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7章 衣冠冢
“什么?衣冠冢?”
沈安回到家中告知了这个消息,杨卓雪欢喜的道:“官人,阿舅若是在天有灵,定然会不胜欢喜,妾身这便叫人去大相国寺施舍……”
“哎哎哎!”沈安说道:“此事还早,等宫中那边把牌位弄好了再去。”
杨卓雪看着他,皱眉道:“官人,那样心不诚呢!”
呃!
好吧,沈安无语,然后说道:“此事某去。”
“这不好呢。”杨卓雪说道:“妾身嫁到沈家几年,虽然没见过阿舅,可官人和果果这般出色,想来阿舅更出色。可妾身却无法尽孝,心中不好受啊!”
果果在边上猛点头,“嫂子,我们一起去。”
熊孩子跟着起什么哄呢!
沈安瞪了她一眼,果果假装害怕躲在杨卓雪的身后,芋头见了就走过来,仰头看着自家老爹说道:“不许欺负姑姑。”
他一脸正气,让沈安想起了司马光,就笑了笑,“你小子倒是正气凛然啊!”
杨卓雪迫不及待的把这事儿到处传,可她才将回到娘家,李氏就喜滋滋的道:“皇室给立衣冠冢,卓雪,这是好大的荣耀呢!外面好些人都羡慕女婿,说是有子如此,沈卞也算是能含笑九泉了。”
消息比她想象中的传的还快,李氏都知道了。
“是啊!”
杨卓雪说道:“娘,我想先去大相国寺施舍些钱粮。”
李氏赞道:“你没进过孝,这是应该的,看来你确实是长大了,如此就去吧,只是多带些人,免得被人挤到了肚里的孩子怎么办?”
杨卓雪捂嘴笑道:“官人令乡兵们来了好些,说是护着我去大相国寺。”
李氏笑道:“这便是你嫁了个好人家的好处,那我便陪你去一趟。”
她突然问道:“那沈安的娘呢?”
杨卓雪想了想,“官人说是生了果果之后没多久就去了,葬在了老家徐州那里。今年还说准备回去祭拜一番,只是我这个肚子却不妥当。”
李氏皱眉道:“好歹去看看也好。”
“官人说既然要去,自然要一家子都去,也好告慰阿婆在天之灵。”
阿舅指的是沈卞,阿婆指的是沈卞的妻子,沈安的母亲。
李氏叹道:“他们兄妹以前艰难,自然要荣归故里才好,是了,荣归故里,衣锦还乡,人活到这个份上才算是畅快。”
随后李氏就陪着女儿去了大相国寺。
几十个乡兵把她们母女围在中间,堪称是自由自在。
“好大的排场!”
有人在冷笑,然后京城多了谣言,说是沈安立功后跋扈,妻子出游大相国寺排场比帝王的还大。
这是后话,此刻杨卓雪进了大相国寺,找到了住持,说道:“妾身乃沈家妇,外子沈安。”
住持一听是沈安的娘子,就微微一笑,“沈郡公一直喜欢和道人打交道,怎地来了此处?”
沈安和出云观的关系那叫做一个铁,所以主持的话有些发酸也是正常。
杨卓雪正色道:“外子只顾国,无暇方外事。”
这话是委婉的告诉住持,我家官人和僧道的关系都一个样,目的只是为了大宋罢了。
住持看着她,突然微笑道:“沈娘子从容大气,让贫僧惭愧。如此请进。”
他只是微笑,等进去之后,神色依旧淡然。
李氏有些不忿,可赵五五在她的身侧低声道:“亲家娘子只管看着。”
什么意思?
李氏压下不满,等进去坐下后,就见女儿从容的微笑道:“刚才我看了一些殿堂,有的地方却是旧了些。”
住持颔首,“信众多,难免的。”
信众多了,每天人来人往,有些东西就摩挲的发亮,说是旧,实则却是人气旺盛的表现。
“如此……”杨卓雪含笑道:“我本是深闺妇人,只是也得了佛祖的保佑,这才嫁了好人家,这份恩情却不能不报……”
李氏看到住持的脸上出现了笑容,不禁也笑了。
女儿这是要干什么?
她想到了沈安最擅长的手段。
杨卓雪微笑道:“这些年风调雨顺,也是官家的洪福,佛祖的庇护……大相国寺乃京城名刹,沈家贡献也不甘人后,我此次带来了三万贯……还请住持收下。”
住持明显的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杨卓雪的手笔会那么大。他看了一眼惊讶的李氏,说道:“此刻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沈家娘子的善心将会帮助许多贫困之人,贫僧在此多谢了。”
他起身郑重行礼,杨卓雪示意赵五五和陈大娘扶自己起来,福身道:“还请住持收下。”
“好说。”
随后就是一场捐献仪式,大相国寺的住持亲自出面,杨卓雪代表沈家捐助了三万贯钱钞。
铜钱一车车的拉来,堆积如山,最后是纸钞。
“多谢。”
住持再次行礼,随后第二天,大相国寺就开始了施粥。
新粮未收,旧粮却吃完了,这便是青黄不接。
那些人携家带口的来喝粥,大相国寺得了功德,沈家得了名声。
随后城外的衣冠冢完工了,沈安去看了看,找出了当年被自己从雄州带来的一件衣裳。
这件衣裳就是沈卞的,此刻被埋在了衣冠冢里。
沈安全家都来了,默然行礼,从此后,他们在汴梁就有了要祭祀的坟茔。不过按照沈安的安排,以后他去了之后,大抵会葬在雄州。
不葬在雄州,那叫做什么雄州沈?
夕阳缓缓落下,沈安站在衣冠冢前,静静的感受着落日余晖。
“为人子者,能做到你这么样的已经很不错了。”
包拯来了,一壶酒被他倒了半壶在坟前,然后他坐在坟前说道:“你沈卞当年在汴梁让许多人讨厌,君臣都说你疯了。后来你去了雄州,还操练了乡兵……你一心就想北伐,可那时的大宋谁想着北伐,等你失踪之后,安北和果果却因此而备受冷落。”
沈安站在边上,默然想着那些往事。
包拯喝了一大口酒,“那一路啊!他们兄妹才多大,从雄州到汴梁有多远?沈卞,你该庆幸你有个好儿子,他背着果果来了汴梁,然后一步步的走到了如今……如今的大宋变了,变得自信,变得凶狠。”
“如今的大宋和辽人平起平坐,大宋外患平息,这里面安北功劳不小。”
“这孩子是个有心的,他用功劳为你换取了今日的尊荣,让你能青史留名,为人父者,沈卞,你可含笑九泉了。”
“沈卞,你安心的去吧,剩下的就交给老夫了,老夫会看好他们兄妹。”
沈安躬身。
包拯仰头干了壶里的酒,大笑着远去。
沈安跪在墓前,低声道:“不知道您去了哪里,不过我想该是天堂。我会看好果果,让她一生无忧。您一定会记得大宋,那么我会看好大宋……直至那些威胁全部被消除。您……安心去吧。”
他不知道那位父亲是什么来历,但凭着那些话,他就有了些猜测。
沈卞急切的想鼓动大宋重振军备,可却被视为异端。
“这个大宋……你说什么都是白费劲,最好的法子就是慢慢的磨,一点一滴的把自己的想法磨进去。”
“如今大宋安好,该是如您所愿了。”
沈安起身,“我会继续努力,直至那个你所希望的大宋出现。”
他转身离去,身后夕阳落在衣冠冢上,金黄一片。
……
随后就是供奉牌位,沈安带着果果去了大相国寺,随行的赵五五带着芋头。
“见过沈郡公。”
住持很客气,沈安微笑道:“先父之事倒是劳烦了诸位,沈某感激不尽。”
“哪里哪里。”
住持的笑容中带着些许期待,稍后牌位摆好后,更是召集了群僧一起做法事。
这等规模的法事要做不少天,但沈家事先没这个要求,所以随行的赵五五好奇的道:“郎君,他们很客气呢!”
“是啊!”
在许多时候,客气就是提醒。
边上的一个年轻僧人在说着这个**事的不平凡之处,大抵做完之后,沈卞要是不能升天,那就不算数。
沈安笑了笑,带着果果和芋头进去。
他跪在蒲团之上,边上是有些不安分的芋头。
稍后他起身牵着芋头出去,芋头好奇的问道:“爹爹,那里的是谁?”
“你翁翁。”沈安牵着他到了厢房,住持正在这里喝茶。
“翁翁……翁翁是什么?”芋头从未接触过这个概念。
“就是爹爹的爹爹。”
沈安坐下,有人送上了茶水。
“此事还请尽力。”
“沈郡公放心。”
自古以来,汉人对待信仰很是随意,但对待祖宗却格外的虔诚。
不管什么情况,不管到了哪里,只要安顿下来,汉人第一件事就是修建祠堂。若是没有这个条件,那么祖宗牌位也必须要供奉在家里。
祖宗祖宗,子孙们走到那里,就把他们带到哪里。
而唯一牵挂不舍的就是故乡,而牵挂不舍的原因同样是祖宗。
祖宗的坟茔在那里,远方的子孙会牵挂,会觉得心中不安,所以才会有了归乡祭祖。
沈安自然也是如此,他微笑道:“贵寺气势宏大,身处闹市之中却依旧能保持着那份宁静,殊为不易。沈某此次麻烦贵寺,心中着实不安,这里有些小意思,还请收下。”
他微微点头,身后的闻小种出去,再进来时说道:“郎君,已经带来了。”
外面刚才一阵密集的脚步声,而且很沉重。
住持垂眸道:“沈郡公为国立功无数,这些只是鄙寺该做的。”
沈安微笑起身,“如此沈某就多谢了,告辞。”
他牵着芋头出去,芋头嚷道:“爹爹,外面有肉。”
大相国寺的烤肉颇为有名,沈安笑道:“爹爹带你和姑姑去买好不好?”
此刻的规矩还没那么多,沈安也就当是亲子游了。
“好!”芋头很是兴奋,雀跃着想跑,却看到了乡兵们,就止步回身,躲在了父亲的身后。
外面放着几个箱子,那些乡兵们见沈安出来,就叉手行礼。
“辛苦你等了,回头让春哥带你们去喝酒吃肉。”
沈安颔首,然后左手垂下,果果上来牵住他的衣袖,他右手牵着芋头,三人就这么径直去了前面买烤肉。
一个乡兵冲着住持拱手,“我家郎君令我等带来了这些,还请住持清点。”
住持笑道:“沈郡公太客气了,来人,打开箱子。”
乡兵们一看就是要袖手旁观的,所以边上的僧人闻声过来,随手打开了箱子。
瞬间金光四射……
“天呐!全是金子!”
第1258章 堂兄堂妹,一棍子
“你爹爹的衣冠冢有了,以后你就有了祭拜的地方。那个……徐州你何时回去?”
赵顼最近胖了些,脸上还多了几个大红疙瘩,沈安一看就知道是青春痘。
年轻人那个啥……分泌太多了。
“徐州肯定要回去的,毕竟是老家嘛。”沈安一直没去,主要是因为有些怯。
那里会有什么亲戚?
那些亲戚会不会看穿我?
赵顼看着他,犹豫了一下,“沈靡那边年岁不小了。”
“哦!”沈安随口哦了一声,接着一怔,“他年岁不小了和某有啥关系?”
“旁人要在汴梁安家,定然会广结善缘,如沈靡这等叔伯就该交好,以为奥援……可你却对此嗤之以鼻,真是古怪啊!”赵顼把玩着一块玉佩,觉得沈安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宗族是最大的靠山,不管是谁,都不能撇开宗族,只有你,把这些视为无物。”
“某当年背着果果进京,第一就去寻到了沈靡家。”
沈安回忆起了当年的事儿,神色淡然,“仆役去禀告之后,回来说是不认识,说我们兄妹是骗子……某就罢了,可果果还小……”
这种际遇对孩子是个巨大的伤害,所幸沈安当时挡住了果果的视线,也没给她说清楚这些事……
“果果伤心了吗?”赵顼皱眉道:“沈靡年岁大了,仕途上很难再有寸进。不过你那位堂兄沈庸在外面颇为活跃,大概是沈靡想给他铺路。”
沈庸就是沈靡的儿子,算关系的话就是沈安的堂兄。
“果果没发现这事。”沈安笑道:“当时某很快就挡住了她,哈哈哈哈!”
他压根就没提及沈庸,也不准备提及那家人。
“郎君,小娘子说想出去玩耍。”
赵五五双手放在小腹前,微微昂首。
这不是她倨傲,而是这种姿势有助于平衡她的身体。
沈安笑道:“再过一阵子天气就热了,让她吧,谁跟着?”
赵五五低头,“奴,还有闻小种。”
沈安点头,赵五五去了后院。
“小娘子,郎君答应了。”
正在收拾东西的果果闻言得意的道:“嫂子,我就说哥哥肯定会答应的吧。”
杨卓雪坐在边上,陈大娘在带着芋头玩耍,气氛很是温馨。
“你想去哪里?”杨卓雪有些意动,但摸摸肚子,还是放弃了跟着一起去的想法。
“去外面转转。”果果收拾好了东西,“我约了王定儿一起去。”
“好吧。”
小姑子也有自己的朋友了,这让杨卓雪有些和沈安类似的伤感。
孩子大了啊!
“花花……”
果果出去一声喊,花花就屁颠屁颠的跑来了,然后欢喜的在前面带路。
“小娘子……”
绿毛知道这次没自己的份,但依旧在痴缠,直至被花花一爪子拍中,就躺在那里装死。
在榆林巷外面会和了王定儿后,两人一路往御街去了。
“你哥哥在家里会写书吗?”王定儿很是好奇沈安在家里的模样。
“写。”果果愁眉苦脸的道:“是嫂子催他写。”
一本石头记写了几年,从和杨卓雪成亲前开始到现在都几年了,芋头都不小了,依旧是那几十回。
每每说起这个,杨卓雪就有些惆怅。
石头记啊!
王定儿眼中放光,“你哥哥的石头记写的极好,我都看了好多遍,最喜欢的就是湘云。”
“哦,湘云吗?”果果看过石头记,不过她还小,不求甚解,就是看热闹罢了,所以就随口道:“湘云好可怜。”
王定儿一头黑线。
“是可怜,可她不该对外人抱怨啊!”王定儿和她嘀咕了一阵子。
两人一路游荡,买了不少东西。
“你哥哥真不怕你把钱给丢了?”
看到果果从钱袋里拿出一叠纸钞来,王定儿真是服了。
这沈家有钱真是到了一个境界,而沈安对妹妹的宠溺更是没边没沿。
“可是果果吗?”
天气微热,果果和王定儿站在一家店铺外面,正在想着下面去哪里,一个男子却走了过来。
果果看着他,皱眉道:“你是谁?”
男子二十多岁,看着比沈安大一些,他笑眯眯的道:“某叫做沈庸,是你堂兄。”
果果看着他,突然说道:“我不认识你。”
沈庸愕然,“我真是你的堂兄!”
“沈大郎!”
这时前方来了几个男子,他们看着和沈庸很熟悉,笑吟吟的过来打招呼。
“这是……”
果果看着很可爱,王定儿看着很冷漠,不过却有些女子罕见的英气,所以几个男子就好奇的问了问。
“这是我堂妹。”沈庸先介绍了果果。
王定儿皱眉福身,“我是王定儿。”
沈庸和那几人眼睛一亮,“可是王老学士家的小娘子?”
王定儿点头。
她不喜欢这些人,觉得太假。
“她是你堂妹?”一个男子冲着果果笑了笑,“可是沈郡公的妹妹?”
果果摇头,花花从马车上悄无声息的跳了下来,走到了她的脚边蹲着。
“我没有亲戚。”
果果抬头,眼中多了泪光。
她记得那一年……
那一年哥哥背着她去了那条巷子,那个冷冰冰的管事出来说道:“不认识什么雄州沈家,你们这是来骗钱的吗?”
哥哥挡在了她的身前,可她还是看到了。
哥哥捂着她的耳朵,可她还是听到了。
冷冰冰的话语,让她对亲戚这个词有些厌恶。
原来亲戚就是这样的吗?
“某真是你堂兄啊!”沈庸有些尴尬,边上的人狐疑的看着他,有人认出了他,就说道:“这不是沈家的大郎吗?”
“是啊!”沈庸笑道:“都是一家人呢!”
“我不认识你。”果果想哭,她想起了当初的孤苦无依,那种没着没落的感觉太糟糕了,若非是有哥哥在,她肯定会死掉。
“你怎么了?”王定儿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对。
果果摇头,沈庸笑道:“你还小,那年某还见过你哥哥……那时候还没有你呢……”
“我们是正经的亲戚,果果可喜欢吃糖果吗?某这里有……”
沈庸拿出了一把糖果,果果默默的从背包里掏出了更大的一堆……而且全是高档货。
沈庸强笑道:“某这里有些玩器……”
果果从背包里摸出了许多玩器……
边上的人不禁就笑了,有人说道:“那是沈安的妹妹,长兄如父,沈安是大宋首富,他的妹妹会差钱?那人却也是白费心机了。”
沈庸带着糖果和玩器在身上,显然就是有预谋的,旁人不是傻子,只是揣测了一下就猜出来了。
“可他们都姓沈呢!”
“姓沈没错。”赵五五沉声道:“可沈家在汴梁多年,并未有亲戚走动。”
她看了沈庸一眼,心想这人的手段也真是太差了,沈安那里走不通路子,竟然就来果果这里撞钟。
可果果是谁?
“我家在汴梁没亲戚!”
果果斩钉截铁的说了这话,然后就走向了马车。
“果果!”沈庸心中大急,就追了过来。
“止步!”闻小种冷冰冰的拦住了他。
沈靡年纪大了,在他那个级别到了这个年纪很难再上去,可沈庸怎么办?
沈庸还年轻,必须要找到靠山。
可汴梁论靠山的话,谁能有沈安可靠?
看看唐仁他们吧,自从跟着沈安之后,那仕途就嗖嗖嗖的直上青云。
还有那个苏晏,一个码头扛活的年轻人,此刻在做什么?
此刻苏晏在管理着杭州市舶司。
这个靠山稳不稳?
稳!
这个靠山大不大?
大!
而且还是亲戚啊!
于是沈庸来了,他觉得果果还是个半大孩子,应该好哄。
可果果一句‘我家在汴梁没亲戚’,直接给了他最痛的一击。
边上的人在起哄。
“沈家可不认你家是亲戚!”
“不过沈家在汴梁这些年,好像就没有亲戚走动过吧?”
“以前沈安兄妹落魄啊!懂了吗?”
“懂了。不就是落魄无人问嘛,这人啊,他就是这样趋炎附势……”
果果上了马车,闻小种坐在车辕上,微微点头。
“驾!”
周二轻喝一声,马车缓缓而行。
“果果!”
沈庸跟在车旁,心中焦急的道:“当年的误会家里也说了,可你哥哥却不同意。你们兄妹在汴梁举目无亲,若是一家子团聚该多好?果果……”
车帘掀开,沈庸大喜,刚侧身看去,就看到了愤怒的果果。
手一动,双节棍就落在手中。
“哈!”
呯!
沈庸捂着额头缓缓倒下,身边的朋友赶紧扶着他,然后傻眼看着远去的马车。
“这就是你家的亲戚?”
沈庸被送回家去,梁氏问清楚之后就怒了。
“就算是不认这门亲戚,也不能动手吧?”她咬牙切齿的道:“那沈安就是个狠的,没想到他妹妹也不省心。让官人回来。”
沈靡回到家中后,看着儿子有些黯然。
“他们不认就不认吧。”沈靡很是沮丧的道:“此次立功之后,沈安如今在朝中的地位越发的了不得了,哎!”
梁氏只觉得一股子不甘心的感觉在身体里流窜,最终化为心痛。当年若非是她嫌弃沈安兄妹,此刻可不就是一家人吗?她起身道:“您不是认识郡王吗?郡王如今在府里无所事事,要不您去求求他?好歹为大郎谋条路子才是。”
沈靡点头道:“某知道了。”
他随后就去了汝南郡王府,刚报上名,郡王府的人就冷冷的道:“郡王病了,有事以后再说。”
什么?
沈靡赶紧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先前一群御医已经进了郡王府。
第1259章 飞枕,憋屈
“哥哥,我遇到了那个叫做沈庸的,我打了他。”
果果回到家中后就和哥哥坦白了此事。
沈安看了一眼后面的闻小种。
闻小种说道:“小娘子不高兴,小人觉着最好是动手消消气。”
有闻小种在,按理轮不到果果动手的,所以沈安才觉得奇怪。
他看着闻小种,叹道:“出气出气,罢了,出去!”
“果果……”沈安看着妹妹,想了想措辞,“咱们家是有亲戚的,在徐州。”
“徐州吗?”果果的眼睛有些发亮。
从小榆林巷里的孩子们都说自家有什么什么亲戚,可果果却没有。
孩子都有攀比心,渐渐的她就有些失落。
这种心态沈安知道,他笑道:“汴梁这一家以后不用搭理。”
“好。”果果爽快的道:“哥哥,我不喜欢他们。”
“嗯。”沈安温和的道:“哥哥也不喜欢他们。等以后哥哥带你回徐州,咱们去老家看看。”
“郎君……”
“沈郡公……”
外面一阵嘈杂,沈安起身道:“果果你先回去。”
果果出了房门,站在侧面看着。
庄老实带着一个男子过来了。
那个男子果果认得,是汝南郡王府的管事。
“沈郡公,郡王病了。”
沈安心中一急,出来问道:“什么病?”
管事喘息道:“郡王这几日一直在咳嗽,昨日沐浴着凉了……”
“问题不大啊!”沈安一听就放心了,说道:“某去看看。”
这种问题御医们有的是法子,沈安就空着手去了郡王府。
“沈郡公来了。”
沈安到时,赵顼也在。
“事情不大。”赵顼嘴角还有油光,沈安正好饿了,就问道:“有啥吃的?”
“我带你去。”
赵顼带着他去了一个小林子里,里面竟然有堆炭火,上面架着一条被削了半截的羊腿。
沈安弄了小刀,自己一片一片的削着吃。
“味道不错!”
“那是,我去厨房寻到的。”
能有心思吃羊腿,就说明赵允让的病情没啥问题,沈安心中一松,就和赵顼聊起了他的婚事。
“说是向敏中的曾孙女。”
赵顼显然并未有什么期待。
“我满脑子都在想着大宋的未来该怎么走,没心思想女人。”
他微微昂首,一脸的器宇轩昂,特别臭屁。
“如今是官家在想着这些,你就算了吧。”沈安觉得这厮是在装,“先成亲,然后生几个孩子,如此你就稳妥了。”
这个时代对皇子的要求就是生孩子。
越多越好。
大宋皇室从真宗开始,生育能力就直线下滑。真宗只有仁宗一个儿子,仁宗更没话说,没一个能存活下来的。
赵曙是个异数,好歹有三个儿子顶着,所以不担心这个。
赵顼呢?
“我娘说她请人算过,说那向氏是个好生养的,可我怎么觉着自己就成了生孩子的东西了呢?”赵顼有些悻悻然。
“你就知足吧!”沈安担心这厮文青病发作,到时候寻个女人来个情深深雨蒙蒙。
“沈郡公,郡王叫你。”
“走吧走吧。”赵顼起身,见沈安准备灭火,就说道:“有人管。”
几个男子走了过来,沈安一看就知道他们的来历。
“皇城司的人。”
“嗯。是给我翁翁使唤的。”
一路见到了赵允让,沈安见他面色还不错,就问了御医。
“死不了。”赵允让没好气的道:“老夫想喝酒,这些郎中却不肯。”
“郡王,您现在不能饮酒,否则对身子可没半分好处。”
“就是,您只管养半个月,然后再慢慢调养。”
赵允让被吵的心烦意乱的,骂道:“调养个屁!老夫不过是个咳嗽,滚,都滚!”
老赵发飙了,几个御医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苦着脸道:“郡王,我等若是去了,您若是……”
老赵若是出事,赵曙绝壁会让他们去陪葬。
“活该!”赵允让看来憋屈的慌,“等老夫哪日活腻了,就自己吊死在这里,让你等陪葬!”
我去!
老赵太狠了吧?
几个御医面无人色,其中一个拉着沈安出去。
“沈郡公,郡王看来神志不清了。”
御医们都出来了,看着可怜兮兮的。
“您师承于邙山神医,还请救我等一救。”
一个御医都落泪了,“郡王这脾气,以前可是言出必践的,若是他老人家真上吊了,我等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老赵的脾气就和烈火差不多,以前说是打谁就打谁,说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不,一句老夫吊死在这里,就把御医们吓尿了。
“此事……”
沈安沉吟了一下。
这个时代的医术比不过后世,所以和御医交朋友是最好的选择。
沈安沉吟了一下,几个御医果然就慌了。
“沈郡公高风亮节!”
“沈郡公……”
“沈郡公这等医术,某深感钦佩,某想请教一番却没脸。此后只要沈郡公一句话,老夫随叫随到。”
沈安这才微笑道:“此事艰难,如此……沈某就勉为其难吧。”
卖了几个人情给这些御医,以后沈家有事就好办了。
哈哈哈哈!
沈安心情愉悦的进了房间,赵允让躺在那里,烦躁的道:“你又想坑谁?”
“没啊!”沈安一脸正气凛然的道:“郡王您这病情吧……它不大,只是想好却折腾人。”
“你有何办法?”赵允让是个不喜欢约束的人,为了儿孙自己画地为牢蹲在郡王府里就够了,此刻御医们竟然还想把他禁锢在床上,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御医们不知道他的心态,所以就被骂怕了,可沈安却压根就不虚。
“郡王您只管喝药,注意防风就是了。”
“防风好说,可却憋闷啊!”赵允让烦躁的道:“老夫只觉着胸口一团火。没地方去,恨不能打杀了几个贼子。”
这是憋闷的。
沈安看了一眼室内的炭盆,就说道:“这里却闷了些。”
边上的老仆说道:“千百年来就这样了。”
“把炭盆撤了!”赵允让觉得很难受,“打开门窗,老夫难受。”
“郡王……不可啊!”外面冲进来几个御医,如丧考妣般的说道:“郡王您万万不可见风,否则于病情不利。”
伤风感冒能治,可老赵年岁不小了,就担心引发什么并发症。
沈安对此心中有数,可赵允让却发飙了,他随手拿起床上的东西就扔。
咻!
一本书飞过去,御医们任由书砸在身上,纹丝不动,一脸坚贞的模样。
沈安听到后面有人低声赞道:“忠臣啊!”
一本书罢了,什么忠臣?
咻!
一个不知道谁送的香囊飞过来,御医们昂首挺胸。
“忠心耿耿呐!”
身后那个声音有些讨厌,沈安听出来了,是赵顼的某位堂兄。
堂兄都不是好鸟啊!
沈安想起了自己的堂兄,然后……
咻!
卧槽!
枕头飞来了。
这可不是以后的棉枕头,而是瓷枕。
啥叫做瓷枕?
陶瓷枕头,能砸死人的那种。
几个御医面无人色,旋即一窝蜂跑了出去。
呯!
瓷枕落地粉碎,赵允让骂道:“都是畜生,再禁锢老夫,就让十三郎打杀了你等!”
这人连官家都搬出来了,于是人人胆寒。
“来这里治病,就怕病人还没好,咱们就被弄死了。”
“郡王若是不听咱们的劝,到时候病情加重了,奈何?”
“沈郡公在呢!”
“他刚才可是答应了。”
“可郡王烦躁,这便是有心火,沈郡公从不用药,难道还能空口白牙的让郡王安静下来?”
“他过去了。”
沈安走了过去,平静的道:“这炭盆虽然好,可终究会让人觉着闷,呼吸不畅。”
“就是。”
那个声音又来了,沈安继续说道:“郡王可是觉着闷热难当?”
赵允让点头,沈安笑道:“此事用药却显得手段简单了些,治标不治本。”
你在吹牛笔!
几个御医都撇撇嘴。
身后那个声音再度传来,“吹牛!”
“你能怎么弄?”赵允让刚发作了一回,有些累了。
“郡王且等一日如何?”沈安笑的很是自信,老奴看了他一眼,说道:“是做药?”
沈安摇头,“药就算是管用,可等今年深秋后,郡王还得要觉得憋闷,某不弄则以,一弄……自然是要让郡王彻底舒坦。”
老仆摇摇头,然后闭上眼睛。
他活的太长了,见过无数人。许多人大言不惭,最后原形毕露时的难堪他见了不少次,觉得人心最是浅薄。
赵允让躺在床上,渐渐困意来袭,“此事……老夫不想活了。”
老赵性烈如火,在暮春时节被逼着在屋子里憋汗,那滋味,当真是让人抓狂。
沈安回身,一把揪住了赵顼的堂兄,狞笑道:“都是你气的!”
这人和赵顼不大对付,大抵现在轮到他来伺候老赵,所以就恶心了沈安一把。
可沈安却反手就把老赵憋屈的事儿栽在他的头上,回头一说,赵曙绝壁会收拾他。
“啥?”这人不禁愕然:“你这是血口喷人!”
他的声音大了些,才将昏昏欲睡的老赵被吵醒了,随手抓起刚送来的新枕头就扔。
咻!
呯!
沈安身形矫健的避开了枕头,可他身后的这人却猝不及防,被砸了个正着。
嘭!
就在他倒下时,沈安走了出去,对赵顼和老赵的儿孙们说道:“明日某再来,保证让郡王不憋闷。”
“可是什么手段?”赵顼好奇的问道。
老赵的儿孙们也很好奇,可沈安却淡淡的道:“回头你们就知道了。”
哥就不告诉你们。
他想起了以后的取暖手段,还有家里的浴室,不禁就为老赵感到了憋屈。
堂堂帝王的亲爹,这生活环境比沈家差了一大截,这个……真的让人没法说。
消息传到了宫中,赵曙纳闷的道:“他能弄些什么?”
“官家,如今虽然天热了,可早晚还冷呢,昨日臣就受凉了。”
陈忠珩有些鼻塞,御医诊断过,说是不传染,这才得以继续待在赵曙的身边。
赵曙叹道:“这天一冷就难受,老人更是如此,郡王那边太难了……”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1260章 天才的舍慧,地图炮的老赵
老人过冬如过关,过去了多活一年,过不去就……
这个和人的抵抗能力有关系,老人的抵抗能力差了,遇到点儿风寒就容易引发大毛病。
而这个时代的条件和后世没法比,老人们在冬季更是难熬。
沈安家中都是年轻的,所以没这个感觉,但赵允让却不行啊!
沈安一路去了出云观,站在外面,照例陶醉的吸了一口被污染的空气,觉得心旷神怡。
这就是工业化的开端啊!
“见过沈郡公。”
沈安现在越发的得意了,出云观的道人们都是倚仗他而活,所以很是恭谨。
舍情来了。
“昨日贫道还想着您多日没来了,没想到早上心血一动,就算了算,结果是大吉。贫道还想着什么是大吉,没想到您竟然来了,这可不就是大吉吗?哈哈哈哈!”
这个马屁不错,沈安淡淡的道:“如今人心可还稳靠?”
原先出云观从炼制丹药转为炼钢铁之后,人心是有些浮动。
“有几个偷懒的,说是炼丹药多好,轻省,钱多,信众多。如今炼钢铁好是好,就是咳嗽,还有一个……”
舍情一脸纠结的道:“沈郡公,如今来出云观的信众越发的少了。”
沈安这一路已经看到了,信众就两个老太太,边上陪着五个道人。
这个待遇很高,两个老太太欢喜的在和他们说话,都是些家长里短的。
“好好好,都是些好孩子,陪着老身说了许久的话,老身回去了,明日再来。”
呃!
沈安看了舍情一眼。
这竟然是无聊了来找人聊天的?
舍情点头,悲愤的道:“如今就是老人来的多。”
曾经京城的第一道观,如今竟然变成了老头老太太们消遣的地方?
沈安嘴角抽了抽,一本正经的道:“出家为何?不就是想求得解脱吗?要解脱就多助人。看看这些老人,白发苍苍,一辈子养儿育女,到了此刻却无人和他们说话,真是造孽啊!”
“是啊!”舍情心想他们可是有儿有女,贫道却是孤身一人。
“这也是一种修行?”
沈安见来了不少道人,就正色道:“你等寻求大道,大道何在?大道就在百姓之间,百姓高兴就是解脱,你等今日陪着这些老人家说话消遣,实则就是在寻求大道。”
道人们都不禁点点头,如今他们除去炼钢铁之外就没啥事了,陪着老头老太太们说说话,实际上他们也是在解闷,只是鸡同鸭讲,大家不是一个频道的而已。
“要认真,让那些老人知道你们的认真。”沈安一脸虔诚的道:“若是有来生,这些老人定然会记得你们的好,为你们在天堂或是地府说好话,这便是修行啊!”
呃……
舍情很尴尬的低声道:“道兄,咱们是道家,不是佛家。”
沈安诧异的道:“咱们不讲来世?”
舍情的表情很古怪,大抵是要抓狂却不敢的那种,“道兄,咱们……咱们只追求今生。今生钻研道法,力求成仙……”
“竟然是这样?”
沈安不禁大为赞叹,“是啊!来生虚无缥缈,所以今生定然要尽力活着,哪怕是做一个道士,也得尽力去做,认真去做,如此……”
他很认真的道:“如此,你才不会觉着自己空虚。人有千万种,有帝王,有将相,有贩夫走卒,也有僧人道人,某以为,不管你在做什么,这都是缘分,尽力去做,把这缘分当做是自己的爱好,自己的追求,如此,此生就圆满了。”
道人们都点头,舍情赞道:“道兄此言甚是,我辈出家人总以为自己远离凡俗,今生孤苦无依……可百姓是人,道人也是人。百姓做工种地,道人祈祷修炼,各有不同,却殊途同归……”
沈安笑道:“正是如此,人不管是做什么,认真去做,总是会有一个结果。三心二意的那等人,永远都无法窥到人性圆满。”
人活着就是活着,什么职业,什么状态都是活着。不满就是推动力,而认真就是最好的老师。
认真生活,认真做事,这便是人的大圆满。
“道兄此番话倒是让他们悟了不少。”
舍情陪着沈安走进去,边走边说道:“以前观里只是教导他们修炼,后来教他们炼钢,可却没人教他们怎么做事,怎么做人。道兄的话直指人心,让贫道也受益不浅啊!”
见到舍慧时,他正在做一个形状复杂的东西。
“这是管子。”
拐弯好几处的管子看着有些复杂,中间还用类似于法兰盘的东西在连接。
“很难,一不小心就漏气了。”
舍慧的话让沈安心中一喜,“可是琢磨蒸汽?”
沈安给舍慧说过蒸汽的巨大力量,舍慧若有所思,不时琢磨一番。
舍慧点头,“蒸汽好弄,就是出来麻烦,比开水还烫,冲劲大,贫道想了许多办法,可就是没法完全封住。可一旦封不住,那蒸汽就会跑,力道就小了。所以贫道觉着这蒸汽吧,若是要用,首要便是密封。不解决了这个事,难!”
高人啊!
沈安差点想抱着舍慧亲几口,可看看那张赤红色的老脸,最后还是忍住了。
“蒸汽力道大,可要想大用,还得要想办法给它封住了。”沈安接过那个东西,仔细看了看,不禁赞道:“好手艺。”
“此事不难,对了,贫道还有事……”
舍慧虽然专心,可却知道沈安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来了没好事,所以准备开溜了。
“哎哎哎!”沈安叫住了他,说道:“这密封的事某还真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舍慧眼睛一亮,“但凡是好办法,道兄今日之事贫道就全接了。”
舍慧竟然也学会讨价还价了吗?
这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沈安心中叹息,说道:“某记得有些树会分泌一些胶质的东西,那些东西软和,却能成型,某觉着用那些树胶来密封想来也不错。”
“对啊!”舍慧兴奋的道:“道兄高明。”
他转身就跑,沈安不禁就傻眼了。
这是过河拆桥啊!
他喊道:“还有。”
嗖的一声,舍慧就回来了,“还有什么?”
“树胶多长在偏僻的地方,你难道都知道?”
沈安淡淡的道:“而且树胶种类不少,你可知道哪一种最合适?”
“还请道兄指点。”舍慧服气了。
沈安矜持的道:“此事倒也简单,小种啊!”
“郎君。”
沈安吩咐道;“你去传某的话,就说某听闻天下有多种树胶,但凡知道的,能把那种树胶带来的,五百贯一种。”
嘶……
边上的几个道人眼睛都红了。
一种树胶五百贯,那些商人走南闯北,估摸着见过不少,寻机回去找了来,一种就是五百贯。
这个沈郡公,果然是……壕无人性啊!
道人们很羡慕,恨不能自己知道树胶,然后去弄了来领赏。
只有舍慧依旧平淡,他说道:“若是好,回头贫道就找地方去种。”
这是个做事的人,而且是个高尚的人。
在舍慧的面前,沈安经常觉得自惭形秽。
他在红尘中打滚,爱钱爱虚荣。而舍慧却是一心钻研钢铁,意志坚定。
“那个……某这里有个事。”
沈安交代了自己的要求,舍慧听了皱眉道:“道兄,这些杂事繁琐……”
舍慧巴不得人类都不用吃饭睡觉,这样自己就能整天去研究钢铁。
“五百贯呐!”沈安淡淡的道。
“罢了!”
拿人手短,吃人手软,舍慧也不例外。
于是沈安和他一起弄了一个下午,这才弄了个雏形。
“主要是管子麻烦。”舍慧琢磨了一下,然后又去叫了十多个道人来敲打管子。
这是细致活,一直干到深夜才把整个东西做好。
第二天早上沈安就带着一辆马车往郡王府去了,车上用雨布盖着一堆东西。
到了郡王府时,外面竟然站着一队侍卫。
“沈郡公,官家在里面。”
赵曙来探望赵允让,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老赵挺不住了?
不该啊!
沈安在等待禀告,而赵允让的心情却大好。
一排孩子站在边上,赵顼打头,嘘寒问暖的。特别是那几个公主,翁翁翁翁的叫唤一阵,老赵就觉得心情舒坦了。
“果然还是女娃好啊!”赵允让感慨的道;“男娃大多是畜生。”
赵曙一头黑线,心想我也是男的啊!难道我也是畜生?您这话真是……
后世的地图炮都没老赵厉害!
赵顼三兄弟在忍笑,赵允让见了也不以为忤,说道:“老夫身体无碍,你朝中事多,赶紧回去吧。”
赵曙笑道:“御医说您这身体还行,就是心情不畅,这时日久了怕是不好,所以我就多陪陪您吧。”
他微微低头,“我常年在宫中,不知道您在郡王府的情况,您……您要保重才是。”
赵允让也感伤了一瞬,然后说道:“老夫身体好得很,每日还能睡……呃!每日能喝两斤酒,吃几斤肉。”
孙女们在旁边,老赵说话也收敛了不少。
赵曙劝道:“您就该放宽心……”
“老夫心宽啊!”赵允让恼火的道:“可御医说早晚冷,让老夫必须要烧炭盆,可烧炭盆闷热啊!老夫难受……难受了就浑身发痒……阿苏都把老夫的脊背挠出血了……”
这是个大问题啊!
赵曙目视边上的御医,御医近前说道:“官家,郡王这是内里燥热,确实是和炭盆有关系,可他这病情……不烧炭盆不行啊!早晚冷一下,这病怕是会缠绵……”
所谓缠绵就是缓慢纠缠,不能好。
赵曙头痛的道:“我不是拿了好炭来吗?您没用?”
“用了。”赵允让没好气的道:“可依旧如此。”
哎!
赵曙头痛,这时外面进来个内侍,“官家,沈安求见。”
“他来作甚?”赵曙心情很不好。
“咦!”赵允让笑道:“那孩子昨日说是去弄个能让老夫自在的东西,说是今日就做好,这可是来了。”
“自在的东西?”赵曙点头,“让他来,”
第1261章 宝贝到手
“爹爹,要不我给您重新修个地方吧?”
赵曙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父亲,所以很是内疚。
“修什么?”赵允让坐在床上,没好气的道:“老夫习惯住在这了,一草一木都熟的很,都和老夫的孩子差不多……离了这里,老夫会想它们。”
赵曙知道父亲不愿意拖累自己,只能苦笑。
“官家,沈安来了。”
沈安进来行礼,赵允让喝问道;“老夫的东西呢?”
说着他精神就好了起来,脸上都多了红光。
沈安得意的道:“郡王且放心,只是臣若是做成了该如何?”
赵允让骂道:“难道还要老夫嫁个孙女给你不成?你若是想要,回头老夫送两个孙女去你家……”
“这个就算了吧。”
沈安干笑道:“臣记得郡王有幅字画,上次郡王还说那字不堪入目来着,想丢了,臣想着要不就送给臣吧……”
老赵的孙女他若是娶了,回头就和老赵家做亲戚吧。做了亲戚之后,你就别想再自由自在的活着了。
赵允让一怔,问道:“哪一幅?”
赵曙也很好奇。
他登基之后就送了不少东西给父亲,其中字画不少。
但他记得自己送的都是精品啊!怎么还有不堪入目的呢?
难道是哪个刁奴在暗中动了手脚?
他不禁看向了陈忠珩,那目光有些阴冷。
卧槽!
陈忠珩知道赵曙想的是什么,只能在心中喊冤。
天地良心,这事儿它和臣没关系啊!
沈安说道:“就是那幅……积时贴。”
瞬间赵曙就生出了动手的冲动,他摸着了一本书,顺手就扔了过去,被沈安笑嘻嘻的接住了。
那是虞世南的真迹啊!
那幅字深得赵曙的喜欢,只是想到自家老爹也喜欢书画,这才叫人送了来。
那是积时贴啊!
书法妙品,堪称是珍品!
“果然是个奸猾的!”赵曙在生气,赵允让却大笑了起来,笑骂道:“你沈安在汴梁有个别号,叫做字画痴人,见到好字画就想弄回家去。老夫上次拿了积时贴来鉴赏,被你看到了……当时你还说果然是绝世书法,怎地?如今觉着这帖子该扔掉?”
沈安笑道:“臣家中藏的字画多是近代,或是时人所写,可想到前人书画的绝妙,臣不禁悠然神往啊!”
“这是敲诈勒索,你不怕老夫收拾你吗?”赵允让板着脸说道,看着很是吓人。
赵曙看了一眼,见儿女们大多都面露惧色,不禁心中叹息。
老人老了,就喜欢和人玩闹啊!
咦!
是了,朕一本正经的和他相处,他定然是觉得无趣吧?
而沈安玩闹般的态度却让他很是高兴。
“你那东西可能值了虞世南的妙品书法?”赵允让冷着脸问道。
“保证值。”沈安依旧是微笑,不见惶然。
“那就看看。”
随后沈安就叫人把东西抬进来。
“屋顶打个洞!”
几个匠人爬上了屋顶,有侍卫也跟着爬上去监督。
“这是做什么?”赵曙站在外面好奇的看着。
“这是打洞。”沈安看了里面一眼,几个侍卫紧张的护在床边,都抬着头,看样子是担心几个匠人弄些东西下来。
稍后洞弄好了,沈安叫人把炉子弄了进来,随后就是架设。
炉子弄好后,有些厚的烟管穿出屋顶的那个洞口,一头在屋顶外面,一头插在炉子的排烟口上。
“上门做个罩子,免得下雨淋到烟管里去。”
匠人们麻利的弄了个罩子,下面沈安已经开始生火了。
先是引燃柴火,然后加入煤块,沈安盖上盖子,听着烟管拉扯着火焰往上窜的声音,感慨道:“这东西平日里烧水取暖,还能做饭,真是好用啊!”
煤块被引燃了,沈安捅捅火,加了几小块煤,然后让人弄了铜水壶来放在口子上。
吱……
火焰舔舐着壶底,发出了吱吱的叫声。
沈安就坐在炉子边上,皱眉道:“有些热。”
赵曙走过来,伸手去触摸了一下下面的烟管……
“官家小心!”沈安急忙出言劝阻,可却晚了些。
赵曙的手碰到了下面的烟管,然后缩了回来,他的脸颊抖了几下,平静的道:这是何物?
“这是炉子。”沈安无比怀念着当年围坐在炉子边,一家子烤火吃火锅的岁月。
“炉子?”赵曙负手站着,右手在不住的伸缩。
“这上面烧水,郡王可以随时泡茶喝,还有……”沈安很是严肃的道:“郡王为何会觉着憋闷?第一是干燥,所以要烧水,水蒸气能缓解干燥。其次就是炭火有毒,那炭再好也有。”
陈忠珩不解的道:“那些可是上好的炭,他们都说没毒。”
“他们?”沈安笑了笑,“杂学里有这方面的说法,每个东西燃烧都会释放些东西出来,这些东西大多好不哪去。所以臣才弄了这个炉子。”
沈安起身,指着烟管说道:“看看这个烟管,那煤平日里烧起来烟雾缭绕。”
“对,而且还有一股子刺鼻的味道,让人想咳嗽。”赵允让此刻已经感受到了温暖,他不禁走过来,欢喜的道:“这东西好用?”
沈安矜持的道:“您只管用,这东西就是隔一阵子打掉里面的那一层东西,重新贴,其它的无需管。”
这可是差不多千年后才有的玩意儿,在钢铁大规模普及之前没法玩,所以沈安弄出来之后,一下就惊艳了赵允让父子。
“好东西啊!”
赵允让坐在沈安的对面,就和刘姥姥进大观园般的好奇,一会儿看看这里,一会儿看看那里,最后还提起铜水壶,看了看燃烧的煤块。
赵曙也有些心动了。
宫中取暖同样是靠炭盆,可炭盆让人干燥憋闷,时间长了难受。
而且若是那炭不好的话,弄不好还会出人命。
对此陈忠珩最为感慨,“宫中取暖就是烧炭,每年因为烧炭被毒死的都有几个,可不烧不行啊!”
赵曙正色道:“这东西可好用?”
要用之前他得试探一下沈安,毕竟不好意思白拿啊!
沈安笑了笑,“官家今日可能在此吃顿午饭?”
平常人家一日两顿,午饭不吃。但赵曙没有自虐的倾向,一天三顿是必须的,偶尔还来顿宵夜。
赵曙点头,沈安就回身说道:“老陈,弄个火锅吧。”
陈忠珩应了,然后亲自去厨房监督那些人弄食材和汤底。
水开了,沈安招呼阿苏给赵允让泡了一杯茶,然后盖上盖子,把水壶放在盖子上。
这样火力就小了些,但水依旧在开着,水蒸气不断从壶嘴里飘出来。
“舒服了。”赵允让觉得浑身暖和,就脱掉大氅,“这吸气都轻松了许多,这是为何》”
沈安指指冒出来的水蒸气,“郡王,咱们呼吸的气里面有湿气,您想想,梅雨季节时,呼吸着是不是有些潮湿的感觉?”
赵允让点头,沈安继续说道:“这几日天气干燥了些,加上炭盆烤着,把屋里的水汽都烤没了,那干巴巴的吸进去会好受?”
“是啊!”赵允让俯身在水蒸气的侧面陶醉的吸了几口,然后被烫到了,就干笑道:“果然是杂学宗师……这水蒸气看来能救命,回头十三郎也弄几个进宫,花多少钱只管和老夫要。”
老家伙知道儿子心动了,但却不好意思开口,就厚着脸皮说出了要求。
“那字帖……”沈安一脸纯良的道:“臣没什么喜好,就爱琢磨字画这些。”
这个不要脸的!
陈忠珩脸颊微颤,赵曙眨巴了一下眼睛,觉得自己有这样的臣子,真是……三生不幸啊!
赵允让把老脸皱成了菊花,“真要这个?这幅字老夫爱的不行。那虞世南的书法果真是轻妙……”
就是喜欢他的轻妙啊!
沈安自从在赵允让这里见过一次积时贴之后,就已经情根深种,恨不能把它盗回家去,日日品味。
“郡王……”
沈安的眼神坚定,心想你若是不给,哥可是还有杀手锏啊!
“郡王,还有个宝贝啊!”
嗯?
赵允让马上就换了笑脸,“什么宝贝?”
沈安问道:“您沐浴可是用浴桶?”
赵允让点头,沈安叹道:“太简薄了呀!”
“说清楚。”老人最怕冷,赵允让这次生病就是因为洗澡受寒了,所以闻言不禁意动道:“若是好,积时贴就是你的了。”
“君子一言!”
沈安伸手。
没大没小的啊!
赵曙不禁苦笑了起来。
赵允让伸手,和沈安击掌三次,算是说定了。
“火锅来了。”
火锅架在炉子上,汤底顷刻间沸腾着。
“下菜下菜!”
大宋是分餐制,可火锅却因为每一口锅都得弄个泥炉,有些不方便。于是就弄了公筷,大家一起吃。
“羊肉多弄些。”
切成博片的羊肉在里面涮几下,然后夹出来蘸水里一蘸,送进嘴里,那滋味……
鲜美啊!
沈安吃了一片之后,再看去时,发现赵允让已经把一盘子羊肉都倒了进去。
“都来都来,十三郎快些夹。”
老家伙下意识的举动让赵曙有些感动。
这还是把朕当做是孩子,怕朕吃少了吃亏啊!
雾气缭绕中,赵曙觉得这一顿火锅是自己吃过最美味的一次,没有之一。
吃完饭后,赵允让说吃撑了要出去溜达,有御医就嘀咕,说是再见风怕是会加重病情。
“去吧。”沈安一直挂念着积时贴,就鼓动道:“弄辆马车,外面是大太阳,肯定没事。”
赵曙皱眉,有些担心,沈安说道:“臣家中弄了个浴室,陛下,臣子以前不喜欢沐浴,可自从那浴室弄好了之后,那里就成了他最喜欢去的地方。”
“去看看。“赵允让动心了,催促着赵曙赶紧把御医们打发走。
随后他们父子跟着沈安就去了榆林巷。
当看到沈家的浴室时,赵允让就傻眼了。
“这是沙粒,下面烧炭火,慢慢的沙粒就暖和了,人躺在上面,用沙粒把自己埋在里面,浑身暖洋洋,连骨子里都暖和……郡王,这个您最适合不过了。”
老人到了冬天最怕冷,觉得连骨髓都冻住了。而这种加热的沙粒从外到里让你懒洋洋的,再适合不过了。
赵允让已经忍不住了,他干咳一声,说道:“老夫突然觉着浑身发痒,十三郎……你先回去。”
这个老不要脸的家伙,竟然迫不及待的想体验一番。
赵曙觉得太丢人了,可老赵却一摆手,说道;“赶紧烧火,那个谁……去家里把积时贴拿来。”
第1262章 使者自杀了
赵允让心满意足的回去了,后续沈安这边自然会派人去给他弄浴室。
积时贴被装在一个不知道是啥种类的木匣子里,打开后还有几层包装,可见赵允让的小心翼翼。
沈安把这幅字小心取出来,摆放在桌子上,然后就沉浸了进去。
后世他听过积时贴的大名,但据闻那不是真品。
此刻得见真品,而且还算是‘簇新’,沈安不禁陶醉在其中,连晚饭都没吃。
开头四个字‘积时倾心’就让沈安品味了许久,后续的那些字更是精妙。
“果真如天马行空一般啊!”
沈安不禁大为陶醉。
而他不知道的是,过了几日后,一个宗室长者也慕名去寻了赵允让,说是想见识见识积时贴。
“送沈安了。”
擦!
这位宗室长者觉得赵允让疯了,竟然把这般珍贵的字画送人。
赵允让得意洋洋的带着他去看了自己的铁炉子,还有刚改造好的浴室,那位长者几乎要嫉妒的发狂了。
冬日对于老人来说就是过关,初春和深秋同样如此。
可取暖不小心就容易出问题,每年都有老人因为烧炭盆中毒死的,让人每到冬日就心中郁郁。
而有烟管的铁炉子就像是一个神器,完美的解决了他们的取暖问题,还不影响健康。甚至在炉子上搁个铜水壶还能让嗓子和肺腑更舒坦。
这是神器啊!
这位宗室长者是个大嘴巴,出去后就把这两件事说了出去,自家还第一个跑去沈家,很是严肃的说是请见沈安。
我去!
这位可是长者啊!
就算他不是宗室中人,就凭着年龄沈安也不敢接受请见这个说法啊!于是就赶紧把老人迎了进家。
“老夫想看看积时贴……”
沈安没法,只得给他看了。
看他伸手在字的上方跟着线条游走,沈安就恨不能在上面盖上一层玻璃,哦不,是水晶。
是啊!
干脆用水晶罩住?
沈安想到了前世在博物馆看到的那些字画,但旋即又觉得很憋屈。
这是我的东西,我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为啥要隔着一块玻璃?
那样的感觉……怎么就像是隔着什么……隔靴搔痒的感觉。
这不好,很不好!
老人看了许久,然后回头,“多少钱?”
“什么?”沈安有些诧异。
“您是问……这幅字画的价钱?”
老人点头,“老夫还是有些积蓄的。”
但凡看过即时贴的人,大抵都想把它撸回家去慢慢欣赏。
当年李世民独爱王羲之的书法作品,而虞世南师法二王,其作品高妙,为李世民深爱。
这位大佬的作品在大宋还有几幅,而到了后世,几乎就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所以即时贴堪称是绝世珍宝。
可现在有人问它多少钱。
沈安不禁就笑了。
“这个……这不是钱的事。”他决定给老人一个面子。
可老人却执拗的道:“你说个价钱。”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那幅字,眼中的深情……沈安敢打赌,他对自家的妻子都从未这般深情过。
“沈家……不差钱啊!”沈安淡淡的道:“这是绝世珍宝,能用钱来衡量吗?”
“是啊!”老人有些失望的道:“绝世珍宝,就算是用倾城之资来也无法交换,是老夫孟浪了。”
老人走了,很失望。
“安北!”
沈家平时也有客人,比如说杨卓雪的亲戚朋友,果果的闺蜜什么的。
但这几天的客人格外的多。
苏轼来了,不只是他,一同来的还有苏洵。
“子瞻兄,这是……”
苏洵来了也不说话,只是喝茶。
“听闻你有即时贴?”苏轼很是直接的道:“某想看看。”
“呵呵!”苏洵笑了笑,“老夫只是来问问那个炉子,老了啊,就怕哪日中了炭毒,死在屋子里。”
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沈安就叫人去舍慧那里,给苏家弄一套,还负责安装。
“那个……”苏洵看着苏轼,苏轼拿出带来的东西。
“本来前日就想来了,只是想着果果不是差字帖吗?某和爹爹一夜没睡,就写了些。”
我去!
沈安看着那一袋子纸张,心中不禁欢喜之极。
这些都是苏轼父子认认真真写出来的字,堪称是宝贝啊!
“那个安北啊!”苏洵有些尴尬的道:“即时贴可在?”
沈安明白了,只得拿出了即时贴,让苏轼父子欣赏了一个下午。
随后王安石也来了,说是为老夫人弄个炉子和浴室。
这东西当然不能白拿,可送什么好呢?
沈家不差钱,王安石就郑重写了几篇文章,大抵是赞叹杂学精妙。
“郎君,有客人来了。”
“郎君,有客人来了。”
“郎君……”
天气开始热了,可京城却掀起了一股热潮。
“你家弄铁炉子了吗?”
“没呢,那铁炉子看似简单,可只有出云观才能弄。别处弄出来的不好。”
“那就去出云观买啊!”
“怎么买?出云观那边压根不搭理,都是沈家拿出来的。”
“啧!”
“这东西真是好,就算是炎炎夏日也好用,直接烧煤,做饭烧水都好用。”
“那要不去沈家试试?”
两个男子意动了,于是就去了榆林巷。
“我家郎君已经把铁炉子的作法教给了那些匠人,京城如今不少地方都在打造,你等去寻吧。”
庄老实很累,却很充实。
“庄管家,沈家竟然把这么好的生意给拒之门外了?”
王天德来了,很是不解的道:“就算是不差钱,可这是人情呐。哎!安北这人吧,就是太耿直了,有人情都不卖,难怪人人都说他是大宋楷模。”
同行的几个豪商都齐齐点头,随后求见沈安。
“哎哎哎!让一让啊!我家郎君来了。”
后面一阵喧哗,接着来了一群人
几个仆役穿着华丽的衣裳,神色矜持。
“这是豪奴,主人家是谁?”
众人避在了边上,连王天德都有些好奇这人是谁。
后面的男子下马过来,庄老实脸上堆起笑容,迎上去笑道:“国舅竟然来了。”
曹佾点点头,看了王天德等人一眼,然后跟着庄老实进去。
“安北弄的那个铁炉子……宫中的娘娘好歹给一个……外面做的粗制滥造,不堪入目……”
啧!
王天德叹道:“是了,最好的还是出云观的,安北的人情都有了。”
“礼物拉进来!”
曹佾回身喊了一嗓子,一辆牛车被拉了过来,接着那几个豪奴从里面搬出了几个箱子。
“国舅府旁的没有,当年祖宗为大宋打天下时,弄了不少字画,只管抬进来。”
王天德和几个豪商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些字画被弄进去,这才知道自己是土包子。
“钱不钱的算什么?看看沈郡公,人家玩的是字画。你钱花完了还有什么?字画能传家呢!”
“安北以前说过什么……”王天德想了想,“对,盛世字画,乱世黄金。这大宋可不正是盛世吗?”
“对对对,如今的大宋正是盛世。”
盛世的大宋多了一分从容,就在沈安两口子看着那些礼物心中欢喜时,西夏使者进了汴梁城。
他径直去了枢密院求见富弼。
富弼一边派人去请示赵曙,一边派人去请沈安。
“此事重大,极好立功呀!”
一个官员兴奋的道:“此刻李谅祚身亡,梁氏垂帘,孤儿寡母的定然会害怕,只要威胁一番,说不得就能夺回些旧地……那可是大功啊!”
沈安很忙,他忙着在弄新教材,所以得了消息就说道:“那使者此刻戒备心最强,晾他几日,等他气势下去了某再去见他。”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就是这个道理。
先把他的气势弄下去,然后再交谈,这个才是两国交往的手段。
赵曙没意见,富弼也没意见,可西夏使者却是来报丧的,得有官员接洽。
枢密院的官员带着使者去安置,一番谈话后,那官员得意洋洋的说大宋击败了辽人,如今上下一心什么的,很是嘚瑟。
这个没啥。
西夏使者不冷不热的回了几句,官员心中不忿,就说了些话,什么西夏小国寡民,最好和大宋联手,大家一起去弄辽人。
“扯淡。”使者冷漠的看着官员,“到了那一日,西夏就是大宋的嘴边食。”
官员怒了,“难道现在不是吗?”
大宋上下最近信心十足,不少人私下议论,都说大宋该对西夏下手了。
使者勃然大怒,然后和官员争执。
这等争执没人放在心上,可当使者拔出短刃,一刀捅进自己的肚子里时,事情失控了。
“啥?他自尽了?”
富弼觉得自己一定是最近太嘚瑟了,所以才出现了幻听。
“相公,那使者在争论之后,掏出刀子给了自己一刀。”来禀告的小吏几乎要崩溃了。
三国交往多年,何时听说过使者自尽的事儿?
使者自尽,不用解释什么,外人第一印象就是大宋逼迫西夏,使者坚毅不肯答应,最后被逼自杀。
以前大宋是弱鸡,没人会这么推测。但现在不同了啊!
“大宋如今和辽人平起平坐,欺负西夏是理所当然的。”
几个官员临时充当了智囊的角色,开始分析这件事。
“那些人会说西夏本是大宋的地方,关键是这些年大宋一直视西夏为叛逆。如此这等逼迫也说得通。”
“相公,此事不好,很不好!西夏人会发狂。”
“……”
富弼大怒,旋即把那官员叫来。
“相公,下官发誓并未逼迫,只是言语凌厉了些。”
那官员的话没人相信,赵曙得知事情后,就令他回家等待处置。
可挺尸在驿馆外的西夏使者怎么办?
赵曙头痛欲裂,“叫沈安别在家里数礼物了,赶紧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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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3章 有担当的富弼,另类的沈安
“那么多宝贝啊!”
沈安最近收礼收到手软,各种字画,各种古董。
这些东西被整理之后一一入库。
他最后看了一眼,转身出了储藏室。
庄老实把门锁上,发誓人在钥匙在。
可杨卓雪却觉得不靠谱,于是隔一阵子就来看一眼。
等沈安发现媳妇儿一天要去库房那里看七八次之后,才发现了不对劲。
这个……怎么那么像是强迫症呢?
这便是福兮祸之所伏啊!
“此后不许去了。”
沈安下了禁足令,不许杨卓雪再去储藏室。
“官人,那些都是宝贝呢!”
沈家不差钱,差的是底蕴。
而收藏就是体现一户人家底蕴的重要指标。
比如说曹家,就凭着曹彬当年南征北战时弄来的那些宝贝,就一跃成为京城有数的人家。
若非是曹太后进宫,曹家现在的日子好得很。
这次沈家借助着铁炉子和浴室,一举给自家增加了许多藏品,杨卓雪欢喜的同时,也疑神疑鬼的担心东西被人偷了。
女人怀孕后各种毛病都不少见,猜疑心就是其中之一。
沈安把藏品目录给她,说道:“你没事就看这个,别去那边折腾了。”
“郎君,有人找。”
外面赵五五进来了,双手笼在袖子里,微微俯身,那下坠之势却不明显。
杨卓雪嘀咕道:“怕是哪家的娘子吧。”
这个娘们!
沈安没好气的道:“你家官人我若是想,早就金屋藏娇了!”
他大步出去,身后传来了杨卓雪哽咽的声音。
哎!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沈安知道这是孕期反应之一,所以只能忍了。
等到了前面后,却是找他去处置使者。
“你去告诉娘子,就说是官家使人来寻某。”
赵五五低头应了,觉得很难为情。
一贯大方的娘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转身回去,半路上觉得有些累,看看左右没人,就在胸前扶了一把。
哎!
很累啊!
到了后面,杨卓雪一边抹泪一边和果果说着沈安的不靠谱,赵五五说道:“娘子,是宫中有人来唤郎君。”
呃!
正在和果果嘀咕的杨卓雪尴尬了。
果果很忧愁的道:“嫂子,哥哥很好呢!”
你们两口子总是能闹出些事情来,让我这个孩子很头痛啊!
孕期反应各型各色的都有,沈安只是略微抱怨一下完事。
一路到了驿馆那条街,看着大门外被围堵的情况,沈安就知道事情闹大了。
“闪开!”
沈安走了进去,就见驿馆外面摆着一块门板,门板上躺着的使者全身都是血迹。
几个西夏人跪在边上,一脸悲愤。
自家使者被逼死了,这事儿就算是以前的大宋也忍不住,何况是平头哥西夏。
“为何自尽?”
沈安冷静的问道。
边上有大宋官员在,闻言说道:“说不过就自尽了。”
“扯淡!”
沈安压根就不信这个。
当然,此刻的人会信。
史书上经常会记载一些冲冠一怒就自杀的好汉,特别是使者,各种不屈。
所以这等行径只会让人钦佩。
一个西夏人起来说道:“宋人逼迫,西夏虽然弱小,可也不会屈服!”
这话很是悲壮,可沈安却回身就走。
咦!
不对吧?
几个西夏人傻眼了。
不该是沈安慰问,然后提出解决方案的吗?
可这人转身就走,这是几个意思?
不说他们,连在现场管控事态的官吏们都觉得沈安有些古怪。
而在宫中,一场争执正在发生。
“王敏渎职是肯定的。”
韩琦很是生气,“大宋此刻不该和西夏纠缠,可使者一死,想不纠缠都不成。那个……富相,这是你的人吧?你派这等人去接待使者,安的什么心?”
这事儿真的很让人恼火啊!
想到西夏国内同仇敌忾的气氛,连赵曙都有些头痛。
若是西夏大举来袭,辽人会不会趁机出手?
多半会啊!
所以沈安说暂且不管西夏的思路得到了大家的高度认同。
可现在西夏使者竟然死了,这事儿还能怎么弄?
“此事……”富弼很悲痛的道:“陛下,臣有罪。”
他真的觉得自己很冤枉啊!
那个王敏本就是专职干这个的,不让他去,难道让老夫去?
赵曙说道:“此事纷杂,且看沈安那边去试探一番。”
可韩琦却不依不饶的道:“陛下,此事一出,那些藩国会如何?他们会对大宋敬而远之。他们会以为大宋是暴发户,才将击败了辽人,就迫不及待的想展示自己的威风。”
这是想让老夫下台还是怎地?
富弼听韩琦在上纲上线,不禁就怒了,说道:“那王敏本是接待的官员,老夫不派他去接待派谁?你韩琦口口声声的说什么老夫居心不良,这是何居心?老夫看你是想让老夫离了枢密院吧?”
这是直接把他和韩琦的矛盾揭开了,没有余地的要来一场对决。
韩琦冷冷的道:“此事不是你的错,难道还是老夫的错?看着吧,西夏人定然会暴怒,谁也拦不住!这都是枢密院和你富弼的错。”
对决开始了。
赵曙面无表情的看着,很是头痛。
韩琦去了一趟北方,当年兵败好水川的心魔算是去了,剩下的就是怎么在首相的位置上流芳千古。
可老对头富弼却在枢密院不安分,一心想进政事堂和他韩琦掰掰腕子。
臣子有进取心,对于赵曙来说是好事。
可老韩是什么人?
先帝有时候都忍不住要说他跋扈,赵曙有时候也挺想抽他几下的。
这么一个老汉,得了弄富弼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而富弼此次算是犯错了,也就是后世说的领导错误。
那王敏是你的人吧,在他的逼迫下,西夏使者悲愤欲绝,于是一刀把自己捅死了,这事儿你咋说?
富弼很无奈,但却不肯低头,“若是有错,都是老夫的错!”
咦!
君臣不禁都为之侧目了。
富弼这话很有担当啊!
都是老夫的错!
这话把所有的责任都扛在了自己的肩头。
这一刻富弼的身上仿佛在闪光,让人无法直视。
好人啊!
跪在边上的王敏不禁哽咽道:“相公,是下官的错啊!”
富弼强硬的道:“此事若是导致恶果,老夫担之!”
好一个富弼!
这一刻连包拯都要对他颔首致敬了。
韩琦见他上套,心中微喜,但他的性子就是这样,给别人下套后,会觉得有些内疚,于是就生出了补偿之心。
“若此事不是他的错,老夫就亲自致歉。”
首相不会轻易对谁低头,否则有损威严。
这是铁律,在这个时代亲切更多时候代表着可以轻视,一国首相,走路你都得走出威风来。
而且这是去枢密院致歉啊!
想想,大宋的两府之争多久了?政事堂一直在提防着枢密院。从韩琦进了政事堂之后,宰辅们关起门来自己商议事情,基本上没枢密使什么事了。
这是在孤立枢密使,而且富弼以前做首相时,讨论事情经常会把当时的枢密使韩琦叫来,很是亲切。现在呢?现在政事堂讨论问题压根没他富弼啥事。
富弼为何要硬顶韩琦?就是为了这个。
若是韩琦去枢密院道歉,枢密院上下大抵会爽的打哆嗦。
可这事儿……
富弼看看王敏,心中微叹,“臣请去查证此事。”
现在他变成了苦主,自然有资格去调查。
赵曙点头道:“此事别着急,莫要乱了方寸。”
富弼感激的应了。
“陛下,沈安求见。”
“他怎么来了?”赵曙点头,然后说道:“朕不是让他去处置使者的身后事吗?”
稍后沈安进来,行礼后,赵曙问道:“西夏人可还好?”
这是问西夏人的情绪是否稳定。
“陛下,臣觉着这事怕是有问题。”
沈安一开口就让赵曙觉得莫名其妙的,“一国使者自尽,这是大事,可别国使者自尽臣相信,西夏使者……臣觉着不可能!”
“不可揣度!”赵曙觉得沈安太主观了些。而国家大事岂是能这般随意揣测的?若是这般,他这个帝王也能随口而决,但这样的帝王最终大多得了个昏君的名头。
国家大事要谨慎,要反复商议,这才是正道。
“陛下,那梁氏如今刚上位,臣敢断言她的日子不好过。”
“肯定不好过。”富弼见沈安来助攻,心中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所以也投桃报李,“西夏内部的各种势力可不会服她。”
“臣在想,那梁氏会不会安排使者来大宋自尽……”沈安认真的道:“事情发生后,大宋会愧疚,担心西夏大怒。而西夏内部定然会同仇敌忾,如此她就能借机出兵大宋,通过战争来统合西夏的各方势力。”
历史上梁氏那个娘们可不就是出兵大宋吗,而且是不断出兵周边,打啊打,把西夏打成了穷鬼,但也打出了西夏的威风。
这等不要命的风格,有几个国家敢惹?
但大宋就敢。
后来神宗时,还有哲宗时,大宋都对西夏发动进攻。哲宗时章惇掌权,一度把西夏逼迫到了绝境。
这便是后续的事态发展。
但此刻的大宋君臣都不知道梁氏的秉性,所以对沈安的说法有些那个啥……
“荒谬!”
韩琦本想再用词激烈一些,可想到自己和沈安曾经并肩作战,就缓和了些语气,“谁会让使者自尽?这不是儿戏吗?”
这事儿确实是很荒谬。
“这般狠辣,谁能干得出来?”
欧阳修觉得沈安这是在异想天开,“那梁氏再傻也不会干这等事吧。”
曾公亮笑道:“若是能如此,当年辽人只需让他们的使者在汴梁自尽,随后就有了出兵南下的借口。所以安北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当年有一段时日辽国一直想南下,可却找不到出兵的借口。
这便是这个时代的约束,也就是说,做事得有底线。
可梁氏是个女人啊!
还是个狠辣的女人!
沈安皱眉道:“此事臣觉着定然会如此,陛下,臣请去查问此事。”
第1264章 沈安仗义,外加胆大包天
王敏跪在那里,眼泪忍不住往下流,“此事下官……都是下官的错,沈郡公无需为下官如此……”
使者自尽之后,他觉得天塌下来了,而且宰辅们都很是愤怒,所以他已经做好了被发配的准备。
可沈安却突然仗义执言,这份情谊……
是了,当年沈郡公就在枢密院待过许久,当时他是副承旨,专管枢密院四房,其中礼房最得他的看重。
王敏就是副承旨,可以说是沈安的后辈,此刻他恍然大悟,觉得沈安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对自己伸出了援手。
沈郡公果然是急公好义啊!
这一刻他想把所有的褒义词都用在沈安的身上。
可沈安却淡淡的道:“某只论道理。”
这话更是高大上,一种淡淡的逼格油然而生。
赵曙头痛的道:“此事你便别管了,朕另外派人去。”
按照沈安的这个态度,多半是想从西夏人那边着手,弄不好还会出人命。
罢了罢了,赵曙看着富弼,说道:“富卿……”
“陛下!”
沈安却不肯退,他坚定的道:“臣敢断言,西夏人已经快马往西北去了,而西北那边,西夏军队定然已经整装待发,就等着这个消息好出兵!”
“一派胡言!”
没人知道梁氏那个娘们的狠辣,连赵曙都不悦的道:“你只管回家去数你的字画。”
呃!
沈安最近收礼物收到手软,这事儿大家都知道,所以赵曙一说,都笑了起来,很是戏谑的那种。
“陛下!”沈安有些焦急,“臣来请见陛下,一是想说此事有诈,二是想请陛下令人快马传令西北各处戒备……”
“戒备?”韩琦皱眉道:“戒备定然要有动静,若是西夏人以为大宋是想进攻他们呢?”
“那就进攻吧!”沈安怒了,咆哮道:“从李家在西北自立为王开始,西夏做的事哪一件是靠谱的?动辄发兵攻打大宋,动辄就恶语相向。如今不过是死了个使者罢了,若是要打,那大宋就打特娘的又如何?”
这货竟然骂粗话了?
可还没完,沈安继续说道:“若是戒备都不能,都要害怕西夏会因此而出兵,那这个大宋谈什么中兴?臣还不如回徐州种地去!”
他匆匆行礼告退,留下了一殿的惊愕。
“这人竟然就这么发火了?”
沈安很少发火,所以这一下让君臣都有些懵。
韩琦叹道:“年轻人,气盛啊!”
包拯冷冷道:“沈安与外事有造诣,这话谁说的?”
这话韩琦说过,瞬间就被包拯打脸了。
包拯一句话击退韩琦,又对富弼说道:“那使者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可王敏说的话给了他借口,这是枢密院的错。”
这话公允,富弼点头认错。
包拯最后对赵曙说道:“陛下,沈安当年在西北曾经和梁氏打过交道……所以,臣恳请陛下,传令让西北戒备。”
包拯缓缓跪下。
这是在为沈安背书。
若是西北最后没有警讯,包拯此刻的言行就会被攻击。
赵曙垂眸道:“如此……罢了,马上传令西北各处,戒备!”
包拯补充道:“要快!”
赵曙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
不论如何,这个面子他必须要给包拯。
快马冲出汴梁,随即有人去了驿馆,让西夏人赶紧把使者的尸骸处置了。
可西夏人却置若罔闻,任谁来全都不管用。
赵曙怒了,“让沈安去!”
暴躁的帝王生气了。
稍后有人来报,“官家,沈安说要带人手去。”
所谓的人手,指的是乡兵。
赵曙沉吟了一下,“好。”
他回身对高滔滔说道:“沈安这是要吓唬西夏人,也好。”
高滔滔笑道:“他这也是帮您出气呢!”
可他们若是看到那些乡兵们的打扮,估摸着就没这个心思了。
五十名乡兵进城了,可他们竟然披甲。
黑甲的标示让他们很是醒目,有年轻人艳羡的一路跟着。
这些乡兵就这么披甲一直走到了西大街。
沈安和闻小种站在那里,黄春上前叉手道:“禀郎君,五十名乡兵带到。”
沈安点头,看了一眼乡兵们,说道:“跟着某。”
“是。”
沈安走在前面,后面浩浩荡荡的黑甲乡兵,以及那些百姓。
有人觉得不对劲,就去通知了开封府。
可开封府管不了这事啊,于是消息被捅到了枢密院和政事堂。
枢密院里,富弼感动的道:“安北竟然对老夫如此尽心尽力,老夫……”
富弼认为沈安这是在为自己消除麻烦,所以感动了。
可边上的政事堂里,韩琦暴跳如雷,“他这是要动手,那个小子,老夫知晓他的性子,他多半要动手……快,去阻止他!”
操蛋啊!
使者被逼死,使团的随从被沈安暴打,这事儿会造成何等恶劣的影响?
韩琦不敢想,冲出去喊道:“备马!”
老韩在此刻没有选择袖手旁观,而是去劝阻。
……
驿馆前,尸骸依旧摆放在那里。
这种天气下,最多两三天,尸骸就会膨胀起来,也就是所谓的巨人观。随之而来的是恶臭扑鼻。
使团人员轮班跪在边上,神色冷漠。
而且他们还带着刀,周围的人没法接近。
“那人脸都胀了。”
周围的人都有些恶心。
“闪开!”
沈安来了。
他看着那些西夏人,问道:“谁管事?”
一个西夏人从里面出来,微微颔首,“见过沈郡公。”
沈安指着尸骸说道:“火化了。”
这人冷笑道:“使者是被你们逼死的,如今你们还想逼死我等吗?那便来吧。”
沈安上前一步,身后的黑甲乡兵们跟随,顿时甲衣碰撞,发出了一阵哗啦声。
他微微眯眼看着此人,说道:“梁氏弄这个把戏不觉得丢人吗?”
瞬间此人的眼眸微冷,沈安心中不禁大乐。
好你个老梁,竟然来了这么一出自杀的好戏,可你没想到我早有预料吧?
“沈郡公是在羞辱太后娘娘吗?”
二十多岁就是太后了,沈安觉得很有趣,他再进一步,“这等把戏瞒不过沈某,西北那边该准备好了吧?就等着你们派回去的人一到就动手……”
这人看了沈安一眼,神色冷淡,“多说无益,大宋逼死了我们的使者,此事是对我们的羞辱,某现在就一个要求,逼迫使者那人……”
沈安微笑道:“那人怎么了?”
这人冷冷的道:“那人要偿命!”
周围的百姓惊呼了起来。
“这是要一命换一命啊!”
“哪有这等事,从未有过。”
是从未有过这等事,所以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西夏人逼着要弄死王敏,这就是让大宋无路可退,唯有强硬一途。
“某曾经说过,梁氏上台后会对外开战,以统合内部的矛盾。可某当时以为会在半年之后,可没想到才过了没多久,她竟然就悍然出手,这个女人,野性十足啊!”
沈安笑了笑,然后伸手拍拍这个西夏人的脸颊,淡淡的道:“此事大宋无错,就算是有错,那该怎么处置也不是外人所能置喙的。”
“好!”
大宋软弱百年,对外总是要低人一等。
可今日沈安说出了这番话后,让百姓们不禁兴奋异常。
是啊!
咱们的人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谁敢伸手就收拾他。
这是带着帝国主义风采的一番话。
而这番话意外的引发了汴梁百姓的共鸣,可见中央之国的骄傲从未消失过。
汉唐时,自家人犯错,那就是自家人处置,异族哔哔什么要那人自尽……
美不死你!
汉唐对此的答复大多是刀枪。
咱们用刀枪来说话,打到你服气为止。
这种态度奠定了百姓心中那种中央之国的优越感,而今这个优越感在大宋也出现了,让人不禁为之振奋。
那个西夏人的脸红了,羞恼的红色渐渐深沉,他暴怒喊道:“宋人欺凌……”
说着他伸手一拳,竟然是要动手。
沈安盯着他身后的那群西夏人,一动未动。
一只手突兀的从他的身侧冲过去。
这只手先是荡开了西夏人的一拳,随后重重的击打在西夏人的下巴上。
呯!
西夏人倒地抽搐,那些使团随从纷纷起身,神色悲愤的在叫喊。
“拔刀!”
有人喊了一嗓子,那些西夏人拔出短刀,目光坚毅。
沈安跨过倒在身前的西夏人,缓缓走了过去。
“这是有预谋的,从使者自杀到停尸户外,这些都是有预谋的手段,目的就是激怒大宋,让大宋动手!”
众人惊愕了。
还能这样?
呛啷!
沈安举手,乡兵们整齐拔刀。
他缓缓逼过去。
“这等天气尸骸会迅速**,甚至会传染疫病。这里是汴梁,谁也无法容忍一具尸骸在这里**,所以你等的计谋不错,只是却很蠢!”
他止步,前方的西夏人开始来了。
“若是旁人来了估摸着会后退。”
若是换了个人来处置,大抵会好言相劝。
可沈安不同。
“当西北烽烟再起时,你等的牺牲就有了价值,可某现在想告诉你们这群蠢货,大宋已经传令西北戒备了。”
沈安退后一步,“动手!”
黑甲扑了过去。
“慢!”
老韩来了,可却晚了一步,只能看着黑甲乡兵们在绞杀那些西夏人。
“你疯了!”
韩琦面色铁青,下马就劈头盖脸的喝道:“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们在挑衅大宋!”沈安很冷静的道:“随身带刀在驿馆之外,该杀!”
不是打断腿,而是斩杀。
这个年轻人的胆子真是大的没边了啊!
韩琦苦笑道:“早知道你会如此,老夫就不该和富弼争执,大家一起把此事压下去。”
“压不下去。”沈安和他们的看法不同,自然尿不到一个壶里,“某说过,这是梁氏的手段。”
那边的乡兵已经结束了,地上全是尸骸和鲜血。
韩琦苦笑摇头,“如今你只能祈祷西北那边示警,否则官家都护不住你。”
沈安淡淡的道:“某知道梁氏在想什么。”
第1265章 伪君子
“官家……沈安斩杀了那些西夏人!”
赵曙正在吃午饭,闻言抬头,然后劈手扔出了手中的碗。
咻……呯!
来报信的内侍一脸饭菜,觉得自己今日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倒霉催的。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赵曙咆哮的声音回荡在宫中,政事堂里一阵死寂。
曾公亮苦笑道:“希仁,此事……老夫会为沈安说话。”
欧阳修点头,“老夫也会。”
包拯淡淡的道:“这都是命。”
事情闹大了,为沈安背书的老包也会倒霉。
而在枢密院,富弼咆哮道:“马上派人去西北,跑死多少匹马老夫自己掏钱赔……去,去西北打探消息!”
富弼发飙了,快马冲出京城,用前所未有的速度一路狂奔,目标西北。
“老夫愧对沈安啊!”富弼很难过,觉得沈安这是在为自己擦屁股。
枢密院的人都很难过,许多人都在说着沈安当年在枢密院的事迹,一时间沈某人的名声在枢密院空前的好。
赵顼很恼怒,于是午饭就点了鸡腿。
饭后,他看着乔二端着剩菜远去,眸色阴冷的道:“王敏可有情弊?”
他准备把王敏拖进来,用此人来为沈安消灾。
王崇年摇头,“王敏风评颇好。”
赵顼看了他一眼,“风评也可以不好!”
这是要让某去造谣吗?
王崇年有些腿软。
这等事儿要是被皇城司查到了,官家能剐了我啊!
“大王……”
大娘端着盘子进来,把茶水奉上,然后躬身退去。
“且慢。”
赵顼叫住了她,问道:“如今可还有人欺负你吗?”
大娘摇头,“大王,奴很好。”
赵顼点点头,等她出去后说道:“司马光他们在弹劾沈安。此等时候该是同舟共济,可他们却只是盯着沈安,想让他万劫不复,可见这人……君子……至为可笑!”
王崇年低声道:“大王,君子该是对事不对人呢。”
这话是他灵机一动总结出来的。
“这话极好。”赵顼赞了一句,然后吩咐道:“去沈家。”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原先的历史上,王安石黯然离去,司马光等人上台后,不分青红皂白全数废除了那些新法,这便是典型的对人不对事。
只要是王安石他们弄的事儿都是坏事。
这等非此即彼的态度很难让人相信是君子所为。
到了沈家后,赵顼问道:“他在做什么?”
庄老实说道:“王郎君才来过,我家郎君刚送走他,在嘀咕着准备贺礼呢。”
王雱的婚事终于重新定下了时间,赵顼自己都准备了贺礼。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个。”赵顼很不满,等进了书房,发现沈安拿着一张字帖在陶醉的鉴赏,对自己的到来一无所知后,他不禁叹道:“这便是山崩地裂都无法撼动的名将风范吗?”
这一刻他真的服气了。
换了旁人的话,大抵现在会懊悔自己先前的冲动,然后四处找关系为自己解脱。
可沈安呢?
“这个好字写得飘逸出尘,简直要飘出纸外了。”
沈安摇头晃脑的,连王崇年见了都不禁暗赞道:“果然是名将风采。”
“安北兄!”
赵顼走了进去,沈安笑道:“怎么出宫了?”
他把字画小心翼翼的卷起来收好,随后坐下。
“司马光他们在弹劾你。”赵顼很忧郁,“昨日驿馆前尸骸狼藉,汴梁震动……”
“西夏人拔刀,难道大宋还得等他们先动手?”
沈安皱眉道:“大宋如今已经不同了,别抱着以前的想法去处事。敌人亮了刀子,对大宋产生了威胁,那就马上动手,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先弄死他们再说……”
赵顼点头,“是该如此,可大宋才将和辽人翻脸,这般对西夏人,怕是……他们若是联手了怎么办?”
“不可能!”
沈安笑道:“梁氏不可能和辽人交好。”
梁氏才是给西夏人带去平头哥气质的人,有她在,宋辽两国都会有麻烦。
“可你毕竟令人杀了那些使团之人,此事……大宋百年从未有过,官家那边怕是不好办。”赵顼这一路就在想怎么为沈安开脱罪责,他冷冷的道:“乔二这阵子身子养的不错,你可让人伪造书信,就是西夏人给乔二的书信,说是给他好处,让他谋害于我……此事被你侦知,你大怒之下就带人去斩杀了西夏人……”
卧槽!
沈安不禁为乔二默哀一秒钟,然后也有些头痛。
赵顼太腹黑了呀!
这样一个栽赃不但完美的解释了沈安为何要杀人的原因,让西夏人有口说不清,乔二这个祸害也顺势被清除掉……
这手段怎么样?
沈安觉得很好,但帝王用这等手段却失于大气。
“至于为何没拿下乔二,因为外面还有他的同党……”赵顼冷静的道:“这一批弹劾你的人中,有人和乔二是同乡,到时候一并拿下,如此还能震慑那些人……”
我服了!
沈安已经被赵顼腹黑而缜密的手段给弄怕了。
这货要是登基的话,那些臣子怕是要大难临头了。
“最后……”赵顼的眼中有些厉色,“最后趁势屯兵西北,要梁氏低头。”
最后这个想法才是帝王的想法。
沈安觉得这个年轻人在自己的熏陶下已经远离了原先历史上的自己,那种成就感让他心中愉悦之极,不禁就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赵顼有些不满。
“没笑什么。”沈安说道:“此事你放心,某无事。”
这是在安慰我吗?
赵顼说道:“那些人说要严惩你,如此也算是给西夏人一个交代。”
他有些不屑的道:“果然是大方!”
“他们以后会更大方。”以后的司马光为了和平,甘愿把君臣苦心孤诣、将士们浴血奋战夺来的土地拱手相送给西夏人。
那位很少在地方任职的司马光自诩君子,周围也聚集了所谓的一群君子。
但是这群君子干了什么?
他们上蹿下跳,群情激昂,状若疯癫……
他们反对的是对既有利益重新规划的决策,换句话来说,他们是既得利益者,所以他们反对改变现有利益分配制度。
若说利益是肉馒头,那么谁敢动他们的肉馒头,这群君子就弄死谁。
赵顼和王安石动了。
不管王安石新政有多少错漏之处,但新政全面失败对大宋的打击堪称是决定性的。
从王安石黯然下台的那一刻开始,大宋实际上再无生机。
不是因为王安石的下台,而是因为那群既得利益者占据了上风。
从此朝政被党争割裂,非此即彼打击对手……
而非此即彼的手段则是始于司马光!
“你且回去,某定然无事。”
赵顼见他神色自若,就说道:“你放心,宰辅们都在为你说话。”
我的人品真好啊!
沈安为自己点个赞,然后说道:“某这边还准备琢磨一番梁氏,你先回去。”
“就该让那些人来看看。”赵顼愤怒的道:“让他们来看看你。被弹劾的你在家中忧心国事,而那些人却在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弹劾你,不要脸!”
是啊!
我就是这么高尚。
沈安给自己暗示了一下,顿时就觉得自己无比高大。
等赵顼走后,他翻了一堆字出来,心痛的道:“芋头要启蒙,拿哪一幅去?”
他在翻箱倒柜的给儿子找启蒙的字帖。
若是有后人至此,见到这些字的话,大抵会发狂。
一个乳臭未乾的娃娃,你竟然用苏轼他们的字给他启蒙。
这太过分了吧?
这个大抵就是为自家刚学踢球的孩子请来了梅老板和罗总裁做教练,太嘚瑟了。
他以为启蒙很容易,可芋头却极端不配合。
“一……”
“一一……”
“二……”
“二!”
“二!”
芋头神游域外,一脸呆滞。
“二!”
沈安忍无可忍了,就提高了嗓门。
芋头从未见过这般凶神恶煞的爹,于是嘴一瘪……
“哇……”
“这怎么就哭了?”杨卓雪闻讯而来,芋头委屈的扑过去,被果果给拦住了。
杨卓雪要是被撞倒了,天知道会出什么事。
“姑姑……娘……”
“怎么了?”果果抱起他问道。
芋头热泪盈眶的道:“爹爹好凶……”
操蛋啊!
沈安无奈的道:“这小子不专心,就是声音大了些,哪里凶了。”
“哥哥,芋头还小呢!”果果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就不满的道:“哥哥你说过,我和芋头一般大的时候都没学认字呢!”
“那……”沈安想说儿子要严厉些,可看到妹妹的眼睛,就无奈的道:“罢了罢了,今日不教了。”
看到沈安不高兴,杨卓雪就拉过芋头说道:“你爹爹可是大宋第一有学问的人,旁人若是能得了教授,怕是会欢喜的疯了,你可要好好学才是。”
芋头哪里懂这些,只是胡乱应了。
“芋头,姑姑带你出门。”果果觉得侄子该安慰一下。
“好啊!”
于是芋头今日就放羊了。
沈安知道这是独子的缘故,所以一家子宠爱。
他看着妻子的大肚子,心想等第二个孩子出世后,芋头……呵呵!
赵曙虽然没说禁足,但沈安非常自觉的无事不出门,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个宅男,整日在家启蒙孩子。
而在朝堂上,弹劾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以司马光为首的一伙人当朝痛斥了沈安的无法无天,要求严惩。
“大宋百年,可曾有过杀使团之事?骇人听闻,骇人听闻啊!”
司马光痛心疾首,都流泪了。
“此言大谬!”王安石出班道:“那些西夏人先拔刀,难道要等他们先动手不成?”
“可他们拔刀更多的是威胁。”司马光皱眉道:“难道他们敢动手不成?”
“他们若是敢呢?”王安石冷冰冰的道。
他和司马光原先是惺惺相惜,可渐渐的却渐行渐远了。
司马光冷笑道:“他们哪里敢?你这是为了沈安在胡搅蛮缠。”
谁不知道你老王的儿子和沈安相交莫逆啊!一起被称为大宋四大衙内。
你这是私心吧?
这一刻司马光的眼神冰冷,什么交情,什么惺惺相惜都被抛弃了。
王安石走过去,“证据何在?”
司马光当然拿不出证据,“你说西夏人要动手,证据何在。”
“怒极了,自然会动手。”王安石冷冷的道。
司马光淡淡的道:“你现在就怒极了吗?”
“是啊!”王安石觉得眼前的这张脸看着很不舒服。
“那你要如何?”司马光觉得王安石的推断是错的:“怒了就动手,这是哪家的道理?哪有这等道理?”
“那你的说法又是哪家的道理?”
两人争执不下,不知道是谁先动了手,接着……
“司马光和王安石当朝打架斗殴了!”
这个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消息飞速传播……
旁人觉得不可思议,沈安却知道缘故。
随着大宋革新的缓慢推进,大宋取得了明显的进步,王安石在反思自己当初的万言书。
他的母亲还健在,他没有回老家守孝,一直在朝中看着大宋的变化。
渐渐的他发现反对新政的那些人有问题。
比如说司马光,比如说那些权贵和豪绅。
他们都是既得利益者!
原来是这样吗?
于是他看向司马光的目光中多了些戒备和不屑。
原来所谓的君子就是这样的吗?
呯!
他挨了一拳,奋力一拳还击,让司马光乌青了一只眼睛。
“伪君子!”
他奋力喊出了自己压抑了许久的一句话。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1266章 种谔的决断,环州的揭短
青涧城。
种谔顶盔带甲的站在城头,沉声问道:“敌军游骑多少?”
一个将领在侧面说道:“有五百余人。”
“五百余人。”
种谔眯眼道:“不少。”
“是,五百余人在这边算是不少了。”
“李谅祚不是才死吗?西夏人这是疯了,竟然敢招惹大宋。”
这个说法种谔也赞同。
“去查清楚!”
第二天消息来了,“西夏人在各处都派了游骑。”
“抓紧查探……”
种谔有些迷惑于西夏人的动作。
“环庆那边有消息,西夏人频繁越境打探消息。”
但凡开战之前,斥候的动作总是越来越多。
种谔闭上眼,“青涧城这边是牵制,不过……告诉延安府,要戒备,马上增派人马到青涧城来,还有粮草军械,多多益善。”
“是。”
种谔拍着城头,突然回身道:“告诉环庆那边,要戒备!”
身边的将领说道:“要戒备必须上官应允……”
种谔缓缓回身,冷冰冰的看着麾下,直至他面色发白,这才说道:“将在外,这是将在外。西夏人要动手了,还请示什么上官?难道丢了城池才是尽忠职守?去,派人去警告他们,西夏人要动手了。”
“是。”
“某知道自己手伸的太长了,事后定然会被处罚,可危机就在眼前,若是无动于衷,某愧姓种!”
他的眉间多了毅色,“另外马上快马去延安府,告诉他们,此事不同寻常,必须马上禀告给东京……”
将领苦笑道:“就怕上官不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古今中外官场都不少见。
种谔怒道:“西夏人在青涧城前后投入了千余人的游骑,他们想做什么?难道攻打青涧城?不可能!这是牵制!而环庆那边西夏人的斥候频出,这才是他们想动手的地方。他们不去……那我们的人去,一路快马去汴梁,告诉朝中的宰辅们,告诉官家,西夏人疯了,梁氏那个老娘们疯了!”
他觉得只有用疯了才能解释西夏人的举动。
而在环庆,有人觉得不对劲,就去禀告上官。
“李谅祚才将去了,梁氏自顾不暇,哪里有空来招惹大宋?别管。”
……
无数骑兵猬集在一起,看着无边无沿,很是浩荡。
梁氏策马在阵列前,大声的道:“宋人无道……杀了我们的使者,这是羞辱。我知道你们是无敌的勇士,勇士们面对羞辱要如何应对?”
“杀光宋人”
阵列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梁氏点头,看了一眼刚赶到的信使,说道:“他亲眼目睹了宋人逼迫使者,咱们的使者宁死不屈,最后自尽……他是勇士!”
梁氏低头,一股肃穆的气息在蔓延。
再抬头时,她已经是热泪盈眶。
“我要重赏他的家眷,此次攻破宋军的城池,最值钱的宝物将会被赐给他的家眷……”
“万岁!”
以宋人的有钱程度,那个宝物将会让人垂涎。
“出发!”
骑兵们开始出发了,梁氏指着信使说道:“他是个好人。”
信使面色惨白,“小人感觉身体不支了。”
梁氏颔首,“你的家人将会被重赏。”
信使笑了笑,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身体摇摇晃晃的。稍后面色发黑,被人架走了,再晚些就传来了他病死的消息。
这就是灭口。
令使者自尽的手段太过狠辣,而且不足为外人道,梁太后必须要灭口,以保住自己的英明形象。
她看着那个使者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才满意的点点头。
“娘娘,咱们该出发了。”
梁氏策马回身,看着出发中的大军,低声道:“你说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今日为了利益我向大宋出手,这便是你的教导,教导……哈哈哈哈!”
笑声渐渐变冷,杀气腾腾。
……
“戒备!”
就在西夏大军出动的时候,数骑一路冲到了环州城。
“汴梁军令,西北戒备!”
守将懵逼的道:“汴梁怎么来了军令?”
信使一路疯狂疾驰,已经要崩溃了,“那沈郡公说西夏人会发狂,所以请了官家的令,让西北各地戒备,小心西夏人的偷袭。”
整个西北都沸腾了。
当整个防御态势完成后,当兵马粮草军械准备完毕后,斥候发现了敌军。
“敌军来袭!”
环州城马上就封闭了。
西夏前锋两万骑冲到了环州城下,当看到城头上密布的军士时,都懵了。
“宋军好多人!”
这是个有准备的环州!
“咱们偷袭的消息泄露了!”
一番攻打后,发现宋军毫无破绽,西夏人懵逼了。
消息飞快传到了后面的主力那里。
梁太后不信,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了环州城下。
“为何?”
她面色严峻的喝问着。
“不知。“前锋将领也很无奈。
“不知?”梁太后冷冷的道:“此事定然有情弊!”
城头上的宋军将领用望远镜发现了梁太后,就欢喜的道:“那梁太后长得还不错啊!”
麾下凑趣道:“军主,此事多亏了沈郡公啊!”
将领唏嘘道:“某当时就发现不对劲,可上官却说某有病,有特么的病。幸亏是沈郡公请动了官家下令,否则这一下咱们还真是够呛,弄不好环州就没了,咱们不是战死就是做了俘虏,要感谢沈郡公啊!”
众人都点头。
一个将领挑眉,一股子猥琐的气息就出来了,“军主,下官记得……那年沈郡公去青涧城谈判,西夏人派去的就是梁氏……后来西夏人自己还说使者和沈郡公一见如故……一见如故呐,军主。”
将领一怔,说道:“这消息一直在传,今年才有人说确凿无疑。那梁太后和沈郡公难道真有那个一腿?”
八卦人人爱,为国戍边的将士们也很喜欢。
有人说道:“军主,此事肯定没错。您想想,先是西夏人自己说什么一见如故,您想想,这怎么才能一见如故?小人上次去青楼,那青楼女子一见到小人就说什么一见如故,然后就拉着小人上了床……小人想,这沈郡公和她应该也是这样的一见如故吧!”
众人都眼睛发亮,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八卦。
吃瓜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
一个军士说道:“小人记得沈郡公当时还作了一首诗,什么两情若在久长时,什么早晚都在一起。可见沈郡公也喜欢这个梁太后呢!”
将领一怔,有人更建议道:“军主,咱们可没军功呢!”
“是啊!咱们戍守环庆以来,西夏人就压根没来过。如今他们好不容易来了,可却不肯动手,那咱们到哪立功去?”
“是啊!咱们把城头堆满了各等兵器,就等着他们来送功劳,军主,得想个办法啊!”
将领怒道:“某也想立功,可他们不来攻打怎么办?难道要老子去揪着他们来?”
众人一筹莫展,有人建言道:“军主,骂阵吧?”
“骂什么?”将领觉得没什么好骂的。
先前那个说上青楼的军士突然喜道:“军主,那梁太后新近成了寡妇,咱们沈郡公可只有一个娘子,要不……撮合一下?”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就大笑了起来。
将领欢喜的道:“喊起来!”
一个大嗓门的军士冲着城下喊道:“梁太后……哎!梁太后……听到了吗?”
梁太后正在训斥主将,听到喊声就看向城头。
“娘娘,宋军难道是有话要说?”有将领说道:“说不准奸细的消息就在这里。”
“上前听听。”
梁太后也觉得有奸细,她冷冷的道:“若是被我知道了是谁走漏的消息,全家都别想活!”
身处权利漩涡中的她只有变成母老虎,才能挡住那些饿狼的撕咬。
众人簇拥着她上前,城头的声音越发的清晰了。
“……沈郡公知道您要来,就让我等戒备……”
竟然是沈安那厮坏了我的好事吗?
这一刻梁太后恨不能一把掐死沈安。
不过旋即一股无力感袭来。
我要动手,他竟然能提前侦知,可见是对我有些了解。
这人不过是见过几面,竟然就这么了解我,可见手段高超啊!
梁太后被沈安的料敌先机给打击了一下,不过她毕竟是女强人,所以很快就振作了精神。
“……沈郡公知道您是寡妇……他老人家想着和您在青涧城有过旧情……这……这什么?谁知道这是什么?哦哦哦,是旧情难忘,沈郡公想和您重续前缘呢!”
卧槽!
西夏将领们看着自己新晋的女老大,见她面色铁青,银牙紧咬,不禁都想起了那个传言。
“上次您说和沈郡公一见如故,沈郡公也欢喜着呢!他老人家在汴梁等着您去见面……”
那个畜生啊!
梁太后想起自己当初让人去散播一见如故的谣言,不禁把肠子都悔青了。
老娘当初咋就那么蠢呢?
那个沈安可真是狡猾啊!一下就将计就计……
不对!
梁太后一阵心颤,不禁看向了城头。
那首词千万别弄出来啊!
沈安在三国之间的名气不小,最多的一种夸赞就是著名的诗词大家,以及教育大家,还有兵法大家……
这人的头衔太多了,但最能让人记住的还是那些诗词。
要是被弄出来了,以这些将士的脑子,多半真会以为老娘和那沈安有一腿。
“沈郡公在青涧城为您作词一首……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梁太后呆若木鸡。
那大嗓门还在继续,“……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金风玉露啊!”
“进攻,打下环州城!”梁太后怒了。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梁太后,沈郡公对您可是一往情深呐!”
梁太后想杀人,可麾下的将领却用那种古怪的目光在看着她。
你们难道真的有一腿?
老娘和你们拼了!
梁太后要被气疯了,喊道:“进攻!都去进攻!”
于是西夏大军倾巢出动。
“军主,好多人。”
“咱们能挡住吗?”
老子也不知道啊!
将领也算是军中宿将了,可从未见过这等疯狂的进攻态势。
尼玛!
这难道是把梁太后逼疯了?
某不是有意的啊!
无数西夏人在疯狂冲来,城头上的宋军痛并快乐着……
功劳有了,可若是守不住环州城,他们会被暴怒的梁太后全部弄死。
“兄弟们,功劳来了啊!稳住……”
众人都傻眼了。
这功劳太多,就怕咱们变成别人的功劳啊!
第1267章 怎么才能做高官
“西北还是没有消息吗?”
赵曙有些急了。
“陛下,还是没有消息。”
张八年说道:“皇城司的消息按照脚程,这两日就会到。”
赵曙问道:“沈安在家里做什么?”
张八年神色古怪的道:“他这段时日就在家里教导儿子启蒙,不过……”
“不过什么?”赵曙觉得自己为此寝食难安,可沈安却这般潇洒,不禁就有些怒了。
“芋头不怎么爱学,把沈安气得暴跳如雷,随后他的娘子和妹妹都护着芋头……”
“哈哈哈哈!”赵曙不禁大笑了起来,然后回想起自己当年教导儿子的经历,唏嘘道:“不做父亲,怎么知道养儿育女的艰难啊!”
“让人去守着,有消息就赶紧报来。”
赵曙的心情好了点,若是沈安的后院起火的话,想来会更好。
张八年亲自去打探消息,一路去了政事堂和枢密院。
政事堂里没反应。
枢密院里,将领们被召集在一起,商讨西北的动向。
“都说西夏不会动手。”富弼觉得自己帮不到沈安,很难过。
“不会动手吗?”张八年觉得沈安要倒霉了。
拉不拉他一把?
张八年想了想,觉得自己拉不动。
“外面弹劾沈安的人不知凡几,那些人都说他此次太过大胆,跋扈的没边了,连韩琦都比不上……”
这话被韩琦听到了,绝对会找富弼拼命。
“陛下都没办法!”富弼很头痛。
张八年觉得自己拉不动,于是就有些听天由命的意思。
“西北的信使……有西北的信使来了!”
外面一声喊,张八年刚想冲出去,就感到眼前人影一晃就没了。
这速度和反应……让某羞煞了啊!
富弼冲了出去,信使正好被带了进来。
“说!”
信使刚想行礼,闻言哆嗦一下,喊道:“相公,西夏人在青涧城多番袭扰,还在环庆一带派出了许多斥候,我们军主说了,西夏人这是要动手了。”
富弼眼睛一亮,旋即问道:“文书拿来。”
信使递上文书,富弼仔细看,然后抬头道:“敌军游骑在青涧城袭扰,这只是袭扰,种谔判断分明,不愧是名将种子……”
边上的官员齐声应是,可大家都记得富弼上次说老种家是黄鼠狼下崽,一代不如一代,再也出不来名将了。
您这立场转换的有些快啊!
可枢密院此次全部都站在了沈安这边,恨不能西夏人此刻就开始进攻。
“只是袭扰吗?”
“袭扰可算不上进攻。”
“沈安说西夏人定然会发动进攻,这得到什么时候啊!”
“……”
这时政事堂里的宰辅们也出来了,一问之后,韩琦说道:“赶紧进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官家。”
众人愕然,心想西夏人有进攻的意思,这是好消息?
可看着韩琦那庞大的身躯,众人才想起这人是不讲道理的。
枢密院的人翘首以盼,富弼带着这些期盼进了宫,见到赵曙时就说道:“官家,青涧城种谔来报,西夏游骑在青涧城袭扰,环庆两地有西夏斥候来往。”
“环庆?”
赵曙见到宰辅们一起进宫,就知道是有消息,听到环庆不禁一怔,“青涧城乃是坚城,背后有延安府,朕不担心……”
“陛下英明!”韩琦又抢在富弼的前面出来说道:“环庆两地才是要紧的,西夏人密集派出斥候,怕是有意动手啊!”
曾公亮一本正经的道:“臣附议。”
包拯说道:“环庆那边为何没有消息?”
“是啊!环庆那边悄无声息,反而是种谔为他们说话,为何?”赵曙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是虚报?”
虚报就是大罪,回头富弼能把种谔给吃了。
“种谔不会做这等事。”富弼好歹是枢密使,对种谔有些了解,“臣以为种谔是得了消息,断定西夏人不怀好意,于是……对了,延安府那边竟然没有消息?”
众人面面相觑,韩琦说道:“那就是种谔自家上报了。”
赵曙沉声道:“也就是说,青涧城和环庆都发现了敌踪,环庆那边不以为然,延安府不以为然,所以种谔一怒之下,就越级上报……”
越级是官场的大忌,不管你有理无理,越级上报都会让人厌恶,大家都会孤立你,排挤你。
可种谔为何这般做?
为了沈安脱罪?
他没那个动机,而且他还不知道沈安弄死了西夏使团大部分人。
赵曙在沉思,宰辅们也在沉思。
此刻大家想的都是一件事。
“西夏人究竟是想做什么?”
欧阳修觉得这事儿很是古怪,“梁氏新立,她最该做的是稳住朝局,稳住和大宋辽国之间的关系,一上来就动手,臣觉得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
赵曙抬头,“此事……再看看吧。”
“陛下……”富弼觉得可以用这个去收拾那些上蹿下跳的人,可赵曙淡淡的道:“为君者,首要在于公平,失了公平,威信无存!”
众人告退。
出去后,富弼叹道:“官家本可一言而决,一巴掌把那伙人给打倒在地……”
“要公平。”包拯板着脸道:“只是官家上次好像偏袒了谁。”
赵曙的性子本就是有些偏激,他说公平,那纯属是个笑话。
众人一阵默然。
“哈哈哈哈!”
韩琦突然笑了起来,接着是曾公亮……
宰辅们齐齐大笑,那些内侍见了不禁好奇不已,不知道大宋是有什么喜事,竟然让他们这么高兴。
可随即宰辅们收了笑容,个个愁容满面。
“西夏人来不来?”
富弼看着西北方向,愁肠百结。
“应该会来的吧。”韩琦在这一刻摒弃前嫌,和富弼一同祈祷着。
欧阳修叹道:“若是不来,沈安……那个韩相,到时候沈安若是被发配,要不让他去西北吧,府州那地方不错。”
曾公亮点头,“是不错。”
沈安出手宰杀了西夏使团的人,论罪肯定是要发配的。
只是发配地点值得商榷。
韩琦皱眉道:“府州……折继祖在那,可终究远了些。老夫记得大名府那边差人?”
前面带路的内侍差点一个踉跄,觉得这群宰辅们真的太不要脸了。
西北好歹还能用苦寒之地来形容,可府州是折家的地盘,有折继祖在,沈安发配过去就和度假似的,大抵能让司马光那伙人气吐血。
这样算是不要脸了吧?
不,你小看了这群宰辅的脸皮。
大名府啊!
大名府距离京城才多远?
那叫发配?
内侍忍不住回头看了宰辅们一眼,稍后回宫,和一个倾慕的宫女吹嘘道:“你可知道怎么才能做宰辅吗?”
宫女摇头,“这个大概只有官家才知道吧?”
围墙的另一头,赵曙止步,陈忠珩暗自叹息,觉得对面那个内侍大抵要倒霉了。
“某以前也不知道,可刚才知道了。”内侍忧郁的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着蓝天,用那种后世称之为‘文艺青年’的腔调说道:“要做宰辅就得不要脸,越不要脸官就做的越大……最不要脸的那个才能做首相……”
那宫女在宫中见识少,她不知道这话对不对,但却被内侍文青的姿态给吸引住了,捂胸道:“你真聪明。”
“……”
再后面就是一些男女之间的**,赵曙面无表情的走了。
走了一段路之后,赵曙突然止步问道:“先前那话你觉着可有道理?”
啥?
陈忠珩苦着脸,心想这个问题能不回答吗?
“臣觉着……有些道理。”
“怎么有道理?”
陈忠珩觉得敷衍一下就完了,可赵曙却不依不饶。
“臣觉着……要脸的怕是没好结果。”陈忠珩低下头,剩下的话不敢再说了。
赵曙笑了笑,“是啊!要脸的……范文正就要脸,脸皮不够厚啊!”
陈忠珩点头,心想这可能就是庆历新政失败的原因吧。
“韩琦当年也要脸,欧阳修也要脸……”
赵曙的语气很平淡,“最要脸的是范文正,庆历新政失败之后,他寝食难安,于是早早就去了。韩琦和欧阳修本是要脸的,可他们聪明,就慢慢的磨厚了脸皮……你看看韩琦,人说他跋扈,可那就是不要脸。”
韩琦的跋扈先帝赵祯就深有体会,陈忠珩当时在侧,自然知道。
“那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法子。”赵曙笑了笑,“他做出跋扈的模样来,别人想惹他就得好生想想值不值。包括沈安,他为何喜欢打断别人的腿?不就是想告诉别人,没事你别惹我吗?这和韩琦行事有异曲同工之妙。”
竟然是这样?
陈忠珩恍然大悟。
他小心翼翼的道:“官家,沈安……他杀了西夏人,这也是迫不得已……”
“为何迫不得已?”赵曙走到了后面,看着高滔滔带着三个女儿在扑蝶,不禁就微微一笑。
“这个……”陈忠珩哪里知道为什么,但为好基友辩护一下是本能啊!
“臣觉着……西夏使者自尽怕是有些问题。”
“朕知道。”赵曙淡淡的道:“又不是逼着西夏跪地请降,他为何自尽?”
“那您……”陈忠珩觉得很是莫名其妙。
那你为啥还要摆出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帝王啊!”
帝王要懂的平衡之道,若是他偏袒沈安过甚,那伙人就会叫嚣不已,随后就会在朝野制造分立的势头……
这个大抵就是无奈。
“去皇城司问问。”
赵曙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把陈忠珩一脚踢去了皇城司,自己却去了庆宁宫。
赵顼正在写文章,听到禀告后赶紧出迎。
“给我看看。”
赵曙拿了文章仔细看着,见文理顺畅,可却有一股子郁气在里面,最后的言辞变得尖锐起来。
年轻人忍不住,自然会这样。
“官家,西夏使者自尽绝对有问题。”
赵顼想这个事很久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赵曙点头,“我知道。”
“那……”赵顼急切的道:“那为何不查?”
“怎么查?”赵曙笑了笑,“你还年轻,这等事……”
陈忠珩飞奔而来,那速度快的……
“陈都知跑的好快啊!”
陈忠珩一路跑到了庆宁宫,“官家,西北有急报!”
赵曙回身,目光炯炯的喝问道:“什么消息?”
“西夏大军压境……”
“好!”
赵曙喊完好就觉得不对劲,可赵顼却欢喜的道:“好啊!西夏人果然打来了。”
敌军进攻大宋,按理帝王不是愤怒就是担忧,这对父子却是欢喜……
第1268章 包拯上线了
司马光在接待客人。
执掌知谏院以来,他经常接见客人,官员豪绅为主。
“当年您一剑斩杀大蛇,老夫得知消息之后,就拿来勉励自家的孩子,孩子们对您多有崇敬,还说等过一阵子来拜访……请教学问……”
客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看着慈眉善目的。
司马光木然道:“是杨斐吧?”
老人笑道:“是啊!没想到您还记得犬子的名字,此次那沈安做出这等事,老夫很是愤怒,犬子一夜未睡,就写了一份奏疏进上,弹劾那沈安的斑斑劣迹……”
老人叫做杨珏,儿子叫做杨斐。此次弹劾是以司马光为首,那位杨斐跟随其后,算是一伙人。
司马光点点头,知道这人的来意。
这是请他关照一下自家儿子的仕途之意。
这等事儿自己亲自来跑也行,但终究落了下乘,太过钻营。
自家老爹来拜码头,表明自己的投效之意,这个分寸极好。
司马光不禁对这个杨斐生出了不少好感,他抚须微笑道:“这几日老夫无事。”
这是暗示,你那儿子可以过来,咱们一起聊聊嘛。
杨珏心领神会的起身道:“您政事繁忙,老夫就不打扰了,回头老夫让犬子来请教。”
“慢走。”
司马光送了杨珏到门口,杨珏回身笑道:“您放心,那沈安啊,他此次定然难逃劫难……到时候无需您出手,咱们有的是人能让他无路可走。”
司马光木然点头,一句话都不说。
“西北急报进宫了!”
外面有人喊了一嗓子,司马光的眼神动了一下,杨珏说道:“怕是有消息了,老夫去看看。”
他一路到了皇城外面,和军士套近乎打探消息,可得到的只是漠然。
得不到消息后,杨珏站在大门外往里看,就看到枢密院里冲出来一人。
“那不是富相吗?”
富弼狂喜冲出来,喊道:“老夫去求见陛下,你等召集诸将,马上制定方略!”
“富相怎么那么高兴呢?”杨珏听不清富弼的叫喊,不禁有些郁郁。
富弼太欢喜了,一路小跑过去,政事堂的宰辅们出来,韩琦喊道:“是什么消息?”
富弼笑道:“西北来的消息,梁氏集结大军出动了。”
卧槽!
韩琦看了一眼蓝天,“沈安竟然这般了解梁氏?”
曾公亮没好气的道:“这等时候还说这个作甚?赶紧进宫,回头用这个消息去狠抽那些人的脸。”
包拯已经冲到了前面,和富弼并肩。
一路到了宫中,赵曙已经在等候了。
“西北急报,梁氏集结大军,兵临环州。”
赵曙一脸严肃,可眼中却能看到喜色。
“这是狼子野心!”他愤怒的道:“李谅祚才将去了,梁氏竟敢起大军……召集群臣。”
这是要把梁氏的脸嘴暴露给大家。
稍后群臣云集,赵曙看着他们,冷冷的道:“刚到的消息,梁氏起大军,已经到了环州。”
“什么?”
司马光心中一紧,旋即木然站着。
可有人却忍不住说道:“陛下,咱们的信使可赶到了吗?”
“是啊!”王安石说道:“信使若是没到,环庆等地猝不及防,怕是危险了。”
说着他看了司马光一眼。
从上次动手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决裂了。
司马光一只眼睛依旧有些乌青,他感受到了王安石的目光,却依旧木然。
赵曙微笑道:“去西北的信使……富卿。”
富弼出班,看着喜气盈腮的模样,让人心情不禁大好。
“快马被你催促着一路疾驰,各路信使都及时赶到,其中去环庆的信使到了五日之后,西夏大军就来了。”
富弼心中欢喜,“陛下,臣只是想着军情如火,不可耽误啊!”
赵曙点头,“你说这一路跑死的战马你赔……”
富弼点头,“是。”
赵曙笑了笑,“去西北的几路信使,这一路跑死了十余匹战马……富卿……”
富弼苦着脸,“陛下,臣……臣言而有信。”
“哈哈哈哈!”
赵曙大笑了起来,韩琦说道:“公事是公事,没有让私人赔钱的道理。此次信使及时赶到,西北方能及时防御,功莫大焉,老夫虽然看不惯你富弼,可依旧要说一声……你……很好!”
韩琦拱手,富弼心中一怔,也跟着拱手还礼。
曾公亮说道:“西北可曾加固了防御?”
赵曙点头,富弼说道:“西北各地接到消息后马上就调集了人马和粮草兵器,如今西北处处坚固,那梁氏定然会碰一头血!”
“好!”王安石赞道:“臣当时就想不到那梁氏竟然会如此,沈安说那使者是故意自尽的,臣根本就不信,可臣子却说很有可能,臣和他辩驳了一夜,最后臣怒了,就脱鞋抽打了他一番……臣子还不肯认错,臣早上出来时他还嘀咕什么……若是西夏人当真进攻了,那些弹劾沈安的人……他们是何居心?”
老王看似蛰伏了几年,没啥大动静,于是大伙儿就把他当做是无害生物。
可今日他这一番话却化作利剑,朝着司马光刺去。
司马光木然……
可他的心中却很是懵逼。
沈安怎么能猜到那梁氏会动手?
王安石心中冷笑,继续说道:“想沈安一心为国,可却有人在暗中对他下黑手,那些人……”
王安石缓缓看着那些人,想起儿子在家里发狠,说是要想办法弄死这些佞臣,不禁就怒了。
“那些人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弹劾忠臣。臣想问问……这是谁家的规矩?这是谁家的规矩?”
他的声音回荡在殿中,韩琦不顾规矩的回身看去,就看到了一个木然的司马光,以及不少装傻的官员。
果然是君子啊!
韩琦想到就说:“果然是君子啊!”
瞬间司马光的脸就红了。
别人说他可以木然,可那是韩琦啊!
韩琦是谁?
早些年刚做官时就以君子自称,可后来庆历新政失败后,他就摒弃了这个,把脸一蒙,改行玩厚脸皮去了。
他说这话打击不小,司马光木然出班道:“杀人终究不妥。”
他一出来,马上就有人跟随。
“陛下,一国使团来到了汴梁,再怎么说也没有动手杀人的吧?那大宋成什么了?”
“臣阅历史书,从未见过这等骇人听闻之事……”
“这等人若是不处置了,以后别国哪敢派使者来大宋?”
这些人前几日弹劾沈安此举会导致西夏愤怒,可现在话锋一转,开始攻击沈安擅自斩杀西夏使团的事儿。
这见风使舵用的挺不错的。
韩琦刚想出来,包拯却抢先了一步。
好了,大宋第一喷子上线了。
韩琦偃旗息鼓,只等看好戏。
连赵曙都兴致勃勃的在看着。
那些人的声音渐渐小了,最后竟然鸦雀无声。
赵曙不禁暗自感叹,包拯的威力竟然这般大吗?果真是……
若是沈安在,会告诉他包拯的喷力已经到了至高境界,一般不出手,一旦出手,不把对方喷的想死就不收兵。
包拯看了一眼司马光,说道:“西夏使者自尽之事老夫问过王敏,他当时的每一句话老夫都知道。过了些,但最多是口角,自尽……一国使者和旁人争论了几句就自尽,那是什么?”
他微微昂首,“那是女人!不,女人都比他大气!女人会反驳,会尽力去争执……而他却捅了自己一刀,这是怎样的人才会想不开?”
这事儿早就有猜测,不过那些人装傻而已。
“随后沈安说了,西夏人这是栽赃,目的是寻找借口。有了借口才好出兵。当时无人相信,老夫也不信。随后沈安就奉命去处置此事。可西夏人却心怀不轨,竟然拔刀相向。诸位,沈安面对此等局面能做什么?好言相劝?”
他冷笑道:“敌人把刀子架在你的脖子上,你还要说什么道理,那是迂腐,那是愚蠢!这样的人,也配为官?也配和老夫站在一个地方?他们不配!”
老包的咆哮回荡在殿中,作为修起居注的唐仁看了不禁心驰神摇,心想某何时才能有包公这等本事,那也能一窥政事堂了。
包拯盯着司马光,说道:“上次你和王安石争执,问他西夏人出兵证据何在,今日证据在此,你还要什么?”
司马光脸上发烫,再把头低了一些。
可包拯却不是那等见好就收的人,想到司马光此人揪着沈安不放,就走了过来,喝问道:“你还要什么证据?”
司马光无言以对。
他觉得脊背在发烫。
包拯越想越气,“沈安为了大宋而冒险,你等为了大宋在做什么?你等在弹劾他!他此刻坐在家中忧惧结局,正如当年的狄青……”
此刻正在家中和妹妹躲着烤肉吃的沈安觉得天气很爽,吃了一块烤牛肉,又喝了一口淡酒,觉得舒爽无比。
“哥哥,这里有鸡翅……”
果果今日主厨,在烤架前忙的不可开交。
杨卓雪带着芋头在后院里哄,不许他来寻沈安和果果。
殿内,包拯走到了司马光的身前,咆哮道:“当年他们弄死了狄青,今日你等就要弄死沈安吗?那便来吧!躲闪什么?为何要躲闪?来,让老夫看看你等有多不要脸!”
司马光汗流浃背,身体竟然在微颤。
包拯的口水已经喷到了他的额头上,“不要脸!”
司马光抬头,神色痛苦,“下官只是论事……”
他想说自己只是论事不论人。
可包拯听到这话就更怒了,呸了他一口之后骂道:“论事不论人吗?此事若无沈安,如今环州可还在?”
众人默然。
若无沈安的提前预警,若无沈安恳请赵曙派人去西北警告……环州危矣!
司马光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想辩驳,可看着包拯那张怒气勃发的脸,他木然道:“下官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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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9章 韩琦致歉,王雱动手
赵曙看着包拯在咆哮,那些官员一声不吭,突然一种快意就油然而生。
帝王不自由。
这是他的亲身体验。
他必须要学会平衡朝局,而所谓的平衡就是隐忍。
他支持韩琦等人的革新,但必须还得隐忍那些反对者,否则这个帝国就会动摇。
而这一切都是在规则之内运转,他最好不要去打破规则,否则后果难测。
但此刻他却感到了些久违的激动。
看着那些低下的头,他突然说道:“当初沈安说使者自尽有情弊,朕半信半疑。”
大部分人当时的反应都是这样。
没有谁相信梁氏会那么疯狂,竟然策划了一出战争大戏。
“当年先帝说沈安外事之能,当朝第一,可朕却选择了怀疑。”赵曙说道:“他后来建言西北戒备,幸而朕想着有备无患,于是就听从了,否则……”
否则现在的消息大抵是环州陷落。
“其后西夏使团拒不收敛尸骸,还拔刀相向。”赵曙眯眼说道:“朕算过,西夏人出兵的日子不对,汴梁的消息还未到西夏,他们就已经到了环州附近,难道她梁氏还有先见之明?不,这只是个借口……”
包拯不顾规矩插话道:“陛下,那日是闹事,若是沈安不管,那些西夏人会制造多大的杀戮。那些百姓可是手无寸铁呐!”
众人都纷纷点头。仿佛当时站在边上的巡检司军士都是摆设。
这一刻脸皮全不要了。
而那些弹劾沈安的官员此刻都没脸为此事较劲。
包拯看着这个局面,眼中不禁多了喜色。
这就是大势浩荡,无人敢挡啊!
“沈安有功!”
赵曙斩钉截铁般的道:“朕要封赏他!”
没人有意见。
那群弹劾沈安的人已经没脸抬头了。
只是有个事儿让他们很是纳闷。
韩琦等人也很纳闷。
“陛下,沈安为何这般了解梁氏呢?”
是啊!
沈安这次展露了神仙般的预测能力,让人心惊。
可归根结底还是他对梁氏的了解。
“咳咳!”
赵曙觉得这个问题很复杂,复杂到他不想探讨的程度。
可欧阳修却说道:“臣记得当年在青涧城时,沈安和男扮女装的梁氏……”
他挑挑眉,一种叫做猥琐的气氛在蔓延。
是啊!
沈安真的是不可思议啊!
大家挤眉弄眼的,气氛轻松了些。
赵曙觉得这个不大妥当,“此事暂且放下……西北战况要及时报来……”
“是。”
富弼应了,接着看了韩琦一眼,“韩相当时说了什么?若是西夏使者自尽不是王敏的过错……要亲自致歉来着?”
尼玛!
韩琦瞬间恶向胆边生,恨不能一把掐死富弼。
富弼叹道:“可怜那王敏了,如今在家以泪洗面,听闻韩相的话之后,他更是绝望不已……”
一个男人被说成了女人的可怜模样,富弼把韩琦逼到了角落里。
男人说话要算数,否则吊着家伙事有毛用,还不如女人。
韩琦心中憋屈,用力点头。
哈哈哈哈!
看到老对头吃瘪,富弼不禁想大笑一场。
稍后的枢密院里,韩琦缓步走向了局促不安的王敏。
王敏低着头,直至韩琦走到身前。
富弼站在后面,身边是来办事的王安石。
“介甫可知道两府之争?”富弼红光满面。
王安石点头,“两府之争始于太祖皇帝,太祖皇帝担心相权过大,尾大不掉,就从中书分出了军政,归于枢密院。于是中书管民政,枢密管军政,从此分权而立。”
“介甫不错。”富弼淡淡的道:“可民政和军政如何能彻底分割?”
这是在考教王安石。
王安石沉声道:“民政和军政本就有许多相融之处,到了那时听谁的?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在时,可亲自出面协调,两府之间尚能相安无事。可到了后来,真宗以降,帝王不能调和两府之争,于是宰辅们就亲自上阵……”
富弼冷笑道:“两府之间并无地位高低之分,可宰辅插手军政之事却时有发生……”
王安石皱眉道:“富相,两府争执才是祖宗的本意。”
我去!
富弼不禁看了王安石一眼,觉得这个王介甫颇有些愣头青的味道。
历代官家都乐意于见到政事堂和枢密院闹矛盾,两府互相牵制,帝王自然不但心大权旁落。
这个才是太祖皇帝弄出枢密院的本意。
“当年老夫在政事堂时,遇事喜欢叫上时任枢密使的韩琦,可等老夫再度归来担任枢密使时,你看看韩琦的小人嘴脸!”
“此次使者自尽与你无关。”那边韩琦鼓起勇气,认真的道:“是老夫错了。”
“韩相……”王敏一个哆嗦,觉得这事儿有些虚幻。
这是韩琦啊!
连官家都敢斥责的韩琦竟然向某致歉了?
枢密院的人眼睛都红了。
说是两府地位不分高下,可这么多年以来,政事堂一直压着枢密院,枢密院出来就是后娘养的。
这口气憋了多年,今日随着韩琦的低头,一下就冲出来了。
韩琦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离开。
他走路是八字步,看着很是稳重,还带着些威严。
枢密院的人迫不及待的在等待着,当韩琦消失在视线内时,有人欢呼道:“今日是我枢密院扬眉吐气的时候,下衙后某请客!”
“哈哈哈哈!”
大笑声中,富弼莞尔道:“老夫也高兴,只是却不能如他们一般去请客,否则韩琦会恨死了老夫。”
得意不忘形,这是政治人物的必备素质。
王安石点头,说道:“此事委屈了沈安,他在家中避了好几日,想来憋屈的很呐!”
“官家不是要封赏他吗?”富弼笑道:“他又能得意了,哈哈哈哈……”
今日枢密院扬眉吐气,富弼兴奋的看着都年轻了几岁,说是下衙回家后大醉一场。
下衙后,王安石依旧是买了些母亲和妻子爱吃的食物,然后一路拎着回家。
这时家里的仆役来寻他,神色看着有些焦急。
“何事?”
“郎君……小郎君先前在家里和人商议……说是那杨斐可恶,此次弹劾沈郎君,竟然说沈郎君有鹰顾狼视之相……”
鹰顾狼视之相,比如说传闻中的司马懿就是这样。
把沈安比作是司马懿第二……
这个太毒了吧?
一般弹劾人都有分寸,比如说当年弹劾文彦博,说他弄了河图来图谋不轨,这事儿大家就很有分寸,没怎么往死里得罪文彦博。
可这个却不同,鹰视狼顾之相,这是想让沈安的名声臭大街,断了他的仕途。
“无耻!”王安石冷笑道:“回头老夫就弹劾这个杨斐,他父亲是杨珏吧?都是善于钻营的……”
“是啊!那杨珏今日就去拜访了司马光。”随从看了王安石一眼,“后来小郎君和人商议,说是要怎么弄杨斐。恰好有人路过听到了。”
卧槽!
王安石想到了儿子的狠辣,不禁就懵了,问道:“他和谁商议?”
“那个折克行。”
王安石一听就怒了,急匆匆的回家。
“雱哥呢?”
吴氏见他拎着自己爱吃的回来,心中甜蜜,闻言说道:“说是去书院了。”
“怎么了?”吴氏看到王安石黑着脸,就担心儿子犯错。
“无事,某有个事想问问他。”
王雱聪慧绝顶,王安石有些问题也会主动请教他,所以吴氏闻言也不疑有他。
王安石怕表妹担心,就笑着说出去走走,晚点回来吃饭。
可才出家门,他就有些茫然无措。
怎么办?
……
此刻的王雱正在一家酒楼的对面。
酒楼里高朋满座,随着夜色来临,灯火辉煌。
酒楼是吃饭喝酒的地方,可有一句话叫做啥……饱暖思那个啥,所以女人也不少。
看着窗户映照出来的人影,听着那些娇笑,王雱微微一笑。
“都准备好了吗?”
身后一个男子说道:“都准备好了,就等里面的消息。”
王雱点头,稍后折克行来了。
“杨斐来了,同行的有三人。”
王雱点头,身体往后退,一直退到了阴影之中。
“那就准备……”
身后的男子悄然走了。
这是折克行带来的人,也是府州折家人,非常可靠。
王雱的脸在阴影中若隐若现,声音同样如此,“那杨斐就是靠着岳家才做到了集贤修撰的职位,集贤修撰乃是馆职,非文学大家不能任。那杨斐的文章诗词某也看过,呸!连给某提鞋都不配的东西,当初不知道是怎么哄了先帝,这才能进去任职,后来也就靠着谄媚维持了下来!”
他冷笑了起来,“若是这般某也就当他是一条狗罢了,可他却把安北兄比作是司马懿第二,这是要毁人啊!”
折克行的神色冷峻,盯住了对面的窗户。
“他既然要毁人,那就别怪某毁他!”
折克行淡淡的道:“按照某的想法,直接弄死他算了,偏你要转个弯,有趣吗?”
王雱笑了,“你不懂。对于这些人来说,生不如死才是最大的惩罚,你且等着。”
稍后杨斐就和几个男子来了,等他们进了酒楼后,王雱低声道:“半个时辰后动手。”
折克行点头,“杨斐的娘子那边多久去说?”
王雱说道:“杨家距离这里脚程有小半个时辰,不过他的娘子闻讯定然愤怒异常,会去召集人手,这会耽误一会儿,加起来正好半个时辰。某先前已经算好了时辰,叫你的人去了。”
折克行看着他,叹道:“你这脑子……太聪慧了不好,别人都变成了傻子。”
这种智商被碾压的感觉很糟糕,连折克行都有些纠结。
时间流逝……
一个男子从酒楼里出来,绕了一个圈子才找到了王雱他们。
“王郎君,杨斐已经喝多了,他们正在找女人。”
汴梁有青楼,那是固定地方的交易。还有另外一种类似于外卖。那些女伎就在酒楼等地溜达,看到豪客就上去自荐,或是客人去找。
王雱一直在默默计算着时间,闻言说道:“让那个女子去。”
“是。”
酒楼里,一个姿色上乘的女子缓缓走进了一群女伎中间。
“这个女子专门做的是豪客生意,某让你的人去了,先给五贯钱定钱,她果然心动了。”王雱淡淡的道:“某让那人说,若是家中悍妻来了,只管跑,她为此还多要了两贯钱,嘿!两贯钱!”
王雱的声音阴冷,折克行皱眉道:“某不喜欢牵连妇孺。”
王雱冷冷的看着他,良久说道:“罢了,某放过她。”
他轻轻招手,身后来了一人。
“稍晚杨斐的娘子冲进去时,咱们的人记得护住那个女子,护着她跑出来。”
“是。”
折克行的眼中多了暖意,“某知晓你不屑这个世间的许多人,更不肯为他们改变主意……”
王雱有些不自然,这时有人低声道,“来了!”
王雱和折克行看过去,就看到一群妇人拎着棍子等武器冲向酒楼。
酒楼的伙计刚想阻拦,就被一棍子抽翻在地……
彪悍!
第1270章 狠辣的王雱,阅历碾压智商
杨斐很不高兴。
不,是很愤怒!
“那沈安竟然无罪有功……老天没眼!”
包间里,杨斐搂着一个漂亮的女伎在发牢骚,不过声音不大。
他的同伴都是一伙儿的,对面的男子叹道:“有人说他是运气,猜到了西夏人的举动……”
另一个男子摇头道:“不对。这等事不可能是运气,沈安没那么傻,没把握的事他不会干。”
“那是为何?”
“为何?”先前说话的男子说道:“他上次在青涧城和梁太后谈判,梁太后男扮女装……嘿嘿,谈判。”
“这是有情弊啊!”
杨斐等人都知道这个情弊没法说,于是憋闷不已。
人沈安有本事和梁太后那个啥,然后摸清了梁太后的底细,你有本事也去啊!比比个啥?!
人一憋闷就会想办法发泄。
喝酒玩女人,这是最常见的方式。
杨斐搂着的女人一杯杯的灌他喝酒,娇声道:“您一看就是贵人,长得这般英俊,让奴心动不已……”
男人彰显雄性本能的一个渠道就是女子的赞美。
后世那些女店员叫帅哥,叫的诚恳些,那些客人都不好意思拒绝。
而现在的可以说英俊。
‘英俊’的杨斐心动了,伸手去捏摸,那女子娇笑不依,两人倒在地板上……
不堪入目啊!
“啊……”
楼下一声惨叫传来,但此刻酒楼里已经是乐声阵阵,各种声音的天下,所以没人在意。
接着楼梯一阵震颤,脚步声飞快而来。
“贵人……”
女子被压在下面,衣衫凌乱,娇羞无限……
杨斐只觉得那个啥沸腾,不禁就想换地方了。
呯!
房门被人从外面踢开了,杨斐的兴趣被打断了,手撑着地板,恼怒的回头骂道:“滚出去!”
呃……
门外站着一个妇人,那神色恍如火药爆炸前的模样。
她的身后是一群妇人,再后面是一群看热闹的男子。
卧槽!
杨斐瞬间腿软了,颤声道:“娘子……”
那个女子听到娘子的称呼,就想起了豪客给钱时的交代。她轻巧的从杨斐的身下滚了出来,然后一个翻滚,再起来时衣裳已经整齐了。
门外的妇人突然大喊道:“负心汉!打!”
她提着棍子当先冲了进来,那些妇人紧随其后。
室内大乱,杨斐在躲,可其他妇人却拦住了他。
“打!”
乱棍齐下!
就在杨斐的惨叫和求饶声中,几个看热闹的闲汉进来了,可有意无意的挡住了对那个女妓的追打,让她得以逃了出去。
这二十贯钱不好挣啊!差点被打破相了,回头定然要找那个男子的麻烦。
女妓含泪离去,却不知道她前脚刚走,那几个男子的眼中就多了厉色。
杨斐被妇人们围殴,棍棒齐下,但分量却不重,而且都避开了要害部位。
一个背对大门的妇人突然觉得裙子被人掀起来了,不禁丢掉棍棒,尖叫着躲在边上。
杨斐看到了光亮,下意识的就往门外跑。
他的悍妻紧追不舍,那些妇人纷纷涌了过来。
杨斐看着大门就在眼前,不禁奋力飞奔。
就在他飞奔的前方,突然滑来一个碟子。
杨斐恰好踩在碟子上,整个人往前扑倒。
呯!
他的双手砸在门槛上,外面看热闹的人清楚的听到了断骨的声音,不禁都把脸皱成一团,别了过去。
“啊……”
杨斐努力翻过来,举着断掉的双手惨叫起来。
“不好了,打死人了!”
室内看热闹的人纷纷往外跑。
杨斐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催的,好好喝个酒竟然遇到了娘子来抓奸。
是谁通知的娘子?
他一边惨叫一边想着这个问题。
双手骨折,这得养半年吧?
这样可以完美避过沈安的报复。
瞬间他就为自己找到了开心的事儿,连疼痛都少了许多。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奔跑中的男子踉跄了一下,脚不经意间的重重踩下去……
“嗷……”
……
酒楼的对面阴暗处,折克行看着窗户映照出来的人影闪动,说道:“废掉他的话,杨珏怕是会发狂,他的娘子也会疯狂……毕竟男人的那个地方废掉了,就和宫里的内侍一样。”
“那又如何?”王雱冷冷的道:“挨打要还手,否则那是什么男人?至于什么隐忍,什么顾全大局……做人都不高兴了,还有什么大局?”
折克行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救命啊!”
二楼有人在惨叫,“郎君被踩烂了!”
一个男子从后面跑了过来,“杨斐双臂断,下身变成了肉泥!”
王雱转身,“我们走!”
他们消失在黑夜中没多久,一群人抬着杨斐出现了。
“郎君被踩烂了!”
那个家仆还在叫喊,被杨斐的娘子一巴掌扇醒了,才嚎哭道:“废了,郎君废了!”
刚才在上面时众人已经检查过了杨斐伤势,那叫做一个惨啊!
杨斐的娘子面色铁青,喝道:“废了就废了,省事!”
这个豪气让那些心中忐忑的妇人们不禁赞不绝口。
“大气!”
“豪爽!”
随后消息渐渐传开了。
沈家,沈安正在和黄春说话。
“……那个杨斐最是出众,而且歹毒,明日盯着他,某去打断他的腿。”
黄春笑道:“官家说要给您封赏呢!”
“封赏有何用?”沈安淡淡的道:“你的建言管用,君臣能听,那你就算是个平头百姓也不错。若是你的话无人信,那你就是个宰辅也无用。春哥,咱们既然走了这条路,高官厚禄就别指望,咱们啊,要瞄着那个地方……”
“什么地方?”
“青史留名!”
“青史留名?”黄春激动的道:“若是小人能在史书上留个名字,就算是留个春字也行啊!,小人就算是光宗耀祖了。”
“应该行吧。”沈安想了想,“治平三年,春率人打探敌情什么的……”
“这个不好吧?”黄春纠结的道:“春率人什么什么的,春哥都比这个强。”
“郎君。”
外面来了闻小种。
“何事?”
“郎君,杨斐刚才在酒楼被娘子带人暴打,双臂折断,下身被踩为肉泥!”
闻小种的神色明显带着遗憾,大抵觉得这等事该是自己去干。
这是哪个英雄做好事不留名?
沈安笑了笑,然后笑容僵硬。
“这股子有仇不过夜的劲头,怎么让某想到了元泽呢?”沈安有些不安,“而且下手狠辣,你去打探一下,先前元泽可在家里。”
稍晚闻小种带来了消息。
“郎君,今日王郎君下午就出了家门,至今未归。”
卧槽!
沈安捂额道:“那个小子!那个小子!”
……
王雱回到家中,王安石已经等候多时了。
没有鞋底板攻击,但王安石的脸色很难看。
“既然出手了,为何这么晚才回家?”
王雱说道:“孩儿并未动手。”
这是在偷换概念,可王安石有这么一个妖孽儿子,在被多次打击后,斗争经验无比丰富,他冷笑道:“你什么都想到了,算无遗策,可你就没想到这个时候能冲着杨斐动手的就只有沈安。可沈安会明目张胆的去打断他的腿,打断一个馆职官员的腿,不但功劳抵消,还要引发许多麻烦。”
他见儿子依旧冷漠,就忍住了动手的冲动,继续说道:“馆职最是清贵,其间多出重臣,那些人不是傻子……”
“你今日出门,能担保没人看到?”
王雱默然。
“你自诩聪明,可却想不到自己的破绽吧?”
王安石没好气的道:“你担心沈安动手之后会引发馆职官员的群起而攻之,可你自己呢?”
“孩儿不做官。”王雱微微昂首,那种倨傲的味道又出来了。
王安石额头上青筋蹦了几下,咬牙切齿的道,“出去!”
王雱默然出去。
他一路去了后面,走到了屋外时,听到母亲吴氏在说话。
“官人怎么说是让雱哥去拜访朋友呢?礼物都没带呢!”
“娘子,礼物可以在外面买的。”
“也是啊!”
王雱抬头看着夜空,突然笑了起来。
原来爹爹已经为某掩饰了一番吗?
……
第二天早上,赵曙吃早饭时,陈忠珩照例给他说着皇城司的消息。
“……有人说大王该娶个学问大家的女儿,如此大王的学问定然会一日千里,还能得一个贤内助……”
赵曙喝了一口羊肉汤,淡淡的道:“这是讥讽大郎学问不精。蠢货,帝王要精通学问做什么?难道要做文章?”
陈忠珩低头称是,继续看着手中的简报念道:“昨夜集贤修撰杨斐和人在酒楼饮酒玩女人……”
玩女人这个词谁用的?
陈忠珩想杀人。
他担心赵曙呵斥,可赵曙却微微皱眉,停筷道:“后面!”
陈忠珩继续念道:“杨斐的娘子带着一群妇人去殴打杨斐……”
男人在外面和女妓玩,这等事儿多见,从未见人去抓奸什么的。但杨斐的娘子强势,自然有这个底气。
“途中杨斐双臂摔断,还有……”
这个倒霉催的,竟然双臂摔断了?
赵曙微微一笑,又喝了一口汤。
“一群人在跑,不知道是谁一脚把杨斐的下身给踩烂了。”
噗!
一口汤喷了出去,赵曙问道:“踩烂了?”
陈忠珩点头,“是啊!写着是踩成了肉泥,大抵和臣也差不多了。”
世间多了个没根的男子,还是个前途无量的官员,陈忠珩莫名觉得很爽。
“杨斐弹劾沈安最是狠辣,沈安……不对。”赵曙说道:“沈安此次功劳不小,他该会明着动手。那么是谁?西北的消息才将传来就动手,会是谁?”
官家竟然断定是有人动手?
陈忠珩再看了一眼,然后说道:“官家,说的是不知道谁踩的。”
“蠢!”赵曙摆摆手,没有再说下去。
男人的家伙事若是轻易就能被踩烂了,那还怎么用?
定然是有人蓄意动手。
智慧能碾压平庸者,但经验在许多时候却能碾压智慧。
第1271章 一刀了却烦恼
“太过分了。”
“不是沈安干的。”
一群官员在短暂聚会,司马光木然坐在上首。
“沈安会明目张胆……而不是偷偷摸摸。”
“那是谁?”有人问司马光。
司马光看了提问题的人一眼,心想老夫怎么知道?
有人说道:“能为沈安出手的就是那几个人……折克行没有这等手段,苏轼更是没有,大王不可能……”
司马光只觉得脑子里抽了一下,瞬间所有的事都想通了。
“王雱狠辣,而且聪明绝顶,这等环环相扣的手段只有他能使出来。”
是了,绝对就是这样。
司马光木然的道:“折克行更喜欢直接动手,苏轼……那就是个没心机的人,没这等手段。大王……大王在宫中呢!”
赵顼的人手有限,若是要动手的话,一查就查出来了。
“杨珏都要疯了……可要把消息告诉他?”
“没证据啊!”
“此事若真是那王雱做的,堪称是天衣无缝,任谁都找不到证据。”
连司马光都要暗赞一句‘小子了得’,觉得王雱聪慧的让人无语,而且还狠辣。
“许多事……不需要证据!”
众人恍然大悟。
……
屋里的惨叫声渐渐平息了下去,杨珏站在外面,神色疲惫。
稍后郎中出来了。
“如何?”
杨珏带着些幻想问道。
郎中摇头,“全烂掉了,为了保住杨修撰的性命,只能……”
他伸手挥斩了一下,“否则会腐烂,一旦腐烂,这人就没救了。您要尽早决断,晚了的话,某也无能为力。”
杨珏闭上眼睛,微微点头。
郎君叹息一声,然后吩咐道:“找几个有力气的来按住他。”
杨珏不忍的去了前面,临走前交代道:“大郎的那个东西不能丢,找到下手的人之后,那个东西就是控诉他们的罪证……”
“阿郎,有客人来了。”
客人是熟人,带来了他们分析的结果。
“这等狠辣行事的,只有王雱。”
无需证据,杨珏的眼中就迸发出了仇恨之色。
“是了,我儿并无仇人,唯一能对他下毒手的就是弹劾沈安那件事……不过是弹劾他鹰视狼顾之相罢了,竟然也要下此毒手吗?”
客人心想你儿子这话可是要准备毁掉沈安啊!他劝道:“此事还是禀告官家吧。”
杨珏刚想点头,后面跑来一个仆役,他的手中拎着一团东西,喊道:“阿郎,割下来了……”
客人好奇的看去,等看清是什么之后,不禁干呕了一下。
杨珏摆手:“处置了。”
仆役不解,但不敢问。
“老夫本想用来作为证据,可想着王雱动手太过聪明,无迹可寻,既然无迹可寻,那老夫要什么证据?”
杨珏淡淡的道:“那王雱据闻要成亲了?”
客人起身,说道:“某今日并未来过,什么都不知道。”
杨珏失望的看了他一眼。
他这话就是试探,想请这帮子人出手相助。可这人太过机警,察觉到他想对王雱动手的意思,就准备回避。
“我等都是一起的……”他冷冷的道:“老夫知道不少事,那些事说出去对大家都没好处。”
这是要破罐子破摔了。
杨斐成了废人,杨珏此刻看似冷静,实则已经是半疯状态。
若是不能报仇,他说不得就会变成一条疯狗,逮到人就咬。到时候把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爆出来,大伙儿一起去死吧。
客人知道他的心理,所以只能暂时妥协,“此事……要怎么帮你?”
“老夫要人手。”杨珏双拳紧握,身体前倾,狞笑道:“他废掉了大郎,老夫要让他做不成新郎!”
……
王雱要成亲了,新娘竟然是个二婚的。
这事儿在朝中引发了不小的争议,王安石也经常被询问,不胜其烦。
“今日亲迎,大郎说要去。”
吴氏大抵是对这个儿子彻底的没辙了,所以很是无可奈何。
现在的婚嫁女方弱势,男方大多不去迎亲,以示自己未来在家庭中的主导地位。
王安石点头,“随他,沈安他们呢?”
“沈安接了左珍在家,今日他是女家的人。”
前院,苏轼踌躇满志的对王雱说道:“安北那边定然是准备了许多难题,不过有某在,你只管放心。不管是诗词还是文章,某一人独往。”
王雱看看苏轼,觉得这个阵容极为妥当,“安北兄那边应当没什么大阵仗吧。”
折克行在喝酒,闻言说道:“昨夜他被某灌醉了,今日竟然头疼,没精神为难咱们。”
男方去迎亲,女方出题刁难,这个习俗不知起于何时,在大宋广为流行。
不过按照沈安的说法就是女方家养了十多年的花朵,一下就被你这头野猪给拱了,不为难为难你,新娘的父母心中难受。
“出发!”
时辰到了,乐声起,王雱上马,在苏轼等人的簇拥下去接新娘。
而此刻的沈家,沈安坐在书房里,捂额道:“让遵道来灌醉某,这定然是元泽的主意。他担心某今日会出招为难他,所以……这小子太狠毒了!去一趟太学和邙山书院,但凡诗词好的都叫来……”
“郎君,今日书院上课呢!”陈洛觉得自家郎君怕是宿醉未醒。
沈安骂道:“蠢货,某叫他们,别说是上课,就算是上药都得来,赶紧去。”
陈洛一溜烟跑去了太学和邙山书院,只是喊了一嗓子,里面就出来了数百人。
国子监祭酒郭谦站在边上,神色木然。
司业陈本有些不满的道:“这还在上课呢!”
郭谦淡淡的道:“他让人来和咱们说一声,这是给脸。若是不给脸,咱们又能如何?”
陈本恼怒的道:“他能如何?”
“他能暗中让学生们下手,直接把咱们俩弄下去。”郭谦惆怅的道:“太学是他重振的,论教书没人能比过他,而且太学的学生还崇拜他,这样的沈安,他若是要弄咱们,学生们会不配合?所以……只是去送亲罢了,半日就回来了。”
陈本看着那些兴高采烈的学生,叹道:“我等何日才能有此威信,一言出,学生遵行……”
郭谦摇头,“这话说的轻巧,可你想想,沈安在太学弄出了题海之法,让天下学子受惠,这是大功德,我等可有?”
陈本摇头,“此等事……难。”
“立德立功立言,此乃三不朽。”郭谦羡慕的道:“沈安此举是大功德,当不朽。”
“哎!某怎么就不擅长诗词呢?”一个学生在大门处悻悻然的道:“若非如此,某就能去和山长请益了。”
“沈郡公不是咱们的山长了。”另一个学生纠正了他的称呼。
学生不满的道:“是沈县公的题海之法让某脱颖而出,这才能进太学读书。在某的心中,他永远都是某的山长!”
“是!”一群学生坚定的道:“沈郡公就是咱们的山长。”
“祭酒在那呢!”有人发现了郭谦和陈本。
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当着祭酒和司业的面说沈安是永远的山长,这个打脸有些难受啊!
郭谦和陈本木然站着,那些学生拱手,却没认错。
“去吧。”郭谦心中叹息。
学生们没想到竟然没有处罚,不禁喜出望外,一溜烟就跑了。
“某是官,想着更多的是官的事。沈安也是官,却不屑于去奉迎谁,这便是高下之别,老夫不如他。”郭谦唏嘘不已。
……
沈家,左珍在赵五五和陈大娘的陪同下来了。
她一身新娘的装扮,看着明**人。
“好一个新娘,元泽有福了。”
沈安笑着请她坐下,说道:“你的阿舅乃是个实诚人,话不多,你莫要惶然……”
王安石的话大抵是对着自家表妹才多,对旁人有些木然。
“你的阿婆是个持家的,你待她温顺即可。不过娶妻娶妻,吃饭穿衣,你既然是元泽的妻子,他的许多事你都能管,这个不可退让,否则就是懦弱。”
左珍低头,感动的道:“是。”
本来她应当是在哥哥家准备出嫁的,可哥哥是烂泥,沾不得,最后还是沈安把她接了来。
在沈家出嫁,这带着沈安的许诺。
——以后沈家就是你的娘家。
这份许诺何其珍贵,左珍知道汴梁无数女子在嫉妒自己的际遇,嫉妒自己能得了沈安的照拂。
“元泽的祖母是个厉害的,不过平日里看着慈眉善目……”
沈安笑了笑,“她最爱元泽这个孙儿,所以你这个孙媳也会受惠,以后在王家只管顺着本心度日,保准一个月后,你就能融入进去。”
那位老吴氏年轻时大抵是个厉害的,但现在做了老封君,只能收敛一些,不过偶尔露出来的峥嵘依旧让人不禁遥想她当年的风采。
沈安听到了哽咽的声音,就笑道:“无需慌乱,有某在,有沈家在。某说过,但凡你被欺负了,只管来,到时候沈家为你做主!”
左珍抬头,含泪道:“多谢您了。”
她起身福身行礼,“我父母不在,哥哥是个靠不住的,若非是您,我此刻只有狼狈……您只管放心,我定然会尽力照顾他……”
沈安点头,“就该是这样,放开了过你的日子。”
“郎君,人来了。”
陈洛回来了,一脸恶意的笑。
“见过山长!”
数百学生在外面齐声高喊,声势浩大。
左珍不禁落泪了,感动的道:“您……我不是第一次成亲,本该悄无声息的嫁过去,可您竟然叫了那么多人来,我……”
这一刻她真的是感动了,泪水竟然止不住。
“那个小赵……五五,带她去重新上妆。”
沈安起身走了出去,边走边说道:“小事罢了,不值一提。”
身后,赵五五嘀咕着,“又叫我小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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