突然说道:“此事……吕诲他们会去查证。”

    赵顼说道:“楚厚才必然不敢说……”

    赵曙冷笑道:“吕诲等人的威胁你以为是假的?你是皇子行事还得忌惮些,可他们却肆无忌惮,楚厚才更怕的是他们!蠢!愚不可及!”

    赵顼讶然,“官家您也是……”

    “是什么?”赵曙没好气的道:“胡思乱想。”

    赵顼本想说您也是行家里手啊!

    可这种腹黑的事儿……帝王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此等事做多了,心思就变了,做事会寻捷径,失了大气。”赵曙一边告诫儿子,一边想着。

    “让张八年带人去祥符,把楚厚才一家子都弄到乡下去,两三年之内不能出现。”

    这是要让吕诲哑口无言啊!

    赵顼心悦诚服的道:“爹爹高明。”

    赵曙得了儿子的钦佩,只觉得心中舒坦,就板着脸道:“下次再这样,就加了功课。”

    “臣不敢了。”提到加功课,赵顼面如土色。

    赵曙摆摆手,等他出去后,不禁就笑道:“孩子都怕加功课,哈哈哈哈!”

    为人父者用手段让捣蛋的孩子畏惧,那种欢喜就别提了。

    陈忠珩谄笑道:“官家英明,大王看着是怕了。”

    赵曙本来已经忘记了那事,见他说话就想起来了,板着脸道:“朕这里有些东西,你亲自送到皇后那里去。”

    “是。”

    陈忠珩以为是些小东西,赵曙说道:“那两个大花瓶,还有那个新做的椅子,皇后说好,一起送过去。”

    那大花瓶有一人高,重不说,关键不好抱啊!

    而那个椅子用的是好木料,重的让人想哭……

    官家,臣错了……

    陈忠珩想哭……

    可出去后的赵顼却很欢喜,回到庆宁宫后,乔二拿着几本书过来,“大王,这是先生们交代的功课。”

    赵顼看都不看一眼,说道:“你做了。”

    “是。”乔二对这方面有些天赋,这也是赵顼留他到今日的原因之一。

    随后赵顼就吩咐道:“叫人去外面打探消息,吕诲的。”

    ……

    御史台里,刚回来的苏轼被唐介亲切接见,好生抚慰了一番,把苏轼夸成了御史台的栋梁,大宋的未来宰辅……

    一句话,你好好干,以后老夫当避路,放你出一头地。

    苏轼被夸的晕晕乎乎的出来了,突然一个激灵……

    那话怎么和当年欧阳修夸赞某一样的呢?

    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

    “恭喜子瞻了。”

    “恭喜苏御史。”

    外面不少同僚在等候。

    苏轼此次去祥符县大家并不看好,觉得他会被那些权贵豪绅们给活吞了。

    事实也是如此,苏轼冲动弄断了楚厚才的腿,后来那些人一发力,苏轼就差点吓尿了。

    就在大伙儿在为苏轼默哀之际,太后发话了,没管楚家。曹佾也发话了,当没这门亲戚……随后赵顼和沈安先后去了祥符县。

    赵顼去了没啥大动作,可沈安一到,祥符县的气氛就变了。

    等稍后骑兵一来,祥符县的那些富户们就像是遇到了台风的小树,马上弯腰。

    沈断腿要发威了啊!

    于是祥符县的免役钱马上就到位了。

    这也是苏轼的政绩,所以大伙儿羡慕的眼睛发红。

    这人的命真好啊!

    太后竟然不喜欢楚家,否则他难逃此劫。

    这些人不知道太后就是苏轼的粉丝,自然觉得苏轼是走了狗屎运。

    “客气客气!”

    苏轼拱手,看似很谦逊,可杨继年却发现这人的脚在抖。

    天气那么热,你抖个什么劲?

    这多半是在嘚瑟吧。

    吕诲在冷眼看着。

    “小人得志啊!”

    他微微摇头,苏轼正好看到,就热情的道:“吕知杂,此次多谢你了。”

    沈安说过,此次他能去祥符得感谢吕诲。

    某苏子瞻可是个实诚人,既然要感谢就光明之地的道谢。

    吕诲惹恼了官家,官家想着就派个和他不和的人去祥符。

    御史台谁和吕诲最不和?

    那肯定是苏轼啊!

    想他苏轼义薄云天,吕诲寻沈安的晦气,那不就是寻他苏轼的晦气吗?

    咱们没完!

    呵呵!

    吕诲冷笑道:“你且莫得意,你跟着沈安等人在祥符做下了恶事,此后自然有祸事回报。”

    苏轼笑呵呵的道:“那楚厚才本不想逆潮流而动,可就是有人在背后给他撑腰。这等为他撑腰之人,某看肯定要倒霉。”

    这话是暗指吕诲。

    吕诲怒了,“拭目以待吧。”

    苏轼点头,刚想回去,就见一个小吏进来。

    “外面说是吕知杂和楚厚才相互勾结。”

    小吏这才注意吕诲在侧面,马上就不敢说了。

    苏轼大大咧咧的道:“说就是了,有就是有,无就是无,难道还能无中生有了?”

    小吏很尴尬,吕诲怒道:“还有什么?说!”

    “说是吕知杂指使楚厚才带头反对免役法。”

    卧槽!

    吕诲气得浑身打颤,怒道:“这是造谣!”

    说着他看向苏轼,“你方才说了什么?”

    “有就是有啊!”苏轼很坦诚,若是论这个,满朝文武都比不过他。

    不过在小圈子里,他是公认的傻子。

    “再前面的话。”

    “再前面……某说了什么?”

    苏轼突然一个激灵,觉得不大对头。

    “你前面说有人和楚厚才勾结……”吕诲骂道:“竟然污蔑老夫,苏轼,某要弹劾你!”

    苏轼发誓自己那只是随口之言,可外面竟然有人在传同样的话。

    而且还点了吕诲的名。

    不关我的事啊!

    苏轼觉得自己的嘴巴真的……

    以后某再乱说话,回家就让娘子用针线把某的嘴缝起来。

    可这个真的和某没关系啊!

    苏轼很冤枉的说道:“下官从未在外面说过这话。”

    老夫信了你的邪!

    吕诲缓缓环视一周,说道:“谣言止于智者,这等毫无根据的话,它就长不了!”

    众人都点头称是。

    吕诲怒气冲冲的回去了,唐介从另一边走了出来,疑惑的道:“苏轼真的不知道?”

    身边的心腹说道:“苏轼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他哪里会玩弄权术?”

    “也是。”唐介对吕诲这个副手不怎么感兴趣,“此事毫无根据,吕诲定然会去查证,所以告诫他们,别议论此事,免得吕诲翻脸。”

    “是。”

    大家都没当回事,该干嘛干嘛。

    苏轼下衙后,还很快乐的说是去买些酒菜,回家和老父分享喜悦。

    边上的吕诲在冷笑,众人见了不禁暗自叹息。

    吕诲在等着查清楚了收拾你呢!你还喝酒庆贺……

    这个苏轼怎么就那么……没心眼呢?

    大家都没在意,第二天来上衙后,吕诲的神色更加的淡然了。

    “他定然遣人去了祥符县。”唐介笃定的道。

    苏轼一上午被吕诲叫去两次,吕诲的呵斥声整个御史台都能听到。

    这是预热。

    等查证是谣言之后,吕诲会一巴掌拍死他。

    众人都是这么想的。

    ……

    感谢土豪‘bangbang9528’,晚点加更。

第1292 逆贼在哪(为新盟主‘bangbang9528’加更)

    吕诲刚呵斥了一次苏轼,然后把他赶了出去。

    他的手指头还指着房门方向,身边的小吏一边送上茶水,一边笑道:“小人看苏轼刚才被吓坏了,腿都在打颤。”

    吕诲淡淡的道:“老夫有收拾他的本事,他自然要怕。”

    站在外面的苏轼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喃喃的道:“凶什么凶?有本事就让某回家啊!”

    房门恰好被小吏打开……

    吕诲的脸有些发青。

    这是当众让老夫没脸啊!

    苏轼,老夫不收拾了你,老夫就不姓吕。

    他是真的怒了。

    “苏轼,你且回家去。”

    你要回家,那就回家吧。

    苏轼却不肯,他觉得自己和吕诲是对头。既然是对头,那某为啥要给他脸。

    这便是他的逻辑,以后不管面对谁,王安石或是司马光,他都是这么的大胆无畏,何况你一个侍御史而已。

    “凭什么?”苏轼真的不喜欢吕诲这人,觉得他半点能力都没有,只知道喷这个,喷那个。你喷就喷吧,好歹言之有物。可吕诲却动辄喷人是奸贼,贼子,佞臣……

    只知道扣帽子的货色,也能做苏某的上官?

    这一刻苏轼怒了,“苏某无错,你凭什么让某回家?”

    “你污蔑上官!”吕诲见出来的人多,就冷冷的道:“昨日多少人听到了?难道你还能抵赖?”

    “滚回去!”吕诲淡淡的道:“回头老夫自然会弹劾你。”

    这便是定性了。

    不等证据来,吕诲就忍不住动手了。

    众人有的幸灾乐祸,但苏轼的性子豪爽,还是有些朋友,他们都有些难受,却没法劝阻。

    “知杂,有人求见。”

    外面来了个男子,吕诲见了不禁就笑了起来,“楚厚才可承认是被人逼迫污蔑老夫了吗?”

    众人一听就有数了。

    吕诲出手,楚厚才定然挡不住,然后真相大白。

    真相大白不算数,吕诲还准备反击。

    被人逼迫!

    这是要找人背锅啊!

    众人看着苏轼,觉得这位算是被吕诲一巴掌拍死了。

    那男子使了个眼色,吕诲淡淡的道:“老夫为官多年,从未因公废私,有话只管说。”

    可他心中却想大骂这个男子。

    你想私下说话就装作喘息完事,老夫自然会带你进去。

    当众使眼色,你觉得老夫能答应吗?

    男子无奈,说道:“郎君,小人去了祥符县……楚厚才……楚厚才……”

    “他怎么了?”

    吕诲一怔,担心楚厚才死了。

    “他一家子都不见了。”

    卧槽!

    苏轼心中一阵狂喜,然后想起了自己以往被王雱智商碾压的一次经历,就喊道:“怕是有人杀人灭口了!”

    好小子,有才啊!

    杨继年看了苏轼一眼,觉得这话真的恰到好处。

    没点名是谁杀人灭口,看谁有这个嫌疑?

    吕诲缓缓环视一周,最后指着苏轼骂道:“定然是你,定然是你!”

    苏轼一脸茫然:“下官杀人灭口?”

    有人在窃笑。

    苏轼没这个能力吧。

    楚家家大业大,那么一大家子人,就凭着苏轼去杀人灭口,那是自寻死路。

    “这是污蔑!”

    吕诲涨红着脸冲了出去,大抵是去查证。

    苏轼站在那里,淡淡的道:“清者自清,慌什么?”

    这人真是会装啊!

    大家都知道先前他在祥符的处境,那叫一个担惊受怕。

    可转过脸这人就弄了个无所畏惧的模样出来,真是让人想撕开他的脸皮,看看有多厚。

    “苏轼也变坏了。”

    “以前他爽快,耿直,现在都学会了装。”

    “这是被谁影响的?”

    “沈安!”

    沈安很忙。

    妻子已经进入了临产期,也就是这几天的功夫,他又要做爹了。

    产房预备好了,宫中派来了御医,这个面子很大,李氏过来时杨卓雪还显摆了一下。

    “就你能。”李氏见女儿依旧笑的开心,不禁就羡慕的道:“旁人嫁人这几年功夫,早就变得稳重了,就你还和个孩子似的。”

    杨卓雪说道:“娘,官人说这是自己家,想怎么就怎么,天性毕露最好,没得压抑了自己,不然会得什么……产后抑郁症?古里古怪的名字。不过这样最好。”

    做父母的嫁女儿心情最复杂,就怕女儿过得不好。

    可杨卓雪越过越年轻了,心思越发的简单了,这就是幸福啊!

    李氏出去,就见果果带着芋头,还有花花,两人一狗在角落里不知道玩什么。

    夏风吹过,沈家格外的寂静。

    这样的人家才好啊!

    “姑爷呢?”

    赵五五说道:“前面有人找郎君。”

    找沈安的是王崇年。

    这人依旧笑的让人想欺负一把,“楚厚才一家子都失踪了,吕诲的人白跑了一趟,他去求见官家,说是有人在污蔑陷害自己,官家只说等着查……出宫之后,吕诲召集了许多人,气急败坏的说谁能找到楚厚才一家,他出一万贯。”

    “楚厚才一家子失踪了?”

    沈安皱眉道:“那一家子人口可不少,若是要悄无声息的把他们弄走很难,吕诲办不到,某还行,可某若是要办到,定然要出动邙山军,那样行藏没法保密,旁人都知道了。”

    他看着王崇年,“某以为,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皇城司,你说呢?”

    他盯着王崇年,神色淡然。

    王崇年摇头道:“这个某不知。”

    “大王来了。”

    王崇年低声道:“刚才在外面遇到了包相家的小子……”

    这是有些心虚吧。

    稍后赵顼带着包绶进来了。

    包绶匆匆行礼,然后就问道:“大哥,某可能去后面吗?”

    沈包两家的关系非同寻常,加上包绶还是个屁大孩子,所以无需避讳。

    “进去可以,莫要吓着你嫂子,否则不等包公出手,某会让你屁股遭殃。”

    “好。”

    包绶拎着包袱冲了进去,边跑边喊道:“姐姐,某给你带来了好吃的。嫂子,某带来了糖……”

    孩子闹腾让人头痛,但却很热闹。

    沈安和赵顼去了书房。

    “你说做事要留漏洞,于是咱们就留了个漏洞,官家果然令张八年亲自出手,连夜带人把楚厚才一家子都弄走了。”

    赵顼看着懒洋洋的,可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吓人。

    合着大王和沈安都知道楚厚才留着是漏洞?

    那他们为啥不先把那家子人弄走?

    王崇年很懵。

    “官家说我做事不稳靠,然后却很欢喜。”

    沈安说道:“为人父者,能言传身教自己的孩子自然很欢喜,可你现在越发的大了,官家也难找到教导你的事,所以偶尔露个破绽也好,让官家体验一番为人父的乐子。”

    赵顼点头赞道:“你果然聪明,官家虽然呵斥了我,又叫了皇城司出手弄走楚家人,可回头却又减了我的功课,哎!做爹爹的都是这样吗?”

    “大部分吧。”沈安也不知道,“芋头还小,某没什么体验。不过你的亲事也该快了吧?那向氏如何?”

    赵顼的正妻人选已经定下来了,就是已故大佬向敏中的重孙女。

    赵顼有些意趣索然的道:“我没见过,不过他们说很是贤惠。”

    “贤惠?”

    “对。”

    沈安同情的道:“忍一忍吧,日久生情。”

    赵顼已经脱离了原先的轨道,性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而贤惠在许多时候就是无趣的代名词,以赵顼现在的性子,贤惠的妻子他没法亲近啊!

    不过沈安相信高滔滔有办法能让自己亲手挑的儿媳妇融入进皇家。

    “郎君,娘子要生产了。”

    啥?

    沈安下意识的就往里面跑。

    “可是包绶?”

    沈安担心是包绶刚才进去做了什么,吓到了杨卓雪。

    赵五五跑的浑身颤抖,累赘的不行,压根没法开口。

    等进了里面后,包绶和果果还有芋头站在边上,显然是被吓坏了。

    “怎么回事?”

    沈安心急如焚,一边看着里面,一边喝问道。

    果果回身道:“哥哥,刚才嫂子出来,下台阶的时候脚软了,她们没扶住……”

    沈安只觉得浑身冰冷。

    “幸好包绶在,用力拉了嫂子一把,自己还磕到了后脑勺。”

    包绶回身,一手捂着后脑勺,一边难为情的道:“姐姐别夸了,难为情。”

    “好孩子!”沈安心中一热,不禁愧疚不已。

    刚才他先入为主的认为是包绶的错,可事实证明他错了。

    他摸摸包绶的脑袋,摸到了一个小包,就说道:“去请了御医来看看。”

    有御医在沈家坐镇,现在听到消息正在过来。

    随后就是等待……

    下衙后,包拯得了消息就说来看看,韩琦等人就说一起去,说不定能给沈安带个好运气,再生个儿子。

    等赵曙得了消息后,因为心情大好,就带着高滔滔一并出来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沈家,沈安却没空接待,庄老实颤抖着安排了茶水座位,随后包拯就接手了他的活计。

    “家中有人生产,可依旧看着有条不紊,沈安这个娘子治家不错。”

    杨继年两口子也来了,赵曙想着这人还不错,可却找不到可以夸赞的地方,就顺口夸了杨卓雪。

    “多谢陛下夸赞。”

    杨继年看看门外的几个仆役,觉得这个夸赞很难为情。

    一家子就那么几个仆役,它想乱也乱不起来啊!

    “沈安那个逆贼何在?”

    因为赵曙等人到来的缘故,大门还没关,就听到了一声大喊。

    接着穿着官服的吕诲就冲了进来,门外的侍卫探头进来,想看看赵曙的意思。

    这位可是御史台的二把手,没有赵曙的同意,侍卫们也不敢下手。

    吕诲冲进来,正准备喝骂,却看到了一溜大佬……

    赵曙、韩琦、曾公亮……还有赵顼等人。

    大家都在看着他。

    这里难道是朝堂?

    “安北,如何了?”

    身后传来了王安石的声音,他和王雱也来了。

    吕诲的脸颊颤抖着,觉得自己绝壁是走错了地方。

    大宋最顶级的一群大佬都在沈家,这是要干啥?

    赵曙板着脸,淡淡的道:“逆贼在哪?”

    皇帝在此,宰辅们在此,你说的逆贼在哪?

    谁是逆贼?

    瞬间吕诲就后悔了。

第1293章 毒,讨打的女婿,毛豆好吃

    吕诲灰溜溜的走了。

    后院,沈安看似很镇定的站在产房外。

    “哥哥,嫂子会生个什么?”

    产房里,杨卓雪轻声呻吟着。

    “女儿吧。”沈安希望有个女儿。

    有人说多子多福,可想到一溜儿子每天上房揭瓦的场景,沈安就觉得气短胸闷。

    果果很坚定的道:“哥哥,要男孩。要和芋头一样,长大了能打架。”

    这个妹妹怎么有些野呢?

    沈安摸摸她的头顶,说道:“这个要看天意。”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沈安微微皱眉。

    “郎君。”

    赵五五的声音带着些冷意,沈安对果果笑道:“好了,剩下的孩子不能听,回去吧,让陈大娘陪着你,还有包绶。”

    果果哦了一声,然后好奇的看着赵五五,知道这是有私密话要说。

    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孩子就是这样,当看到成年人的世界时,他们会艳羡,恨不能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加入到这个世界里。

    可等他们渐渐长大后,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被各种磋磨,又会怀念年少时的无忧无虑……

    等果果走后,赵五五目光扫了一眼周围,微微昂首,一股子气势就出来了。

    果然是当过多年女官的人,竟然有些不怒自威的味道。

    “何事?”沈安的注意力全在产房里。

    赵五五神色冷漠,“郎君,闻小种在厨房发现了些东西……”

    沈安缓缓回身,双拳紧握,“是准备给谁吃的?”

    赵五五微微低头,“是准备给娘子吃的。”

    沈安的右边脸颊动了一下,“闻小种呢?”

    杨卓雪生产在即,曾二梅那边马上就准备了产后的食物,主要是汤水。

    “闻小种已经出去了,管家令陈洛看住曾二梅……还没告诉官家他们。”

    “沈家的事沈家自己了,无需告诉他们。”沈安近乎于冷漠的道:“告诉庄老实,此事和二梅无关,别在家里折腾。”

    “是。”

    曾二梅若是要下手,别说是杨卓雪,沈安一家子都随时会被干掉。

    此刻沈安无比庆幸家里有个刺客,而且这个刺客还喜欢在厨房帮忙。

    ……

    闻小种喜欢在厨房待着,一是喜欢那种温暖的气息,二是他不放心……

    作为刺客,他知道若是要对一个人下手,最好的办法就是下毒。

    而下毒最好的地方就是厨房。

    查清楚这家人饮食的喜好,就能有针对性的下毒。

    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也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方法,让闻小种有些不齿。

    先前曾二梅在煮汤,闻小种去看了一眼,闻到了些熟悉的味道。

    他一边在大街上疾步行走,一边从怀里摸出一枚药丸,就这么咀嚼着吞了下去。

    先前为了谨慎起见,他喝了一口汤,现在身体已经有了些反应,说明他的判断没错。

    药丸吃下去后,身体的反应渐渐被压了下去。

    闻小种盯住了前方的一个男子。

    从杨卓雪进了产房开始,他就在沈家内外巡查了一圈,随后去了厨房。

    那人下毒就是在他巡查的时候,甚至还没来得及跑远。

    前方的男子已经进了两个地方,再出来时已经换了模样,可这样的手段对闻小种来说就是玩笑。

    他没有急切下手,而是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他想看看背后是谁。

    男子一路不断进出各种场所,闻小种越发的平静了。

    当看到男子从一个宅院的后门进去后,闻小种看看左右,然后进了侧面的一户人家。

    他从围墙翻了进去,然后悄然上了屋顶,就伏在那里,观察着那家的前后门。

    ——刺客会假装进入一个地方,当你以为自己找到了他们的据点时,你正在犯错!

    ——你必须要仔细观察,耐心等待。

    半个时辰后,那个又换了模样的男子从侧面翻墙出来。

    闻小种冷冷的道:“雕虫小技!”

    他一路跟了过去,最终在一片有钱人的聚居地里确定了目标。

    此刻的沈家,沈安站在外面,听着里面一声啼哭,只觉得浑身一松。

    “哥哥……”

    一直在外面等候的果果冲了进来,身后是牵着芋头的包绶。

    “哥哥,是什么?”

    果果一脸期待的问道。

    她希望自己能有一堆侄子侄女,每天带着他们玩耍,那日子真是太美了。

    沈安微笑道:“还不知道。”

    “爹爹。”

    芋头突然瘪嘴了,沈安过去抱起他问道:“怎么了?”

    芋头没说话,只是搂着他的脖颈蹭啊蹭。

    沈安想到了后世放开二胎后,前面一个孩子的反应,不禁就乐了。

    “芋头是大哥,大哥要有大哥的模样,以后好好带着弟弟妹妹们玩耍,好不好?”

    芋头难过的点点头,觉得爹娘以后不会再疼自己了,会移情别恋到那个刚出世的孩子身上。

    “恭喜娘子……”

    里面传来了欢呼声,沈安心中一动,对果果说道:“怕是你猜对了。”

    房门打开,一个产婆抱着个襁褓出来,喜滋滋的道:“恭喜沈郡公……”

    沈安叹息一声,果果问道:“是什么?”

    产婆走过来,把襁褓朝着这边倾斜了一点,说道:“是个英俊的小郎君呢!”

    果然是儿子啊!

    沈安问道:“娘子可好?”

    产婆说道:“母子平安。”

    果果欢呼道:“果然是侄子,芋头,你做大哥了。”

    芋头看了看弟弟,皱皱鼻子。

    包绶惊呼道:“大哥,好丑啊!”

    “这么英俊的小郎君呢。”产婆赞道:“看看他的鼻梁,这般挺拔,看看……”

    一连串的夸赞让沈安丢弃了不是女儿的遗憾之中,他接过襁褓仔细看看。

    李氏也出来了,见沈安神色专注,就笑道:“可取了名字?”

    名字沈安早就在准备了,只是临到头来觉得哪个字都有缺陷,不适合儿子。

    “叫做……沈崇。”

    “沈崇……”李氏赞道:“是个好名字,小名呢?”

    说着她看了芋头一眼,心想大儿子取名芋头就够了啊!二儿子你再来个菜,老娘真的后悔让女儿嫁给你了。

    沈安笑道,“这个倒是早就想好了,叫做毛豆。”

    瞬间李氏就想把这个女婿给宰了。

    她看着沈安,示意他再想想。

    沈安却低头逗着孩子,“毛豆,小毛豆……”

    老娘是造了什么孽啊!

    李氏接过襁褓,进去后,见杨卓雪精神还好,就把襁褓放在边上让她看看。

    “比芋头白净呢。”

    在母亲的眼中,自己的孩子大抵就是天下最漂亮的,无处不美。

    “那个……”

    李氏很纠结的道:“这孩子刚取名。”

    “叫做什么?”杨卓雪不管这些事,但很期待,“郎君可是大宋的学问大家,他取的名字,定然不凡。”

    是啊!

    很不凡!

    李氏担心女儿怄气,就小心翼翼的道:“大名叫做沈崇,小名叫做……”

    “叫做什么?”

    杨卓雪侧身过来,仔细看着襁褓里的沈崇,觉得幸福满满。

    “叫做毛豆。”

    李氏再次想把女婿给宰了。

    “毛豆?”

    杨卓雪瞪大了眼睛,就在李氏准备安慰时,她却笑道:“毛豆好吃……”

    老娘真想……

    李氏无语,想着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呢?

    以前女儿在家也不是这样的啊!

    现在……

    看着傻笑的女儿,李氏突然有些艳羡。

    她也是女人,自然知道女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这么傻乐。

    这个女儿被女婿宠成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子,这般幸福,汴梁那些贵妇人若是得知,怕是会嫉妒的眼睛发红。

    “毛豆,毛豆……”

    杨卓雪欢喜的低声呼唤着。

    沈安去了前院,赵曙已经走了,宰辅们还在。

    不是他们不想回家,而是庄老实让曾二梅弄了一顿美味出来。

    美味加美酒,宰辅们就当是聚会了。

    只是赵曙没好意思留下来吃饭,就带着人走了。

    沈安到了前院时,宰辅们吃的红光满面,见他来了就笑道:“生了个什么?”

    “儿子。”沈安一脸遗憾的模样很讨打。

    “生了儿子还不高兴?”韩琦斜睨着他道:“老夫就巴不得生他十几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没有。”

    呵呵!

    十几个儿子,能把你韩琦弄疯了。

    “又是一个儿子,不错不错。”

    曾公亮赞道:“你娶这个媳妇还真是不错,一进来就生了两个儿子,宜家宜室啊!”

    “就是,媒人是哪的?这般有本事,回头老夫家中的儿孙嫁娶就找她了。”欧阳修喝多了些。

    “你想找谁?”包拯放下酒杯,冷冷的问道。

    欧阳修一怔,这才想起沈安和杨卓雪是包拯作的媒。

    晦气!

    欧阳修举杯看着包拯,“喝一杯?”

    包拯没二话,举杯就干。

    “再来一杯?”

    欧阳修大抵是喝燃了,所以不知死活的挑衅包拯。

    包拯皱眉道:“稍等。”,他看着沈安问道:“取了什么名字?”

    “沈崇。”

    “不错。”

    包拯赞道:“这孩子这几年被老夫督促着上进好学,那学问是一日千里,仅凭着一个名字就显露无疑……”

    在座的都是饱学之士,一个崇字马上被他们解析出了无数好处。

    沈安乐的不行,觉得自己果然还真是有取名的天赋。

    若是以后有个女儿呢?

    女儿好取名啊!

    他心中乐滋滋的,韩琦突然问道:“小名是什么?”

    沈安随口道:“毛豆。”

    世界马上就安静了。

    几个宰辅看着包拯渐渐憋红的脸,都笑了。

    你给孩子取小名就不能离了这些吗?

    ……

    第四更送上,晚安!

第1294章 今夜,招摇过市

    一群宰辅们喝的醺醺然,歪歪斜斜的往外走。

    “那个……”韩琦冲着庄老实招手,等他过来后说道:“据说沈家的酱料好吃,给老夫来几百坛。”

    几百坛?

    庄老实哆嗦了一下,“韩相,没那么多呢!”

    沈家的酱料加起来也没几百坛啊!

    韩琦瞪着他道:“那就有多少给多少。”

    老流氓冲着沈安摆摆手,然后扬长而去。

    这个不要脸的。

    沈安觉得韩琦越发的有赵允让的风范了。

    “那个安北啊!”晚上对于欧阳修来说就是难关,视线模糊。

    “啥事?”沈安过去搀扶了他一把,免得他在门槛那里扑街。

    欧阳修出去后,随从过来扶着他,他回身道:“安北啊!那个……据说你家的棉被是最好的?老夫老喽,这天渐渐的冷了,晚上煎熬啊!要不给老夫送个百八十床的?”

    这个也比较不要脸。

    沈安干笑道:“回头就送去。”

    这天气渐渐热起来了,晚上沈安都不盖被子,可欧阳修却说冷,这不要脸到了一个境界啊!

    曾公亮看着很老实。

    “那个……安北啊!”他上马后,身体摇晃了一下,让沈安担心他掉下来。

    “刚才吃了那个腊肉,味道真是好,老夫也想弄,只是家里的厨子没本事啊!”

    “二梅忙啊!”沈安一句话就打消了曾公亮想偷师学艺的打算。

    “那就送点?”可曾公亮的目的却是要赠送。

    “好说好说。”

    送走了一群不要脸的宰辅后,留在后面的包拯牵着包绶过来了。

    “闻小种一直没出来。”包拯问道:“可是有事?”

    在杨卓雪生产的当口,闻小种竟然不在,这情况有些不同寻常。

    “有些地老鼠在弄事情,被闻小种盯上了。”

    包拯点头,“如此就好,小心些。”

    “是。”

    沈安扶着他走出大门,一直苦着脸的包绶突然回身喊道:“姐姐……记得叫人去接某!”

    屁大点的孩子,一脸苦大仇深的叫喊着。

    包拯老脸发黑,想抽吧舍不得,不抽吧……

    合着自己家就是龙潭虎穴,沈家是世外桃源?

    包拯无奈苦笑。

    “好!”

    果果隔得远远的应了,包绶回头,小心翼翼的看了自己老爹一眼,然后解释道:“爹爹,孩儿只是想和姐姐学写字……”

    果果的字……

    怎么说呢?

    沈安一直用果果练字为借口,寻了许多名家的墨宝,果果为此受益匪浅,一笔毛笔字写出来,能让沈安这个哥哥羞愧而死。

    哥哥写字没妹妹的好,丢人啊!

    包拯冷哼一声,“一个月后为父检查,若是没长进……”

    包绶回头看着沈安,眼中含着一泡泪,“大哥……”

    大哥救命啊!

    沈安对此爱莫能助,送走了包公他们后,他进家,身后陈洛关门。

    外面的嘈杂被遮住了大半,闻小种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谁?”

    沈安问道。

    “是陈协力。”

    “陈协力……”沈安想了想,“那不是豪商吗?”

    闻小种点头,沈安负手往里走。

    “陈协力……当年暗香刚成立时,香露一夜之间惊艳了整个汴梁城,陈协力就寻上门来了,想独吞……”

    边上挂着的一只灯笼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沈安就在这光晕中,语气平静的道:“那时候不只是他一人,那时候某就像是持币行于闹市的孩童,那些人在觊觎着暗香,想一口吞了。可谁能想到香露竟然成了贡品……投鼠忌器之下,那些人退缩了。”

    闻小种沉声道:“那些人贪婪……为钱财可以杀人。”

    “那不是事。”沈安森然道,“没想到时隔许久,这人竟然会突然出手,真是有趣啊!”

    “郎君!”

    前方有人提着灯笼来了,却是赵五五。

    “娘子醒来了。”

    “某去看看。”

    沈安露出了微笑,刚才的杀机仿佛从未来过。

    闻小种不喜欢光亮,他走进了黑暗中。

    “郎君为何不动手?”

    陈洛有些不解,他就在侧后方。

    从发现了此事之后,庄老实竟然令他看着曾二梅,这也算是一个考验。

    ——看好你的娘子,在她的嫌疑被洗清之前,不得离开。

    庄老实的判断错了,但态度没错,所以陈洛不怪他。

    “那些人定然在等消息……”闻小种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他们在等娘子病倒的消息,随后额手相庆。”

    “那就该打断他们的腿。”妻子管的厨房出了纰漏,陈洛很愤怒,若是可以,他现在就想拎着刀冲出去,用鲜血来证明妻子的清白。

    “和你娘子没关系。”

    闻小种感受到了他的焦躁,“郎君都说了,若是要下手,二梅早就把这一家子全毒死了。”

    “就是啊!”陈洛开始了诉苦……

    后院里,沈安和妻子说了一会儿话,又去弄来了熬煮好的汤给她喝了些,这才出去。

    “哥哥……”

    杨卓雪生孩子,果果和芋头就放羊了。

    “都早点睡。”

    沈安笑着摸摸他们的头顶,然后去了前院。

    “春哥呢?”

    沈安没有征兆的问道。

    闻小种看了一眼外面,“下午的时候……管家令人去通知了黄春他们。”

    庄老实下跪,“小人错了。”

    没有沈安的吩咐就去通知邙山军,这是越界。

    沈安看着他,淡淡的道:“情有可原,但你今日处置事情有些失措,回头扣你一个月的薪俸。”

    “是。”庄老实起身。

    “不会只有一个陈协力。”庄老实咬牙切齿的道:“小人恨不能一路追杀过去,想着娘子在生产,就没敢打扰您……黄春说定然要把那些人的亵裤都摸清楚,为新出生的小郎君出口气。”

    沈安坐在正堂之前,夜风细微,气温刚好。

    花花不知道从哪跑了出来,盯着大门一会儿后,又跑了。

    “下午花花冲着侧面的围墙叫唤,小人就是从那边追出去的。”闻小种看向花花的眼神多了些温柔。

    对于刺客来说,帮手是可遇不可求的。

    沈安对陈洛说道:“你去看看二梅,告诉她,某信她。”

    “郎君……”

    曾二梅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闻小种纹丝不动,看来是早知道有人来了。

    陈洛回身,埋怨道:“怎么出来了?”

    曾二梅走到了沈安的身前,突然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沈安皱眉。

    “奴进沈家之前就是行尸走肉,觉着此生再无指望。是您接纳了奴,后来更是教授了奴做菜……若无您,奴早就不知道成什么样了……”

    曾二梅哽咽道:“奴自从进了沈家之后,就觉着这是奴一辈子的家……奴不会破坏自己的家,请郎君放心。”

    “某知道了。”沈安点点头,指指曾二梅,陈洛过来架起了她。

    “你放心。”沈安笑道:“点点要被吓到了,赶紧回去。”

    等曾二梅走后,沈安冷冷的道:“元泽走之前和谁说话了?”

    庄老实无奈的道:“是小人。”

    “他说了什么?”

    “王郎君说……这等关键时候,闻小种竟然不在,定然是外面有事,他让小人劝您……下手要狠。”

    “要狠吗?”沈安笑了笑,“某若是要狠,他还不够看。”

    黑夜中,外面隐隐传来许多声音。

    繁华的汴梁依旧在繁华。

    当黄春进来时,沈安正在吃汤饼。

    “说。”

    “陈协力今晚请了不少人在家中宴饮,此刻正在欢庆……”

    “提及了谁?”沈安放下筷子,赵五五递上手绢,沈安擦了,随手递回去。

    呃!

    赵五五才发现自己弄错了。

    今日的事让她一下就提高了警惕,代入了宫中的岁月。宫中的贵人吃完饭,她是要递上手绢给他们擦嘴的。

    可这是我的手绢啊!

    赵五五纠结。

    “他们没提名字,就说什么……奸贼,那奸贼会倒霉。”

    “胆子小了些。”沈安也觉得手绢不对。

    “多少人?”

    “三十七人。”

    沈安起身,说道:“拿棍子来。”

    闻小种进去,出来时手中拎着几根棍子。

    沈安接过棍子,问道:“来了几个兄弟?”

    黄春既然来了,乡兵们也该来了。

    “一百多个。”黄春缩缩脖子,“小人不知道有多少对头,就多带了些。”

    一百多个乡兵进城,这个有些犯忌讳啊!

    可沈安却赞道:“不错。”

    庄老实说道:“郎君,吕诲今日受辱,怕是正在想办法寻您的晦气呢!”

    若是吕诲知晓乡兵大举进城,绝对会如获至宝,马上弹劾沈安。

    “不怕。”沈安活动了一下脖颈:“这人吧,他不能老是欺负老实人,是吧?某和他们没恩怨,只是因为国事而弄了个免役法。为此对某下毒手,没问题,可冲着某的妻儿下手,这便是犯了底线,今日……”

    他看着黄春,用那种很平静的姿态说道:“告诉兄弟们,咱们要招摇过市!”

    这是要用雷霆手段来泄愤啊!

    乡兵们以前在北方是野惯了,可到了汴梁后,处处都是规矩,很是不自在。

    等这话传出去后,人人欢喜。

    “今夜,咱们要让整个汴梁为之一惊!”

    沈安狞笑道:“打死勿论!”

    “是!”

    棍子上肩,乡兵们跟着沈安鱼贯而出……

    ……

    有新盟主打赏,下午加更。

第1295章 打死人了

    汴梁的夜晚灯火通明,店铺里人来人往,街上亦然。

    大宋压下了辽国,踢走了西夏,百姓的安全感大增,加上近几年收入节节拔高,连消费**都强烈了不少。

    夜晚正是玩乐的好时候。

    无数美食等着你,还有那些歌舞杂耍,就算是要看赤果果的女子相扑也有……

    一句话,夜晚的汴梁比白天还热闹。

    沈安带着一群乡兵打破了这份热闹。

    一百余拎着棍子的乡兵跟在他的身后,看着杀气腾腾的。

    街上的人先是惊了一下,有人喊道:“是沈郡公!”

    惊慌消散了,大家都好奇的看着。

    “沈郡公这是要去干什么?怎么杀气腾腾的。”

    “弄不好是要动手呢!”

    “跟着去看看。”

    商家和小贩们愕然发现自己的客人走了不少,生意也冷清了不少。

    “帮某看着摊子,某去去就来。”

    一个小贩甚至丢下了自己的生意,跟着去了。

    这一路到了陈协力家,有人变色,冲到大门处准备踢门。

    “放箭!”黄春厉喝道。

    有乡兵张弓搭箭,一箭射中了男子的大腿。

    惨叫声回荡在耳畔时,沈安指着大门喝道:“撞门!”

    没有人翻墙。

    几个乡兵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木柱子,大家抱着奋力冲去。

    呯!

    第一下竟然没撞开。

    “再来!”

    “谁?”里面有人喊道:“找死呢……”

    嘭!

    大门被撞开了,门后的一人被撞飞了出去,倒下时就晕了。

    沈安带头冲了进去,乡兵们一拥而进。

    “是谁闹事?”

    里面有人在喊。

    陈家的中部看着全是灯火,恍如白昼。

    几个仆役冲了出来,正好遇到了沈安。

    呯!

    沈安一棍打倒一个,然后径直走去。

    “是谁?”

    身后传来惨叫,前方有人在喊。

    灯火映照的陈家上空看着很是绚丽,可此刻那些光影中却多了人影幢幢。

    “打出去!打出去!”

    水榭的边上,此刻数十人围成一圈坐着,歌舞就在中间。

    陈协力就坐在榻上,身边有两个女子,看着很是舒坦。

    有人说道:“怕不是来讨债的吧?”

    众人不禁就笑了。

    陈协力笑骂道:“某家产无数,什么欠债?只有别人欠某的债,某哪里会欠人的钱财?”

    大家一阵欢笑。

    “今日……”

    陈协力抚须开口,就看到一个黑影冲了进来,不禁就骂道:“哪个粪坑里爬出来的……呃……”

    这个黑影扑倒在地上,再抬头时,陈协力认出了是自家的管家。管家随即晕倒。

    “哪来的贼子?”

    他霍然起身,竟然有些身手矫健的意思。

    “拿刀来!”

    众人纷纷聚拢在他的身边,有人笑道:“老陈你这是惹了哪路的贼子?竟然晚上打上门来了。”

    “就是,莫不是你睡了谁家的娘子,被人找上门来了?”

    “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意态闲适,压根就没有半点恐慌。

    “好热闹啊!”

    黑暗中走出来一人。

    “弄死他!”

    陈协力大喝一声,身后的仆役们就冲了过去。

    可有人却止步了。

    “是沈安!”

    瞬间在场的人人人变色。

    “是沈安!”

    有一个宾客惊呼道。

    陈协力缓缓走出来,拱手道:“不知沈郡公大晚上的来陈家何事?”

    沈安看着这些人,问道:“都知道今晚来此是为何吗?”

    众人都下意识的点头。

    一个男子点头后就笑道:“某家中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他冲着沈安拱手,却忘记了和主人陈协力告辞。

    他缓缓走过去,在经过沈安身边时,那笑容看着都要崩了。

    “沈郡公,某……啊!”

    没有任何征兆,沈安突然一棍子抽打在男子的肩头。

    锁骨断裂的声音才传来,沈安拎着棍子就冲了过去。

    那些人都在尖叫着,陈协力却喊道:“他就一个人,咱们人多……”

    是啊!

    沈安竟然是一个人来的?

    那……咱们暴打他一顿如何?

    “他私自闯进来,打了无罪!”

    陈协力此刻已经把肠子都悔青了,但却没有退路,只能强硬。

    沈安能打上门来,就说明下毒的事儿暴露了。

    给沈安的娘子下毒……

    陈协力觉得自己不死也得半死,所以还是赶紧逃吧。

    他慷慨激昂的叫喊着,可却在步步后退。

    “人多?”

    沈安止步,杵着棍子看着四周。

    “出来!”

    周围缓缓传来脚步声。

    那些冲上来的宾客闻声止步,有人看向左右。

    乡兵们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此刻这里寂静,外面的惨叫声才能清晰听到。

    惨叫声四处都有,那么这些乡兵为啥刚才没在就很清楚了。

    他们刚才在四周清剿。

    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解除了陈家的反抗。

    “他们是邙山军!”

    传闻中邙山军披黑甲,上阵杀敌宛如厉鬼。

    现在他们看到的是便衣状态的邙山军。

    “某错了……”

    一个男子跪下喊道:“某只是来喝酒的……”

    沈安狞笑道:“今日有人给沈家的厨房下毒……”

    他并未说对方下毒要害谁,这便是要下狠手的意思。

    有人下毒要毒死我一家子,我反击有错吗?

    没错!

    电光火石间,陈协力喊道:“这是污蔑!”

    他转身就跑,可乡兵们早已围住了这里。

    “来人呐!”

    他绕着包围圈在跑。

    “救命呐!”

    “沈安要杀人了!”

    “……”

    凄厉的喊声回荡在耳畔,沈安缓缓走过去。

    陈协力步步后退,喘息着,举手喊道:“某……不是某!”

    “某并未问你啊!”沈安笑道:“你竟然就说什么不是你。”

    这是不打自招了。

    沈安笑吟吟的逼近,陈协力步步后退……

    “某错了。”陈协力跪了。

    他抬头道:“是有人在指使某,是……是……”

    沈安走来,近前后,陈协力突然暴起。

    “一起去死吧!”

    他竟然摸出了一把小刀,顺势就往沈安的小腹捅去。

    沈安没动,冷冰冰的看着他。

    陈协力不禁大喜,喊道:“弄死你!”

    他奋力捅刺过去。

    小刀顺利的捅进了沈安的衣裳,然后……

    叮!

    啪!

    陈协力觉得小刀像是捅到了铁板,然后折断。

    “你……”

    这是什么武艺?

    刀枪不入吗?

    这是陈协力最后的一个念头。

    木棍挥动……

    啪!

    “动手!”

    沈安的脸上全是血迹,他退后一步,乡兵们蜂拥而上。

    “救命!”

    “沈县公饶命!”

    “啊……”

    夜空之上光影闪动,外面的人面面相觑。

    “这是要灭门吗?”

    “不只是灭门,今日陈家来了许多客人,这些客人怕是也难逃毒手啊!”

    “……”

    里面还在惨叫时,消息已经传到了宫中。

    赵曙今日从沈家回来后就一直在唏嘘不已,高滔滔知道他在想什么,大抵就是回想起了当年他们夫妇在郡王府的日子。

    那时候他们刚生下了孩子,对未来却感到迷茫,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

    曾经的皇子候选人,一下变成了个郡王府里的普通宗室子,这个巨大的落差让人崩溃。而外界的一些闲言碎语更是火上浇油。

    此刻想起那个时候,自然是感慨颇多。

    高滔滔叫人弄了酒菜,陪着赵曙慢慢的看着夕阳落下,夜晚来临。

    夫妻俩说着当年的事,温情满满。

    “我最近的脾气好了许多,看来这病情是好了。”

    赵曙最近的状态真的不错,哪怕偶尔有些头皮发麻,旋即就好了。

    高滔滔笑道:“是呢,宫中的人现在看到您都敢笑了。”

    以前的赵曙性子不好,宫中人都怕他。

    现在竟然能笑了,这是个好现象啊!

    赵曙仔细想了想,没想到谁对自己笑过。

    陈忠珩在边上察言观色,说道:“官家,昨日任守忠就笑了。”

    任守忠一直在盯着这边的位置,大抵是想寻机给自己换个地方。陈忠珩感觉到了,就给他下了烂药。

    果然,赵曙冷冷的道:“那是娘娘那边的人,他冲着朕笑什么?”

    他差点说了轻浮,可想到任守忠是曹太后的人,就忍住了。

    “官家!”

    外面有人在探头探脑的,陈忠珩出去把他带了进来。

    “何事?”

    一般晚上基本上是没事的,赵曙除去继续琢磨这个大宋之外,也可以听听歌,看看舞蹈什么的。

    但和宫外的汴梁比起来,宫中的娱乐手段真的让人看不上。

    内侍进来说道:“官家,皇城司的人来报,说是沈安带着一百余乡兵动手了……”

    顿时惬意消散了。

    赵曙觉得后脑勺那里在发麻,“谁?”

    “陈协力。”

    “陈协力是谁?”

    赵曙觉得后脑勺开始发烫,心脏那里就就像是过度兴奋般的那种反应,焦躁不安,且疲惫。

    “陈协力是汴梁的豪商,原先在暗香初立时想吞并……”

    “废话太多……”赵曙抬头,竟然生出了些戾气来。

    内侍被吓住了,跪在地上说道:“说是陈协力让人去沈家下毒,想毒死他一家子。正好今夜陈协力叫了许多豪绅去喝酒。沈安带着乡兵进去,里面全是惨叫,没停过。皇城司的人说估摸着有人被打死了。”

    “下毒?”

    赵曙闭上眼睛,“数年前的恩怨,沈安不会想着到今日去解决……”

    陈忠珩冒险道:“官家,臣知道沈安的性子。今日他家毛豆出生,他不会想见血。此刻动手,定然是忍无可忍了。”

    “对。”

    赵曙看了陈忠珩一眼,说道:“门外跪着去。”

    “是。”

    为嘛?

    陈忠珩带着不解去了殿外跪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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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6章 撂挑子,君臣出手(为新盟主‘流云不改’加更)

    张八年来了。

    “死人了?”

    赵曙看着木然。

    张八年低头,“是。”

    “死了几个?”

    “五个。”

    赵曙叹道:“朕知道他愤怒生气,打断腿也就罢了,竟然打死了人。打死人也还能想办法,可竟然打死了五人,这是要干什么?”

    “这是要干什么?”

    他奋力把茶杯砸了出去。

    呯!

    茶杯在张八年的下巴那里粉碎落下,下巴安然无恙。

    张八年有一个钢铁下巴,可却有些郁闷。

    这事儿您是在骂沈安吧?

    您骂他就骂他,干嘛冲着臣下手呢?

    高滔滔劝道:“有人下毒,那沈安定然是要发狂的,那个……他没动刀子吧?”

    张八年冷冷的道:“没有,全是木棍。”

    高滔滔松了一口气,“这就还知道分寸。若是动了刀子,此事可就没法办了。”

    动刀子性子就不同了,那些人会疯狂的弹劾沈安,至少会把邙山军给弄掉。

    “已经无法收拾了。”

    赵曙说道:“他那些功劳是不少,可此次死了五人,怎么够?汴梁啊!京城之中出现这等事,他的功劳不够!”

    高滔滔有些纠结的道:“臣妾倒是没什么,只是担心大郎会犯错。”

    是啊!

    赵曙想到这个就吩咐道:“告诉皇子,这几日不许他出宫。”

    不然他担心儿子会去干出些让他没法收场的事。

    这些年轻人怎么就那么冲动呢?

    “张八年!”

    “臣在。”

    “罢了。”

    赵曙目光幽深,“无事。”

    张八年出去,陈忠珩跪在那里,见他出来就低声道:“明日要热闹了。”

    是啊!

    免役钱才将开了个好头,沈安一下子就把事情弄复杂了。

    那些人会卷土重来,会倾尽全力去颠覆新政。

    哎!

    冲动是魔鬼啊!

    这一夜汴梁城中多了不少行人,许多人家多了访客,灯光很晚才熄灭。

    第二天一大早,沈安看了妻儿后,就去了前院。

    “此事有些麻烦。”

    王雱已经来了。

    “没什么麻烦。”沈安打个哈欠,昨晚他带着芋头睡,儿子很是闹腾,没睡好。

    “今日朝中弹劾你的人会很多。”王雱钦佩的道:“某本以为你会直接打断他们的腿,谁知道你竟然打死了五人,昨夜有人在叫嚣,说你死定了。”

    对于比自己狠的人,王雱总是多一些敬意。

    “死不了。”沈安眼睛发涩,恨不能马上倒下睡一觉。

    “朝中会很热闹。”

    王雱再次说道。

    沈安点头,“会有许多人弹劾……”

    “你不怕?”沈安看着就是一副想睡觉的模样,王雱不禁赞道:“你这个胆子确实是够大。”

    “和胆子没关系。”

    沈安依旧是笃定的模样。

    “吕诲会发疯。”

    沈安嗯了一声,靠在椅背上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如何了?”

    折克行急匆匆的赶来了,进来见沈安靠着在睡觉,不禁为之绝倒。

    “竟然这般淡定?某不如。”

    ……

    吕诲要发狂了。

    兴奋欲狂啊!

    昨夜他得知沈安杀了五人的消息后,一宿没睡,写了一份言辞激烈的奏疏,后来想想就把奏疏丢下了。

    老夫要亲自来弹劾他。

    今日许多臣子求见,赵曙差不多都答应了。

    于是等大伙儿到齐时,殿内看着满满当当的,很是热闹。

    “陛下,臣弹劾沈安……”

    “臣弹劾沈安杀人。”

    吕诲目光炯炯的道:“有人说陈协力下毒,姑且不论此事真假,沈安不但弄死了陈协力,还弄死了在陈家赴宴的四人,这是无故杀人!”

    “那些人何辜?”

    吕诲慷慨激昂的看着群臣,那份奏疏上的内容都被他忘记了。

    因为他有更激烈的法子。

    “那人下毒。”

    王安石冷冷的道,“下毒要毒杀他全家,这等行径,你吕诲可能忍?”

    这等事儿没谁能忍。

    吕诲挥手道:“若是老夫,老夫会忍下来,随后报官。”

    咱们一切按律法办事,这话可有漏洞?

    王安石是用君子的手法去和吕诲争执,自然不是对手。

    “沈安立功不少。”

    王安石直接撕破脸,用惯例来回击。

    “他的功劳是不少,比如说此次北上,一战击退了辽人。”

    吕诲冷笑道:“可够吗?五条人命,可够吗?陛下,臣算过以往沈安抵消功劳的断腿数目……”

    这个……用打断人的腿来抵消功劳,这等事儿暗地里说就是了,明着说出来,看看修起居注唐仁吧,那厮正在记录呢!

    以后的史书上该怎么写啊!

    有些羞耻的情绪在殿内蔓延。

    “不够!”吕诲怒吼道:“老夫昨夜计算了一宿,沈安所有的功劳都算进去了,就是不够,差,至少差发配到沙门岛去的功劳。”

    去沙门岛吧。

    殿内的气氛有些沉郁。

    ……

    “别担心,他们会出头的。”

    沈家,沈安擦去嘴角的口水,自信的道:“官家会出头,宰辅们也会出头,某定然无事,都安心吧,那个遵道,你去哪?”

    “你说没事,那某去寻些酒来喝。”

    “喝酒可以,不许喝酒精。”

    沈安有些头痛。

    “知道了。”

    折克行对沈家太熟了,没一会儿就摸了一坛子酒来,却是烈酒。

    王雱摇摇头,他也不喜欢白天喝酒,“官家他们为何会出头?也不好出头。”

    “你没弄清他们的心思。”沈安淡淡的道:“某立功无数为了谁?为的是大宋。大宋出了问题,谁最头疼?帝王将相。某无数次帮助他们解决了麻烦,他们欠某的。某就是想让他们知道,若是某走了,那是大宋的损失,那是他们的损失。”

    “昨夜你动手不是冲动?”王雱有些惊讶。

    “是也不是。”沈安笑了笑,很是平静,“若是要弄死陈协力,某有多种办法,保证能让他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个世间。可此次免役法,你们没注意吗?宰辅们有些偷懒了。”

    “什么意思?”王雱开始回忆免役法的经过。

    “此次大王提出了免役法,据理力争的是他,去祥符的是他和子瞻……”

    王雱突然想通了这件事,“吕诲等人疯狂弹劾的时候,宰辅们只是口头驳斥,推动此事的终究还是这些人。朝堂上的君臣却有些看着的意思。于是你就想让他们动动?”

    免役法是赵顼提议,一力坚持,沈安等人协助。

    而赵曙和宰辅们对此出力不算多。

    在沈安看来,他们就像是在看戏,看几个年轻人在演戏。

    这样不好!

    沈安不舒服,觉得那群老狐狸太云淡风轻了些,于是昨夜就大开杀戒,把难题抛给他们。

    沈安点头,打盹之后他渐渐的清醒了,“总得让他们出把力,让他们别想着和那些人合舟共济,不说翻脸,至少要敢于顶着他们干。”

    “若是他们不肯呢?”王雱沉声道:“那你可准备好了发配……”

    若是赵曙他们依旧袖手旁观,昨夜沈安杀人的事儿就会被追究,随后大宋的几个‘风水宝地’就可以任他挑选了。比如说琼州、沙门岛……

    “发配?”

    沈安笑了笑,眸色深沉,“商船队回来了,知道吗?”

    “朝中没消息啊!”

    王雱不禁一惊,问道:“他们此行可赚钱了吗?”

    沈安摇头,“某只知道他们已经快到汴梁了,船上欢笑不停……”

    那就是发财了啊!

    王雱不禁振奋的道:“安北兄,商船队挣钱了,此后水军扩编再无悬念。”

    “没错。”沈安笑道:“大宋水军要起来了。”

    大宋水军一旦扩张,不管是用于北方海域的袭扰或是登陆作战,还是用于远海威慑,扩张大宋的影响力,作用比陆军的还大。

    这才是沈安最看重的。

    “他们挣钱了,就是某的功劳。”沈安讥诮的道:“不管吕诲他们如何弹劾,当商船队进了汴梁时,这一切都将会烟消云散,某很期待看到他那张脸。”

    ……

    “……这是对律法的蔑视和侮辱!不可容忍!”

    “若是不严惩沈安,臣是否也能动手打杀了人?”

    吕诲咄咄逼人的问道。

    这是最后一招,堪称是绝杀。

    不能开先例啊!

    王安石面色冷峻。

    没法了啊!

    就在此时,韩琦走了出来,说道:“陛下,臣上次在北方击退了辽人,也有些功劳,臣愿意送给沈安。”

    什么?

    “功劳岂能送给他人?”

    吕诲怒了。

    你韩琦这是在耍流氓啊!

    司马光目光一冷,准备出班。

    曾公亮走了出来。

    “陛下,臣愚笨,可这些年却多多少少也有些微功,愿意送给沈安。”

    这是什么意思?

    吕诲冷笑着,鼻息咻咻。

    包拯出班,“陛下,沈安这个孩子臣是看着他长大的,若说忠心,满朝文武怕是谁都比不过他……”

    这个纯属是不要脸!

    “他自家的妻儿差点被人毒死……陛下,换做是臣,同样也会动手。”

    包拯缓缓环视一周,目光俾睨。

    怎地?

    老夫就这么说了!

    谁要出来和老夫对喷一番?

    吕诲不禁眸子一缩。

    宰辅们竟然都在为沈安开脱,而且用自己的功劳为沈安抵罪的话都说出来了,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宰辅们今日绝对不会允许沈安被处置。

    “荒谬!”

    吕诲厉喝道:“这等话臣饱阅史书也未曾听闻,荒谬之极!”

    他和司马光都不时看一眼赵曙,现在他们就指望着赵曙能秉公办事。

    赵曙淡淡的道:“昨日谁在沈安家吃饭了?”

    韩琦微笑,包拯握拳……

    昨日他们在沈安家吃饭,而有人下毒……这人是想毒死谁?

    沈安一家子?

    怕不止吧?

    弄不好还有咱们!

    官家这才是一击绝杀啊!

    韩琦出班道:“陛下,昨日臣等在沈家吃饭,后来想起此事都后怕不已。臣以为,那人不只是想毒杀沈安一家,更是想把臣等都弄死……如此……”

    “还有陛下。”包拯说道:“昨日若非是有急事,陛下怕是也会在沈家吃饭。”

    曾公亮说道:“若是如此……大宋危矣!”

    尼玛君臣都被毒死了,这个大宋还玩什么?

    “大王昨日也在。”

    韩琦补了一击。

    这是君臣之间默契的一击。

    吕诲傻眼。

    司马光悄然回去,眸色晦暗。

    那人哪里敢冲着你们君臣下毒,分明就是诬陷。

    不过那是沈家,自然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君臣集体不要脸,一下就击溃了吕诲他们精心谋划的反击。

    赵曙微微一笑,觉得这等事儿当真是让人心情愉悦啊!

    “陛下,出海的船队回来了。”

    ……

    感谢土豪。九十五个盟主了,看样子百盟有戏。(≧?≦)/

第1297章 眼红的汴梁商人,害怕的大食商人

    “看看去。”

    这是大宋第一支大规模出海的船队,寄托着君臣的希望。

    ——大宋应当用两条腿走路,一条在陆地,一条在海洋。

    沈安的这个表述开始不被人瞩目,后来随着水军压制住了交趾人之后,渐渐被人重视。

    包拯和王安石走在一起,王安石想起了自己不断修改的万言书,有些感慨的道:“当初安北说大宋该看向大海,支持者并不多,直至水军在西南让交趾人焦头烂额,西南借此平安,这才引发了重视。此次商船队大规模出海,这便是另一种尝试,若是能成,这便是另一条路子。”

    包拯做过三司使,所以深知贸易对于国家财政的好处,“那些人都是鼠目寸光之辈,大食人从海贸里赚取了无数钱财,为何让他们赚了去?难道大宋没有海船?没有水军?”

    “看吧,此次若是赚的盆满钵满,那些人要眼红了。”

    君臣急匆匆的出门,一路到了水门处。

    看守水门的将领行礼,赵曙说道:“让他们进来。”

    这类似于一个仪式,让赵曙检验这支商船队。

    “进城!”

    船队缓缓入城……

    商人们换上了新衣裳,有人甚至还涂脂抹粉。

    船工们使出了浑身解数,恨不能把船直接弄到陆地上去航行。

    一个个箱子就摆放在甲板上,箱子都打开着,露出了里面的货物。

    “金子……那是银子……”

    “好多香料啊!”

    “那是犀牛角!”

    “好大的象牙!”

    “那是什么?”

    “龙涎香!是龙涎香!”

    一个商人得意洋洋的冲着岸上的君臣拱手,喊道:“小人买了一箱子龙涎香回来,还请官家笑纳。”

    这是个聪明的家伙。

    龙涎香历来就数皇室的需求最大,当今官家也数次收购,所以他直接来个赠送。

    这便是来讨人情的。

    官家当然不会接受赠送,该是多少钱就多少钱。

    可人情落下了啊!

    不得不说,商人就是个利益的产物,任何事他们都能和利益挂钩。

    “那么多?得多少钱?”

    岸上有人在惊呼。

    那个商人大抵是意气风发了,所以高喊了一声,“此等香料,在海外很便宜!”

    岸上马上传来了一阵遗憾的叹息。

    有人说道:“这等好机会,我等为何没去?”

    当时杭州市舶司还传信汴梁,招募出海的商人。

    可大伙儿都有些谨慎,有人说这等大规模出海,弄不好会引发战争,到时候钱没赚到,人喂了大鱼,岂不冤枉?

    于是大家就等着。

    等啊等,如今船队回来了,带回来了无数值钱的货物。

    “我们都错了呀!”

    见到同行挣了大钱,汴梁的豪商们眼红的不行。

    “当初沈郡公说出海能挣大钱,可咱们竟然都没信。”

    “沈郡公主张大宋商人该出海,可他自己却没去。”

    “是啊!”

    “咦!那是什么?”

    一个大箱子摆在甲板上,里面金光四射。

    “那是黄金!”

    “好多黄金,这得有数千两吧。”

    木箱子的边上是个商人,他朗声道:“某受沈县公的委托……”

    “如今是沈郡公了。”有人在提醒他。

    商人讶然:“竟然是郡公了吗?这升爵也太快了吧。”

    他指着金子说道:“沈郡公交给船队一块水晶镜,真腊国主爱不释手,出了三千两金子收入囊中……”

    “三千两金子?”

    “算下来三万贯了。”

    “他就弄了一面镜子出海,竟然赚那么多?”

    众人不禁看向了跟在赵曙身后的沈安。

    沈安很是淡定,低声和赵顼说话,“不是某吹嘘,若是某带着船队出海,定然能用贸易为大宋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来……”

    此时的海外诸国还在蒙昧之中,沈安只需带着一支军队出海,身后的大宋源源不断的供给货物和补给,他保证能弄来一大块地盘。

    可现在的大宋的主要方向不在海外,而在于陆地。

    遥远的草原上,每年都会诞生一批批的凶悍部族,他们相互厮杀,一步步在觊觎着辽人的宝座。

    赵曙听到了这话,心中一动,就说道:“出海自然有水军。”

    呵呵!

    小子,你别想开溜!

    沈安当年和赵顼瞎扯淡时说过一番话,大体意思是,若是大宋没前途,哥就带着一家子出海了,到时候在海外寻个地方定居,带着一帮子人四处打劫,快活似神仙啊!

    赵曙想起了吕诲等人的攻击,想起了下毒手的陈协力。

    他看了韩琦一眼,韩琦点头。

    两人都知道,沈安昨夜是故意杀人,就是想丢个难题给他们。

    做事某去了,你们至少得看好后路吧?

    后路都看不好,这活我不干了,你们谁愿意干谁来!

    这小子用杀人来表态:哥不干了!

    所以君臣只能用不要脸把吕诲等人压制下去。

    而沈安刚才的这番话更是隐隐让赵曙有些担心。

    于是就有了他刚才的那句话。

    出海有水军!

    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陆地上吧。

    赵曙回身看了沈安一眼,觉得这小子真是个……你说福将吧,可他的许多观点发人深省。你说他有名臣的影子吧,这人一下就招惹了西夏和辽国的两个皇后。

    那可是萧观音和梁氏啊!

    幸而李谅祚去了,不然沈安还真要担心被西夏死士刺杀。

    韩琦和曾公亮说道:“这小子如今的胆子越发的大了,以前都是谨小慎微的,可如今却能和咱们较劲……”

    “这是长进了。”曾公亮说道:“从只能唯唯诺诺,到如今敢和咱们谈条件,这不是长进是什么?”

    “哎!老夫的儿子为何没这么出息的呢?”韩琦有些感慨。

    “你的种不好!”曾公亮毫不犹豫的就嘲讽了他。

    韩琦打个哈哈,飞快的踩了一脚。

    “嘶……”

    曾公亮脸都变绿了,他一边跺脚,一边骂道:“老匹夫……”,然后伸手在韩琦的肥腰上一拧……

    嘶……

    商船不断进来,船上的货物让汴梁百姓们啧啧称奇,一群大食商人聚在一起,面色惨白。

    “宋人回来了。”

    “他们带回来了无数货物。”

    “这不可怕,咱们依旧能供货给他们,只是价钱要压低些,会赚少一些。”

    大宋太大,需要无数货物,这支商船队带回来的远远不够。

    “可他们未来会如何?”

    “是啊!”

    “宋人的船厂里每日都不停在打造商船和战船,他们一旦决定要做什么,爆发出来的气势让人沮丧。我敢说,再过十年,大食在海上将会被宋人全面压制。”

    这种情况很可怕。

    “关键是宋人对我们的态度,若是他们不介意咱们继续在大宋挣钱,那什么都好说。”

    “此事……要不趁着宋皇在,咱们去试探一番?”

    “就怕见不到。”

    “喊一嗓子!”

    于是一群大食商人就慢慢的磨蹭到了大宋君臣的所在地外围,一个商人靠过去,刚张开嘴。

    “拿下!”

    人群中有皇城司的密谍,早就注意到了他们,当即有人扑倒了商人,然后熟练的用毛巾堵住他的嘴,得意的说道:“首功是某的了。”

    “他不是奸细!”

    那些大食商人都慌了,有人冲着赵曙喊道:“陛下,小人有话要说……”

    “陛下……”

    商人们齐声叫喊,成功的吸引了赵曙的注意力。

    “陛下,那是大食商人。”

    赵曙点头,“带一个过来。”

    有人过去,稍后带了一个大食商人过来。

    “尊敬的陛下。”

    商人行礼,看着很虔诚。

    “说话。”

    张八年盯着他,但凡有一丝异动,这群大食商人就别想活。

    商人抬头看了沈安一眼,说道:“尊敬的陛下,我们在大宋经商多年,大宋就是我们的第二故乡。但现在我们感受到了一些令人不安的气息……您知道的,我们往来于大海之上,为大宋带来了无数急需的货物,将大宋的货物运送到各方……”

    这是大食人的作用,也是他们发财的工具。

    赵曙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商人大喜,说道:“我们尊重大宋,但……我们需要赚取微薄的钱财去养家。此刻还行,可以后呢?以后大宋是否还允许卑微的我们继续经商?”

    赵曙微微皱眉,他身后的赵顼在飞快的低声解释着:“他们看到了大宋商船成功归来,还带回来了无数货物。而他们最畏惧的是大宋船厂里不断打造的船只……他们害怕大宋会不断挤压他们经商的机会,所以来试探。”

    原来是害怕自己的生意被大宋商人抢了吗?

    赵曙淡淡的道:“沈安。”

    “臣在。”

    沈安走到了前方。

    大食商人们目光复杂的看着他。

    就是这个人让大宋把目光开始转向大海,无数商船被打造出来,无数战船在大海上游弋。

    而且此人对大食并无好感,这个才是让人最头痛的事儿。

    希望宋皇别让他来管这事。

    大食商人们虔诚的祈祷着。

    他们从未如此的畏惧一个人。

    赵曙看了沈安一眼,“此事你们找他。”

    瞬间这些商人的心中就像是被赵曙丢了一块大石头,连喘息都吃力。

    让沈安来管这事,那还有我们的活路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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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8章 水军可为您荡平大海

    沈安看了这些大食商人一眼,说道:“是。臣回头就和他们商议。”

    “大宋乃礼仪之邦。”包拯义正言辞的道,“你不可胡来。”

    这个大胡子真是个好人啊!

    大食商人们感激的热泪盈眶,觉得包拯真是个好人。

    沈安低眉顺眼的道:“是,大宋和大食之间的友谊延绵多年,此后定然还会如此。”

    这个调子不错啊!

    商人们都欢喜了,恨不能扑上去亲包拯几口。

    可知道他们俩关系的宰辅们都在忍笑。

    等着看吧,什么友谊,沈安北对外就从未有过什么友谊。

    “那是谁?”

    最后的一艘船却是官船。

    一人站在甲板前方,见到君臣时郑重行礼。

    “是苏晏!”

    刚才还挂着虚假笑容的沈安欢喜的道:“是他回来了。”

    这个弟子去了杭州几年,虽然时有书信,可终究没法代替看到真人。

    官船缓缓靠岸,苏晏上了岸,很是稳当。

    沈安赞道:“陛下,久在船上的老船工们上岸后都会踉跄一下,可您看看苏晏,那脚步稳的,可见这几年他在杭州是如何的辛苦。”

    “是啊!”赵曙只是随便应付了一句。

    “您看看他……晒的发黑,可见在杭州那边日日在外奔波……”

    “是啊!”

    “您看……”

    沈安把苏晏夸成了花,等苏晏近前行礼后,他不禁唏嘘道:“果然是受苦了。”

    有人低声道:“好像比去杭州前白净了不少?”

    “谁说的?”

    沈安回身看去,却无人承认。

    看他的模样,分明就是准备找人拼命。

    有人嘀咕道:“护短这样的某从未见过。”

    “见过陛下。”

    “辛苦了。”

    赵曙看着苏晏,回想了一下当年的他,说道:“看着成熟了不少,可见外任才是磨砺人的最好途径。”

    包拯看了一眼司马光,说道:“官家此言甚是,只是有人却怯于外任,一直在汴梁厮混。”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把目光聚焦在司马光的身上。

    司马光在地方厮混了几年,开始是有他老爹罩着,后来是庞籍……

    庞籍进京,又拉了司马光一把,带着他进了汴梁。

    这么一位官员,在地方好像没啥可以夸耀的政绩吧?

    不,有。

    司马光在做丰城知县时,时间虽然很短,却政绩斐然,百姓夸赞……

    但这个所谓的政绩斐然,大多数人都没怎么在意。

    这种套路大家都玩过,不算高明。

    从此庞籍就把司马光拴在自己的裤腰带上,走到哪带到哪,堪称是保姆般的存在。

    所以包拯这话一出,大家对号入座,都看向了司马光。

    韩琦看了包拯一眼,知道这几日大家对沈安的攻击激怒了老包拯。因为他对那些小喽啰没啥兴趣,一直在隐忍,直至现在,用一番话给了司马光一记重击。

    不想做宰辅的官员不是好官员,可要做宰辅你得有资历,还得有本事。

    资历这一块怎么说呢,比较含糊。

    但包拯来了这么一番话,就是直截了当的表态了。

    ——老夫以为在地方没有资历,不,没有显赫资历和明显政绩的官员,没资格担任宰辅!

    卧槽!

    这是无差别打击啊!

    但凡官家认可了这话,以后多少人要在这个资格前抱憾止步?

    老包疯了吗?

    有人想驳斥,但仔细一想老包的履历,那当真是无懈可击啊!能甩司马光无数条街。

    众人都看着赵曙。

    赵曙淡淡的道:“再议。”

    此事搁置了,大好事啊!

    众人一阵轻松,可司马光却坐蜡了。

    包拯这话本来就是针对他来的,此后‘在地方没政绩’这个标签将会伴随着他一生。

    包拯,你好毒啊!

    这一刻大伙儿都不禁位置凛然。

    沈安被弹劾,包拯看似没啥大动作,大伙儿都有些纳闷。

    如今大动作来了,大家才知道,老包是想来个超大的动作。

    小喽啰动了有啥用?

    老夫不动手则以,一动手就直接弄司马光这个头领!

    哈哈哈哈!

    包拯突然笑了起来。

    这是得意的笑。

    司马光面色铁青,但却无法反驳。

    你在地方没啥政绩,怎么做宰辅?

    什么都不懂,你做什么宰辅?

    太毒了啊!

    沈安看了司马光一眼,只觉得心情愉悦之极,只是他觉得自己要稳重,所以才忍住没笑。

    “见过山长!”

    苏晏郑重跪下,这是拜师恩。

    “快起来。”

    沈安笑眯眯的把他拉起来,问道:“在那边可还好?”

    “好。”苏晏依旧踏实,“杭州是个好地方。”

    “赚了那么多?”

    这时前方一阵喧哗,众人看去,却是几个海商在得意的说着自己此行出海的收获,那些汴梁商人眼睛都红了。

    “不算多不算多,下次多带些货物出去,能赚的更多。”

    “某要去!”

    “怎么出海?”

    “哎!谁知道怎么出海贸易?”

    “好像要市舶司同意。”

    “市舶司在南方,某难道要跑去杭州报名?”

    “杭州市舶司的通判跟着来了。”

    赵曙见人潮往这边来了,就对苏晏说道:“京城豪商不少,可僧多粥少,此事要稳妥了做,否则激起事端,你功都成了过。”

    大伙儿都眼红了,想出海贸易,只是船就那么多,不可能人人满足,到时候闹起来怎么办?

    韩琦笑道:“有沈安在呢。”

    沈安岂会坐视自己的弟子被欺负?

    “是了。”赵曙笑道:“以前提及出海,汴梁豪商们都很谨慎,如今却人人争先,朕见了心中欢喜,想着市舶司的岁入会越来越多,这朝中的开支也能放开些手脚,皆大欢喜啊!”

    韩琦也欢喜的道:“大宋有许多地方需要钱粮投入,只是三司那边一直在叫苦,如今市舶司局面大好,想来这几年收入会年年攀升。手中有钱,臣这个首相才心中不慌,回头臣就写份奏疏,还请官家批准。”

    “大宋处处都要钱啊!”赵曙负手看着那些被挡在外面的商人,心中涌起了无尽的豪情。

    这便是大宋,朕统御下的大宋!

    它正如这阳光一样,渐渐灼热,终有一日,这个大宋将会光耀当世。

    “某要出海!”

    无数人在叫喊,有人说道:“官家,人人都想出海,这股子势头太盛,要压压才好啊!”

    “压什么?”赵曙说道:“这民心就如士气一般,可鼓不可泄。有市舶司在,他们自然会斟酌……朝中统筹即可。”

    “苏晏过去了。”

    “那小子竟然独自过去了,沈安也没管?”

    苏晏独自走向了那些商人,沈安在后面看着,赵顼提醒道:“苏晏可能镇住这等局面?若是镇不住,当着官家群臣出丑,以后他的仕途可就没了。”

    “他当然镇得住!”

    沈安笃定的道:“你可知道吗?当年在书院时,他第一个起床,最后一个睡觉,一直如此。”

    “很勤奋,但不能说明什么。”赵顼觉得沈安怕是过于乐观了。

    “他有自己的目标,在书院时他的目标是考中进士。而此刻他的目标就是让大宋的船只铺满整个大海……某看好他。”

    “出海之事朝中委托给了市舶司!”

    苏晏一句话就压住了所有的嘈杂。

    “这是立威。”沈安笑的很开心,“我说了算,所以你们都闭嘴。哈哈哈哈!”

    弟子如此,他真的很开心啊!

    周围安静了下来,只听到苏晏的声音。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为了利益而努力,这不可耻。”

    这是安抚。

    “这小子成长的很快啊!”赵顼有些惊讶。

    “人人都想出海贸易,可船就那么多,而且海外终究就那么大,大宋若是倾国而出,那些货物只会变成粪土,不值一文!”

    苏晏的话让商人们都在点头。

    物以稀为贵,当货物烂大街时,这个市场就算是被砸烂了。

    “所以每次出海市舶司会控制货物的数目,这便是僧多粥少。”

    “怎么办?”苏晏看着很是从容,赵曙赞道:“果然还是地方磨砺人,这个年轻人看来是历练出来了。”

    他发誓自己说这话时很专注,并未想影射谁。

    可司马光的脸都绿了。

    官家,你这是在讥讽臣吗?

    “地方确实是磨砺人。”

    他身边的王安石补了一刀。

    老王的性格……能有王雱这等偏激性子的儿子,他这个老子会是无害的?

    呵呵!

    前方的苏晏说道:“咱们不能砸了大宋的名声,对不对?”

    “对!”

    苏晏笑道:“所以要先看货,滥竽充数的自然没资格,而且还会被警告,几次之后,就剥夺了他参加海贸的权利。”

    “正该如此!”

    “不能让一人坏了大宋的口碑!”

    这年头信誉还是比较值钱的,所以苏晏的话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所以咱们会先看货物的成色,随后就是抽签。”

    大家都在等待着他的解决方案,如今方案出来了。

    “抽签?”

    赵曙讶然,然后笑道:“如此最是公正,无人可置喙。好。”

    他笑了笑,“朕今日出来看到了大宋海贸的前景,水军如何?”

    侧面的王驰过来禀告道:“陛下,水军护着船队一路出行,在靠近大食海域时撤回。”

    赵曙点头,知道此刻不能打草惊蛇。

    “在真腊时,真腊水军攻击船队,臣下令,一击而溃,真腊俯首!随后在真腊贸易出来遭遇海贼,水军一战灭敌……”

    他看着赵曙,认真的道:“陛下,只需一句话,水军可为您荡平大海!”

    瞬间赵曙就觉得热血奔涌。

    “好!”

第1299章 炸弹落地

    苏晏此行是奉命来述职,把杭州市舶司的情况给朝中的君臣说清楚。

    他随后跟着去了朝中。

    “……市舶司的收益今年会更高。”

    商船队的收益被算在了治平三年,所以苏晏说的自信满满。

    “市舶司不但不出铜钱,番商还会带着铜钱来交易。”

    这是个大成就。

    “大宋的铜钱不够用,多年来无数人为了寻找铜矿而奔波,可杯水车薪,朕亦无可奈何。”

    赵曙谈及铜钱,看向沈安的目光中就多了些释然,“后来朝中发了纸钞,虽然不多,可每年积累起来,却纾解了缺钱的困境。”

    这事儿沈安的功劳可不小。

    想到这里,赵曙就原谅了沈安昨夜的冲动。

    所谓冲动不过是掩饰罢了。

    沈安想撂挑子的想法他多多少少猜到了些。

    而用杀人来表态,这个也算是奇葩了。

    君臣用不要脸来破局,相对而言更奇葩。

    奇葩事儿奇葩解决,但赵曙却并非没有芥蒂。

    本来他想在以后寻机收拾沈安,可商船队一到,让他想起了沈安的许多好处,于是这事儿就算是过了。

    他看了沈安一眼,微微点头,“如今市舶司那边扎紧了口子,番商也无法换走铜钱……韩卿,三司那边今年可还闹钱荒?”

    大宋闹钱荒是老问题了,韩绛也深受其害。

    “陛下,大宋铜矿本就不多,而且冶炼困难,所以铜钱一直不够用。”韩绛看着有些纠结,“如今每年发的纸钞倒是帮助不小,可依旧不够用,甚至愈演愈烈……”

    “这是为何?”

    赵曙不解的道:“按理堵住了口子,加之发行了纸钞,钱荒该有缓解才是,为何会愈演愈烈?”

    韩绛有些茫然,“臣不知。”

    他有些羞愧,觉得作为三司使竟然不知道这个情况,真的是丢人啊!

    而且今日在场的臣子不少,其中有几个一直在觊觎着三司使的位置,已经在暗地里捅了他几刀。

    赵曙有些不满的道:“你不知,他不知,满朝臣子,谁知道?”

    官家发火了。

    不过想想也正常,这满朝官员竟然没有一个知道这个的,他还能指望谁?

    他想起了沈安。

    发行纸钞是沈安一力坚持的事儿,而且他小心谨慎的规划,让纸钞发行至今未出问题。

    这才是好臣子啊!

    这一刻赵曙忘记了君臣被沈安逼迫的恼怒,正准备问话,吕诲出班说道:“陛下,这天下财富有定数……”

    艹!

    这不是司马光的论点吗?

    司马光认为天下财富就那么多,你瞎折腾也就那么多。既然就那么多,我们还折腾个什么劲?大伙儿蹲着过日子吧。

    可司马光上次被沈安一通理论给打蒙了,按理该放弃这一套莫名其妙的理论了吧?

    沈安看了一眼司马光,那人依旧是君子般的木然。

    “天下财富何来的定数?”

    沈安出班质问道。

    吕诲见他出来,就冷笑道:“天下财富就那么多,不在官就在民。官府多了,百姓就少了……”

    “无知!”

    正在得意的吕诲被这一声断喝给惊了一下,皱眉道:“你懂什么?老夫……”

    “某懂什么?”沈安质问道:“某弄纸钞的时候你在哪?某弄出香露时你在哪?某成为大宋首富时你在哪?你懂什么?嗯?”

    这个……

    沈安玩钱能碾压你。

    “荒谬!”吕诲的扣帽子**又来了,“无知小儿,老夫当年经历的风雨比你多了无数,就你这样的无知小儿,只会蛊惑官家,最后遗臭万年!”

    这是他的攻击招数,大家都熟悉了。

    可沈安对此压根没在意,他说道:“大宋开国以来的岁入你可知道?”

    吕诲扣帽子是高手,但实务却一筹莫展,只是冷笑。

    “你不知道!”沈安轻蔑的道:“国朝初,岁入一千六百余万贯。天禧年间,岁入两千六百五十余万贯……嘉佑年间,岁入三千六百八十余万贯……如今更是不消说。这岁入在渐渐增加,定数何在?对了,你定然会说官府的多了,百姓的就少了。你可去民间看看,如今的百姓日子如何……比之国初时如何!”

    吕诲没想到他竟然会记得这么清楚,一时间无语。

    沈安却乘胜追击,喝问道:“市舶司岁入年年增加,定数何在?一堆土一文不值,可有人把它烧成了瓷器,瞬间身价百倍……定数何在?”

    吕诲额头见汗。

    “这汴梁城中的房价一年高过一年,定数何在?”

    “懂吗?”沈安问道。

    吕诲下意识的想点头,但却默然。

    点头之后,沈安后续定然有一大堆问题抛过来,到时候他回答不上来,那便是不懂装懂。

    这个面子不能丢啊!

    他很是惆怅。

    可沈安却鄙夷的道:“这不懂那不懂,敢问吕知杂,您懂什么?就懂给人发帽子吗?什么奸贼,什么佞臣……不懂,就闭嘴,可好?”

    这是莫大的羞辱。

    吕诲大怒,刚想喷,可沈安已经回身走了过去,拱手道:“陛下,大宋发展至今,钱荒乃是必然。”

    “哦,你说说。”

    吕诲脸色发红,浑身发抖,这是气急败坏了吧?

    赵曙见了也不搭理,让他更是想发狂。

    可大家此刻都准备听沈安分析大宋的钱荒原因,没人搭理他。

    连司马光都在看着沈安。

    “大宋岁入每年都在增长,而各行各业都在增长。增长了之后他们需要什么?钱!”

    “生意人越来越多,生意越来愈大……来往的钱需求很大。”

    钱荒在后世曾经成为一个课题,沈安略有耳闻,只算是耳闻,但足以在今日碾压一干君臣。

    “原先大宋铜钱外流,这是一个漏洞,如今被补住了。”

    “大宋每年都在铸币,每年都在发行纸钞,可和大宋各行各业蓬勃发展的进度比起来,远远不够!于是各行各业都会缺钱……缺钱很糟糕。”

    沈安最后说道:“实际上大宋钱荒不是问题。”

    赵曙正听得入神,见他突然不说了,就皱眉道:“你能解决?”

    “能。”

    沈安很是自信的说道:“在臣看来,大宋钱荒乃是几方面造成的,第一,大宋人有存钱的习惯,不管是豪商还是百姓,有钱就喜欢存在家里……臣敢说,若是把这些铜钱弄出来,钱荒的问题马上就能得到缓解。”

    “怎么弄出来?”吕诲冷笑道:“那些人的钱是辛辛苦苦挣来的,你难道要去抢吗?”

    在他看来,那些钱财就是私人的,哪怕赵曙都不能去夺取,否则这个天下就乱了。

    这是此刻大家的共识,所以人人点头。

    你怎么弄?

    赵曙期盼的看着沈安,他知道钱荒的危害,可却不知道解决之道。

    今日若是别的臣子说出这话,他就姑且听之,然后慢慢的分析琢磨。

    可沈安对金融有自己的独到见解,不但建言弄纸钞,他自家就是大宋首富,可见他赚钱的手段。

    这样人说自己对钱荒有办法,让他如何不重视!

    沈安微笑道:“其一,臣建议弄个钱庄。”

    “什么是钱庄?”韩琦不解。

    “钱庄就是可以存钱的地方,任何人都可以把钱存入钱庄里,随时都能取出来。”

    “没人会存钱在里面,你这是痴心妄想!”吕诲轻蔑的道:“本以为你会想出什么好办法,谁知道竟然是弄了个空中楼阁,陛下,这等蛊惑万万不可听信呐!”

    吕诲眼睛发红,一脸慷慨激昂的模样。

    若是不知道情况的人看到这个场景,一定会说沈安是奸贼,而他吕诲就是忠臣。

    奸臣忠臣,其实在许多时候只是一支笔的事儿。

    在浩瀚的历史中,无数人被几行墨字定下了一生的功过,但正确与否谁知道?

    前人功过后人说,可前人的功过也得看情况啊!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而那些胜利者……比如说后来反对新政的那批人,他们就是胜利者。他们UU小说的王安石、王雱等人,果真是那样的吗?

    赵曙看着沈安,仔细回想这个年轻人的过往。

    看似没谱,看似轻率。

    但每每能成事!

    这说明什么?

    说明沈安不是福将就是有真本事。

    这样的人和吕诲对比如何?

    赵曙看了一眼吕诲,觉得这位名相之后有些面目可憎,于是沉声道:“你准备怎么弄?”

    沈安说道:“臣想弄钱庄,不管是谁存钱进来都能有利息……”

    卧槽!

    吕诲身体摇晃了一下,“利息?为何要给利息?”

    存钱?不存在的。

    埋在自家最安全。

    所以大家都当沈安是在梦呓。

    可当他抛出了存钱给利息的好处后,就像是扔出了一枚炸弹,把朝堂炸翻了。

    “给利息?”韩琦抚须道:“老夫为相多年,先帝和官家宽厚,老夫家中的钱财却不少。钱财放在家里虽然不少,可却也不多。若是能有进项,那老夫第一个把钱存进去。”

    “可给了利息,钱庄靠什么挣钱?”曾公亮有些迷惑的道:“亏本买卖你沈安北自然是不会做的,可你想怎么挣钱?嘶……”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事儿,不禁看着沈安惊呼道:“你想放贷?”

    炸弹落地!

    轰!

    君臣被炸懵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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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0章 青苗法,赞同

    放贷在大宋不是新鲜事。

    大宋百姓,特别是农户,在高赋税的压榨之下,他们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一旦有些风吹草动,天灾**,他们马上就会变成贫民。

    没饭吃,要全家饿死的贫民。

    怎么办?

    什么不借钱,都特么快饿死人了,管逑什么高利贷,先借到钱把肚子填饱再说。

    于是高利贷应运而生。

    当初朝中不是没想过禁绝高利贷,可贫民太多了呀!

    一旦禁绝了高利贷,这些贫民遭遇困境时谁能去帮他们?

    没人会伸手,他们会成为乞丐流民,路边会时常看到冻饿而死的尸骸……

    在此刻,唯有高利贷能帮助他们,哪怕是饮鸩止渴也好,但活下去比什么都强。

    高利贷的利率吓人的高,月息五分只是寻常,还有更高的。

    这是城下之盟,不借钱你全家饿死,你怎么办?

    借吧!

    高利贷的收益是如此的丰厚,引得有些闲钱的富人都把钱交给‘钱头’,由钱头去放贷。

    那些权贵大多掺和了进来,但官方在看戏。

    后来王安石看不过眼了,于是就出台了个青苗法。

    青苗法的利息相对高利贷低了不少,本以为能解民之困,可让富户担保等各种偏差,加上下面执行的人各种上下其手,最终青苗法祸害了不少地方。

    沈安无数次想过怎么破解这个局面,在场的君臣也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可没办法啊!

    但此刻沈安的建议就像是炸弹般的,一下就把他们炸醒了。

    “钱庄谁来开?”韩绛在哆嗦,他觉得自己在见证一个问题被剥开的过程。

    “当然是朝中。”沈安觉得这个问题没有营养,“这个钱庄要吸纳百姓的铜钱,还有放贷,若是只此也就罢了,可这个钱庄会非常大……很大。”

    “有多大?”

    “到处都是。”

    哎!存钱了!

    沈安想起了后世银行里的场景……

    “数清楚,三万枚硬币啊!”

    “卧槽!那么多硬币,咱们得数到啥时候去?”

    沈安后世看到银行数过硬币,一群女营业员蹲在那里数,看着生无可恋般的绝望。

    而大宋主流货币是铜钱,想来遇到大额存单时,钱庄的人会发狂吧。

    “朝中开钱庄?”

    吕诲怒道:“朝中如何能开钱庄?那不是……”

    “为何不能开?”沈安反问道:“你可知道那些百姓举家饿死之前借贷的利息有多少吗?”

    吕诲摇头。

    “你当然不知道。”沈安冷笑道:“你乃名相之后,从小养尊处优,哪里知道百姓的艰难。那些百姓借贷的利息高达五分。你可知道在五分利之下,有谁能还得起吗?”

    “还不起!”

    沈安愤怒的在咆哮着,冲着吕诲在咆哮。

    “一旦借贷几乎就是破家,几无例外。百姓在受苦,你看到了吗?你听到了吗?”

    吕诲面色微冷。

    “你听不到,你听到了依旧当做是谁在梦呓,因为百姓于你这等人而言,就是猪狗!能提供钱粮的猪狗!”

    沈安指着他说道:“可在某的眼中,你等才是猪狗!不,猪狗不如的东西!”

    这些人在以后不断争执,从对新政的争执发展成了朋党之争,他们把国家和百姓抛在脑后,一心只想把对手置于死地……

    在他们的‘努力’下,新政成功的扑街了。

    最后他们在欢呼胜利。

    可大宋却在沉沦!

    谁在乎大宋的沉沦?

    王安石在乎。

    那些一心只想着振兴大宋的人在乎。

    只有他们不在乎!

    “放肆!”

    吕诲怒了,刚想冲过来,却被人抱住了。

    “放开老夫,老夫今日定然要他生死两难!”

    他奋力挣扎着,须发贲张,看着让人害怕。

    “吕知杂……”拉住他的人说道:“沈安可是杀了不少人的名将啊!”

    大佬,人沈安上阵厮杀多次,杀敌的数量大抵能吓尿你。

    就凭你这样的,上去不是给沈安送菜是什么?

    吕诲一下就清醒了。

    是啊!

    沈安甘愿和那些贼配军混在一起,如今的身手可是不得了。

    老夫上去不是找虐吗?

    他想清楚了此事的结局,不禁脊背汗湿。

    但人不能软弱啊!

    前面老夫都那么强硬,现在要是软弱了,会被大伙儿嘲笑。

    于是他准备再做个姿态就收兵。

    于是他喊道:“老夫今日和你拼了……”

    然后他奋力挣扎。

    就这么一下啊!

    可抱着他的那个官员手软了。

    但凡劝过架的人都知道,人一旦疯狂挣扎起来有多难控制,体力差的几下就撑不住了。

    那官员就撑不住了,而且吕诲刚才停了一下,他以为是醒悟了。

    你醒悟了就好啊!

    可谁知道吕诲还要来一下,于是就悲剧了。

    嗖的一下,吕诲就冲了过去。

    他也傻眼了。

    老夫怎么就冲过来了?

    他看到了沈安眼中的戏谑,那戏谑渐渐变成了狰狞。

    这小子绝对敢当朝动手。

    想起沈安曾经在朝堂上动手打人的丰功伟绩,吕诲后悔了。

    沈安举手,准备给他来一下。

    “好了!”

    关键时刻,赵曙发话了。

    而吕诲也及时来了个刹车,停在沈安身前两步开外。

    好险啊!

    沈安冲着他狞笑了一下,那股子沙场煞气一下就笼罩住了吕诲。

    吕诲面色发白,顾不得什么面子,快速后退。

    直至退到后面,他才松了一口气。

    赵曙看了他一眼,然后问道:“钱庄的章程可有?”

    包拯说道:“陛下,此事涉及机密……若是被人提前得知,会不会弄出些东西来?”

    这等事儿不是不可能,而是非常有可能。

    包拯看了吕诲等人一眼,那股子不信任溢于言表。

    党争终于成型了啊!

    沈安见了并未遗憾。

    在他看来,要从既得利益者们的身上割肉,不斗争是不可能的。

    斗争就要抱团,抱团就是党争。

    来了好啊!

    他心中欢喜,觉得这样的局面最好不过了。

    “陛下,所谓钱庄,就是利用利息来吸引百姓存钱,百姓得了好处。而钱庄拿到这些钱之后,可以放贷……比如说商人差钱的,以往只能去借高利贷。那来钱庄如何?咱们给出的利率比高利贷低,而且信誉有保证,不会坑人。这样的钱庄,谁会不来?”

    说到这个,沈安不禁神采飞扬。

    “百姓有利息,朝中有了钱财去放贷,缺钱的人能用更低的利息借到钱,陛下,诸位,这样的钱庄,能不能开?!”

    “此事老夫觉着能行。”韩琦率先表态,他对沈安微微颔首,以示赞赏,“高利贷诟病颇多,不但让百姓破家,更是土地兼并的主因。以前朝中不是没想过抑制高利贷,可朝中也缺钱啊!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陛下,沈安的这个建言好,一箭三雕,好啊!”

    曾公亮赞道:“臣看可以试试。”

    赵曙不禁就笑了起来。

    从免役法之后,君臣都学会了一招:有新兴事物出现时,咱们若是没把握,那就先试试。

    所谓试试,就是寻个地方做试点,成功就顺势铺开,不成功也能避免更大的损失,总结教训从头来过。

    包拯是前任三司使,他很认真的道:“陛下,臣以为此事有极大的可能会成功。”

    他看了吕诲一眼,眉间多了不屑,“大宋缺钱,民间有钱,只要能把钱给引出来,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此事,臣赞同。”

    王安石一直在思索怎么解决民间的疾苦,出班后,一番话让人感到了振奋。

    “陛下,民间长久以来,每到青黄不接时,那日子就过不下去了。臣想过许多法子,原先还想过各地官府主持,百姓缺钱的就借贷给他们,利息低一些,这样百姓就能渡过难关……”

    这不就是以后青苗法的雏形吗?

    老王还是想到了这个啊!

    沈安暗自佩服着,但对于青苗法他并不看好。

    “可臣想来想去,却发现了一个问题。”王安石看着很痛苦,“臣原先想利息最多两分,可地方官吏会不会趁火打劫?弄成了三分四分甚至是十分?臣以为很有可能。如此良法就变成了害民之法……”

    老王竟然想通了?

    沈安不禁笑了。

    这可是蝴蝶的翅膀了吧?

    “吏治不清,则此法不可行。”王安石看来对此很清醒。

    赵曙赞道:“王卿此言甚是。”,他对沈安说道:“此事如何施行?”

    沈安说道:“钱庄是大宋钱庄,可由三司单独管辖,地方官吏不得干涉,这是必须的。”

    历史上的青苗法实施后,就变成了地方官吏敛财和搞政绩的工具,惨不忍睹。

    赵曙点头。

    “其次便是贷款不设限,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沈安深知下指标的坏处,所以很清醒,“钱庄下去之后,只负责收钱存入,以及贷款。唯一有一条,就是地方官员有义务提供贷款人的消息。”

    否则骗贷频繁发生,这事儿可就没法办了。

    “最后就是利率要低,要让百姓不至于倾家荡产!”沈安拱手道:“陛下,大宋百姓如今比以前好了不少,可若是遭遇了天灾**,依旧会破家。所以臣请行钱庄之法。”

    这又是新法!

    沈安竟然不托言钱庄,而是冠以新法之名。

    这是什么?

    这是宣战!

    赵曙不禁精神一振,说道:“此事你与韩卿多多商议,做好了准备报于朕知晓。”

    这就是同意了。

    沈安大喜过望,说道:“是。”

    这些年的经商经历和朝堂经历,让他对大宋的情况很是了解。

    再加上前世的耳闻目睹,让他有信心把这个钱庄弄成功。

    而且钱庄一旦取得成功,后续多种好处将会一一显现。那时候的大宋……

    那时候大宋就能用金融手段去搅动风云,不流血的战争成为可能。

    他回身,看着殿外的阳光,微微一笑。

    这个大宋,真的让人欢喜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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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1章 唐仁升官,沈安指点

    官家同意了钱庄之事,吕诲等人大抵是备受煎熬。

    可你能怎么反对?

    不该让百姓存钱进来?

    这个理由不成立,包拯会跳出来把他们喷成渣渣。

    那么就是不该放贷?

    扯淡!

    大宋上到权贵,下到有余钱的富户,许多人都在放贷。

    放贷好啊!

    利息那么高,比做生意挣钱来得快。

    古今中外,无人不想挣快钱,于是高利贷就成了大宋的一个痼疾。

    所以沈安提出钱庄之事后,吕诲等人只能退避三舍,然后在边上冷笑。

    “此事谁主持?”赵曙看向了韩绛。

    三司管钱,这事儿该他们管。

    可韩绛却苦笑道:“陛下,臣愿意管,可……”

    他看着沈安说道:“此事看似简单,内里却涉及巨万钱财,若是稍有疏漏,那便是弥天大祸……沈安挣钱的能力大宋无双,后来更是弄了纸钞……陛下,纸钞如今供不应求,臣几次想增发,可沈安都不同意,这便是定力啊!主持钱庄之人必须有定力,臣以为非沈安莫属。”

    这个韩绛啊!

    赵曙觉得有些好笑。

    堂堂三司使竟然说自己在理财方面比不上沈安,这个算是蠢笨还是坦诚?

    不过他想起了自己说过的话,也就释然了。

    ——沈安可为三司使!

    是啊!

    若非是太过年轻,他现在就想任命沈安为三司使。

    如此,想来大宋的财政会井井有条,会渐渐改善。

    只是沈安的新东西隔三差五出现,若是他任职三司使,会不会把朕给气死?

    赵曙笑了笑,说道:“此事重大,沈安……”

    “陛下。”

    沈安走了出来,说道:“陛下,臣子年幼……”

    毛豆还小,沈安每天都要带一阵子。

    若是去主持钱庄的话,千头万绪,他怕自己没时间带娃了。

    “钱庄之事千头万绪,臣性子不大好,怕到时候会动手打人……”

    这个不要脸的。

    先是说要在家带娃,然后又说麻烦事儿我不想管。

    赵曙心中恼怒,问道;“那谁管?”

    “臣愿意管,只是……”沈安很纠结的道:“要不给臣一个帮手?”

    赵曙目光转动,“你想要谁去帮你?”

    沈安看向了边上的唐仁。

    唐仁抬头,正好看到沈安的目光。

    这是啥意思?

    他最近成功的用马屁收获了官家的好感,正准备再接再厉……

    “陛下,臣觉着唐仁还不错。”

    “无耻!”

    吕诲暴怒道:“这是在借机给自己的人求官!陛下,这等无耻之人,当驱出朝堂……”

    唐仁的履历很丰富,但却没有理财的经历,你沈安从三司里寻一个理财好手来帮你也行啊!为啥要用自己人?

    这就是情弊。

    赵曙看了一眼唐仁,他有些舍不得这个把马屁拍的如此真诚的家伙。

    “陛下,唐仁跟着臣学了不少东西,理财就是其中之一。”沈安不知廉耻的在为唐仁编造履历。

    这不对啊!

    唐仁心想咱好像没学过吧?

    不过不能砸锅,所以他很是诚恳的道:“是啊!陛下,臣跟着沈郡公学了许多东西,其中就有理财。臣这才知道,沈郡公理财之能,当真是冠绝天下,臣只是学了些微末的东西,就觉着浩瀚无边,让人忍不住想丢下凡俗之事,一心去做学问……”

    “咳咳!”

    赵曙打断了他的马屁,说道:“既然如此,唐仁就去三司吧,可为三司度支判官。”

    这从修起居注到三司度支判官,看似不算升职,可在场的都是大佬,王安石自己还做过三司判官,闻言都点头微笑。

    修起居注是在官家的身边受教育,也算是接触高层政治的一个途径。一般情况下,帝王只会任命两种人担任此职。

    一是帝王喜欢的人,这个没法,喜欢这个臣子,那就把他弄到身边来每天朝夕相处。

    二就是帝王看好的人,把他拎到身边来指点,为以后重用打下基础。

    所以修起居注这个不打眼的职位广受欢迎,就是因为这两个原因。

    修起居注是务虚,而度支判官是务实。

    唐仁从修起居注调到三司担任度支判官,这就是从务虚走向务实,是很坚实的一步,为以后打下基础的一步。

    “是。”

    唐仁出来谢恩。

    他知道这是自己宦途的重要一步,走好了,以后就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多谢您了。

    在转身的时候,他冲着沈安拱手。

    沈安笑了笑。

    这是他希望的局面。

    革新需要中坚力量,而最好的中坚力量就是懂革新的官员。

    以后老王的麾下一堆官员,可有多少是真心实意为了新政而来的?有多少是来投机的?

    泥沙俱下的结果就是误人误己。

    而沈安却不同,他在小心谨慎的看着周围的人,观察许久后,才会把那些可用的人拉拢过来,然后一一调教。

    唐仁就是其中之一,被沈安调教的算是出师了。

    随后朝会散去。

    沈安扶着包拯走在中间,包拯说道:“此事你要抓紧,免得有小人在中间作祟……到时候抢先一步弄了钱庄出来怎么办?”

    包拯的声音不小,吕诲等人听到了不禁暗自恼怒。

    这是在公然叫嚣啊!

    ——若是外面有人提前弄了钱庄,那就是你们这些人搞出来的。

    这个指控很严重,是对人品的打击。

    而大宋……不,从很久以前开始,人品就是士大夫们立身处世的根基。

    人品不行,自然会遭到大家的唾弃。

    沈安说道:“您放心,若是说到理财,谁来了某都不怕,任凭他们抄袭,任凭他们背后捅刀子,某依旧闲庭信步,无畏无惧。”

    “好!”

    包拯得意的冲着前方回头的韩琦说道:“韩相以为如何?”

    这是显摆。

    我家小子这般了得,你韩琦的子孙可有这般厉害的吗?

    韩琦眼中有艳羡之色,然后说道:“老夫今日腿脚不便,为何无人来搀扶呢?”

    韩琦在许多时候表现的很豁达,现在就是如此。

    他自我调侃,也是在对包拯和沈安之间的关系表示了羡慕。

    “韩相……”

    曾公亮侧身道:“要不老夫来扶你?”

    这是调侃韩琦的身体不好。

    韩琦马上就挺直了身体,斜睨着他道:“试试?”

    曾公亮最近很是锻炼了一番,挑眉道,“来。”。

    这是首相和次相之间的战争,旁人赶紧退到了边上。

    韩琦看着曾公亮,曾公亮缓步靠近,伸手托住了韩琦的肘部……

    韩琦身体一个倾斜……

    曾公亮只觉得一座大山迎面而来,他的手臂用力,就听到自己肘部那里传来清脆的一声。

    糟了糟了,骨头莫不是断了?

    曾公亮面色一变,可肘部却没有异常。

    挺住!

    他奋力顶住了韩琦的泰山压顶之势。

    不过是几息功夫,他的额头上就见汗了。

    韩琦哈哈一笑,放弃了压制,说道:“曾相看来最近没少操练,不错!”

    曾公亮淡淡的道:“老夫还能再干二十年!”

    老曾已经六十多岁了,按照他的说法,那就是能干到八十多岁。另一个暗示就是老夫一定要干到你韩琦下台之后,好歹做几年首相再致仕。

    韩琦打个哈哈,说道:“老夫比你小九岁。”

    这话比较梗人,沈安看到曾公亮的脸红了一下,不禁暗自大乐。

    老韩真的缺德啊!

    人到了这岁数,最在意的就是年龄,一般情况下最好别提。

    韩琦是不提,只是说自己比曾公亮小九岁。

    老夫做首相能做到你致仕的那一天。

    哈哈哈哈!

    韩琦大笑离去,曾公亮淡淡的道:“小人得志!”

    众人一路出去,到了政事堂外面时,曾公亮回身拱手:“钱庄之事政事堂必然会全力支持,若是有事只管来。”

    唐仁拱手道:“曾相高风亮节,下官多谢了。”

    这人连答应一句话都要拍拍马匹,果然是……人才啊!

    曾公亮微微颔首,一股子宰辅的气势就出来,很是威严。

    他缓缓回身,突然伸手扶腰。

    “哎哎哎……老夫的腰……”

    曾公亮只是扶了一下韩琦,结果腰就扭了!

    出了皇城后,唐仁郑重行礼。

    “多谢沈郡公。”

    沈安谋划钱庄之事,顺带就把唐仁给拉了出来,算是提前从务虚走向务实。

    “你去了三司要记住……独立自主!”

    沈安走在前面,唐仁微微落后在侧后方。

    “独立自主……您是说,下官去了三司之后,就该不搭理他们?”

    “不是不搭理。”沈安回身道:“是不干涉!明白吗?”

    唐仁想了想,“下官明白了,就是钱庄之事独立自主,虽然隶属于三司,可三司也不能随便对钱庄指手画脚……”

    “聪明。”沈安满意的道:“三司能懂这个的凤毛麟角,韩绛……你没注意吗?韩绛在散朝后就独自走了,这是什么意思?”

    唐仁欢喜的道:“是暗示他不干涉吗?”

    “对。”沈安笑道:“你只管去三司,包公在那边余威尚在,还有某……”

    他笑了笑,“钱庄之事某又算是功劳,且看谁来送腿!”

    唐仁愁眉苦脸的道:“可下官对钱庄之事一无所知呢!”

    “小事罢了。”

    沈安回身,吕诲等人正好走出来。

    “钱庄之事就在某的脑子里,旁人拿不走。”

    他冲着吕诲拱手,“吕知杂……”

    吕诲冷笑道:“老夫等着看你怎么倒霉。”

    沈安笑道:“钱庄之事成了,某的功劳又有了。”

    吕诲的眸子一缩,沈安大笑道:“沈某等着谁撞上来,到时候汴梁又会多几条断腿,哈哈哈哈!”

    他大笑离去,笑声豪迈。

    吕诲面色难看,身后有人说道:“吕知杂,此人太过嚣张了。”

    “他历来就这么嚣张,仿佛这个世间就没有他害怕的事。”

    吕诲冷笑道:“不过钱庄之事却不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们等着看,到时候他弄砸了,咱们再一拥而上,埋了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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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丈夫介绍:
后人都说大宋无丈夫。从而是弱宋。弱宋不能自守,偏安一隅。遂使神州陆沉。沈安很想做个大丈夫,但他得先背着四岁的妹妹在汴梁城中求活……新书的qq群:方家庄,号码:624065836这是普通群,等本书上架,在群里验证过全订后,再进全订群。北宋大丈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大丈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