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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57章 衣冠冢

    “什么?衣冠冢?”

    沈安回到家中告知了这个消息,杨卓雪欢喜的道:“官人,阿舅若是在天有灵,定然会不胜欢喜,妾身这便叫人去大相国寺施舍……”

    “哎哎哎!”沈安说道:“此事还早,等宫中那边把牌位弄好了再去。”

    杨卓雪看着他,皱眉道:“官人,那样心不诚呢!”

    呃!

    好吧,沈安无语,然后说道:“此事某去。”

    “这不好呢。”杨卓雪说道:“妾身嫁到沈家几年,虽然没见过阿舅,可官人和果果这般出色,想来阿舅更出色。可妾身却无法尽孝,心中不好受啊!”

    果果在边上猛点头,“嫂子,我们一起去。”

    熊孩子跟着起什么哄呢!

    沈安瞪了她一眼,果果假装害怕躲在杨卓雪的身后,芋头见了就走过来,仰头看着自家老爹说道:“不许欺负姑姑。”

    他一脸正气,让沈安想起了司马光,就笑了笑,“你小子倒是正气凛然啊!”

    杨卓雪迫不及待的把这事儿到处传,可她才将回到娘家,李氏就喜滋滋的道:“皇室给立衣冠冢,卓雪,这是好大的荣耀呢!外面好些人都羡慕女婿,说是有子如此,沈卞也算是能含笑九泉了。”

    消息比她想象中的传的还快,李氏都知道了。

    “是啊!”

    杨卓雪说道:“娘,我想先去大相国寺施舍些钱粮。”

    李氏赞道:“你没进过孝,这是应该的,看来你确实是长大了,如此就去吧,只是多带些人,免得被人挤到了肚里的孩子怎么办?”

    杨卓雪捂嘴笑道:“官人令乡兵们来了好些,说是护着我去大相国寺。”

    李氏笑道:“这便是你嫁了个好人家的好处,那我便陪你去一趟。”

    她突然问道:“那沈安的娘呢?”

    杨卓雪想了想,“官人说是生了果果之后没多久就去了,葬在了老家徐州那里。今年还说准备回去祭拜一番,只是我这个肚子却不妥当。”

    李氏皱眉道:“好歹去看看也好。”

    “官人说既然要去,自然要一家子都去,也好告慰阿婆在天之灵。”

    阿舅指的是沈卞,阿婆指的是沈卞的妻子,沈安的母亲。

    李氏叹道:“他们兄妹以前艰难,自然要荣归故里才好,是了,荣归故里,衣锦还乡,人活到这个份上才算是畅快。”

    随后李氏就陪着女儿去了大相国寺。

    几十个乡兵把她们母女围在中间,堪称是自由自在。

    “好大的排场!”

    有人在冷笑,然后京城多了谣言,说是沈安立功后跋扈,妻子出游大相国寺排场比帝王的还大。

    这是后话,此刻杨卓雪进了大相国寺,找到了住持,说道:“妾身乃沈家妇,外子沈安。”

    住持一听是沈安的娘子,就微微一笑,“沈郡公一直喜欢和道人打交道,怎地来了此处?”

    沈安和出云观的关系那叫做一个铁,所以主持的话有些发酸也是正常。

    杨卓雪正色道:“外子只顾国,无暇方外事。”

    这话是委婉的告诉住持,我家官人和僧道的关系都一个样,目的只是为了大宋罢了。

    住持看着她,突然微笑道:“沈娘子从容大气,让贫僧惭愧。如此请进。”

    他只是微笑,等进去之后,神色依旧淡然。

    李氏有些不忿,可赵五五在她的身侧低声道:“亲家娘子只管看着。”

    什么意思?

    李氏压下不满,等进去坐下后,就见女儿从容的微笑道:“刚才我看了一些殿堂,有的地方却是旧了些。”

    住持颔首,“信众多,难免的。”

    信众多了,每天人来人往,有些东西就摩挲的发亮,说是旧,实则却是人气旺盛的表现。

    “如此……”杨卓雪含笑道:“我本是深闺妇人,只是也得了佛祖的保佑,这才嫁了好人家,这份恩情却不能不报……”

    李氏看到住持的脸上出现了笑容,不禁也笑了。

    女儿这是要干什么?

    她想到了沈安最擅长的手段。

    杨卓雪微笑道:“这些年风调雨顺,也是官家的洪福,佛祖的庇护……大相国寺乃京城名刹,沈家贡献也不甘人后,我此次带来了三万贯……还请住持收下。”

    住持明显的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杨卓雪的手笔会那么大。他看了一眼惊讶的李氏,说道:“此刻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沈家娘子的善心将会帮助许多贫困之人,贫僧在此多谢了。”

    他起身郑重行礼,杨卓雪示意赵五五和陈大娘扶自己起来,福身道:“还请住持收下。”

    “好说。”

    随后就是一场捐献仪式,大相国寺的住持亲自出面,杨卓雪代表沈家捐助了三万贯钱钞。

    铜钱一车车的拉来,堆积如山,最后是纸钞。

    “多谢。”

    住持再次行礼,随后第二天,大相国寺就开始了施粥。

    新粮未收,旧粮却吃完了,这便是青黄不接。

    那些人携家带口的来喝粥,大相国寺得了功德,沈家得了名声。

    随后城外的衣冠冢完工了,沈安去看了看,找出了当年被自己从雄州带来的一件衣裳。

    这件衣裳就是沈卞的,此刻被埋在了衣冠冢里。

    沈安全家都来了,默然行礼,从此后,他们在汴梁就有了要祭祀的坟茔。不过按照沈安的安排,以后他去了之后,大抵会葬在雄州。

    不葬在雄州,那叫做什么雄州沈?

    夕阳缓缓落下,沈安站在衣冠冢前,静静的感受着落日余晖。

    “为人子者,能做到你这么样的已经很不错了。”

    包拯来了,一壶酒被他倒了半壶在坟前,然后他坐在坟前说道:“你沈卞当年在汴梁让许多人讨厌,君臣都说你疯了。后来你去了雄州,还操练了乡兵……你一心就想北伐,可那时的大宋谁想着北伐,等你失踪之后,安北和果果却因此而备受冷落。”

    沈安站在边上,默然想着那些往事。

    包拯喝了一大口酒,“那一路啊!他们兄妹才多大,从雄州到汴梁有多远?沈卞,你该庆幸你有个好儿子,他背着果果来了汴梁,然后一步步的走到了如今……如今的大宋变了,变得自信,变得凶狠。”

    “如今的大宋和辽人平起平坐,大宋外患平息,这里面安北功劳不小。”

    “这孩子是个有心的,他用功劳为你换取了今日的尊荣,让你能青史留名,为人父者,沈卞,你可含笑九泉了。”

    “沈卞,你安心的去吧,剩下的就交给老夫了,老夫会看好他们兄妹。”

    沈安躬身。

    包拯仰头干了壶里的酒,大笑着远去。

    沈安跪在墓前,低声道:“不知道您去了哪里,不过我想该是天堂。我会看好果果,让她一生无忧。您一定会记得大宋,那么我会看好大宋……直至那些威胁全部被消除。您……安心去吧。”

    他不知道那位父亲是什么来历,但凭着那些话,他就有了些猜测。

    沈卞急切的想鼓动大宋重振军备,可却被视为异端。

    “这个大宋……你说什么都是白费劲,最好的法子就是慢慢的磨,一点一滴的把自己的想法磨进去。”

    “如今大宋安好,该是如您所愿了。”

    沈安起身,“我会继续努力,直至那个你所希望的大宋出现。”

    他转身离去,身后夕阳落在衣冠冢上,金黄一片。

    ……

    随后就是供奉牌位,沈安带着果果去了大相国寺,随行的赵五五带着芋头。

    “见过沈郡公。”

    住持很客气,沈安微笑道:“先父之事倒是劳烦了诸位,沈某感激不尽。”

    “哪里哪里。”

    住持的笑容中带着些许期待,稍后牌位摆好后,更是召集了群僧一起做法事。

    这等规模的法事要做不少天,但沈家事先没这个要求,所以随行的赵五五好奇的道:“郎君,他们很客气呢!”

    “是啊!”

    在许多时候,客气就是提醒。

    边上的一个年轻僧人在说着这个**事的不平凡之处,大抵做完之后,沈卞要是不能升天,那就不算数。

    沈安笑了笑,带着果果和芋头进去。

    他跪在蒲团之上,边上是有些不安分的芋头。

    稍后他起身牵着芋头出去,芋头好奇的问道:“爹爹,那里的是谁?”

    “你翁翁。”沈安牵着他到了厢房,住持正在这里喝茶。

    “翁翁……翁翁是什么?”芋头从未接触过这个概念。

    “就是爹爹的爹爹。”

    沈安坐下,有人送上了茶水。

    “此事还请尽力。”

    “沈郡公放心。”

    自古以来,汉人对待信仰很是随意,但对待祖宗却格外的虔诚。

    不管什么情况,不管到了哪里,只要安顿下来,汉人第一件事就是修建祠堂。若是没有这个条件,那么祖宗牌位也必须要供奉在家里。

    祖宗祖宗,子孙们走到那里,就把他们带到哪里。

    而唯一牵挂不舍的就是故乡,而牵挂不舍的原因同样是祖宗。

    祖宗的坟茔在那里,远方的子孙会牵挂,会觉得心中不安,所以才会有了归乡祭祖。

    沈安自然也是如此,他微笑道:“贵寺气势宏大,身处闹市之中却依旧能保持着那份宁静,殊为不易。沈某此次麻烦贵寺,心中着实不安,这里有些小意思,还请收下。”

    他微微点头,身后的闻小种出去,再进来时说道:“郎君,已经带来了。”

    外面刚才一阵密集的脚步声,而且很沉重。

    住持垂眸道:“沈郡公为国立功无数,这些只是鄙寺该做的。”

    沈安微笑起身,“如此沈某就多谢了,告辞。”

    他牵着芋头出去,芋头嚷道:“爹爹,外面有肉。”

    大相国寺的烤肉颇为有名,沈安笑道:“爹爹带你和姑姑去买好不好?”

    此刻的规矩还没那么多,沈安也就当是亲子游了。

    “好!”芋头很是兴奋,雀跃着想跑,却看到了乡兵们,就止步回身,躲在了父亲的身后。

    外面放着几个箱子,那些乡兵们见沈安出来,就叉手行礼。

    “辛苦你等了,回头让春哥带你们去喝酒吃肉。”

    沈安颔首,然后左手垂下,果果上来牵住他的衣袖,他右手牵着芋头,三人就这么径直去了前面买烤肉。

    一个乡兵冲着住持拱手,“我家郎君令我等带来了这些,还请住持清点。”

    住持笑道:“沈郡公太客气了,来人,打开箱子。”

    乡兵们一看就是要袖手旁观的,所以边上的僧人闻声过来,随手打开了箱子。

    瞬间金光四射……

    “天呐!全是金子!”

第1258章 堂兄堂妹,一棍子

    “你爹爹的衣冠冢有了,以后你就有了祭拜的地方。那个……徐州你何时回去?”

    赵顼最近胖了些,脸上还多了几个大红疙瘩,沈安一看就知道是青春痘。

    年轻人那个啥……分泌太多了。

    “徐州肯定要回去的,毕竟是老家嘛。”沈安一直没去,主要是因为有些怯。

    那里会有什么亲戚?

    那些亲戚会不会看穿我?

    赵顼看着他,犹豫了一下,“沈靡那边年岁不小了。”

    “哦!”沈安随口哦了一声,接着一怔,“他年岁不小了和某有啥关系?”

    “旁人要在汴梁安家,定然会广结善缘,如沈靡这等叔伯就该交好,以为奥援……可你却对此嗤之以鼻,真是古怪啊!”赵顼把玩着一块玉佩,觉得沈安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宗族是最大的靠山,不管是谁,都不能撇开宗族,只有你,把这些视为无物。”

    “某当年背着果果进京,第一就去寻到了沈靡家。”

    沈安回忆起了当年的事儿,神色淡然,“仆役去禀告之后,回来说是不认识,说我们兄妹是骗子……某就罢了,可果果还小……”

    这种际遇对孩子是个巨大的伤害,所幸沈安当时挡住了果果的视线,也没给她说清楚这些事……

    “果果伤心了吗?”赵顼皱眉道:“沈靡年岁大了,仕途上很难再有寸进。不过你那位堂兄沈庸在外面颇为活跃,大概是沈靡想给他铺路。”

    沈庸就是沈靡的儿子,算关系的话就是沈安的堂兄。

    “果果没发现这事。”沈安笑道:“当时某很快就挡住了她,哈哈哈哈!”

    他压根就没提及沈庸,也不准备提及那家人。

    “郎君,小娘子说想出去玩耍。”

    赵五五双手放在小腹前,微微昂首。

    这不是她倨傲,而是这种姿势有助于平衡她的身体。

    沈安笑道:“再过一阵子天气就热了,让她吧,谁跟着?”

    赵五五低头,“奴,还有闻小种。”

    沈安点头,赵五五去了后院。

    “小娘子,郎君答应了。”

    正在收拾东西的果果闻言得意的道:“嫂子,我就说哥哥肯定会答应的吧。”

    杨卓雪坐在边上,陈大娘在带着芋头玩耍,气氛很是温馨。

    “你想去哪里?”杨卓雪有些意动,但摸摸肚子,还是放弃了跟着一起去的想法。

    “去外面转转。”果果收拾好了东西,“我约了王定儿一起去。”

    “好吧。”

    小姑子也有自己的朋友了,这让杨卓雪有些和沈安类似的伤感。

    孩子大了啊!

    “花花……”

    果果出去一声喊,花花就屁颠屁颠的跑来了,然后欢喜的在前面带路。

    “小娘子……”

    绿毛知道这次没自己的份,但依旧在痴缠,直至被花花一爪子拍中,就躺在那里装死。

    在榆林巷外面会和了王定儿后,两人一路往御街去了。

    “你哥哥在家里会写书吗?”王定儿很是好奇沈安在家里的模样。

    “写。”果果愁眉苦脸的道:“是嫂子催他写。”

    一本石头记写了几年,从和杨卓雪成亲前开始到现在都几年了,芋头都不小了,依旧是那几十回。

    每每说起这个,杨卓雪就有些惆怅。

    石头记啊!

    王定儿眼中放光,“你哥哥的石头记写的极好,我都看了好多遍,最喜欢的就是湘云。”

    “哦,湘云吗?”果果看过石头记,不过她还小,不求甚解,就是看热闹罢了,所以就随口道:“湘云好可怜。”

    王定儿一头黑线。

    “是可怜,可她不该对外人抱怨啊!”王定儿和她嘀咕了一阵子。

    两人一路游荡,买了不少东西。

    “你哥哥真不怕你把钱给丢了?”

    看到果果从钱袋里拿出一叠纸钞来,王定儿真是服了。

    这沈家有钱真是到了一个境界,而沈安对妹妹的宠溺更是没边没沿。

    “可是果果吗?”

    天气微热,果果和王定儿站在一家店铺外面,正在想着下面去哪里,一个男子却走了过来。

    果果看着他,皱眉道:“你是谁?”

    男子二十多岁,看着比沈安大一些,他笑眯眯的道:“某叫做沈庸,是你堂兄。”

    果果看着他,突然说道:“我不认识你。”

    沈庸愕然,“我真是你的堂兄!”

    “沈大郎!”

    这时前方来了几个男子,他们看着和沈庸很熟悉,笑吟吟的过来打招呼。

    “这是……”

    果果看着很可爱,王定儿看着很冷漠,不过却有些女子罕见的英气,所以几个男子就好奇的问了问。

    “这是我堂妹。”沈庸先介绍了果果。

    王定儿皱眉福身,“我是王定儿。”

    沈庸和那几人眼睛一亮,“可是王老学士家的小娘子?”

    王定儿点头。

    她不喜欢这些人,觉得太假。

    “她是你堂妹?”一个男子冲着果果笑了笑,“可是沈郡公的妹妹?”

    果果摇头,花花从马车上悄无声息的跳了下来,走到了她的脚边蹲着。

    “我没有亲戚。”

    果果抬头,眼中多了泪光。

    她记得那一年……

    那一年哥哥背着她去了那条巷子,那个冷冰冰的管事出来说道:“不认识什么雄州沈家,你们这是来骗钱的吗?”

    哥哥挡在了她的身前,可她还是看到了。

    哥哥捂着她的耳朵,可她还是听到了。

    冷冰冰的话语,让她对亲戚这个词有些厌恶。

    原来亲戚就是这样的吗?

    “某真是你堂兄啊!”沈庸有些尴尬,边上的人狐疑的看着他,有人认出了他,就说道:“这不是沈家的大郎吗?”

    “是啊!”沈庸笑道:“都是一家人呢!”

    “我不认识你。”果果想哭,她想起了当初的孤苦无依,那种没着没落的感觉太糟糕了,若非是有哥哥在,她肯定会死掉。

    “你怎么了?”王定儿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对。

    果果摇头,沈庸笑道:“你还小,那年某还见过你哥哥……那时候还没有你呢……”

    “我们是正经的亲戚,果果可喜欢吃糖果吗?某这里有……”

    沈庸拿出了一把糖果,果果默默的从背包里掏出了更大的一堆……而且全是高档货。

    沈庸强笑道:“某这里有些玩器……”

    果果从背包里摸出了许多玩器……

    边上的人不禁就笑了,有人说道:“那是沈安的妹妹,长兄如父,沈安是大宋首富,他的妹妹会差钱?那人却也是白费心机了。”

    沈庸带着糖果和玩器在身上,显然就是有预谋的,旁人不是傻子,只是揣测了一下就猜出来了。

    “可他们都姓沈呢!”

    “姓沈没错。”赵五五沉声道:“可沈家在汴梁多年,并未有亲戚走动。”

    她看了沈庸一眼,心想这人的手段也真是太差了,沈安那里走不通路子,竟然就来果果这里撞钟。

    可果果是谁?

    “我家在汴梁没亲戚!”

    果果斩钉截铁的说了这话,然后就走向了马车。

    “果果!”沈庸心中大急,就追了过来。

    “止步!”闻小种冷冰冰的拦住了他。

    沈靡年纪大了,在他那个级别到了这个年纪很难再上去,可沈庸怎么办?

    沈庸还年轻,必须要找到靠山。

    可汴梁论靠山的话,谁能有沈安可靠?

    看看唐仁他们吧,自从跟着沈安之后,那仕途就嗖嗖嗖的直上青云。

    还有那个苏晏,一个码头扛活的年轻人,此刻在做什么?

    此刻苏晏在管理着杭州市舶司。

    这个靠山稳不稳?

    稳!

    这个靠山大不大?

    大!

    而且还是亲戚啊!

    于是沈庸来了,他觉得果果还是个半大孩子,应该好哄。

    可果果一句‘我家在汴梁没亲戚’,直接给了他最痛的一击。

    边上的人在起哄。

    “沈家可不认你家是亲戚!”

    “不过沈家在汴梁这些年,好像就没有亲戚走动过吧?”

    “以前沈安兄妹落魄啊!懂了吗?”

    “懂了。不就是落魄无人问嘛,这人啊,他就是这样趋炎附势……”

    果果上了马车,闻小种坐在车辕上,微微点头。

    “驾!”

    周二轻喝一声,马车缓缓而行。

    “果果!”

    沈庸跟在车旁,心中焦急的道:“当年的误会家里也说了,可你哥哥却不同意。你们兄妹在汴梁举目无亲,若是一家子团聚该多好?果果……”

    车帘掀开,沈庸大喜,刚侧身看去,就看到了愤怒的果果。

    手一动,双节棍就落在手中。

    “哈!”

    呯!

    沈庸捂着额头缓缓倒下,身边的朋友赶紧扶着他,然后傻眼看着远去的马车。

    “这就是你家的亲戚?”

    沈庸被送回家去,梁氏问清楚之后就怒了。

    “就算是不认这门亲戚,也不能动手吧?”她咬牙切齿的道:“那沈安就是个狠的,没想到他妹妹也不省心。让官人回来。”

    沈靡回到家中后,看着儿子有些黯然。

    “他们不认就不认吧。”沈靡很是沮丧的道:“此次立功之后,沈安如今在朝中的地位越发的了不得了,哎!”

    梁氏只觉得一股子不甘心的感觉在身体里流窜,最终化为心痛。当年若非是她嫌弃沈安兄妹,此刻可不就是一家人吗?她起身道:“您不是认识郡王吗?郡王如今在府里无所事事,要不您去求求他?好歹为大郎谋条路子才是。”

    沈靡点头道:“某知道了。”

    他随后就去了汝南郡王府,刚报上名,郡王府的人就冷冷的道:“郡王病了,有事以后再说。”

    什么?

    沈靡赶紧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先前一群御医已经进了郡王府。

第1259章 飞枕,憋屈

    “哥哥,我遇到了那个叫做沈庸的,我打了他。”

    果果回到家中后就和哥哥坦白了此事。

    沈安看了一眼后面的闻小种。

    闻小种说道:“小娘子不高兴,小人觉着最好是动手消消气。”

    有闻小种在,按理轮不到果果动手的,所以沈安才觉得奇怪。

    他看着闻小种,叹道:“出气出气,罢了,出去!”

    “果果……”沈安看着妹妹,想了想措辞,“咱们家是有亲戚的,在徐州。”

    “徐州吗?”果果的眼睛有些发亮。

    从小榆林巷里的孩子们都说自家有什么什么亲戚,可果果却没有。

    孩子都有攀比心,渐渐的她就有些失落。

    这种心态沈安知道,他笑道:“汴梁这一家以后不用搭理。”

    “好。”果果爽快的道:“哥哥,我不喜欢他们。”

    “嗯。”沈安温和的道:“哥哥也不喜欢他们。等以后哥哥带你回徐州,咱们去老家看看。”

    “郎君……”

    “沈郡公……”

    外面一阵嘈杂,沈安起身道:“果果你先回去。”

    果果出了房门,站在侧面看着。

    庄老实带着一个男子过来了。

    那个男子果果认得,是汝南郡王府的管事。

    “沈郡公,郡王病了。”

    沈安心中一急,出来问道:“什么病?”

    管事喘息道:“郡王这几日一直在咳嗽,昨日沐浴着凉了……”

    “问题不大啊!”沈安一听就放心了,说道:“某去看看。”

    这种问题御医们有的是法子,沈安就空着手去了郡王府。

    “沈郡公来了。”

    沈安到时,赵顼也在。

    “事情不大。”赵顼嘴角还有油光,沈安正好饿了,就问道:“有啥吃的?”

    “我带你去。”

    赵顼带着他去了一个小林子里,里面竟然有堆炭火,上面架着一条被削了半截的羊腿。

    沈安弄了小刀,自己一片一片的削着吃。

    “味道不错!”

    “那是,我去厨房寻到的。”

    能有心思吃羊腿,就说明赵允让的病情没啥问题,沈安心中一松,就和赵顼聊起了他的婚事。

    “说是向敏中的曾孙女。”

    赵顼显然并未有什么期待。

    “我满脑子都在想着大宋的未来该怎么走,没心思想女人。”

    他微微昂首,一脸的器宇轩昂,特别臭屁。

    “如今是官家在想着这些,你就算了吧。”沈安觉得这厮是在装,“先成亲,然后生几个孩子,如此你就稳妥了。”

    这个时代对皇子的要求就是生孩子。

    越多越好。

    大宋皇室从真宗开始,生育能力就直线下滑。真宗只有仁宗一个儿子,仁宗更没话说,没一个能存活下来的。

    赵曙是个异数,好歹有三个儿子顶着,所以不担心这个。

    赵顼呢?

    “我娘说她请人算过,说那向氏是个好生养的,可我怎么觉着自己就成了生孩子的东西了呢?”赵顼有些悻悻然。

    “你就知足吧!”沈安担心这厮文青病发作,到时候寻个女人来个情深深雨蒙蒙。

    “沈郡公,郡王叫你。”

    “走吧走吧。”赵顼起身,见沈安准备灭火,就说道:“有人管。”

    几个男子走了过来,沈安一看就知道他们的来历。

    “皇城司的人。”

    “嗯。是给我翁翁使唤的。”

    一路见到了赵允让,沈安见他面色还不错,就问了御医。

    “死不了。”赵允让没好气的道:“老夫想喝酒,这些郎中却不肯。”

    “郡王,您现在不能饮酒,否则对身子可没半分好处。”

    “就是,您只管养半个月,然后再慢慢调养。”

    赵允让被吵的心烦意乱的,骂道:“调养个屁!老夫不过是个咳嗽,滚,都滚!”

    老赵发飙了,几个御医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苦着脸道:“郡王,我等若是去了,您若是……”

    老赵若是出事,赵曙绝壁会让他们去陪葬。

    “活该!”赵允让看来憋屈的慌,“等老夫哪日活腻了,就自己吊死在这里,让你等陪葬!”

    我去!

    老赵太狠了吧?

    几个御医面无人色,其中一个拉着沈安出去。

    “沈郡公,郡王看来神志不清了。”

    御医们都出来了,看着可怜兮兮的。

    “您师承于邙山神医,还请救我等一救。”

    一个御医都落泪了,“郡王这脾气,以前可是言出必践的,若是他老人家真上吊了,我等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老赵的脾气就和烈火差不多,以前说是打谁就打谁,说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不,一句老夫吊死在这里,就把御医们吓尿了。

    “此事……”

    沈安沉吟了一下。

    这个时代的医术比不过后世,所以和御医交朋友是最好的选择。

    沈安沉吟了一下,几个御医果然就慌了。

    “沈郡公高风亮节!”

    “沈郡公……”

    “沈郡公这等医术,某深感钦佩,某想请教一番却没脸。此后只要沈郡公一句话,老夫随叫随到。”

    沈安这才微笑道:“此事艰难,如此……沈某就勉为其难吧。”

    卖了几个人情给这些御医,以后沈家有事就好办了。

    哈哈哈哈!

    沈安心情愉悦的进了房间,赵允让躺在那里,烦躁的道:“你又想坑谁?”

    “没啊!”沈安一脸正气凛然的道:“郡王您这病情吧……它不大,只是想好却折腾人。”

    “你有何办法?”赵允让是个不喜欢约束的人,为了儿孙自己画地为牢蹲在郡王府里就够了,此刻御医们竟然还想把他禁锢在床上,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御医们不知道他的心态,所以就被骂怕了,可沈安却压根就不虚。

    “郡王您只管喝药,注意防风就是了。”

    “防风好说,可却憋闷啊!”赵允让烦躁的道:“老夫只觉着胸口一团火。没地方去,恨不能打杀了几个贼子。”

    这是憋闷的。

    沈安看了一眼室内的炭盆,就说道:“这里却闷了些。”

    边上的老仆说道:“千百年来就这样了。”

    “把炭盆撤了!”赵允让觉得很难受,“打开门窗,老夫难受。”

    “郡王……不可啊!”外面冲进来几个御医,如丧考妣般的说道:“郡王您万万不可见风,否则于病情不利。”

    伤风感冒能治,可老赵年岁不小了,就担心引发什么并发症。

    沈安对此心中有数,可赵允让却发飙了,他随手拿起床上的东西就扔。

    咻!

    一本书飞过去,御医们任由书砸在身上,纹丝不动,一脸坚贞的模样。

    沈安听到后面有人低声赞道:“忠臣啊!”

    一本书罢了,什么忠臣?

    咻!

    一个不知道谁送的香囊飞过来,御医们昂首挺胸。

    “忠心耿耿呐!”

    身后那个声音有些讨厌,沈安听出来了,是赵顼的某位堂兄。

    堂兄都不是好鸟啊!

    沈安想起了自己的堂兄,然后……

    咻!

    卧槽!

    枕头飞来了。

    这可不是以后的棉枕头,而是瓷枕。

    啥叫做瓷枕?

    陶瓷枕头,能砸死人的那种。

    几个御医面无人色,旋即一窝蜂跑了出去。

    呯!

    瓷枕落地粉碎,赵允让骂道:“都是畜生,再禁锢老夫,就让十三郎打杀了你等!”

    这人连官家都搬出来了,于是人人胆寒。

    “来这里治病,就怕病人还没好,咱们就被弄死了。”

    “郡王若是不听咱们的劝,到时候病情加重了,奈何?”

    “沈郡公在呢!”

    “他刚才可是答应了。”

    “可郡王烦躁,这便是有心火,沈郡公从不用药,难道还能空口白牙的让郡王安静下来?”

    “他过去了。”

    沈安走了过去,平静的道:“这炭盆虽然好,可终究会让人觉着闷,呼吸不畅。”

    “就是。”

    那个声音又来了,沈安继续说道:“郡王可是觉着闷热难当?”

    赵允让点头,沈安笑道:“此事用药却显得手段简单了些,治标不治本。”

    你在吹牛笔!

    几个御医都撇撇嘴。

    身后那个声音再度传来,“吹牛!”

    “你能怎么弄?”赵允让刚发作了一回,有些累了。

    “郡王且等一日如何?”沈安笑的很是自信,老奴看了他一眼,说道:“是做药?”

    沈安摇头,“药就算是管用,可等今年深秋后,郡王还得要觉得憋闷,某不弄则以,一弄……自然是要让郡王彻底舒坦。”

    老仆摇摇头,然后闭上眼睛。

    他活的太长了,见过无数人。许多人大言不惭,最后原形毕露时的难堪他见了不少次,觉得人心最是浅薄。

    赵允让躺在床上,渐渐困意来袭,“此事……老夫不想活了。”

    老赵性烈如火,在暮春时节被逼着在屋子里憋汗,那滋味,当真是让人抓狂。

    沈安回身,一把揪住了赵顼的堂兄,狞笑道:“都是你气的!”

    这人和赵顼不大对付,大抵现在轮到他来伺候老赵,所以就恶心了沈安一把。

    可沈安却反手就把老赵憋屈的事儿栽在他的头上,回头一说,赵曙绝壁会收拾他。

    “啥?”这人不禁愕然:“你这是血口喷人!”

    他的声音大了些,才将昏昏欲睡的老赵被吵醒了,随手抓起刚送来的新枕头就扔。

    咻!

    呯!

    沈安身形矫健的避开了枕头,可他身后的这人却猝不及防,被砸了个正着。

    嘭!

    就在他倒下时,沈安走了出去,对赵顼和老赵的儿孙们说道:“明日某再来,保证让郡王不憋闷。”

    “可是什么手段?”赵顼好奇的问道。

    老赵的儿孙们也很好奇,可沈安却淡淡的道:“回头你们就知道了。”

    哥就不告诉你们。

    他想起了以后的取暖手段,还有家里的浴室,不禁就为老赵感到了憋屈。

    堂堂帝王的亲爹,这生活环境比沈家差了一大截,这个……真的让人没法说。

    消息传到了宫中,赵曙纳闷的道:“他能弄些什么?”

    “官家,如今虽然天热了,可早晚还冷呢,昨日臣就受凉了。”

    陈忠珩有些鼻塞,御医诊断过,说是不传染,这才得以继续待在赵曙的身边。

    赵曙叹道:“这天一冷就难受,老人更是如此,郡王那边太难了……”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1260章 天才的舍慧,地图炮的老赵

    老人过冬如过关,过去了多活一年,过不去就……

    这个和人的抵抗能力有关系,老人的抵抗能力差了,遇到点儿风寒就容易引发大毛病。

    而这个时代的条件和后世没法比,老人们在冬季更是难熬。

    沈安家中都是年轻的,所以没这个感觉,但赵允让却不行啊!

    沈安一路去了出云观,站在外面,照例陶醉的吸了一口被污染的空气,觉得心旷神怡。

    这就是工业化的开端啊!

    “见过沈郡公。”

    沈安现在越发的得意了,出云观的道人们都是倚仗他而活,所以很是恭谨。

    舍情来了。

    “昨日贫道还想着您多日没来了,没想到早上心血一动,就算了算,结果是大吉。贫道还想着什么是大吉,没想到您竟然来了,这可不就是大吉吗?哈哈哈哈!”

    这个马屁不错,沈安淡淡的道:“如今人心可还稳靠?”

    原先出云观从炼制丹药转为炼钢铁之后,人心是有些浮动。

    “有几个偷懒的,说是炼丹药多好,轻省,钱多,信众多。如今炼钢铁好是好,就是咳嗽,还有一个……”

    舍情一脸纠结的道:“沈郡公,如今来出云观的信众越发的少了。”

    沈安这一路已经看到了,信众就两个老太太,边上陪着五个道人。

    这个待遇很高,两个老太太欢喜的在和他们说话,都是些家长里短的。

    “好好好,都是些好孩子,陪着老身说了许久的话,老身回去了,明日再来。”

    呃!

    沈安看了舍情一眼。

    这竟然是无聊了来找人聊天的?

    舍情点头,悲愤的道:“如今就是老人来的多。”

    曾经京城的第一道观,如今竟然变成了老头老太太们消遣的地方?

    沈安嘴角抽了抽,一本正经的道:“出家为何?不就是想求得解脱吗?要解脱就多助人。看看这些老人,白发苍苍,一辈子养儿育女,到了此刻却无人和他们说话,真是造孽啊!”

    “是啊!”舍情心想他们可是有儿有女,贫道却是孤身一人。

    “这也是一种修行?”

    沈安见来了不少道人,就正色道:“你等寻求大道,大道何在?大道就在百姓之间,百姓高兴就是解脱,你等今日陪着这些老人家说话消遣,实则就是在寻求大道。”

    道人们都不禁点点头,如今他们除去炼钢铁之外就没啥事了,陪着老头老太太们说说话,实际上他们也是在解闷,只是鸡同鸭讲,大家不是一个频道的而已。

    “要认真,让那些老人知道你们的认真。”沈安一脸虔诚的道:“若是有来生,这些老人定然会记得你们的好,为你们在天堂或是地府说好话,这便是修行啊!”

    呃……

    舍情很尴尬的低声道:“道兄,咱们是道家,不是佛家。”

    沈安诧异的道:“咱们不讲来世?”

    舍情的表情很古怪,大抵是要抓狂却不敢的那种,“道兄,咱们……咱们只追求今生。今生钻研道法,力求成仙……”

    “竟然是这样?”

    沈安不禁大为赞叹,“是啊!来生虚无缥缈,所以今生定然要尽力活着,哪怕是做一个道士,也得尽力去做,认真去做,如此……”

    他很认真的道:“如此,你才不会觉着自己空虚。人有千万种,有帝王,有将相,有贩夫走卒,也有僧人道人,某以为,不管你在做什么,这都是缘分,尽力去做,把这缘分当做是自己的爱好,自己的追求,如此,此生就圆满了。”

    道人们都点头,舍情赞道:“道兄此言甚是,我辈出家人总以为自己远离凡俗,今生孤苦无依……可百姓是人,道人也是人。百姓做工种地,道人祈祷修炼,各有不同,却殊途同归……”

    沈安笑道:“正是如此,人不管是做什么,认真去做,总是会有一个结果。三心二意的那等人,永远都无法窥到人性圆满。”

    人活着就是活着,什么职业,什么状态都是活着。不满就是推动力,而认真就是最好的老师。

    认真生活,认真做事,这便是人的大圆满。

    “道兄此番话倒是让他们悟了不少。”

    舍情陪着沈安走进去,边走边说道:“以前观里只是教导他们修炼,后来教他们炼钢,可却没人教他们怎么做事,怎么做人。道兄的话直指人心,让贫道也受益不浅啊!”

    见到舍慧时,他正在做一个形状复杂的东西。

    “这是管子。”

    拐弯好几处的管子看着有些复杂,中间还用类似于法兰盘的东西在连接。

    “很难,一不小心就漏气了。”

    舍慧的话让沈安心中一喜,“可是琢磨蒸汽?”

    沈安给舍慧说过蒸汽的巨大力量,舍慧若有所思,不时琢磨一番。

    舍慧点头,“蒸汽好弄,就是出来麻烦,比开水还烫,冲劲大,贫道想了许多办法,可就是没法完全封住。可一旦封不住,那蒸汽就会跑,力道就小了。所以贫道觉着这蒸汽吧,若是要用,首要便是密封。不解决了这个事,难!”

    高人啊!

    沈安差点想抱着舍慧亲几口,可看看那张赤红色的老脸,最后还是忍住了。

    “蒸汽力道大,可要想大用,还得要想办法给它封住了。”沈安接过那个东西,仔细看了看,不禁赞道:“好手艺。”

    “此事不难,对了,贫道还有事……”

    舍慧虽然专心,可却知道沈安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来了没好事,所以准备开溜了。

    “哎哎哎!”沈安叫住了他,说道:“这密封的事某还真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舍慧眼睛一亮,“但凡是好办法,道兄今日之事贫道就全接了。”

    舍慧竟然也学会讨价还价了吗?

    这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沈安心中叹息,说道:“某记得有些树会分泌一些胶质的东西,那些东西软和,却能成型,某觉着用那些树胶来密封想来也不错。”

    “对啊!”舍慧兴奋的道:“道兄高明。”

    他转身就跑,沈安不禁就傻眼了。

    这是过河拆桥啊!

    他喊道:“还有。”

    嗖的一声,舍慧就回来了,“还有什么?”

    “树胶多长在偏僻的地方,你难道都知道?”

    沈安淡淡的道:“而且树胶种类不少,你可知道哪一种最合适?”

    “还请道兄指点。”舍慧服气了。

    沈安矜持的道:“此事倒也简单,小种啊!”

    “郎君。”

    沈安吩咐道;“你去传某的话,就说某听闻天下有多种树胶,但凡知道的,能把那种树胶带来的,五百贯一种。”

    嘶……

    边上的几个道人眼睛都红了。

    一种树胶五百贯,那些商人走南闯北,估摸着见过不少,寻机回去找了来,一种就是五百贯。

    这个沈郡公,果然是……壕无人性啊!

    道人们很羡慕,恨不能自己知道树胶,然后去弄了来领赏。

    只有舍慧依旧平淡,他说道:“若是好,回头贫道就找地方去种。”

    这是个做事的人,而且是个高尚的人。

    在舍慧的面前,沈安经常觉得自惭形秽。

    他在红尘中打滚,爱钱爱虚荣。而舍慧却是一心钻研钢铁,意志坚定。

    “那个……某这里有个事。”

    沈安交代了自己的要求,舍慧听了皱眉道:“道兄,这些杂事繁琐……”

    舍慧巴不得人类都不用吃饭睡觉,这样自己就能整天去研究钢铁。

    “五百贯呐!”沈安淡淡的道。

    “罢了!”

    拿人手短,吃人手软,舍慧也不例外。

    于是沈安和他一起弄了一个下午,这才弄了个雏形。

    “主要是管子麻烦。”舍慧琢磨了一下,然后又去叫了十多个道人来敲打管子。

    这是细致活,一直干到深夜才把整个东西做好。

    第二天早上沈安就带着一辆马车往郡王府去了,车上用雨布盖着一堆东西。

    到了郡王府时,外面竟然站着一队侍卫。

    “沈郡公,官家在里面。”

    赵曙来探望赵允让,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老赵挺不住了?

    不该啊!

    沈安在等待禀告,而赵允让的心情却大好。

    一排孩子站在边上,赵顼打头,嘘寒问暖的。特别是那几个公主,翁翁翁翁的叫唤一阵,老赵就觉得心情舒坦了。

    “果然还是女娃好啊!”赵允让感慨的道;“男娃大多是畜生。”

    赵曙一头黑线,心想我也是男的啊!难道我也是畜生?您这话真是……

    后世的地图炮都没老赵厉害!

    赵顼三兄弟在忍笑,赵允让见了也不以为忤,说道:“老夫身体无碍,你朝中事多,赶紧回去吧。”

    赵曙笑道:“御医说您这身体还行,就是心情不畅,这时日久了怕是不好,所以我就多陪陪您吧。”

    他微微低头,“我常年在宫中,不知道您在郡王府的情况,您……您要保重才是。”

    赵允让也感伤了一瞬,然后说道:“老夫身体好得很,每日还能睡……呃!每日能喝两斤酒,吃几斤肉。”

    孙女们在旁边,老赵说话也收敛了不少。

    赵曙劝道:“您就该放宽心……”

    “老夫心宽啊!”赵允让恼火的道:“可御医说早晚冷,让老夫必须要烧炭盆,可烧炭盆闷热啊!老夫难受……难受了就浑身发痒……阿苏都把老夫的脊背挠出血了……”

    这是个大问题啊!

    赵曙目视边上的御医,御医近前说道:“官家,郡王这是内里燥热,确实是和炭盆有关系,可他这病情……不烧炭盆不行啊!早晚冷一下,这病怕是会缠绵……”

    所谓缠绵就是缓慢纠缠,不能好。

    赵曙头痛的道:“我不是拿了好炭来吗?您没用?”

    “用了。”赵允让没好气的道:“可依旧如此。”

    哎!

    赵曙头痛,这时外面进来个内侍,“官家,沈安求见。”

    “他来作甚?”赵曙心情很不好。

    “咦!”赵允让笑道:“那孩子昨日说是去弄个能让老夫自在的东西,说是今日就做好,这可是来了。”

    “自在的东西?”赵曙点头,“让他来,”

第1261章 宝贝到手

    “爹爹,要不我给您重新修个地方吧?”

    赵曙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父亲,所以很是内疚。

    “修什么?”赵允让坐在床上,没好气的道:“老夫习惯住在这了,一草一木都熟的很,都和老夫的孩子差不多……离了这里,老夫会想它们。”

    赵曙知道父亲不愿意拖累自己,只能苦笑。

    “官家,沈安来了。”

    沈安进来行礼,赵允让喝问道;“老夫的东西呢?”

    说着他精神就好了起来,脸上都多了红光。

    沈安得意的道:“郡王且放心,只是臣若是做成了该如何?”

    赵允让骂道:“难道还要老夫嫁个孙女给你不成?你若是想要,回头老夫送两个孙女去你家……”

    “这个就算了吧。”

    沈安干笑道:“臣记得郡王有幅字画,上次郡王还说那字不堪入目来着,想丢了,臣想着要不就送给臣吧……”

    老赵的孙女他若是娶了,回头就和老赵家做亲戚吧。做了亲戚之后,你就别想再自由自在的活着了。

    赵允让一怔,问道:“哪一幅?”

    赵曙也很好奇。

    他登基之后就送了不少东西给父亲,其中字画不少。

    但他记得自己送的都是精品啊!怎么还有不堪入目的呢?

    难道是哪个刁奴在暗中动了手脚?

    他不禁看向了陈忠珩,那目光有些阴冷。

    卧槽!

    陈忠珩知道赵曙想的是什么,只能在心中喊冤。

    天地良心,这事儿它和臣没关系啊!

    沈安说道:“就是那幅……积时贴。”

    瞬间赵曙就生出了动手的冲动,他摸着了一本书,顺手就扔了过去,被沈安笑嘻嘻的接住了。

    那是虞世南的真迹啊!

    那幅字深得赵曙的喜欢,只是想到自家老爹也喜欢书画,这才叫人送了来。

    那是积时贴啊!

    书法妙品,堪称是珍品!

    “果然是个奸猾的!”赵曙在生气,赵允让却大笑了起来,笑骂道:“你沈安在汴梁有个别号,叫做字画痴人,见到好字画就想弄回家去。老夫上次拿了积时贴来鉴赏,被你看到了……当时你还说果然是绝世书法,怎地?如今觉着这帖子该扔掉?”

    沈安笑道:“臣家中藏的字画多是近代,或是时人所写,可想到前人书画的绝妙,臣不禁悠然神往啊!”

    “这是敲诈勒索,你不怕老夫收拾你吗?”赵允让板着脸说道,看着很是吓人。

    赵曙看了一眼,见儿女们大多都面露惧色,不禁心中叹息。

    老人老了,就喜欢和人玩闹啊!

    咦!

    是了,朕一本正经的和他相处,他定然是觉得无趣吧?

    而沈安玩闹般的态度却让他很是高兴。

    “你那东西可能值了虞世南的妙品书法?”赵允让冷着脸问道。

    “保证值。”沈安依旧是微笑,不见惶然。

    “那就看看。”

    随后沈安就叫人把东西抬进来。

    “屋顶打个洞!”

    几个匠人爬上了屋顶,有侍卫也跟着爬上去监督。

    “这是做什么?”赵曙站在外面好奇的看着。

    “这是打洞。”沈安看了里面一眼,几个侍卫紧张的护在床边,都抬着头,看样子是担心几个匠人弄些东西下来。

    稍后洞弄好了,沈安叫人把炉子弄了进来,随后就是架设。

    炉子弄好后,有些厚的烟管穿出屋顶的那个洞口,一头在屋顶外面,一头插在炉子的排烟口上。

    “上门做个罩子,免得下雨淋到烟管里去。”

    匠人们麻利的弄了个罩子,下面沈安已经开始生火了。

    先是引燃柴火,然后加入煤块,沈安盖上盖子,听着烟管拉扯着火焰往上窜的声音,感慨道:“这东西平日里烧水取暖,还能做饭,真是好用啊!”

    煤块被引燃了,沈安捅捅火,加了几小块煤,然后让人弄了铜水壶来放在口子上。

    吱……

    火焰舔舐着壶底,发出了吱吱的叫声。

    沈安就坐在炉子边上,皱眉道:“有些热。”

    赵曙走过来,伸手去触摸了一下下面的烟管……

    “官家小心!”沈安急忙出言劝阻,可却晚了些。

    赵曙的手碰到了下面的烟管,然后缩了回来,他的脸颊抖了几下,平静的道:这是何物?

    “这是炉子。”沈安无比怀念着当年围坐在炉子边,一家子烤火吃火锅的岁月。

    “炉子?”赵曙负手站着,右手在不住的伸缩。

    “这上面烧水,郡王可以随时泡茶喝,还有……”沈安很是严肃的道:“郡王为何会觉着憋闷?第一是干燥,所以要烧水,水蒸气能缓解干燥。其次就是炭火有毒,那炭再好也有。”

    陈忠珩不解的道:“那些可是上好的炭,他们都说没毒。”

    “他们?”沈安笑了笑,“杂学里有这方面的说法,每个东西燃烧都会释放些东西出来,这些东西大多好不哪去。所以臣才弄了这个炉子。”

    沈安起身,指着烟管说道:“看看这个烟管,那煤平日里烧起来烟雾缭绕。”

    “对,而且还有一股子刺鼻的味道,让人想咳嗽。”赵允让此刻已经感受到了温暖,他不禁走过来,欢喜的道:“这东西好用?”

    沈安矜持的道:“您只管用,这东西就是隔一阵子打掉里面的那一层东西,重新贴,其它的无需管。”

    这可是差不多千年后才有的玩意儿,在钢铁大规模普及之前没法玩,所以沈安弄出来之后,一下就惊艳了赵允让父子。

    “好东西啊!”

    赵允让坐在沈安的对面,就和刘姥姥进大观园般的好奇,一会儿看看这里,一会儿看看那里,最后还提起铜水壶,看了看燃烧的煤块。

    赵曙也有些心动了。

    宫中取暖同样是靠炭盆,可炭盆让人干燥憋闷,时间长了难受。

    而且若是那炭不好的话,弄不好还会出人命。

    对此陈忠珩最为感慨,“宫中取暖就是烧炭,每年因为烧炭被毒死的都有几个,可不烧不行啊!”

    赵曙正色道:“这东西可好用?”

    要用之前他得试探一下沈安,毕竟不好意思白拿啊!

    沈安笑了笑,“官家今日可能在此吃顿午饭?”

    平常人家一日两顿,午饭不吃。但赵曙没有自虐的倾向,一天三顿是必须的,偶尔还来顿宵夜。

    赵曙点头,沈安就回身说道:“老陈,弄个火锅吧。”

    陈忠珩应了,然后亲自去厨房监督那些人弄食材和汤底。

    水开了,沈安招呼阿苏给赵允让泡了一杯茶,然后盖上盖子,把水壶放在盖子上。

    这样火力就小了些,但水依旧在开着,水蒸气不断从壶嘴里飘出来。

    “舒服了。”赵允让觉得浑身暖和,就脱掉大氅,“这吸气都轻松了许多,这是为何》”

    沈安指指冒出来的水蒸气,“郡王,咱们呼吸的气里面有湿气,您想想,梅雨季节时,呼吸着是不是有些潮湿的感觉?”

    赵允让点头,沈安继续说道:“这几日天气干燥了些,加上炭盆烤着,把屋里的水汽都烤没了,那干巴巴的吸进去会好受?”

    “是啊!”赵允让俯身在水蒸气的侧面陶醉的吸了几口,然后被烫到了,就干笑道:“果然是杂学宗师……这水蒸气看来能救命,回头十三郎也弄几个进宫,花多少钱只管和老夫要。”

    老家伙知道儿子心动了,但却不好意思开口,就厚着脸皮说出了要求。

    “那字帖……”沈安一脸纯良的道:“臣没什么喜好,就爱琢磨字画这些。”

    这个不要脸的!

    陈忠珩脸颊微颤,赵曙眨巴了一下眼睛,觉得自己有这样的臣子,真是……三生不幸啊!

    赵允让把老脸皱成了菊花,“真要这个?这幅字老夫爱的不行。那虞世南的书法果真是轻妙……”

    就是喜欢他的轻妙啊!

    沈安自从在赵允让这里见过一次积时贴之后,就已经情根深种,恨不能把它盗回家去,日日品味。

    “郡王……”

    沈安的眼神坚定,心想你若是不给,哥可是还有杀手锏啊!

    “郡王,还有个宝贝啊!”

    嗯?

    赵允让马上就换了笑脸,“什么宝贝?”

    沈安问道:“您沐浴可是用浴桶?”

    赵允让点头,沈安叹道:“太简薄了呀!”

    “说清楚。”老人最怕冷,赵允让这次生病就是因为洗澡受寒了,所以闻言不禁意动道:“若是好,积时贴就是你的了。”

    “君子一言!”

    沈安伸手。

    没大没小的啊!

    赵曙不禁苦笑了起来。

    赵允让伸手,和沈安击掌三次,算是说定了。

    “火锅来了。”

    火锅架在炉子上,汤底顷刻间沸腾着。

    “下菜下菜!”

    大宋是分餐制,可火锅却因为每一口锅都得弄个泥炉,有些不方便。于是就弄了公筷,大家一起吃。

    “羊肉多弄些。”

    切成博片的羊肉在里面涮几下,然后夹出来蘸水里一蘸,送进嘴里,那滋味……

    鲜美啊!

    沈安吃了一片之后,再看去时,发现赵允让已经把一盘子羊肉都倒了进去。

    “都来都来,十三郎快些夹。”

    老家伙下意识的举动让赵曙有些感动。

    这还是把朕当做是孩子,怕朕吃少了吃亏啊!

    雾气缭绕中,赵曙觉得这一顿火锅是自己吃过最美味的一次,没有之一。

    吃完饭后,赵允让说吃撑了要出去溜达,有御医就嘀咕,说是再见风怕是会加重病情。

    “去吧。”沈安一直挂念着积时贴,就鼓动道:“弄辆马车,外面是大太阳,肯定没事。”

    赵曙皱眉,有些担心,沈安说道:“臣家中弄了个浴室,陛下,臣子以前不喜欢沐浴,可自从那浴室弄好了之后,那里就成了他最喜欢去的地方。”

    “去看看。“赵允让动心了,催促着赵曙赶紧把御医们打发走。

    随后他们父子跟着沈安就去了榆林巷。

    当看到沈家的浴室时,赵允让就傻眼了。

    “这是沙粒,下面烧炭火,慢慢的沙粒就暖和了,人躺在上面,用沙粒把自己埋在里面,浑身暖洋洋,连骨子里都暖和……郡王,这个您最适合不过了。”

    老人到了冬天最怕冷,觉得连骨髓都冻住了。而这种加热的沙粒从外到里让你懒洋洋的,再适合不过了。

    赵允让已经忍不住了,他干咳一声,说道:“老夫突然觉着浑身发痒,十三郎……你先回去。”

    这个老不要脸的家伙,竟然迫不及待的想体验一番。

    赵曙觉得太丢人了,可老赵却一摆手,说道;“赶紧烧火,那个谁……去家里把积时贴拿来。”

第1262章 使者自杀了

    赵允让心满意足的回去了,后续沈安这边自然会派人去给他弄浴室。

    积时贴被装在一个不知道是啥种类的木匣子里,打开后还有几层包装,可见赵允让的小心翼翼。

    沈安把这幅字小心取出来,摆放在桌子上,然后就沉浸了进去。

    后世他听过积时贴的大名,但据闻那不是真品。

    此刻得见真品,而且还算是‘簇新’,沈安不禁陶醉在其中,连晚饭都没吃。

    开头四个字‘积时倾心’就让沈安品味了许久,后续的那些字更是精妙。

    “果真如天马行空一般啊!”

    沈安不禁大为陶醉。

    而他不知道的是,过了几日后,一个宗室长者也慕名去寻了赵允让,说是想见识见识积时贴。

    “送沈安了。”

    擦!

    这位宗室长者觉得赵允让疯了,竟然把这般珍贵的字画送人。

    赵允让得意洋洋的带着他去看了自己的铁炉子,还有刚改造好的浴室,那位长者几乎要嫉妒的发狂了。

    冬日对于老人来说就是过关,初春和深秋同样如此。

    可取暖不小心就容易出问题,每年都有老人因为烧炭盆中毒死的,让人每到冬日就心中郁郁。

    而有烟管的铁炉子就像是一个神器,完美的解决了他们的取暖问题,还不影响健康。甚至在炉子上搁个铜水壶还能让嗓子和肺腑更舒坦。

    这是神器啊!

    这位宗室长者是个大嘴巴,出去后就把这两件事说了出去,自家还第一个跑去沈家,很是严肃的说是请见沈安。

    我去!

    这位可是长者啊!

    就算他不是宗室中人,就凭着年龄沈安也不敢接受请见这个说法啊!于是就赶紧把老人迎了进家。

    “老夫想看看积时贴……”

    沈安没法,只得给他看了。

    看他伸手在字的上方跟着线条游走,沈安就恨不能在上面盖上一层玻璃,哦不,是水晶。

    是啊!

    干脆用水晶罩住?

    沈安想到了前世在博物馆看到的那些字画,但旋即又觉得很憋屈。

    这是我的东西,我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为啥要隔着一块玻璃?

    那样的感觉……怎么就像是隔着什么……隔靴搔痒的感觉。

    这不好,很不好!

    老人看了许久,然后回头,“多少钱?”

    “什么?”沈安有些诧异。

    “您是问……这幅字画的价钱?”

    老人点头,“老夫还是有些积蓄的。”

    但凡看过即时贴的人,大抵都想把它撸回家去慢慢欣赏。

    当年李世民独爱王羲之的书法作品,而虞世南师法二王,其作品高妙,为李世民深爱。

    这位大佬的作品在大宋还有几幅,而到了后世,几乎就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所以即时贴堪称是绝世珍宝。

    可现在有人问它多少钱。

    沈安不禁就笑了。

    “这个……这不是钱的事。”他决定给老人一个面子。

    可老人却执拗的道:“你说个价钱。”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那幅字,眼中的深情……沈安敢打赌,他对自家的妻子都从未这般深情过。

    “沈家……不差钱啊!”沈安淡淡的道:“这是绝世珍宝,能用钱来衡量吗?”

    “是啊!”老人有些失望的道:“绝世珍宝,就算是用倾城之资来也无法交换,是老夫孟浪了。”

    老人走了,很失望。

    “安北!”

    沈家平时也有客人,比如说杨卓雪的亲戚朋友,果果的闺蜜什么的。

    但这几天的客人格外的多。

    苏轼来了,不只是他,一同来的还有苏洵。

    “子瞻兄,这是……”

    苏洵来了也不说话,只是喝茶。

    “听闻你有即时贴?”苏轼很是直接的道:“某想看看。”

    “呵呵!”苏洵笑了笑,“老夫只是来问问那个炉子,老了啊,就怕哪日中了炭毒,死在屋子里。”

    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沈安就叫人去舍慧那里,给苏家弄一套,还负责安装。

    “那个……”苏洵看着苏轼,苏轼拿出带来的东西。

    “本来前日就想来了,只是想着果果不是差字帖吗?某和爹爹一夜没睡,就写了些。”

    我去!

    沈安看着那一袋子纸张,心中不禁欢喜之极。

    这些都是苏轼父子认认真真写出来的字,堪称是宝贝啊!

    “那个安北啊!”苏洵有些尴尬的道:“即时贴可在?”

    沈安明白了,只得拿出了即时贴,让苏轼父子欣赏了一个下午。

    随后王安石也来了,说是为老夫人弄个炉子和浴室。

    这东西当然不能白拿,可送什么好呢?

    沈家不差钱,王安石就郑重写了几篇文章,大抵是赞叹杂学精妙。

    “郎君,有客人来了。”

    “郎君,有客人来了。”

    “郎君……”

    天气开始热了,可京城却掀起了一股热潮。

    “你家弄铁炉子了吗?”

    “没呢,那铁炉子看似简单,可只有出云观才能弄。别处弄出来的不好。”

    “那就去出云观买啊!”

    “怎么买?出云观那边压根不搭理,都是沈家拿出来的。”

    “啧!”

    “这东西真是好,就算是炎炎夏日也好用,直接烧煤,做饭烧水都好用。”

    “那要不去沈家试试?”

    两个男子意动了,于是就去了榆林巷。

    “我家郎君已经把铁炉子的作法教给了那些匠人,京城如今不少地方都在打造,你等去寻吧。”

    庄老实很累,却很充实。

    “庄管家,沈家竟然把这么好的生意给拒之门外了?”

    王天德来了,很是不解的道:“就算是不差钱,可这是人情呐。哎!安北这人吧,就是太耿直了,有人情都不卖,难怪人人都说他是大宋楷模。”

    同行的几个豪商都齐齐点头,随后求见沈安。

    “哎哎哎!让一让啊!我家郎君来了。”

    后面一阵喧哗,接着来了一群人

    几个仆役穿着华丽的衣裳,神色矜持。

    “这是豪奴,主人家是谁?”

    众人避在了边上,连王天德都有些好奇这人是谁。

    后面的男子下马过来,庄老实脸上堆起笑容,迎上去笑道:“国舅竟然来了。”

    曹佾点点头,看了王天德等人一眼,然后跟着庄老实进去。

    “安北弄的那个铁炉子……宫中的娘娘好歹给一个……外面做的粗制滥造,不堪入目……”

    啧!

    王天德叹道:“是了,最好的还是出云观的,安北的人情都有了。”

    “礼物拉进来!”

    曹佾回身喊了一嗓子,一辆牛车被拉了过来,接着那几个豪奴从里面搬出了几个箱子。

    “国舅府旁的没有,当年祖宗为大宋打天下时,弄了不少字画,只管抬进来。”

    王天德和几个豪商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些字画被弄进去,这才知道自己是土包子。

    “钱不钱的算什么?看看沈郡公,人家玩的是字画。你钱花完了还有什么?字画能传家呢!”

    “安北以前说过什么……”王天德想了想,“对,盛世字画,乱世黄金。这大宋可不正是盛世吗?”

    “对对对,如今的大宋正是盛世。”

    盛世的大宋多了一分从容,就在沈安两口子看着那些礼物心中欢喜时,西夏使者进了汴梁城。

    他径直去了枢密院求见富弼。

    富弼一边派人去请示赵曙,一边派人去请沈安。

    “此事重大,极好立功呀!”

    一个官员兴奋的道:“此刻李谅祚身亡,梁氏垂帘,孤儿寡母的定然会害怕,只要威胁一番,说不得就能夺回些旧地……那可是大功啊!”

    沈安很忙,他忙着在弄新教材,所以得了消息就说道:“那使者此刻戒备心最强,晾他几日,等他气势下去了某再去见他。”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就是这个道理。

    先把他的气势弄下去,然后再交谈,这个才是两国交往的手段。

    赵曙没意见,富弼也没意见,可西夏使者却是来报丧的,得有官员接洽。

    枢密院的官员带着使者去安置,一番谈话后,那官员得意洋洋的说大宋击败了辽人,如今上下一心什么的,很是嘚瑟。

    这个没啥。

    西夏使者不冷不热的回了几句,官员心中不忿,就说了些话,什么西夏小国寡民,最好和大宋联手,大家一起去弄辽人。

    “扯淡。”使者冷漠的看着官员,“到了那一日,西夏就是大宋的嘴边食。”

    官员怒了,“难道现在不是吗?”

    大宋上下最近信心十足,不少人私下议论,都说大宋该对西夏下手了。

    使者勃然大怒,然后和官员争执。

    这等争执没人放在心上,可当使者拔出短刃,一刀捅进自己的肚子里时,事情失控了。

    “啥?他自尽了?”

    富弼觉得自己一定是最近太嘚瑟了,所以才出现了幻听。

    “相公,那使者在争论之后,掏出刀子给了自己一刀。”来禀告的小吏几乎要崩溃了。

    三国交往多年,何时听说过使者自尽的事儿?

    使者自尽,不用解释什么,外人第一印象就是大宋逼迫西夏,使者坚毅不肯答应,最后被逼自杀。

    以前大宋是弱鸡,没人会这么推测。但现在不同了啊!

    “大宋如今和辽人平起平坐,欺负西夏是理所当然的。”

    几个官员临时充当了智囊的角色,开始分析这件事。

    “那些人会说西夏本是大宋的地方,关键是这些年大宋一直视西夏为叛逆。如此这等逼迫也说得通。”

    “相公,此事不好,很不好!西夏人会发狂。”

    “……”

    富弼大怒,旋即把那官员叫来。

    “相公,下官发誓并未逼迫,只是言语凌厉了些。”

    那官员的话没人相信,赵曙得知事情后,就令他回家等待处置。

    可挺尸在驿馆外的西夏使者怎么办?

    赵曙头痛欲裂,“叫沈安别在家里数礼物了,赶紧去。”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1263章 有担当的富弼,另类的沈安

    “那么多宝贝啊!”

    沈安最近收礼收到手软,各种字画,各种古董。

    这些东西被整理之后一一入库。

    他最后看了一眼,转身出了储藏室。

    庄老实把门锁上,发誓人在钥匙在。

    可杨卓雪却觉得不靠谱,于是隔一阵子就来看一眼。

    等沈安发现媳妇儿一天要去库房那里看七八次之后,才发现了不对劲。

    这个……怎么那么像是强迫症呢?

    这便是福兮祸之所伏啊!

    “此后不许去了。”

    沈安下了禁足令,不许杨卓雪再去储藏室。

    “官人,那些都是宝贝呢!”

    沈家不差钱,差的是底蕴。

    而收藏就是体现一户人家底蕴的重要指标。

    比如说曹家,就凭着曹彬当年南征北战时弄来的那些宝贝,就一跃成为京城有数的人家。

    若非是曹太后进宫,曹家现在的日子好得很。

    这次沈家借助着铁炉子和浴室,一举给自家增加了许多藏品,杨卓雪欢喜的同时,也疑神疑鬼的担心东西被人偷了。

    女人怀孕后各种毛病都不少见,猜疑心就是其中之一。

    沈安把藏品目录给她,说道:“你没事就看这个,别去那边折腾了。”

    “郎君,有人找。”

    外面赵五五进来了,双手笼在袖子里,微微俯身,那下坠之势却不明显。

    杨卓雪嘀咕道:“怕是哪家的娘子吧。”

    这个娘们!

    沈安没好气的道:“你家官人我若是想,早就金屋藏娇了!”

    他大步出去,身后传来了杨卓雪哽咽的声音。

    哎!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沈安知道这是孕期反应之一,所以只能忍了。

    等到了前面后,却是找他去处置使者。

    “你去告诉娘子,就说是官家使人来寻某。”

    赵五五低头应了,觉得很难为情。

    一贯大方的娘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转身回去,半路上觉得有些累,看看左右没人,就在胸前扶了一把。

    哎!

    很累啊!

    到了后面,杨卓雪一边抹泪一边和果果说着沈安的不靠谱,赵五五说道:“娘子,是宫中有人来唤郎君。”

    呃!

    正在和果果嘀咕的杨卓雪尴尬了。

    果果很忧愁的道:“嫂子,哥哥很好呢!”

    你们两口子总是能闹出些事情来,让我这个孩子很头痛啊!

    孕期反应各型各色的都有,沈安只是略微抱怨一下完事。

    一路到了驿馆那条街,看着大门外被围堵的情况,沈安就知道事情闹大了。

    “闪开!”

    沈安走了进去,就见驿馆外面摆着一块门板,门板上躺着的使者全身都是血迹。

    几个西夏人跪在边上,一脸悲愤。

    自家使者被逼死了,这事儿就算是以前的大宋也忍不住,何况是平头哥西夏。

    “为何自尽?”

    沈安冷静的问道。

    边上有大宋官员在,闻言说道:“说不过就自尽了。”

    “扯淡!”

    沈安压根就不信这个。

    当然,此刻的人会信。

    史书上经常会记载一些冲冠一怒就自杀的好汉,特别是使者,各种不屈。

    所以这等行径只会让人钦佩。

    一个西夏人起来说道:“宋人逼迫,西夏虽然弱小,可也不会屈服!”

    这话很是悲壮,可沈安却回身就走。

    咦!

    不对吧?

    几个西夏人傻眼了。

    不该是沈安慰问,然后提出解决方案的吗?

    可这人转身就走,这是几个意思?

    不说他们,连在现场管控事态的官吏们都觉得沈安有些古怪。

    而在宫中,一场争执正在发生。

    “王敏渎职是肯定的。”

    韩琦很是生气,“大宋此刻不该和西夏纠缠,可使者一死,想不纠缠都不成。那个……富相,这是你的人吧?你派这等人去接待使者,安的什么心?”

    这事儿真的很让人恼火啊!

    想到西夏国内同仇敌忾的气氛,连赵曙都有些头痛。

    若是西夏大举来袭,辽人会不会趁机出手?

    多半会啊!

    所以沈安说暂且不管西夏的思路得到了大家的高度认同。

    可现在西夏使者竟然死了,这事儿还能怎么弄?

    “此事……”富弼很悲痛的道:“陛下,臣有罪。”

    他真的觉得自己很冤枉啊!

    那个王敏本就是专职干这个的,不让他去,难道让老夫去?

    赵曙说道:“此事纷杂,且看沈安那边去试探一番。”

    可韩琦却不依不饶的道:“陛下,此事一出,那些藩国会如何?他们会对大宋敬而远之。他们会以为大宋是暴发户,才将击败了辽人,就迫不及待的想展示自己的威风。”

    这是想让老夫下台还是怎地?

    富弼听韩琦在上纲上线,不禁就怒了,说道:“那王敏本是接待的官员,老夫不派他去接待派谁?你韩琦口口声声的说什么老夫居心不良,这是何居心?老夫看你是想让老夫离了枢密院吧?”

    这是直接把他和韩琦的矛盾揭开了,没有余地的要来一场对决。

    韩琦冷冷的道:“此事不是你的错,难道还是老夫的错?看着吧,西夏人定然会暴怒,谁也拦不住!这都是枢密院和你富弼的错。”

    对决开始了。

    赵曙面无表情的看着,很是头痛。

    韩琦去了一趟北方,当年兵败好水川的心魔算是去了,剩下的就是怎么在首相的位置上流芳千古。

    可老对头富弼却在枢密院不安分,一心想进政事堂和他韩琦掰掰腕子。

    臣子有进取心,对于赵曙来说是好事。

    可老韩是什么人?

    先帝有时候都忍不住要说他跋扈,赵曙有时候也挺想抽他几下的。

    这么一个老汉,得了弄富弼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而富弼此次算是犯错了,也就是后世说的领导错误。

    那王敏是你的人吧,在他的逼迫下,西夏使者悲愤欲绝,于是一刀把自己捅死了,这事儿你咋说?

    富弼很无奈,但却不肯低头,“若是有错,都是老夫的错!”

    咦!

    君臣不禁都为之侧目了。

    富弼这话很有担当啊!

    都是老夫的错!

    这话把所有的责任都扛在了自己的肩头。

    这一刻富弼的身上仿佛在闪光,让人无法直视。

    好人啊!

    跪在边上的王敏不禁哽咽道:“相公,是下官的错啊!”

    富弼强硬的道:“此事若是导致恶果,老夫担之!”

    好一个富弼!

    这一刻连包拯都要对他颔首致敬了。

    韩琦见他上套,心中微喜,但他的性子就是这样,给别人下套后,会觉得有些内疚,于是就生出了补偿之心。

    “若此事不是他的错,老夫就亲自致歉。”

    首相不会轻易对谁低头,否则有损威严。

    这是铁律,在这个时代亲切更多时候代表着可以轻视,一国首相,走路你都得走出威风来。

    而且这是去枢密院致歉啊!

    想想,大宋的两府之争多久了?政事堂一直在提防着枢密院。从韩琦进了政事堂之后,宰辅们关起门来自己商议事情,基本上没枢密使什么事了。

    这是在孤立枢密使,而且富弼以前做首相时,讨论事情经常会把当时的枢密使韩琦叫来,很是亲切。现在呢?现在政事堂讨论问题压根没他富弼啥事。

    富弼为何要硬顶韩琦?就是为了这个。

    若是韩琦去枢密院道歉,枢密院上下大抵会爽的打哆嗦。

    可这事儿……

    富弼看看王敏,心中微叹,“臣请去查证此事。”

    现在他变成了苦主,自然有资格去调查。

    赵曙点头道:“此事别着急,莫要乱了方寸。”

    富弼感激的应了。

    “陛下,沈安求见。”

    “他怎么来了?”赵曙点头,然后说道:“朕不是让他去处置使者的身后事吗?”

    稍后沈安进来,行礼后,赵曙问道:“西夏人可还好?”

    这是问西夏人的情绪是否稳定。

    “陛下,臣觉着这事怕是有问题。”

    沈安一开口就让赵曙觉得莫名其妙的,“一国使者自尽,这是大事,可别国使者自尽臣相信,西夏使者……臣觉着不可能!”

    “不可揣度!”赵曙觉得沈安太主观了些。而国家大事岂是能这般随意揣测的?若是这般,他这个帝王也能随口而决,但这样的帝王最终大多得了个昏君的名头。

    国家大事要谨慎,要反复商议,这才是正道。

    “陛下,那梁氏如今刚上位,臣敢断言她的日子不好过。”

    “肯定不好过。”富弼见沈安来助攻,心中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所以也投桃报李,“西夏内部的各种势力可不会服她。”

    “臣在想,那梁氏会不会安排使者来大宋自尽……”沈安认真的道:“事情发生后,大宋会愧疚,担心西夏大怒。而西夏内部定然会同仇敌忾,如此她就能借机出兵大宋,通过战争来统合西夏的各方势力。”

    历史上梁氏那个娘们可不就是出兵大宋吗,而且是不断出兵周边,打啊打,把西夏打成了穷鬼,但也打出了西夏的威风。

    这等不要命的风格,有几个国家敢惹?

    但大宋就敢。

    后来神宗时,还有哲宗时,大宋都对西夏发动进攻。哲宗时章惇掌权,一度把西夏逼迫到了绝境。

    这便是后续的事态发展。

    但此刻的大宋君臣都不知道梁氏的秉性,所以对沈安的说法有些那个啥……

    “荒谬!”

    韩琦本想再用词激烈一些,可想到自己和沈安曾经并肩作战,就缓和了些语气,“谁会让使者自尽?这不是儿戏吗?”

    这事儿确实是很荒谬。

    “这般狠辣,谁能干得出来?”

    欧阳修觉得沈安这是在异想天开,“那梁氏再傻也不会干这等事吧。”

    曾公亮笑道:“若是能如此,当年辽人只需让他们的使者在汴梁自尽,随后就有了出兵南下的借口。所以安北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当年有一段时日辽国一直想南下,可却找不到出兵的借口。

    这便是这个时代的约束,也就是说,做事得有底线。

    可梁氏是个女人啊!

    还是个狠辣的女人!

    沈安皱眉道:“此事臣觉着定然会如此,陛下,臣请去查问此事。”

第1264章 沈安仗义,外加胆大包天

    王敏跪在那里,眼泪忍不住往下流,“此事下官……都是下官的错,沈郡公无需为下官如此……”

    使者自尽之后,他觉得天塌下来了,而且宰辅们都很是愤怒,所以他已经做好了被发配的准备。

    可沈安却突然仗义执言,这份情谊……

    是了,当年沈郡公就在枢密院待过许久,当时他是副承旨,专管枢密院四房,其中礼房最得他的看重。

    王敏就是副承旨,可以说是沈安的后辈,此刻他恍然大悟,觉得沈安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对自己伸出了援手。

    沈郡公果然是急公好义啊!

    这一刻他想把所有的褒义词都用在沈安的身上。

    可沈安却淡淡的道:“某只论道理。”

    这话更是高大上,一种淡淡的逼格油然而生。

    赵曙头痛的道:“此事你便别管了,朕另外派人去。”

    按照沈安的这个态度,多半是想从西夏人那边着手,弄不好还会出人命。

    罢了罢了,赵曙看着富弼,说道:“富卿……”

    “陛下!”

    沈安却不肯退,他坚定的道:“臣敢断言,西夏人已经快马往西北去了,而西北那边,西夏军队定然已经整装待发,就等着这个消息好出兵!”

    “一派胡言!”

    没人知道梁氏那个娘们的狠辣,连赵曙都不悦的道:“你只管回家去数你的字画。”

    呃!

    沈安最近收礼物收到手软,这事儿大家都知道,所以赵曙一说,都笑了起来,很是戏谑的那种。

    “陛下!”沈安有些焦急,“臣来请见陛下,一是想说此事有诈,二是想请陛下令人快马传令西北各处戒备……”

    “戒备?”韩琦皱眉道:“戒备定然要有动静,若是西夏人以为大宋是想进攻他们呢?”

    “那就进攻吧!”沈安怒了,咆哮道:“从李家在西北自立为王开始,西夏做的事哪一件是靠谱的?动辄发兵攻打大宋,动辄就恶语相向。如今不过是死了个使者罢了,若是要打,那大宋就打特娘的又如何?”

    这货竟然骂粗话了?

    可还没完,沈安继续说道:“若是戒备都不能,都要害怕西夏会因此而出兵,那这个大宋谈什么中兴?臣还不如回徐州种地去!”

    他匆匆行礼告退,留下了一殿的惊愕。

    “这人竟然就这么发火了?”

    沈安很少发火,所以这一下让君臣都有些懵。

    韩琦叹道:“年轻人,气盛啊!”

    包拯冷冷道:“沈安与外事有造诣,这话谁说的?”

    这话韩琦说过,瞬间就被包拯打脸了。

    包拯一句话击退韩琦,又对富弼说道:“那使者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可王敏说的话给了他借口,这是枢密院的错。”

    这话公允,富弼点头认错。

    包拯最后对赵曙说道:“陛下,沈安当年在西北曾经和梁氏打过交道……所以,臣恳请陛下,传令让西北戒备。”

    包拯缓缓跪下。

    这是在为沈安背书。

    若是西北最后没有警讯,包拯此刻的言行就会被攻击。

    赵曙垂眸道:“如此……罢了,马上传令西北各处,戒备!”

    包拯补充道:“要快!”

    赵曙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

    不论如何,这个面子他必须要给包拯。

    快马冲出汴梁,随即有人去了驿馆,让西夏人赶紧把使者的尸骸处置了。

    可西夏人却置若罔闻,任谁来全都不管用。

    赵曙怒了,“让沈安去!”

    暴躁的帝王生气了。

    稍后有人来报,“官家,沈安说要带人手去。”

    所谓的人手,指的是乡兵。

    赵曙沉吟了一下,“好。”

    他回身对高滔滔说道:“沈安这是要吓唬西夏人,也好。”

    高滔滔笑道:“他这也是帮您出气呢!”

    可他们若是看到那些乡兵们的打扮,估摸着就没这个心思了。

    五十名乡兵进城了,可他们竟然披甲。

    黑甲的标示让他们很是醒目,有年轻人艳羡的一路跟着。

    这些乡兵就这么披甲一直走到了西大街。

    沈安和闻小种站在那里,黄春上前叉手道:“禀郎君,五十名乡兵带到。”

    沈安点头,看了一眼乡兵们,说道:“跟着某。”

    “是。”

    沈安走在前面,后面浩浩荡荡的黑甲乡兵,以及那些百姓。

    有人觉得不对劲,就去通知了开封府。

    可开封府管不了这事啊,于是消息被捅到了枢密院和政事堂。

    枢密院里,富弼感动的道:“安北竟然对老夫如此尽心尽力,老夫……”

    富弼认为沈安这是在为自己消除麻烦,所以感动了。

    可边上的政事堂里,韩琦暴跳如雷,“他这是要动手,那个小子,老夫知晓他的性子,他多半要动手……快,去阻止他!”

    操蛋啊!

    使者被逼死,使团的随从被沈安暴打,这事儿会造成何等恶劣的影响?

    韩琦不敢想,冲出去喊道:“备马!”

    老韩在此刻没有选择袖手旁观,而是去劝阻。

    ……

    驿馆前,尸骸依旧摆放在那里。

    这种天气下,最多两三天,尸骸就会膨胀起来,也就是所谓的巨人观。随之而来的是恶臭扑鼻。

    使团人员轮班跪在边上,神色冷漠。

    而且他们还带着刀,周围的人没法接近。

    “那人脸都胀了。”

    周围的人都有些恶心。

    “闪开!”

    沈安来了。

    他看着那些西夏人,问道:“谁管事?”

    一个西夏人从里面出来,微微颔首,“见过沈郡公。”

    沈安指着尸骸说道:“火化了。”

    这人冷笑道:“使者是被你们逼死的,如今你们还想逼死我等吗?那便来吧。”

    沈安上前一步,身后的黑甲乡兵们跟随,顿时甲衣碰撞,发出了一阵哗啦声。

    他微微眯眼看着此人,说道:“梁氏弄这个把戏不觉得丢人吗?”

    瞬间此人的眼眸微冷,沈安心中不禁大乐。

    好你个老梁,竟然来了这么一出自杀的好戏,可你没想到我早有预料吧?

    “沈郡公是在羞辱太后娘娘吗?”

    二十多岁就是太后了,沈安觉得很有趣,他再进一步,“这等把戏瞒不过沈某,西北那边该准备好了吧?就等着你们派回去的人一到就动手……”

    这人看了沈安一眼,神色冷淡,“多说无益,大宋逼死了我们的使者,此事是对我们的羞辱,某现在就一个要求,逼迫使者那人……”

    沈安微笑道:“那人怎么了?”

    这人冷冷的道:“那人要偿命!”

    周围的百姓惊呼了起来。

    “这是要一命换一命啊!”

    “哪有这等事,从未有过。”

    是从未有过这等事,所以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西夏人逼着要弄死王敏,这就是让大宋无路可退,唯有强硬一途。

    “某曾经说过,梁氏上台后会对外开战,以统合内部的矛盾。可某当时以为会在半年之后,可没想到才过了没多久,她竟然就悍然出手,这个女人,野性十足啊!”

    沈安笑了笑,然后伸手拍拍这个西夏人的脸颊,淡淡的道:“此事大宋无错,就算是有错,那该怎么处置也不是外人所能置喙的。”

    “好!”

    大宋软弱百年,对外总是要低人一等。

    可今日沈安说出了这番话后,让百姓们不禁兴奋异常。

    是啊!

    咱们的人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谁敢伸手就收拾他。

    这是带着帝国主义风采的一番话。

    而这番话意外的引发了汴梁百姓的共鸣,可见中央之国的骄傲从未消失过。

    汉唐时,自家人犯错,那就是自家人处置,异族哔哔什么要那人自尽……

    美不死你!

    汉唐对此的答复大多是刀枪。

    咱们用刀枪来说话,打到你服气为止。

    这种态度奠定了百姓心中那种中央之国的优越感,而今这个优越感在大宋也出现了,让人不禁为之振奋。

    那个西夏人的脸红了,羞恼的红色渐渐深沉,他暴怒喊道:“宋人欺凌……”

    说着他伸手一拳,竟然是要动手。

    沈安盯着他身后的那群西夏人,一动未动。

    一只手突兀的从他的身侧冲过去。

    这只手先是荡开了西夏人的一拳,随后重重的击打在西夏人的下巴上。

    呯!

    西夏人倒地抽搐,那些使团随从纷纷起身,神色悲愤的在叫喊。

    “拔刀!”

    有人喊了一嗓子,那些西夏人拔出短刀,目光坚毅。

    沈安跨过倒在身前的西夏人,缓缓走了过去。

    “这是有预谋的,从使者自杀到停尸户外,这些都是有预谋的手段,目的就是激怒大宋,让大宋动手!”

    众人惊愕了。

    还能这样?

    呛啷!

    沈安举手,乡兵们整齐拔刀。

    他缓缓逼过去。

    “这等天气尸骸会迅速**,甚至会传染疫病。这里是汴梁,谁也无法容忍一具尸骸在这里**,所以你等的计谋不错,只是却很蠢!”

    他止步,前方的西夏人开始来了。

    “若是旁人来了估摸着会后退。”

    若是换了个人来处置,大抵会好言相劝。

    可沈安不同。

    “当西北烽烟再起时,你等的牺牲就有了价值,可某现在想告诉你们这群蠢货,大宋已经传令西北戒备了。”

    沈安退后一步,“动手!”

    黑甲扑了过去。

    “慢!”

    老韩来了,可却晚了一步,只能看着黑甲乡兵们在绞杀那些西夏人。

    “你疯了!”

    韩琦面色铁青,下马就劈头盖脸的喝道:“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们在挑衅大宋!”沈安很冷静的道:“随身带刀在驿馆之外,该杀!”

    不是打断腿,而是斩杀。

    这个年轻人的胆子真是大的没边了啊!

    韩琦苦笑道:“早知道你会如此,老夫就不该和富弼争执,大家一起把此事压下去。”

    “压不下去。”沈安和他们的看法不同,自然尿不到一个壶里,“某说过,这是梁氏的手段。”

    那边的乡兵已经结束了,地上全是尸骸和鲜血。

    韩琦苦笑摇头,“如今你只能祈祷西北那边示警,否则官家都护不住你。”

    沈安淡淡的道:“某知道梁氏在想什么。”

第1265章 伪君子

    “官家……沈安斩杀了那些西夏人!”

    赵曙正在吃午饭,闻言抬头,然后劈手扔出了手中的碗。

    咻……呯!

    来报信的内侍一脸饭菜,觉得自己今日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倒霉催的。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赵曙咆哮的声音回荡在宫中,政事堂里一阵死寂。

    曾公亮苦笑道:“希仁,此事……老夫会为沈安说话。”

    欧阳修点头,“老夫也会。”

    包拯淡淡的道:“这都是命。”

    事情闹大了,为沈安背书的老包也会倒霉。

    而在枢密院,富弼咆哮道:“马上派人去西北,跑死多少匹马老夫自己掏钱赔……去,去西北打探消息!”

    富弼发飙了,快马冲出京城,用前所未有的速度一路狂奔,目标西北。

    “老夫愧对沈安啊!”富弼很难过,觉得沈安这是在为自己擦屁股。

    枢密院的人都很难过,许多人都在说着沈安当年在枢密院的事迹,一时间沈某人的名声在枢密院空前的好。

    赵顼很恼怒,于是午饭就点了鸡腿。

    饭后,他看着乔二端着剩菜远去,眸色阴冷的道:“王敏可有情弊?”

    他准备把王敏拖进来,用此人来为沈安消灾。

    王崇年摇头,“王敏风评颇好。”

    赵顼看了他一眼,“风评也可以不好!”

    这是要让某去造谣吗?

    王崇年有些腿软。

    这等事儿要是被皇城司查到了,官家能剐了我啊!

    “大王……”

    大娘端着盘子进来,把茶水奉上,然后躬身退去。

    “且慢。”

    赵顼叫住了她,问道:“如今可还有人欺负你吗?”

    大娘摇头,“大王,奴很好。”

    赵顼点点头,等她出去后说道:“司马光他们在弹劾沈安。此等时候该是同舟共济,可他们却只是盯着沈安,想让他万劫不复,可见这人……君子……至为可笑!”

    王崇年低声道:“大王,君子该是对事不对人呢。”

    这话是他灵机一动总结出来的。

    “这话极好。”赵顼赞了一句,然后吩咐道:“去沈家。”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原先的历史上,王安石黯然离去,司马光等人上台后,不分青红皂白全数废除了那些新法,这便是典型的对人不对事。

    只要是王安石他们弄的事儿都是坏事。

    这等非此即彼的态度很难让人相信是君子所为。

    到了沈家后,赵顼问道:“他在做什么?”

    庄老实说道:“王郎君才来过,我家郎君刚送走他,在嘀咕着准备贺礼呢。”

    王雱的婚事终于重新定下了时间,赵顼自己都准备了贺礼。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个。”赵顼很不满,等进了书房,发现沈安拿着一张字帖在陶醉的鉴赏,对自己的到来一无所知后,他不禁叹道:“这便是山崩地裂都无法撼动的名将风范吗?”

    这一刻他真的服气了。

    换了旁人的话,大抵现在会懊悔自己先前的冲动,然后四处找关系为自己解脱。

    可沈安呢?

    “这个好字写得飘逸出尘,简直要飘出纸外了。”

    沈安摇头晃脑的,连王崇年见了都不禁暗赞道:“果然是名将风采。”

    “安北兄!”

    赵顼走了进去,沈安笑道:“怎么出宫了?”

    他把字画小心翼翼的卷起来收好,随后坐下。

    “司马光他们在弹劾你。”赵顼很忧郁,“昨日驿馆前尸骸狼藉,汴梁震动……”

    “西夏人拔刀,难道大宋还得等他们先动手?”

    沈安皱眉道:“大宋如今已经不同了,别抱着以前的想法去处事。敌人亮了刀子,对大宋产生了威胁,那就马上动手,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先弄死他们再说……”

    赵顼点头,“是该如此,可大宋才将和辽人翻脸,这般对西夏人,怕是……他们若是联手了怎么办?”

    “不可能!”

    沈安笑道:“梁氏不可能和辽人交好。”

    梁氏才是给西夏人带去平头哥气质的人,有她在,宋辽两国都会有麻烦。

    “可你毕竟令人杀了那些使团之人,此事……大宋百年从未有过,官家那边怕是不好办。”赵顼这一路就在想怎么为沈安开脱罪责,他冷冷的道:“乔二这阵子身子养的不错,你可让人伪造书信,就是西夏人给乔二的书信,说是给他好处,让他谋害于我……此事被你侦知,你大怒之下就带人去斩杀了西夏人……”

    卧槽!

    沈安不禁为乔二默哀一秒钟,然后也有些头痛。

    赵顼太腹黑了呀!

    这样一个栽赃不但完美的解释了沈安为何要杀人的原因,让西夏人有口说不清,乔二这个祸害也顺势被清除掉……

    这手段怎么样?

    沈安觉得很好,但帝王用这等手段却失于大气。

    “至于为何没拿下乔二,因为外面还有他的同党……”赵顼冷静的道:“这一批弹劾你的人中,有人和乔二是同乡,到时候一并拿下,如此还能震慑那些人……”

    我服了!

    沈安已经被赵顼腹黑而缜密的手段给弄怕了。

    这货要是登基的话,那些臣子怕是要大难临头了。

    “最后……”赵顼的眼中有些厉色,“最后趁势屯兵西北,要梁氏低头。”

    最后这个想法才是帝王的想法。

    沈安觉得这个年轻人在自己的熏陶下已经远离了原先历史上的自己,那种成就感让他心中愉悦之极,不禁就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赵顼有些不满。

    “没笑什么。”沈安说道:“此事你放心,某无事。”

    这是在安慰我吗?

    赵顼说道:“那些人说要严惩你,如此也算是给西夏人一个交代。”

    他有些不屑的道:“果然是大方!”

    “他们以后会更大方。”以后的司马光为了和平,甘愿把君臣苦心孤诣、将士们浴血奋战夺来的土地拱手相送给西夏人。

    那位很少在地方任职的司马光自诩君子,周围也聚集了所谓的一群君子。

    但是这群君子干了什么?

    他们上蹿下跳,群情激昂,状若疯癫……

    他们反对的是对既有利益重新规划的决策,换句话来说,他们是既得利益者,所以他们反对改变现有利益分配制度。

    若说利益是肉馒头,那么谁敢动他们的肉馒头,这群君子就弄死谁。

    赵顼和王安石动了。

    不管王安石新政有多少错漏之处,但新政全面失败对大宋的打击堪称是决定性的。

    从王安石黯然下台的那一刻开始,大宋实际上再无生机。

    不是因为王安石的下台,而是因为那群既得利益者占据了上风。

    从此朝政被党争割裂,非此即彼打击对手……

    而非此即彼的手段则是始于司马光!

    “你且回去,某定然无事。”

    赵顼见他神色自若,就说道:“你放心,宰辅们都在为你说话。”

    我的人品真好啊!

    沈安为自己点个赞,然后说道:“某这边还准备琢磨一番梁氏,你先回去。”

    “就该让那些人来看看。”赵顼愤怒的道:“让他们来看看你。被弹劾的你在家中忧心国事,而那些人却在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弹劾你,不要脸!”

    是啊!

    我就是这么高尚。

    沈安给自己暗示了一下,顿时就觉得自己无比高大。

    等赵顼走后,他翻了一堆字出来,心痛的道:“芋头要启蒙,拿哪一幅去?”

    他在翻箱倒柜的给儿子找启蒙的字帖。

    若是有后人至此,见到这些字的话,大抵会发狂。

    一个乳臭未乾的娃娃,你竟然用苏轼他们的字给他启蒙。

    这太过分了吧?

    这个大抵就是为自家刚学踢球的孩子请来了梅老板和罗总裁做教练,太嘚瑟了。

    他以为启蒙很容易,可芋头却极端不配合。

    “一……”

    “一一……”

    “二……”

    “二!”

    “二!”

    芋头神游域外,一脸呆滞。

    “二!”

    沈安忍无可忍了,就提高了嗓门。

    芋头从未见过这般凶神恶煞的爹,于是嘴一瘪……

    “哇……”

    “这怎么就哭了?”杨卓雪闻讯而来,芋头委屈的扑过去,被果果给拦住了。

    杨卓雪要是被撞倒了,天知道会出什么事。

    “姑姑……娘……”

    “怎么了?”果果抱起他问道。

    芋头热泪盈眶的道:“爹爹好凶……”

    操蛋啊!

    沈安无奈的道:“这小子不专心,就是声音大了些,哪里凶了。”

    “哥哥,芋头还小呢!”果果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就不满的道:“哥哥你说过,我和芋头一般大的时候都没学认字呢!”

    “那……”沈安想说儿子要严厉些,可看到妹妹的眼睛,就无奈的道:“罢了罢了,今日不教了。”

    看到沈安不高兴,杨卓雪就拉过芋头说道:“你爹爹可是大宋第一有学问的人,旁人若是能得了教授,怕是会欢喜的疯了,你可要好好学才是。”

    芋头哪里懂这些,只是胡乱应了。

    “芋头,姑姑带你出门。”果果觉得侄子该安慰一下。

    “好啊!”

    于是芋头今日就放羊了。

    沈安知道这是独子的缘故,所以一家子宠爱。

    他看着妻子的大肚子,心想等第二个孩子出世后,芋头……呵呵!

    赵曙虽然没说禁足,但沈安非常自觉的无事不出门,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个宅男,整日在家启蒙孩子。

    而在朝堂上,弹劾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以司马光为首的一伙人当朝痛斥了沈安的无法无天,要求严惩。

    “大宋百年,可曾有过杀使团之事?骇人听闻,骇人听闻啊!”

    司马光痛心疾首,都流泪了。

    “此言大谬!”王安石出班道:“那些西夏人先拔刀,难道要等他们先动手不成?”

    “可他们拔刀更多的是威胁。”司马光皱眉道:“难道他们敢动手不成?”

    “他们若是敢呢?”王安石冷冰冰的道。

    他和司马光原先是惺惺相惜,可渐渐的却渐行渐远了。

    司马光冷笑道:“他们哪里敢?你这是为了沈安在胡搅蛮缠。”

    谁不知道你老王的儿子和沈安相交莫逆啊!一起被称为大宋四大衙内。

    你这是私心吧?

    这一刻司马光的眼神冰冷,什么交情,什么惺惺相惜都被抛弃了。

    王安石走过去,“证据何在?”

    司马光当然拿不出证据,“你说西夏人要动手,证据何在。”

    “怒极了,自然会动手。”王安石冷冷的道。

    司马光淡淡的道:“你现在就怒极了吗?”

    “是啊!”王安石觉得眼前的这张脸看着很不舒服。

    “那你要如何?”司马光觉得王安石的推断是错的:“怒了就动手,这是哪家的道理?哪有这等道理?”

    “那你的说法又是哪家的道理?”

    两人争执不下,不知道是谁先动了手,接着……

    “司马光和王安石当朝打架斗殴了!”

    这个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消息飞速传播……

    旁人觉得不可思议,沈安却知道缘故。

    随着大宋革新的缓慢推进,大宋取得了明显的进步,王安石在反思自己当初的万言书。

    他的母亲还健在,他没有回老家守孝,一直在朝中看着大宋的变化。

    渐渐的他发现反对新政的那些人有问题。

    比如说司马光,比如说那些权贵和豪绅。

    他们都是既得利益者!

    原来是这样吗?

    于是他看向司马光的目光中多了些戒备和不屑。

    原来所谓的君子就是这样的吗?

    呯!

    他挨了一拳,奋力一拳还击,让司马光乌青了一只眼睛。

    “伪君子!”

    他奋力喊出了自己压抑了许久的一句话。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1266章 种谔的决断,环州的揭短

    青涧城。

    种谔顶盔带甲的站在城头,沉声问道:“敌军游骑多少?”

    一个将领在侧面说道:“有五百余人。”

    “五百余人。”

    种谔眯眼道:“不少。”

    “是,五百余人在这边算是不少了。”

    “李谅祚不是才死吗?西夏人这是疯了,竟然敢招惹大宋。”

    这个说法种谔也赞同。

    “去查清楚!”

    第二天消息来了,“西夏人在各处都派了游骑。”

    “抓紧查探……”

    种谔有些迷惑于西夏人的动作。

    “环庆那边有消息,西夏人频繁越境打探消息。”

    但凡开战之前,斥候的动作总是越来越多。

    种谔闭上眼,“青涧城这边是牵制,不过……告诉延安府,要戒备,马上增派人马到青涧城来,还有粮草军械,多多益善。”

    “是。”

    种谔拍着城头,突然回身道:“告诉环庆那边,要戒备!”

    身边的将领说道:“要戒备必须上官应允……”

    种谔缓缓回身,冷冰冰的看着麾下,直至他面色发白,这才说道:“将在外,这是将在外。西夏人要动手了,还请示什么上官?难道丢了城池才是尽忠职守?去,派人去警告他们,西夏人要动手了。”

    “是。”

    “某知道自己手伸的太长了,事后定然会被处罚,可危机就在眼前,若是无动于衷,某愧姓种!”

    他的眉间多了毅色,“另外马上快马去延安府,告诉他们,此事不同寻常,必须马上禀告给东京……”

    将领苦笑道:“就怕上官不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古今中外官场都不少见。

    种谔怒道:“西夏人在青涧城前后投入了千余人的游骑,他们想做什么?难道攻打青涧城?不可能!这是牵制!而环庆那边西夏人的斥候频出,这才是他们想动手的地方。他们不去……那我们的人去,一路快马去汴梁,告诉朝中的宰辅们,告诉官家,西夏人疯了,梁氏那个老娘们疯了!”

    他觉得只有用疯了才能解释西夏人的举动。

    而在环庆,有人觉得不对劲,就去禀告上官。

    “李谅祚才将去了,梁氏自顾不暇,哪里有空来招惹大宋?别管。”

    ……

    无数骑兵猬集在一起,看着无边无沿,很是浩荡。

    梁氏策马在阵列前,大声的道:“宋人无道……杀了我们的使者,这是羞辱。我知道你们是无敌的勇士,勇士们面对羞辱要如何应对?”

    “杀光宋人”

    阵列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梁氏点头,看了一眼刚赶到的信使,说道:“他亲眼目睹了宋人逼迫使者,咱们的使者宁死不屈,最后自尽……他是勇士!”

    梁氏低头,一股肃穆的气息在蔓延。

    再抬头时,她已经是热泪盈眶。

    “我要重赏他的家眷,此次攻破宋军的城池,最值钱的宝物将会被赐给他的家眷……”

    “万岁!”

    以宋人的有钱程度,那个宝物将会让人垂涎。

    “出发!”

    骑兵们开始出发了,梁氏指着信使说道:“他是个好人。”

    信使面色惨白,“小人感觉身体不支了。”

    梁氏颔首,“你的家人将会被重赏。”

    信使笑了笑,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身体摇摇晃晃的。稍后面色发黑,被人架走了,再晚些就传来了他病死的消息。

    这就是灭口。

    令使者自尽的手段太过狠辣,而且不足为外人道,梁太后必须要灭口,以保住自己的英明形象。

    她看着那个使者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才满意的点点头。

    “娘娘,咱们该出发了。”

    梁氏策马回身,看着出发中的大军,低声道:“你说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今日为了利益我向大宋出手,这便是你的教导,教导……哈哈哈哈!”

    笑声渐渐变冷,杀气腾腾。

    ……

    “戒备!”

    就在西夏大军出动的时候,数骑一路冲到了环州城。

    “汴梁军令,西北戒备!”

    守将懵逼的道:“汴梁怎么来了军令?”

    信使一路疯狂疾驰,已经要崩溃了,“那沈郡公说西夏人会发狂,所以请了官家的令,让西北各地戒备,小心西夏人的偷袭。”

    整个西北都沸腾了。

    当整个防御态势完成后,当兵马粮草军械准备完毕后,斥候发现了敌军。

    “敌军来袭!”

    环州城马上就封闭了。

    西夏前锋两万骑冲到了环州城下,当看到城头上密布的军士时,都懵了。

    “宋军好多人!”

    这是个有准备的环州!

    “咱们偷袭的消息泄露了!”

    一番攻打后,发现宋军毫无破绽,西夏人懵逼了。

    消息飞快传到了后面的主力那里。

    梁太后不信,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了环州城下。

    “为何?”

    她面色严峻的喝问着。

    “不知。“前锋将领也很无奈。

    “不知?”梁太后冷冷的道:“此事定然有情弊!”

    城头上的宋军将领用望远镜发现了梁太后,就欢喜的道:“那梁太后长得还不错啊!”

    麾下凑趣道:“军主,此事多亏了沈郡公啊!”

    将领唏嘘道:“某当时就发现不对劲,可上官却说某有病,有特么的病。幸亏是沈郡公请动了官家下令,否则这一下咱们还真是够呛,弄不好环州就没了,咱们不是战死就是做了俘虏,要感谢沈郡公啊!”

    众人都点头。

    一个将领挑眉,一股子猥琐的气息就出来了,“军主,下官记得……那年沈郡公去青涧城谈判,西夏人派去的就是梁氏……后来西夏人自己还说使者和沈郡公一见如故……一见如故呐,军主。”

    将领一怔,说道:“这消息一直在传,今年才有人说确凿无疑。那梁太后和沈郡公难道真有那个一腿?”

    八卦人人爱,为国戍边的将士们也很喜欢。

    有人说道:“军主,此事肯定没错。您想想,先是西夏人自己说什么一见如故,您想想,这怎么才能一见如故?小人上次去青楼,那青楼女子一见到小人就说什么一见如故,然后就拉着小人上了床……小人想,这沈郡公和她应该也是这样的一见如故吧!”

    众人都眼睛发亮,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八卦。

    吃瓜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

    一个军士说道:“小人记得沈郡公当时还作了一首诗,什么两情若在久长时,什么早晚都在一起。可见沈郡公也喜欢这个梁太后呢!”

    将领一怔,有人更建议道:“军主,咱们可没军功呢!”

    “是啊!咱们戍守环庆以来,西夏人就压根没来过。如今他们好不容易来了,可却不肯动手,那咱们到哪立功去?”

    “是啊!咱们把城头堆满了各等兵器,就等着他们来送功劳,军主,得想个办法啊!”

    将领怒道:“某也想立功,可他们不来攻打怎么办?难道要老子去揪着他们来?”

    众人一筹莫展,有人建言道:“军主,骂阵吧?”

    “骂什么?”将领觉得没什么好骂的。

    先前那个说上青楼的军士突然喜道:“军主,那梁太后新近成了寡妇,咱们沈郡公可只有一个娘子,要不……撮合一下?”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就大笑了起来。

    将领欢喜的道:“喊起来!”

    一个大嗓门的军士冲着城下喊道:“梁太后……哎!梁太后……听到了吗?”

    梁太后正在训斥主将,听到喊声就看向城头。

    “娘娘,宋军难道是有话要说?”有将领说道:“说不准奸细的消息就在这里。”

    “上前听听。”

    梁太后也觉得有奸细,她冷冷的道:“若是被我知道了是谁走漏的消息,全家都别想活!”

    身处权利漩涡中的她只有变成母老虎,才能挡住那些饿狼的撕咬。

    众人簇拥着她上前,城头的声音越发的清晰了。

    “……沈郡公知道您要来,就让我等戒备……”

    竟然是沈安那厮坏了我的好事吗?

    这一刻梁太后恨不能一把掐死沈安。

    不过旋即一股无力感袭来。

    我要动手,他竟然能提前侦知,可见是对我有些了解。

    这人不过是见过几面,竟然就这么了解我,可见手段高超啊!

    梁太后被沈安的料敌先机给打击了一下,不过她毕竟是女强人,所以很快就振作了精神。

    “……沈郡公知道您是寡妇……他老人家想着和您在青涧城有过旧情……这……这什么?谁知道这是什么?哦哦哦,是旧情难忘,沈郡公想和您重续前缘呢!”

    卧槽!

    西夏将领们看着自己新晋的女老大,见她面色铁青,银牙紧咬,不禁都想起了那个传言。

    “上次您说和沈郡公一见如故,沈郡公也欢喜着呢!他老人家在汴梁等着您去见面……”

    那个畜生啊!

    梁太后想起自己当初让人去散播一见如故的谣言,不禁把肠子都悔青了。

    老娘当初咋就那么蠢呢?

    那个沈安可真是狡猾啊!一下就将计就计……

    不对!

    梁太后一阵心颤,不禁看向了城头。

    那首词千万别弄出来啊!

    沈安在三国之间的名气不小,最多的一种夸赞就是著名的诗词大家,以及教育大家,还有兵法大家……

    这人的头衔太多了,但最能让人记住的还是那些诗词。

    要是被弄出来了,以这些将士的脑子,多半真会以为老娘和那沈安有一腿。

    “沈郡公在青涧城为您作词一首……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梁太后呆若木鸡。

    那大嗓门还在继续,“……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金风玉露啊!”

    “进攻,打下环州城!”梁太后怒了。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梁太后,沈郡公对您可是一往情深呐!”

    梁太后想杀人,可麾下的将领却用那种古怪的目光在看着她。

    你们难道真的有一腿?

    老娘和你们拼了!

    梁太后要被气疯了,喊道:“进攻!都去进攻!”

    于是西夏大军倾巢出动。

    “军主,好多人。”

    “咱们能挡住吗?”

    老子也不知道啊!

    将领也算是军中宿将了,可从未见过这等疯狂的进攻态势。

    尼玛!

    这难道是把梁太后逼疯了?

    某不是有意的啊!

    无数西夏人在疯狂冲来,城头上的宋军痛并快乐着……

    功劳有了,可若是守不住环州城,他们会被暴怒的梁太后全部弄死。

    “兄弟们,功劳来了啊!稳住……”

    众人都傻眼了。

    这功劳太多,就怕咱们变成别人的功劳啊!

第1267章 怎么才能做高官

    “西北还是没有消息吗?”

    赵曙有些急了。

    “陛下,还是没有消息。”

    张八年说道:“皇城司的消息按照脚程,这两日就会到。”

    赵曙问道:“沈安在家里做什么?”

    张八年神色古怪的道:“他这段时日就在家里教导儿子启蒙,不过……”

    “不过什么?”赵曙觉得自己为此寝食难安,可沈安却这般潇洒,不禁就有些怒了。

    “芋头不怎么爱学,把沈安气得暴跳如雷,随后他的娘子和妹妹都护着芋头……”

    “哈哈哈哈!”赵曙不禁大笑了起来,然后回想起自己当年教导儿子的经历,唏嘘道:“不做父亲,怎么知道养儿育女的艰难啊!”

    “让人去守着,有消息就赶紧报来。”

    赵曙的心情好了点,若是沈安的后院起火的话,想来会更好。

    张八年亲自去打探消息,一路去了政事堂和枢密院。

    政事堂里没反应。

    枢密院里,将领们被召集在一起,商讨西北的动向。

    “都说西夏不会动手。”富弼觉得自己帮不到沈安,很难过。

    “不会动手吗?”张八年觉得沈安要倒霉了。

    拉不拉他一把?

    张八年想了想,觉得自己拉不动。

    “外面弹劾沈安的人不知凡几,那些人都说他此次太过大胆,跋扈的没边了,连韩琦都比不上……”

    这话被韩琦听到了,绝对会找富弼拼命。

    “陛下都没办法!”富弼很头痛。

    张八年觉得自己拉不动,于是就有些听天由命的意思。

    “西北的信使……有西北的信使来了!”

    外面一声喊,张八年刚想冲出去,就感到眼前人影一晃就没了。

    这速度和反应……让某羞煞了啊!

    富弼冲了出去,信使正好被带了进来。

    “说!”

    信使刚想行礼,闻言哆嗦一下,喊道:“相公,西夏人在青涧城多番袭扰,还在环庆一带派出了许多斥候,我们军主说了,西夏人这是要动手了。”

    富弼眼睛一亮,旋即问道:“文书拿来。”

    信使递上文书,富弼仔细看,然后抬头道:“敌军游骑在青涧城袭扰,这只是袭扰,种谔判断分明,不愧是名将种子……”

    边上的官员齐声应是,可大家都记得富弼上次说老种家是黄鼠狼下崽,一代不如一代,再也出不来名将了。

    您这立场转换的有些快啊!

    可枢密院此次全部都站在了沈安这边,恨不能西夏人此刻就开始进攻。

    “只是袭扰吗?”

    “袭扰可算不上进攻。”

    “沈安说西夏人定然会发动进攻,这得到什么时候啊!”

    “……”

    这时政事堂里的宰辅们也出来了,一问之后,韩琦说道:“赶紧进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官家。”

    众人愕然,心想西夏人有进攻的意思,这是好消息?

    可看着韩琦那庞大的身躯,众人才想起这人是不讲道理的。

    枢密院的人翘首以盼,富弼带着这些期盼进了宫,见到赵曙时就说道:“官家,青涧城种谔来报,西夏游骑在青涧城袭扰,环庆两地有西夏斥候来往。”

    “环庆?”

    赵曙见到宰辅们一起进宫,就知道是有消息,听到环庆不禁一怔,“青涧城乃是坚城,背后有延安府,朕不担心……”

    “陛下英明!”韩琦又抢在富弼的前面出来说道:“环庆两地才是要紧的,西夏人密集派出斥候,怕是有意动手啊!”

    曾公亮一本正经的道:“臣附议。”

    包拯说道:“环庆那边为何没有消息?”

    “是啊!环庆那边悄无声息,反而是种谔为他们说话,为何?”赵曙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是虚报?”

    虚报就是大罪,回头富弼能把种谔给吃了。

    “种谔不会做这等事。”富弼好歹是枢密使,对种谔有些了解,“臣以为种谔是得了消息,断定西夏人不怀好意,于是……对了,延安府那边竟然没有消息?”

    众人面面相觑,韩琦说道:“那就是种谔自家上报了。”

    赵曙沉声道:“也就是说,青涧城和环庆都发现了敌踪,环庆那边不以为然,延安府不以为然,所以种谔一怒之下,就越级上报……”

    越级是官场的大忌,不管你有理无理,越级上报都会让人厌恶,大家都会孤立你,排挤你。

    可种谔为何这般做?

    为了沈安脱罪?

    他没那个动机,而且他还不知道沈安弄死了西夏使团大部分人。

    赵曙在沉思,宰辅们也在沉思。

    此刻大家想的都是一件事。

    “西夏人究竟是想做什么?”

    欧阳修觉得这事儿很是古怪,“梁氏新立,她最该做的是稳住朝局,稳住和大宋辽国之间的关系,一上来就动手,臣觉得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

    赵曙抬头,“此事……再看看吧。”

    “陛下……”富弼觉得可以用这个去收拾那些上蹿下跳的人,可赵曙淡淡的道:“为君者,首要在于公平,失了公平,威信无存!”

    众人告退。

    出去后,富弼叹道:“官家本可一言而决,一巴掌把那伙人给打倒在地……”

    “要公平。”包拯板着脸道:“只是官家上次好像偏袒了谁。”

    赵曙的性子本就是有些偏激,他说公平,那纯属是个笑话。

    众人一阵默然。

    “哈哈哈哈!”

    韩琦突然笑了起来,接着是曾公亮……

    宰辅们齐齐大笑,那些内侍见了不禁好奇不已,不知道大宋是有什么喜事,竟然让他们这么高兴。

    可随即宰辅们收了笑容,个个愁容满面。

    “西夏人来不来?”

    富弼看着西北方向,愁肠百结。

    “应该会来的吧。”韩琦在这一刻摒弃前嫌,和富弼一同祈祷着。

    欧阳修叹道:“若是不来,沈安……那个韩相,到时候沈安若是被发配,要不让他去西北吧,府州那地方不错。”

    曾公亮点头,“是不错。”

    沈安出手宰杀了西夏使团的人,论罪肯定是要发配的。

    只是发配地点值得商榷。

    韩琦皱眉道:“府州……折继祖在那,可终究远了些。老夫记得大名府那边差人?”

    前面带路的内侍差点一个踉跄,觉得这群宰辅们真的太不要脸了。

    西北好歹还能用苦寒之地来形容,可府州是折家的地盘,有折继祖在,沈安发配过去就和度假似的,大抵能让司马光那伙人气吐血。

    这样算是不要脸了吧?

    不,你小看了这群宰辅的脸皮。

    大名府啊!

    大名府距离京城才多远?

    那叫发配?

    内侍忍不住回头看了宰辅们一眼,稍后回宫,和一个倾慕的宫女吹嘘道:“你可知道怎么才能做宰辅吗?”

    宫女摇头,“这个大概只有官家才知道吧?”

    围墙的另一头,赵曙止步,陈忠珩暗自叹息,觉得对面那个内侍大抵要倒霉了。

    “某以前也不知道,可刚才知道了。”内侍忧郁的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着蓝天,用那种后世称之为‘文艺青年’的腔调说道:“要做宰辅就得不要脸,越不要脸官就做的越大……最不要脸的那个才能做首相……”

    那宫女在宫中见识少,她不知道这话对不对,但却被内侍文青的姿态给吸引住了,捂胸道:“你真聪明。”

    “……”

    再后面就是一些男女之间的**,赵曙面无表情的走了。

    走了一段路之后,赵曙突然止步问道:“先前那话你觉着可有道理?”

    啥?

    陈忠珩苦着脸,心想这个问题能不回答吗?

    “臣觉着……有些道理。”

    “怎么有道理?”

    陈忠珩觉得敷衍一下就完了,可赵曙却不依不饶。

    “臣觉着……要脸的怕是没好结果。”陈忠珩低下头,剩下的话不敢再说了。

    赵曙笑了笑,“是啊!要脸的……范文正就要脸,脸皮不够厚啊!”

    陈忠珩点头,心想这可能就是庆历新政失败的原因吧。

    “韩琦当年也要脸,欧阳修也要脸……”

    赵曙的语气很平淡,“最要脸的是范文正,庆历新政失败之后,他寝食难安,于是早早就去了。韩琦和欧阳修本是要脸的,可他们聪明,就慢慢的磨厚了脸皮……你看看韩琦,人说他跋扈,可那就是不要脸。”

    韩琦的跋扈先帝赵祯就深有体会,陈忠珩当时在侧,自然知道。

    “那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法子。”赵曙笑了笑,“他做出跋扈的模样来,别人想惹他就得好生想想值不值。包括沈安,他为何喜欢打断别人的腿?不就是想告诉别人,没事你别惹我吗?这和韩琦行事有异曲同工之妙。”

    竟然是这样?

    陈忠珩恍然大悟。

    他小心翼翼的道:“官家,沈安……他杀了西夏人,这也是迫不得已……”

    “为何迫不得已?”赵曙走到了后面,看着高滔滔带着三个女儿在扑蝶,不禁就微微一笑。

    “这个……”陈忠珩哪里知道为什么,但为好基友辩护一下是本能啊!

    “臣觉着……西夏使者自尽怕是有些问题。”

    “朕知道。”赵曙淡淡的道:“又不是逼着西夏跪地请降,他为何自尽?”

    “那您……”陈忠珩觉得很是莫名其妙。

    那你为啥还要摆出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帝王啊!”

    帝王要懂的平衡之道,若是他偏袒沈安过甚,那伙人就会叫嚣不已,随后就会在朝野制造分立的势头……

    这个大抵就是无奈。

    “去皇城司问问。”

    赵曙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把陈忠珩一脚踢去了皇城司,自己却去了庆宁宫。

    赵顼正在写文章,听到禀告后赶紧出迎。

    “给我看看。”

    赵曙拿了文章仔细看着,见文理顺畅,可却有一股子郁气在里面,最后的言辞变得尖锐起来。

    年轻人忍不住,自然会这样。

    “官家,西夏使者自尽绝对有问题。”

    赵顼想这个事很久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赵曙点头,“我知道。”

    “那……”赵顼急切的道:“那为何不查?”

    “怎么查?”赵曙笑了笑,“你还年轻,这等事……”

    陈忠珩飞奔而来,那速度快的……

    “陈都知跑的好快啊!”

    陈忠珩一路跑到了庆宁宫,“官家,西北有急报!”

    赵曙回身,目光炯炯的喝问道:“什么消息?”

    “西夏大军压境……”

    “好!”

    赵曙喊完好就觉得不对劲,可赵顼却欢喜的道:“好啊!西夏人果然打来了。”

    敌军进攻大宋,按理帝王不是愤怒就是担忧,这对父子却是欢喜……

第1268章 包拯上线了

    司马光在接待客人。

    执掌知谏院以来,他经常接见客人,官员豪绅为主。

    “当年您一剑斩杀大蛇,老夫得知消息之后,就拿来勉励自家的孩子,孩子们对您多有崇敬,还说等过一阵子来拜访……请教学问……”

    客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看着慈眉善目的。

    司马光木然道:“是杨斐吧?”

    老人笑道:“是啊!没想到您还记得犬子的名字,此次那沈安做出这等事,老夫很是愤怒,犬子一夜未睡,就写了一份奏疏进上,弹劾那沈安的斑斑劣迹……”

    老人叫做杨珏,儿子叫做杨斐。此次弹劾是以司马光为首,那位杨斐跟随其后,算是一伙人。

    司马光点点头,知道这人的来意。

    这是请他关照一下自家儿子的仕途之意。

    这等事儿自己亲自来跑也行,但终究落了下乘,太过钻营。

    自家老爹来拜码头,表明自己的投效之意,这个分寸极好。

    司马光不禁对这个杨斐生出了不少好感,他抚须微笑道:“这几日老夫无事。”

    这是暗示,你那儿子可以过来,咱们一起聊聊嘛。

    杨珏心领神会的起身道:“您政事繁忙,老夫就不打扰了,回头老夫让犬子来请教。”

    “慢走。”

    司马光送了杨珏到门口,杨珏回身笑道:“您放心,那沈安啊,他此次定然难逃劫难……到时候无需您出手,咱们有的是人能让他无路可走。”

    司马光木然点头,一句话都不说。

    “西北急报进宫了!”

    外面有人喊了一嗓子,司马光的眼神动了一下,杨珏说道:“怕是有消息了,老夫去看看。”

    他一路到了皇城外面,和军士套近乎打探消息,可得到的只是漠然。

    得不到消息后,杨珏站在大门外往里看,就看到枢密院里冲出来一人。

    “那不是富相吗?”

    富弼狂喜冲出来,喊道:“老夫去求见陛下,你等召集诸将,马上制定方略!”

    “富相怎么那么高兴呢?”杨珏听不清富弼的叫喊,不禁有些郁郁。

    富弼太欢喜了,一路小跑过去,政事堂的宰辅们出来,韩琦喊道:“是什么消息?”

    富弼笑道:“西北来的消息,梁氏集结大军出动了。”

    卧槽!

    韩琦看了一眼蓝天,“沈安竟然这般了解梁氏?”

    曾公亮没好气的道:“这等时候还说这个作甚?赶紧进宫,回头用这个消息去狠抽那些人的脸。”

    包拯已经冲到了前面,和富弼并肩。

    一路到了宫中,赵曙已经在等候了。

    “西北急报,梁氏集结大军,兵临环州。”

    赵曙一脸严肃,可眼中却能看到喜色。

    “这是狼子野心!”他愤怒的道:“李谅祚才将去了,梁氏竟敢起大军……召集群臣。”

    这是要把梁氏的脸嘴暴露给大家。

    稍后群臣云集,赵曙看着他们,冷冷的道:“刚到的消息,梁氏起大军,已经到了环州。”

    “什么?”

    司马光心中一紧,旋即木然站着。

    可有人却忍不住说道:“陛下,咱们的信使可赶到了吗?”

    “是啊!”王安石说道:“信使若是没到,环庆等地猝不及防,怕是危险了。”

    说着他看了司马光一眼。

    从上次动手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决裂了。

    司马光一只眼睛依旧有些乌青,他感受到了王安石的目光,却依旧木然。

    赵曙微笑道:“去西北的信使……富卿。”

    富弼出班,看着喜气盈腮的模样,让人心情不禁大好。

    “快马被你催促着一路疾驰,各路信使都及时赶到,其中去环庆的信使到了五日之后,西夏大军就来了。”

    富弼心中欢喜,“陛下,臣只是想着军情如火,不可耽误啊!”

    赵曙点头,“你说这一路跑死的战马你赔……”

    富弼点头,“是。”

    赵曙笑了笑,“去西北的几路信使,这一路跑死了十余匹战马……富卿……”

    富弼苦着脸,“陛下,臣……臣言而有信。”

    “哈哈哈哈!”

    赵曙大笑了起来,韩琦说道:“公事是公事,没有让私人赔钱的道理。此次信使及时赶到,西北方能及时防御,功莫大焉,老夫虽然看不惯你富弼,可依旧要说一声……你……很好!”

    韩琦拱手,富弼心中一怔,也跟着拱手还礼。

    曾公亮说道:“西北可曾加固了防御?”

    赵曙点头,富弼说道:“西北各地接到消息后马上就调集了人马和粮草兵器,如今西北处处坚固,那梁氏定然会碰一头血!”

    “好!”王安石赞道:“臣当时就想不到那梁氏竟然会如此,沈安说那使者是故意自尽的,臣根本就不信,可臣子却说很有可能,臣和他辩驳了一夜,最后臣怒了,就脱鞋抽打了他一番……臣子还不肯认错,臣早上出来时他还嘀咕什么……若是西夏人当真进攻了,那些弹劾沈安的人……他们是何居心?”

    老王看似蛰伏了几年,没啥大动静,于是大伙儿就把他当做是无害生物。

    可今日他这一番话却化作利剑,朝着司马光刺去。

    司马光木然……

    可他的心中却很是懵逼。

    沈安怎么能猜到那梁氏会动手?

    王安石心中冷笑,继续说道:“想沈安一心为国,可却有人在暗中对他下黑手,那些人……”

    王安石缓缓看着那些人,想起儿子在家里发狠,说是要想办法弄死这些佞臣,不禁就怒了。

    “那些人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弹劾忠臣。臣想问问……这是谁家的规矩?这是谁家的规矩?”

    他的声音回荡在殿中,韩琦不顾规矩的回身看去,就看到了一个木然的司马光,以及不少装傻的官员。

    果然是君子啊!

    韩琦想到就说:“果然是君子啊!”

    瞬间司马光的脸就红了。

    别人说他可以木然,可那是韩琦啊!

    韩琦是谁?

    早些年刚做官时就以君子自称,可后来庆历新政失败后,他就摒弃了这个,把脸一蒙,改行玩厚脸皮去了。

    他说这话打击不小,司马光木然出班道:“杀人终究不妥。”

    他一出来,马上就有人跟随。

    “陛下,一国使团来到了汴梁,再怎么说也没有动手杀人的吧?那大宋成什么了?”

    “臣阅历史书,从未见过这等骇人听闻之事……”

    “这等人若是不处置了,以后别国哪敢派使者来大宋?”

    这些人前几日弹劾沈安此举会导致西夏愤怒,可现在话锋一转,开始攻击沈安擅自斩杀西夏使团的事儿。

    这见风使舵用的挺不错的。

    韩琦刚想出来,包拯却抢先了一步。

    好了,大宋第一喷子上线了。

    韩琦偃旗息鼓,只等看好戏。

    连赵曙都兴致勃勃的在看着。

    那些人的声音渐渐小了,最后竟然鸦雀无声。

    赵曙不禁暗自感叹,包拯的威力竟然这般大吗?果真是……

    若是沈安在,会告诉他包拯的喷力已经到了至高境界,一般不出手,一旦出手,不把对方喷的想死就不收兵。

    包拯看了一眼司马光,说道:“西夏使者自尽之事老夫问过王敏,他当时的每一句话老夫都知道。过了些,但最多是口角,自尽……一国使者和旁人争论了几句就自尽,那是什么?”

    他微微昂首,“那是女人!不,女人都比他大气!女人会反驳,会尽力去争执……而他却捅了自己一刀,这是怎样的人才会想不开?”

    这事儿早就有猜测,不过那些人装傻而已。

    “随后沈安说了,西夏人这是栽赃,目的是寻找借口。有了借口才好出兵。当时无人相信,老夫也不信。随后沈安就奉命去处置此事。可西夏人却心怀不轨,竟然拔刀相向。诸位,沈安面对此等局面能做什么?好言相劝?”

    他冷笑道:“敌人把刀子架在你的脖子上,你还要说什么道理,那是迂腐,那是愚蠢!这样的人,也配为官?也配和老夫站在一个地方?他们不配!”

    老包的咆哮回荡在殿中,作为修起居注的唐仁看了不禁心驰神摇,心想某何时才能有包公这等本事,那也能一窥政事堂了。

    包拯盯着司马光,说道:“上次你和王安石争执,问他西夏人出兵证据何在,今日证据在此,你还要什么?”

    司马光脸上发烫,再把头低了一些。

    可包拯却不是那等见好就收的人,想到司马光此人揪着沈安不放,就走了过来,喝问道:“你还要什么证据?”

    司马光无言以对。

    他觉得脊背在发烫。

    包拯越想越气,“沈安为了大宋而冒险,你等为了大宋在做什么?你等在弹劾他!他此刻坐在家中忧惧结局,正如当年的狄青……”

    此刻正在家中和妹妹躲着烤肉吃的沈安觉得天气很爽,吃了一块烤牛肉,又喝了一口淡酒,觉得舒爽无比。

    “哥哥,这里有鸡翅……”

    果果今日主厨,在烤架前忙的不可开交。

    杨卓雪带着芋头在后院里哄,不许他来寻沈安和果果。

    殿内,包拯走到了司马光的身前,咆哮道:“当年他们弄死了狄青,今日你等就要弄死沈安吗?那便来吧!躲闪什么?为何要躲闪?来,让老夫看看你等有多不要脸!”

    司马光汗流浃背,身体竟然在微颤。

    包拯的口水已经喷到了他的额头上,“不要脸!”

    司马光抬头,神色痛苦,“下官只是论事……”

    他想说自己只是论事不论人。

    可包拯听到这话就更怒了,呸了他一口之后骂道:“论事不论人吗?此事若无沈安,如今环州可还在?”

    众人默然。

    若无沈安的提前预警,若无沈安恳请赵曙派人去西北警告……环州危矣!

    司马光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想辩驳,可看着包拯那张怒气勃发的脸,他木然道:“下官错了。”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1269章 韩琦致歉,王雱动手

    赵曙看着包拯在咆哮,那些官员一声不吭,突然一种快意就油然而生。

    帝王不自由。

    这是他的亲身体验。

    他必须要学会平衡朝局,而所谓的平衡就是隐忍。

    他支持韩琦等人的革新,但必须还得隐忍那些反对者,否则这个帝国就会动摇。

    而这一切都是在规则之内运转,他最好不要去打破规则,否则后果难测。

    但此刻他却感到了些久违的激动。

    看着那些低下的头,他突然说道:“当初沈安说使者自尽有情弊,朕半信半疑。”

    大部分人当时的反应都是这样。

    没有谁相信梁氏会那么疯狂,竟然策划了一出战争大戏。

    “当年先帝说沈安外事之能,当朝第一,可朕却选择了怀疑。”赵曙说道:“他后来建言西北戒备,幸而朕想着有备无患,于是就听从了,否则……”

    否则现在的消息大抵是环州陷落。

    “其后西夏使团拒不收敛尸骸,还拔刀相向。”赵曙眯眼说道:“朕算过,西夏人出兵的日子不对,汴梁的消息还未到西夏,他们就已经到了环州附近,难道她梁氏还有先见之明?不,这只是个借口……”

    包拯不顾规矩插话道:“陛下,那日是闹事,若是沈安不管,那些西夏人会制造多大的杀戮。那些百姓可是手无寸铁呐!”

    众人都纷纷点头。仿佛当时站在边上的巡检司军士都是摆设。

    这一刻脸皮全不要了。

    而那些弹劾沈安的官员此刻都没脸为此事较劲。

    包拯看着这个局面,眼中不禁多了喜色。

    这就是大势浩荡,无人敢挡啊!

    “沈安有功!”

    赵曙斩钉截铁般的道:“朕要封赏他!”

    没人有意见。

    那群弹劾沈安的人已经没脸抬头了。

    只是有个事儿让他们很是纳闷。

    韩琦等人也很纳闷。

    “陛下,沈安为何这般了解梁氏呢?”

    是啊!

    沈安这次展露了神仙般的预测能力,让人心惊。

    可归根结底还是他对梁氏的了解。

    “咳咳!”

    赵曙觉得这个问题很复杂,复杂到他不想探讨的程度。

    可欧阳修却说道:“臣记得当年在青涧城时,沈安和男扮女装的梁氏……”

    他挑挑眉,一种叫做猥琐的气氛在蔓延。

    是啊!

    沈安真的是不可思议啊!

    大家挤眉弄眼的,气氛轻松了些。

    赵曙觉得这个不大妥当,“此事暂且放下……西北战况要及时报来……”

    “是。”

    富弼应了,接着看了韩琦一眼,“韩相当时说了什么?若是西夏使者自尽不是王敏的过错……要亲自致歉来着?”

    尼玛!

    韩琦瞬间恶向胆边生,恨不能一把掐死富弼。

    富弼叹道:“可怜那王敏了,如今在家以泪洗面,听闻韩相的话之后,他更是绝望不已……”

    一个男人被说成了女人的可怜模样,富弼把韩琦逼到了角落里。

    男人说话要算数,否则吊着家伙事有毛用,还不如女人。

    韩琦心中憋屈,用力点头。

    哈哈哈哈!

    看到老对头吃瘪,富弼不禁想大笑一场。

    稍后的枢密院里,韩琦缓步走向了局促不安的王敏。

    王敏低着头,直至韩琦走到身前。

    富弼站在后面,身边是来办事的王安石。

    “介甫可知道两府之争?”富弼红光满面。

    王安石点头,“两府之争始于太祖皇帝,太祖皇帝担心相权过大,尾大不掉,就从中书分出了军政,归于枢密院。于是中书管民政,枢密管军政,从此分权而立。”

    “介甫不错。”富弼淡淡的道:“可民政和军政如何能彻底分割?”

    这是在考教王安石。

    王安石沉声道:“民政和军政本就有许多相融之处,到了那时听谁的?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在时,可亲自出面协调,两府之间尚能相安无事。可到了后来,真宗以降,帝王不能调和两府之争,于是宰辅们就亲自上阵……”

    富弼冷笑道:“两府之间并无地位高低之分,可宰辅插手军政之事却时有发生……”

    王安石皱眉道:“富相,两府争执才是祖宗的本意。”

    我去!

    富弼不禁看了王安石一眼,觉得这个王介甫颇有些愣头青的味道。

    历代官家都乐意于见到政事堂和枢密院闹矛盾,两府互相牵制,帝王自然不但心大权旁落。

    这个才是太祖皇帝弄出枢密院的本意。

    “当年老夫在政事堂时,遇事喜欢叫上时任枢密使的韩琦,可等老夫再度归来担任枢密使时,你看看韩琦的小人嘴脸!”

    “此次使者自尽与你无关。”那边韩琦鼓起勇气,认真的道:“是老夫错了。”

    “韩相……”王敏一个哆嗦,觉得这事儿有些虚幻。

    这是韩琦啊!

    连官家都敢斥责的韩琦竟然向某致歉了?

    枢密院的人眼睛都红了。

    说是两府地位不分高下,可这么多年以来,政事堂一直压着枢密院,枢密院出来就是后娘养的。

    这口气憋了多年,今日随着韩琦的低头,一下就冲出来了。

    韩琦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离开。

    他走路是八字步,看着很是稳重,还带着些威严。

    枢密院的人迫不及待的在等待着,当韩琦消失在视线内时,有人欢呼道:“今日是我枢密院扬眉吐气的时候,下衙后某请客!”

    “哈哈哈哈!”

    大笑声中,富弼莞尔道:“老夫也高兴,只是却不能如他们一般去请客,否则韩琦会恨死了老夫。”

    得意不忘形,这是政治人物的必备素质。

    王安石点头,说道:“此事委屈了沈安,他在家中避了好几日,想来憋屈的很呐!”

    “官家不是要封赏他吗?”富弼笑道:“他又能得意了,哈哈哈哈……”

    今日枢密院扬眉吐气,富弼兴奋的看着都年轻了几岁,说是下衙回家后大醉一场。

    下衙后,王安石依旧是买了些母亲和妻子爱吃的食物,然后一路拎着回家。

    这时家里的仆役来寻他,神色看着有些焦急。

    “何事?”

    “郎君……小郎君先前在家里和人商议……说是那杨斐可恶,此次弹劾沈郎君,竟然说沈郎君有鹰顾狼视之相……”

    鹰顾狼视之相,比如说传闻中的司马懿就是这样。

    把沈安比作是司马懿第二……

    这个太毒了吧?

    一般弹劾人都有分寸,比如说当年弹劾文彦博,说他弄了河图来图谋不轨,这事儿大家就很有分寸,没怎么往死里得罪文彦博。

    可这个却不同,鹰视狼顾之相,这是想让沈安的名声臭大街,断了他的仕途。

    “无耻!”王安石冷笑道:“回头老夫就弹劾这个杨斐,他父亲是杨珏吧?都是善于钻营的……”

    “是啊!那杨珏今日就去拜访了司马光。”随从看了王安石一眼,“后来小郎君和人商议,说是要怎么弄杨斐。恰好有人路过听到了。”

    卧槽!

    王安石想到了儿子的狠辣,不禁就懵了,问道:“他和谁商议?”

    “那个折克行。”

    王安石一听就怒了,急匆匆的回家。

    “雱哥呢?”

    吴氏见他拎着自己爱吃的回来,心中甜蜜,闻言说道:“说是去书院了。”

    “怎么了?”吴氏看到王安石黑着脸,就担心儿子犯错。

    “无事,某有个事想问问他。”

    王雱聪慧绝顶,王安石有些问题也会主动请教他,所以吴氏闻言也不疑有他。

    王安石怕表妹担心,就笑着说出去走走,晚点回来吃饭。

    可才出家门,他就有些茫然无措。

    怎么办?

    ……

    此刻的王雱正在一家酒楼的对面。

    酒楼里高朋满座,随着夜色来临,灯火辉煌。

    酒楼是吃饭喝酒的地方,可有一句话叫做啥……饱暖思那个啥,所以女人也不少。

    看着窗户映照出来的人影,听着那些娇笑,王雱微微一笑。

    “都准备好了吗?”

    身后一个男子说道:“都准备好了,就等里面的消息。”

    王雱点头,稍后折克行来了。

    “杨斐来了,同行的有三人。”

    王雱点头,身体往后退,一直退到了阴影之中。

    “那就准备……”

    身后的男子悄然走了。

    这是折克行带来的人,也是府州折家人,非常可靠。

    王雱的脸在阴影中若隐若现,声音同样如此,“那杨斐就是靠着岳家才做到了集贤修撰的职位,集贤修撰乃是馆职,非文学大家不能任。那杨斐的文章诗词某也看过,呸!连给某提鞋都不配的东西,当初不知道是怎么哄了先帝,这才能进去任职,后来也就靠着谄媚维持了下来!”

    他冷笑了起来,“若是这般某也就当他是一条狗罢了,可他却把安北兄比作是司马懿第二,这是要毁人啊!”

    折克行的神色冷峻,盯住了对面的窗户。

    “他既然要毁人,那就别怪某毁他!”

    折克行淡淡的道:“按照某的想法,直接弄死他算了,偏你要转个弯,有趣吗?”

    王雱笑了,“你不懂。对于这些人来说,生不如死才是最大的惩罚,你且等着。”

    稍后杨斐就和几个男子来了,等他们进了酒楼后,王雱低声道:“半个时辰后动手。”

    折克行点头,“杨斐的娘子那边多久去说?”

    王雱说道:“杨家距离这里脚程有小半个时辰,不过他的娘子闻讯定然愤怒异常,会去召集人手,这会耽误一会儿,加起来正好半个时辰。某先前已经算好了时辰,叫你的人去了。”

    折克行看着他,叹道:“你这脑子……太聪慧了不好,别人都变成了傻子。”

    这种智商被碾压的感觉很糟糕,连折克行都有些纠结。

    时间流逝……

    一个男子从酒楼里出来,绕了一个圈子才找到了王雱他们。

    “王郎君,杨斐已经喝多了,他们正在找女人。”

    汴梁有青楼,那是固定地方的交易。还有另外一种类似于外卖。那些女伎就在酒楼等地溜达,看到豪客就上去自荐,或是客人去找。

    王雱一直在默默计算着时间,闻言说道:“让那个女子去。”

    “是。”

    酒楼里,一个姿色上乘的女子缓缓走进了一群女伎中间。

    “这个女子专门做的是豪客生意,某让你的人去了,先给五贯钱定钱,她果然心动了。”王雱淡淡的道:“某让那人说,若是家中悍妻来了,只管跑,她为此还多要了两贯钱,嘿!两贯钱!”

    王雱的声音阴冷,折克行皱眉道:“某不喜欢牵连妇孺。”

    王雱冷冷的看着他,良久说道:“罢了,某放过她。”

    他轻轻招手,身后来了一人。

    “稍晚杨斐的娘子冲进去时,咱们的人记得护住那个女子,护着她跑出来。”

    “是。”

    折克行的眼中多了暖意,“某知晓你不屑这个世间的许多人,更不肯为他们改变主意……”

    王雱有些不自然,这时有人低声道,“来了!”

    王雱和折克行看过去,就看到一群妇人拎着棍子等武器冲向酒楼。

    酒楼的伙计刚想阻拦,就被一棍子抽翻在地……

    彪悍!

第1270章 狠辣的王雱,阅历碾压智商

    杨斐很不高兴。

    不,是很愤怒!

    “那沈安竟然无罪有功……老天没眼!”

    包间里,杨斐搂着一个漂亮的女伎在发牢骚,不过声音不大。

    他的同伴都是一伙儿的,对面的男子叹道:“有人说他是运气,猜到了西夏人的举动……”

    另一个男子摇头道:“不对。这等事不可能是运气,沈安没那么傻,没把握的事他不会干。”

    “那是为何?”

    “为何?”先前说话的男子说道:“他上次在青涧城和梁太后谈判,梁太后男扮女装……嘿嘿,谈判。”

    “这是有情弊啊!”

    杨斐等人都知道这个情弊没法说,于是憋闷不已。

    人沈安有本事和梁太后那个啥,然后摸清了梁太后的底细,你有本事也去啊!比比个啥?!

    人一憋闷就会想办法发泄。

    喝酒玩女人,这是最常见的方式。

    杨斐搂着的女人一杯杯的灌他喝酒,娇声道:“您一看就是贵人,长得这般英俊,让奴心动不已……”

    男人彰显雄性本能的一个渠道就是女子的赞美。

    后世那些女店员叫帅哥,叫的诚恳些,那些客人都不好意思拒绝。

    而现在的可以说英俊。

    ‘英俊’的杨斐心动了,伸手去捏摸,那女子娇笑不依,两人倒在地板上……

    不堪入目啊!

    “啊……”

    楼下一声惨叫传来,但此刻酒楼里已经是乐声阵阵,各种声音的天下,所以没人在意。

    接着楼梯一阵震颤,脚步声飞快而来。

    “贵人……”

    女子被压在下面,衣衫凌乱,娇羞无限……

    杨斐只觉得那个啥沸腾,不禁就想换地方了。

    呯!

    房门被人从外面踢开了,杨斐的兴趣被打断了,手撑着地板,恼怒的回头骂道:“滚出去!”

    呃……

    门外站着一个妇人,那神色恍如火药爆炸前的模样。

    她的身后是一群妇人,再后面是一群看热闹的男子。

    卧槽!

    杨斐瞬间腿软了,颤声道:“娘子……”

    那个女子听到娘子的称呼,就想起了豪客给钱时的交代。她轻巧的从杨斐的身下滚了出来,然后一个翻滚,再起来时衣裳已经整齐了。

    门外的妇人突然大喊道:“负心汉!打!”

    她提着棍子当先冲了进来,那些妇人紧随其后。

    室内大乱,杨斐在躲,可其他妇人却拦住了他。

    “打!”

    乱棍齐下!

    就在杨斐的惨叫和求饶声中,几个看热闹的闲汉进来了,可有意无意的挡住了对那个女妓的追打,让她得以逃了出去。

    这二十贯钱不好挣啊!差点被打破相了,回头定然要找那个男子的麻烦。

    女妓含泪离去,却不知道她前脚刚走,那几个男子的眼中就多了厉色。

    杨斐被妇人们围殴,棍棒齐下,但分量却不重,而且都避开了要害部位。

    一个背对大门的妇人突然觉得裙子被人掀起来了,不禁丢掉棍棒,尖叫着躲在边上。

    杨斐看到了光亮,下意识的就往门外跑。

    他的悍妻紧追不舍,那些妇人纷纷涌了过来。

    杨斐看着大门就在眼前,不禁奋力飞奔。

    就在他飞奔的前方,突然滑来一个碟子。

    杨斐恰好踩在碟子上,整个人往前扑倒。

    呯!

    他的双手砸在门槛上,外面看热闹的人清楚的听到了断骨的声音,不禁都把脸皱成一团,别了过去。

    “啊……”

    杨斐努力翻过来,举着断掉的双手惨叫起来。

    “不好了,打死人了!”

    室内看热闹的人纷纷往外跑。

    杨斐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催的,好好喝个酒竟然遇到了娘子来抓奸。

    是谁通知的娘子?

    他一边惨叫一边想着这个问题。

    双手骨折,这得养半年吧?

    这样可以完美避过沈安的报复。

    瞬间他就为自己找到了开心的事儿,连疼痛都少了许多。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奔跑中的男子踉跄了一下,脚不经意间的重重踩下去……

    “嗷……”

    ……

    酒楼的对面阴暗处,折克行看着窗户映照出来的人影闪动,说道:“废掉他的话,杨珏怕是会发狂,他的娘子也会疯狂……毕竟男人的那个地方废掉了,就和宫里的内侍一样。”

    “那又如何?”王雱冷冷的道:“挨打要还手,否则那是什么男人?至于什么隐忍,什么顾全大局……做人都不高兴了,还有什么大局?”

    折克行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救命啊!”

    二楼有人在惨叫,“郎君被踩烂了!”

    一个男子从后面跑了过来,“杨斐双臂断,下身变成了肉泥!”

    王雱转身,“我们走!”

    他们消失在黑夜中没多久,一群人抬着杨斐出现了。

    “郎君被踩烂了!”

    那个家仆还在叫喊,被杨斐的娘子一巴掌扇醒了,才嚎哭道:“废了,郎君废了!”

    刚才在上面时众人已经检查过了杨斐伤势,那叫做一个惨啊!

    杨斐的娘子面色铁青,喝道:“废了就废了,省事!”

    这个豪气让那些心中忐忑的妇人们不禁赞不绝口。

    “大气!”

    “豪爽!”

    随后消息渐渐传开了。

    沈家,沈安正在和黄春说话。

    “……那个杨斐最是出众,而且歹毒,明日盯着他,某去打断他的腿。”

    黄春笑道:“官家说要给您封赏呢!”

    “封赏有何用?”沈安淡淡的道:“你的建言管用,君臣能听,那你就算是个平头百姓也不错。若是你的话无人信,那你就是个宰辅也无用。春哥,咱们既然走了这条路,高官厚禄就别指望,咱们啊,要瞄着那个地方……”

    “什么地方?”

    “青史留名!”

    “青史留名?”黄春激动的道:“若是小人能在史书上留个名字,就算是留个春字也行啊!,小人就算是光宗耀祖了。”

    “应该行吧。”沈安想了想,“治平三年,春率人打探敌情什么的……”

    “这个不好吧?”黄春纠结的道:“春率人什么什么的,春哥都比这个强。”

    “郎君。”

    外面来了闻小种。

    “何事?”

    “郎君,杨斐刚才在酒楼被娘子带人暴打,双臂折断,下身被踩为肉泥!”

    闻小种的神色明显带着遗憾,大抵觉得这等事该是自己去干。

    这是哪个英雄做好事不留名?

    沈安笑了笑,然后笑容僵硬。

    “这股子有仇不过夜的劲头,怎么让某想到了元泽呢?”沈安有些不安,“而且下手狠辣,你去打探一下,先前元泽可在家里。”

    稍晚闻小种带来了消息。

    “郎君,今日王郎君下午就出了家门,至今未归。”

    卧槽!

    沈安捂额道:“那个小子!那个小子!”

    ……

    王雱回到家中,王安石已经等候多时了。

    没有鞋底板攻击,但王安石的脸色很难看。

    “既然出手了,为何这么晚才回家?”

    王雱说道:“孩儿并未动手。”

    这是在偷换概念,可王安石有这么一个妖孽儿子,在被多次打击后,斗争经验无比丰富,他冷笑道:“你什么都想到了,算无遗策,可你就没想到这个时候能冲着杨斐动手的就只有沈安。可沈安会明目张胆的去打断他的腿,打断一个馆职官员的腿,不但功劳抵消,还要引发许多麻烦。”

    他见儿子依旧冷漠,就忍住了动手的冲动,继续说道:“馆职最是清贵,其间多出重臣,那些人不是傻子……”

    “你今日出门,能担保没人看到?”

    王雱默然。

    “你自诩聪明,可却想不到自己的破绽吧?”

    王安石没好气的道:“你担心沈安动手之后会引发馆职官员的群起而攻之,可你自己呢?”

    “孩儿不做官。”王雱微微昂首,那种倨傲的味道又出来了。

    王安石额头上青筋蹦了几下,咬牙切齿的道,“出去!”

    王雱默然出去。

    他一路去了后面,走到了屋外时,听到母亲吴氏在说话。

    “官人怎么说是让雱哥去拜访朋友呢?礼物都没带呢!”

    “娘子,礼物可以在外面买的。”

    “也是啊!”

    王雱抬头看着夜空,突然笑了起来。

    原来爹爹已经为某掩饰了一番吗?

    ……

    第二天早上,赵曙吃早饭时,陈忠珩照例给他说着皇城司的消息。

    “……有人说大王该娶个学问大家的女儿,如此大王的学问定然会一日千里,还能得一个贤内助……”

    赵曙喝了一口羊肉汤,淡淡的道:“这是讥讽大郎学问不精。蠢货,帝王要精通学问做什么?难道要做文章?”

    陈忠珩低头称是,继续看着手中的简报念道:“昨夜集贤修撰杨斐和人在酒楼饮酒玩女人……”

    玩女人这个词谁用的?

    陈忠珩想杀人。

    他担心赵曙呵斥,可赵曙却微微皱眉,停筷道:“后面!”

    陈忠珩继续念道:“杨斐的娘子带着一群妇人去殴打杨斐……”

    男人在外面和女妓玩,这等事儿多见,从未见人去抓奸什么的。但杨斐的娘子强势,自然有这个底气。

    “途中杨斐双臂摔断,还有……”

    这个倒霉催的,竟然双臂摔断了?

    赵曙微微一笑,又喝了一口汤。

    “一群人在跑,不知道是谁一脚把杨斐的下身给踩烂了。”

    噗!

    一口汤喷了出去,赵曙问道:“踩烂了?”

    陈忠珩点头,“是啊!写着是踩成了肉泥,大抵和臣也差不多了。”

    世间多了个没根的男子,还是个前途无量的官员,陈忠珩莫名觉得很爽。

    “杨斐弹劾沈安最是狠辣,沈安……不对。”赵曙说道:“沈安此次功劳不小,他该会明着动手。那么是谁?西北的消息才将传来就动手,会是谁?”

    官家竟然断定是有人动手?

    陈忠珩再看了一眼,然后说道:“官家,说的是不知道谁踩的。”

    “蠢!”赵曙摆摆手,没有再说下去。

    男人的家伙事若是轻易就能被踩烂了,那还怎么用?

    定然是有人蓄意动手。

    智慧能碾压平庸者,但经验在许多时候却能碾压智慧。

第1271章 一刀了却烦恼

    “太过分了。”

    “不是沈安干的。”

    一群官员在短暂聚会,司马光木然坐在上首。

    “沈安会明目张胆……而不是偷偷摸摸。”

    “那是谁?”有人问司马光。

    司马光看了提问题的人一眼,心想老夫怎么知道?

    有人说道:“能为沈安出手的就是那几个人……折克行没有这等手段,苏轼更是没有,大王不可能……”

    司马光只觉得脑子里抽了一下,瞬间所有的事都想通了。

    “王雱狠辣,而且聪明绝顶,这等环环相扣的手段只有他能使出来。”

    是了,绝对就是这样。

    司马光木然的道:“折克行更喜欢直接动手,苏轼……那就是个没心机的人,没这等手段。大王……大王在宫中呢!”

    赵顼的人手有限,若是要动手的话,一查就查出来了。

    “杨珏都要疯了……可要把消息告诉他?”

    “没证据啊!”

    “此事若真是那王雱做的,堪称是天衣无缝,任谁都找不到证据。”

    连司马光都要暗赞一句‘小子了得’,觉得王雱聪慧的让人无语,而且还狠辣。

    “许多事……不需要证据!”

    众人恍然大悟。

    ……

    屋里的惨叫声渐渐平息了下去,杨珏站在外面,神色疲惫。

    稍后郎中出来了。

    “如何?”

    杨珏带着些幻想问道。

    郎中摇头,“全烂掉了,为了保住杨修撰的性命,只能……”

    他伸手挥斩了一下,“否则会腐烂,一旦腐烂,这人就没救了。您要尽早决断,晚了的话,某也无能为力。”

    杨珏闭上眼睛,微微点头。

    郎君叹息一声,然后吩咐道:“找几个有力气的来按住他。”

    杨珏不忍的去了前面,临走前交代道:“大郎的那个东西不能丢,找到下手的人之后,那个东西就是控诉他们的罪证……”

    “阿郎,有客人来了。”

    客人是熟人,带来了他们分析的结果。

    “这等狠辣行事的,只有王雱。”

    无需证据,杨珏的眼中就迸发出了仇恨之色。

    “是了,我儿并无仇人,唯一能对他下毒手的就是弹劾沈安那件事……不过是弹劾他鹰视狼顾之相罢了,竟然也要下此毒手吗?”

    客人心想你儿子这话可是要准备毁掉沈安啊!他劝道:“此事还是禀告官家吧。”

    杨珏刚想点头,后面跑来一个仆役,他的手中拎着一团东西,喊道:“阿郎,割下来了……”

    客人好奇的看去,等看清是什么之后,不禁干呕了一下。

    杨珏摆手:“处置了。”

    仆役不解,但不敢问。

    “老夫本想用来作为证据,可想着王雱动手太过聪明,无迹可寻,既然无迹可寻,那老夫要什么证据?”

    杨珏淡淡的道:“那王雱据闻要成亲了?”

    客人起身,说道:“某今日并未来过,什么都不知道。”

    杨珏失望的看了他一眼。

    他这话就是试探,想请这帮子人出手相助。可这人太过机警,察觉到他想对王雱动手的意思,就准备回避。

    “我等都是一起的……”他冷冷的道:“老夫知道不少事,那些事说出去对大家都没好处。”

    这是要破罐子破摔了。

    杨斐成了废人,杨珏此刻看似冷静,实则已经是半疯状态。

    若是不能报仇,他说不得就会变成一条疯狗,逮到人就咬。到时候把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爆出来,大伙儿一起去死吧。

    客人知道他的心理,所以只能暂时妥协,“此事……要怎么帮你?”

    “老夫要人手。”杨珏双拳紧握,身体前倾,狞笑道:“他废掉了大郎,老夫要让他做不成新郎!”

    ……

    王雱要成亲了,新娘竟然是个二婚的。

    这事儿在朝中引发了不小的争议,王安石也经常被询问,不胜其烦。

    “今日亲迎,大郎说要去。”

    吴氏大抵是对这个儿子彻底的没辙了,所以很是无可奈何。

    现在的婚嫁女方弱势,男方大多不去迎亲,以示自己未来在家庭中的主导地位。

    王安石点头,“随他,沈安他们呢?”

    “沈安接了左珍在家,今日他是女家的人。”

    前院,苏轼踌躇满志的对王雱说道:“安北那边定然是准备了许多难题,不过有某在,你只管放心。不管是诗词还是文章,某一人独往。”

    王雱看看苏轼,觉得这个阵容极为妥当,“安北兄那边应当没什么大阵仗吧。”

    折克行在喝酒,闻言说道:“昨夜他被某灌醉了,今日竟然头疼,没精神为难咱们。”

    男方去迎亲,女方出题刁难,这个习俗不知起于何时,在大宋广为流行。

    不过按照沈安的说法就是女方家养了十多年的花朵,一下就被你这头野猪给拱了,不为难为难你,新娘的父母心中难受。

    “出发!”

    时辰到了,乐声起,王雱上马,在苏轼等人的簇拥下去接新娘。

    而此刻的沈家,沈安坐在书房里,捂额道:“让遵道来灌醉某,这定然是元泽的主意。他担心某今日会出招为难他,所以……这小子太狠毒了!去一趟太学和邙山书院,但凡诗词好的都叫来……”

    “郎君,今日书院上课呢!”陈洛觉得自家郎君怕是宿醉未醒。

    沈安骂道:“蠢货,某叫他们,别说是上课,就算是上药都得来,赶紧去。”

    陈洛一溜烟跑去了太学和邙山书院,只是喊了一嗓子,里面就出来了数百人。

    国子监祭酒郭谦站在边上,神色木然。

    司业陈本有些不满的道:“这还在上课呢!”

    郭谦淡淡的道:“他让人来和咱们说一声,这是给脸。若是不给脸,咱们又能如何?”

    陈本恼怒的道:“他能如何?”

    “他能暗中让学生们下手,直接把咱们俩弄下去。”郭谦惆怅的道:“太学是他重振的,论教书没人能比过他,而且太学的学生还崇拜他,这样的沈安,他若是要弄咱们,学生们会不配合?所以……只是去送亲罢了,半日就回来了。”

    陈本看着那些兴高采烈的学生,叹道:“我等何日才能有此威信,一言出,学生遵行……”

    郭谦摇头,“这话说的轻巧,可你想想,沈安在太学弄出了题海之法,让天下学子受惠,这是大功德,我等可有?”

    陈本摇头,“此等事……难。”

    “立德立功立言,此乃三不朽。”郭谦羡慕的道:“沈安此举是大功德,当不朽。”

    “哎!某怎么就不擅长诗词呢?”一个学生在大门处悻悻然的道:“若非如此,某就能去和山长请益了。”

    “沈郡公不是咱们的山长了。”另一个学生纠正了他的称呼。

    学生不满的道:“是沈县公的题海之法让某脱颖而出,这才能进太学读书。在某的心中,他永远都是某的山长!”

    “是!”一群学生坚定的道:“沈郡公就是咱们的山长。”

    “祭酒在那呢!”有人发现了郭谦和陈本。

    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当着祭酒和司业的面说沈安是永远的山长,这个打脸有些难受啊!

    郭谦和陈本木然站着,那些学生拱手,却没认错。

    “去吧。”郭谦心中叹息。

    学生们没想到竟然没有处罚,不禁喜出望外,一溜烟就跑了。

    “某是官,想着更多的是官的事。沈安也是官,却不屑于去奉迎谁,这便是高下之别,老夫不如他。”郭谦唏嘘不已。

    ……

    沈家,左珍在赵五五和陈大娘的陪同下来了。

    她一身新娘的装扮,看着明**人。

    “好一个新娘,元泽有福了。”

    沈安笑着请她坐下,说道:“你的阿舅乃是个实诚人,话不多,你莫要惶然……”

    王安石的话大抵是对着自家表妹才多,对旁人有些木然。

    “你的阿婆是个持家的,你待她温顺即可。不过娶妻娶妻,吃饭穿衣,你既然是元泽的妻子,他的许多事你都能管,这个不可退让,否则就是懦弱。”

    左珍低头,感动的道:“是。”

    本来她应当是在哥哥家准备出嫁的,可哥哥是烂泥,沾不得,最后还是沈安把她接了来。

    在沈家出嫁,这带着沈安的许诺。

    ——以后沈家就是你的娘家。

    这份许诺何其珍贵,左珍知道汴梁无数女子在嫉妒自己的际遇,嫉妒自己能得了沈安的照拂。

    “元泽的祖母是个厉害的,不过平日里看着慈眉善目……”

    沈安笑了笑,“她最爱元泽这个孙儿,所以你这个孙媳也会受惠,以后在王家只管顺着本心度日,保准一个月后,你就能融入进去。”

    那位老吴氏年轻时大抵是个厉害的,但现在做了老封君,只能收敛一些,不过偶尔露出来的峥嵘依旧让人不禁遥想她当年的风采。

    沈安听到了哽咽的声音,就笑道:“无需慌乱,有某在,有沈家在。某说过,但凡你被欺负了,只管来,到时候沈家为你做主!”

    左珍抬头,含泪道:“多谢您了。”

    她起身福身行礼,“我父母不在,哥哥是个靠不住的,若非是您,我此刻只有狼狈……您只管放心,我定然会尽力照顾他……”

    沈安点头,“就该是这样,放开了过你的日子。”

    “郎君,人来了。”

    陈洛回来了,一脸恶意的笑。

    “见过山长!”

    数百学生在外面齐声高喊,声势浩大。

    左珍不禁落泪了,感动的道:“您……我不是第一次成亲,本该悄无声息的嫁过去,可您竟然叫了那么多人来,我……”

    这一刻她真的是感动了,泪水竟然止不住。

    “那个小赵……五五,带她去重新上妆。”

    沈安起身走了出去,边走边说道:“小事罢了,不值一提。”

    身后,赵五五嘀咕着,“又叫我小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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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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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丈夫介绍:
后人都说大宋无丈夫。从而是弱宋。弱宋不能自守,偏安一隅。遂使神州陆沉。沈安很想做个大丈夫,但他得先背着四岁的妹妹在汴梁城中求活……新书的qq群:方家庄,号码:624065836这是普通群,等本书上架,在群里验证过全订后,再进全订群。北宋大丈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大丈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