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2章 发狂的辽使,天家的父子(今天双十二)
大宋百姓最恨的是辽人,因为辽人给大家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大宋针对辽人花费的钱粮和人力堪称是个天文数字,数都数不清,一个数次给黄河改道就让整个北方成为泽国。
大宋百姓最怕的也是辽人,因为他们的铁骑凶悍。
当这一切害怕都聚拢在一起,就变成了澶渊之盟。
财帛换来的和平让人倍感屈辱,让人没法放心。
此时辽人就像是大宋的噩梦。
要想终结这个噩梦该怎么办?
击败他们!
于是辽人败了,雁门外,耶律洪基吐血,保州辽军大败……
百姓们都欢喜不胜,可心中还有一根刺,那就是岁币。
只要岁币还在,那就代表着大宋承认打不过辽人。
你若是去问百姓最希望这个大宋能做什么,那必定就是击败辽人,恢复幽燕……
如今大宋已经击败了辽人,以后必定是要恢复幽燕之地,可信号呢?
信号就是废除岁币。
“恢复幽燕!”
一个老人振臂高呼着,他身边的孙儿见他身体打颤,赶紧就扶住了他。
“翁翁,稳住,稳住!”
祖父若是在这里出了事,回头爹爹能打死他。
“北伐!”老人瞪了孙儿一眼,骂道:“你是没看到过辽人当年跋扈的模样,那时候人人自危,再说了,咱们是……咱们是那个什么……”
“咱们是汉儿!”
“对对对。”
老人侧身冲着提醒自己的沈安笑了笑,说道:“以前老夫小的时候,经常听老人说咱们汉儿的事……那时候哦,只有咱们打他们的,打的他们要叫翁翁……哈哈哈哈!”
“可后来……后来就不行了,那个石敬瑭,那就是个畜生啊!自称什么儿皇帝,为了自家的荣华富贵,甘愿把幽燕之地送给了辽人,让大宋……一百年啊!大宋都没安生过,那个畜生!”
前唐灭亡之后,中原混乱,藩镇林立,每个人都口口声声的说什么大义天命,可私底下却是为了自己的权势富贵罢了。
而石敬瑭就是其中的一位‘佼佼者’,对辽人自称‘儿皇帝’,双手奉上幽燕之地……堪称是千年来最臭名昭著的畜生。
“其实以前大宋也是活的憋屈!现在好了,好了。”老人的眼中闪烁着泪花,“辽人败了,连败了数次,如今大宋断绝了岁币,这便是咱们汉儿站起来的第一步……再往后……再往后……”
老人抹了一把泪,喊道:“再往后咱们就该出塞了,夺了他们做胭脂的地方。”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
当年的汉儿出塞,驱胡千里之外,让胡人为之绝望。
这等骄傲多年未曾见过,此刻一位老人突然喊出了这句话,让沈安不禁热血沸腾。
“陛下万岁!”
这些百姓在欢呼着,兴奋的情绪在蔓延。
一群辽人从侧面的巷子里拼命的想挤出来,可那些百姓却不让。
“滚开!”
辽人在大宋跋扈惯了,特别是两国之间多次开战之后,辽人更是喜欢用跋扈来展示自己的武勇。
往日他们的呵斥往往能够得逞,可今日却落空了。
那些百姓不但没让路,有人还喊道:“凭什么?凭什么?”
以往没人会问为什么,因为刀枪就是道理。而辽人显然比大宋更厉害,所以大宋只能忍气吞声。
可现在却有人问了。
辽使一怔,旋即怒道:“不让路就弄死你们。”
这是习惯性的威胁,但这些百姓却怒了。
一个大汉走了出来,盯着辽使说道:“你来试试……”
这个大汉身材高大,有人认出来了,喊道:“胡老七,弄他们!”
这胡老七大抵是好勇斗狠之人,此刻被人认出来,他板着脸道:“这里是大宋的地方,你来试试?看某弄死你!”
他只是一人,可辽使却觉得有无数人在盯着自己。
他缓缓转身,看着那些目光。
厌恶,兴奋……跃跃欲试。
这是一个陌生的大宋,这些百姓完全摒弃了往日的老实,看着格外的凶狠,让辽使想到了那些马贼。
他的嘴唇动了几下,可最后却不敢再说狠话,就从边上退了回去。
“哈哈哈哈!”
现场爆发出一阵大笑。
有人说道:“原来辽人也是欺软怕硬之辈啊!”
这些百姓惊喜的发现原来辽人所谓的凶狠只是一层皮,当你表现的比他们更凶狠时,辽人也得低头。
这便是这个时代的行为准则:拳头大的就是大爷。
以前辽人是大爷,如今大宋渐渐的后来居上,百姓们自然信心满满。
辽使带着人从另一边挤了出来,就感受到了那狂热的气氛。
“陛下万岁!”
巨大的欢呼声让辽使面色惨白,他转过身去,看到了城头上的赵曙以及重臣们。
“宋人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他这一路上已经听了许多,大多都是官家亲口废除岁币的消息,但他却带着侥幸心,想着这会不会是以讹传讹……
“没有了。”
边上的一个百姓冲着他喊道:“以后一个铜钱都没有了,你们别想再讹诈咱们,哈哈哈!”
辽使面色一白,旋即就红了,怒道:“胡言乱语!谁敢如此?”
在他的心中,不,在无数辽人的心中,大辽就代表着强大,无敌的强大。
在大辽崛起的过程之中,无数对手要么被灭亡,要么只能卑躬屈膝的臣服,并奉上贡献。
这便是大辽。
可现在呢?
看看这些宋人吧,他们狂热的在呼喊着,这种狂热的劲头他从未见过……
一个妇人冲着他喊道:“滚回辽国去!”
什么时候妇人也敢挑衅大辽了?
辽使怒了,但更多的是担心。
他奋力挤到了最前方,然后走了出来。
那些欢呼的百姓距离皇城约有三十余步,皇城大门外站着一队军士戒备,中间空白。
现在这个空白处却突兀的多了一伙辽人。
有将领厉喝道:“止步!”
辽使摇头,他抬头看着城头上的赵曙,喊道:“宋皇背信弃义,不怕大辽倾国南下吗?”
城头的赵曙压根就没听到他的喊声,有人传递了上去。
“倾国南下吗?”赵曙笑了笑,觉得后脑勺有些发麻。
神经衰弱导致的焦虑症和抑郁症,大部分症状都会引发肾上腺素经常过量的分泌,所以才会焦躁不安。
眼下赵曙就是兴奋的太过了些,一股子劲头冲上头来,他眨了一下眼睛,觉得脸上发烫,忍不住就说道:“那便来吧。”
他的病一旦开始发作,做事就喜欢走极端,甚至是尖刻。
他觉得一股气顶在了胸口那里,涨的难受……
旁人眼中的官家此刻一脸怒容,然后喝道:“宋辽百年胜负,便在朕的手中终结,耶律洪基……朕等着他。”
他说完后,只觉得胸口的那股子气都消散了,不禁心胸大畅。
“陛下万岁!”
从太宗皇帝北伐败北后,这是大宋帝王第一次冲着北方咆哮。
耶律洪基,朕等着你。
群臣心情激荡,那种与有荣焉的壮怀激烈啊!
“陛下万岁!”
这一刻,那些不满取消岁币,担心会引发辽军南下的臣子们都不禁高呼起来。
“陛下说了,耶律洪基,朕等着你!”一个军士冲着辽使大声喊道。
“陛下说了,等着耶律洪基南下!”
喊话的军士脸都红了,额头上的一颗红痘看着在闪光。
辽使缓缓走了过去。
他身后的随从也跟了过来。
“止步!”
辽人摇摇头,眼中几欲喷火,却不肯停步。
宋人疯了吗?
他觉得是疯了。
听听那狂热的呼喊声吧,那就是疯狂的标志。
他们敢动手吗?
辽使死死地盯住了城头上的赵曙。
他一步步走过去,那个将领不禁回身看看城头。
这是下意识的反应,可却让辽使信心大增。
“他们不敢!”
他大声的道:“宋人色厉内荏,他们不敢动手,上去,某要面见宋皇,问问他为何背信弃义!”
城头上的赵顼厉喝道:“喝止无用吗?”
将领瞬间就后悔了。
某不该请示啊!
在这等士气如虹,军心民心爆棚的时刻,他这一回身就是错。
唯一能挽回的办法就是……
他回身喊道:“上前!”
一队军士手持长枪并肩前行。
赵顼在看着。
辽使不退,依旧执拗的往前走。
百姓们发现了这个场景,有人喊道:“捅死他们。”
多年的郁气一朝得到纾解,让这些百姓多了些戾气。
能看守皇城的都是身材高大的男子,他们一排排的前行。长枪在手,目光炯炯,看着渗人。
辽使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这么径直前行,直至枪头被阳光反射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
“退!”
将领的眼睛都红了,竟然带着疯狂之意。
“杀了他!”
辽使仔细看着,想分辨一下是真是假。
那些军士楞了一下,旋即加快了速度。
若是假的,他们的步伐不会变,就算是变也只会变慢。
这是真敢杀了某?
辽使心中一冷,脚下一滞……
他停下来了,可那些军士却没接到命令,依旧在逼近。
这特么是疯了吗?
辽使步步后退,边退边喊道:“陛下会震怒,大军将会南下……你们这是在逼大辽……”
他知道自己现在最主要的是做什么,于是回身就走。
“你马上回去,去告诉陛下这个消息……”
使者咬牙切齿的道:“大辽定然会让宋人付出代价。”
赵曙看到了这一幕,他知道随即而来的就是考验。
耶律洪基会不会倾力南下谁也不知道,但眼下大宋的心气却起来了。
他知道这股子心气不能压,所以一切的一切都看天意吧。
若是要打,难道大宋还会怕你辽人不成?
“爹爹,孩儿忤逆,罪该万死。”
赵顼突然跪了下去,赵曙一怔,不禁百感交集。
被儿子顶了这么一下,他心中的火气一直在,可当众不好发作。
现在儿子当众跪下,叫的是爹爹,而不是官家,这就是论私。
他当众宣布取消岁币,天子金口玉言,此事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那么他就不能用这个为借口去处罚赵顼,否则就有虎头蛇尾之嫌。
现在赵顼论私,说的也是忤逆,这就是随便他处置的意思。
赵曙走了过去,宰辅们在看着,韩琦想劝说一番,曾公亮低声道:“官家今日的火气不小,再劝小心发病。”
韩琦心中一动,说道:“罢了,随便官家。”
赵曙走到儿子的身前,伸手摸摸他的头顶,叹道:“你五岁那年调皮砸烂了为父心爱的砚台,当时你就是这么直挺挺的跪在那里认错……一晃多年过去了……为父……”
遥想当年,他不禁红了眼眶。
赵顼抬头,见父亲难受,不禁就膝行一步,抱住他的大腿哭了起来。
他这等近似于逼宫的行径是犯忌讳的,若是赵曙拿出帝王的派头来,随时就能收拾他。
可赵曙却只是回想起了当年。
“你年轻气盛,为父恨不能抽打你一顿,可你大了……”
赵曙苦笑道:“以后莫要让为父为难好不好?”
赵顼用力的点头,哽咽道:“是。”
……
今天是12月12日,也就是双十二,而本书也恰好更新到了1212章……
第1213章 认罪,告慰(为白银大盟‘奣临天下’加更1)
人群还未散尽,沈安就被揪进了皇城之中。
赵曙板着脸,但嘴角却微微翘起,显然还沉浸在先前的那种兴奋之中。
沈安看了边上的赵顼一眼,见他的眼睛还有些发红,就说道:“臣有罪。”
此刻殿内只有赵曙父子和沈安三人在,连陈忠珩都退了出去。
这便是要刨根问底的架势。
赵顼没有给暗示,在赵曙的眼皮子底下他也不敢,否则绝对会屁股遭殃。
“说吧。”赵曙闭眼揉着眉心,兴奋过后就是疲惫,最容易犯病,他需要压住情绪,渐渐平缓下来。
所谓久病成医,他渐渐的知道了怎么去尽量控制病情,一句话,就是不在乎。
你不在乎精神上的那些反应,那些反应就会渐渐减弱,直至消失。
可他是帝王啊!
这个大宋每日诸多事务繁忙,让他头痛不已,若是不在乎……他觉得自己做不到。
这便是他的纠结之处。
“学生是臣鼓动出来的,臣万死。”
沈安果断为王背了锅。
赵顼抬头道:“不,官家,是臣鼓动的。”
沈安看着他,微微摇头,示意他别出声。
赵曙的情绪不明,这等时候容易暴怒,天知道暴怒的赵曙会怎么处罚人,
可赵顼却昂着头,压根没考虑把这口锅转过去的意思。
“还讲义气?”
赵曙冷笑道:“都抢着认罪,却把朕当做了傻子!”
茶杯落地粉碎,赵曙拍着扶手喝道:“那王是做什么的?以为朕是傻子吗?”
原来官家知道啊!
沈安和赵顼低头,觉得此次在劫难逃了。
“朕这个儿子定下了进谏之事,王……上次果果说了什么?狗头什么?”
赵曙的眼神冷的怕人,沈安硬着头皮道:“狗头军师。”
沈安给妹妹讲故事,自然是要好玩有趣,什么狗头军师,什么爆笑父母……
果果上次进宫寻赵浅予玩耍,就把哥哥说的故事拿出来显摆,赵浅予又去寻了父母显摆,当时赵曙还说沈安不学无术。
“王就是狗头军师!”赵曙想起这几个年轻人干的好事,不禁被气笑了,“大郎要进谏,王就出主意,弄了个什么民意查询。你沈安更好,集结了一批人来逼朕就范,好大的胆子。”
“臣有罪。”沈安低头。
他很光棍的认罪,赵曙却知道此事的必然性。
这是赵顼第三次建议取消对辽岁币了,事不过三,三次不同意,皇子的威信就会受损,这也是皇子在出阁之后参政要谨慎的原因所在。
沈安出手,就是要促成此事,维护赵顼的威信。
这对于赵曙来说有些残忍,但对于赵顼来说却是及时雨。
“朕……”赵曙突然笑了起来。
官家莫不是发病了?
沈安抬头看去,却见赵曙笑的很是畅快。
“你为大郎着想,朕若是处罚了你,那心胸也太狭窄了些,罢了,回头你卸掉宗室书院山长之职吧。”
“是。”沈安一脸沉痛的告退,赵曙看着儿子说道:“你也回去。”
“是。”
赵顼没想到竟然没有处罚,不禁喜出望外,然后难免露出了些喜悦的情绪出来。这事儿总体来说他没做错,唯一的错处就是不该逼迫赵曙。
不过这事儿赵曙却不好处罚他,否则就有恼羞成怒的嫌疑。
官家你莫不是不愿意取消岁币?否则你惩罚皇子作甚?
赵曙丢不起这个人,但见到儿子的脸上带着轻松的神色,就觉得火气十足。
他不禁冷冷一笑,“听闻你这段时日的功课多有懈怠,从明日起,每日功课加倍……”
什么?
赵顼瞬间就傻眼了。
……
回到家里后,杨卓雪喜滋滋的道:“官家竟然废除了岁币,官人,先前街坊们都在欢呼呢!妾身也很高兴,连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欢喜……”
说着她摸了摸还没鼓胀起来的肚皮,沈安不禁满头黑线。
“包公来了。”
老包急匆匆的来了,果果闻讯跑来,欢喜的道:“包公您可许久没来了。”
“是啊,忙,你回头去家里找包绶玩。”
包拯很忙,年底更忙,所以只能敷衍了果果。
沈安和他去了书房。
“今日之事可是你干的?”包拯的问话很直接,沈安点头,“是。”
“逼迫帝王,你好大的胆子!”
包拯盯着沈安,想看到害怕的情绪,可沈安却很淡定的道:“包公,若论大宋谁最想断绝了岁币,那必然是官家。”
“可官家要仔细思量,平衡利弊。所以帝王从不轻易下决断,便是这个道理。”包拯冷冷的道:“王鼓动学生,你鼓动百姓,官家若是把你们丢到琼州去也没人会说什么。”
“可官家实则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啊!”
沈安笑了笑,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模样让包拯恨得牙痒痒的,“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什么叫做只需要一个借口?官家……他不需要借口。”
“他需要。”沈安说道:“此事若是由官家提出来,那必然会引发君臣大争论,可皇子却不同,他出头,陛下顺水推舟就做成了此事,而且反手还能护着他,包公,这才是进可攻,退可守。官家的手段可不差,”
包公指着他,“官家的心思满朝能勘破的不超过五人,可如今却多了个你……你年纪轻轻的就这般心思缜密,天生就是弄阴谋诡计的模样。可怜刘展先前和司马光提及你,说你靠着官家和大王的庇护苟延残喘至今,今日官家定然大怒,回头会让你好看……”
他苦笑道;“若是刘展听到你先前的话,定然会觉着自己以前就是个蠢货。”
沈安没说话,也没什么好说的。
对于帝王这等生物他天生就带着警惕性,就在沈家的一个密室里,摆放着的那些兵器,就是准备在不对劲时杀出汴梁城去。
“不错。”包拯有些唏嘘的道:“老夫当年在你这般年纪时……”
沈安盯着他,准备听笑话。
老包年轻时可是个妈宝男,舍不得离开父母,哪怕是考中了进士都不愿意去做官。
包拯回想了一下自己年轻时的事儿,然后见沈安一脸等着看热闹的神色,就一巴掌呼了过去。
沈安机灵的躲了过去,然后担心包拯闪着腰,就伸手去扶了一把。
包拯没好气的道:“促狭!
“是是是。”沈安见老头子心情不错,就问道:“那些人如何看此事?”
包拯盯住了沈安,直至他有些头皮发麻时,才幽幽的道:“刘展等人……包括司马光在内的一群人,他们如今都聚在了一起……”
沈安突然笑了起来,越来越快乐,最后笑的捧腹。
包拯狐疑的看着他,冷冷的道:“有何可笑的?”
沈安揉揉肚子,很认真的道:“其实某还有别的办法能让大王做成此事……绝不会让官家感到被冒犯……”
“那你为何不用?”包拯觉得这个小子怕是有更大的谋划,他不禁握紧双拳,心中叹息。
“因为某想到了新政。”沈安自信的道:“范文正当年为何失败?追根溯源就是因为人少了,支持新政的人少了。如今官家在位,宰辅们大多支持新政,可反对者却依旧人多势众,怎么办?怎么去拉拢更多的志同道合者?”
新政不是请客吃饭,而是赤果果的斗争,在这种情况之下,每多一个人手就多一份希望。
包拯看着神采飞扬的沈安,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人是从众的,哪边人多就往哪边跑。可谁的人多?”沈安微笑道:“今日御街之上,不,是整个汴梁都在为了官家的决断而欢呼。那些官员呢?多少人今日激动的热泪盈眶?今日之后,新政这边会多许多人手,原本在中间游离不定的那批人就会站在官家这边,会站在新政这边。包公,某为的是这个,而不是鼓动百姓去胁迫官家。”
沈安欢喜的道:“官家就是因为知道这个,所以只是让某去了宗室书院山长之职。”
“宗室书院很麻烦,容易引发帝王忌惮,所以你去职是好事,也是赏赐。”包拯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老夫老了。”包拯缓缓起身,沈安赶紧过去搀扶了一把。
“出去走走。”
包拯微笑了起来,看着很是轻松。
两人在书房周围缓缓散步,闻小种就在不远处,冷冷的盯着周围。
包拯欣慰的道:“你做事谋虑深远,就算是犯错也是为大局犯错,小错却有大功。老夫看着那些人在上蹿下跳,他们在冷眼看着官家和政事堂,想看着我们会怎么弄这个新政,然后再一一还击。”
“这不是还击了吗?”沈安笑了笑。那些反对者们大抵没想到自己会用这种方式给他们来一下,所以很头痛吧?
“是啊!你来了这一下,让他们头疼了。”包拯笑道:“韩琦首相瑟,曾公亮次相喜欢摆架子,可他们此次却被你比了下去,回头老夫去问问他们,大把年纪还比不过一个年轻人,脸上可有光彩?哈哈哈哈!”
包拯止步,侧身看着沈安,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眉眼间就多了慈祥,“你很好,看到你如今这般出色,老夫本可以致仕了,可想想……你如今虽然出色,可政事堂那些都是老狐狸,就怕他们哪日会把你卖了。所以老夫好歹再厮混几年,为你挡挡风雨。”
沈安扶着他的胳膊,用力的点点头:“好!”
……
“……今日之事一出,宋辽之间就再无宁日了。”
大宋官员们最喜欢标榜自己是君子,君子不党,咱们都是独行侠。
可今日废除岁币之事一出,许多人都丢下了本职工作,三三两两的去外面寻地方说话,以至于有人去衙门里找人办事,却惊讶的发现里面只剩下小猫两三只。
一家酒楼的包间里,六个官员在喝茶。
司马光坐在上首眯着眼,看不出情绪来。
刘展很郁郁的道:“先前某也很兴奋,可兴奋过后,某就想起了此事的后果,毛骨悚然啊!”
一个官员说道:“某也是一般,想到宋辽从此翻脸成仇,北方时刻要提防着辽军南下,某这心啊……它就在发凉。”
“大王年轻气盛也就罢了,可官家却也跟着……胡闹,相公们更是热泪盈眶,都疯了。”
“以后怎么办?”
刘展摇头,“不知道,辽使已经遣人快马回报,想来明年的一月辽皇就能得到消息……随后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不过某却觉着心慌,君实如何?”
众人都看向了司马光。
“某……不知。”司马光睁开眼睛,淡淡的道:“取消岁币之事大王提及了三次,在第三次官家选择了赞同,这里面值得品味。”
一个官员讶然道:“那就是官家自己的决断?只是借了大王之口。”
刘展也很惊讶,“君实这么一说,某仔细想了想,确实如此,官家就是借了大王的口。”
司马光的眼中多了冷色,微微抬着头,“你等只看到了废除岁币之事,却没看到由此引出的许多事……”
“何事?”
“比如说,这是谁在赞同此事?”司马光微微皱眉,觉得这群人的能力真的有限,竟然没能看出此事的根源来。
刘展说道:“官家,大王,韩琦等人……”
司马光接着问道:“韩琦等人支持的是什么?”
“革新!”刘展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要借此来开始革新吗?”
蠢货!
司马光暗骂一声,然后木着脸道:“此事一出,官家英明是自然的,可宰辅呢?”
一个官员说道:“外面如今都说相公们是老天爷派来辅佐官家的,都是神人。”
司马光叹道:“神人……谁不想去靠近神人?那些人会聚集在他们的身边,以后一旦引出那些新政,反对的能有几人?”
“这是结党!”刘展霍然起身,阴阴的道:“他们拉拢了一批人,咱们这边自然就少了一批人。这是明晃晃的结党!”
……
“痛快啊痛快!”
韩琦回到政事堂后就大呼痛快,欧阳修却在那里发呆,韩琦见了就心情不渝,上去拍了他一巴掌。
“永叔这是不高兴?”
欧阳修看了他一眼,说道:“老夫想到了庆历年间,那时候咱们就一小撮人,被他们攻击为结党,却毫无反击之力。如今却不同了,今日你也看到了,万众欢呼啊!”
“万众欢呼……”
曾公亮喃喃的道:“今日之大宋,当可告慰范文正了……”
韩琦神采飞扬的道:“不只是告慰……待到大宋收复幽燕之地时,老夫当谋一醉,在梦里去寻了范文正说话,去告诉他……当年未竟之事……成了!”
“哈哈哈哈!”
第1214章 在两只鸡蛋上跳舞的沈安
辽使大怒之后,就开始了公关。
他先是求见赵曙,被拒绝,随即就去求见宰辅,依旧被拒绝。
这是要公对公的意思,你按照程序来。
那么就按照程序来吧,可两天过后,他的申请一点儿回应都没有。
急啊!辽使如坐针毡,他必须要在耶律洪基的雷霆之怒降临之前展示自己的用处,否则大宋废除岁币的第一个倒霉蛋就是他。
于是他就派人去了沈家,说是商谈两国和平,得到了沈安的同意。
随后宫中传来消息,官家令人赏赐京城孤老酒食,以示欢庆之意。
官家高兴,杨卓雪也不差,大手笔的赏赐之后,又让曾二梅弄了好酒好菜,一家子为大宋庆贺。
曾二梅很忙碌,但却也很快活。陈洛抱着女儿点点在厨房外面转悠,等曾二梅出来见到后就过去亲了一口点点,然后催促着陈洛赶紧回去。
“五十贯呢!”她喜滋滋的道:“咱们家两个,加起来就是一百贯。”
“郎君对咱们不错。”陈洛笑道:“你不知道,那些权贵高官家的仆役可没这等好事,而且还得小心做事,不然轻则呵斥,重则扣钱……还是郎君好啊!”
曾二梅盯着他,“是娘子给的。”
陈洛不禁笑了,“钱是郎君挣来的。”
“是娘子给的。”
“是郎君挣的。”
“哇……”
点点的嚎哭止住了一场吵架,陈洛悻悻然的去了前面,抱着点点转悠,正好遇到了西夏使者来拜访。
西夏使者的笑容就像是点点般的无邪,在见到沈安后,第一句话就释放了善意。
“关于我国和辽国之间的约定,那是城下之盟。”所谓城下之盟,就是强势一方对弱势一方予取予求的盟约,后世叫做条约。
西夏使者笑的很是卑微,“辽军才将在西夏肆虐,我国不敢抗拒,不过即便是如此,我国也不曾答应组成联军……您知道的,拒绝辽人,这需要勇气,很大的勇气。”
呵呵!
沈安笑了笑,所谓的勇气,这个纯属扯淡。
三国之中,西夏更像是一根搅屎棍,使得宋辽之间实现了长久和平的同时,也让宋辽头痛不已。
辽国几次三番的想灭了西夏,然后再挟势南下灭了大宋,统一天下。
可西夏这个平头哥却不是那么好灭的,几次让辽人崩牙,偶尔还会主动出击,咬辽人一口。
所以说什么勇气,那纯属是在忽悠沈安。
“是吗?”
沈安赞道:“难怪啊!”
他摇头叹息,很是唏嘘的模样。
西夏使者心痒难耐,就问道:“沈县公可是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此事吧……”沈安为难的道:“辽使大怒你是知道的。”
使者点头,辽使在驿馆大骂大宋君臣无耻的消息他早就听到了,当时还很是兴奋了一番,希望宋辽马上就开战。
“可大怒之后,他得掂量一番宋辽之间的实力对比,你说可是?”沈安笑的越发的和善了。
“是啊!”使者想起了辽人数次被宋人击败的事儿,就越发的心虚了。
他来此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低头认错,然后试探一下大宋的口风,看看每年大宋赐给西夏的钱财能保得住不。
“有人说……”沈安迟疑了一下,使者马上就说道:“某此行带了些珍惜的药材,市面上没有……沈县公为大宋操劳,看着憔悴了不少,回头某就使人送过来。”
这是行贿!
沈安叹息一声,“某不是为了这个,不过……也好。”
受贿了还要撇清,使者差点想吐血,却只能堆笑道:“只是些药材罢了,不值当什么。”
沈安这才点头道:“有人说辽人的岁币都废除了,西夏的赐币呢?数量可不少,为何要留着?”
“沈县公……”使者眼中露出了凶光,想威胁一番,可旋即想起西夏最近几次和大宋交战全是败绩,连李谅祚都不是对手。
若是威胁,说不得大宋一怒之下就废除了赐币,那本来就糟糕的西夏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穷鬼。
“西夏对大宋温顺,还请沈县公为西夏美言几句……感激不尽。”
使者起身,躬身,诚恳的道:“拜托沈县公了。”
沈安点点头,随意的道:“好说好说。”
他喝了一口茶水,平静的道:“取消岁币只是开始,随后宋辽两国的关系还会持续恶化,对此大宋不担心。只是辽使说……”
这是待价而沽吗?
使者心中冷笑,准备回头去找辽使,干脆两人联手,一起给大宋施压。
沈安笑了笑,“辽使说西夏人是个大麻烦,说是能否废除对西夏之赐币,转而送给辽国。不加岁币之名,也不用赐币之名,这样皆大欢喜……只是苦了西夏了,在宋辽两国之间煎熬。”
“沈县公怕不是在说笑吧?”使者想拍桌子,可却担心沈安耍流氓,就冷笑道:“辽使才将大骂大宋君臣,他会来求见你?除非他疯了,否则绝无可能,”
呵呵!
这个棒槌!
沈安不禁暗笑,心想辽使大骂是大骂,可他现在慌得一批,就担心耶律洪基到时候会弄死他。于是戴罪立功就是唯一的选择。
在他的角度怎么才能戴罪立功?
沈安认为唯有探清大宋下一步的计划,辽使才能逃过一劫。
他想了想,记得辽使就约在了这个时辰吧,晚一会儿就来了。
使者再也无法忍受沈安的威胁,冷冷的道:“此事就这样吧,某会去寻了辽使……”,他盯着沈安说道:“沈县公莫要忘了,大辽和西夏如今是盟友。若是两家真正的联手起来,大宋可是对手?告辞了!”
这是平头哥的反应,沈安并未害怕,稍后使者告辞时,笑容已经变得矜持起来。
他出了沈家,和随从说道:“沈安装模作样,可某却看穿了他的把戏,辽使不会给大宋好脸,所以咱们等着看热闹就是了。”
随从没说话,看着前方,突然拉了使者一把,把他拉到了一个小摊边上躲着。
“做什么?”使者恼怒,随从指指前方,“是辽使。”
使者仔细看去,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天啊!
真是辽使来了。
他来榆林巷做什么?
铁定是来拜访沈安的。
那么沈安先前不是装模作样,而是胸有成竹……
某错了!
某大错特错了!
使者赶紧跟在后面,低声对随从道:“赶紧回去,把那些好东西都拿来。”
他万分懊悔自己先前的矜持,所以只能用更多的礼物来弥补。
现在他慌得一批,就担心宋辽两国会联手起来牺牲了西夏,那样的局面就是绝境。
而辽使此刻也在懊悔。
他来见沈安是想探探大宋的根底,大宋废除了岁币,那么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从宋辽百年的恩怨来看,双方最大的分歧点不是什么岁币,而是在幽燕之地,也就是燕云十六州。
大宋断绝了岁币,那么接下来必然就是要盯着北方。可他们何时会下手?
沈安的脸色很冷,这让辽使有些懊悔,觉得自己不该来。
这肯定是注定无功而返的一次拜访,自取其辱啊!
不过既然来了,他准备好生试探一番。
“宋辽百年和平毁于一旦,后果难测,作为使者,某很痛心。”
辽使低头,就像是在哀悼着什么。
“是啊!”沈安也纠结的道:“某也不愿看到今日之两国关系,可……”
这是要说出断绝岁币的真正原因了吗?
辽使心中狂喜,急忙抬头问道:“敢问沈县公,是为何?”
沈安神色黯然,仿佛在送一位朋友远去,“两国百年,辽国屡次三番的侵袭大宋,让大宋上下不安……这一点不可否认吧?”
这一点连辽使都没法耍赖,他尴尬的道:“那是以前啊!”
“可府州伏击折继祖,雄州截杀我大宋皇子,雁门关外屯兵……这一桩桩,哪一个不是威胁?”
辽使想到这些事儿,更是觉得憋屈。
伏击折继祖就是被沈安率军给破了,雄州更惨,伏击的人马被宋军反伏击,至今辽国内部都不知道为何宋军会知道己方的布置……
雁门关外屯兵,这是敲山震虎,耶律洪基有很多种选项,可被沈安化名为曹雪芹,一把火烧的只剩下主动进攻的这一个选项了。
说来说去,这个沈安才是大辽的祸害啊!
辽使心中不禁生出了杀机,想着是不是上报国内,让陛下派出些好手来把沈安干掉。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没法压下去了,辽使心中杀机沸腾,面色都在发红。
“如今大宋上下唯一想的就是燕云之地……贵使,只要归还了燕云之地,宋辽和平再来百年……不,再来千年也不是问题。”
沈安一脸正色的道:“想想,宋辽两国某种地来你放牧,你们的牛羊肉卖给咱们,咱们的米面卖给你们,两国的互补性很强啊!”
辽使已经懵逼了。
宋人想要回燕云十六州是在他的预料之内,可沈安说这个什么互补性很强,让他有些懵。
这是什么意思?
作为外交界的老手,他从未听说过这等题目,一听就有些心动了。
沈安看了他一眼,心想你这个棒槌,可知道后世‘互补性’的课题已经成为了各国外交界的必修课吗?
没有互补性的两国关系是不稳靠的,所以后世频繁听到两国互补性很强的说法,就是在为两国关系铺调子。
“草原部族繁多,而且桀骜不驯,也只有大辽才能掌控他们,对此大宋很是感谢。”
沈安说的很诚恳,“还有西夏,若是无辽国在盯着,他们怕是会倾力和大宋开战,所以……大宋还得感谢。”
是啊!
辽使听他说了这些,不禁觉得大辽真的很伟大,竟然做好事不留名那么多年。
“是啊!”辽使不禁唏嘘不已,觉得大辽就该用这些来和宋人谈判,自然能压住对手。
不过沈安既然知道,为何要说出来呢?
面对着辽使狐疑的目光,沈安很坦然的道:“所以某才说宋辽之间的互补性很强,本来就该是兄弟般的关系,可中间却存在着一个问题,那便是燕云之地的归属……”
“那不可能!”辽使的眼中几欲喷火,起身道:“若是这般,那便用刀枪来说话吧,”
沈安笑了笑,“是啊!本就该用刀枪来说话……”
“大辽何惧之有!”辽使冷笑道:“大辽随时都能从草原上招募那些凶蛮的部族勇士,他们将会让你们知道何为野蛮,何为悍勇!”
“悍勇吗?”沈安平静的道:“倒是忘记了告诉你,刚才西夏使者才来过。”
他才将用辽使要和大宋联手坑西夏的消息忽悠了西夏使者,转过头又用大宋和西夏联手来吓唬辽使,堪称是见风使舵,无耻至极。
“他?”辽使淡淡的道:“大辽和西夏是盟友,大宋废除了岁币,西夏和大辽感同身受,若是两国联手,你们可能敌?”
呵呵!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但沈安却只是一笑了之,然后轻蔑的道:“忘记了告诉贵使,西夏使者才走没多久,某刚才与他相谈甚欢,为了保住赐币,刚才的西夏使者可是……近乎于卑躬屈膝啊!他们甚至愿意和大宋联盟……贵使可是不信吗?”
辽使只是冷笑,“西夏使者来某信,可若是说和大宋交好,那只是个笑话罢了。若是如此,那盟友有何用?”
既然大家是盟友,在面对大宋时就该采取相同的立场才是。
辽使起身,“某这便告辞了,还请沈县公转告大宋皇帝,若是不肯补偿,大辽铁骑南下之日就不远了。”
沈安笑了笑,“老实。”
门外进来了庄老实,沈安吩咐道:“送辽使出门。”
辽使拂袖而去,一路上马出了榆林巷。
他回身看着巷子口,沉声道:“马上禀告陛下,宋人竟然用西夏人来威胁大辽,可见是心虚了,当屯兵边境,伺机而动。”
有人出去了,这时一个孩子从巷子里跑了出来,喊道:“西夏人去沈县公家了,带了好些东西呢!”
啥米?
辽使大怒,但转念一想,就冷笑道:“这是谎言,不过……去看看。”
一个辽人悄然摸进了巷子里,再出来时面如土色。
“西夏使者带了许多礼物进了沈家,看着笑眯眯的,很是高兴。”
辽使心中一冷,骂道:“背信弃义的小人,马上去禀告陛下,就说西夏人不可信,和宋人在眉来眼去……”
……
第四更送上,晚安。
第1215章 官家欢喜
西夏使者去而复返,一脸诚恳的模样。
“贵使这是为何?”沈安一脸的惊讶,“不是说只是些药材吗?怎地看着亮晶晶的……这个不妥,不妥啊!”
西夏使者把木匣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拱手道:“敢问沈县公,先前可是辽使来了?”
“没有的事!”沈安义正言辞的道:“无稽之谈!”
西夏使者仔细看着他,只看到了一脸的正气凛然,不禁心中暗叹:曾听闻不要脸的人方能做官,这沈安少年就得宋皇的重用,可见这脸皮之厚,人品之卑劣。
不过脸皮厚却是本事,这个谁也学不来,得看天赋。
西夏使者忍住动手的冲动,笑道:“某亲眼看到了。”
“你眼花了。”沈安的神色渐渐冰冷,目视门外的庄老实,“老实,送客。”
“且慢!”西夏使者马上换了张脸,干笑道:“沈县公,辽人狼子野心,与他们交往,那便是与虎谋皮啊!某知道辽使来过,出去时看着心情不错……沈县公,万万不可啊!”
马丹!要是大宋废除了给西夏的赐币,直接转给辽人,如此宋人得了好名声,国中的军民都觉得天朝上国重归,心气高涨。而辽人虽然失去了霸主的名头,但却得了好处。
这是皆大欢喜啊!
只是坑了西夏!
无耻!
不要脸!
使者的脸上全是怒色,说道:“辽人竟然无耻如斯吗?某这便去质询他。”
他这是在试探,想看看沈安是不是在忽悠自己。
“正该如此。”沈安淡淡的道:“某胜过辽人多次,即便是耶律洪基当面,某也敢抽他满脸血。辽人……算个逑!”
这份自信和豪气让使者心中发酸,他咬牙切齿的道:“如此多谢沈县公相告,某这就告辞了。”
“慢走啊!常来。”
沈安非常没有诚意的送走了西夏使者,然后周都督从侧面钻了出来,欢喜的道:“郎君,先前某喊了西夏使者来了咱们家……辽使气得脸都红了。”
先前西夏使者才将从另一边巷子口进来时,有个孩子去通知了辽使,那个孩子就是周都督。
“干的不错。”
沈安笑眯眯的道:“回头让二梅给你做好吃的。”
“多谢郎君。”周都督喜滋滋的去了,沈安不禁感慨着,心想若是那位真正的周都督再世,看到这个孩子会想些什么?
庄老实悄然回来了,“郎君,辽使满脸怒色的在榆林巷外面等着呢。”
沈安心中一喜,吩咐道:“小种,你马上去,等西夏使者出巷子时,用东西砸他,务必要让西夏使者以为是辽人砸的。”
闻小种悄然出去了,庄老实问道;“郎君,您这是想坑他们?”
沈安点头,“西夏和辽人的盟约虽然不牢靠,可它的存在却让大宋的处境多了些危险,所以能让他们乱起来最好。”
庄老实亲眼看到沈安只是说了几番话,就让西夏使者和辽使之间产生了矛盾,不禁赞道:“郎君您这本事,小人看连宰辅也做得。”
沈安笑了笑,“宰辅太累,某看现在就很好。”
……
西夏使者一路出去,当看到巷子外面一脸怒色的辽使时,他心中冷笑,正准备说话……
“为何背叛盟约?”在辽使的心中,签订了盟约的西夏就是大辽的小弟,一举一动都该和大辽商议。而在汴梁他就代表着大辽,西夏使者来找沈安竟然不和自己商议,这就是背叛。
西夏使者一怔,旋即冷笑道:“你为何……”
咻……
一个牌子破空而来,却是一个腰牌。
西夏使者猝不及防,被腰牌砸到了鼻子上,只觉得鼻子剧痛,旋即那鼻血就和喷泉般的冲了出来。
这个不能忍啊!
西夏人本就蛮横,天不怕地不怕,所以西夏使者捂着鼻子看着对方,喊道:“弄死他们!”
腰牌就是从辽使那边飞过来的,草泥马,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辽使愕然,刚才他也看到了,那腰牌是从自己身后飞过去的,可见是手下干的好事。
不过大辽怕了谁来?
“动手!”
两国使者带着随从就在巷子口打作一团,而闻小种却悄然回去复命。
……
“陛下……陛下……”
赵曙正在和宰辅们商议年底赏赐的事儿,被这声呼喊吓了一跳,皱眉道:“去看看。”
陈忠珩小跑着出去,稍后再回来时,脸色也不大好看,“陛下,早上西夏使者先去了沈安家,旋即辽使又去了。”
他在担心好基友沈安犯错。
赵曙同样如此,他捂额道:“那沈安若是发了性子,会不会动手?”
“陛下,辽使怕是怒气冲天啊!”曾公亮担忧的道:“若是他出言不逊,按照沈安的性子,臣以为怕是会倒下一个。”
至于会倒下哪个,这事儿几乎不用想。
沈安家派一个闻小种出来,就能收拾了辽使和随从。
只是一旦动手,辽使自然会大声抱屈,到时候在京的各国使者怕是会惊诧。等消息传到辽国之后,必然会引发辽人的愤慨。
包拯出班道:“陛下,沈安最近看了不少书,多是些道家的典籍。道家清静无为,让人宁静,臣以为他必然不会动手。”
赵曙不禁苦笑道:“若是他能变宁静了,朕就能吃一年的素。”
包拯不禁老脸一红,“也不知道辽使去寻他作甚,这不是自己撞上去了吗。”
这话就是打埋伏,一旦沈安动手,包拯就可以说是辽使自己送上门去的。
赵曙叹道:“百年来辽人一直占据上风,澶渊之盟后,他们更是骄狂,如今岁币一朝而去,辽使愤怒至于,心中定然会犯嘀咕,朕以为这是去探口风的,想看看大宋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韩琦笑道:“下一步……臣以为先看看耶律洪基的动作,好歹到了明年再说。”
赵曙点头,“一年到头总得要轻松轻松,今年大宋风调雨顺,偶有灾情也旋即平息,算是难得的好时候。年底了,官员们忙碌了一年,辛苦了一年,朕想着都不容易,好歹得给些赏赐才是,稍后让三司算算,若是钱粮够用,那便多赏赐些。”
大宋的财政从真宗后期就一路下滑,到了先帝仁宗时,因为财政恶化,仁宗的内藏库不断开启,补充着外朝的亏空,这才坚持了下来。
“不容易啊!”韩琦叹道:“那些年臣深有体会,堪称是岌岌可危,三司使每年年底都想告假在家躲一躲,可怎么躲?最终还得要先帝开了库房……哎!如今看到年底尚有结余,臣不禁欢喜不胜。”
“是啊!”曾公亮抚须笑道:“韩绛理了一下,说商税增加不少,其中两个市舶司的增长都不错,这个算是沈安的功劳吧。”
重振市舶司就是沈安在出谋划策,后来更是他的学生苏晏去了杭州市舶司坐镇,每年增加的赋税让三司上下感激不尽。
赵曙点头:“那小子主意多,若是都用在这等地方,想来朕会多活十年。可惜……”
众人想到此次逼宫事件,不禁都低下了头。
赵曙笑道:“此事……罢了。”
想到儿子此刻在宫中愁眉苦脸的做功课,赵曙的心情不禁就愉悦了起来。
这个皇帝对妻儿还真是不错啊!
众人想到了先帝,那位的猜忌心很强,当年曹皇后就被猜忌过,让曹佾一家子活的和鹌鹑似的。
而当今官家虽然刻薄了些,可猜忌心却不是那么强烈,让群臣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韩琦回想起自己当年对赵曙的支持,不禁舒心的笑了,“陛下,还有金肥丹。”
“是啊!还有金肥丹。”赵曙赞道:“民以食为天,有了金肥丹,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不少,朝中也多了不少赋税,堪称是无价之宝啊!每每想到这,朕晚上都能睡的安稳些。”
“陛下,恕臣无礼。”韩琦抬头看着赵曙,然后喜道:“陛下脸色红润,看着精神颇好,可见这身体是大好了,臣为陛下贺。”
“臣为陛下贺!”
宰辅们的声音听着喜气洋洋的,让赵曙也放松了许多,他抚须道:“朕这半个月以来,晚间睡的好了,早上起来时觉着精神不错,还能出去动一动,说起这个,包卿,可有说法?”
众人看着包拯,见他面色红润,双目有神,不禁艳羡不已。
这是沈安给老包的健身套餐,他坚持做到了现在,身体越发的好了。
韩琦心中暗自发酸,心想自己怎么就碰不到一个沈安呢?
不对,他是遇上了,沈安还给了个方子治好了他的胃病,只是也让他从一个帅大叔变成了一个胖大叔。
“陛下,早上起床后莫要急着起来,先鸣天鼓……等一套坐下来,随后起床做八段锦,最后洗漱吃早饭。”包拯很是认真的道:“中午若是可以,那便歇息一刻钟,不能再长了,否则晚上会睡不着。等到了晚间,饭后一个时辰出去快步走,就走半个时辰……如此一天下来就差不多了。”
他诚恳的道:“这便是沈安给臣的健身之法,臣照此而行至今,只觉着身体越发的强健了,臣请陛下依此而行。”
好臣子啊!
赵曙微微点头,说道:“等晚些时候包卿可抄录下来。”
“是。”包拯笑了。
赵曙见他笑的很是自然,就知道他是真心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不禁心中微暖。
“朕如今就担心沈安那边了,陈忠珩去问问消息。”赵曙心情一好,连声音都多了几分轻快。
陈忠珩依旧是小跑着出去,再回来时一脸懵逼,“陛下,刚来的消息,西夏使者又去了沈家。”
“这是为何?”赵曙不解的道:“他不是才去过吗?”
陈忠珩低下头,“他还带了不少东西去。”
这是去行贿啊!
他觉得好基友怕是要犯错了。
……
求个月票。
第1216章 沈安这人太坏了
大宋宰辅的收入很高,虽然依旧买房艰难,可除去房子之事,算得上是富家翁。
所以听到西夏使者带着礼物去了沈家,韩琦的第一反应就是摇头,“陛下,臣是不信的。”
别人可能会受贿,可沈安的家财多不胜数,他哪里有必要去收钱?
赵曙点头道:“朕也不信,想来那使者是想多了。”
包拯笑了笑,“沈安那孩子臣是知道的,西夏使者去行贿,估摸着会被赶出来。”
“陛下……”
消息来了,陈忠珩带着一个内侍进来。
“陛下,那西夏使者带着几个木箱子进了沈家,出来时两手空空。”
操蛋啊!
包拯老脸一红,瞬间就想起了风干的肉。
赵曙皱眉道:“去问问。”
一直没吭声的欧阳修突然说道:“陛下,臣知道些沈安的性子,大抵就是外人的便宜是一定要占的,哪怕只是一点。可这倒也算不得受贿,臣断定稍后那些东西都会被送进宫来。”
包拯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觉得自己是关心则乱,没想到沈安的想法。
“陛下,沈家有人送了东西来。”
“哈哈哈哈!”赵曙不禁大笑了起来,笑的很是舒畅。
“欧阳卿果然是神算。”
沈安不受贿,这事儿就算是妥当了,韩琦冷着脸道:“辽使和西夏使者一起去了沈家,辽使多半是去探口风,可西夏使者呢?他去做什么?”
曾公亮微微皱眉想了一下,“老夫以为……怕是担心朝中断绝了他们的赐币。西夏穷困,没有了那些赐币,他们的日子会非常难熬。”
赵曙点头道:“正是如此,不过沈安那边随便就能打混过去,至于西夏的赐币,诸卿如何看?”
“要不……一鼓作气?”韩琦说道:“西夏和辽人已然结盟,咱们干脆一起断掉他们的钱,西夏人穷困,自然会寻辽人要钱粮,可辽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赵曙笑道:“如此他们自家就要闹腾起来了,好!韩卿此言大善,如此就召见西夏使者吧。”
“陛下英明。”
宰辅们面色通红,觉得今日又将会是一个值得记载在史册上的大日子,自己能参与其中,真的是与有荣焉啊!
“陛下,张八年来了。”
赵曙捂额道:“他一来就怕没好事,不过朕倒是习惯了,让他进来吧。”
皇城司专职打探消息,确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张八年就像是飘着般的进了殿内,一双眼睛深凹着,冷冰冰的,就像是一具干尸。
“陛下,方才西夏使者和辽使在榆林巷外面大打出手,三人骨折,一人至今未醒……”
呃!
赵曙和宰辅们面面相觑,问道:“为何动手?”
“不知。”张八年说道:“辽使骂西夏使者背叛盟约。西夏使者骂辽人贪得无厌。”
“打起来了……好啊!”韩琦突然随手拍去,身后的曾公亮大腿遭遇重击,顿时嘶嘶呼疼。然后顺手就拧了韩琦的肥腰一把。
韩琦微微挣扎了一下,曾公亮就捏不住他的肥肉,然后才得意的道:“陛下,两国使者一打起来,这便是翻脸了啊!臣建议马上给西夏使者派了郎中去,至于辽人那边,就冷着他们。”
“这是离间之计,不错。”
赵曙觉得韩琦真的长进了,不禁大喜,吩咐道:“就照着做。”
君臣喜气洋洋的,包拯突然说道:“陛下,臣……臣以为这里面沈安怕是有些功劳啊!”
包拯本可致仕了,可他却说再熬几年,为沈安挡挡风雨,如今这便是了。
有他在,朝中就不可能私下弄沈安,而且有了功劳也不能忽视。
赵曙一想也是,就吩咐道:“快去叫了沈安来。”
话音未落,有人来禀告道:“陛下,沈安请见。”
“这是表功来了吗?”赵曙笑道:“让他来。”
稍后沈安来了,赵曙问道:“辽国和西夏使者斗殴所为何事?”
“臣……”沈安看看包拯,见他神色平静,就知道没啥问题,于是大胆的道:“早上西夏使者来见臣,臣说辽人想让咱们废除给西夏人的赐币,转而把这些钱财给了辽人,如此两国皆大欢喜。西夏使者不信,可他前脚才走,辽使后脚就来了臣家……”
赵曙一听就乐了,“你啊你,朕刚断言,你是故意的。”
韩琦也笑了,“臣附议,沈安这人太坏了,绝对是在坑人。”
沈安一脸纯良的道:“只是机缘巧合罢了,臣又对辽使说西夏人为了保住岁币,愿意和大宋交好……辽使也不信。”
赵曙此刻已经想到了些思路,不禁为之赞叹不已。
“后来西夏使者果然又来了,还带来了许多礼物,臣已经叫人悄然送到了宫中。”
沈安一脸正色的道:“臣此生最恨的便是贪腐。”
好臣子啊!
赵曙赞道:“沈安不错。”
韩琦说道:“陛下,沈安在两国使者之间来回,几番话就让他们反目成仇,这等本事……让臣想起了汉之前的岁月,那些纵横家走遍诸国,合纵连横,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你在作甚?”
他说到三寸不烂之舌时,沈安不禁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韩琦皱眉摇摇头,“沈安此举甚好,若是能破去两国联盟,那大宋便会从容了许多,陛下,这才是好消息啊!”
“是啊!”赵曙对沈安点点头,觉得这个小子就是个机灵的,特别是坑人,那真是一坑一个准。
“若非是辽人恨你入骨,朕真想派你去辽国去一趟,好歹看看能否坑了耶律洪基。”
“哈哈哈哈!”
宰辅们不禁大笑了起来。
欧阳修笑道:“沈安上次在雁门关外化名为曹雪芹,一把火差点烧死了耶律洪基,陛下,他若是去了辽国,耶律洪基怕是会破例动手啊!”
两国交战不杀来使,这是规矩,可按照沈安作死的能力,欧阳修觉得这条规矩对他无用。
众人不禁又笑了起来。
大家的心情都非常的好,沈安却正色道:“陛下,臣以为国之外交,第一在于实力,大宋若是有强大的实力,能不惧辽国,那么什么手段都只是锦上添花罢了。臣这等手段就是如此,大国之争,终究还是要靠拳头来说话。”
赵曙点头赞道:“此言有理。大国之争,靠的是拳头,拳头硬对方才能听话,朕知道了。”
“你长进不少啊!”
赵曙赞道:“朕先前还担心你会动手,谁曾想你竟然能抓住机会挑拨了两国使者,让大宋得了许多好处,好!”
韩琦说道:“两国的盟约怕是要形同虚设了,如此按照西夏的性子,辽人若是出兵南下,他们最多就是屯兵边境看着,若是大宋弱势就趁机出兵,若是大宋强势就会按兵不动,如此大宋就能专心对付辽人,好啊!”
赵曙点头笑道:“确是如此,少了一个对头总是好的。如此辽人便要麻烦了。”
出了大殿后,包拯和沈安走在后面。
“你此次算是立功了,不过西夏送的东西你果真没动心?”包拯看着很是认真,大有你若是不说实话,老夫就能从这里追杀到汴梁城外的意思。
“不会动心。”沈安淡淡的道:“那些药材……包公您不知道,那些西夏商人为了拿到香露和玻璃,什么东西都送,使者的那点东西,某还真没放在心上。”
他这话说的很是自信,大有视金钱为粪土的豪迈。
包拯放心了,笑道:“年底了,回头家里弄些羊肉馒头,老夫亲自调馅,弄几十个过去,你记得让果果少吃些,免得隔食。”
呃!
沈安笑道:“好。家里今年会弄些海货,到时候做些菜,某让人在最后一天送过去。”
“海货?老夫却不怎么喜欢。”
“那就山货。”沈安一脸不差钱的豪迈,让包拯差点忍不住想抽他一下。
……
“某喜欢海货啊!”
苏轼在皇城外遇到了沈安,沈安顺口说了今年的礼物,苏轼马上就心动了。
“那就多送些过去。”沈安觉得这厮迟早有一天会吃成个大胖子。
“好。”苏轼摆摆手,正准备走,突然回身问道:“某刚才听到两个使者打架,这里面有什么说头?”
御史台需要这些消息,御史们更是需要掌握这些消息,否则以后弹劾人就是无的放矢。
比如说在对外决策上,你作为御史不知道大宋和辽国如今的具体关系,那你怎么弹劾别人做出的决断?
原先的历史上,司马光一路把大宋千辛万苦夺来的地盘送给了西夏人,那些御史为何不做声?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对大宋和西夏,以及辽国之间的关系判断。
在当时的御史们看来,大宋和辽国、西夏之间保持和平最好,所以大伙儿就把脸一蒙,装作不知道。
可现在却不同了,大宋废除了对辽岁币,正是士气如虹的时刻,谁敢行此事,那就是人人喊打。
沈安把里面最精髓的东西揉碎了说给他听,最后说道:“此事对三国关系影响深远,对大宋有莫大的好处。”
苏轼笑道:“御史台正在大讨论此事,某这便去让他们大吃一惊,也好积累些功绩,为以后升迁做准备。”
第1217章 因祸得福的苏轼(为白银大盟‘奣临天下’加更,2)
御史台内很热闹,官员们在激烈的讨论着。
“西夏使者和辽使斗殴,这分明就是内讧,于两国之间的关系影响不大。”
使者斗殴只是丑闻,对两国关系确实是影响不大。
“可三人断腿,一人昏迷不醒啊!”
“那又如何?不过是随从罢了,两国使者却只是鼻青脸肿,可见都有分寸。”
杨继年站在边上不说话,想着芋头如今越发的可爱了,回头去榆林巷看看。
有人却见不得他清闲,就问道:“杨御史如何看此事?”
杨继年摇头道:“老夫不知。”
这事儿涉及到了沈安,他不肯表态,这便是谨慎。
那御史笑道:“据闻西夏使者送了礼物去沈家,杨御史可知吗?”
杨继年的脸颊抽动了一下,这事儿他当然知道。
“杨御史……令婿乃大宋首富,不过某曾听闻过一番话,说是人心本贪婪,贪欲无止境,家财万贯,依旧对那些小钱伸手,这便是什么……蝗虫的腿上都能刮一层油下来……”
这是对沈安的攻击,杨继年冷冷的道:“你想说什么?”
当着老夫的面攻击老夫的女婿,你莫不是觉得老夫是个死人?
那御史笑了笑,“沈安收了钱财是真,难道说不得吗?”
杨继年冷笑道:“那你可敢和老夫赌一赌?若是沈安没受贿,你当如何?”
御史有些犹豫,众人就开始起哄。
这便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御史咬牙道:“若是如此,某便当众道歉。可若是他没退……不对!”
御史突然一拍脑袋:“消息都到了咱们这里,沈安不退才是傻子。”
众人不禁一阵哄笑,有人看着杨继年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这个杨继年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可刚才却差点就坑了人。
“苏轼来了。”
御史台的大才来了。
“苏轼,两国使者斗殴,此事你以为如何?”有人就问了苏轼。
苏轼皱眉,假装在沉思,然后一本正经的道:“辽人先是被大宋废除了岁币,这是大损失,更是大羞辱。而西夏人此刻翻脸,这便是趁火打劫。辽人跋扈百年,岂能容忍?某敢断言,两国盟约必然会形同虚设。”
有人说道:“你这话太绝对了吧?”
苏轼叹道:“某最近半年一直在琢磨大宋和辽国、西夏之间的事,为此废寝忘食,食不甘味啊!若是论对此事的了解,某敢说御史台无人能及!”
苏轼性情豪爽,所以才能说出这等话来。
那些官员们顿时一脸纠结。
操蛋啊!
苏轼这意思是说御史台的都比不过他吗?
杨继年走到了苏轼的身边,低声道:“别信口开河。”
苏轼的大嘴巴属性已经被杨继年知道了,此刻见他一竹竿就把御史台的同僚给扫了进去,心中不禁暗叹,觉得这厮迟早会倒霉在自己的大嘴巴上面。
苏轼忍着得意,低声道:“某刚才碰到了安北……”
杨继年心中一松,微微颔首,然后负手回去。
他缓缓走到了台阶下,然后轻轻一跃,就跳了上去。
“苏轼大话!”
“就是,他懂什么外交?不过是信口胡说罢了。”
苏轼性情豪爽,和谁都能聊几句,渐渐的大家就发现这家伙的嘴巴没个把门的,什么不靠谱的事儿都敢说。
所以一阵哄笑之后,众人就散了。
“阳春白雪啊!”
苏轼摇摇头,觉得很是寂寞。
“辽使回去了!”
一个小吏冲了进来,欢喜的喊道:“辽使在驿馆外,发誓要让大宋和西夏人好看,然后带着人回去了。”
刚走到各自值房前的官员们缓缓回身,看向苏轼的目光都变了。
这人莫不是个神仙?
“他不参加大朝会了吗?”
辽使来此的目的本就是参加新年大朝会,恭贺大宋新年。
现在新年马上就到了,他竟然走了?
这是啥意思?
所有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却不敢相信。
“那盟约……真的要废了?”
“辽人和西夏有了盟约,那时某真的担心他们会联手南下啊!”
“两国若是联手,大宋顷刻间就会风雨飘摇。”
“……”
苏轼!
众人想到了苏轼刚才的分析,不禁由衷的佩服。
“苏御史,此事是怎么说的?”
“子瞻,你竟然能一言中的,可见对外交多有琢磨,回头还请不吝赐教。”
“子瞻,今日下衙了某请客,咱们去喝酒,不醉不归。”
御史中丞唐介出来时,见到大家都围着苏轼,热情洋溢的让人不解,就皱眉道:“这是怎么了?”
唐介的脾气很硬,但凡见到不妥当的就会出言呵斥,所以大家都有些怕他。
有御史拱手道:“先前我等谈论辽使和西夏使者斗殴之事,判定对两国关系影响不大,可苏轼却说会导致两国之间的盟约形同虚设,我等不服,谁知道刚才来了消息,说是辽使痛斥大宋和西夏,随后就带着人归国了。我等对苏轼的判断深感佩服,所以就喧哗了些……”
“辽使走了?”唐介觉得这事儿真的有些稀奇,在宋辽两国的交往史上从未见过。
“是。”报信的小吏恭谨的说道:“辽使说大宋和西夏勾结,狼狈为奸,他此次归国后,定然要让辽国给大宋和西夏好看。”
“竟然是这样?”唐介不禁一喜,说道:“如此两国盟约当然是形同虚设……这对大宋有极大的好处,好啊!”
苏轼站在那里,微微昂首,看着器宇轩昂,可心中的得意几乎都要实质化了,恨不能大声的喊出来。
“苏轼……”唐介一直觉得苏轼不够稳重,“某一直以为你不够稳重,所以觉着你该多磋磨几年……”
别啊!
苏轼闻言连死的心都有了
他虽然不算官迷,可升官的诱惑却没法拒绝。
若是在御史台再磋磨几年,他觉得自己都要疯了。
“可你竟然能看穿此事,可见平日里没少用功。”
是啊是啊!
苏轼点头,努力装作矜持的模样说道:“下官只是在家中经常琢磨这些事。”
唐介点头道:“许多人归家之后就顾着享乐,可看看苏轼,他回到家中依旧在琢磨公事,若是御史台上下都有这等心,那还担心什么完不成弹劾?”
御史台也是有任务的,每年你完不成弹劾任务,自然会有处罚等着你,在上官的口中,你的能力也会受到质疑,升官啥的就别想了。
众人不禁都看向了苏轼。
苏轼负手而立,须发在微风中轻轻摇动,神色从容,恍如仙人。
谪仙人啊!
有人心中不禁暗赞,然后诚恳的道:“以往某也以为苏御史整日玩笑,耽误了公事,可今日某才知道,他竟然这般刻苦,哎!某此后当效仿苏御史,不说头悬梁,锥刺股,好歹也要弄些动静出来。”
唐介点头,“好。如此我御史台上下一心,明年就好好的大干一场。苏轼……”
“下官在。”这一刻苏轼连行礼都是洒脱的。
唐介心中暗赞,说道:“老夫往日对你也颇有些误会,此刻却悔了,正好官家令御史台派人去问话,此次你去。”
哦……
众人不禁发出一阵艳羡的叹息。
这是年底汇报啊!
一般这种事儿都是御史中丞去,可唐介却让苏轼去,就是委婉的告诉赵曙:官家,苏轼这人还不错,您给看看吧。
这便是得了登天的机缘。
苏轼带着一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一路进宫,等见到赵曙时,洒脱的行礼,让赵曙也暗自点头。
一般人在初次陛见时,多半会手足无措,紧张不已。
可苏轼却很是洒脱大气,这个就很难得了。
赵曙想起苏轼的诗词文章,不禁微微点头,却不知道苏轼就是个傻大胆,极端乐观主义者,按照沈安的说法,这厮就算是被丢在琼州,他也能自得其乐。
而且宫中的两位……曹太后和高皇后都对苏轼赞赏有加,特别是高滔滔,拿着苏轼的诗词文章就能看许久。
“御史台今年如何?”
赵曙当然知道唐介派苏轼来的意思,于是难得的笑了笑。
“官家,御史台今年……不大好。”苏轼一开口就让边上的陈忠珩差点跪了。
别人来陛见汇报自家衙门的事儿时,都是说好不说坏,你倒好,一开口就是不大好。
若是被御史台的人知道了,怕是会把你给生吞活剥了。
赵曙却心中大赞,觉得这样的臣子心中无私,方可重用。
苏轼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的得了赵曙的青眼,继续说道:“今年御史台弹劾的人少了,而且有些无序……”
“你说说。”赵曙真的有兴趣了。
苏轼继续傻大胆加大嘴巴,“就说上次弹劾韩相,那分明就是捕风捉影之事,可御史们还是蜂拥而上,想的是什么?臣以为都是想着若是能扳倒了韩相,那便是青史留名的功绩……臣以为,这等好名的心思不可取,当压制。”
好!
御史台求名这没错,但分寸必须要掌握好。可这些御史哪里会理会这个?他们可是连帝王都能弹劾的人,一旦帝王被他们抓住了把柄,那弹章保证能让赵曙气疯。
所以苏轼今日这么一个大嘴巴,让赵曙的心中极为熨帖,看着苏轼就难免多了许多美化。
果然是好臣子啊!
苏轼突然想起了沈安以前说过的话,大意是要和同僚们搞好关系,不能成为众矢之的。
某刚才说了些什么呀?
苏轼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不禁脊背汗湿,然后正色道:“陛下,求名之心人皆有之,臣也有,臣和那些同僚一样,只不过在求名之时,尽量多想些朝政,多顾及些大局。”
这话极为大气,赵曙点头,含笑道:“御史台今年还算是不错。”
御史台今年没给他添堵,所以自然是不错。
于是苏轼的危机又莫名其妙的过去了。
“你好生去做。”赵曙看着他,见他神色依旧从容,不禁赞道:“若是有暇,可多做些诗词文章来。”
“是。”
苏轼告退,出了大殿就觉得身体一软,幸而扶住了栏杆,然后装作诗兴大发的模样说道:“某有了。”
擦!
送他出来的陈忠珩不禁艳羡的道:“苏御史果然是才华横溢啊!”
这才华不是横溢,而是奔涌。
随后苏轼就站在这里作了一首词,少顷被传到了赵曙和后宫之中,顿时引来了一阵阵赞叹。
第1218章 资本战争和货币战争
苏轼被官家夸赞了!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苏洵激动的老泪纵横,丢下正在编的书,一溜烟跑到了御史台。
苏轼正在被同僚们围着道贺,见老父来了,赶紧奉着他进了值房,然后又亲自去泡茶来。
“爹爹,您喝口热茶,某去加点炭火。”
苏轼摆弄着炭盆,想到自己的份例好像所剩不多了,就决定去找人借点。
“别忙这个。”苏洵捧着茶杯,激动的道:“为父听闻官家夸赞了你?”
苏轼点头,“是。”
苏洵仰头叹息一声,心满意足的道:“我的儿,为父心中欢喜啊!”
苏氏父子三人一路顶着名士的派头进京,然后科举也不负众望,可时至今日,苏洵自己因为年迈,所以只能去编书,算是休养。而苏辙的性子却有些偏激,所以不得重用。
一家子就指望着苏轼了,看他在御史台混的不错,苏洵想着等过几年再去寻人帮忙,好歹让苏轼换个地方,升个官什么的。
可没想到这才没过多久,官家竟然就亲口夸赞了苏轼,这便是意外之喜啊!
苏洵喜上眉梢,苏轼笑道:“爹爹,此事多亏了安北。”
“怎么说?”苏洵感激沈安,所以听到这事儿他也有份,不禁心情更是愉悦。
“某本不知道这里面的关窍,恰巧在皇城外遇到了安北,他仔细给某说了,某回到了御史台,正好那些同僚在说此事,某把安北的一番话说了出来,他们还不信,回头辽使带着人走了,他们这才相信了,爹爹,您是没看到他们的眼神啊!都以为某是谋略无双。可谁知道这竟然是安北的话。”
“安北……他出手救治过咱们家,还帮了你不少忙,此次更是……”苏洵看着儿子,正色道:“安北对外交之事的见解独步大宋,你可好生和他学学。”
“是。”苏轼心中暗自叫苦,却不敢拒绝。
“安北对你如此,你不可辜负了这份心意。”苏洵板着脸道:“你此后当尽心对他才是,否则……为父便收拾你。”
苏轼连儿子都有了,却被老父这般威胁,不禁就笑了起来。
“还笑!”苏洵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然后说道:“回头让你弟弟去一趟,看看果果那孩子的字如何了,若是要字帖,为父的,你的,你弟弟的,多写些送过去。”
“是。”这个苏轼不在乎,再说他觉得自己和沈安是兄弟之情,不需要刻意如此。不过老父的交代他不敢违背,只得抽时间好好写几篇文章出来送过去。
苏洵起身道:“你好生在御史台做事,官家那边定然有了你的名号,只等以后机会来了,就会让你换个地方为官,切记要谨慎行事。”
“是。”苏轼把他送到门外,外面的同僚见了就笑道:“恭喜了。”
苏洵笑道:“他还差得远呢。”
“苏御史,有人找。”
外面来人了,苏轼赶紧扶着老父出去,等到了大门处时,见到一个男子背身而立。
“子瞻……”
男子回身,却是赵顼。
见到苏洵后,他拱手问好。
苏洵乐见儿子和皇子交好,就笑眯眯的说了几句好话,然后独自去了。
等他一走,赵顼就说道:“安北那边让咱们一起去一趟,说是有事交代。”
两人到了沈家时,王已经来了。
书房里,沈安说道:“遵道那边不好告假,此事某就暂时和你们说说。”
“是何事?”
王婚期临近,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焦躁的状态,但眉眼间却能看到欢喜。
“废除岁币之事重大,其间涉及到宋辽两国的大势,可好还有一样,某一直没告诉别人,今日在这里……子瞻,想什么呢?”
时光流逝,这个小团体越发的稳固了。而沈安用自己的表现告诉这些小伙伴们,做事某最靠谱。
所以他要说话,大伙儿都会仔细倾听,可苏轼却在那里不安分。
“安北,某来猜一猜,莫不是废除货币还能……”苏轼挑挑眉,说道:“某听闻萧观音深爱石头记,她得知了是你写的,会不会……”
“哈哈哈哈!”
众人不禁都笑了起来,连王都是如此。
“扯淡!”沈安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别扯这个,某说个事,你等可知道什么是资本吗?”
众人点头,苏轼说道:“家产就是资本。”
沈安点头,“小到一家,资本可为家所用,发家致富什么的,过上好日子,为家人谋福利……可若是一国之资本呢?”
“一国之资本?”
“对。”沈安微笑道:“一国之资本能做些什么?”
苏轼说道,“造福一国之百姓吧。”
赵顼微微后仰身体,思忖了一下,“我看该是统筹。一国之事繁琐,不管是民生还是军队,或是权贵官吏,这些都要统筹……”
“元泽怎么看?”沈安问了王。
“一国之资本……”王说道:“某以为当是利器,可削弱权贵,可控制军队,可让官吏忠心耿耿……”
沈安微微点头,说道:“一国之资本,当内用于国。外用敌国……你等可知道资本可颠覆一国吗?”
“什么?”
三人愕然。
沈安侃侃而谈,“资本包罗万象,咱们就说个简单的,钱财和贸易这两样,大宋断绝了和西夏人的榷场,让他们苦不堪言,手中握着盐巴却无处贩卖……这是贸易手段,打击了西夏的百姓和财政……”
这是一个全新的角度,三人不禁压住了呼吸的频率,仔细倾听着。
沈安平静的继续说道:“比如说此次废除给辽人的岁币,不但打击了辽人的嚣张气焰,让大宋上下的精神为之一振,百年屈辱得以洗去……许多人会转为站在革新这一边……这便是对国内的好处,可对于国外呢?”
“对于国外,一直屈服了百年的大宋竟然废除了岁币,这是杀手锏,也就是逼迫,是在告诉辽人,大宋不再屈服,若是有胆只管来。”
沈安轻蔑的道:“可耶律洪基敢大举南下赌国运吗?某断言他必然不敢!”
“他既然不敢赌国运,那么辽国的民心士气自然会跌落。”沈安突然振眉道:“百年来大宋的民心士气一直在跌落,如今换了辽人,你等可知道这是什么?”
三人神色振奋,王一拍桌子,说道:“国运逆转了!”
“没错。”沈安同样很兴奋,“这便是逆转了宋辽之间百年的国运,从此后,大宋渐渐上升,而辽国却会一步步的下滑,直至被大宋扫进垃圾堆……”
赵顼笑的很自豪,“咱们要夺回幽燕之地!”
“那是肯定的。”苏轼说道:“到时候某去军中,好歹再杀几个辽人。”
沈安突然说道:“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取消岁币让辽国财政入不敷出……可支出不可少,耶律洪基会怎么办?”
正如同大宋一样,每年辽国的财政支出只会越来越多,不可能减少。所以一旦财政收入缩减,辽国就要过苦日子了。
“加税!”王毫不犹豫的就找到了答案。
沈安赞许的点点头,“加税之后,辽国百姓会怨声载道,国中的矛盾会越发的突出,这是什么?”
他缓缓起身,说道:“这就叫做……资本战争!”
“资本战争?”苏轼皱眉道:“用资本去开战吗?”
“没错。”沈安说道:“两国相争涉及颇广,在和平时期如何去削弱对方,让对方无法察觉,这是一门学问,而某今日要告诉你们的就是这门学问……资本战争!”
王眼睛一亮,问道:“安北兄,大宋和辽人开榷场,可最终是大宋挣得多……这也是一种资本战争吗?”
“是。”沈安笑道:“大宋有禁令,许多东西都不许在榷场贩卖,而且……不管是香露还是水晶镜,这些东西对国计民生可有好处?”
三人摇头,赵顼说道:“这些东西只有有钱人才买得起,豪绅、权贵、宗亲……买来了只会自己用,于国于民无益。”
“所以某大多在国外贩卖。”沈安不是不想在大宋贩卖,只是想先收割了国外的钱财而已,“至于国内……那些豪绅权贵的钱财,不挣白不挣。”
王点头,赞道:“安北兄此言大善,某以为该严查这些人的赋税缴纳,发现违规的,十倍处罚,定然要让他们闻声色变为止。”
十倍处罚……
沈安笑了笑,心想若是真要如此,这个阶层估摸着差不多都被毁掉了。
“比如说货币……铜钱。”
沈安看着这三个人,特别是赵顼和王那里。他深知大宋的未来还会有许多莫测,需要无数人去为之奋斗。
赵曙是未来的帝王,他需要让这位未来的帝王知道这些知识。
王是个聪明绝顶的家伙,让他知道这些,以后能想出更多歹毒狠辣的主意来。
“比如说以前外藩商人喜欢用货物来套大宋的铜钱,为何?”沈安问道。
“大宋的铜钱值钱。”苏轼的答案很标准。
“大宋少铜矿,采矿冶炼不易,价值很高,被套走之后,不说本身价值,大宋缺钱的窘境就是一种攻击。”
沈安需要让他们知道这些道理,如此以后他们才会看到旁人看不到的那些层面。
我的伙伴,他们应当也能领先这个世界。
沈安是如此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所以苏晏南下时,某建言官家,禁止外藩商人套走铜钱,苏晏去了之后,很是打压了一番大食商人,如今市舶司那边不但不出铜钱,还时常能有结余,这便是反套对方的货币……长此以往,对方国中的货币短缺,就会生出种种弊端来。”
大宋铜钱匮乏,导致蜀地用上了铁钱和交子。
这便是……
“这些货币往来,能直接打击一个国家的国计民生。”沈安淡淡的道:“这便叫做……货币战争!”
……
第四更送上,晚安!
第1219章 屠龙术,船队归来
闻小种在书房外边盯着,全身几乎动都不动。
按理在沈家没有这个必要,但他依旧习惯性的保持了一个刺客的行为准则,直至花花跑了进来。
沈安先前交代过,不许任何东西进来。
闻小种看了花花一眼,心想花花不算东西吧?
花花一溜烟跑进来,站在闻小种的身前昂首看着他,狗眼中有些迷惑之色,然后吐出舌头,转身跑去了书房外面听了一会儿,这才大大咧咧的回去寻小主人。
书房里很安静,所以沈安听到了花花喘息的声音,以及刨门的声音。
他端着茶杯没有喝,只是感受着茶水的温暖。
王在沉思,不时皱皱眉。
赵顼也在沉思,却近乎于发呆。
苏轼大抵是觉得自己已经领悟了其中的奥妙,不禁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此事……”
他一出声,王就清醒过来了,起身拱手道:“多谢安北兄教授小弟此等秘技,小弟仔细想来,只觉着眼前豁然开朗……此等秘技堪称是……”
他是真的很感激,觉得这等学识能传授出来,沈安对自己的情义真挚的让人感动。
他看了赵顼一眼,“这便是屠龙之术吧?”
屠龙之术?
赵顼抬头看了他一眼。
本朝所谓的屠龙术并不是后世传说的那么厉害,大抵就是个传说,后来黄庭坚还作了一首诗,里面就有屠龙术,暗指不切实际的本事。
可在这里的除去苏轼之外都是人精,特别是王说这话时,眼中多了异彩,让人知道他这个屠龙术暗指的是什么。
翻江倒海之术!
赵顼看着沈安,认真的道:“从你说出了这些话开始,我就很感激。我知道你可以不说,但你还是说了出来,这便是教诲,我会认真考量,认真想想怎么用资本、用货币去影响大宋,去打击敌国。”
他这是解释,也是宽慰。
“扯淡的屠龙术!”
沈安不屑一顾的道:“所谓屠龙术,那定然是民不聊生,江山破碎在即,于是就有人……比如说什么萧何张良之辈就出来造反。可若是江山稳固,这些所谓的屠龙术不过是玩笑罢了。”
“江山败坏从来都和屠龙术无关,所以以后你见到这等人,第一件事就拿下他。”
什么狗屁的屠龙术,真正的屠龙术就是治理国家的学识,而不是那些故作神秘的玩意儿。
赵顼点头,拱手表示受教了。
稍后各自散去,王去了左珍那里,见她还在忙碌,就皱眉道:“明年年初就要成亲了,你就不能歇几日吗?”
左珍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要挣钱呢!”
在她的眼中,金钱大抵就是自己最后的依靠。
王想生气,可最后还是走了进去,蹲下来帮她收拾鹌鹑。
炸鹌鹑的香味不断传来,王低头拔毛,不时把鹌鹑浸泡在热水里。那股子腥味很难闻,但他却没有怨言。
没多久他拔完了毛,然后开始腌制鹌鹑。
随后他就坐在后面,看着前方的左珍在忙碌。
左珍的身材……怎么说呢,王记得在夏季时,穿着不多的左珍看着很是那个啥,反正不胖,就是髋部那里大一些,也就是俗称的大屁股。
此刻是冬季,左珍穿的有些多,看着有些臃肿。
她缓缓蹲下来看火,然后加了几块柴火。
她蹲下来时,髋部骤然变大,而且浑圆。
王觉得很好看,他想到了许多……
左珍炸完了鹌鹑,回身讶然道:“你流鼻血了。”
“什么?”王伸手摸了一把鼻下,然后尴尬的低头。
“别动!”左珍走过来,伸手去水盆里蘸水,然后拍打着王的后颈。
“冷。”王的身体不算太好,冬天有些难熬。
“冷什么?”左珍又拍了几下,王觉得自己迟早会死在她的掌下。
“咦,好了?”没拍击几下,王的鼻血竟然就止住了,就在他欢喜时,左珍拿出手绢,蘸水之后弄成细卷,准备塞进他的鼻孔里。
“已经好了。”王皱眉想躲,左珍单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坚定的把手绢塞了进去。
“好好坐着。”左珍继续炸鹌鹑,那背影依旧忙碌。
王嘟囔着,然后想起了沈安说的资本战争和货币战争。
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让王觉得自己的眼光很狭窄。
可……
他想起了大宋和辽国、西夏之间的交往,愕然发现这一切都契合沈安所说的理论。
辽人夺取大宋的钱财,大宋反过来用榷场把岁币赚回来,沈安弄出了香露和水晶之后,两国的贸易逆差越发的大了。
辽国会吃不消的!
王想到沈安专门去套取辽国的铜钱和金银,不禁就赞道:“果然是邙山一脉,让人叹为观止。”
忙完的左珍回身问道:“什么邙山一脉?”
王见她额头上有汗,就寻了毛巾给她,然后说道:“是安北兄的学问,很是博大精深。”
左珍知道王的倨傲,此刻听他由衷的赞叹着沈安,不禁就笑道:“沈县公确实是大材斑斑,那次我听到有人说,说是沈县公文武全才,大宋百年也就出了这么一位。”
“是啊!”若是旁人,王是万万不会服气的,可对于沈安,他真的是服气了。
“今年朝中好像有钱了。”左珍喜滋滋的道:“那些小吏来买炸鹌鹑的都多了不少,有人说市舶司赚钱了,有人说是种地赚钱了。”
王说道:“偌大的国家,要处处都有产出才行。”
“那市舶司呢?有商人说是想去杭州呢,说是能出海贸易,能挣到许多钱。”左珍说着就笑了,看着王说道:“当初你不是去过市舶司吗?”
“是。”王回想了一下,“杭州市舶司很出色,广州那边要差些。”
“他们说杭州很美呢。”左珍憧憬的道:“你们都能出去游玩,真好。”
王心中一热,说道:“以后某带你出去游玩……好不好?”
他觉得左珍会拒绝,可左珍却很爽快的道:“好。”
王好奇的道:“你为何不拒绝呢?”
左珍笑道:“沈县公说过,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给了男人,若是他有这个能力,你就该吃他的,花用他的……”
瞬间王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起身道:“好,某会挣许多钱,到时候让你好生花用。”
……
杭州才将下了一场雪。
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远处的山被白雪覆盖,看着一片苍茫。
雪花落在河面上瞬间融化,无数雪花前赴后继的飘落,看着竟然有些蔚为壮观的味道。
苏晏站在岸边,看着右边的入海口,神色沉稳。
他的身后站着些官吏,有人走近说道:“通判,这天气船队会不会停在外面?”
苏晏摇头,“出海近乎于沙场厮杀,海上风云莫测,海盗残忍暴戾,但凡下了号令就得遵行,否则死了都是白死。所以他们不会误期。”
一个官员叹道:“出发前他们踌躇满志,此行归来,也不知道能挣多少钱。若是不多,下次出海就难了,那些商人怕是不肯再去。”
“安心。”苏晏越发的沉稳了,他想起了沈安的来信,在信里,沈安对海外贸易极为推崇,直言没有海外贸易,大宋就少了一条腿。
这等重视程度说明海外贸易大有作为,苏晏为此做了许多准备工作,但一切的一切,都要等第一批出海的商队归来才行。
挣钱,挣大钱,那么商人们就会趋之若鹜,市舶司会成为香饽饽,水军也会跟着受惠。
“一定要赚的盆满钵满啊!”
哪怕商人们挣到的钱自己分不到一文,可苏晏还是虔诚的祈祷着。
“通判,沈县公对海外贸易推崇备至,可他为何不出海呢?”
这个问题让苏晏睁开了眼睛,他冷冷的道:“沈县公说这是占便宜,他不差这点钱,就把机会让给别人。”
提问的官员干笑道:“是啊!沈县公高风亮节。”
他犹豫了一下,“通判,有的商人说……沈县公是害怕海贸风险大,所以才……下官听到了这等话,自然是要驳斥的,只是众口悠悠,难呐。”
苏晏冷冷的道:“谣言止于智者,那些人为何要诽谤沈县公?不就是胆子小吗。且等船队归来,某再去看看那些人的脸嘴!”
那官员见他怒了,就缩缩脖子回到了后面的人群中,有人低笑道:“通判乃是沈县公一手带出来的,情同父子,你当着通判的面说沈县公的坏话,他没动手就算是你的运气好。”
官员不服气的道:“可这得讲道理吧?沈县公难道就不能质疑?”
“当然能质疑,可你没发现吗?沈县公说过海贸会大兴,会对大宋有莫大的好处,而通判就是这般看的,也是这般做的。沈县公是谁?那是大宋首富,论挣钱的能力,他说自己是第二,大宋……不,这个天下谁敢说自己是第一?这样的人,通判就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你说那等话,通判能受得了?”
官员有些心慌,但依旧嘴硬,“不怕,且等船队回来,看看挣钱多少再说。若是少,万事休矣!”
“来了!来了!”
右前方一阵欢呼,苏晏踮脚看去,双拳紧握,紧张的不行。
沈安于他有再造之恩,所以他不能辜负沈安的希望,拼命也要把海贸的事儿办好,否则他没脸回汴梁。
远方出现了船帆,接着就是船队出现。
“他们回来了!”
苏晏第一次失态,他迫不及待的看着船队,嘴里数着……
众人都站在他的身后,目光热切的看着前方。
大宋第一次大规模海贸的结果马上就要呈现了。
大宋以后海洋政策的走向也将会因此而确定下来。
这不是商船队,而是满载着大宋未来的国运船队。
船队缓缓而来,雪花中,船头上出现了许多人,他们在欢呼雀跃着……
第1220章 发财了,肠子悔青了
庞大的船队开始靠近,当先的战船缓缓驶过,战船上的将士们在欢呼着。
在这个时代,远航就是冒险。莫测的大海仿佛是一个饕餮,能吞没一切。安全归来后,那种幸运感让人兴奋不已。
“是王军主!”
有官员看到了水师的王驰,就笑着拱手。
王驰看着黑了不少,不过精神却格外的好,他的身后站着一群外藩人,服饰不同。
“通判,那些多半是各国使者。”
苏晏点头,吩咐道:“叫人准备房间,稍后见面就把他们带进城去。”
战船在上游停住了,船帆林立,看着多了些煞气。
而商船此刻才靠拢。
那些商人站在甲板上,冲着岸上的官员们拱手,笑的格外的开朗。
苏晏在看着这些商船,嘴里默默的数着,可却怎么都数不完。
“见过通判!”
李萍冲着苏晏拱手,然后百感交集的道:“出海许久,本以为百死一生,谁知道却能安然归来……列祖列宗保佑……”
他跪下,冲着自家的方向虔诚的祈祷着。
华夏人总是认为祖宗们逝去后并没有消失,而是在看着子孙们。
这些商人上岸后的表现各自不同,有人在狂喜,有人在发呆,有人在喃喃自语……
苏晏带着官员们过来了,商人们躬身行礼,“见过通判。”
苏晏看着这些商人,脑海里过了一道,然后讶然道:“一个都没少?”
他这话问的有些突兀,但却带着欢喜。
商人们都喜滋滋的道:“可不是吗,咱们此次出海顺风顺水,一路过往并无阻碍,一个都没少。”
苏晏心中一颗大石头落地,问道:“此次贸易可还好?”
商人们相对一视,笑意就弥漫开来。
“通判,此次贸易……赚了许多啊!”
李萍激动的道:“海外那些小国蒙昧,咱们的货物随便售卖就能翻几倍的利……”
“几倍?”
苏晏不禁讶然,“果真如此吗?”
这是大宋第一次组织大规模的船队出海贸易,统一售卖的效果如何,谁也不知道。
可看李萍等人那激动的模样,这一趟怕是赚大发了。
“通判,某此次出海,挣了这个……”李萍伸出两根手指头,“差不多两万贯呐!”
卧槽!
码头上安静下来了,所有人都在发呆。
两万贯啊!
这人出一次海竟然能赚那么多,难怪以前那些商人冒死也要出海。
“想某李萍经商多年,走南闯北,什么生意没见识过?可一次贸易能挣那么多钱,这真是没见过啊!”
李萍激动的道:“记得当时某不愿意出海,还是通判劝了又劝,说了许多出海贸易的好处,某这才想着去试试……不瞒诸位,某在临走前还给家里写了遗书……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众人不禁都笑了起来。
“两万贯呐!”
苏晏低下头,想起了沈安说过的话。
毋庸置疑,大宋的货物对外藩人有着天然的吸引力,能卖出高价。只要咱们能垄断了海外贸易,那么定价权就在咱们的手中!
“定价权在手中,那想怎么卖就怎么卖,山长果然英明。”苏晏此刻无比想念沈安,想着他对海外局势的分析,此刻一一验证,当真是让人心生敬仰。
“两万贯……那么多商人出海,岂不是挣了数十万贯回来?”
一个官员欢喜的道:“十抽一,咱们杭州市舶司今年可算是立下大功了。”
苏晏点点头,有人建议道:“通判,这过几日就是治平三年了,咱们是不是……下官建议把这批货物算在明年,这样明年咱们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
“是啊!咱们今年的收入都已经报去了汴梁,商船归来的消息……”
众人都默契的笑了笑,然后看向苏晏。
苏晏负手而立,想起了汴梁。
从他的本意来说,这一批抽解的货物是准备算在今年的,但看看这些官吏吧,他们双眼发亮,分明就是希望明年能努力一把,然后人人有功。
既然人心如此,那某也只能顺从。
苏晏给人的感觉很强硬,所以大家都眼巴巴的看着他,祈祷他别反对。
“也好!”
苏晏淡淡的一句话让官吏们喜上眉梢,各种好话都倒了出来。
这便是人心吗?
苏晏还年轻,沈安经常有书信过来,会给他说一些官场的事儿,还有为人处世的道理。
在许多时候你必须要学会妥协!
是了,看看这些官吏吧,他们的眼中都带着欢喜,上去和商人们交接的态度都多了许多热情。
这便是利之所在。
山长,您说的一点都没错。
各种货物被清点出来,那些象牙、玳瑁等物一一被摆在码头上,市舶司的官吏在清点记录,稍后会按照货值来抽解。
码头上的货物堆积如山,有人卸下了大米,苏晏见了就笑道:“这个东西你们自己留着。”
大米这东西都要抽解,那他苏晏岂不是成吸血虫了?
那商人干笑道:“却是忘记了,哈哈哈哈!”
清点在继续,直至下午。
喜气洋洋的气氛中,有人喊道:“出来了。”
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盯住了一个拿着册子的小吏。
那个小吏的手被冻的通红,抬头道:“此行商人们赚了有四十二万贯!”
“四十二万贯?那么多?”
官吏们傻眼了,大家都想过商人们大赚,可出一趟海竟然能挣那么多,真的是没想到啊!
商人们各自赚了多少都清楚,但合在一起竟然这么多,让人震惊。
此刻码头上来了不少商人,他们上次因为各种原因没出海,听闻船队归来,就想来看看。
先前他们看着码头上堆积如山的货物时就眼红了,各种羡慕嫉妒恨,此刻听到这个数字,一个商人嗝儿一声,竟然就晕倒在地。
“某这个蠢货,竟然不敢出海,某真是愚不可及啊!”
一个商人在那里痛心疾首的后悔着,“当时苏通判劝了某许久,说出海没那么可怕,海外能挣大钱,可某就是不信,如今……如今别人挣回了金山银山,某却只能坐视后悔,某……啪!”
这人竟然给了自己一耳光,可见是后悔惨了。
那些出海的商人大多神色振奋,李萍感激的道:“若是没有苏通判,咱们上哪挣钱去?”
商人们齐齐拱手,“多谢苏通判。”
这个年轻人来市舶司任职,刚开始大家是不认同的,总是觉得不靠谱。
后来他一步步的用自己的表现赢得了市舶司官吏的信任,赢得了这些商人的信任,渐渐打开了局面。
如今商船队凯旋,苏晏的个人威望再上一个台阶,未来不可限量。
苏晏笑了笑,说道:“朝中支持海贸,某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他想起了沈安。
作为海贸的坚定支持者,沈安从支持水军重建到开放造船行业,这一步步的走来,让大规模出海贸易成为了可能。
这样的山长,真是让人心服口服啊!
苏晏心中感激,回身看着那些没出海的商人,找到了先前质疑海贸利润的商人,说道:“若是沈县公愿意,此行他的货物至少能挣十万贯,你等可信?”
那几个商人已经把肠子都悔青了,此刻听到这话,其中一个苦笑道:“苏通判,我等错了,可十万贯……”
咱能不吹牛笔吗?
一个商队几十号商人才挣了四十二万贯,你沈安一家就想挣十万贯,真当这钱是大风刮来的?
“十万贯,不是事。”
苏晏想起暗香和外藩商人的贸易,每年赚到了钱让沈安成为了大宋首富,若是出海,那利润估摸着能吓死人。
可这些人竟然不信。
罢了,何必和他们较劲。
苏晏微微一笑,正好水军的指挥使王驰来了,他就迎过去,拱手道;“王军主此行辛苦,随后苏某自然会有奏疏进京。”
王驰心中欢喜,拱手道:“多谢苏通判,此行只是遇到了几次危险,不过算不得什么。”
“说说。”苏晏很想知道海外的情况,就和他去了边上说话。
“在真腊时,我军遭遇了真腊水军的拦截,一击而溃……”
“真腊水军?”苏晏皱眉道:“真腊和占城好像不怎么和睦吧?竟然还敢招惹大宋吗?”
“自大罢了。”王驰笑道:“我军击溃了真腊水军之后,真腊国主就来了,很是谦逊,可见是被打怕了。随后船队靠岸贸易……”
“大食如何?”这是沈安最关心的事儿。
“大食……”王驰的眼中多了谨慎,“船队一路过去,在靠近大食前,某派出一艘小船去查探,发现了战船,随即船队返航。”
他看着苏晏,认真的道:“某不怕厮杀,却担心一战不能覆灭大食水军,让对方有了防备,以后就麻烦了。”
“打草惊蛇不好。”苏晏赞道:“你做的不错,这算是有功。”
“此行船队挣钱不少,回头消息进京,你也跟着去吧。”苏晏很惬意的道:“到时候三司那边怕是会抱着你亲,哈哈哈哈!”
这是沈安的说法,苏晏想起来不禁就笑了。
王驰干笑道:“某却不喜欢男人。”
呃!
苏晏看着他,然后大笑了起来。
王驰见他欢喜,就说道:“此行沈县公给了一个宝贝,某带着去了真腊贩卖,卖了……三千两黄金。”
苏晏顿时就被惊住了。
“三千两黄金?”
第1221章 沈县公高风亮节(为白银大盟‘奣临天下’加更,3)
三千两黄金是个什么概念?
大宋金价多有不同,官方收购价是拼命的打压,和市场价完全两样。
按照目前的市场价来看,上好的黄金,一两基本上兑换十贯钱没问题,也就是说……
“三千两黄金啊!”
苏晏眨了一下眼睛,问道:“可是上好的黄金?”
王驰笑道:“当然,不好咱不要。”
苏晏倒吸一口凉气,“三万贯?”
“什么宝贝?”边上有人就问了。
王驰目视苏晏,苏晏点头,表示可以说。
沈安是大宋首富,不忌讳露财。
王驰淡淡的道:“是一面水晶镜子……一人高。”
“那可是至宝啊!”
一个商人惊讶的道:“可三万贯也太多了吧?”
三万贯,这个价钱真的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王驰笑道:“海外的土人有钱,那些小国国主更是富裕,家中金银堆积如山,各色宝贝多不胜数……”
商人们的眼睛亮了。
一种叫做贪婪的情绪在生起。
这就是苏晏希望看到的,他起身道:“先前有人说沈县公不肯让自家的货物出海是因为害怕,可只是一面镜子就能挣到三万贯,若是多出几面呢?若是加上香露和水晶这些东西呢?能挣多少?”
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商人们,“沈县公不差钱,他不肯让自家货物出海,目的也只是腾出舱位,让你等多挣钱。有人不信,那便看看这三千两黄金!”
几个大箱子被人吃力的抬了过来,苏晏点头,就有人打开了箱子,顿时金光四射。
“都是黄金呐。”
“沈县公只是出了一件货物,就比咱们赚的还多,果然是财神。”
“……”
商人们都服气了,这时有人喊道:“知州来了。”
杭州知州秦鑫来了,他一上码头就笑了起来。
“这么多货物,可见是赚钱了,好啊!”
“见过知州。”
众人行礼,秦鑫笑道:“罢了罢了,老夫早就想来,只是城中有些事,这才拖到了现在,挣了多少?”
苏晏说道:“商人们一共挣了四十二万贯。”
“那么多?”秦鑫欢喜的道:“如此……谁不愿意出海?”
他看向商人们,眼中多了厉色。
当初招募商家出海时,阴阳怪气的人可不少,如今船队安然归来,正是打脸的好时候啊!
那些没出海的商人都低下了头,心中的煎熬难以言表。
当初阴阳怪气的说船队会遭遇危险,现在船队回来了,危险没见着,却带回来了无数货物,赚的盆满钵满。
“知州,小人要出海!”
一个商人走出来,诚恳的道:“小人胆小,上次不敢出海,如今……”
他看看那些货物,痛苦的道:“小人知错了。”
秦鑫看了苏晏一眼,说道:“此事再议。”
“知州!”
商人们都纷纷涌上来,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悔意,大有倾尽三江之水也要洗干净的意思。
“退后!”
两个军士过来,只是简单的呵斥就隔开了他们。
秦鑫回身,对苏晏说道:“商人重利,你莫要被他们给迷惑了,要强硬些。”
“是。”苏晏说道:“山长也曾经说过……豪商无国,对商人不可太过放纵。”
“豪商无国吗?”秦鑫眯着眼,缓缓点头道:“是了,钱太多,这人就变了。”
苏晏点头,秦鑫赞道:“老夫多年未曾见过那小子,也不知道他是经历了什么,竟然这般通透。”
他随后在码头上看了看,等看到那些黄金时,依旧是傻眼了。
“三千两……”
这钱也太好挣了吧?
“那是宝贝。”苏晏说道:“那东西是用水晶做成了,百面难成一面,越大越难。”
“是啊!”秦鑫有些纠结的道:“那小子做官行,做生意更是厉害,连教书都厉害……老夫都有些不想见到他了,怕难为情。”
苏晏笑了笑,这时前方有人喊道:“知州,通判,抽解出来了。”
“看看去。”秦鑫和苏晏去了前方,几个算账的小吏都蹲在边上烤火,脸上全是兴奋之色。
“知州,通判,此次船队回归,我杭州市舶司可抽解十二万贯……”
秦鑫伸手扶住了苏晏的肩膀,问道:“多少?”
小吏递过那张汇总数据的纸,说道:“十二万七千一百九十二贯。”
秦鑫一把抢过纸,仔细的看了看,然后呼吸急促了些,抬头问苏晏:“先前说是多少?”
这是问治平二年杭州市舶司的收入。
“一百五十八万贯。”苏晏对这些数据很熟悉,张口就来,这也是称职的表现。
“加起来就是一百七十万贯……”秦鑫突然用力的拍了苏晏的肩膀一下,可自家却甩手呼疼,再看看苏晏,啥事都没有。
“知州,可能算在明年吗?”苏晏并非是食古不化之人,能变通当然就变通一下。
“还有三日,报上去也是开春了。”秦鑫点头,然后用力的吸一口气,欢喜的道:“如此就算在明年,苏晏,你可知道明年咱们市舶司会有多少收入吗?”
苏晏已经算过了,压着激动的心情说道:“明年报名出海的人会更多,知州,明年某算过,加上这十二万贯,至少能有一百九十万贯。”
“好!”
秦鑫说道:“记得沈安当时说五年要让杭州市舶司年入两百万贯,如今看来如何?”
他盯着苏晏,苏晏坦然的道:“以前大食商人来大宋总是高价惜售,如今大宋船队出海贸易,他们定然会慌了,随后就是降价,用大量的货物来多挣钱,这是咱们市舶司增收的好机会。但最主要的还是咱们的船队出海……知州,下一波船队出海,规模定然会更大,到时候能带回来更多的货物,两百万贯……不是问题!”
秦鑫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笑道:“好好好,沈安那小子把你教的极好,这算账一下就出来了,老夫不如啊!”
苏晏笑了笑,“这只是杂学里入门的学识。”
“杂学。”秦鑫赞道:“沈安能承袭了这门学问,这便是机缘,想当年那个不爱说话的孩子,如今也成了宗师,好啊!”
他走到了水边,登上一艘商船,仔细询问了海上的情况。
“真腊水军被全灭,然后低头贸易。”
王驰来了,仔细说着此行的情况。
“真腊……大宋上次卖了些兵器给占城,有他们好受的。”秦鑫有些不屑。
“是。”王驰点头,“从真腊回程时,在海上遭遇了海盗,海盗白日里不敢靠近咱们的船队,选在了黄昏时发动攻击……被我军全灭……”
“可有活口?”秦鑫笑道:“老夫一直想看看那些海盗是什么样的,有人说是凶神恶煞,可老夫想着再凶神恶煞,难道还能比军中的勇士还凶?”
呃!
王驰尴尬的道:“知州,都……都死了。”
秦鑫惊讶的道:“这般悍不畏死吗?果然是凶神恶煞啊!”
“不,俘虏了不少。”王驰不知道秦鑫能否接受这等行径,迟疑了一下,“船上带的米粮和饮水都是有数的,带着那些人回来很麻烦,下官就令人把他们丢在海里……自生自灭。”
秦鑫看了他一眼,突然说道:“不是该给他们的身上割几道伤口吗?”
“您竟然也知道?”王驰有些惊讶,然后觉得是遇到了同道中人,欢喜的道:“下官就是令人给他们割了伤口,然后丢进海里,随后那些吃人鱼就来了,撕咬着……”
苏晏吸吸鼻子,看到秦鑫竟然兴趣满满的模样,不禁苦笑了起来。
果然是异类啊!
不过不是异类当年他也无法和沈卞交好吧。
秦鑫笑了笑,“下次若是遇到了海盗,记得留几个,老夫想看看。”
“是。”遇到这等知州,王驰觉得很幸运。
“大食国呢?你们可去了?”秦鑫对大食国也很有兴趣。
王驰摇头,神色凝重的道:“在靠近大食国海域后,下官派出小船去查探,发现了大食人的水军,下官担心打草惊蛇,就带着船队返航了。”
秦鑫满意的道:“很好。不过你无需害怕,水军的主力如今在交趾找李日尊的麻烦,若是可以,老夫会建言水军下次多出动些,去大食国威慑一番。”
“知州,大食商人们来了。”一个小吏走过来,指着右边。
右边是大道,码头的货物都要靠着那条大道往来。
此刻大道上多了不少牛车,那些大食商人纷纷下车,然后笑容可掬的准备过来。可在看到码头上的货物之后,都呆滞了。
“那么多?”
“哦,好些象牙,还有玳瑁。”
“那边是香料,堆积如山呐。”
“宋人是去了哪?”
“看看那边,竟然还有铜钱。”
“……”
大食商人面色凝重,其中一个说道:“宋人这是大规模贸易的开端,得了甜头之后,此后他们不会停止出海的步伐,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宋人出海贸易……这一路小国不少,可他们到达大食了吗?去问问。”
有人去问了那些船工,稍后回来道:“说是没有。”
商人们都松了一口气。
“那还好,若是他们到了大食,那咱们就别想再贸易。”
“宋人没那么凶吧?”
“凶?你们想想那位沈县公,看似笑眯眯的,可暗地里恨不能把咱们赶出大宋。”
“别说了。”
苏晏来了。
近前后有大食商人笑道:“恭喜苏通判,没有您一力坚持船队出海,就没有今日的收获,您立下大功,高升指日可待了。”
苏晏微笑拱手,淡淡的道:“大宋以后出海的规模会越来越大,大宋水军的规模也会越来越大……”
大食商人们面如土色……
第1222章 渐渐富足的大宋
大食商人在东西方来回贸易,历史之悠久,经验之丰富,让人叹为观止。
大宋有人在出海贸易,但都无法和官方的规模相比,动静不大,没有引起大食商人们的重视。
可如今却不同了。
看看那些堆积如山的货物吧,按照大食商人的了解,这些货物能让大宋商人赚大发了。
以前这些都是咱们的钱,如今却被宋人挣了去。
哎!
眼神在交换着,但大多是沮丧。
宋人一旦大规模出海贸易,那还有大食商人什么事?
一个商人低声道:“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咱们国内不和宋人贸易。你们想想,那些货物只是咱们才有,宋人难道不要?”
众人微微点头,“下次出海就让人回去告诫他们,不许和宋人贸易。”
“可若是有人不听呢?”
“不听?”那个大食商人冷冷的道:“不听就是砸大家的饭碗,会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点头,气氛渐渐融洽了起来。
“发卖了!”
一声高呼之后,码头沸腾了。
在市舶司博买了大部分货物之后,剩下的货物都自由发卖。
那些等待许久的商人蜂拥而至,瞬间各种讨价还价的声音让人觉得此处就是集市。
少顷,一群苦力进场,开始搬运货物。
苏晏看着这些苦力,对秦鑫说道:“知州,当年下官和父亲就在汴梁的码头干活,如今看着这些就倍感亲切啊!”
“旁人唯恐别人知道自己过去的落魄,你倒是坦然。”秦鑫很欣赏这个年轻人,笑道:“那些商人会设宴,往日不好去吃,今日却无碍,走,咱们一起去。”
“吃宴席了,都有份!”
商人们红光满面的在招呼着,连船上的船工都被邀请去了。
大食商人们当然不在其中,他们跟在后面,一路进了杭州城。
随后就是狂欢,那些挣了大钱的商人几乎把整个杭州城的青楼都包下来了,豪奢的让人发指。
随后海贸挣了大钱的消息也不胫而走,秦鑫和苏晏所在的酒楼瞬间就被商人们淹没了。
“知州,小人愿意出海啊!”
“通判,小人明年开春就准备货物,要多少有多少……”
“……”
苏晏看着这些场景,不禁就笑了。
山长,这便是您所说的以利诱之吗?
如今杭州处处都在讨论出海赚大钱,这出海贸易的趋势不可阻拦啊!
……
治平二年的最后一天,宫中忙碌的不行。
“明日就是大朝会,都着紧些,莫要犯错。”
陈忠珩站在台阶上,声色俱厉的呵斥着几个偷懒的家伙。
转过身他进了殿内,赵曙正在看书。
“官家,大王带着皇子和公主们来了。”
赵曙放下书,笑道:“这是来要钱的吧,罢了,让他们来。”
大宋国运昌盛,赵曙的心情自然就好。
稍后赵顼带着孩子们进来了。
三个儿子以赵顼为首,赵颢跟在后面,最后面的是小儿子赵。赵才十岁,进来后很是好奇了一番,边上有内侍干咳一声,提醒他注意礼仪。
赵顼看着干咳的内侍,说道:“四郎还小。”
赵曙有四个儿子,老三夭折了。
那内侍尴尬的低下头,赵曙见小儿子活泼,就笑道:“是还小,再说眼下马上就是新年了,孩子们都该放松些,无碍。”
“是。”
内侍退下。
长女德宁公主带着两个妹妹站在另一边,赵浅予是老二,冲着对面的二哥赵颢瞪眼,看着很是俏皮。
老三寿康公主看着很老实。
三儿三女,关键是这六个子女大多都是高滔滔生的,这个在帝王中极为罕见。
“官家,圣人来了。”
高滔滔进来就笑道:“这是来找官家要钱花用吗?今年官家的日子好过了不少,只管要。”
赵曙见儿子们很高兴,女儿们都意动了,不禁笑道:“好好好,回头为父这边就发些金银给你们……”
赵浅予眼睛骨碌碌地转动了一下,“官家,金银不好花用呢,要铜钱。”
“你这个淘气的丫头。”赵曙笑道:“好,给铜钱。不过金银也要拿着,等以后你们出嫁了可以压箱底,就像是你们娘一样,你们问问,她的箱子里可是有不少金银,哪日生气了就带着自己的金银过日子,为父怕是也无可奈何喽。”
高滔滔笑了笑,然后过来坐下。
“今年大郎还好。”
年底一家子见面,带着些总结的味道。
赵顼低下头,觉得自己今年算是给自家老爹出了几个难题,感觉挺不错的,只是最近的功课翻倍很难受。
赵曙一一点评了自家儿女今年的表现,最后笑呵呵的道:“你们各自回去吧。”
赵浅予好奇的问道:“官家,钱呢?”
这个女儿最是娇憨,赵曙笑道:“都送去了。”
“多谢官家。”
儿女们谢恩,然后各自散去。
赵曙笑着侧身,“今年一年你照看着宫中,还照看着孩子们,辛苦你了。”
“不辛苦。”高滔滔笑意盈盈的道:“官家才是真的辛苦,前朝的事千丝万缕得管着,孩子们调皮捣蛋也得看着,臣妾可做不到这样。”
赵曙笑道:“孩子们小时候很让人头疼,不过现在想来,还是小时候好啊!省事。你看看大郎,如今越发的野了,整日就想着出去……”
高滔滔皱眉道:“那臣妾回头约束着他。”
赵曙点点头,觉得又给大儿子下了个套,心情不禁愉悦了起来。
“官家,大郎的亲事,臣妾这边倒是有个人选。”
“谁?”
赵曙回身坐下,高滔滔说道:“向敏中您还记得吗?”
“向敏中……我当然记得。”赵曙说道:“那人老成持重,有谋国之能。在太宗时就颇被看好,真宗时受了重用,算是两朝重臣。”
向敏中算是两朝老臣,从太宗皇帝时开始发迹,七十余岁时,真宗都不许他致仕,可见倚重。
高滔滔笑道:“他有个曾孙女还不错,据闻很是贤良淑德,臣妾知道咱们家的规矩,当朝重臣,权势大的不能要,所以才想到了他家。”
向敏中去了之后,子孙渐渐平淡,但也算得上是清贵之家,这也是皇室联姻的最佳人选。
赵曙想了想,说道:“大郎年岁不小了,成亲正当时。此事你要着紧些,回头……见见吧,让那个小娘子进宫来,你好生见见,若是可以,让大郎也见见。”
高滔滔哑然道:“官家,这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赵曙轻笑道:“当年我在宫中遇到你时,咱们俩可都还小……那时候……”
高滔滔心中一甜,想起了当年的事儿,“是了,那年臣妾在宫中有些彷徨,幸而是遇到了您,这才有了伴。”
两个前途未卜的年轻人在宫中相遇,这便是缘分。
随后他们成为了夫妻,一路携手走到了现在。
陈忠珩悄然出去,吩咐道:“这几日别让不相干的人来打扰官家。”
一年到头,帝王也就是这几日能歇息一下,可总是有人想走终南捷径,就喜欢在这几日求见。
那些内侍应了,陈忠珩站在台阶上,看着前方的围墙,心中微微一酸。
马上就是新年了啊!
可某的晏月呢?
晏月,你在何处?
……
汴梁的年节总是热闹非凡,街面上全是人。
两侧的商家在拼命的吆喝着,这是他们一年之中最好的挣钱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那些百姓一年之中就数现在最清闲,而且钱最多。
他们带着妻儿出现在一家家店铺里,笑着挑选货物,然后转眼不见了孩子,又大声的呼喊,等孩子从隔壁的杂货店里跑来时,就假装打他的脊背,可那力气连苍蝇都拍不死。
还有年轻的女子结伴出游,她们举袖遮着半边脸,兴奋的看着这份繁华。
那些耍戏法的家伙也趁机寻了个空地开始表演,边上一个女子拿着个口袋,等表演到精彩的地方时就停下,然后说是一年到头就靠这几日挣点钱给家里的孩子买点肉,于是那些观众也摸出铜钱来,丢进袋子里,精彩继续。
你若是问为啥不是盘子……铜钱很重,若是端着盘子来,第一个容易翻滚出去,难得捡回来。第二个就是重。
女子拖着袋子,不用数,只需感受一下重量,就笑着福身道谢。
这是一个渐渐在富足起来的大宋,百姓脸上的笑容也是越来越多。
“官家万岁!”
有人喝多了在吆喝,引得众人一阵赞同。
当今官家登基以来,不管是民生还是对外,大宋都不断在进步。这些进步一点一滴,却感受得到,让人振奋不已。
就在这份喧哗中,一支商队缓缓进了汴梁城。
“怎么才来?”
一个接他们的伙计急匆匆的道:“都卖完了,赶紧把货送去。”
“我等并未误期。”晏月拱手,态度很认真。
在大宋做生意你得有信用,否则你将会寸步难行。
伙计跺脚道:“是是是,你们没误期,赶紧吧。”
商队把货物送过去,众人一起出手卸货,稍后结算了货款,晏月回身道:“明日就是初一,从此刻起,你们都各自散去,过了十五咱们再出发去西北。”
“掌柜你呢?”手下的伙计看着彪悍异常,可对晏月却多了几分照顾。
“别管我。”晏月提着包袱,摸了一下里面的小刀,微黑的脸上多了些笑意,“今年咱们挣了不少,你们都去吧,只是记得别把钱丢进了赌场里,更别丢进了青楼里,好歹给家人带了大半去。”
西北的商路很危险,这些伙计跟着晏月都是在刀口上找生活,此刻得了放松,他们需要女人和刺激。
伙计们拱手告别,晏月背上包袱,茫然看着汴梁城,不知道去哪才好。
最后她不知不觉的走到了皇城大门外,想起了那个老陈……
“有个叫做陈忠珩的,你认识吗?”她就这么问了守门的军士。
……
第四更送上,晚安!
第1223章 我的晏月
陈忠珩很忙,平时他需要跟着伺候赵曙,而年底和年初他更忙……
“都看好了,明日大朝会之后……这不对。”陈忠珩看着手中的册子,突然骂道:“辽使都回去了,还有什么比试射箭?哪个蠢货做的册子?”
下面站着十多个内侍头目,其中一个走出来,怯生生的道:“是小的做的。”
这是个新上来的头目,陈忠珩淡淡的道:“看来不给个教训你是不知道宫中做事的分寸,来人!”
“都知!”
几个膀大腰圆的内侍站出来,看样子是要准备动手了。
那头目跪下,浑身颤抖等着处置。
陈忠珩冷冷的道:“此事关系到官家的行程安置,错了这一处,就会闹出天大的笑话来。咱们闹笑话不打紧,可官家能闹笑话吗?”
“不能!”
他怒吼道:“谁让官家闹笑话,某就让他成为笑话!”
他指着那个头目正准备吩咐动手,一个内侍急匆匆的跑过来,近前后说道:“都知,有个女子寻你。”
嗯?
陈忠珩大怒,骂道:“谁说的?谁说的?这是对某的污蔑,可耻!”
作为两任帝王身边得用的内侍,陈忠珩靠的是什么?
一是办事可靠认真,哪怕是痔疮犯了依旧狂奔。
第二就是背景简单,想他老陈早就和家里断了联系多年,外面就认识一个好基友沈安,所以背景简单的让人发指,不重用都不行啊!
那内侍跑的满头大汗的,闻言纳闷的道:“小的亲自去看过了,确实是……”
嗯?
陈忠珩皱眉问道:“什么样的女子?”
那些内侍都抬头,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起来。
大伙儿都是有头有脸的内侍,不少人在外面都安家了,不当值时就可以出去,和家里的媳妇过过普通人的日子,不亦快哉。
别以为太监没有**,他们是人,人的七情六欲他们都有。
只是他们少了家伙事,首先是自卑,其次便是偏激。
而且绝大部分内侍都没有在外面安家的权利,只能默默无闻的待在宫中,直至死去。
陈忠珩在宫中不少年,一直没有在外面安家的打算,甚至在宫中都没有找个宫女来作伴。
宫中的寂寞超出人的想象,找一个宫女或是女官,两人不当值时就住在一起,吃饭一起吃,睡觉一起睡……寂寞中便多了些暖意。
那内侍喘息了一下,“那女子脸有些黑,自称是……”
嗖的一下,陈忠珩就不见了。
众人一阵懵逼,有人说道:“陈都知跑的好快。”
还有人好奇的问道:“那个女子长得可好看吗?”
内侍摇头,“只是普通罢了。”
“哪不对吧。”
“是不对,凭着陈都知的身份,找个漂亮的女子不在话下,为何找个肌肤黝黑的?可见不是男女之情。”
“对对对。”
众人一阵分析,顿时觉得意趣索然,只是跪在那里的头目有些麻爪,不知道自己的处罚要等到啥时候。
陈忠珩进了殿内,赵曙正在喝茶,见他进来就问道:“可是有事?”
处罚人自然要远些,不能惊扰了官家,所以赵曙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些什么。
这也是那些内侍能狐假虎威的缘故,以至于到了后面,有内侍胆大包天,直接假传圣命。
陈忠珩低下头,突然跪下。
“嗯?”赵曙放下茶杯,淡淡的道:“这是怎么了?”
能让陈忠珩跪下的事儿,绝对不小。
这厮犯下大错了吧。
赵曙觉得年底有这等事儿真的让人很烦躁,就有些不耐烦。
陈忠珩抬头,“官家,臣在外面认识了个女子……就是上次去西北时。那个女子是个商队的头领,独自一人……”
赵曙没想到竟然是这等事,他先是皱眉,后面听的兴致盎然。
是人就喜欢八卦,那种知道别人**的感觉……真的很舒坦啊!浑身舒坦!
“上次你说过,我没管,没想到你们竟然还有了些瓜葛……”
赵曙微微眯眼,仔细看着陈忠珩。
陈忠珩动都不敢动,这等时候他但凡行差踏错,回头就准备去某个冷清的地方吧。
这便是伴君如伴虎。
“臣罪该万死。”他只能低头。
“那个女子可是极美?”赵曙觉得陈忠珩多年未曾动心,那个晏月竟然能让他老房子着火,可见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女。
陈忠珩摇头,“臣不知。旁人说她不美,可臣见到她就觉着心中欢喜,就算是陪着她坐在那里半日都不厌倦……”
这是老房子着火了!
赵曙微微摇头,看在陈忠珩坦诚的份上,说道:“朕并非不顾人情,你在朕的身边几年,做事勤勉,所以……去吧。明日你当值,除此之外,朕放你几日假,去吧。”
“多谢陛下。”
赵曙用了陛下的自称,这便是金口玉言,陈忠珩心中欢喜,忍不住就磕了几个头。
听着他的额头和地面碰撞发出的声音,赵曙不禁叹道:“难得啊!”
等陈忠珩走后,赵曙吩咐道:“去查那个女人!”
陈忠珩是他身边的内侍,若是被外人给哄骗了去,那他和大宋还有什么秘密?
陈忠珩出了大殿就开始狂奔,那速度比往日都快。
“都知……”
那个跪着的头目绝望的道:“小的错了。”
这种天气下,再跪一会儿他觉得自己的膝盖差不多就废掉了。
陈忠珩一边奔跑一边喊道:“十棍!”
内侍的过错少说得二十棍,所以听到十棍后他不禁狂喜……
“多谢都知。”
他心甘情愿的趴在长凳上,两个内侍正准备动手时,头目却想到了些什么,就冲着远去的陈忠珩喊道:“都知,你的衣裳!”
狂奔中的陈忠珩一怔,马上就来了个难度极高的急刹车,还不顾膝盖的难受,转身就跑。
是啊!
我的晏月要是看到某穿着内侍的衣裳,会不会觉得丢人呢?
老房子着火之后,基本上一颗心全在对方的身上。
为你生,为你死,为你辛苦一辈子。
他急匆匆的去换了便装,然后嗖的一下就跑到了皇城大门那里,止步后第一件事就是努力调匀呼吸,努力把自己弄得英俊一些,这才出去。
门外的晏月靠在墙上发呆,她在想着西北那边的情况。
西夏已经败给大宋数次了,于是边境地区的大宋军队就松缓了许多,只是钱粮比以前少了。
作为商人,晏月希望两国关系更紧张一些,如此朝中会拨给西北更多的钱粮,她的生意也会更好做。
可作为百姓,她希望大宋能扫灭了西夏,让西北重归宁静。
“晏月……”
晏月回身,看到了便装的陈忠珩,就笑道:“陈……”
“叫某老陈。”陈忠珩觉得这个称呼更亲近。
“老陈。”晏月是西北的女子,豪爽大气。
“老陈,我刚卖完了一批货,有了十多日的假期,想着来看看你,这个……”
她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木匣子递给陈忠珩,“这是我在西北那边买的好东西,说是什么好药材,你留着,以后生病了得用。”
“你……”陈忠珩皱眉道:“你也不宽裕。”
“我一人过日子,不操心这些。”晏月豪爽的道:“让你拿着就拿着。”
陈忠珩接过木匣子,问道:“那你可安顿好了吗?”
晏月笑道:“这时节汴梁的客店大多空着,好找地方。”
“别!”
陈忠珩回身把木匣子交给军士,说道:“拜托了,晚些时候让人给某带进去,让他们放在偏殿里,不许人动,谁动了某回去要……”
他觉得这个木匣子就是至宝,若非是大了些,恨不能就放在怀里。
军士平时哪有和陈忠珩套近乎的机会,闻言激动的接过木匣子,一迭声的答应了。
陈忠珩回身,看着身姿挺拔的晏月,微笑道:“走,某带你去看看。”
“好。”
晏月走在他的身边,脚步矫健。
两人行走在汴梁城中,看着那些繁华。
陈忠珩觉得这是自己从未经历过的时光,心中欢喜,却又感觉到了平静,从未有过的平静,他愿意常驻此刻。
“咦!这里是乞讨市吗?”
晏月好奇的问道。
“是。”
陈忠珩带着他进了前方的巷子,“这里是榆林巷。”
两人一路进去,遇到了几波玩耍的孩子。
等到了沈家门口时,有孩子就嘶吼道:“果果,你家来客人了。”
一阵扑闪翅膀的声音后,绿毛出来了。它站在墙头上,歪着脑袋看着陈忠珩两人,“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果果崇拜自家哥哥,自然要经常背诵哥哥作的诗词,时日长了,这绿毛竟然也背得几首。
只是这首词却正好是陈忠珩当时拿去讨好晏月所用,此刻听到,两人不禁相对一笑。
“是坏人!”
绿毛扑闪着翅膀跑了,大门打开,陈洛探头,见是陈忠珩就笑道:“这是宫中有事?”
“沈安可在?”陈忠珩微笑问道。
“陈都知请进。”陈洛看到了晏月,心中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想着会不会是郎君在外面和这个女子有了私情,如今私情发作了,陈忠珩带着这个女子来找麻烦。
啧啧!
娘子定然会生气,然后……
“老陈!”
沈安出来了,见到晏月时就是一怔,旋即拱手道:“见过晏掌柜。”
晏月拱手,“见过沈县公。”
陈忠珩说道:“晏月才将来汴梁,还没落脚处。”
“小事。”
沈安和陈忠珩是好基友,他知道陈忠珩对晏月的痴恋,说不得就要助攻一下。
“那个老实,你去一趟樊楼,让他们弄个好地方给晏掌柜安顿下来。饭食每日三顿都要精心……老陈你可有假期?”
沈安的大包大揽让陈忠珩心中感动,而且这等事儿还不是你有权就能管用的,唯有沈安这等商业大佬才能安排上,否则樊楼在这几日生意火爆,哪里有空为一个女子安排这么多。
“有,官家许了初一之后的假期。”
沈安一听就吩咐道:“那个老实,把咱们家的牌子给老陈两块。”
陈忠珩好奇的问道:“这牌子干什么用的?”
庄老实在边上解释道:“这是沈家的牌子,在汴梁城中凭着这个牌子,不管是吃喝玩乐还是什么,只管去。一文钱都不用带在身上。”
“竟然这样?”
陈忠珩都被震住了,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晏月也吃了一惊。
“去吧去吧。”
沈安赶走了庄老实,说道:“某知道你们今日不乐意在我家吃饭,那就只管去。”
“多谢安北了。”陈忠珩拱手感谢。
“小事罢了。”
沈家不差钱,沈安真的不在意着这个。
第1224章 沈家的牌子,通行无阻
在治平二年的最后一天里,汴梁城变成了一座不夜城。许多百姓都携家带口的出门,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时光。
“牛肉,辽国的牛肉,烤的嫩嫩的,沈县公秘传的酱料一刷,保证您吃了还得回头!”
大宋越发的自信了,于是榷场的贸易额也增加了。
大宋的各种货物辽人趋之若鹜,而辽国能让大宋看得起的东西也就是牛羊,以前还有棉布,但现在大宋自家产棉花,自然不稀罕辽国的棉布了。
辽国的牛进了大宋,大多只能变成牛肉,供给权贵们享用,其次便是这些出好价钱去弄到手的商贩。
烤牛肉的味道……陈忠珩回想起了在沈家吃过的那几次,就笑着问道:“晏月你在西北定然吃过牛肉吧?”
“吃过,很多。”西北那边的番人有牛羊,遇到他们杀牛,牛肉价钱也不算贵,商队多半舍得去买几十斤来整治,而烤就是用的最多的一种烹饪方式。
“来两串。”
陈忠珩买了两串烤牛肉,就好奇的把沈家的牌子一亮,那小贩看了一眼,再看看陈忠珩和晏月,就说道:“客官只管去。”
“不要钱?”陈忠珩问道:“你不怕某是骗子吗?”
晏月也很好奇的看着小贩,在她看来,这等牌子只能在高档的地方使用。
小贩再看了陈忠珩一眼,认真的道:“在汴梁,除去沈县公的对头,还没有人敢冒充沈县公的名头,否则他跑不掉。”
“某跑了怎么办?”陈忠珩少有出宫的机会,堪称是菜鸟。
小贩笑道:“咱们这边……”
他指指边上的一溜小贩,“咱们都见过你,你若是骗子,回头咱们……沈县公认识能把人画的极像的画师,到时候把你画出来,除非你从此不来汴梁,否则你跑不掉。”
“这么厉害?”晏月走过彪悍的大西北,来过繁茂的大城市,但从未见过谁有那么厉害的。
小贩认真的道:“沈县公在汴梁……咱们都受过他老人家的恩惠,所以……骗子最好别来,否则会很惨。”
晏月哑口无言,陈忠珩接过烤肉,最后问道:“那你怎么去要钱?”
小贩用那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某直接去榆林巷就好了。”
“那沈家不怕你是骗钱?”晏月觉得这个不对劲,漏洞百出。
“骗钱?”小贩笑了,“某是不想要这个钱,可沈县公他老人家说了,沈家不差钱,咱们做小生意的挣钱不容易,不必去承担这个,某这才肯去榆林巷。否则按照沈县公对某的恩情,这两串烤肉算什么?白送你们吃就是了。”
“原来是这样吗?”晏月见多了尔虞我诈,见多了人心鬼蜮,此刻见到这等相互坦诚的关系,不禁有些惊讶。
烤牛肉很好吃,两人一人一串,然后寻摸去了一家酒肆。
酒肆里满座了,晏月遗憾的道:“这里有个说事的先生,他们说很厉害呢。”
正堂的前方有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个男子,正在说着什么。
“二位客官,小店满了……咦。”
陈忠珩拿出了牌子,伙计见了就拱手道:“是沈县公的人?好说好说,您稍等。”
伙计进去,稍后掌柜出来了,走到了正面的几个客人那里低声说了些什么。
那里是最好的位置,能清晰听到先生说的话。
几个客人回身看了陈忠珩一眼,然后起身去了边上拼桌。
随后桌子被飞速弄干净,掌柜亲自迎过来,笑道:“怠慢二位了。”
“不敢不敢。”晏月没想到这个牌子还能有这样的能力,真的是傻眼了。
两人坐下后,酒菜流水般的送了来。
“……那耶律洪基气得哇哇大叫,指着雁门关说,谁去打破此城,谁能杀了沈安,朕封他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陈忠珩低声道:“这说的是雁门关之战。”
晏月点头。
说书算是大宋新起的一个职业,而且首先发端于石头记这本书。
先生手握一把折扇,指着虚空说道:“那些辽人都疯了般的冲过去,大宋将士们纷纷射箭,一时间漫天血色啊!”
“……包相站在城头上对耶律洪基喊,耶律洪基,今日老夫就在此等你,若是有胆,你只管来!”
“好!”
食客们都纷纷叫好。
晏月见他们面色通红,兴奋的不行,就笑道:“当初我在西北听到这个消息,也是高兴的不行,当晚就喝多了。”
“女子要少喝酒。”陈忠珩一本正经的道:“喝多了不好……”
“西北苦寒。”晏月淡淡的道。
这是不高兴了?
陈忠珩赶紧补充道:“这是安北说的,他师承邙山神医,总是不会错的。”
晏月讶然:“沈县公还有这等本事吗?”
“是啊!”
“……那沈县公令人打开城门,率领大宋勇士冲杀出去,他手持一把黑色的长刀,无人能挡啊!那辽将冲杀过来,想生擒沈县公,可两人只是一个照面,辽将就被沈县公一把抓了过来,然后丢在地上,喝令绑了……那耶律洪基得了消息,不禁仰天大哭,然后喷了几口血……这便是沈县公活擒敌将,气煞耶律洪基……”
“好!”
夜色渐渐深沉,街上的人依旧不少。
樊楼处处灯火通明,笑声不绝于耳,堪称是高朋满座。
陈忠珩拿出了牌子,马上有人领着他们去了楼上。
“就是这里,这便是某这里最好的客房了。”掌柜很殷勤的介绍着情况,“回头每日三顿饭,想吃什么您只管吩咐。”
晏月拱手,“多谢了。”
掌柜笑道:“如此某便不打扰了。”
等他下去后,晏月看着陈忠珩,“你会欠人情……”
作为商队的头领,晏月深知人情不好欠,今日的享受,很有可能化为明日的烦恼。
“这个不算什么。”陈忠珩笑道:“某和安北交好,他的事某尽力,某的事他尽力,不论高低。”
晏月见他说的诚恳,就点头道:“只是我却亏欠了你……”
“你说这个……”陈忠珩涨红着脸,“你说这个是看不起某吗?”
内侍少了家伙事,心中格外的敏感,也脆弱。
晏月轻叹一声,“我只是个在男人堆里厮混的女子,和男人打架,和男人抢生意……许多时候我觉着自己就是男人……谁能看得起我这样的女子?”
“某!”陈忠珩向前一步,然后低下头,“你很好,某知道的,你很好。”
他只觉得胸中有火焰在燃烧,烧的他浑身难受。
“你有事只管来寻某。”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却自惭形秽,“西北那边难熬,你……你以后莫要那么辛苦。”
晏月点头,“好。”
她说了好?
陈忠珩欢喜的抬头,看着这张有些微黑的脸,笑道:“你以后想在汴梁定居吗?”
晏月迷茫了一瞬,“我无家人,我走到哪,家便在哪。”
这个可怜的女子啊!
陈忠珩心痛了,“你……你要不就在汴梁安家吧。某去张罗。”
“我有钱。”晏月很是淡然的道:“商队是我爹爹留下的,晏家多年行商,有些积蓄。”
陈忠珩有些傻眼了。
他没想到晏月竟然不差钱,那他这个男人还能做些什么?
丢人啊!
“某……某也有一些钱。”陈忠珩很尴尬的道:“不过你若是想安家,只管和某说,某叫人去办。”
他想着皇帝身边的近侍买房子,折扣是肯定有的,而且手续办起来也很是方便。
晏月点头,然后捂嘴打个哈欠,“好,回头我好好想想。”
在汴梁定居要慎重啊!
陈忠珩心中焦急,恨不能她马上就在汴梁住下来,一辈子都不走了。
“那个……汴梁的房子以后会一直涨价……”陈忠珩看着晏月,很认真的道:“这是安北说的,他是大宋第一有钱人,挣钱的本事最厉害,他这般说,某信。”
“是吗?”晏月心动了。
她的手中有些积蓄,可积蓄放着没用啊!
大宋的物价大抵是缓慢上涨,把钱放着就是不断在贬值,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可能怎么办?
“我不肯拿钱去放贷,总觉着那是喝人血,所以宁可放在家里……”
好女子啊!
陈忠珩听到这个不禁就欢喜了,“好啊!你放心,安北说了,在汴梁买房,铁定只有赚的,住了十年再卖出去,保证能挣三成以上的利。”
“那么多么?”晏月不知道房地产的厉害,更不知道汴梁作为京城所在地,以后房价的厉害。
“他不会骗某。”陈忠珩说道:“你放心,在汴梁……某有办法能护住你。”
晏月点点头,略想了想,“那明日……明日看不了房。”
“明日大朝会某当值,后日如何?你就在城里转,某先去打听打听消息。”
“好。”
晏月送走了陈忠珩,进了房间,看着那奢华的布置,不禁痴了。
她走南闯北,作为一个女子,说不苦是假的,她也想安定下来。
可她孑然一身,作为女子,少了女子的柔软,看上她的男子大多是粗鲁之辈,她见过那些男子打自家女人,和打强盗差不多。
那样的男子,她宁可终身不嫁。
可陈忠珩呢?
她知道陈忠珩的意思。
这个男人……很诚恳,但他是内侍啊!
内侍少了那个东西……
她洗了个澡,坐在床上想了许久。
第1225章 沈安的倾慕者(为白银大盟‘奣临天下’加更,4)
皇城外,无数官员拎着灯笼站着,看着恍如僵尸。
对于僵尸围城的盛景,沈安已经是免疫了。
他一路过来,不断拱手说着些吉祥话,那些官员们也笑吟吟的还礼,一时间其乐融融。
宗室众人都挤在一起说话,话题大多是自家的儿孙在宗室书院里的表现,相互攀比一番之后,儿孙表现差的满脸笑容,可心中却在滴血,只等回家去收拾人。
“沈安!”
赵宗谔来了,所过之处,人人屏息以待。
沈安差点想掉头,可众目睽睽之下,这太失礼了,他只得拱手,然后往宗室那边移动。
好东西不能独享啊!
“这个沈安真缺德!”宗室里有人骂道:“他过来咱们怎么办?”
沈安一过来,赵宗谔也跟着过来了。
宗室们不好离去,只得憋气。
“话说你怎么辞去了宗室书院的山长之职?”赵宗谔很不高兴,于是就悄无声息的放了个屁。
“某就是看你做山长,这才把家里的孩子送了去,如今你出来了,那书院还能教的好孩子?”
赵宗谔的话引发了不少共鸣,宗室们都纷纷质疑沈安的决定,却不知道这是赵曙的安排。
宗室书院他起个头就好,后来他压根就没参加具体管理,为的就是避嫌。
赵曙去了他山长的职务,这便是为他解绑,名为惩罚,实则是奖励,所以沈安很是嗨皮。
但宗室们不满意啊!
咱们都是看在你沈安的面子上才肯把孩子送去读书,可你却跑了,这个怎么说?
怒火在聚集,沈安觉得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就干笑道:“此事吧,其实宗室书院关键是……”
他指指宫中,大伙儿都若有所思。
进宗室书院读书,首先就是奔着官家的看顾去的,否则谁愿意花那么多钱?
第二就是为了改造子孙,让他们学到真本事。
“至于杂学,教授他们杂学的教授都是精挑细选的,说句难听的,某作为杂学的开拓者,巴不得宗室们都学,都学好杂学,如此杂学的影响力方能越来越大。”
这个是实话。
众人面色稍霁,于是就忘记了大口呼,小口吸的原则,正常呼吸。
随即一股屁味袭来,顿时引发了一阵干呕。
“赵宗谔……”
赵允良父子狼狈而退,其他人也没顶住,纷纷溃败。
沈安的反应最快,早就躲到了上朝痴汉赵允初的身后。
赵允初皱眉道:“矢气有何可惧的?人吃饭就会拉屎撒尿,就会有矢气,何人没有?”
啧!
这位上朝狂人对佛家颇有研究,一番话说的众人有些恹恹的。
人吃五谷杂粮,吃喝拉撒就免不了。
有人说道:“可赵宗谔的屁特别臭。”
赵允初慈眉善目的叹道:“说这些作甚,你们看看老夫……”
他精研佛法,觉得世间万物都是虚幻,所以很不满的走向了赵宗谔。
“都是亲戚,躲来躲去的有什么?”赵允初看着众人,“以后莫要这样了,老夫……”
他突然侧身看着赵宗谔,眼珠子都瞪圆了。
竟然有人不怕某的屁吗?赵宗谔欢喜的道:“某早上忍不住,就多吃了些豆子……”
说着他又放了个无声的屁,“某还吃了些烤肉……”
烤肉加豆子的屁……
众人都默默的看着赵允初,有人突然嘀咕道:“好汉子!”
赵允初缓缓转身,然后蹲在地上,“呕……”
大朝会就在这么一个氛围里开始了。
今年的大朝会少了辽使,使者们都少了领头人,于是西夏使者愕然发现自己成了老大,带着一群小国使者恭贺新年,当真是很爽啊!
没有辽人好像更舒坦些?
这个念头在西夏使者的脑海里就这么定型了。
接着他要第一个出班恭贺新年。
“……大宋仁慈,外臣来此见到处处繁华……”
使者一番话说的很是和气,对大宋赞誉有加。
随后诸国使者恭贺新年,贺词都很出彩。和往年相比,今年使者们都很客气,甚至是带着些许畏惧。
晚些时候赵曙赐宴各国使者在驿馆,而百官们都在宫中。
“去岁大宋击败了辽人,废除了岁币……大宋在蒸蒸日上,朕看着欢喜啊!”
赵曙一番话说的很是振奋人心,群臣都纷纷点头,殿内的气氛喜气洋洋的。
“今年朕看着也不错。”赵曙甚至开了个玩笑,“定然是风调雨顺。”
韩琦说道:“就算是有些灾祸也不打紧,如今仓里粮食不少,足够赈灾。”
赵曙点头,只觉得这个大宋在自己的治理下渐渐的强盛起来,那种收获感让他觉得心醉神迷。
“今年还赖诸卿尽力……”
赵曙举杯,群臣举杯,“臣等恭贺陛下。”
“为了大宋,满饮此杯。”
……
此刻唐仁也在大朝会上,不过却是辽国的大朝会。
大宋使者第一个说话,他出班道:“宋辽两国多年和平,两国百姓如兄弟一般,外臣路过帐篷,里面的牧民会热情邀请外臣进去饮酒……”
是邀请了,但最后还是给了钱的,因为不给钱就得留在那里做上门女婿。唐仁看了看那个女子,马上就痛快的给了钱。
耶律洪基微微点头,觉得这样的话极好。
“后来臣到了中京城,处处都洋溢着热情,陛下,说句闲话吧,外臣在中京城里吃饭不重样,今日这家,明日那家,热情的大辽人让外臣体验到了宾至如归的热忱,外臣只希望宋辽友谊万年,不,万万年……”
耶律洪基抚须微笑道:“是啊!辽宋友谊万年,这话说的极好,来人,赏宋使羊百头,牛十头……”
“多谢陛下。”
说好话是唐仁的本能,至于中京城的热忱,自从大力丸在这里成为抢手货之后,那些权贵为了拿货,都纷纷请他去吃饭喝酒玩女人,当真是夜夜笙歌。
某的腰子啊!
唐仁揉揉后腰,没想到竟然还有牛羊赏赐。
这个不错啊!
他准备把这些牛羊带回大宋去,在雄州卖了,好歹也是一笔钱呐。
随后就是赐宴。
第二天,也就是初二,第三批货到了,唐仁检查过后,和萧迭衣交割了,随即带着牛羊准备告辞。
耶律洪基正在和萧观音看儿子耶律浚骑射,等唐仁来后,就问道:“朕的皇子如何?”
箭靶上插着几根箭矢,都很靠近靶心。
唐仁赞道:“皇子骑**湛,能比肩猛将了。”
耶律洪基点点头,等唐仁说了一番告辞的话后,就吩咐道:“你归去后要告诉宋皇,辽宋和平不易,要珍惜,要……”
唐仁频频点头,可心中却在冷笑。
你耶律洪基都拉着西夏人玩盟约了,还说什么和平不易,真特么不要脸啊!
萧观音在边上突然起身告退。
耶律洪基点点头,等她走后,最后交代道:“今年的岁币,让宋皇早些准备。”
“是。”
唐仁只是答应,至于大宋做不做那和他没关系。
耶律洪基觉得这个使者很懂事,心情不禁大好,就说道:“给使者一条羊腿。”
他常年在外游猎,时常这么赏赐人。
“多谢陛下。”
唐仁拎着一条烤羊腿出去了,经过一棵大树时,听到了干咳声,很是娇嫩。
“谁?”
唐仁举着羊腿,很是紧张,带路的内侍笑道:“贵使放心……”
大树后出来一个侍女,她冲着内侍福身道:“娘娘掉了外衣,很冷,我却崴了脚……”
内侍见她面色痛苦,就自告奋勇的道:“那某去拿。”
“多谢了。”
侍女道谢,等内侍走后,才对唐仁说道:“贵使请稍等。”
这是什么意思?
唐仁有些懵逼,顺手咬了一口羊肉,觉得味道真的不错,比自己在汴梁吃的好吃多了。
辽人就是肉多啊!
这一点他很羡慕。
可当大树后走出来萧观音时,他什么羡慕都忘记了,只剩下懵逼。
这是啥意思?
难道萧观音看上某了,要和某在这里私会?
瞬间唐仁就觉得浑身麻木了。
萧观音看看左右,低声道:“敢问贵使,那沈县公写出了石头记,后续为何断了?”
竟然是为了沈县公吗?
是了,他老人家魅力远播,据闻连西夏的梁皇后都是他的倾慕者。
这人太有才了,连两个敌国最尊贵的女人都倾慕于他,真是……让人艳羡不已啊!
唐仁收敛心神,“沈县公政事繁忙……”
此刻坐在家里,抱着儿子芋头在打盹的沈安很嗨皮。
“是啊!”萧观音感慨道:“他还要领军。”
“对对对,沈县公还得领军。”
唐仁仔细看去,见萧观音美眸含情,不禁就说道:“不过他心善,开朗和气……某作为男子,每每见到沈县公时,就会感叹世间怎会有这等男子,让人忍不住为之倾慕……”
一连串夸赞脱口而出,唐仁说的很是认真。
“这样的盐菜扣肉吗?”萧观音不禁痴了,“想来他必然是傲世独立,神彩非凡……”
唐仁见状就知道这皇后是倾慕之心大起,不禁就为沈安助攻了一把。
“沈县公看似平常,可仔细揣摩之后,才会发现他的好处,那气息让人不知不觉的就想亲近,恨不能朝夕相处……”
等唐仁告退后,萧观音已经彻底的痴了。
“能写出石头记的他,想来应当是……绝世而独立,这等人为何要身处浊世之中,我恨不能和他朝夕相处,让他远离了那些污浊……”
第1226章 逃命的唐仁,买房的陈忠珩
唐仁觉得自己此行堪称是完美,不但让中京城变成了一群大骗子的窝点,把大力丸卖出了天价,还让萧观音成为了沈安的倾慕者。
一国皇后啊!
这还是辽国的皇后,竟然是沈安的倾慕者,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大抵会引发天下震动。
但唐仁知道不能说,否则会引发许多变故。旁的变故他都不怕,就怕沈安家中的葡萄架倒塌了。
心情一好,脚程就快,他们初四就到了榆州。
作为使者,辽国要安排好食宿,否则就是丢人。
随行的辽官带着他们去了驿馆安顿下来,然后唐仁还有精神出来转转。
所谓驿馆,在使者不经常来的情况下,实际上还有其它功能,比如说接待往来官员将领,以及信使什么的。
唐仁走出驿馆,就见两骑飞驰而来。
到了驿馆外面后,两个辽人下马,其中一人吩咐道:“快,换马!准备食水。”
啧啧!
唐仁穿着便装,不禁幸灾乐祸的想着这是哪里有人造反了。
驿卒出来想迎他们进去歇息,两人却只是摇头,“是紧急消息,要快。”
驿卒进去招呼人准备战马和食水,两个辽人坐在门槛上歇息。
“宋人背信弃义,定然会被碎尸万段。”
啥意思?
唐仁有些傻眼了。
另一个辽人低声道:“他们废除了岁币,这便是在挑衅大辽,陛下定然会雷霆震怒,到时候大军南下,横扫了那个花花世界。”
“对。不过别说了,此事要保密,免得一路哗然。”
“是是是。”
唐仁站在柱子后面,只觉得心都凉了半截。
卧槽!
大宋竟然废除了岁币?
看这两人的模样,分明就是一路换马不换人的在狂奔,一天跑个不停,连眼睛都全是血丝……
是了,这样的消息确实是大消息,就算是跑死了马,跑死了人都值当。
十万火急啊!
可某呢?
唐仁突然发现自己很危险。
要是耶律洪基得了消息,会不会派兵来追杀自己?
有可能啊!
唐仁等这两人走了之后,就缓缓走进去,笑眯眯的说道:“夜色甚好,某真想连夜赶路啊!”
驿卒笑道:“以前也有宋使赶路,却是思家心切。”
有先例在吗?
唐仁心中微喜,说道:“如此某便连夜走,回家去看看家人。”
进了里面后,送他的辽官还在喝酒,唐仁坐下道:“某陪你喝几杯。”
唐仁吹捧着他,没几下就把他弄的烂醉如泥,随后就找到了使团,说道:“大宋取消了岁币。”
瞬间众人先是神色振奋,接着面如死灰。
“钤辖,咱们弄不好要完了。”
“宋辽百年,从未有过这等羞辱,辽人会发狂的。”
“怎么办?怕是明日就有军队来了。”
“连夜就走。”唐仁冷静的道:“咱们就说要赶回去过元宵,马上走。”
众人赶紧收拾了东西,而唐仁却出了外面,找到了驿卒:“那些牛羊是辽皇的赏赐,某急着回家,想着便宜卖了,你可去寻人来买,某给你好处。”
做中人自然有分成,驿卒笑嘻嘻的去了,没多久就带了几个商人来,最后几家竞价,竟然卖了个好价钱。
唐仁给了他三百文,喜的驿卒满口称赞大方。
“可有干粮?”唐仁随口问道。
“有,要多少有多少。”得了唐仁的好处,驿卒很是殷勤。
“走走走,回家过元宵去。”
唐仁带着人消失在夜色之中,得了钱的驿卒早就跑去了外面,今晚不输光他是不会回来的,所以躺在房间里的辽官没人发现。
第二天早上,打扫房间的驿卒发现了宿醉未醒的辽官,不禁就笑了,说这人被丢在这里,回头定然会被处罚。
可等到了中午时,一队骑兵轰然而至,冲进了驿馆里。
“宋使呢?”
驿卒说道:“昨夜就走了,说是想回去过元宵。”
为首的将领神色冷厉,一挥手,麾下就冲进了驿馆里。
刚醒来的辽官被带了来,一脸懵逼。
“宋使说了什么?”
辽官摇头,用宿醉后要爆炸的脑袋想了想,“没说什么。”
“你的文书呢?”陪同宋使归国,辽官得有文书,一路上拿着文书去换马,去住宿。
“在。”辽官摸摸怀里,然后突然一滞……
“你的官服呢?”辽将眼中的杀机弥漫。
辽官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说道:“想来在屋里吧。”
有军士冷冷的道:“几件官服都不在了。”
辽将冷冷的道:“渎职……杀了!”
有人上前,辽官愕然道:“某无罪……”
辽将怒道:“宋人取消了岁币!”
瞬间院子里寂然。
呛啷!
长刀挥动,人头落地。
“追!”
辽将带着人冲出了驿馆,身后辽官无头的尸骸才轰然倒下。
“宋人竟然取消了岁币?”
消息传出去,榆州瞬间就沸腾了。
……
“跑快些!”
辽国人口稀少,而且现在是新年,官道上难见行人,就大宋使团一干人等在狂奔。
至于金银,萧迭衣想来舍不得这门生意,自然会想办法送到大宋境内。
到了一个驿馆,装扮成辽官的小吏上前吩咐道:“宋使家中出了事,要急着归国,快换了好马来。”
“多谢了。”唐仁丢去一块金子,驿卒见了不禁心中欢喜,一迭声的叫人去拉出了最好的战马,准备了最好的食物。
随后大宋使团轰然远去。
半天后,一队骑兵来了,冲进驿馆就问道:“宋使呢?”
驿卒喜滋滋的道:“说是家中有急事,要赶着回去,小人就给他们换了好马……”
“蠢货,杀了。”
这种戏码一路上演,第五天时,辽将看到了白沟河……
边上有辽军的游骑,一问之下,辽将就倒下马去,当场昏迷不醒。
“宋人的使团才将过去,不到半个时辰。”
唐仁此刻已经看到了雄州城,他吩咐道:“戒备,马上派出游骑……”
“什么意思?”
雄州官吏不解。
废除岁币的消息还在缓慢的传递之中,按照程序,过几日也该到了。
唐仁狼狈的就和乞丐一样,浑身酸痛不已,他咬牙道:“大宋取消了岁币……”
官吏们都呆住了,少顷有人振臂高呼道:“大宋万岁!”
呼喊声传出去,消息也跟着传了出去。
“大宋取消了岁币。”
“什么?真的?”
“使者说的。”
“那就没假了。”
“好啊!”
“总算是翻身了。”
“……”
“戒备!”
雄州上下马上就戒备森严,斥候开始在边境一代游弋。但辽军就算是要进攻也得准备半个月。
“去后面请示,要援军,要许多援军!”
就在这些慌乱中,唐仁安然如梦。
在梦里,他看到了沈安和萧观音,两人牵手行走在汴梁的街道上,身后是一脸狂怒的耶律洪基。
……
沈安没想到自己多了个倾慕者,而陈忠珩已经惹上了麻烦。
“陈都知在宫中历经两代帝王而不倒,惹来了许多嫉妒,那些人在盯着他,如今他要买房,有人就在盯着他的钱财来路……”
王崇年一边喝着滚热的羊肉汤,一边说着陈忠珩的危机。
“那套房子只有五间,就在东二条甜水巷那里……”
“就是乞讨市的前面?”沈安笑道:“和某却差不多成了邻居。”
“是啊。”王崇年放下碗,擦了一下嘴,“那里靠近皇城,原先也没那么贵,后来有房主说榆林巷这边的兆头好,您和妹妹原先一无所有,就是住进了这里才发家的。东二条甜水巷虽然不是榆林巷,可好歹也能沾光,住进去不说旁的,发财是有的,说不得还能中个进士,所以房价就涨了,就五间屋子,竟然敢要两万贯,疯了。”
这便是名人效应?
我沈某人的名声竟然能带动房地产升值吗?
沈安不禁有些欢喜。
“陈都知那边……他去找人借钱,要三千贯。”王崇年叹息一声,觉得这样的陈忠珩真的是傻子。
内侍大佬借钱,这事儿他犯忌讳啊!
特别是在宫中借钱,那更是忌讳中的忌讳。
“大王知道了此事,担心会有麻烦,就让某来给您说一说。”
沈安颔首,淡淡的道:“小事罢了,你回去告诉他,安心。”
“是。”王崇年恭谨的道:“您的手段某是知道了,陈都知有您这样的朋友,真是他的运气。”
这是想靠近某吗?
沈安微微摇头,他和陈忠珩之间的交情还有一层意义,就是给把柄。
和内侍结交,这个是忌讳,我现在把这个把柄交给你赵曙,你该不会猜忌了吧?
所以他大大方方的和陈忠珩交往,什么东西都不瞒人,数年下来,先帝仁宗不猜忌,赵曙也未曾多想。
沈安走到前院,看到屋檐下挂着一溜冰柱,就跃起弄断一根塞进嘴里,嚼的咯嘣响。
“要小心掉下来伤人。”
冰柱下面尖锐,若是落在人的脑袋上,那可不是玩笑。
庄老实笑道:“本来小人想让姚链给全数打掉,可小娘子却说要留着,看着好看,小人想着……小娘子要看,那就留着吧。”
果果在家中就是大家的宠儿,人人宠爱。
“咳咳,那就……这样吧。”沈安很没有原则的推翻了自己前面的话,然后吩咐道:“去打探打探陈忠珩买房的消息,让闻小种去。”
稍晚消息就来了。
“那小院子不值两万贯,中人见陈忠珩看的房子都是在皇城边上的,就想大赚一笔。”
“陈忠珩没报身份?”沈安觉得有些诧异,陈忠珩若是报上自己的身份,至少不会挨宰啊!
闻小种说道:“那些中人可不怕内侍,内侍进了宫就是石沉大海,中人和官府打交道的时日多,他们挣了钱还会打点一番,那些小吏怎会为难他们?就算是陈忠珩的吩咐也不行。”
县官不如现管,这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而大宋内侍的权柄比不过汉唐,比不过后面的大明,自然没人买账。
“是吗?”沈安淡淡的道:“带某去看看,某给他一个好价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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