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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12章 发狂的辽使,天家的父子(今天双十二)

    大宋百姓最恨的是辽人,因为辽人给大家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大宋针对辽人花费的钱粮和人力堪称是个天文数字,数都数不清,一个数次给黄河改道就让整个北方成为泽国。

    大宋百姓最怕的也是辽人,因为他们的铁骑凶悍。

    当这一切害怕都聚拢在一起,就变成了澶渊之盟。

    财帛换来的和平让人倍感屈辱,让人没法放心。

    此时辽人就像是大宋的噩梦。

    要想终结这个噩梦该怎么办?

    击败他们!

    于是辽人败了,雁门外,耶律洪基吐血,保州辽军大败……

    百姓们都欢喜不胜,可心中还有一根刺,那就是岁币。

    只要岁币还在,那就代表着大宋承认打不过辽人。

    你若是去问百姓最希望这个大宋能做什么,那必定就是击败辽人,恢复幽燕……

    如今大宋已经击败了辽人,以后必定是要恢复幽燕之地,可信号呢?

    信号就是废除岁币。

    “恢复幽燕!”

    一个老人振臂高呼着,他身边的孙儿见他身体打颤,赶紧就扶住了他。

    “翁翁,稳住,稳住!”

    祖父若是在这里出了事,回头爹爹能打死他。

    “北伐!”老人瞪了孙儿一眼,骂道:“你是没看到过辽人当年跋扈的模样,那时候人人自危,再说了,咱们是……咱们是那个什么……”

    “咱们是汉儿!”

    “对对对。”

    老人侧身冲着提醒自己的沈安笑了笑,说道:“以前老夫小的时候,经常听老人说咱们汉儿的事……那时候哦,只有咱们打他们的,打的他们要叫翁翁……哈哈哈哈!”

    “可后来……后来就不行了,那个石敬瑭,那就是个畜生啊!自称什么儿皇帝,为了自家的荣华富贵,甘愿把幽燕之地送给了辽人,让大宋……一百年啊!大宋都没安生过,那个畜生!”

    前唐灭亡之后,中原混乱,藩镇林立,每个人都口口声声的说什么大义天命,可私底下却是为了自己的权势富贵罢了。

    而石敬瑭就是其中的一位‘佼佼者’,对辽人自称‘儿皇帝’,双手奉上幽燕之地……堪称是千年来最臭名昭著的畜生。

    “其实以前大宋也是活的憋屈!现在好了,好了。”老人的眼中闪烁着泪花,“辽人败了,连败了数次,如今大宋断绝了岁币,这便是咱们汉儿站起来的第一步……再往后……再往后……”

    老人抹了一把泪,喊道:“再往后咱们就该出塞了,夺了他们做胭脂的地方。”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

    当年的汉儿出塞,驱胡千里之外,让胡人为之绝望。

    这等骄傲多年未曾见过,此刻一位老人突然喊出了这句话,让沈安不禁热血沸腾。

    “陛下万岁!”

    这些百姓在欢呼着,兴奋的情绪在蔓延。

    一群辽人从侧面的巷子里拼命的想挤出来,可那些百姓却不让。

    “滚开!”

    辽人在大宋跋扈惯了,特别是两国之间多次开战之后,辽人更是喜欢用跋扈来展示自己的武勇。

    往日他们的呵斥往往能够得逞,可今日却落空了。

    那些百姓不但没让路,有人还喊道:“凭什么?凭什么?”

    以往没人会问为什么,因为刀枪就是道理。而辽人显然比大宋更厉害,所以大宋只能忍气吞声。

    可现在却有人问了。

    辽使一怔,旋即怒道:“不让路就弄死你们。”

    这是习惯性的威胁,但这些百姓却怒了。

    一个大汉走了出来,盯着辽使说道:“你来试试……”

    这个大汉身材高大,有人认出来了,喊道:“胡老七,弄他们!”

    这胡老七大抵是好勇斗狠之人,此刻被人认出来,他板着脸道:“这里是大宋的地方,你来试试?看某弄死你!”

    他只是一人,可辽使却觉得有无数人在盯着自己。

    他缓缓转身,看着那些目光。

    厌恶,兴奋……跃跃欲试。

    这是一个陌生的大宋,这些百姓完全摒弃了往日的老实,看着格外的凶狠,让辽使想到了那些马贼。

    他的嘴唇动了几下,可最后却不敢再说狠话,就从边上退了回去。

    “哈哈哈哈!”

    现场爆发出一阵大笑。

    有人说道:“原来辽人也是欺软怕硬之辈啊!”

    这些百姓惊喜的发现原来辽人所谓的凶狠只是一层皮,当你表现的比他们更凶狠时,辽人也得低头。

    这便是这个时代的行为准则:拳头大的就是大爷。

    以前辽人是大爷,如今大宋渐渐的后来居上,百姓们自然信心满满。

    辽使带着人从另一边挤了出来,就感受到了那狂热的气氛。

    “陛下万岁!”

    巨大的欢呼声让辽使面色惨白,他转过身去,看到了城头上的赵曙以及重臣们。

    “宋人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他这一路上已经听了许多,大多都是官家亲口废除岁币的消息,但他却带着侥幸心,想着这会不会是以讹传讹……

    “没有了。”

    边上的一个百姓冲着他喊道:“以后一个铜钱都没有了,你们别想再讹诈咱们,哈哈哈!”

    辽使面色一白,旋即就红了,怒道:“胡言乱语!谁敢如此?”

    在他的心中,不,在无数辽人的心中,大辽就代表着强大,无敌的强大。

    在大辽崛起的过程之中,无数对手要么被灭亡,要么只能卑躬屈膝的臣服,并奉上贡献。

    这便是大辽。

    可现在呢?

    看看这些宋人吧,他们狂热的在呼喊着,这种狂热的劲头他从未见过……

    一个妇人冲着他喊道:“滚回辽国去!”

    什么时候妇人也敢挑衅大辽了?

    辽使怒了,但更多的是担心。

    他奋力挤到了最前方,然后走了出来。

    那些欢呼的百姓距离皇城约有三十余步,皇城大门外站着一队军士戒备,中间空白。

    现在这个空白处却突兀的多了一伙辽人。

    有将领厉喝道:“止步!”

    辽使摇头,他抬头看着城头上的赵曙,喊道:“宋皇背信弃义,不怕大辽倾国南下吗?”

    城头的赵曙压根就没听到他的喊声,有人传递了上去。

    “倾国南下吗?”赵曙笑了笑,觉得后脑勺有些发麻。

    神经衰弱导致的焦虑症和抑郁症,大部分症状都会引发肾上腺素经常过量的分泌,所以才会焦躁不安。

    眼下赵曙就是兴奋的太过了些,一股子劲头冲上头来,他眨了一下眼睛,觉得脸上发烫,忍不住就说道:“那便来吧。”

    他的病一旦开始发作,做事就喜欢走极端,甚至是尖刻。

    他觉得一股气顶在了胸口那里,涨的难受……

    旁人眼中的官家此刻一脸怒容,然后喝道:“宋辽百年胜负,便在朕的手中终结,耶律洪基……朕等着他。”

    他说完后,只觉得胸口的那股子气都消散了,不禁心胸大畅。

    “陛下万岁!”

    从太宗皇帝北伐败北后,这是大宋帝王第一次冲着北方咆哮。

    耶律洪基,朕等着你。

    群臣心情激荡,那种与有荣焉的壮怀激烈啊!

    “陛下万岁!”

    这一刻,那些不满取消岁币,担心会引发辽军南下的臣子们都不禁高呼起来。

    “陛下说了,耶律洪基,朕等着你!”一个军士冲着辽使大声喊道。

    “陛下说了,等着耶律洪基南下!”

    喊话的军士脸都红了,额头上的一颗红痘看着在闪光。

    辽使缓缓走了过去。

    他身后的随从也跟了过来。

    “止步!”

    辽人摇摇头,眼中几欲喷火,却不肯停步。

    宋人疯了吗?

    他觉得是疯了。

    听听那狂热的呼喊声吧,那就是疯狂的标志。

    他们敢动手吗?

    辽使死死地盯住了城头上的赵曙。

    他一步步走过去,那个将领不禁回身看看城头。

    这是下意识的反应,可却让辽使信心大增。

    “他们不敢!”

    他大声的道:“宋人色厉内荏,他们不敢动手,上去,某要面见宋皇,问问他为何背信弃义!”

    城头上的赵顼厉喝道:“喝止无用吗?”

    将领瞬间就后悔了。

    某不该请示啊!

    在这等士气如虹,军心民心爆棚的时刻,他这一回身就是错。

    唯一能挽回的办法就是……

    他回身喊道:“上前!”

    一队军士手持长枪并肩前行。

    赵顼在看着。

    辽使不退,依旧执拗的往前走。

    百姓们发现了这个场景,有人喊道:“捅死他们。”

    多年的郁气一朝得到纾解,让这些百姓多了些戾气。

    能看守皇城的都是身材高大的男子,他们一排排的前行。长枪在手,目光炯炯,看着渗人。

    辽使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这么径直前行,直至枪头被阳光反射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

    “退!”

    将领的眼睛都红了,竟然带着疯狂之意。

    “杀了他!”

    辽使仔细看着,想分辨一下是真是假。

    那些军士楞了一下,旋即加快了速度。

    若是假的,他们的步伐不会变,就算是变也只会变慢。

    这是真敢杀了某?

    辽使心中一冷,脚下一滞……

    他停下来了,可那些军士却没接到命令,依旧在逼近。

    这特么是疯了吗?

    辽使步步后退,边退边喊道:“陛下会震怒,大军将会南下……你们这是在逼大辽……”

    他知道自己现在最主要的是做什么,于是回身就走。

    “你马上回去,去告诉陛下这个消息……”

    使者咬牙切齿的道:“大辽定然会让宋人付出代价。”

    赵曙看到了这一幕,他知道随即而来的就是考验。

    耶律洪基会不会倾力南下谁也不知道,但眼下大宋的心气却起来了。

    他知道这股子心气不能压,所以一切的一切都看天意吧。

    若是要打,难道大宋还会怕你辽人不成?

    “爹爹,孩儿忤逆,罪该万死。”

    赵顼突然跪了下去,赵曙一怔,不禁百感交集。

    被儿子顶了这么一下,他心中的火气一直在,可当众不好发作。

    现在儿子当众跪下,叫的是爹爹,而不是官家,这就是论私。

    他当众宣布取消岁币,天子金口玉言,此事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那么他就不能用这个为借口去处罚赵顼,否则就有虎头蛇尾之嫌。

    现在赵顼论私,说的也是忤逆,这就是随便他处置的意思。

    赵曙走了过去,宰辅们在看着,韩琦想劝说一番,曾公亮低声道:“官家今日的火气不小,再劝小心发病。”

    韩琦心中一动,说道:“罢了,随便官家。”

    赵曙走到儿子的身前,伸手摸摸他的头顶,叹道:“你五岁那年调皮砸烂了为父心爱的砚台,当时你就是这么直挺挺的跪在那里认错……一晃多年过去了……为父……”

    遥想当年,他不禁红了眼眶。

    赵顼抬头,见父亲难受,不禁就膝行一步,抱住他的大腿哭了起来。

    他这等近似于逼宫的行径是犯忌讳的,若是赵曙拿出帝王的派头来,随时就能收拾他。

    可赵曙却只是回想起了当年。

    “你年轻气盛,为父恨不能抽打你一顿,可你大了……”

    赵曙苦笑道:“以后莫要让为父为难好不好?”

    赵顼用力的点头,哽咽道:“是。”

    ……

    今天是12月12日,也就是双十二,而本书也恰好更新到了1212章……

第1213章 认罪,告慰(为白银大盟‘奣临天下’加更1)

    人群还未散尽,沈安就被揪进了皇城之中。

    赵曙板着脸,但嘴角却微微翘起,显然还沉浸在先前的那种兴奋之中。

    沈安看了边上的赵顼一眼,见他的眼睛还有些发红,就说道:“臣有罪。”

    此刻殿内只有赵曙父子和沈安三人在,连陈忠珩都退了出去。

    这便是要刨根问底的架势。

    赵顼没有给暗示,在赵曙的眼皮子底下他也不敢,否则绝对会屁股遭殃。

    “说吧。”赵曙闭眼揉着眉心,兴奋过后就是疲惫,最容易犯病,他需要压住情绪,渐渐平缓下来。

    所谓久病成医,他渐渐的知道了怎么去尽量控制病情,一句话,就是不在乎。

    你不在乎精神上的那些反应,那些反应就会渐渐减弱,直至消失。

    可他是帝王啊!

    这个大宋每日诸多事务繁忙,让他头痛不已,若是不在乎……他觉得自己做不到。

    这便是他的纠结之处。

    “学生是臣鼓动出来的,臣万死。”

    沈安果断为王背了锅。

    赵顼抬头道:“不,官家,是臣鼓动的。”

    沈安看着他,微微摇头,示意他别出声。

    赵曙的情绪不明,这等时候容易暴怒,天知道暴怒的赵曙会怎么处罚人,

    可赵顼却昂着头,压根没考虑把这口锅转过去的意思。

    “还讲义气?”

    赵曙冷笑道:“都抢着认罪,却把朕当做了傻子!”

    茶杯落地粉碎,赵曙拍着扶手喝道:“那王是做什么的?以为朕是傻子吗?”

    原来官家知道啊!

    沈安和赵顼低头,觉得此次在劫难逃了。

    “朕这个儿子定下了进谏之事,王……上次果果说了什么?狗头什么?”

    赵曙的眼神冷的怕人,沈安硬着头皮道:“狗头军师。”

    沈安给妹妹讲故事,自然是要好玩有趣,什么狗头军师,什么爆笑父母……

    果果上次进宫寻赵浅予玩耍,就把哥哥说的故事拿出来显摆,赵浅予又去寻了父母显摆,当时赵曙还说沈安不学无术。

    “王就是狗头军师!”赵曙想起这几个年轻人干的好事,不禁被气笑了,“大郎要进谏,王就出主意,弄了个什么民意查询。你沈安更好,集结了一批人来逼朕就范,好大的胆子。”

    “臣有罪。”沈安低头。

    他很光棍的认罪,赵曙却知道此事的必然性。

    这是赵顼第三次建议取消对辽岁币了,事不过三,三次不同意,皇子的威信就会受损,这也是皇子在出阁之后参政要谨慎的原因所在。

    沈安出手,就是要促成此事,维护赵顼的威信。

    这对于赵曙来说有些残忍,但对于赵顼来说却是及时雨。

    “朕……”赵曙突然笑了起来。

    官家莫不是发病了?

    沈安抬头看去,却见赵曙笑的很是畅快。

    “你为大郎着想,朕若是处罚了你,那心胸也太狭窄了些,罢了,回头你卸掉宗室书院山长之职吧。”

    “是。”沈安一脸沉痛的告退,赵曙看着儿子说道:“你也回去。”

    “是。”

    赵顼没想到竟然没有处罚,不禁喜出望外,然后难免露出了些喜悦的情绪出来。这事儿总体来说他没做错,唯一的错处就是不该逼迫赵曙。

    不过这事儿赵曙却不好处罚他,否则就有恼羞成怒的嫌疑。

    官家你莫不是不愿意取消岁币?否则你惩罚皇子作甚?

    赵曙丢不起这个人,但见到儿子的脸上带着轻松的神色,就觉得火气十足。

    他不禁冷冷一笑,“听闻你这段时日的功课多有懈怠,从明日起,每日功课加倍……”

    什么?

    赵顼瞬间就傻眼了。

    ……

    回到家里后,杨卓雪喜滋滋的道:“官家竟然废除了岁币,官人,先前街坊们都在欢呼呢!妾身也很高兴,连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欢喜……”

    说着她摸了摸还没鼓胀起来的肚皮,沈安不禁满头黑线。

    “包公来了。”

    老包急匆匆的来了,果果闻讯跑来,欢喜的道:“包公您可许久没来了。”

    “是啊,忙,你回头去家里找包绶玩。”

    包拯很忙,年底更忙,所以只能敷衍了果果。

    沈安和他去了书房。

    “今日之事可是你干的?”包拯的问话很直接,沈安点头,“是。”

    “逼迫帝王,你好大的胆子!”

    包拯盯着沈安,想看到害怕的情绪,可沈安却很淡定的道:“包公,若论大宋谁最想断绝了岁币,那必然是官家。”

    “可官家要仔细思量,平衡利弊。所以帝王从不轻易下决断,便是这个道理。”包拯冷冷的道:“王鼓动学生,你鼓动百姓,官家若是把你们丢到琼州去也没人会说什么。”

    “可官家实则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啊!”

    沈安笑了笑,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模样让包拯恨得牙痒痒的,“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什么叫做只需要一个借口?官家……他不需要借口。”

    “他需要。”沈安说道:“此事若是由官家提出来,那必然会引发君臣大争论,可皇子却不同,他出头,陛下顺水推舟就做成了此事,而且反手还能护着他,包公,这才是进可攻,退可守。官家的手段可不差,”

    包公指着他,“官家的心思满朝能勘破的不超过五人,可如今却多了个你……你年纪轻轻的就这般心思缜密,天生就是弄阴谋诡计的模样。可怜刘展先前和司马光提及你,说你靠着官家和大王的庇护苟延残喘至今,今日官家定然大怒,回头会让你好看……”

    他苦笑道;“若是刘展听到你先前的话,定然会觉着自己以前就是个蠢货。”

    沈安没说话,也没什么好说的。

    对于帝王这等生物他天生就带着警惕性,就在沈家的一个密室里,摆放着的那些兵器,就是准备在不对劲时杀出汴梁城去。

    “不错。”包拯有些唏嘘的道:“老夫当年在你这般年纪时……”

    沈安盯着他,准备听笑话。

    老包年轻时可是个妈宝男,舍不得离开父母,哪怕是考中了进士都不愿意去做官。

    包拯回想了一下自己年轻时的事儿,然后见沈安一脸等着看热闹的神色,就一巴掌呼了过去。

    沈安机灵的躲了过去,然后担心包拯闪着腰,就伸手去扶了一把。

    包拯没好气的道:“促狭!

    “是是是。”沈安见老头子心情不错,就问道:“那些人如何看此事?”

    包拯盯住了沈安,直至他有些头皮发麻时,才幽幽的道:“刘展等人……包括司马光在内的一群人,他们如今都聚在了一起……”

    沈安突然笑了起来,越来越快乐,最后笑的捧腹。

    包拯狐疑的看着他,冷冷的道:“有何可笑的?”

    沈安揉揉肚子,很认真的道:“其实某还有别的办法能让大王做成此事……绝不会让官家感到被冒犯……”

    “那你为何不用?”包拯觉得这个小子怕是有更大的谋划,他不禁握紧双拳,心中叹息。

    “因为某想到了新政。”沈安自信的道:“范文正当年为何失败?追根溯源就是因为人少了,支持新政的人少了。如今官家在位,宰辅们大多支持新政,可反对者却依旧人多势众,怎么办?怎么去拉拢更多的志同道合者?”

    新政不是请客吃饭,而是赤果果的斗争,在这种情况之下,每多一个人手就多一份希望。

    包拯看着神采飞扬的沈安,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人是从众的,哪边人多就往哪边跑。可谁的人多?”沈安微笑道:“今日御街之上,不,是整个汴梁都在为了官家的决断而欢呼。那些官员呢?多少人今日激动的热泪盈眶?今日之后,新政这边会多许多人手,原本在中间游离不定的那批人就会站在官家这边,会站在新政这边。包公,某为的是这个,而不是鼓动百姓去胁迫官家。”

    沈安欢喜的道:“官家就是因为知道这个,所以只是让某去了宗室书院山长之职。”

    “宗室书院很麻烦,容易引发帝王忌惮,所以你去职是好事,也是赏赐。”包拯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老夫老了。”包拯缓缓起身,沈安赶紧过去搀扶了一把。

    “出去走走。”

    包拯微笑了起来,看着很是轻松。

    两人在书房周围缓缓散步,闻小种就在不远处,冷冷的盯着周围。

    包拯欣慰的道:“你做事谋虑深远,就算是犯错也是为大局犯错,小错却有大功。老夫看着那些人在上蹿下跳,他们在冷眼看着官家和政事堂,想看着我们会怎么弄这个新政,然后再一一还击。”

    “这不是还击了吗?”沈安笑了笑。那些反对者们大抵没想到自己会用这种方式给他们来一下,所以很头痛吧?

    “是啊!你来了这一下,让他们头疼了。”包拯笑道:“韩琦首相瑟,曾公亮次相喜欢摆架子,可他们此次却被你比了下去,回头老夫去问问他们,大把年纪还比不过一个年轻人,脸上可有光彩?哈哈哈哈!”

    包拯止步,侧身看着沈安,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眉眼间就多了慈祥,“你很好,看到你如今这般出色,老夫本可以致仕了,可想想……你如今虽然出色,可政事堂那些都是老狐狸,就怕他们哪日会把你卖了。所以老夫好歹再厮混几年,为你挡挡风雨。”

    沈安扶着他的胳膊,用力的点点头:“好!”

    ……

    “……今日之事一出,宋辽之间就再无宁日了。”

    大宋官员们最喜欢标榜自己是君子,君子不党,咱们都是独行侠。

    可今日废除岁币之事一出,许多人都丢下了本职工作,三三两两的去外面寻地方说话,以至于有人去衙门里找人办事,却惊讶的发现里面只剩下小猫两三只。

    一家酒楼的包间里,六个官员在喝茶。

    司马光坐在上首眯着眼,看不出情绪来。

    刘展很郁郁的道:“先前某也很兴奋,可兴奋过后,某就想起了此事的后果,毛骨悚然啊!”

    一个官员说道:“某也是一般,想到宋辽从此翻脸成仇,北方时刻要提防着辽军南下,某这心啊……它就在发凉。”

    “大王年轻气盛也就罢了,可官家却也跟着……胡闹,相公们更是热泪盈眶,都疯了。”

    “以后怎么办?”

    刘展摇头,“不知道,辽使已经遣人快马回报,想来明年的一月辽皇就能得到消息……随后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不过某却觉着心慌,君实如何?”

    众人都看向了司马光。

    “某……不知。”司马光睁开眼睛,淡淡的道:“取消岁币之事大王提及了三次,在第三次官家选择了赞同,这里面值得品味。”

    一个官员讶然道:“那就是官家自己的决断?只是借了大王之口。”

    刘展也很惊讶,“君实这么一说,某仔细想了想,确实如此,官家就是借了大王的口。”

    司马光的眼中多了冷色,微微抬着头,“你等只看到了废除岁币之事,却没看到由此引出的许多事……”

    “何事?”

    “比如说,这是谁在赞同此事?”司马光微微皱眉,觉得这群人的能力真的有限,竟然没能看出此事的根源来。

    刘展说道:“官家,大王,韩琦等人……”

    司马光接着问道:“韩琦等人支持的是什么?”

    “革新!”刘展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要借此来开始革新吗?”

    蠢货!

    司马光暗骂一声,然后木着脸道:“此事一出,官家英明是自然的,可宰辅呢?”

    一个官员说道:“外面如今都说相公们是老天爷派来辅佐官家的,都是神人。”

    司马光叹道:“神人……谁不想去靠近神人?那些人会聚集在他们的身边,以后一旦引出那些新政,反对的能有几人?”

    “这是结党!”刘展霍然起身,阴阴的道:“他们拉拢了一批人,咱们这边自然就少了一批人。这是明晃晃的结党!”

    ……

    “痛快啊痛快!”

    韩琦回到政事堂后就大呼痛快,欧阳修却在那里发呆,韩琦见了就心情不渝,上去拍了他一巴掌。

    “永叔这是不高兴?”

    欧阳修看了他一眼,说道:“老夫想到了庆历年间,那时候咱们就一小撮人,被他们攻击为结党,却毫无反击之力。如今却不同了,今日你也看到了,万众欢呼啊!”

    “万众欢呼……”

    曾公亮喃喃的道:“今日之大宋,当可告慰范文正了……”

    韩琦神采飞扬的道:“不只是告慰……待到大宋收复幽燕之地时,老夫当谋一醉,在梦里去寻了范文正说话,去告诉他……当年未竟之事……成了!”

    “哈哈哈哈!”

第1214章 在两只鸡蛋上跳舞的沈安

    辽使大怒之后,就开始了公关。

    他先是求见赵曙,被拒绝,随即就去求见宰辅,依旧被拒绝。

    这是要公对公的意思,你按照程序来。

    那么就按照程序来吧,可两天过后,他的申请一点儿回应都没有。

    急啊!辽使如坐针毡,他必须要在耶律洪基的雷霆之怒降临之前展示自己的用处,否则大宋废除岁币的第一个倒霉蛋就是他。

    于是他就派人去了沈家,说是商谈两国和平,得到了沈安的同意。

    随后宫中传来消息,官家令人赏赐京城孤老酒食,以示欢庆之意。

    官家高兴,杨卓雪也不差,大手笔的赏赐之后,又让曾二梅弄了好酒好菜,一家子为大宋庆贺。

    曾二梅很忙碌,但却也很快活。陈洛抱着女儿点点在厨房外面转悠,等曾二梅出来见到后就过去亲了一口点点,然后催促着陈洛赶紧回去。

    “五十贯呢!”她喜滋滋的道:“咱们家两个,加起来就是一百贯。”

    “郎君对咱们不错。”陈洛笑道:“你不知道,那些权贵高官家的仆役可没这等好事,而且还得小心做事,不然轻则呵斥,重则扣钱……还是郎君好啊!”

    曾二梅盯着他,“是娘子给的。”

    陈洛不禁笑了,“钱是郎君挣来的。”

    “是娘子给的。”

    “是郎君挣的。”

    “哇……”

    点点的嚎哭止住了一场吵架,陈洛悻悻然的去了前面,抱着点点转悠,正好遇到了西夏使者来拜访。

    西夏使者的笑容就像是点点般的无邪,在见到沈安后,第一句话就释放了善意。

    “关于我国和辽国之间的约定,那是城下之盟。”所谓城下之盟,就是强势一方对弱势一方予取予求的盟约,后世叫做条约。

    西夏使者笑的很是卑微,“辽军才将在西夏肆虐,我国不敢抗拒,不过即便是如此,我国也不曾答应组成联军……您知道的,拒绝辽人,这需要勇气,很大的勇气。”

    呵呵!

    沈安笑了笑,所谓的勇气,这个纯属扯淡。

    三国之中,西夏更像是一根搅屎棍,使得宋辽之间实现了长久和平的同时,也让宋辽头痛不已。

    辽国几次三番的想灭了西夏,然后再挟势南下灭了大宋,统一天下。

    可西夏这个平头哥却不是那么好灭的,几次让辽人崩牙,偶尔还会主动出击,咬辽人一口。

    所以说什么勇气,那纯属是在忽悠沈安。

    “是吗?”

    沈安赞道:“难怪啊!”

    他摇头叹息,很是唏嘘的模样。

    西夏使者心痒难耐,就问道:“沈县公可是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此事吧……”沈安为难的道:“辽使大怒你是知道的。”

    使者点头,辽使在驿馆大骂大宋君臣无耻的消息他早就听到了,当时还很是兴奋了一番,希望宋辽马上就开战。

    “可大怒之后,他得掂量一番宋辽之间的实力对比,你说可是?”沈安笑的越发的和善了。

    “是啊!”使者想起了辽人数次被宋人击败的事儿,就越发的心虚了。

    他来此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低头认错,然后试探一下大宋的口风,看看每年大宋赐给西夏的钱财能保得住不。

    “有人说……”沈安迟疑了一下,使者马上就说道:“某此行带了些珍惜的药材,市面上没有……沈县公为大宋操劳,看着憔悴了不少,回头某就使人送过来。”

    这是行贿!

    沈安叹息一声,“某不是为了这个,不过……也好。”

    受贿了还要撇清,使者差点想吐血,却只能堆笑道:“只是些药材罢了,不值当什么。”

    沈安这才点头道:“有人说辽人的岁币都废除了,西夏的赐币呢?数量可不少,为何要留着?”

    “沈县公……”使者眼中露出了凶光,想威胁一番,可旋即想起西夏最近几次和大宋交战全是败绩,连李谅祚都不是对手。

    若是威胁,说不得大宋一怒之下就废除了赐币,那本来就糟糕的西夏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穷鬼。

    “西夏对大宋温顺,还请沈县公为西夏美言几句……感激不尽。”

    使者起身,躬身,诚恳的道:“拜托沈县公了。”

    沈安点点头,随意的道:“好说好说。”

    他喝了一口茶水,平静的道:“取消岁币只是开始,随后宋辽两国的关系还会持续恶化,对此大宋不担心。只是辽使说……”

    这是待价而沽吗?

    使者心中冷笑,准备回头去找辽使,干脆两人联手,一起给大宋施压。

    沈安笑了笑,“辽使说西夏人是个大麻烦,说是能否废除对西夏之赐币,转而送给辽国。不加岁币之名,也不用赐币之名,这样皆大欢喜……只是苦了西夏了,在宋辽两国之间煎熬。”

    “沈县公怕不是在说笑吧?”使者想拍桌子,可却担心沈安耍流氓,就冷笑道:“辽使才将大骂大宋君臣,他会来求见你?除非他疯了,否则绝无可能,”

    呵呵!

    这个棒槌!

    沈安不禁暗笑,心想辽使大骂是大骂,可他现在慌得一批,就担心耶律洪基到时候会弄死他。于是戴罪立功就是唯一的选择。

    在他的角度怎么才能戴罪立功?

    沈安认为唯有探清大宋下一步的计划,辽使才能逃过一劫。

    他想了想,记得辽使就约在了这个时辰吧,晚一会儿就来了。

    使者再也无法忍受沈安的威胁,冷冷的道:“此事就这样吧,某会去寻了辽使……”,他盯着沈安说道:“沈县公莫要忘了,大辽和西夏如今是盟友。若是两家真正的联手起来,大宋可是对手?告辞了!”

    这是平头哥的反应,沈安并未害怕,稍后使者告辞时,笑容已经变得矜持起来。

    他出了沈家,和随从说道:“沈安装模作样,可某却看穿了他的把戏,辽使不会给大宋好脸,所以咱们等着看热闹就是了。”

    随从没说话,看着前方,突然拉了使者一把,把他拉到了一个小摊边上躲着。

    “做什么?”使者恼怒,随从指指前方,“是辽使。”

    使者仔细看去,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天啊!

    真是辽使来了。

    他来榆林巷做什么?

    铁定是来拜访沈安的。

    那么沈安先前不是装模作样,而是胸有成竹……

    某错了!

    某大错特错了!

    使者赶紧跟在后面,低声对随从道:“赶紧回去,把那些好东西都拿来。”

    他万分懊悔自己先前的矜持,所以只能用更多的礼物来弥补。

    现在他慌得一批,就担心宋辽两国会联手起来牺牲了西夏,那样的局面就是绝境。

    而辽使此刻也在懊悔。

    他来见沈安是想探探大宋的根底,大宋废除了岁币,那么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从宋辽百年的恩怨来看,双方最大的分歧点不是什么岁币,而是在幽燕之地,也就是燕云十六州。

    大宋断绝了岁币,那么接下来必然就是要盯着北方。可他们何时会下手?

    沈安的脸色很冷,这让辽使有些懊悔,觉得自己不该来。

    这肯定是注定无功而返的一次拜访,自取其辱啊!

    不过既然来了,他准备好生试探一番。

    “宋辽百年和平毁于一旦,后果难测,作为使者,某很痛心。”

    辽使低头,就像是在哀悼着什么。

    “是啊!”沈安也纠结的道:“某也不愿看到今日之两国关系,可……”

    这是要说出断绝岁币的真正原因了吗?

    辽使心中狂喜,急忙抬头问道:“敢问沈县公,是为何?”

    沈安神色黯然,仿佛在送一位朋友远去,“两国百年,辽国屡次三番的侵袭大宋,让大宋上下不安……这一点不可否认吧?”

    这一点连辽使都没法耍赖,他尴尬的道:“那是以前啊!”

    “可府州伏击折继祖,雄州截杀我大宋皇子,雁门关外屯兵……这一桩桩,哪一个不是威胁?”

    辽使想到这些事儿,更是觉得憋屈。

    伏击折继祖就是被沈安率军给破了,雄州更惨,伏击的人马被宋军反伏击,至今辽国内部都不知道为何宋军会知道己方的布置……

    雁门关外屯兵,这是敲山震虎,耶律洪基有很多种选项,可被沈安化名为曹雪芹,一把火烧的只剩下主动进攻的这一个选项了。

    说来说去,这个沈安才是大辽的祸害啊!

    辽使心中不禁生出了杀机,想着是不是上报国内,让陛下派出些好手来把沈安干掉。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没法压下去了,辽使心中杀机沸腾,面色都在发红。

    “如今大宋上下唯一想的就是燕云之地……贵使,只要归还了燕云之地,宋辽和平再来百年……不,再来千年也不是问题。”

    沈安一脸正色的道:“想想,宋辽两国某种地来你放牧,你们的牛羊肉卖给咱们,咱们的米面卖给你们,两国的互补性很强啊!”

    辽使已经懵逼了。

    宋人想要回燕云十六州是在他的预料之内,可沈安说这个什么互补性很强,让他有些懵。

    这是什么意思?

    作为外交界的老手,他从未听说过这等题目,一听就有些心动了。

    沈安看了他一眼,心想你这个棒槌,可知道后世‘互补性’的课题已经成为了各国外交界的必修课吗?

    没有互补性的两国关系是不稳靠的,所以后世频繁听到两国互补性很强的说法,就是在为两国关系铺调子。

    “草原部族繁多,而且桀骜不驯,也只有大辽才能掌控他们,对此大宋很是感谢。”

    沈安说的很诚恳,“还有西夏,若是无辽国在盯着,他们怕是会倾力和大宋开战,所以……大宋还得感谢。”

    是啊!

    辽使听他说了这些,不禁觉得大辽真的很伟大,竟然做好事不留名那么多年。

    “是啊!”辽使不禁唏嘘不已,觉得大辽就该用这些来和宋人谈判,自然能压住对手。

    不过沈安既然知道,为何要说出来呢?

    面对着辽使狐疑的目光,沈安很坦然的道:“所以某才说宋辽之间的互补性很强,本来就该是兄弟般的关系,可中间却存在着一个问题,那便是燕云之地的归属……”

    “那不可能!”辽使的眼中几欲喷火,起身道:“若是这般,那便用刀枪来说话吧,”

    沈安笑了笑,“是啊!本就该用刀枪来说话……”

    “大辽何惧之有!”辽使冷笑道:“大辽随时都能从草原上招募那些凶蛮的部族勇士,他们将会让你们知道何为野蛮,何为悍勇!”

    “悍勇吗?”沈安平静的道:“倒是忘记了告诉你,刚才西夏使者才来过。”

    他才将用辽使要和大宋联手坑西夏的消息忽悠了西夏使者,转过头又用大宋和西夏联手来吓唬辽使,堪称是见风使舵,无耻至极。

    “他?”辽使淡淡的道:“大辽和西夏是盟友,大宋废除了岁币,西夏和大辽感同身受,若是两国联手,你们可能敌?”

    呵呵!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但沈安却只是一笑了之,然后轻蔑的道:“忘记了告诉贵使,西夏使者才走没多久,某刚才与他相谈甚欢,为了保住赐币,刚才的西夏使者可是……近乎于卑躬屈膝啊!他们甚至愿意和大宋联盟……贵使可是不信吗?”

    辽使只是冷笑,“西夏使者来某信,可若是说和大宋交好,那只是个笑话罢了。若是如此,那盟友有何用?”

    既然大家是盟友,在面对大宋时就该采取相同的立场才是。

    辽使起身,“某这便告辞了,还请沈县公转告大宋皇帝,若是不肯补偿,大辽铁骑南下之日就不远了。”

    沈安笑了笑,“老实。”

    门外进来了庄老实,沈安吩咐道:“送辽使出门。”

    辽使拂袖而去,一路上马出了榆林巷。

    他回身看着巷子口,沉声道:“马上禀告陛下,宋人竟然用西夏人来威胁大辽,可见是心虚了,当屯兵边境,伺机而动。”

    有人出去了,这时一个孩子从巷子里跑了出来,喊道:“西夏人去沈县公家了,带了好些东西呢!”

    啥米?

    辽使大怒,但转念一想,就冷笑道:“这是谎言,不过……去看看。”

    一个辽人悄然摸进了巷子里,再出来时面如土色。

    “西夏使者带了许多礼物进了沈家,看着笑眯眯的,很是高兴。”

    辽使心中一冷,骂道:“背信弃义的小人,马上去禀告陛下,就说西夏人不可信,和宋人在眉来眼去……”

    ……

    第四更送上,晚安。

第1215章 官家欢喜

    西夏使者去而复返,一脸诚恳的模样。

    “贵使这是为何?”沈安一脸的惊讶,“不是说只是些药材吗?怎地看着亮晶晶的……这个不妥,不妥啊!”

    西夏使者把木匣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拱手道:“敢问沈县公,先前可是辽使来了?”

    “没有的事!”沈安义正言辞的道:“无稽之谈!”

    西夏使者仔细看着他,只看到了一脸的正气凛然,不禁心中暗叹:曾听闻不要脸的人方能做官,这沈安少年就得宋皇的重用,可见这脸皮之厚,人品之卑劣。

    不过脸皮厚却是本事,这个谁也学不来,得看天赋。

    西夏使者忍住动手的冲动,笑道:“某亲眼看到了。”

    “你眼花了。”沈安的神色渐渐冰冷,目视门外的庄老实,“老实,送客。”

    “且慢!”西夏使者马上换了张脸,干笑道:“沈县公,辽人狼子野心,与他们交往,那便是与虎谋皮啊!某知道辽使来过,出去时看着心情不错……沈县公,万万不可啊!”

    马丹!要是大宋废除了给西夏的赐币,直接转给辽人,如此宋人得了好名声,国中的军民都觉得天朝上国重归,心气高涨。而辽人虽然失去了霸主的名头,但却得了好处。

    这是皆大欢喜啊!

    只是坑了西夏!

    无耻!

    不要脸!

    使者的脸上全是怒色,说道:“辽人竟然无耻如斯吗?某这便去质询他。”

    他这是在试探,想看看沈安是不是在忽悠自己。

    “正该如此。”沈安淡淡的道:“某胜过辽人多次,即便是耶律洪基当面,某也敢抽他满脸血。辽人……算个逑!”

    这份自信和豪气让使者心中发酸,他咬牙切齿的道:“如此多谢沈县公相告,某这就告辞了。”

    “慢走啊!常来。”

    沈安非常没有诚意的送走了西夏使者,然后周都督从侧面钻了出来,欢喜的道:“郎君,先前某喊了西夏使者来了咱们家……辽使气得脸都红了。”

    先前西夏使者才将从另一边巷子口进来时,有个孩子去通知了辽使,那个孩子就是周都督。

    “干的不错。”

    沈安笑眯眯的道:“回头让二梅给你做好吃的。”

    “多谢郎君。”周都督喜滋滋的去了,沈安不禁感慨着,心想若是那位真正的周都督再世,看到这个孩子会想些什么?

    庄老实悄然回来了,“郎君,辽使满脸怒色的在榆林巷外面等着呢。”

    沈安心中一喜,吩咐道:“小种,你马上去,等西夏使者出巷子时,用东西砸他,务必要让西夏使者以为是辽人砸的。”

    闻小种悄然出去了,庄老实问道;“郎君,您这是想坑他们?”

    沈安点头,“西夏和辽人的盟约虽然不牢靠,可它的存在却让大宋的处境多了些危险,所以能让他们乱起来最好。”

    庄老实亲眼看到沈安只是说了几番话,就让西夏使者和辽使之间产生了矛盾,不禁赞道:“郎君您这本事,小人看连宰辅也做得。”

    沈安笑了笑,“宰辅太累,某看现在就很好。”

    ……

    西夏使者一路出去,当看到巷子外面一脸怒色的辽使时,他心中冷笑,正准备说话……

    “为何背叛盟约?”在辽使的心中,签订了盟约的西夏就是大辽的小弟,一举一动都该和大辽商议。而在汴梁他就代表着大辽,西夏使者来找沈安竟然不和自己商议,这就是背叛。

    西夏使者一怔,旋即冷笑道:“你为何……”

    咻……

    一个牌子破空而来,却是一个腰牌。

    西夏使者猝不及防,被腰牌砸到了鼻子上,只觉得鼻子剧痛,旋即那鼻血就和喷泉般的冲了出来。

    这个不能忍啊!

    西夏人本就蛮横,天不怕地不怕,所以西夏使者捂着鼻子看着对方,喊道:“弄死他们!”

    腰牌就是从辽使那边飞过来的,草泥马,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辽使愕然,刚才他也看到了,那腰牌是从自己身后飞过去的,可见是手下干的好事。

    不过大辽怕了谁来?

    “动手!”

    两国使者带着随从就在巷子口打作一团,而闻小种却悄然回去复命。

    ……

    “陛下……陛下……”

    赵曙正在和宰辅们商议年底赏赐的事儿,被这声呼喊吓了一跳,皱眉道:“去看看。”

    陈忠珩小跑着出去,稍后再回来时,脸色也不大好看,“陛下,早上西夏使者先去了沈安家,旋即辽使又去了。”

    他在担心好基友沈安犯错。

    赵曙同样如此,他捂额道:“那沈安若是发了性子,会不会动手?”

    “陛下,辽使怕是怒气冲天啊!”曾公亮担忧的道:“若是他出言不逊,按照沈安的性子,臣以为怕是会倒下一个。”

    至于会倒下哪个,这事儿几乎不用想。

    沈安家派一个闻小种出来,就能收拾了辽使和随从。

    只是一旦动手,辽使自然会大声抱屈,到时候在京的各国使者怕是会惊诧。等消息传到辽国之后,必然会引发辽人的愤慨。

    包拯出班道:“陛下,沈安最近看了不少书,多是些道家的典籍。道家清静无为,让人宁静,臣以为他必然不会动手。”

    赵曙不禁苦笑道:“若是他能变宁静了,朕就能吃一年的素。”

    包拯不禁老脸一红,“也不知道辽使去寻他作甚,这不是自己撞上去了吗。”

    这话就是打埋伏,一旦沈安动手,包拯就可以说是辽使自己送上门去的。

    赵曙叹道:“百年来辽人一直占据上风,澶渊之盟后,他们更是骄狂,如今岁币一朝而去,辽使愤怒至于,心中定然会犯嘀咕,朕以为这是去探口风的,想看看大宋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韩琦笑道:“下一步……臣以为先看看耶律洪基的动作,好歹到了明年再说。”

    赵曙点头,“一年到头总得要轻松轻松,今年大宋风调雨顺,偶有灾情也旋即平息,算是难得的好时候。年底了,官员们忙碌了一年,辛苦了一年,朕想着都不容易,好歹得给些赏赐才是,稍后让三司算算,若是钱粮够用,那便多赏赐些。”

    大宋的财政从真宗后期就一路下滑,到了先帝仁宗时,因为财政恶化,仁宗的内藏库不断开启,补充着外朝的亏空,这才坚持了下来。

    “不容易啊!”韩琦叹道:“那些年臣深有体会,堪称是岌岌可危,三司使每年年底都想告假在家躲一躲,可怎么躲?最终还得要先帝开了库房……哎!如今看到年底尚有结余,臣不禁欢喜不胜。”

    “是啊!”曾公亮抚须笑道:“韩绛理了一下,说商税增加不少,其中两个市舶司的增长都不错,这个算是沈安的功劳吧。”

    重振市舶司就是沈安在出谋划策,后来更是他的学生苏晏去了杭州市舶司坐镇,每年增加的赋税让三司上下感激不尽。

    赵曙点头:“那小子主意多,若是都用在这等地方,想来朕会多活十年。可惜……”

    众人想到此次逼宫事件,不禁都低下了头。

    赵曙笑道:“此事……罢了。”

    想到儿子此刻在宫中愁眉苦脸的做功课,赵曙的心情不禁就愉悦了起来。

    这个皇帝对妻儿还真是不错啊!

    众人想到了先帝,那位的猜忌心很强,当年曹皇后就被猜忌过,让曹佾一家子活的和鹌鹑似的。

    而当今官家虽然刻薄了些,可猜忌心却不是那么强烈,让群臣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韩琦回想起自己当年对赵曙的支持,不禁舒心的笑了,“陛下,还有金肥丹。”

    “是啊!还有金肥丹。”赵曙赞道:“民以食为天,有了金肥丹,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不少,朝中也多了不少赋税,堪称是无价之宝啊!每每想到这,朕晚上都能睡的安稳些。”

    “陛下,恕臣无礼。”韩琦抬头看着赵曙,然后喜道:“陛下脸色红润,看着精神颇好,可见这身体是大好了,臣为陛下贺。”

    “臣为陛下贺!”

    宰辅们的声音听着喜气洋洋的,让赵曙也放松了许多,他抚须道:“朕这半个月以来,晚间睡的好了,早上起来时觉着精神不错,还能出去动一动,说起这个,包卿,可有说法?”

    众人看着包拯,见他面色红润,双目有神,不禁艳羡不已。

    这是沈安给老包的健身套餐,他坚持做到了现在,身体越发的好了。

    韩琦心中暗自发酸,心想自己怎么就碰不到一个沈安呢?

    不对,他是遇上了,沈安还给了个方子治好了他的胃病,只是也让他从一个帅大叔变成了一个胖大叔。

    “陛下,早上起床后莫要急着起来,先鸣天鼓……等一套坐下来,随后起床做八段锦,最后洗漱吃早饭。”包拯很是认真的道:“中午若是可以,那便歇息一刻钟,不能再长了,否则晚上会睡不着。等到了晚间,饭后一个时辰出去快步走,就走半个时辰……如此一天下来就差不多了。”

    他诚恳的道:“这便是沈安给臣的健身之法,臣照此而行至今,只觉着身体越发的强健了,臣请陛下依此而行。”

    好臣子啊!

    赵曙微微点头,说道:“等晚些时候包卿可抄录下来。”

    “是。”包拯笑了。

    赵曙见他笑的很是自然,就知道他是真心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不禁心中微暖。

    “朕如今就担心沈安那边了,陈忠珩去问问消息。”赵曙心情一好,连声音都多了几分轻快。

    陈忠珩依旧是小跑着出去,再回来时一脸懵逼,“陛下,刚来的消息,西夏使者又去了沈家。”

    “这是为何?”赵曙不解的道:“他不是才去过吗?”

    陈忠珩低下头,“他还带了不少东西去。”

    这是去行贿啊!

    他觉得好基友怕是要犯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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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6章 沈安这人太坏了

    大宋宰辅的收入很高,虽然依旧买房艰难,可除去房子之事,算得上是富家翁。

    所以听到西夏使者带着礼物去了沈家,韩琦的第一反应就是摇头,“陛下,臣是不信的。”

    别人可能会受贿,可沈安的家财多不胜数,他哪里有必要去收钱?

    赵曙点头道:“朕也不信,想来那使者是想多了。”

    包拯笑了笑,“沈安那孩子臣是知道的,西夏使者去行贿,估摸着会被赶出来。”

    “陛下……”

    消息来了,陈忠珩带着一个内侍进来。

    “陛下,那西夏使者带着几个木箱子进了沈家,出来时两手空空。”

    操蛋啊!

    包拯老脸一红,瞬间就想起了风干的肉。

    赵曙皱眉道:“去问问。”

    一直没吭声的欧阳修突然说道:“陛下,臣知道些沈安的性子,大抵就是外人的便宜是一定要占的,哪怕只是一点。可这倒也算不得受贿,臣断定稍后那些东西都会被送进宫来。”

    包拯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觉得自己是关心则乱,没想到沈安的想法。

    “陛下,沈家有人送了东西来。”

    “哈哈哈哈!”赵曙不禁大笑了起来,笑的很是舒畅。

    “欧阳卿果然是神算。”

    沈安不受贿,这事儿就算是妥当了,韩琦冷着脸道:“辽使和西夏使者一起去了沈家,辽使多半是去探口风,可西夏使者呢?他去做什么?”

    曾公亮微微皱眉想了一下,“老夫以为……怕是担心朝中断绝了他们的赐币。西夏穷困,没有了那些赐币,他们的日子会非常难熬。”

    赵曙点头道:“正是如此,不过沈安那边随便就能打混过去,至于西夏的赐币,诸卿如何看?”

    “要不……一鼓作气?”韩琦说道:“西夏和辽人已然结盟,咱们干脆一起断掉他们的钱,西夏人穷困,自然会寻辽人要钱粮,可辽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赵曙笑道:“如此他们自家就要闹腾起来了,好!韩卿此言大善,如此就召见西夏使者吧。”

    “陛下英明。”

    宰辅们面色通红,觉得今日又将会是一个值得记载在史册上的大日子,自己能参与其中,真的是与有荣焉啊!

    “陛下,张八年来了。”

    赵曙捂额道:“他一来就怕没好事,不过朕倒是习惯了,让他进来吧。”

    皇城司专职打探消息,确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张八年就像是飘着般的进了殿内,一双眼睛深凹着,冷冰冰的,就像是一具干尸。

    “陛下,方才西夏使者和辽使在榆林巷外面大打出手,三人骨折,一人至今未醒……”

    呃!

    赵曙和宰辅们面面相觑,问道:“为何动手?”

    “不知。”张八年说道:“辽使骂西夏使者背叛盟约。西夏使者骂辽人贪得无厌。”

    “打起来了……好啊!”韩琦突然随手拍去,身后的曾公亮大腿遭遇重击,顿时嘶嘶呼疼。然后顺手就拧了韩琦的肥腰一把。

    韩琦微微挣扎了一下,曾公亮就捏不住他的肥肉,然后才得意的道:“陛下,两国使者一打起来,这便是翻脸了啊!臣建议马上给西夏使者派了郎中去,至于辽人那边,就冷着他们。”

    “这是离间之计,不错。”

    赵曙觉得韩琦真的长进了,不禁大喜,吩咐道:“就照着做。”

    君臣喜气洋洋的,包拯突然说道:“陛下,臣……臣以为这里面沈安怕是有些功劳啊!”

    包拯本可致仕了,可他却说再熬几年,为沈安挡挡风雨,如今这便是了。

    有他在,朝中就不可能私下弄沈安,而且有了功劳也不能忽视。

    赵曙一想也是,就吩咐道:“快去叫了沈安来。”

    话音未落,有人来禀告道:“陛下,沈安请见。”

    “这是表功来了吗?”赵曙笑道:“让他来。”

    稍后沈安来了,赵曙问道:“辽国和西夏使者斗殴所为何事?”

    “臣……”沈安看看包拯,见他神色平静,就知道没啥问题,于是大胆的道:“早上西夏使者来见臣,臣说辽人想让咱们废除给西夏人的赐币,转而把这些钱财给了辽人,如此两国皆大欢喜。西夏使者不信,可他前脚才走,辽使后脚就来了臣家……”

    赵曙一听就乐了,“你啊你,朕刚断言,你是故意的。”

    韩琦也笑了,“臣附议,沈安这人太坏了,绝对是在坑人。”

    沈安一脸纯良的道:“只是机缘巧合罢了,臣又对辽使说西夏人为了保住岁币,愿意和大宋交好……辽使也不信。”

    赵曙此刻已经想到了些思路,不禁为之赞叹不已。

    “后来西夏使者果然又来了,还带来了许多礼物,臣已经叫人悄然送到了宫中。”

    沈安一脸正色的道:“臣此生最恨的便是贪腐。”

    好臣子啊!

    赵曙赞道:“沈安不错。”

    韩琦说道:“陛下,沈安在两国使者之间来回,几番话就让他们反目成仇,这等本事……让臣想起了汉之前的岁月,那些纵横家走遍诸国,合纵连横,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你在作甚?”

    他说到三寸不烂之舌时,沈安不禁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韩琦皱眉摇摇头,“沈安此举甚好,若是能破去两国联盟,那大宋便会从容了许多,陛下,这才是好消息啊!”

    “是啊!”赵曙对沈安点点头,觉得这个小子就是个机灵的,特别是坑人,那真是一坑一个准。

    “若非是辽人恨你入骨,朕真想派你去辽国去一趟,好歹看看能否坑了耶律洪基。”

    “哈哈哈哈!”

    宰辅们不禁大笑了起来。

    欧阳修笑道:“沈安上次在雁门关外化名为曹雪芹,一把火差点烧死了耶律洪基,陛下,他若是去了辽国,耶律洪基怕是会破例动手啊!”

    两国交战不杀来使,这是规矩,可按照沈安作死的能力,欧阳修觉得这条规矩对他无用。

    众人不禁又笑了起来。

    大家的心情都非常的好,沈安却正色道:“陛下,臣以为国之外交,第一在于实力,大宋若是有强大的实力,能不惧辽国,那么什么手段都只是锦上添花罢了。臣这等手段就是如此,大国之争,终究还是要靠拳头来说话。”

    赵曙点头赞道:“此言有理。大国之争,靠的是拳头,拳头硬对方才能听话,朕知道了。”

    “你长进不少啊!”

    赵曙赞道:“朕先前还担心你会动手,谁曾想你竟然能抓住机会挑拨了两国使者,让大宋得了许多好处,好!”

    韩琦说道:“两国的盟约怕是要形同虚设了,如此按照西夏的性子,辽人若是出兵南下,他们最多就是屯兵边境看着,若是大宋弱势就趁机出兵,若是大宋强势就会按兵不动,如此大宋就能专心对付辽人,好啊!”

    赵曙点头笑道:“确是如此,少了一个对头总是好的。如此辽人便要麻烦了。”

    出了大殿后,包拯和沈安走在后面。

    “你此次算是立功了,不过西夏送的东西你果真没动心?”包拯看着很是认真,大有你若是不说实话,老夫就能从这里追杀到汴梁城外的意思。

    “不会动心。”沈安淡淡的道:“那些药材……包公您不知道,那些西夏商人为了拿到香露和玻璃,什么东西都送,使者的那点东西,某还真没放在心上。”

    他这话说的很是自信,大有视金钱为粪土的豪迈。

    包拯放心了,笑道:“年底了,回头家里弄些羊肉馒头,老夫亲自调馅,弄几十个过去,你记得让果果少吃些,免得隔食。”

    呃!

    沈安笑道:“好。家里今年会弄些海货,到时候做些菜,某让人在最后一天送过去。”

    “海货?老夫却不怎么喜欢。”

    “那就山货。”沈安一脸不差钱的豪迈,让包拯差点忍不住想抽他一下。

    ……

    “某喜欢海货啊!”

    苏轼在皇城外遇到了沈安,沈安顺口说了今年的礼物,苏轼马上就心动了。

    “那就多送些过去。”沈安觉得这厮迟早有一天会吃成个大胖子。

    “好。”苏轼摆摆手,正准备走,突然回身问道:“某刚才听到两个使者打架,这里面有什么说头?”

    御史台需要这些消息,御史们更是需要掌握这些消息,否则以后弹劾人就是无的放矢。

    比如说在对外决策上,你作为御史不知道大宋和辽国如今的具体关系,那你怎么弹劾别人做出的决断?

    原先的历史上,司马光一路把大宋千辛万苦夺来的地盘送给了西夏人,那些御史为何不做声?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对大宋和西夏,以及辽国之间的关系判断。

    在当时的御史们看来,大宋和辽国、西夏之间保持和平最好,所以大伙儿就把脸一蒙,装作不知道。

    可现在却不同了,大宋废除了对辽岁币,正是士气如虹的时刻,谁敢行此事,那就是人人喊打。

    沈安把里面最精髓的东西揉碎了说给他听,最后说道:“此事对三国关系影响深远,对大宋有莫大的好处。”

    苏轼笑道:“御史台正在大讨论此事,某这便去让他们大吃一惊,也好积累些功绩,为以后升迁做准备。”

第1217章 因祸得福的苏轼(为白银大盟‘奣临天下’加更,2)

    御史台内很热闹,官员们在激烈的讨论着。

    “西夏使者和辽使斗殴,这分明就是内讧,于两国之间的关系影响不大。”

    使者斗殴只是丑闻,对两国关系确实是影响不大。

    “可三人断腿,一人昏迷不醒啊!”

    “那又如何?不过是随从罢了,两国使者却只是鼻青脸肿,可见都有分寸。”

    杨继年站在边上不说话,想着芋头如今越发的可爱了,回头去榆林巷看看。

    有人却见不得他清闲,就问道:“杨御史如何看此事?”

    杨继年摇头道:“老夫不知。”

    这事儿涉及到了沈安,他不肯表态,这便是谨慎。

    那御史笑道:“据闻西夏使者送了礼物去沈家,杨御史可知吗?”

    杨继年的脸颊抽动了一下,这事儿他当然知道。

    “杨御史……令婿乃大宋首富,不过某曾听闻过一番话,说是人心本贪婪,贪欲无止境,家财万贯,依旧对那些小钱伸手,这便是什么……蝗虫的腿上都能刮一层油下来……”

    这是对沈安的攻击,杨继年冷冷的道:“你想说什么?”

    当着老夫的面攻击老夫的女婿,你莫不是觉得老夫是个死人?

    那御史笑了笑,“沈安收了钱财是真,难道说不得吗?”

    杨继年冷笑道:“那你可敢和老夫赌一赌?若是沈安没受贿,你当如何?”

    御史有些犹豫,众人就开始起哄。

    这便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御史咬牙道:“若是如此,某便当众道歉。可若是他没退……不对!”

    御史突然一拍脑袋:“消息都到了咱们这里,沈安不退才是傻子。”

    众人不禁一阵哄笑,有人看着杨继年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这个杨继年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可刚才却差点就坑了人。

    “苏轼来了。”

    御史台的大才来了。

    “苏轼,两国使者斗殴,此事你以为如何?”有人就问了苏轼。

    苏轼皱眉,假装在沉思,然后一本正经的道:“辽人先是被大宋废除了岁币,这是大损失,更是大羞辱。而西夏人此刻翻脸,这便是趁火打劫。辽人跋扈百年,岂能容忍?某敢断言,两国盟约必然会形同虚设。”

    有人说道:“你这话太绝对了吧?”

    苏轼叹道:“某最近半年一直在琢磨大宋和辽国、西夏之间的事,为此废寝忘食,食不甘味啊!若是论对此事的了解,某敢说御史台无人能及!”

    苏轼性情豪爽,所以才能说出这等话来。

    那些官员们顿时一脸纠结。

    操蛋啊!

    苏轼这意思是说御史台的都比不过他吗?

    杨继年走到了苏轼的身边,低声道:“别信口开河。”

    苏轼的大嘴巴属性已经被杨继年知道了,此刻见他一竹竿就把御史台的同僚给扫了进去,心中不禁暗叹,觉得这厮迟早会倒霉在自己的大嘴巴上面。

    苏轼忍着得意,低声道:“某刚才碰到了安北……”

    杨继年心中一松,微微颔首,然后负手回去。

    他缓缓走到了台阶下,然后轻轻一跃,就跳了上去。

    “苏轼大话!”

    “就是,他懂什么外交?不过是信口胡说罢了。”

    苏轼性情豪爽,和谁都能聊几句,渐渐的大家就发现这家伙的嘴巴没个把门的,什么不靠谱的事儿都敢说。

    所以一阵哄笑之后,众人就散了。

    “阳春白雪啊!”

    苏轼摇摇头,觉得很是寂寞。

    “辽使回去了!”

    一个小吏冲了进来,欢喜的喊道:“辽使在驿馆外,发誓要让大宋和西夏人好看,然后带着人回去了。”

    刚走到各自值房前的官员们缓缓回身,看向苏轼的目光都变了。

    这人莫不是个神仙?

    “他不参加大朝会了吗?”

    辽使来此的目的本就是参加新年大朝会,恭贺大宋新年。

    现在新年马上就到了,他竟然走了?

    这是啥意思?

    所有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却不敢相信。

    “那盟约……真的要废了?”

    “辽人和西夏有了盟约,那时某真的担心他们会联手南下啊!”

    “两国若是联手,大宋顷刻间就会风雨飘摇。”

    “……”

    苏轼!

    众人想到了苏轼刚才的分析,不禁由衷的佩服。

    “苏御史,此事是怎么说的?”

    “子瞻,你竟然能一言中的,可见对外交多有琢磨,回头还请不吝赐教。”

    “子瞻,今日下衙了某请客,咱们去喝酒,不醉不归。”

    御史中丞唐介出来时,见到大家都围着苏轼,热情洋溢的让人不解,就皱眉道:“这是怎么了?”

    唐介的脾气很硬,但凡见到不妥当的就会出言呵斥,所以大家都有些怕他。

    有御史拱手道:“先前我等谈论辽使和西夏使者斗殴之事,判定对两国关系影响不大,可苏轼却说会导致两国之间的盟约形同虚设,我等不服,谁知道刚才来了消息,说是辽使痛斥大宋和西夏,随后就带着人归国了。我等对苏轼的判断深感佩服,所以就喧哗了些……”

    “辽使走了?”唐介觉得这事儿真的有些稀奇,在宋辽两国的交往史上从未见过。

    “是。”报信的小吏恭谨的说道:“辽使说大宋和西夏勾结,狼狈为奸,他此次归国后,定然要让辽国给大宋和西夏好看。”

    “竟然是这样?”唐介不禁一喜,说道:“如此两国盟约当然是形同虚设……这对大宋有极大的好处,好啊!”

    苏轼站在那里,微微昂首,看着器宇轩昂,可心中的得意几乎都要实质化了,恨不能大声的喊出来。

    “苏轼……”唐介一直觉得苏轼不够稳重,“某一直以为你不够稳重,所以觉着你该多磋磨几年……”

    别啊!

    苏轼闻言连死的心都有了

    他虽然不算官迷,可升官的诱惑却没法拒绝。

    若是在御史台再磋磨几年,他觉得自己都要疯了。

    “可你竟然能看穿此事,可见平日里没少用功。”

    是啊是啊!

    苏轼点头,努力装作矜持的模样说道:“下官只是在家中经常琢磨这些事。”

    唐介点头道:“许多人归家之后就顾着享乐,可看看苏轼,他回到家中依旧在琢磨公事,若是御史台上下都有这等心,那还担心什么完不成弹劾?”

    御史台也是有任务的,每年你完不成弹劾任务,自然会有处罚等着你,在上官的口中,你的能力也会受到质疑,升官啥的就别想了。

    众人不禁都看向了苏轼。

    苏轼负手而立,须发在微风中轻轻摇动,神色从容,恍如仙人。

    谪仙人啊!

    有人心中不禁暗赞,然后诚恳的道:“以往某也以为苏御史整日玩笑,耽误了公事,可今日某才知道,他竟然这般刻苦,哎!某此后当效仿苏御史,不说头悬梁,锥刺股,好歹也要弄些动静出来。”

    唐介点头,“好。如此我御史台上下一心,明年就好好的大干一场。苏轼……”

    “下官在。”这一刻苏轼连行礼都是洒脱的。

    唐介心中暗赞,说道:“老夫往日对你也颇有些误会,此刻却悔了,正好官家令御史台派人去问话,此次你去。”

    哦……

    众人不禁发出一阵艳羡的叹息。

    这是年底汇报啊!

    一般这种事儿都是御史中丞去,可唐介却让苏轼去,就是委婉的告诉赵曙:官家,苏轼这人还不错,您给看看吧。

    这便是得了登天的机缘。

    苏轼带着一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一路进宫,等见到赵曙时,洒脱的行礼,让赵曙也暗自点头。

    一般人在初次陛见时,多半会手足无措,紧张不已。

    可苏轼却很是洒脱大气,这个就很难得了。

    赵曙想起苏轼的诗词文章,不禁微微点头,却不知道苏轼就是个傻大胆,极端乐观主义者,按照沈安的说法,这厮就算是被丢在琼州,他也能自得其乐。

    而且宫中的两位……曹太后和高皇后都对苏轼赞赏有加,特别是高滔滔,拿着苏轼的诗词文章就能看许久。

    “御史台今年如何?”

    赵曙当然知道唐介派苏轼来的意思,于是难得的笑了笑。

    “官家,御史台今年……不大好。”苏轼一开口就让边上的陈忠珩差点跪了。

    别人来陛见汇报自家衙门的事儿时,都是说好不说坏,你倒好,一开口就是不大好。

    若是被御史台的人知道了,怕是会把你给生吞活剥了。

    赵曙却心中大赞,觉得这样的臣子心中无私,方可重用。

    苏轼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的得了赵曙的青眼,继续说道:“今年御史台弹劾的人少了,而且有些无序……”

    “你说说。”赵曙真的有兴趣了。

    苏轼继续傻大胆加大嘴巴,“就说上次弹劾韩相,那分明就是捕风捉影之事,可御史们还是蜂拥而上,想的是什么?臣以为都是想着若是能扳倒了韩相,那便是青史留名的功绩……臣以为,这等好名的心思不可取,当压制。”

    好!

    御史台求名这没错,但分寸必须要掌握好。可这些御史哪里会理会这个?他们可是连帝王都能弹劾的人,一旦帝王被他们抓住了把柄,那弹章保证能让赵曙气疯。

    所以苏轼今日这么一个大嘴巴,让赵曙的心中极为熨帖,看着苏轼就难免多了许多美化。

    果然是好臣子啊!

    苏轼突然想起了沈安以前说过的话,大意是要和同僚们搞好关系,不能成为众矢之的。

    某刚才说了些什么呀?

    苏轼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不禁脊背汗湿,然后正色道:“陛下,求名之心人皆有之,臣也有,臣和那些同僚一样,只不过在求名之时,尽量多想些朝政,多顾及些大局。”

    这话极为大气,赵曙点头,含笑道:“御史台今年还算是不错。”

    御史台今年没给他添堵,所以自然是不错。

    于是苏轼的危机又莫名其妙的过去了。

    “你好生去做。”赵曙看着他,见他神色依旧从容,不禁赞道:“若是有暇,可多做些诗词文章来。”

    “是。”

    苏轼告退,出了大殿就觉得身体一软,幸而扶住了栏杆,然后装作诗兴大发的模样说道:“某有了。”

    擦!

    送他出来的陈忠珩不禁艳羡的道:“苏御史果然是才华横溢啊!”

    这才华不是横溢,而是奔涌。

    随后苏轼就站在这里作了一首词,少顷被传到了赵曙和后宫之中,顿时引来了一阵阵赞叹。

第1218章 资本战争和货币战争

    苏轼被官家夸赞了!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苏洵激动的老泪纵横,丢下正在编的书,一溜烟跑到了御史台。

    苏轼正在被同僚们围着道贺,见老父来了,赶紧奉着他进了值房,然后又亲自去泡茶来。

    “爹爹,您喝口热茶,某去加点炭火。”

    苏轼摆弄着炭盆,想到自己的份例好像所剩不多了,就决定去找人借点。

    “别忙这个。”苏洵捧着茶杯,激动的道:“为父听闻官家夸赞了你?”

    苏轼点头,“是。”

    苏洵仰头叹息一声,心满意足的道:“我的儿,为父心中欢喜啊!”

    苏氏父子三人一路顶着名士的派头进京,然后科举也不负众望,可时至今日,苏洵自己因为年迈,所以只能去编书,算是休养。而苏辙的性子却有些偏激,所以不得重用。

    一家子就指望着苏轼了,看他在御史台混的不错,苏洵想着等过几年再去寻人帮忙,好歹让苏轼换个地方,升个官什么的。

    可没想到这才没过多久,官家竟然就亲口夸赞了苏轼,这便是意外之喜啊!

    苏洵喜上眉梢,苏轼笑道:“爹爹,此事多亏了安北。”

    “怎么说?”苏洵感激沈安,所以听到这事儿他也有份,不禁心情更是愉悦。

    “某本不知道这里面的关窍,恰巧在皇城外遇到了安北,他仔细给某说了,某回到了御史台,正好那些同僚在说此事,某把安北的一番话说了出来,他们还不信,回头辽使带着人走了,他们这才相信了,爹爹,您是没看到他们的眼神啊!都以为某是谋略无双。可谁知道这竟然是安北的话。”

    “安北……他出手救治过咱们家,还帮了你不少忙,此次更是……”苏洵看着儿子,正色道:“安北对外交之事的见解独步大宋,你可好生和他学学。”

    “是。”苏轼心中暗自叫苦,却不敢拒绝。

    “安北对你如此,你不可辜负了这份心意。”苏洵板着脸道:“你此后当尽心对他才是,否则……为父便收拾你。”

    苏轼连儿子都有了,却被老父这般威胁,不禁就笑了起来。

    “还笑!”苏洵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然后说道:“回头让你弟弟去一趟,看看果果那孩子的字如何了,若是要字帖,为父的,你的,你弟弟的,多写些送过去。”

    “是。”这个苏轼不在乎,再说他觉得自己和沈安是兄弟之情,不需要刻意如此。不过老父的交代他不敢违背,只得抽时间好好写几篇文章出来送过去。

    苏洵起身道:“你好生在御史台做事,官家那边定然有了你的名号,只等以后机会来了,就会让你换个地方为官,切记要谨慎行事。”

    “是。”苏轼把他送到门外,外面的同僚见了就笑道:“恭喜了。”

    苏洵笑道:“他还差得远呢。”

    “苏御史,有人找。”

    外面来人了,苏轼赶紧扶着老父出去,等到了大门处时,见到一个男子背身而立。

    “子瞻……”

    男子回身,却是赵顼。

    见到苏洵后,他拱手问好。

    苏洵乐见儿子和皇子交好,就笑眯眯的说了几句好话,然后独自去了。

    等他一走,赵顼就说道:“安北那边让咱们一起去一趟,说是有事交代。”

    两人到了沈家时,王已经来了。

    书房里,沈安说道:“遵道那边不好告假,此事某就暂时和你们说说。”

    “是何事?”

    王婚期临近,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焦躁的状态,但眉眼间却能看到欢喜。

    “废除岁币之事重大,其间涉及到宋辽两国的大势,可好还有一样,某一直没告诉别人,今日在这里……子瞻,想什么呢?”

    时光流逝,这个小团体越发的稳固了。而沈安用自己的表现告诉这些小伙伴们,做事某最靠谱。

    所以他要说话,大伙儿都会仔细倾听,可苏轼却在那里不安分。

    “安北,某来猜一猜,莫不是废除货币还能……”苏轼挑挑眉,说道:“某听闻萧观音深爱石头记,她得知了是你写的,会不会……”

    “哈哈哈哈!”

    众人不禁都笑了起来,连王都是如此。

    “扯淡!”沈安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别扯这个,某说个事,你等可知道什么是资本吗?”

    众人点头,苏轼说道:“家产就是资本。”

    沈安点头,“小到一家,资本可为家所用,发家致富什么的,过上好日子,为家人谋福利……可若是一国之资本呢?”

    “一国之资本?”

    “对。”沈安微笑道:“一国之资本能做些什么?”

    苏轼说道,“造福一国之百姓吧。”

    赵顼微微后仰身体,思忖了一下,“我看该是统筹。一国之事繁琐,不管是民生还是军队,或是权贵官吏,这些都要统筹……”

    “元泽怎么看?”沈安问了王。

    “一国之资本……”王说道:“某以为当是利器,可削弱权贵,可控制军队,可让官吏忠心耿耿……”

    沈安微微点头,说道:“一国之资本,当内用于国。外用敌国……你等可知道资本可颠覆一国吗?”

    “什么?”

    三人愕然。

    沈安侃侃而谈,“资本包罗万象,咱们就说个简单的,钱财和贸易这两样,大宋断绝了和西夏人的榷场,让他们苦不堪言,手中握着盐巴却无处贩卖……这是贸易手段,打击了西夏的百姓和财政……”

    这是一个全新的角度,三人不禁压住了呼吸的频率,仔细倾听着。

    沈安平静的继续说道:“比如说此次废除给辽人的岁币,不但打击了辽人的嚣张气焰,让大宋上下的精神为之一振,百年屈辱得以洗去……许多人会转为站在革新这一边……这便是对国内的好处,可对于国外呢?”

    “对于国外,一直屈服了百年的大宋竟然废除了岁币,这是杀手锏,也就是逼迫,是在告诉辽人,大宋不再屈服,若是有胆只管来。”

    沈安轻蔑的道:“可耶律洪基敢大举南下赌国运吗?某断言他必然不敢!”

    “他既然不敢赌国运,那么辽国的民心士气自然会跌落。”沈安突然振眉道:“百年来大宋的民心士气一直在跌落,如今换了辽人,你等可知道这是什么?”

    三人神色振奋,王一拍桌子,说道:“国运逆转了!”

    “没错。”沈安同样很兴奋,“这便是逆转了宋辽之间百年的国运,从此后,大宋渐渐上升,而辽国却会一步步的下滑,直至被大宋扫进垃圾堆……”

    赵顼笑的很自豪,“咱们要夺回幽燕之地!”

    “那是肯定的。”苏轼说道:“到时候某去军中,好歹再杀几个辽人。”

    沈安突然说道:“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取消岁币让辽国财政入不敷出……可支出不可少,耶律洪基会怎么办?”

    正如同大宋一样,每年辽国的财政支出只会越来越多,不可能减少。所以一旦财政收入缩减,辽国就要过苦日子了。

    “加税!”王毫不犹豫的就找到了答案。

    沈安赞许的点点头,“加税之后,辽国百姓会怨声载道,国中的矛盾会越发的突出,这是什么?”

    他缓缓起身,说道:“这就叫做……资本战争!”

    “资本战争?”苏轼皱眉道:“用资本去开战吗?”

    “没错。”沈安说道:“两国相争涉及颇广,在和平时期如何去削弱对方,让对方无法察觉,这是一门学问,而某今日要告诉你们的就是这门学问……资本战争!”

    王眼睛一亮,问道:“安北兄,大宋和辽人开榷场,可最终是大宋挣得多……这也是一种资本战争吗?”

    “是。”沈安笑道:“大宋有禁令,许多东西都不许在榷场贩卖,而且……不管是香露还是水晶镜,这些东西对国计民生可有好处?”

    三人摇头,赵顼说道:“这些东西只有有钱人才买得起,豪绅、权贵、宗亲……买来了只会自己用,于国于民无益。”

    “所以某大多在国外贩卖。”沈安不是不想在大宋贩卖,只是想先收割了国外的钱财而已,“至于国内……那些豪绅权贵的钱财,不挣白不挣。”

    王点头,赞道:“安北兄此言大善,某以为该严查这些人的赋税缴纳,发现违规的,十倍处罚,定然要让他们闻声色变为止。”

    十倍处罚……

    沈安笑了笑,心想若是真要如此,这个阶层估摸着差不多都被毁掉了。

    “比如说货币……铜钱。”

    沈安看着这三个人,特别是赵顼和王那里。他深知大宋的未来还会有许多莫测,需要无数人去为之奋斗。

    赵曙是未来的帝王,他需要让这位未来的帝王知道这些知识。

    王是个聪明绝顶的家伙,让他知道这些,以后能想出更多歹毒狠辣的主意来。

    “比如说以前外藩商人喜欢用货物来套大宋的铜钱,为何?”沈安问道。

    “大宋的铜钱值钱。”苏轼的答案很标准。

    “大宋少铜矿,采矿冶炼不易,价值很高,被套走之后,不说本身价值,大宋缺钱的窘境就是一种攻击。”

    沈安需要让他们知道这些道理,如此以后他们才会看到旁人看不到的那些层面。

    我的伙伴,他们应当也能领先这个世界。

    沈安是如此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所以苏晏南下时,某建言官家,禁止外藩商人套走铜钱,苏晏去了之后,很是打压了一番大食商人,如今市舶司那边不但不出铜钱,还时常能有结余,这便是反套对方的货币……长此以往,对方国中的货币短缺,就会生出种种弊端来。”

    大宋铜钱匮乏,导致蜀地用上了铁钱和交子。

    这便是……

    “这些货币往来,能直接打击一个国家的国计民生。”沈安淡淡的道:“这便叫做……货币战争!”

    ……

    第四更送上,晚安!

第1219章 屠龙术,船队归来

    闻小种在书房外边盯着,全身几乎动都不动。

    按理在沈家没有这个必要,但他依旧习惯性的保持了一个刺客的行为准则,直至花花跑了进来。

    沈安先前交代过,不许任何东西进来。

    闻小种看了花花一眼,心想花花不算东西吧?

    花花一溜烟跑进来,站在闻小种的身前昂首看着他,狗眼中有些迷惑之色,然后吐出舌头,转身跑去了书房外面听了一会儿,这才大大咧咧的回去寻小主人。

    书房里很安静,所以沈安听到了花花喘息的声音,以及刨门的声音。

    他端着茶杯没有喝,只是感受着茶水的温暖。

    王在沉思,不时皱皱眉。

    赵顼也在沉思,却近乎于发呆。

    苏轼大抵是觉得自己已经领悟了其中的奥妙,不禁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此事……”

    他一出声,王就清醒过来了,起身拱手道:“多谢安北兄教授小弟此等秘技,小弟仔细想来,只觉着眼前豁然开朗……此等秘技堪称是……”

    他是真的很感激,觉得这等学识能传授出来,沈安对自己的情义真挚的让人感动。

    他看了赵顼一眼,“这便是屠龙之术吧?”

    屠龙之术?

    赵顼抬头看了他一眼。

    本朝所谓的屠龙术并不是后世传说的那么厉害,大抵就是个传说,后来黄庭坚还作了一首诗,里面就有屠龙术,暗指不切实际的本事。

    可在这里的除去苏轼之外都是人精,特别是王说这话时,眼中多了异彩,让人知道他这个屠龙术暗指的是什么。

    翻江倒海之术!

    赵顼看着沈安,认真的道:“从你说出了这些话开始,我就很感激。我知道你可以不说,但你还是说了出来,这便是教诲,我会认真考量,认真想想怎么用资本、用货币去影响大宋,去打击敌国。”

    他这是解释,也是宽慰。

    “扯淡的屠龙术!”

    沈安不屑一顾的道:“所谓屠龙术,那定然是民不聊生,江山破碎在即,于是就有人……比如说什么萧何张良之辈就出来造反。可若是江山稳固,这些所谓的屠龙术不过是玩笑罢了。”

    “江山败坏从来都和屠龙术无关,所以以后你见到这等人,第一件事就拿下他。”

    什么狗屁的屠龙术,真正的屠龙术就是治理国家的学识,而不是那些故作神秘的玩意儿。

    赵顼点头,拱手表示受教了。

    稍后各自散去,王去了左珍那里,见她还在忙碌,就皱眉道:“明年年初就要成亲了,你就不能歇几日吗?”

    左珍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要挣钱呢!”

    在她的眼中,金钱大抵就是自己最后的依靠。

    王想生气,可最后还是走了进去,蹲下来帮她收拾鹌鹑。

    炸鹌鹑的香味不断传来,王低头拔毛,不时把鹌鹑浸泡在热水里。那股子腥味很难闻,但他却没有怨言。

    没多久他拔完了毛,然后开始腌制鹌鹑。

    随后他就坐在后面,看着前方的左珍在忙碌。

    左珍的身材……怎么说呢,王记得在夏季时,穿着不多的左珍看着很是那个啥,反正不胖,就是髋部那里大一些,也就是俗称的大屁股。

    此刻是冬季,左珍穿的有些多,看着有些臃肿。

    她缓缓蹲下来看火,然后加了几块柴火。

    她蹲下来时,髋部骤然变大,而且浑圆。

    王觉得很好看,他想到了许多……

    左珍炸完了鹌鹑,回身讶然道:“你流鼻血了。”

    “什么?”王伸手摸了一把鼻下,然后尴尬的低头。

    “别动!”左珍走过来,伸手去水盆里蘸水,然后拍打着王的后颈。

    “冷。”王的身体不算太好,冬天有些难熬。

    “冷什么?”左珍又拍了几下,王觉得自己迟早会死在她的掌下。

    “咦,好了?”没拍击几下,王的鼻血竟然就止住了,就在他欢喜时,左珍拿出手绢,蘸水之后弄成细卷,准备塞进他的鼻孔里。

    “已经好了。”王皱眉想躲,左珍单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坚定的把手绢塞了进去。

    “好好坐着。”左珍继续炸鹌鹑,那背影依旧忙碌。

    王嘟囔着,然后想起了沈安说的资本战争和货币战争。

    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让王觉得自己的眼光很狭窄。

    可……

    他想起了大宋和辽国、西夏之间的交往,愕然发现这一切都契合沈安所说的理论。

    辽人夺取大宋的钱财,大宋反过来用榷场把岁币赚回来,沈安弄出了香露和水晶之后,两国的贸易逆差越发的大了。

    辽国会吃不消的!

    王想到沈安专门去套取辽国的铜钱和金银,不禁就赞道:“果然是邙山一脉,让人叹为观止。”

    忙完的左珍回身问道:“什么邙山一脉?”

    王见她额头上有汗,就寻了毛巾给她,然后说道:“是安北兄的学问,很是博大精深。”

    左珍知道王的倨傲,此刻听他由衷的赞叹着沈安,不禁就笑道:“沈县公确实是大材斑斑,那次我听到有人说,说是沈县公文武全才,大宋百年也就出了这么一位。”

    “是啊!”若是旁人,王是万万不会服气的,可对于沈安,他真的是服气了。

    “今年朝中好像有钱了。”左珍喜滋滋的道:“那些小吏来买炸鹌鹑的都多了不少,有人说市舶司赚钱了,有人说是种地赚钱了。”

    王说道:“偌大的国家,要处处都有产出才行。”

    “那市舶司呢?有商人说是想去杭州呢,说是能出海贸易,能挣到许多钱。”左珍说着就笑了,看着王说道:“当初你不是去过市舶司吗?”

    “是。”王回想了一下,“杭州市舶司很出色,广州那边要差些。”

    “他们说杭州很美呢。”左珍憧憬的道:“你们都能出去游玩,真好。”

    王心中一热,说道:“以后某带你出去游玩……好不好?”

    他觉得左珍会拒绝,可左珍却很爽快的道:“好。”

    王好奇的道:“你为何不拒绝呢?”

    左珍笑道:“沈县公说过,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给了男人,若是他有这个能力,你就该吃他的,花用他的……”

    瞬间王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起身道:“好,某会挣许多钱,到时候让你好生花用。”

    ……

    杭州才将下了一场雪。

    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远处的山被白雪覆盖,看着一片苍茫。

    雪花落在河面上瞬间融化,无数雪花前赴后继的飘落,看着竟然有些蔚为壮观的味道。

    苏晏站在岸边,看着右边的入海口,神色沉稳。

    他的身后站着些官吏,有人走近说道:“通判,这天气船队会不会停在外面?”

    苏晏摇头,“出海近乎于沙场厮杀,海上风云莫测,海盗残忍暴戾,但凡下了号令就得遵行,否则死了都是白死。所以他们不会误期。”

    一个官员叹道:“出发前他们踌躇满志,此行归来,也不知道能挣多少钱。若是不多,下次出海就难了,那些商人怕是不肯再去。”

    “安心。”苏晏越发的沉稳了,他想起了沈安的来信,在信里,沈安对海外贸易极为推崇,直言没有海外贸易,大宋就少了一条腿。

    这等重视程度说明海外贸易大有作为,苏晏为此做了许多准备工作,但一切的一切,都要等第一批出海的商队归来才行。

    挣钱,挣大钱,那么商人们就会趋之若鹜,市舶司会成为香饽饽,水军也会跟着受惠。

    “一定要赚的盆满钵满啊!”

    哪怕商人们挣到的钱自己分不到一文,可苏晏还是虔诚的祈祷着。

    “通判,沈县公对海外贸易推崇备至,可他为何不出海呢?”

    这个问题让苏晏睁开了眼睛,他冷冷的道:“沈县公说这是占便宜,他不差这点钱,就把机会让给别人。”

    提问的官员干笑道:“是啊!沈县公高风亮节。”

    他犹豫了一下,“通判,有的商人说……沈县公是害怕海贸风险大,所以才……下官听到了这等话,自然是要驳斥的,只是众口悠悠,难呐。”

    苏晏冷冷的道:“谣言止于智者,那些人为何要诽谤沈县公?不就是胆子小吗。且等船队归来,某再去看看那些人的脸嘴!”

    那官员见他怒了,就缩缩脖子回到了后面的人群中,有人低笑道:“通判乃是沈县公一手带出来的,情同父子,你当着通判的面说沈县公的坏话,他没动手就算是你的运气好。”

    官员不服气的道:“可这得讲道理吧?沈县公难道就不能质疑?”

    “当然能质疑,可你没发现吗?沈县公说过海贸会大兴,会对大宋有莫大的好处,而通判就是这般看的,也是这般做的。沈县公是谁?那是大宋首富,论挣钱的能力,他说自己是第二,大宋……不,这个天下谁敢说自己是第一?这样的人,通判就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你说那等话,通判能受得了?”

    官员有些心慌,但依旧嘴硬,“不怕,且等船队回来,看看挣钱多少再说。若是少,万事休矣!”

    “来了!来了!”

    右前方一阵欢呼,苏晏踮脚看去,双拳紧握,紧张的不行。

    沈安于他有再造之恩,所以他不能辜负沈安的希望,拼命也要把海贸的事儿办好,否则他没脸回汴梁。

    远方出现了船帆,接着就是船队出现。

    “他们回来了!”

    苏晏第一次失态,他迫不及待的看着船队,嘴里数着……

    众人都站在他的身后,目光热切的看着前方。

    大宋第一次大规模海贸的结果马上就要呈现了。

    大宋以后海洋政策的走向也将会因此而确定下来。

    这不是商船队,而是满载着大宋未来的国运船队。

    船队缓缓而来,雪花中,船头上出现了许多人,他们在欢呼雀跃着……

第1220章 发财了,肠子悔青了

    庞大的船队开始靠近,当先的战船缓缓驶过,战船上的将士们在欢呼着。

    在这个时代,远航就是冒险。莫测的大海仿佛是一个饕餮,能吞没一切。安全归来后,那种幸运感让人兴奋不已。

    “是王军主!”

    有官员看到了水师的王驰,就笑着拱手。

    王驰看着黑了不少,不过精神却格外的好,他的身后站着一群外藩人,服饰不同。

    “通判,那些多半是各国使者。”

    苏晏点头,吩咐道:“叫人准备房间,稍后见面就把他们带进城去。”

    战船在上游停住了,船帆林立,看着多了些煞气。

    而商船此刻才靠拢。

    那些商人站在甲板上,冲着岸上的官员们拱手,笑的格外的开朗。

    苏晏在看着这些商船,嘴里默默的数着,可却怎么都数不完。

    “见过通判!”

    李萍冲着苏晏拱手,然后百感交集的道:“出海许久,本以为百死一生,谁知道却能安然归来……列祖列宗保佑……”

    他跪下,冲着自家的方向虔诚的祈祷着。

    华夏人总是认为祖宗们逝去后并没有消失,而是在看着子孙们。

    这些商人上岸后的表现各自不同,有人在狂喜,有人在发呆,有人在喃喃自语……

    苏晏带着官员们过来了,商人们躬身行礼,“见过通判。”

    苏晏看着这些商人,脑海里过了一道,然后讶然道:“一个都没少?”

    他这话问的有些突兀,但却带着欢喜。

    商人们都喜滋滋的道:“可不是吗,咱们此次出海顺风顺水,一路过往并无阻碍,一个都没少。”

    苏晏心中一颗大石头落地,问道:“此次贸易可还好?”

    商人们相对一视,笑意就弥漫开来。

    “通判,此次贸易……赚了许多啊!”

    李萍激动的道:“海外那些小国蒙昧,咱们的货物随便售卖就能翻几倍的利……”

    “几倍?”

    苏晏不禁讶然,“果真如此吗?”

    这是大宋第一次组织大规模的船队出海贸易,统一售卖的效果如何,谁也不知道。

    可看李萍等人那激动的模样,这一趟怕是赚大发了。

    “通判,某此次出海,挣了这个……”李萍伸出两根手指头,“差不多两万贯呐!”

    卧槽!

    码头上安静下来了,所有人都在发呆。

    两万贯啊!

    这人出一次海竟然能赚那么多,难怪以前那些商人冒死也要出海。

    “想某李萍经商多年,走南闯北,什么生意没见识过?可一次贸易能挣那么多钱,这真是没见过啊!”

    李萍激动的道:“记得当时某不愿意出海,还是通判劝了又劝,说了许多出海贸易的好处,某这才想着去试试……不瞒诸位,某在临走前还给家里写了遗书……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众人不禁都笑了起来。

    “两万贯呐!”

    苏晏低下头,想起了沈安说过的话。

    毋庸置疑,大宋的货物对外藩人有着天然的吸引力,能卖出高价。只要咱们能垄断了海外贸易,那么定价权就在咱们的手中!

    “定价权在手中,那想怎么卖就怎么卖,山长果然英明。”苏晏此刻无比想念沈安,想着他对海外局势的分析,此刻一一验证,当真是让人心生敬仰。

    “两万贯……那么多商人出海,岂不是挣了数十万贯回来?”

    一个官员欢喜的道:“十抽一,咱们杭州市舶司今年可算是立下大功了。”

    苏晏点点头,有人建议道:“通判,这过几日就是治平三年了,咱们是不是……下官建议把这批货物算在明年,这样明年咱们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

    “是啊!咱们今年的收入都已经报去了汴梁,商船归来的消息……”

    众人都默契的笑了笑,然后看向苏晏。

    苏晏负手而立,想起了汴梁。

    从他的本意来说,这一批抽解的货物是准备算在今年的,但看看这些官吏吧,他们双眼发亮,分明就是希望明年能努力一把,然后人人有功。

    既然人心如此,那某也只能顺从。

    苏晏给人的感觉很强硬,所以大家都眼巴巴的看着他,祈祷他别反对。

    “也好!”

    苏晏淡淡的一句话让官吏们喜上眉梢,各种好话都倒了出来。

    这便是人心吗?

    苏晏还年轻,沈安经常有书信过来,会给他说一些官场的事儿,还有为人处世的道理。

    在许多时候你必须要学会妥协!

    是了,看看这些官吏吧,他们的眼中都带着欢喜,上去和商人们交接的态度都多了许多热情。

    这便是利之所在。

    山长,您说的一点都没错。

    各种货物被清点出来,那些象牙、玳瑁等物一一被摆在码头上,市舶司的官吏在清点记录,稍后会按照货值来抽解。

    码头上的货物堆积如山,有人卸下了大米,苏晏见了就笑道:“这个东西你们自己留着。”

    大米这东西都要抽解,那他苏晏岂不是成吸血虫了?

    那商人干笑道:“却是忘记了,哈哈哈哈!”

    清点在继续,直至下午。

    喜气洋洋的气氛中,有人喊道:“出来了。”

    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盯住了一个拿着册子的小吏。

    那个小吏的手被冻的通红,抬头道:“此行商人们赚了有四十二万贯!”

    “四十二万贯?那么多?”

    官吏们傻眼了,大家都想过商人们大赚,可出一趟海竟然能挣那么多,真的是没想到啊!

    商人们各自赚了多少都清楚,但合在一起竟然这么多,让人震惊。

    此刻码头上来了不少商人,他们上次因为各种原因没出海,听闻船队归来,就想来看看。

    先前他们看着码头上堆积如山的货物时就眼红了,各种羡慕嫉妒恨,此刻听到这个数字,一个商人嗝儿一声,竟然就晕倒在地。

    “某这个蠢货,竟然不敢出海,某真是愚不可及啊!”

    一个商人在那里痛心疾首的后悔着,“当时苏通判劝了某许久,说出海没那么可怕,海外能挣大钱,可某就是不信,如今……如今别人挣回了金山银山,某却只能坐视后悔,某……啪!”

    这人竟然给了自己一耳光,可见是后悔惨了。

    那些出海的商人大多神色振奋,李萍感激的道:“若是没有苏通判,咱们上哪挣钱去?”

    商人们齐齐拱手,“多谢苏通判。”

    这个年轻人来市舶司任职,刚开始大家是不认同的,总是觉得不靠谱。

    后来他一步步的用自己的表现赢得了市舶司官吏的信任,赢得了这些商人的信任,渐渐打开了局面。

    如今商船队凯旋,苏晏的个人威望再上一个台阶,未来不可限量。

    苏晏笑了笑,说道:“朝中支持海贸,某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他想起了沈安。

    作为海贸的坚定支持者,沈安从支持水军重建到开放造船行业,这一步步的走来,让大规模出海贸易成为了可能。

    这样的山长,真是让人心服口服啊!

    苏晏心中感激,回身看着那些没出海的商人,找到了先前质疑海贸利润的商人,说道:“若是沈县公愿意,此行他的货物至少能挣十万贯,你等可信?”

    那几个商人已经把肠子都悔青了,此刻听到这话,其中一个苦笑道:“苏通判,我等错了,可十万贯……”

    咱能不吹牛笔吗?

    一个商队几十号商人才挣了四十二万贯,你沈安一家就想挣十万贯,真当这钱是大风刮来的?

    “十万贯,不是事。”

    苏晏想起暗香和外藩商人的贸易,每年赚到了钱让沈安成为了大宋首富,若是出海,那利润估摸着能吓死人。

    可这些人竟然不信。

    罢了,何必和他们较劲。

    苏晏微微一笑,正好水军的指挥使王驰来了,他就迎过去,拱手道;“王军主此行辛苦,随后苏某自然会有奏疏进京。”

    王驰心中欢喜,拱手道:“多谢苏通判,此行只是遇到了几次危险,不过算不得什么。”

    “说说。”苏晏很想知道海外的情况,就和他去了边上说话。

    “在真腊时,我军遭遇了真腊水军的拦截,一击而溃……”

    “真腊水军?”苏晏皱眉道:“真腊和占城好像不怎么和睦吧?竟然还敢招惹大宋吗?”

    “自大罢了。”王驰笑道:“我军击溃了真腊水军之后,真腊国主就来了,很是谦逊,可见是被打怕了。随后船队靠岸贸易……”

    “大食如何?”这是沈安最关心的事儿。

    “大食……”王驰的眼中多了谨慎,“船队一路过去,在靠近大食前,某派出一艘小船去查探,发现了战船,随即船队返航。”

    他看着苏晏,认真的道:“某不怕厮杀,却担心一战不能覆灭大食水军,让对方有了防备,以后就麻烦了。”

    “打草惊蛇不好。”苏晏赞道:“你做的不错,这算是有功。”

    “此行船队挣钱不少,回头消息进京,你也跟着去吧。”苏晏很惬意的道:“到时候三司那边怕是会抱着你亲,哈哈哈哈!”

    这是沈安的说法,苏晏想起来不禁就笑了。

    王驰干笑道:“某却不喜欢男人。”

    呃!

    苏晏看着他,然后大笑了起来。

    王驰见他欢喜,就说道:“此行沈县公给了一个宝贝,某带着去了真腊贩卖,卖了……三千两黄金。”

    苏晏顿时就被惊住了。

    “三千两黄金?”

第1221章 沈县公高风亮节(为白银大盟‘奣临天下’加更,3)

    三千两黄金是个什么概念?

    大宋金价多有不同,官方收购价是拼命的打压,和市场价完全两样。

    按照目前的市场价来看,上好的黄金,一两基本上兑换十贯钱没问题,也就是说……

    “三千两黄金啊!”

    苏晏眨了一下眼睛,问道:“可是上好的黄金?”

    王驰笑道:“当然,不好咱不要。”

    苏晏倒吸一口凉气,“三万贯?”

    “什么宝贝?”边上有人就问了。

    王驰目视苏晏,苏晏点头,表示可以说。

    沈安是大宋首富,不忌讳露财。

    王驰淡淡的道:“是一面水晶镜子……一人高。”

    “那可是至宝啊!”

    一个商人惊讶的道:“可三万贯也太多了吧?”

    三万贯,这个价钱真的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王驰笑道:“海外的土人有钱,那些小国国主更是富裕,家中金银堆积如山,各色宝贝多不胜数……”

    商人们的眼睛亮了。

    一种叫做贪婪的情绪在生起。

    这就是苏晏希望看到的,他起身道:“先前有人说沈县公不肯让自家的货物出海是因为害怕,可只是一面镜子就能挣到三万贯,若是多出几面呢?若是加上香露和水晶这些东西呢?能挣多少?”

    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商人们,“沈县公不差钱,他不肯让自家货物出海,目的也只是腾出舱位,让你等多挣钱。有人不信,那便看看这三千两黄金!”

    几个大箱子被人吃力的抬了过来,苏晏点头,就有人打开了箱子,顿时金光四射。

    “都是黄金呐。”

    “沈县公只是出了一件货物,就比咱们赚的还多,果然是财神。”

    “……”

    商人们都服气了,这时有人喊道:“知州来了。”

    杭州知州秦鑫来了,他一上码头就笑了起来。

    “这么多货物,可见是赚钱了,好啊!”

    “见过知州。”

    众人行礼,秦鑫笑道:“罢了罢了,老夫早就想来,只是城中有些事,这才拖到了现在,挣了多少?”

    苏晏说道:“商人们一共挣了四十二万贯。”

    “那么多?”秦鑫欢喜的道:“如此……谁不愿意出海?”

    他看向商人们,眼中多了厉色。

    当初招募商家出海时,阴阳怪气的人可不少,如今船队安然归来,正是打脸的好时候啊!

    那些没出海的商人都低下了头,心中的煎熬难以言表。

    当初阴阳怪气的说船队会遭遇危险,现在船队回来了,危险没见着,却带回来了无数货物,赚的盆满钵满。

    “知州,小人要出海!”

    一个商人走出来,诚恳的道:“小人胆小,上次不敢出海,如今……”

    他看看那些货物,痛苦的道:“小人知错了。”

    秦鑫看了苏晏一眼,说道:“此事再议。”

    “知州!”

    商人们都纷纷涌上来,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悔意,大有倾尽三江之水也要洗干净的意思。

    “退后!”

    两个军士过来,只是简单的呵斥就隔开了他们。

    秦鑫回身,对苏晏说道:“商人重利,你莫要被他们给迷惑了,要强硬些。”

    “是。”苏晏说道:“山长也曾经说过……豪商无国,对商人不可太过放纵。”

    “豪商无国吗?”秦鑫眯着眼,缓缓点头道:“是了,钱太多,这人就变了。”

    苏晏点头,秦鑫赞道:“老夫多年未曾见过那小子,也不知道他是经历了什么,竟然这般通透。”

    他随后在码头上看了看,等看到那些黄金时,依旧是傻眼了。

    “三千两……”

    这钱也太好挣了吧?

    “那是宝贝。”苏晏说道:“那东西是用水晶做成了,百面难成一面,越大越难。”

    “是啊!”秦鑫有些纠结的道:“那小子做官行,做生意更是厉害,连教书都厉害……老夫都有些不想见到他了,怕难为情。”

    苏晏笑了笑,这时前方有人喊道:“知州,通判,抽解出来了。”

    “看看去。”秦鑫和苏晏去了前方,几个算账的小吏都蹲在边上烤火,脸上全是兴奋之色。

    “知州,通判,此次船队回归,我杭州市舶司可抽解十二万贯……”

    秦鑫伸手扶住了苏晏的肩膀,问道:“多少?”

    小吏递过那张汇总数据的纸,说道:“十二万七千一百九十二贯。”

    秦鑫一把抢过纸,仔细的看了看,然后呼吸急促了些,抬头问苏晏:“先前说是多少?”

    这是问治平二年杭州市舶司的收入。

    “一百五十八万贯。”苏晏对这些数据很熟悉,张口就来,这也是称职的表现。

    “加起来就是一百七十万贯……”秦鑫突然用力的拍了苏晏的肩膀一下,可自家却甩手呼疼,再看看苏晏,啥事都没有。

    “知州,可能算在明年吗?”苏晏并非是食古不化之人,能变通当然就变通一下。

    “还有三日,报上去也是开春了。”秦鑫点头,然后用力的吸一口气,欢喜的道:“如此就算在明年,苏晏,你可知道明年咱们市舶司会有多少收入吗?”

    苏晏已经算过了,压着激动的心情说道:“明年报名出海的人会更多,知州,明年某算过,加上这十二万贯,至少能有一百九十万贯。”

    “好!”

    秦鑫说道:“记得沈安当时说五年要让杭州市舶司年入两百万贯,如今看来如何?”

    他盯着苏晏,苏晏坦然的道:“以前大食商人来大宋总是高价惜售,如今大宋船队出海贸易,他们定然会慌了,随后就是降价,用大量的货物来多挣钱,这是咱们市舶司增收的好机会。但最主要的还是咱们的船队出海……知州,下一波船队出海,规模定然会更大,到时候能带回来更多的货物,两百万贯……不是问题!”

    秦鑫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笑道:“好好好,沈安那小子把你教的极好,这算账一下就出来了,老夫不如啊!”

    苏晏笑了笑,“这只是杂学里入门的学识。”

    “杂学。”秦鑫赞道:“沈安能承袭了这门学问,这便是机缘,想当年那个不爱说话的孩子,如今也成了宗师,好啊!”

    他走到了水边,登上一艘商船,仔细询问了海上的情况。

    “真腊水军被全灭,然后低头贸易。”

    王驰来了,仔细说着此行的情况。

    “真腊……大宋上次卖了些兵器给占城,有他们好受的。”秦鑫有些不屑。

    “是。”王驰点头,“从真腊回程时,在海上遭遇了海盗,海盗白日里不敢靠近咱们的船队,选在了黄昏时发动攻击……被我军全灭……”

    “可有活口?”秦鑫笑道:“老夫一直想看看那些海盗是什么样的,有人说是凶神恶煞,可老夫想着再凶神恶煞,难道还能比军中的勇士还凶?”

    呃!

    王驰尴尬的道:“知州,都……都死了。”

    秦鑫惊讶的道:“这般悍不畏死吗?果然是凶神恶煞啊!”

    “不,俘虏了不少。”王驰不知道秦鑫能否接受这等行径,迟疑了一下,“船上带的米粮和饮水都是有数的,带着那些人回来很麻烦,下官就令人把他们丢在海里……自生自灭。”

    秦鑫看了他一眼,突然说道:“不是该给他们的身上割几道伤口吗?”

    “您竟然也知道?”王驰有些惊讶,然后觉得是遇到了同道中人,欢喜的道:“下官就是令人给他们割了伤口,然后丢进海里,随后那些吃人鱼就来了,撕咬着……”

    苏晏吸吸鼻子,看到秦鑫竟然兴趣满满的模样,不禁苦笑了起来。

    果然是异类啊!

    不过不是异类当年他也无法和沈卞交好吧。

    秦鑫笑了笑,“下次若是遇到了海盗,记得留几个,老夫想看看。”

    “是。”遇到这等知州,王驰觉得很幸运。

    “大食国呢?你们可去了?”秦鑫对大食国也很有兴趣。

    王驰摇头,神色凝重的道:“在靠近大食国海域后,下官派出小船去查探,发现了大食人的水军,下官担心打草惊蛇,就带着船队返航了。”

    秦鑫满意的道:“很好。不过你无需害怕,水军的主力如今在交趾找李日尊的麻烦,若是可以,老夫会建言水军下次多出动些,去大食国威慑一番。”

    “知州,大食商人们来了。”一个小吏走过来,指着右边。

    右边是大道,码头的货物都要靠着那条大道往来。

    此刻大道上多了不少牛车,那些大食商人纷纷下车,然后笑容可掬的准备过来。可在看到码头上的货物之后,都呆滞了。

    “那么多?”

    “哦,好些象牙,还有玳瑁。”

    “那边是香料,堆积如山呐。”

    “宋人是去了哪?”

    “看看那边,竟然还有铜钱。”

    “……”

    大食商人面色凝重,其中一个说道:“宋人这是大规模贸易的开端,得了甜头之后,此后他们不会停止出海的步伐,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宋人出海贸易……这一路小国不少,可他们到达大食了吗?去问问。”

    有人去问了那些船工,稍后回来道:“说是没有。”

    商人们都松了一口气。

    “那还好,若是他们到了大食,那咱们就别想再贸易。”

    “宋人没那么凶吧?”

    “凶?你们想想那位沈县公,看似笑眯眯的,可暗地里恨不能把咱们赶出大宋。”

    “别说了。”

    苏晏来了。

    近前后有大食商人笑道:“恭喜苏通判,没有您一力坚持船队出海,就没有今日的收获,您立下大功,高升指日可待了。”

    苏晏微笑拱手,淡淡的道:“大宋以后出海的规模会越来越大,大宋水军的规模也会越来越大……”

    大食商人们面如土色……

第1222章 渐渐富足的大宋

    大食商人在东西方来回贸易,历史之悠久,经验之丰富,让人叹为观止。

    大宋有人在出海贸易,但都无法和官方的规模相比,动静不大,没有引起大食商人们的重视。

    可如今却不同了。

    看看那些堆积如山的货物吧,按照大食商人的了解,这些货物能让大宋商人赚大发了。

    以前这些都是咱们的钱,如今却被宋人挣了去。

    哎!

    眼神在交换着,但大多是沮丧。

    宋人一旦大规模出海贸易,那还有大食商人什么事?

    一个商人低声道:“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咱们国内不和宋人贸易。你们想想,那些货物只是咱们才有,宋人难道不要?”

    众人微微点头,“下次出海就让人回去告诫他们,不许和宋人贸易。”

    “可若是有人不听呢?”

    “不听?”那个大食商人冷冷的道:“不听就是砸大家的饭碗,会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点头,气氛渐渐融洽了起来。

    “发卖了!”

    一声高呼之后,码头沸腾了。

    在市舶司博买了大部分货物之后,剩下的货物都自由发卖。

    那些等待许久的商人蜂拥而至,瞬间各种讨价还价的声音让人觉得此处就是集市。

    少顷,一群苦力进场,开始搬运货物。

    苏晏看着这些苦力,对秦鑫说道:“知州,当年下官和父亲就在汴梁的码头干活,如今看着这些就倍感亲切啊!”

    “旁人唯恐别人知道自己过去的落魄,你倒是坦然。”秦鑫很欣赏这个年轻人,笑道:“那些商人会设宴,往日不好去吃,今日却无碍,走,咱们一起去。”

    “吃宴席了,都有份!”

    商人们红光满面的在招呼着,连船上的船工都被邀请去了。

    大食商人们当然不在其中,他们跟在后面,一路进了杭州城。

    随后就是狂欢,那些挣了大钱的商人几乎把整个杭州城的青楼都包下来了,豪奢的让人发指。

    随后海贸挣了大钱的消息也不胫而走,秦鑫和苏晏所在的酒楼瞬间就被商人们淹没了。

    “知州,小人愿意出海啊!”

    “通判,小人明年开春就准备货物,要多少有多少……”

    “……”

    苏晏看着这些场景,不禁就笑了。

    山长,这便是您所说的以利诱之吗?

    如今杭州处处都在讨论出海赚大钱,这出海贸易的趋势不可阻拦啊!

    ……

    治平二年的最后一天,宫中忙碌的不行。

    “明日就是大朝会,都着紧些,莫要犯错。”

    陈忠珩站在台阶上,声色俱厉的呵斥着几个偷懒的家伙。

    转过身他进了殿内,赵曙正在看书。

    “官家,大王带着皇子和公主们来了。”

    赵曙放下书,笑道:“这是来要钱的吧,罢了,让他们来。”

    大宋国运昌盛,赵曙的心情自然就好。

    稍后赵顼带着孩子们进来了。

    三个儿子以赵顼为首,赵颢跟在后面,最后面的是小儿子赵。赵才十岁,进来后很是好奇了一番,边上有内侍干咳一声,提醒他注意礼仪。

    赵顼看着干咳的内侍,说道:“四郎还小。”

    赵曙有四个儿子,老三夭折了。

    那内侍尴尬的低下头,赵曙见小儿子活泼,就笑道:“是还小,再说眼下马上就是新年了,孩子们都该放松些,无碍。”

    “是。”

    内侍退下。

    长女德宁公主带着两个妹妹站在另一边,赵浅予是老二,冲着对面的二哥赵颢瞪眼,看着很是俏皮。

    老三寿康公主看着很老实。

    三儿三女,关键是这六个子女大多都是高滔滔生的,这个在帝王中极为罕见。

    “官家,圣人来了。”

    高滔滔进来就笑道:“这是来找官家要钱花用吗?今年官家的日子好过了不少,只管要。”

    赵曙见儿子们很高兴,女儿们都意动了,不禁笑道:“好好好,回头为父这边就发些金银给你们……”

    赵浅予眼睛骨碌碌地转动了一下,“官家,金银不好花用呢,要铜钱。”

    “你这个淘气的丫头。”赵曙笑道:“好,给铜钱。不过金银也要拿着,等以后你们出嫁了可以压箱底,就像是你们娘一样,你们问问,她的箱子里可是有不少金银,哪日生气了就带着自己的金银过日子,为父怕是也无可奈何喽。”

    高滔滔笑了笑,然后过来坐下。

    “今年大郎还好。”

    年底一家子见面,带着些总结的味道。

    赵顼低下头,觉得自己今年算是给自家老爹出了几个难题,感觉挺不错的,只是最近的功课翻倍很难受。

    赵曙一一点评了自家儿女今年的表现,最后笑呵呵的道:“你们各自回去吧。”

    赵浅予好奇的问道:“官家,钱呢?”

    这个女儿最是娇憨,赵曙笑道:“都送去了。”

    “多谢官家。”

    儿女们谢恩,然后各自散去。

    赵曙笑着侧身,“今年一年你照看着宫中,还照看着孩子们,辛苦你了。”

    “不辛苦。”高滔滔笑意盈盈的道:“官家才是真的辛苦,前朝的事千丝万缕得管着,孩子们调皮捣蛋也得看着,臣妾可做不到这样。”

    赵曙笑道:“孩子们小时候很让人头疼,不过现在想来,还是小时候好啊!省事。你看看大郎,如今越发的野了,整日就想着出去……”

    高滔滔皱眉道:“那臣妾回头约束着他。”

    赵曙点点头,觉得又给大儿子下了个套,心情不禁愉悦了起来。

    “官家,大郎的亲事,臣妾这边倒是有个人选。”

    “谁?”

    赵曙回身坐下,高滔滔说道:“向敏中您还记得吗?”

    “向敏中……我当然记得。”赵曙说道:“那人老成持重,有谋国之能。在太宗时就颇被看好,真宗时受了重用,算是两朝重臣。”

    向敏中算是两朝老臣,从太宗皇帝时开始发迹,七十余岁时,真宗都不许他致仕,可见倚重。

    高滔滔笑道:“他有个曾孙女还不错,据闻很是贤良淑德,臣妾知道咱们家的规矩,当朝重臣,权势大的不能要,所以才想到了他家。”

    向敏中去了之后,子孙渐渐平淡,但也算得上是清贵之家,这也是皇室联姻的最佳人选。

    赵曙想了想,说道:“大郎年岁不小了,成亲正当时。此事你要着紧些,回头……见见吧,让那个小娘子进宫来,你好生见见,若是可以,让大郎也见见。”

    高滔滔哑然道:“官家,这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赵曙轻笑道:“当年我在宫中遇到你时,咱们俩可都还小……那时候……”

    高滔滔心中一甜,想起了当年的事儿,“是了,那年臣妾在宫中有些彷徨,幸而是遇到了您,这才有了伴。”

    两个前途未卜的年轻人在宫中相遇,这便是缘分。

    随后他们成为了夫妻,一路携手走到了现在。

    陈忠珩悄然出去,吩咐道:“这几日别让不相干的人来打扰官家。”

    一年到头,帝王也就是这几日能歇息一下,可总是有人想走终南捷径,就喜欢在这几日求见。

    那些内侍应了,陈忠珩站在台阶上,看着前方的围墙,心中微微一酸。

    马上就是新年了啊!

    可某的晏月呢?

    晏月,你在何处?

    ……

    汴梁的年节总是热闹非凡,街面上全是人。

    两侧的商家在拼命的吆喝着,这是他们一年之中最好的挣钱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那些百姓一年之中就数现在最清闲,而且钱最多。

    他们带着妻儿出现在一家家店铺里,笑着挑选货物,然后转眼不见了孩子,又大声的呼喊,等孩子从隔壁的杂货店里跑来时,就假装打他的脊背,可那力气连苍蝇都拍不死。

    还有年轻的女子结伴出游,她们举袖遮着半边脸,兴奋的看着这份繁华。

    那些耍戏法的家伙也趁机寻了个空地开始表演,边上一个女子拿着个口袋,等表演到精彩的地方时就停下,然后说是一年到头就靠这几日挣点钱给家里的孩子买点肉,于是那些观众也摸出铜钱来,丢进袋子里,精彩继续。

    你若是问为啥不是盘子……铜钱很重,若是端着盘子来,第一个容易翻滚出去,难得捡回来。第二个就是重。

    女子拖着袋子,不用数,只需感受一下重量,就笑着福身道谢。

    这是一个渐渐在富足起来的大宋,百姓脸上的笑容也是越来越多。

    “官家万岁!”

    有人喝多了在吆喝,引得众人一阵赞同。

    当今官家登基以来,不管是民生还是对外,大宋都不断在进步。这些进步一点一滴,却感受得到,让人振奋不已。

    就在这份喧哗中,一支商队缓缓进了汴梁城。

    “怎么才来?”

    一个接他们的伙计急匆匆的道:“都卖完了,赶紧把货送去。”

    “我等并未误期。”晏月拱手,态度很认真。

    在大宋做生意你得有信用,否则你将会寸步难行。

    伙计跺脚道:“是是是,你们没误期,赶紧吧。”

    商队把货物送过去,众人一起出手卸货,稍后结算了货款,晏月回身道:“明日就是初一,从此刻起,你们都各自散去,过了十五咱们再出发去西北。”

    “掌柜你呢?”手下的伙计看着彪悍异常,可对晏月却多了几分照顾。

    “别管我。”晏月提着包袱,摸了一下里面的小刀,微黑的脸上多了些笑意,“今年咱们挣了不少,你们都去吧,只是记得别把钱丢进了赌场里,更别丢进了青楼里,好歹给家人带了大半去。”

    西北的商路很危险,这些伙计跟着晏月都是在刀口上找生活,此刻得了放松,他们需要女人和刺激。

    伙计们拱手告别,晏月背上包袱,茫然看着汴梁城,不知道去哪才好。

    最后她不知不觉的走到了皇城大门外,想起了那个老陈……

    “有个叫做陈忠珩的,你认识吗?”她就这么问了守门的军士。

    ……

    第四更送上,晚安!

第1223章 我的晏月

    陈忠珩很忙,平时他需要跟着伺候赵曙,而年底和年初他更忙……

    “都看好了,明日大朝会之后……这不对。”陈忠珩看着手中的册子,突然骂道:“辽使都回去了,还有什么比试射箭?哪个蠢货做的册子?”

    下面站着十多个内侍头目,其中一个走出来,怯生生的道:“是小的做的。”

    这是个新上来的头目,陈忠珩淡淡的道:“看来不给个教训你是不知道宫中做事的分寸,来人!”

    “都知!”

    几个膀大腰圆的内侍站出来,看样子是要准备动手了。

    那头目跪下,浑身颤抖等着处置。

    陈忠珩冷冷的道:“此事关系到官家的行程安置,错了这一处,就会闹出天大的笑话来。咱们闹笑话不打紧,可官家能闹笑话吗?”

    “不能!”

    他怒吼道:“谁让官家闹笑话,某就让他成为笑话!”

    他指着那个头目正准备吩咐动手,一个内侍急匆匆的跑过来,近前后说道:“都知,有个女子寻你。”

    嗯?

    陈忠珩大怒,骂道:“谁说的?谁说的?这是对某的污蔑,可耻!”

    作为两任帝王身边得用的内侍,陈忠珩靠的是什么?

    一是办事可靠认真,哪怕是痔疮犯了依旧狂奔。

    第二就是背景简单,想他老陈早就和家里断了联系多年,外面就认识一个好基友沈安,所以背景简单的让人发指,不重用都不行啊!

    那内侍跑的满头大汗的,闻言纳闷的道:“小的亲自去看过了,确实是……”

    嗯?

    陈忠珩皱眉问道:“什么样的女子?”

    那些内侍都抬头,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起来。

    大伙儿都是有头有脸的内侍,不少人在外面都安家了,不当值时就可以出去,和家里的媳妇过过普通人的日子,不亦快哉。

    别以为太监没有**,他们是人,人的七情六欲他们都有。

    只是他们少了家伙事,首先是自卑,其次便是偏激。

    而且绝大部分内侍都没有在外面安家的权利,只能默默无闻的待在宫中,直至死去。

    陈忠珩在宫中不少年,一直没有在外面安家的打算,甚至在宫中都没有找个宫女来作伴。

    宫中的寂寞超出人的想象,找一个宫女或是女官,两人不当值时就住在一起,吃饭一起吃,睡觉一起睡……寂寞中便多了些暖意。

    那内侍喘息了一下,“那女子脸有些黑,自称是……”

    嗖的一下,陈忠珩就不见了。

    众人一阵懵逼,有人说道:“陈都知跑的好快。”

    还有人好奇的问道:“那个女子长得可好看吗?”

    内侍摇头,“只是普通罢了。”

    “哪不对吧。”

    “是不对,凭着陈都知的身份,找个漂亮的女子不在话下,为何找个肌肤黝黑的?可见不是男女之情。”

    “对对对。”

    众人一阵分析,顿时觉得意趣索然,只是跪在那里的头目有些麻爪,不知道自己的处罚要等到啥时候。

    陈忠珩进了殿内,赵曙正在喝茶,见他进来就问道:“可是有事?”

    处罚人自然要远些,不能惊扰了官家,所以赵曙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些什么。

    这也是那些内侍能狐假虎威的缘故,以至于到了后面,有内侍胆大包天,直接假传圣命。

    陈忠珩低下头,突然跪下。

    “嗯?”赵曙放下茶杯,淡淡的道:“这是怎么了?”

    能让陈忠珩跪下的事儿,绝对不小。

    这厮犯下大错了吧。

    赵曙觉得年底有这等事儿真的让人很烦躁,就有些不耐烦。

    陈忠珩抬头,“官家,臣在外面认识了个女子……就是上次去西北时。那个女子是个商队的头领,独自一人……”

    赵曙没想到竟然是这等事,他先是皱眉,后面听的兴致盎然。

    是人就喜欢八卦,那种知道别人**的感觉……真的很舒坦啊!浑身舒坦!

    “上次你说过,我没管,没想到你们竟然还有了些瓜葛……”

    赵曙微微眯眼,仔细看着陈忠珩。

    陈忠珩动都不敢动,这等时候他但凡行差踏错,回头就准备去某个冷清的地方吧。

    这便是伴君如伴虎。

    “臣罪该万死。”他只能低头。

    “那个女子可是极美?”赵曙觉得陈忠珩多年未曾动心,那个晏月竟然能让他老房子着火,可见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女。

    陈忠珩摇头,“臣不知。旁人说她不美,可臣见到她就觉着心中欢喜,就算是陪着她坐在那里半日都不厌倦……”

    这是老房子着火了!

    赵曙微微摇头,看在陈忠珩坦诚的份上,说道:“朕并非不顾人情,你在朕的身边几年,做事勤勉,所以……去吧。明日你当值,除此之外,朕放你几日假,去吧。”

    “多谢陛下。”

    赵曙用了陛下的自称,这便是金口玉言,陈忠珩心中欢喜,忍不住就磕了几个头。

    听着他的额头和地面碰撞发出的声音,赵曙不禁叹道:“难得啊!”

    等陈忠珩走后,赵曙吩咐道:“去查那个女人!”

    陈忠珩是他身边的内侍,若是被外人给哄骗了去,那他和大宋还有什么秘密?

    陈忠珩出了大殿就开始狂奔,那速度比往日都快。

    “都知……”

    那个跪着的头目绝望的道:“小的错了。”

    这种天气下,再跪一会儿他觉得自己的膝盖差不多就废掉了。

    陈忠珩一边奔跑一边喊道:“十棍!”

    内侍的过错少说得二十棍,所以听到十棍后他不禁狂喜……

    “多谢都知。”

    他心甘情愿的趴在长凳上,两个内侍正准备动手时,头目却想到了些什么,就冲着远去的陈忠珩喊道:“都知,你的衣裳!”

    狂奔中的陈忠珩一怔,马上就来了个难度极高的急刹车,还不顾膝盖的难受,转身就跑。

    是啊!

    我的晏月要是看到某穿着内侍的衣裳,会不会觉得丢人呢?

    老房子着火之后,基本上一颗心全在对方的身上。

    为你生,为你死,为你辛苦一辈子。

    他急匆匆的去换了便装,然后嗖的一下就跑到了皇城大门那里,止步后第一件事就是努力调匀呼吸,努力把自己弄得英俊一些,这才出去。

    门外的晏月靠在墙上发呆,她在想着西北那边的情况。

    西夏已经败给大宋数次了,于是边境地区的大宋军队就松缓了许多,只是钱粮比以前少了。

    作为商人,晏月希望两国关系更紧张一些,如此朝中会拨给西北更多的钱粮,她的生意也会更好做。

    可作为百姓,她希望大宋能扫灭了西夏,让西北重归宁静。

    “晏月……”

    晏月回身,看到了便装的陈忠珩,就笑道:“陈……”

    “叫某老陈。”陈忠珩觉得这个称呼更亲近。

    “老陈。”晏月是西北的女子,豪爽大气。

    “老陈,我刚卖完了一批货,有了十多日的假期,想着来看看你,这个……”

    她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木匣子递给陈忠珩,“这是我在西北那边买的好东西,说是什么好药材,你留着,以后生病了得用。”

    “你……”陈忠珩皱眉道:“你也不宽裕。”

    “我一人过日子,不操心这些。”晏月豪爽的道:“让你拿着就拿着。”

    陈忠珩接过木匣子,问道:“那你可安顿好了吗?”

    晏月笑道:“这时节汴梁的客店大多空着,好找地方。”

    “别!”

    陈忠珩回身把木匣子交给军士,说道:“拜托了,晚些时候让人给某带进去,让他们放在偏殿里,不许人动,谁动了某回去要……”

    他觉得这个木匣子就是至宝,若非是大了些,恨不能就放在怀里。

    军士平时哪有和陈忠珩套近乎的机会,闻言激动的接过木匣子,一迭声的答应了。

    陈忠珩回身,看着身姿挺拔的晏月,微笑道:“走,某带你去看看。”

    “好。”

    晏月走在他的身边,脚步矫健。

    两人行走在汴梁城中,看着那些繁华。

    陈忠珩觉得这是自己从未经历过的时光,心中欢喜,却又感觉到了平静,从未有过的平静,他愿意常驻此刻。

    “咦!这里是乞讨市吗?”

    晏月好奇的问道。

    “是。”

    陈忠珩带着他进了前方的巷子,“这里是榆林巷。”

    两人一路进去,遇到了几波玩耍的孩子。

    等到了沈家门口时,有孩子就嘶吼道:“果果,你家来客人了。”

    一阵扑闪翅膀的声音后,绿毛出来了。它站在墙头上,歪着脑袋看着陈忠珩两人,“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果果崇拜自家哥哥,自然要经常背诵哥哥作的诗词,时日长了,这绿毛竟然也背得几首。

    只是这首词却正好是陈忠珩当时拿去讨好晏月所用,此刻听到,两人不禁相对一笑。

    “是坏人!”

    绿毛扑闪着翅膀跑了,大门打开,陈洛探头,见是陈忠珩就笑道:“这是宫中有事?”

    “沈安可在?”陈忠珩微笑问道。

    “陈都知请进。”陈洛看到了晏月,心中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想着会不会是郎君在外面和这个女子有了私情,如今私情发作了,陈忠珩带着这个女子来找麻烦。

    啧啧!

    娘子定然会生气,然后……

    “老陈!”

    沈安出来了,见到晏月时就是一怔,旋即拱手道:“见过晏掌柜。”

    晏月拱手,“见过沈县公。”

    陈忠珩说道:“晏月才将来汴梁,还没落脚处。”

    “小事。”

    沈安和陈忠珩是好基友,他知道陈忠珩对晏月的痴恋,说不得就要助攻一下。

    “那个老实,你去一趟樊楼,让他们弄个好地方给晏掌柜安顿下来。饭食每日三顿都要精心……老陈你可有假期?”

    沈安的大包大揽让陈忠珩心中感动,而且这等事儿还不是你有权就能管用的,唯有沈安这等商业大佬才能安排上,否则樊楼在这几日生意火爆,哪里有空为一个女子安排这么多。

    “有,官家许了初一之后的假期。”

    沈安一听就吩咐道:“那个老实,把咱们家的牌子给老陈两块。”

    陈忠珩好奇的问道:“这牌子干什么用的?”

    庄老实在边上解释道:“这是沈家的牌子,在汴梁城中凭着这个牌子,不管是吃喝玩乐还是什么,只管去。一文钱都不用带在身上。”

    “竟然这样?”

    陈忠珩都被震住了,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晏月也吃了一惊。

    “去吧去吧。”

    沈安赶走了庄老实,说道:“某知道你们今日不乐意在我家吃饭,那就只管去。”

    “多谢安北了。”陈忠珩拱手感谢。

    “小事罢了。”

    沈家不差钱,沈安真的不在意着这个。

第1224章 沈家的牌子,通行无阻

    在治平二年的最后一天里,汴梁城变成了一座不夜城。许多百姓都携家带口的出门,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时光。

    “牛肉,辽国的牛肉,烤的嫩嫩的,沈县公秘传的酱料一刷,保证您吃了还得回头!”

    大宋越发的自信了,于是榷场的贸易额也增加了。

    大宋的各种货物辽人趋之若鹜,而辽国能让大宋看得起的东西也就是牛羊,以前还有棉布,但现在大宋自家产棉花,自然不稀罕辽国的棉布了。

    辽国的牛进了大宋,大多只能变成牛肉,供给权贵们享用,其次便是这些出好价钱去弄到手的商贩。

    烤牛肉的味道……陈忠珩回想起了在沈家吃过的那几次,就笑着问道:“晏月你在西北定然吃过牛肉吧?”

    “吃过,很多。”西北那边的番人有牛羊,遇到他们杀牛,牛肉价钱也不算贵,商队多半舍得去买几十斤来整治,而烤就是用的最多的一种烹饪方式。

    “来两串。”

    陈忠珩买了两串烤牛肉,就好奇的把沈家的牌子一亮,那小贩看了一眼,再看看陈忠珩和晏月,就说道:“客官只管去。”

    “不要钱?”陈忠珩问道:“你不怕某是骗子吗?”

    晏月也很好奇的看着小贩,在她看来,这等牌子只能在高档的地方使用。

    小贩再看了陈忠珩一眼,认真的道:“在汴梁,除去沈县公的对头,还没有人敢冒充沈县公的名头,否则他跑不掉。”

    “某跑了怎么办?”陈忠珩少有出宫的机会,堪称是菜鸟。

    小贩笑道:“咱们这边……”

    他指指边上的一溜小贩,“咱们都见过你,你若是骗子,回头咱们……沈县公认识能把人画的极像的画师,到时候把你画出来,除非你从此不来汴梁,否则你跑不掉。”

    “这么厉害?”晏月走过彪悍的大西北,来过繁茂的大城市,但从未见过谁有那么厉害的。

    小贩认真的道:“沈县公在汴梁……咱们都受过他老人家的恩惠,所以……骗子最好别来,否则会很惨。”

    晏月哑口无言,陈忠珩接过烤肉,最后问道:“那你怎么去要钱?”

    小贩用那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某直接去榆林巷就好了。”

    “那沈家不怕你是骗钱?”晏月觉得这个不对劲,漏洞百出。

    “骗钱?”小贩笑了,“某是不想要这个钱,可沈县公他老人家说了,沈家不差钱,咱们做小生意的挣钱不容易,不必去承担这个,某这才肯去榆林巷。否则按照沈县公对某的恩情,这两串烤肉算什么?白送你们吃就是了。”

    “原来是这样吗?”晏月见多了尔虞我诈,见多了人心鬼蜮,此刻见到这等相互坦诚的关系,不禁有些惊讶。

    烤牛肉很好吃,两人一人一串,然后寻摸去了一家酒肆。

    酒肆里满座了,晏月遗憾的道:“这里有个说事的先生,他们说很厉害呢。”

    正堂的前方有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个男子,正在说着什么。

    “二位客官,小店满了……咦。”

    陈忠珩拿出了牌子,伙计见了就拱手道:“是沈县公的人?好说好说,您稍等。”

    伙计进去,稍后掌柜出来了,走到了正面的几个客人那里低声说了些什么。

    那里是最好的位置,能清晰听到先生说的话。

    几个客人回身看了陈忠珩一眼,然后起身去了边上拼桌。

    随后桌子被飞速弄干净,掌柜亲自迎过来,笑道:“怠慢二位了。”

    “不敢不敢。”晏月没想到这个牌子还能有这样的能力,真的是傻眼了。

    两人坐下后,酒菜流水般的送了来。

    “……那耶律洪基气得哇哇大叫,指着雁门关说,谁去打破此城,谁能杀了沈安,朕封他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陈忠珩低声道:“这说的是雁门关之战。”

    晏月点头。

    说书算是大宋新起的一个职业,而且首先发端于石头记这本书。

    先生手握一把折扇,指着虚空说道:“那些辽人都疯了般的冲过去,大宋将士们纷纷射箭,一时间漫天血色啊!”

    “……包相站在城头上对耶律洪基喊,耶律洪基,今日老夫就在此等你,若是有胆,你只管来!”

    “好!”

    食客们都纷纷叫好。

    晏月见他们面色通红,兴奋的不行,就笑道:“当初我在西北听到这个消息,也是高兴的不行,当晚就喝多了。”

    “女子要少喝酒。”陈忠珩一本正经的道:“喝多了不好……”

    “西北苦寒。”晏月淡淡的道。

    这是不高兴了?

    陈忠珩赶紧补充道:“这是安北说的,他师承邙山神医,总是不会错的。”

    晏月讶然:“沈县公还有这等本事吗?”

    “是啊!”

    “……那沈县公令人打开城门,率领大宋勇士冲杀出去,他手持一把黑色的长刀,无人能挡啊!那辽将冲杀过来,想生擒沈县公,可两人只是一个照面,辽将就被沈县公一把抓了过来,然后丢在地上,喝令绑了……那耶律洪基得了消息,不禁仰天大哭,然后喷了几口血……这便是沈县公活擒敌将,气煞耶律洪基……”

    “好!”

    夜色渐渐深沉,街上的人依旧不少。

    樊楼处处灯火通明,笑声不绝于耳,堪称是高朋满座。

    陈忠珩拿出了牌子,马上有人领着他们去了楼上。

    “就是这里,这便是某这里最好的客房了。”掌柜很殷勤的介绍着情况,“回头每日三顿饭,想吃什么您只管吩咐。”

    晏月拱手,“多谢了。”

    掌柜笑道:“如此某便不打扰了。”

    等他下去后,晏月看着陈忠珩,“你会欠人情……”

    作为商队的头领,晏月深知人情不好欠,今日的享受,很有可能化为明日的烦恼。

    “这个不算什么。”陈忠珩笑道:“某和安北交好,他的事某尽力,某的事他尽力,不论高低。”

    晏月见他说的诚恳,就点头道:“只是我却亏欠了你……”

    “你说这个……”陈忠珩涨红着脸,“你说这个是看不起某吗?”

    内侍少了家伙事,心中格外的敏感,也脆弱。

    晏月轻叹一声,“我只是个在男人堆里厮混的女子,和男人打架,和男人抢生意……许多时候我觉着自己就是男人……谁能看得起我这样的女子?”

    “某!”陈忠珩向前一步,然后低下头,“你很好,某知道的,你很好。”

    他只觉得胸中有火焰在燃烧,烧的他浑身难受。

    “你有事只管来寻某。”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却自惭形秽,“西北那边难熬,你……你以后莫要那么辛苦。”

    晏月点头,“好。”

    她说了好?

    陈忠珩欢喜的抬头,看着这张有些微黑的脸,笑道:“你以后想在汴梁定居吗?”

    晏月迷茫了一瞬,“我无家人,我走到哪,家便在哪。”

    这个可怜的女子啊!

    陈忠珩心痛了,“你……你要不就在汴梁安家吧。某去张罗。”

    “我有钱。”晏月很是淡然的道:“商队是我爹爹留下的,晏家多年行商,有些积蓄。”

    陈忠珩有些傻眼了。

    他没想到晏月竟然不差钱,那他这个男人还能做些什么?

    丢人啊!

    “某……某也有一些钱。”陈忠珩很尴尬的道:“不过你若是想安家,只管和某说,某叫人去办。”

    他想着皇帝身边的近侍买房子,折扣是肯定有的,而且手续办起来也很是方便。

    晏月点头,然后捂嘴打个哈欠,“好,回头我好好想想。”

    在汴梁定居要慎重啊!

    陈忠珩心中焦急,恨不能她马上就在汴梁住下来,一辈子都不走了。

    “那个……汴梁的房子以后会一直涨价……”陈忠珩看着晏月,很认真的道:“这是安北说的,他是大宋第一有钱人,挣钱的本事最厉害,他这般说,某信。”

    “是吗?”晏月心动了。

    她的手中有些积蓄,可积蓄放着没用啊!

    大宋的物价大抵是缓慢上涨,把钱放着就是不断在贬值,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可能怎么办?

    “我不肯拿钱去放贷,总觉着那是喝人血,所以宁可放在家里……”

    好女子啊!

    陈忠珩听到这个不禁就欢喜了,“好啊!你放心,安北说了,在汴梁买房,铁定只有赚的,住了十年再卖出去,保证能挣三成以上的利。”

    “那么多么?”晏月不知道房地产的厉害,更不知道汴梁作为京城所在地,以后房价的厉害。

    “他不会骗某。”陈忠珩说道:“你放心,在汴梁……某有办法能护住你。”

    晏月点点头,略想了想,“那明日……明日看不了房。”

    “明日大朝会某当值,后日如何?你就在城里转,某先去打听打听消息。”

    “好。”

    晏月送走了陈忠珩,进了房间,看着那奢华的布置,不禁痴了。

    她走南闯北,作为一个女子,说不苦是假的,她也想安定下来。

    可她孑然一身,作为女子,少了女子的柔软,看上她的男子大多是粗鲁之辈,她见过那些男子打自家女人,和打强盗差不多。

    那样的男子,她宁可终身不嫁。

    可陈忠珩呢?

    她知道陈忠珩的意思。

    这个男人……很诚恳,但他是内侍啊!

    内侍少了那个东西……

    她洗了个澡,坐在床上想了许久。

第1225章 沈安的倾慕者(为白银大盟‘奣临天下’加更,4)

    皇城外,无数官员拎着灯笼站着,看着恍如僵尸。

    对于僵尸围城的盛景,沈安已经是免疫了。

    他一路过来,不断拱手说着些吉祥话,那些官员们也笑吟吟的还礼,一时间其乐融融。

    宗室众人都挤在一起说话,话题大多是自家的儿孙在宗室书院里的表现,相互攀比一番之后,儿孙表现差的满脸笑容,可心中却在滴血,只等回家去收拾人。

    “沈安!”

    赵宗谔来了,所过之处,人人屏息以待。

    沈安差点想掉头,可众目睽睽之下,这太失礼了,他只得拱手,然后往宗室那边移动。

    好东西不能独享啊!

    “这个沈安真缺德!”宗室里有人骂道:“他过来咱们怎么办?”

    沈安一过来,赵宗谔也跟着过来了。

    宗室们不好离去,只得憋气。

    “话说你怎么辞去了宗室书院的山长之职?”赵宗谔很不高兴,于是就悄无声息的放了个屁。

    “某就是看你做山长,这才把家里的孩子送了去,如今你出来了,那书院还能教的好孩子?”

    赵宗谔的话引发了不少共鸣,宗室们都纷纷质疑沈安的决定,却不知道这是赵曙的安排。

    宗室书院他起个头就好,后来他压根就没参加具体管理,为的就是避嫌。

    赵曙去了他山长的职务,这便是为他解绑,名为惩罚,实则是奖励,所以沈安很是嗨皮。

    但宗室们不满意啊!

    咱们都是看在你沈安的面子上才肯把孩子送去读书,可你却跑了,这个怎么说?

    怒火在聚集,沈安觉得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就干笑道:“此事吧,其实宗室书院关键是……”

    他指指宫中,大伙儿都若有所思。

    进宗室书院读书,首先就是奔着官家的看顾去的,否则谁愿意花那么多钱?

    第二就是为了改造子孙,让他们学到真本事。

    “至于杂学,教授他们杂学的教授都是精挑细选的,说句难听的,某作为杂学的开拓者,巴不得宗室们都学,都学好杂学,如此杂学的影响力方能越来越大。”

    这个是实话。

    众人面色稍霁,于是就忘记了大口呼,小口吸的原则,正常呼吸。

    随即一股屁味袭来,顿时引发了一阵干呕。

    “赵宗谔……”

    赵允良父子狼狈而退,其他人也没顶住,纷纷溃败。

    沈安的反应最快,早就躲到了上朝痴汉赵允初的身后。

    赵允初皱眉道:“矢气有何可惧的?人吃饭就会拉屎撒尿,就会有矢气,何人没有?”

    啧!

    这位上朝狂人对佛家颇有研究,一番话说的众人有些恹恹的。

    人吃五谷杂粮,吃喝拉撒就免不了。

    有人说道:“可赵宗谔的屁特别臭。”

    赵允初慈眉善目的叹道:“说这些作甚,你们看看老夫……”

    他精研佛法,觉得世间万物都是虚幻,所以很不满的走向了赵宗谔。

    “都是亲戚,躲来躲去的有什么?”赵允初看着众人,“以后莫要这样了,老夫……”

    他突然侧身看着赵宗谔,眼珠子都瞪圆了。

    竟然有人不怕某的屁吗?赵宗谔欢喜的道:“某早上忍不住,就多吃了些豆子……”

    说着他又放了个无声的屁,“某还吃了些烤肉……”

    烤肉加豆子的屁……

    众人都默默的看着赵允初,有人突然嘀咕道:“好汉子!”

    赵允初缓缓转身,然后蹲在地上,“呕……”

    大朝会就在这么一个氛围里开始了。

    今年的大朝会少了辽使,使者们都少了领头人,于是西夏使者愕然发现自己成了老大,带着一群小国使者恭贺新年,当真是很爽啊!

    没有辽人好像更舒坦些?

    这个念头在西夏使者的脑海里就这么定型了。

    接着他要第一个出班恭贺新年。

    “……大宋仁慈,外臣来此见到处处繁华……”

    使者一番话说的很是和气,对大宋赞誉有加。

    随后诸国使者恭贺新年,贺词都很出彩。和往年相比,今年使者们都很客气,甚至是带着些许畏惧。

    晚些时候赵曙赐宴各国使者在驿馆,而百官们都在宫中。

    “去岁大宋击败了辽人,废除了岁币……大宋在蒸蒸日上,朕看着欢喜啊!”

    赵曙一番话说的很是振奋人心,群臣都纷纷点头,殿内的气氛喜气洋洋的。

    “今年朕看着也不错。”赵曙甚至开了个玩笑,“定然是风调雨顺。”

    韩琦说道:“就算是有些灾祸也不打紧,如今仓里粮食不少,足够赈灾。”

    赵曙点头,只觉得这个大宋在自己的治理下渐渐的强盛起来,那种收获感让他觉得心醉神迷。

    “今年还赖诸卿尽力……”

    赵曙举杯,群臣举杯,“臣等恭贺陛下。”

    “为了大宋,满饮此杯。”

    ……

    此刻唐仁也在大朝会上,不过却是辽国的大朝会。

    大宋使者第一个说话,他出班道:“宋辽两国多年和平,两国百姓如兄弟一般,外臣路过帐篷,里面的牧民会热情邀请外臣进去饮酒……”

    是邀请了,但最后还是给了钱的,因为不给钱就得留在那里做上门女婿。唐仁看了看那个女子,马上就痛快的给了钱。

    耶律洪基微微点头,觉得这样的话极好。

    “后来臣到了中京城,处处都洋溢着热情,陛下,说句闲话吧,外臣在中京城里吃饭不重样,今日这家,明日那家,热情的大辽人让外臣体验到了宾至如归的热忱,外臣只希望宋辽友谊万年,不,万万年……”

    耶律洪基抚须微笑道:“是啊!辽宋友谊万年,这话说的极好,来人,赏宋使羊百头,牛十头……”

    “多谢陛下。”

    说好话是唐仁的本能,至于中京城的热忱,自从大力丸在这里成为抢手货之后,那些权贵为了拿货,都纷纷请他去吃饭喝酒玩女人,当真是夜夜笙歌。

    某的腰子啊!

    唐仁揉揉后腰,没想到竟然还有牛羊赏赐。

    这个不错啊!

    他准备把这些牛羊带回大宋去,在雄州卖了,好歹也是一笔钱呐。

    随后就是赐宴。

    第二天,也就是初二,第三批货到了,唐仁检查过后,和萧迭衣交割了,随即带着牛羊准备告辞。

    耶律洪基正在和萧观音看儿子耶律浚骑射,等唐仁来后,就问道:“朕的皇子如何?”

    箭靶上插着几根箭矢,都很靠近靶心。

    唐仁赞道:“皇子骑**湛,能比肩猛将了。”

    耶律洪基点点头,等唐仁说了一番告辞的话后,就吩咐道:“你归去后要告诉宋皇,辽宋和平不易,要珍惜,要……”

    唐仁频频点头,可心中却在冷笑。

    你耶律洪基都拉着西夏人玩盟约了,还说什么和平不易,真特么不要脸啊!

    萧观音在边上突然起身告退。

    耶律洪基点点头,等她走后,最后交代道:“今年的岁币,让宋皇早些准备。”

    “是。”

    唐仁只是答应,至于大宋做不做那和他没关系。

    耶律洪基觉得这个使者很懂事,心情不禁大好,就说道:“给使者一条羊腿。”

    他常年在外游猎,时常这么赏赐人。

    “多谢陛下。”

    唐仁拎着一条烤羊腿出去了,经过一棵大树时,听到了干咳声,很是娇嫩。

    “谁?”

    唐仁举着羊腿,很是紧张,带路的内侍笑道:“贵使放心……”

    大树后出来一个侍女,她冲着内侍福身道:“娘娘掉了外衣,很冷,我却崴了脚……”

    内侍见她面色痛苦,就自告奋勇的道:“那某去拿。”

    “多谢了。”

    侍女道谢,等内侍走后,才对唐仁说道:“贵使请稍等。”

    这是什么意思?

    唐仁有些懵逼,顺手咬了一口羊肉,觉得味道真的不错,比自己在汴梁吃的好吃多了。

    辽人就是肉多啊!

    这一点他很羡慕。

    可当大树后走出来萧观音时,他什么羡慕都忘记了,只剩下懵逼。

    这是啥意思?

    难道萧观音看上某了,要和某在这里私会?

    瞬间唐仁就觉得浑身麻木了。

    萧观音看看左右,低声道:“敢问贵使,那沈县公写出了石头记,后续为何断了?”

    竟然是为了沈县公吗?

    是了,他老人家魅力远播,据闻连西夏的梁皇后都是他的倾慕者。

    这人太有才了,连两个敌国最尊贵的女人都倾慕于他,真是……让人艳羡不已啊!

    唐仁收敛心神,“沈县公政事繁忙……”

    此刻坐在家里,抱着儿子芋头在打盹的沈安很嗨皮。

    “是啊!”萧观音感慨道:“他还要领军。”

    “对对对,沈县公还得领军。”

    唐仁仔细看去,见萧观音美眸含情,不禁就说道:“不过他心善,开朗和气……某作为男子,每每见到沈县公时,就会感叹世间怎会有这等男子,让人忍不住为之倾慕……”

    一连串夸赞脱口而出,唐仁说的很是认真。

    “这样的盐菜扣肉吗?”萧观音不禁痴了,“想来他必然是傲世独立,神彩非凡……”

    唐仁见状就知道这皇后是倾慕之心大起,不禁就为沈安助攻了一把。

    “沈县公看似平常,可仔细揣摩之后,才会发现他的好处,那气息让人不知不觉的就想亲近,恨不能朝夕相处……”

    等唐仁告退后,萧观音已经彻底的痴了。

    “能写出石头记的他,想来应当是……绝世而独立,这等人为何要身处浊世之中,我恨不能和他朝夕相处,让他远离了那些污浊……”

第1226章 逃命的唐仁,买房的陈忠珩

    唐仁觉得自己此行堪称是完美,不但让中京城变成了一群大骗子的窝点,把大力丸卖出了天价,还让萧观音成为了沈安的倾慕者。

    一国皇后啊!

    这还是辽国的皇后,竟然是沈安的倾慕者,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大抵会引发天下震动。

    但唐仁知道不能说,否则会引发许多变故。旁的变故他都不怕,就怕沈安家中的葡萄架倒塌了。

    心情一好,脚程就快,他们初四就到了榆州。

    作为使者,辽国要安排好食宿,否则就是丢人。

    随行的辽官带着他们去了驿馆安顿下来,然后唐仁还有精神出来转转。

    所谓驿馆,在使者不经常来的情况下,实际上还有其它功能,比如说接待往来官员将领,以及信使什么的。

    唐仁走出驿馆,就见两骑飞驰而来。

    到了驿馆外面后,两个辽人下马,其中一人吩咐道:“快,换马!准备食水。”

    啧啧!

    唐仁穿着便装,不禁幸灾乐祸的想着这是哪里有人造反了。

    驿卒出来想迎他们进去歇息,两人却只是摇头,“是紧急消息,要快。”

    驿卒进去招呼人准备战马和食水,两个辽人坐在门槛上歇息。

    “宋人背信弃义,定然会被碎尸万段。”

    啥意思?

    唐仁有些傻眼了。

    另一个辽人低声道:“他们废除了岁币,这便是在挑衅大辽,陛下定然会雷霆震怒,到时候大军南下,横扫了那个花花世界。”

    “对。不过别说了,此事要保密,免得一路哗然。”

    “是是是。”

    唐仁站在柱子后面,只觉得心都凉了半截。

    卧槽!

    大宋竟然废除了岁币?

    看这两人的模样,分明就是一路换马不换人的在狂奔,一天跑个不停,连眼睛都全是血丝……

    是了,这样的消息确实是大消息,就算是跑死了马,跑死了人都值当。

    十万火急啊!

    可某呢?

    唐仁突然发现自己很危险。

    要是耶律洪基得了消息,会不会派兵来追杀自己?

    有可能啊!

    唐仁等这两人走了之后,就缓缓走进去,笑眯眯的说道:“夜色甚好,某真想连夜赶路啊!”

    驿卒笑道:“以前也有宋使赶路,却是思家心切。”

    有先例在吗?

    唐仁心中微喜,说道:“如此某便连夜走,回家去看看家人。”

    进了里面后,送他的辽官还在喝酒,唐仁坐下道:“某陪你喝几杯。”

    唐仁吹捧着他,没几下就把他弄的烂醉如泥,随后就找到了使团,说道:“大宋取消了岁币。”

    瞬间众人先是神色振奋,接着面如死灰。

    “钤辖,咱们弄不好要完了。”

    “宋辽百年,从未有过这等羞辱,辽人会发狂的。”

    “怎么办?怕是明日就有军队来了。”

    “连夜就走。”唐仁冷静的道:“咱们就说要赶回去过元宵,马上走。”

    众人赶紧收拾了东西,而唐仁却出了外面,找到了驿卒:“那些牛羊是辽皇的赏赐,某急着回家,想着便宜卖了,你可去寻人来买,某给你好处。”

    做中人自然有分成,驿卒笑嘻嘻的去了,没多久就带了几个商人来,最后几家竞价,竟然卖了个好价钱。

    唐仁给了他三百文,喜的驿卒满口称赞大方。

    “可有干粮?”唐仁随口问道。

    “有,要多少有多少。”得了唐仁的好处,驿卒很是殷勤。

    “走走走,回家过元宵去。”

    唐仁带着人消失在夜色之中,得了钱的驿卒早就跑去了外面,今晚不输光他是不会回来的,所以躺在房间里的辽官没人发现。

    第二天早上,打扫房间的驿卒发现了宿醉未醒的辽官,不禁就笑了,说这人被丢在这里,回头定然会被处罚。

    可等到了中午时,一队骑兵轰然而至,冲进了驿馆里。

    “宋使呢?”

    驿卒说道:“昨夜就走了,说是想回去过元宵。”

    为首的将领神色冷厉,一挥手,麾下就冲进了驿馆里。

    刚醒来的辽官被带了来,一脸懵逼。

    “宋使说了什么?”

    辽官摇头,用宿醉后要爆炸的脑袋想了想,“没说什么。”

    “你的文书呢?”陪同宋使归国,辽官得有文书,一路上拿着文书去换马,去住宿。

    “在。”辽官摸摸怀里,然后突然一滞……

    “你的官服呢?”辽将眼中的杀机弥漫。

    辽官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说道:“想来在屋里吧。”

    有军士冷冷的道:“几件官服都不在了。”

    辽将冷冷的道:“渎职……杀了!”

    有人上前,辽官愕然道:“某无罪……”

    辽将怒道:“宋人取消了岁币!”

    瞬间院子里寂然。

    呛啷!

    长刀挥动,人头落地。

    “追!”

    辽将带着人冲出了驿馆,身后辽官无头的尸骸才轰然倒下。

    “宋人竟然取消了岁币?”

    消息传出去,榆州瞬间就沸腾了。

    ……

    “跑快些!”

    辽国人口稀少,而且现在是新年,官道上难见行人,就大宋使团一干人等在狂奔。

    至于金银,萧迭衣想来舍不得这门生意,自然会想办法送到大宋境内。

    到了一个驿馆,装扮成辽官的小吏上前吩咐道:“宋使家中出了事,要急着归国,快换了好马来。”

    “多谢了。”唐仁丢去一块金子,驿卒见了不禁心中欢喜,一迭声的叫人去拉出了最好的战马,准备了最好的食物。

    随后大宋使团轰然远去。

    半天后,一队骑兵来了,冲进驿馆就问道:“宋使呢?”

    驿卒喜滋滋的道:“说是家中有急事,要赶着回去,小人就给他们换了好马……”

    “蠢货,杀了。”

    这种戏码一路上演,第五天时,辽将看到了白沟河……

    边上有辽军的游骑,一问之下,辽将就倒下马去,当场昏迷不醒。

    “宋人的使团才将过去,不到半个时辰。”

    唐仁此刻已经看到了雄州城,他吩咐道:“戒备,马上派出游骑……”

    “什么意思?”

    雄州官吏不解。

    废除岁币的消息还在缓慢的传递之中,按照程序,过几日也该到了。

    唐仁狼狈的就和乞丐一样,浑身酸痛不已,他咬牙道:“大宋取消了岁币……”

    官吏们都呆住了,少顷有人振臂高呼道:“大宋万岁!”

    呼喊声传出去,消息也跟着传了出去。

    “大宋取消了岁币。”

    “什么?真的?”

    “使者说的。”

    “那就没假了。”

    “好啊!”

    “总算是翻身了。”

    “……”

    “戒备!”

    雄州上下马上就戒备森严,斥候开始在边境一代游弋。但辽军就算是要进攻也得准备半个月。

    “去后面请示,要援军,要许多援军!”

    就在这些慌乱中,唐仁安然如梦。

    在梦里,他看到了沈安和萧观音,两人牵手行走在汴梁的街道上,身后是一脸狂怒的耶律洪基。

    ……

    沈安没想到自己多了个倾慕者,而陈忠珩已经惹上了麻烦。

    “陈都知在宫中历经两代帝王而不倒,惹来了许多嫉妒,那些人在盯着他,如今他要买房,有人就在盯着他的钱财来路……”

    王崇年一边喝着滚热的羊肉汤,一边说着陈忠珩的危机。

    “那套房子只有五间,就在东二条甜水巷那里……”

    “就是乞讨市的前面?”沈安笑道:“和某却差不多成了邻居。”

    “是啊。”王崇年放下碗,擦了一下嘴,“那里靠近皇城,原先也没那么贵,后来有房主说榆林巷这边的兆头好,您和妹妹原先一无所有,就是住进了这里才发家的。东二条甜水巷虽然不是榆林巷,可好歹也能沾光,住进去不说旁的,发财是有的,说不得还能中个进士,所以房价就涨了,就五间屋子,竟然敢要两万贯,疯了。”

    这便是名人效应?

    我沈某人的名声竟然能带动房地产升值吗?

    沈安不禁有些欢喜。

    “陈都知那边……他去找人借钱,要三千贯。”王崇年叹息一声,觉得这样的陈忠珩真的是傻子。

    内侍大佬借钱,这事儿他犯忌讳啊!

    特别是在宫中借钱,那更是忌讳中的忌讳。

    “大王知道了此事,担心会有麻烦,就让某来给您说一说。”

    沈安颔首,淡淡的道:“小事罢了,你回去告诉他,安心。”

    “是。”王崇年恭谨的道:“您的手段某是知道了,陈都知有您这样的朋友,真是他的运气。”

    这是想靠近某吗?

    沈安微微摇头,他和陈忠珩之间的交情还有一层意义,就是给把柄。

    和内侍结交,这个是忌讳,我现在把这个把柄交给你赵曙,你该不会猜忌了吧?

    所以他大大方方的和陈忠珩交往,什么东西都不瞒人,数年下来,先帝仁宗不猜忌,赵曙也未曾多想。

    沈安走到前院,看到屋檐下挂着一溜冰柱,就跃起弄断一根塞进嘴里,嚼的咯嘣响。

    “要小心掉下来伤人。”

    冰柱下面尖锐,若是落在人的脑袋上,那可不是玩笑。

    庄老实笑道:“本来小人想让姚链给全数打掉,可小娘子却说要留着,看着好看,小人想着……小娘子要看,那就留着吧。”

    果果在家中就是大家的宠儿,人人宠爱。

    “咳咳,那就……这样吧。”沈安很没有原则的推翻了自己前面的话,然后吩咐道:“去打探打探陈忠珩买房的消息,让闻小种去。”

    稍晚消息就来了。

    “那小院子不值两万贯,中人见陈忠珩看的房子都是在皇城边上的,就想大赚一笔。”

    “陈忠珩没报身份?”沈安觉得有些诧异,陈忠珩若是报上自己的身份,至少不会挨宰啊!

    闻小种说道:“那些中人可不怕内侍,内侍进了宫就是石沉大海,中人和官府打交道的时日多,他们挣了钱还会打点一番,那些小吏怎会为难他们?就算是陈忠珩的吩咐也不行。”

    县官不如现管,这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而大宋内侍的权柄比不过汉唐,比不过后面的大明,自然没人买账。

    “是吗?”沈安淡淡的道:“带某去看看,某给他一个好价钱!”

    ……

    第四更送上,晚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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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丈夫介绍:
后人都说大宋无丈夫。从而是弱宋。弱宋不能自守,偏安一隅。遂使神州陆沉。沈安很想做个大丈夫,但他得先背着四岁的妹妹在汴梁城中求活……新书的qq群:方家庄,号码:624065836这是普通群,等本书上架,在群里验证过全订后,再进全订群。北宋大丈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大丈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