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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67章 老家伙出窝了

    韩琦输了。

    两人推着轮锯转圈跑出了三百余步,他的速度减慢,于是轮锯向着左边偏了过去,越来越偏……

    “老夫输了。”

    韩琦服输,但却有些不解,“你往日都跑不过老夫,今日怎地变厉害了?”

    曾公亮抚须,淡淡的道:“老夫如今每日操练,身子骨自然强健,韩相,你……”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谁都知道了。

    老韩,你要稳住啊!别被胖死了。

    韩琦打个哈哈,“老夫昨夜没睡好,今日倒是让你占了个便宜。”

    这老韩嘴硬啊!

    曾公亮用那种很是云淡风轻的姿态说道:“若是韩相认为今日不好,那老夫随时奉陪。”

    这是当面戳穿老韩的牛笔,这股子劲头真是让人无语。

    韩琦干笑着,大抵在心中已经给曾公亮扎了无数个小人,然后用绣花针拼命的扎着。

    欧阳修赞道:“曾相看来是操练有成了。”

    韩琦领兵出征大胜,还是胜了辽人,这让曾公亮有些急迫感,所以闻言他颔首道:“只是小成罢了。”

    这个比装的好,让韩琦都无话可说,只能生闷气。

    对于赵曙来说这是好事,能让他从容掌控朝局的好事,所以除非是打破头了,否则他不会去管宰辅们的矛盾。

    目前的宰辅中,韩琦和曾公亮不对付,欧阳修是老好人,包拯是独自一派……

    这个局面堪称是混乱,但托祖宗的福气,这几位都不是那等因私废公之辈,所以大宋朝堂运转的还不错。

    赵曙很满意,但更满意曾公亮的状态。

    “这满朝文武到了曾卿这等年岁,再无人去操练。曾卿此举可媲美古之廉颇,壮哉!”

    曾公亮心中激动,拱手道:“陛下谬赞了。臣不敢比廉颇。”

    赵曙微微一笑,说道:“诸卿都要和曾卿学习学习,好生保重身体。”

    他不指望宰辅们上阵杀敌,但保重身体可以为他、为大宋多干几年。

    曾公亮感动的落泪了,“臣……臣希望能为官家再效力二十载!”

    韩琦在边上不禁就冷笑了起来,心想这个不要脸的老曾,二十年……二十年后你老曾就八十多了,你能活那么久吗?

    他不知道曾公亮在历史上活到了差不多八十岁,所以很是不屑。

    包拯一直没吭声,等曾公亮瑟够了时,才突然问道:“曾相和老夫打赌输了,说是今年冬天不能生火取暖……老夫不想纠结这个,只是……曾相看起来还不错。”

    曾公亮瞬间面色一白,然后镇定的道:“老夫乃是信人,包相只管去打探,看看老夫今年可曾生火取暖了。若是有,老夫告老还乡。”

    包拯点头,“老夫自然是信得过曾相的,只是曾相为何不怕冷呢?”

    曾公亮打个哈哈,沈安在边上补刀道:“那年刚到汴梁,我兄妹租住的地方狭窄,早上冷的受不了,某就带着妹妹在院子里跑……跑一跑的,这身体就暖和了,也健壮了。”

    众人都想起来了,然后韩琦不禁就笑出声来,“你这是……每日在家里冻的厉害,所以就操练起来了?”

    欧阳修别过脸去,身体却在不住的颤抖,显然是在忍笑。

    不厚道啊你们!

    赵曙看了曾公亮一眼,眼中有同情之色,然后说道:“皇子此次有功……”

    这个话题不能在延续了,否则老曾下不来台。

    冰井务的内侍赶紧出来说道:“官家,若无大王出手,这冰井务怕是会一直苦熬下去啊!这功劳……臣以为当是大功,大功啊!”

    这个轮锯对冰井务就是恩物,所以人人欢喜,不过拍马屁却要找对人。

    这东西分明就是沈安弄出来,不过官家心疼儿子,随便栽在皇子的头上,谁敢哔哔?

    赵顼摇摇头,不肯领受。

    赵曙说道:“朕欢喜的不是什么凿冰的宝贝,而是你的坚韧,言出必行,受人之情必还,为此甘愿受苦,这等信义正是朕所看重的。”

    他看看众人,继续说道:“大宋以仁立国,可只有任却不够,信义二字……若是大宋上下都有信义,这天下何愁不治,这大宋何愁外患!朕……又有何愁!”

    这话他说的铿锵有力,众人不禁拱手道:“陛下英明!”

    于是赵顼就解脱了,而沈安自然也是如此。

    韩琦甩手,准备回头好生操练一番。

    “哎哎哎……”

    曾公亮突然惊呼起来,韩琦没搭理。

    “韩相……稚圭……”

    老曾的声音怎么颤抖了?

    韩琦回身,就见曾公亮站在那里,慌得一批。

    “曾相这是怎么了?”

    曾公亮缓缓指着自己的左右。

    先前他和韩琦推动轮锯转圈,韩琦在外,他在内……

    现在那个圈子成型了……

    他觉得脚下的冰块在颤动。

    老夫……

    救命啊……

    ……

    沈安在金明池玩耍了几日就出来了。

    这个消息让人震惊,知情者都在等待着那些权贵的咆哮,可却迟迟未来。

    沈安得意洋洋的回到家,正好杨继年夫妇来探望闺女,见他回来了,杨继年指指外面,和他去了书房。

    “苏轼这几日在御史台上蹿下跳,拉了好几个御史在弹劾林瑜放贷逼死人,今日有权贵说是要和他说理……”

    老苏也下场了吗?

    沈安心中感动。

    杨继年看了他一眼,“还有曹国舅,他为此和权贵们决裂,差点就大打出手。”

    沈安低头,杨继年说道:“你啊你,老夫说你有时太过了些,不过却有这些好友在帮衬你,数数朝中……这为官者能有一两个至交好友就算是好命,可你却有许多……”

    官做到了一定的高度,谁还会相信谁啊!

    所以杨继年才说沈安有那么多好友很难得。

    “是,小婿运气好。”

    沈安是真感动了。

    “不过苏轼怕是已经出发了,老夫知晓他是个豪爽的性子,就怕会动手。”

    沈安一听就怒了,喊道:“小种,备马。”

    “别去!”

    杨继年叫住了沈安。

    沈安回身道:“丈人,子瞻是小婿的兄弟!”

    兄弟为了自己去扛,他若是坐视,那真是猪狗不如。

    杨继年抚须,云淡风轻的道:“汝南郡王最近看那些权贵们不怎么满意,说是晚上会去看看。这消息还是郡王府的一个人私下告诉老夫的。”

    卧槽!

    老赵出动了?还婉转的通过杨继年来通告沈安:老夫浑身发痒,要出来收拾人了。

    最近一阵子老赵就窝在郡王府里猫冬,大伙儿都以为不到春天他就不会出来。

    呵呵!

    想到那些权贵的下场,沈安心痒难耐的道:“丈人,小婿只是去看看。”

    他是真的想去看看老赵发威啊!

    那些权贵牛皮哄哄的,不就是因为祖上算得上是大宋功臣吗?

    可换了赵允让来,你们谁敢哔哔?

    今夜有人要倒霉喽。

    杨继年看了他一眼,“你去……老夫就怕你动手,那些权贵就有了闹腾的借口,如此老夫陪你去。”

    这是监督的意思,可庄老实在门外恍惚看到杨继年的眼中多了兴奋之色。

    这郎君的丈人莫不是也挺想去看看?

    内院,李氏抱着芋头在嘀咕,“先前要来时,你爹爹总是说换了明日再来,也不知道是想作甚……”

    杨卓雪坐在对面笑道:“爹爹大概是有事吧。”

    李氏突然抬头问道:“你可知道女婿又立功了?”

    “娘,几条腿的功劳?”

    “胡说!”李氏没好气的道:“什么叫做几条腿,女婿这次打断了林瑜的腿,被罚去金明池凿冰……说是一百块冰呢。”

    杨卓雪讶然道:“娘,官人每次早晨出门,下午才回来,看着满面红光,不是去凿冰的模样呢!”

    “你啊你,被女婿给哄了。”

    李氏看着女儿,叹道:“女婿怕你担心,于是就哄了你,你倒是嫁了个好人。”

    “是呢,官人确实是好。”

    杨卓雪理所当然的模样逗笑了李氏,她说道:“女婿发明了一个破冰的宝贝,破冰快的吓人,官家去看了,说是有功。冰井务的人据闻都哭了,说是以后再也不担心被冻坏了手指脚趾,女婿啊,这算是为这个还没出世的孩子积德了。”

    这样的女婿她和杨继年都极为满意,一旦和亲朋好友们谈及女儿女婿,她总是矜持的说些沈安的事迹,让那些人羡慕不已。

    “娘子!”

    外面来了赵五五,进来后附耳给杨卓雪说了一些话。

    杨卓雪愕然,然后笑道:“娘,爹爹和官人出门了,说是去喝酒呢。”

    “喝酒?”

    李氏觉得不靠谱,就问道:“果真?”

    “真的。”

    杨卓雪的脑海里已经在幻想了:就在酒楼的下面,沈安带着自家丈人在和权贵们对峙。沈安一人冲杀进去,每一拳,每一脚必定就会打倒一人,瞬间酒楼前面倒下一大片。沈安负手回身,淡淡一笑……

    这个场景肯定会很美吧?

    ……

    汴梁内城的一家酒楼外面,此刻灯火通明,人山人海,就差锣鼓喧天了。

    苏轼带着几个御史站在一边,对面是几个权贵带着数十名打手,狞笑着。

    “文斗还是武斗?”

    一个权贵问道。

    现在是下衙时间,打架斗殴属于私人恩怨,不打死人官府也管不着。

    苏轼回身看看几个御史,大家都是一脸坚毅的点头。

    “士可杀,不可辱,子瞻,咱们不能退缩。”

    能和苏轼交好,还敢为他出头的,基本上都是冲动型的性格,遇到这等事哪里忍得住。

    可是能打赢吗?

    这个问题在苏轼的脑海里只是过了一道就被忘记了,他回身喊道:“随便你们。”

    那几个权贵笑了起来,有人喊道:“咱们人多,记住了,别打断了手脚就是了……”

    打断在职御史的手脚,这个性质比较严重。

    这些权贵还知道轻重,苏轼吸吸鼻子,寒风在脸上吹过,他觉得今夜怕是熬不过去了。

    但气势他不会丢的。

    伸手捋了一下垂落在脸侧的长发,苏轼开始挽袖子,“你们人多欺负人少,不算本事。”

    那权贵笑道:“有本事你也叫了人来,某定然服输。”

    “谁的人多?”

    边上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权贵下意识的道:“当然是某的人多。”

    他们数十人,苏轼那边小猫两三只,这还用得着数吗?

    “既然如此,那老夫来主持个公道。”

    一个老人排开人群走了出来,灯火的照耀下,有人惊呼道:“是汝南郡王!”

    操蛋啊!这个老家伙怎么出窝了?

    赵允让干咳一声,说道:“老夫路过此地,听到你等人多欺负人少,觉着无耻之尤,忍无可忍之下,老夫……来人。”

    “郡王!”

    一声整齐的呼喊后,一百余人从四周走了出来。

    这些大汉气息彪悍,走出来后就看向了赵允让。

    赵允让淡淡的道:“老夫此生最见不得不要脸之人,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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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8章 狠辣的王雱,利落的折克行

    赵允让,当今官家的生父,这个光环让他没法经常出来溜达。

    但是作为一个不喜欢憋闷的老汉来说,他真的是被憋坏了。

    “打!”

    那几个权贵已经被吓尿了,看到那些大汉冲过来,他们转身就跑。

    不跑不行啊!

    官家的老爹你敢打?

    不敢,谁动手谁撒比。

    所以他们转身就跑。

    可赵允让今夜就是来收拾人的,他指着那几个权贵说道:“胆小如鼠,丢尽了你等祖宗的脸,追上去,打!”

    几个权贵被追上了,接着大汉们拳脚相加,惨叫声连楼上都听到了。

    苏轼很懵逼,他缓缓走向了赵允让,躬身,抬头,“见过郡王,郡王……为何相助于臣?”

    “你就是苏轼?”赵允让看着苏轼,饶有兴趣的道:“老夫家中不少人喜欢你的诗词文章,不过老夫怎么看着你……不像是这般有才的呢?那沈安反而更像是才子。”

    苏轼的才华就像是利芒,你就算是用麻袋包着,迟早也会被捅破。

    不过老赵说他长的不像是文化人,这个却是有些偏心了,往沈安那边偏的太离谱了些。

    我……

    苏轼很憋屈,若是赵允让说的是旁人,他就敢辩驳一番。

    可他说的是沈安,自己的兄弟,这个咋说?

    没法说。

    某真是太难了啊!

    “是。”他最后只能低头承认自己的才华不如沈安。

    苏轼身后的几个御史都觉得苏轼此刻就像是遇到了老鹰的猫,特别老实,很是难得。

    赵允让见他认账,就说道:“不过你今日以寡敌众却不肯退缩,倒是有些意思,回头去郡王府寻老夫喝酒……”

    “多谢郡王。”

    苏轼道谢,不过他可不敢去郡王府。

    赵允让在汴梁官场的名声大抵是毁誉参半,赞誉嘛,自然是因为他的身份;而他这些年的叫骂却让人印象深刻。

    而且这人胆子贼大,先帝在位时就敢在家里骂先帝,声音之大,皇城司的人要是没听到,那就该全数杀了。

    这等人苏轼不敢接触,就怕惹毛了被收拾。

    那边的追杀还在继续,赵允让好整以暇的问道:“听闻你上次在西北杀敌了?”

    苏轼的脑子一抽,下意识的道:“是无意杀的,臣随手拖了下刀子他就死了。”

    赵允让愕然看着他,那几个御史也有些惊讶。

    这可是苏轼最为得意的经历啊!往日在御史台说到此事时,他总是眉飞色舞的说着自己当时的悍勇,是怎么斩杀了那个西夏人。

    竟然是无意的?

    赵允让仔细看着苏轼,觉得这厮有些大嘴巴的意思,但还不能确定,不过既然此人是孙儿赵顼的好朋友,他就帮衬一把吧。

    “人说你谦逊老夫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是个不错的小子。”

    苏轼哪怕是成亲生子了,可和赵允让的年龄差距很大,所以这声小子倒是没有问题。

    而苏轼此刻已经是满背的毛毛汗,后怕不已。

    某怎么就把实情说出来了呢?

    所以赵允让一圆场,他赶紧干笑道:“臣……实在是难为情。”

    “谦逊了。”赵允让摇摇头。

    “难为情。”苏轼松了一口气,觉得总算是保住了自己英勇杀敌的名声。

    一个御史抬头,指着二楼说道:“还有好几个在上面。”

    就在二楼,几个权贵站在那里,看着下面的追打场面都慌了。

    “那可是官家的生父,打不得骂不得,怎么办?”

    “下去吧。”

    “哪里能下去,下去会被堵住。”

    “那怎么办?”

    几个权贵慌得一批,可就在酒楼的侧面阴暗处,两个男子正在低声说话。

    “还有几人?”

    “五人。”

    “酒楼的伙计呢?”

    “都出来看热闹了,元泽你想弄什么?”

    “某?”王在阴暗中笑了笑,“这些人无法无天,弄的大王和安北兄狼狈不堪,某今日便送他们个教训。”

    折克行看了前面一眼,说道:“你把某叫出来,是想怎么做?”

    王笑了笑,“你的身手好,稍后人少些了,看到那里没有?一个木桶。”

    前方酒楼的边上有一只大木桶。

    “看到了。”

    折克行可是神箭手,神箭手首先就得眼力好。

    他不知道王想做什么,不过此刻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他愿意听从王的安排。

    “那木桶里是一桶油,先前某让人趁着冷清的时候弄了来,稍后围观的人散去……你记住了,点完火马上就跑……遵道……”

    王侧身看着折克行,认真的道:“这酒楼就是权贵的,而且那人罪大恶极……极为霸道,你看看酒楼的左右都没有邻居,这是为何?就是为了清静。两边空了,也就方便了咱们放火,所以你不必内疚。”

    “说完了吗?”

    折克行声音很平静,“某本想直接弄死几个权贵,可你却要弄什么纵火,麻烦。不过罢了,稍后你先离去。”

    王狠辣,折克行无法无天。王聪慧的吓人,折克行武力值高的吓人……这二人的组合堪称是天衣无缝。

    前方依旧在暴打,王二人就在这里站着。

    “走了。”赵允让的声音依旧豪迈,而且肆无忌惮,“若是不服尽管去上告,老夫就在郡王府里等着,哈哈哈哈!”

    谁敢上告?

    这是官家的生父,天底下的帝王除非是开国皇帝,否则登基后生父还在的,大抵就是这么一例了。

    没人知道该怎么去对付赵允让,何况老赵极为聪明,整日蹲在家里喝酒骂人,好不快活,偶尔出来就吓得这些人尿了,不亦快哉。

    赵允让和苏轼等人走了,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去。

    “动手!”

    王开始往后退,这不是他不讲义气,而是他没有折克行的身手,若是稍后被人发现了跑不掉。

    折克行弄出火折子,快步走到木桶边上,左手掀开盖子,用盖子挡住了右手。然后右手弄燃了火折子丢进去。

    轰!

    火焰骤然而起,折克行一脚蹬翻了木桶,油料伴随着火焰马上就流淌出去。

    “起火啦!”

    折克行在众人刚发现时就已经退到了后面,然后从侧后方绕到了右边,和王会和。

    火焰顺着流淌,迅速升腾上去。

    “救命!”

    二楼的五个权贵都在狂呼救命,可大门已经被火焰封死了。

    “救救某……”

    沈安和杨继年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杨继年下意识的道:“你赶紧回去,否则会被栽赃。”

    沈安不禁暗自赞叹老丈人的反应,然后悄然往边上去了。

    “跳下来!”

    外面先前在看热闹,不敢出头制止的军巡铺的人来了,不过救火的玩意儿还需要等一会儿。

    “跳下来,否则大火上去全烧死了!”

    救火的来了,可面对这等大火只能是从两侧保护,不让大火蔓延。

    可那些权贵却不敢。

    这时前面的火被扑灭了一些,众人不禁欢呼了一声。

    “再来!”

    “灭掉了火,某重重有赏!”

    “百贯,不,千贯,千贯重赏!”

    “回头让你全家富贵。”

    这边在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刚到边上的沈安遇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他眨巴着眼睛……

    “元泽?还有……遵道?”

    两个低着头的家伙没想到会遇到沈安,抬头后,王神色平静,折克行木然,一点都看不出心虚的模样来。

    沈安看看他们的位置,再看看酒楼最初起火的方向,不禁悲从心中起。

    “你们……”

    额滴神啊!

    这两个家伙竟然来纵火,看样子会烧死几个权贵。

    “某刚才还在幸灾乐祸,想着这几人的运气太差了些,竟然要被烧死了,可竟然是你们……”

    “元泽的主意,遵道你动的手,可对?”

    沈安压根就不用判断,脑子里自然就有了答案。

    这等狠辣的主意只能是王出的,若是折克行的话,大抵会直接来一场刺杀,用他的身手解决对手。

    两个浑球啊!

    沈安走过去,用力拥抱了他们。

    “好兄弟!”

    没啥说的,就算是要背锅沈安也不怕。

    “幸好要灭了,否则你们可知道烧死五个权贵会引发多少猜测吗?”

    沈安觉得他们考虑的还是太简单了些。

    “安北兄。”王很是平静的道:“这里面有个叫做王强的权贵,他近日得罪了另一个权贵,那人放话说是要放火烧死他……某只是为那人做事而已。”

    噗!

    沈安差点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

    “你……”他指着王,心想怪不得老王显老,摊上这等儿子没被气死就算是他命大啊!

    好了,这货连背锅的人都想到了,让沈安不禁为那位王强默哀了一瞬,然后说道:“到前面去看,正大光明的去看。”

    折克行皱眉道:“有风险。被人看到了会被怀疑。”

    王却问道:“你从家里出来这一路被人看到了吧?现在你回去却是欲盖弥彰,不如正大光明的来看着。”

    沈安每每被这货的智商碾压的没脾气,这次也不例外。

    “走了走了,看热闹去。”

    三人从边上挤了过去,刚到前面时,就看到二楼的几个权贵不知道是用什么手段爬到了屋顶。

    火焰在往上窜,再不下来,这几人就得变为烤羊。

    “跳下来啊!”

    几个军士在下面铺了些不知道哪弄来的干草,然后退开。

    “好烫啊!”

    有人忍不住就跳了下来,落在草堆上后就滚在了一边,惨叫声让人头痛。

    几个军士冲过去把他架了过来,喊道:“只是断了腿,快跳下来。”

    断腿和被烧死选哪个?

    这时有人喊道:“沈安来了,不下来也会被打断腿,赶紧跳吧。”

    沈安一脸黑线,心想哥从来都是以德服人,什么打断腿,那和某有啥关系?

    就在这喊声中,上面的几人纷纷跳了下来,叫声格外惨烈。

    有人看着沈安说道:“这沈县公最爱断人都腿,怕是有神灵护佑呢!”

    “这是为何?”

    “你看他来了,不用出手,这几人就摔断了腿,可见他便是有神灵在护佑着。”

    扯尼玛淡!

    沈安冲着那几个惨叫的权贵悲天悯人的道:“这是何苦来哉。”

    回过头,王说道:“某稍后会让人去放话,就说那人纵火想烧死王强,可王强死里逃生,稍后会弄死他,官家也会弄死他。”

    折克行补充道:“汴梁城中纵火可是犯忌讳的,若是火势滔天怎么办?”

    话都被你们说了,哥还能说些什么?

    沈安无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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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9章 帝王打秋风,惩罚

    赵曙当即就得到了消息,不禁仰天长叹。

    “多半是沈安他们弄的。”

    他很是忧郁的道:“几个年轻人在和一群权贵闹腾,手段百出,还狠辣……幸好大郎没掺和,否则我怕是有的头痛了。”

    “官家英明。”

    陈忠珩回归的速度让人吃惊,刚顶替了他几日的内侍光荣换岗了,此刻正在扎小人。

    “不过臣以为沈安不会用这等手段。”

    为好基友辩解是陈忠珩下意识的举动,完事后就担心的看了赵曙一眼。

    可赵曙却沉吟道:“是啊!若是沈安,多半会用背后捅刀子这等手段去弄他们,纵火却是不会。”

    这时有人进来禀告道:“官家,王和折克行也在。”

    操蛋啊!

    赵曙觉得这事儿没跑了。

    “就是他们干的,好大的胆子!”

    在汴梁纵火,这是犯忌讳的,沈安难道不知道?

    他很是恼怒的道:“明日,等明日朕有话要说。”

    第二天他早早起了,等小朝会开始时,就发难道:‘昨夜的火,沈安在现场,王和折克行也在现场,怎么回事?’

    他决心要收拾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给他们一次难忘的教训。

    韩琦出班,神色有些古怪,“陛下,昨夜差点被烧死的有一人叫做王强,那王强前日和人争执,那人说是要纵火烧死他……”

    这等话多半是口炮,可竟然成真了。

    赵曙大怒,“拿人,去拿人!”

    胆大包天啊!

    汴梁城每一次失火都让人心惊,这些人竟然为了私人恩怨纵火,该杀。

    韩琦平静的道:“王强未死,那人连夜逃出了汴梁,不知所踪。”

    “令皇城司去追!”

    赵曙是真不能忍这等事。

    “沈安呢?”

    沈安竟然带着人去看热闹,这是想干啥?

    包拯说道:“沈安昨夜为了救火奋不顾身,受伤了。”

    “哦!”

    赵曙笑了笑,吩咐道:“来人,去沈安家看看,验伤。”

    猜疑心是帝王的双胞胎兄弟,如影随形呐。

    沈安昨夜真的去救火了,走的时候还一瘸一拐的,边上的百姓都在大声叫好。

    好人沈安的名号早上在汴梁街头很是响亮。

    陈忠珩出来,赵曙却淡淡的道:“今日换了别人去。”

    于是一个和沈安不熟悉的内侍出发了,他一路到了沈安家,说道:“官家听闻沈安受伤,让某来看看。”

    庄老实一怔,想起昨夜郎君归来时可是好好的,这是啥意思?

    不过他旋即想到了一种可能,不禁冷汗直冒。

    这是来验伤的啊!

    闻小种已经悄然去了后面,不顾规矩的冲到了卧室外面,“郎君,宫中有人来验伤。”

    沈安正在逗弄儿子,闻言下意识的道:“好狠的官家,快,弄刀子来。”

    赵五五接过孩子,看着闻小种进来递过小钎子,沈安接过小钎子,毫不犹豫的往自己的胳膊上面一划,然后伸手道:“布来!”

    闻小种出去了,赵五五左看右看,最终找到了一块布,却是芋头大爷备用的尿布。

    芋头如今已经一岁多了,但尿床还时有发生,于是就准备了尿布,在他晚间喝多了水之后垫上。

    沈安包扎了一下,然后坐在外面。他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搁在边上,看着特有男人气息。

    内侍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画面。

    “何事?”

    沈安单手抱着芋头起身,内侍看到了他胳膊上的包扎,而且血迹明显。他嗅了一下,说道:“官家令某来验伤。”

    沈安抬起左手,“某抱着孩子,还请你动个手,把包扎给揭开。”

    内侍犹豫了一下,他知道沈安和赵顼的关系,甚至昨夜还有官家的生父在场,这事儿自然是不能较真的。

    而且他是负责刑罚的,对血腥味很熟悉,一嗅就知道沈安是真受伤了。

    “不必了,某告辞,”

    沈安垂手在身侧,鲜血顺着手指往下流淌,滴在了衣裳上。

    等内侍走后,他叫了赵五五出来,然后揭开包扎,愕然发现自己下手狠了些,伤口又深又长。

    操蛋啊!

    “赶紧……陈洛。”

    陈洛抱着药酒来了,被沈安一脚踹了个踉跄。

    “哥哥!”

    果果在边上急的不知该怎么好,绿毛也跟着瞎着急,正好沈安甩手,一家伙甩了它满头的血。

    再次包扎完毕之后,王来了。

    “这是好事。”

    王看着很是从容,压根就没有昨夜纵火的紧张。

    “那些权贵……说句实话,历朝历代,权贵于帝王就是一柄双刃剑,他们一方面要这些人来帮衬自己,形成声势,在此时这些人便是帝王的根基。但另一方面,权贵不法,权贵贪婪,乃是国家的蛀虫,在此时这些人便是帝王的对头。”

    “大宋之权贵,从开国始便被猜疑,延续至今,实则已成了你写的那位贾宝玉,乃是富贵闲人。”王从容的道:“富贵闲人也就罢了,可人心不足啊!这些人放贷不说,还兼并了许多田地……安北兄,这些人偷税漏税可是常事。”

    任何时代都有这等偷税漏税的人,只是大宋多了些,于是缺钱的朝中只能向百姓征收更多的赋税,闹得民不聊生,隔三差五就能听到造反的消息。

    “所以无需担心。”王打开折扇扇了几下,很是自信的道:“家父早上出门时还说什么……为何不多烧死几个,可见这些人是多么的不得人心。”

    “安北兄……”

    王见沈安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身后,就笑道:“你这是看到了谁?”

    他缓缓回身,就看到了赵曙,边上是一脸纠结的赵顼。

    “说下去。”

    赵曙负手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王不知道赵曙听了多久,他继续说道:“官家,大宋实则是养着权贵……”

    赵曙点头,王接着说道:“权贵如今于国无益,反而有害,若是长久不管,这等人危害愈烈,臣以为要不时的敲打一二才好。”

    他见赵曙依旧面无表情,就说道:“此次权贵们被弄的灰头土脸,他们以后会收敛许多,臣以为是好事。”

    赵曙看了沈安一眼,见他手臂上包扎依旧,还能看到血迹,眼中却多了些晦暗之色。

    “昨夜你去救火了?”

    “是。”沈安老实的道:“昨夜臣在那救人,后来他们跳了下来,臣担心火势会蔓延,就和那些人一起救火,不小心……”

    他抬起左手,一脸坚毅的道:“臣受伤了不打紧,可看到两侧的店铺无碍,臣心中很是欢喜……”

    陈忠珩有些想吐了。

    根据他对基友的了解,这厮救火有可能,救人……怕是杀人吧。

    可赵曙却好似很满意的道:“见义勇为,不错。年轻人就该这样。”

    “是啊!”沈安觉得过了一关。

    “听闻你的娘子有孕了?”赵曙的问题天马行空,让沈安觉得帝王的大脑构造和普通人就是不一样。

    “是。”说到这事儿,他的欢喜就再也掩饰不住了。

    赵曙沉吟道:“看你欢喜,可每到寒冬,那些百姓的日子总是会艰难许多,朕心中忧愁……”

    他负手看着天空,神色忧郁,仁慈的气息让沈安不禁浑身一震。

    “陛下仁慈!”

    先震过后,他就有些欲哭无泪。

    这官家莫不是来打秋风的?

    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他试探着问道:“官家,要不……臣捐点?”

    赵曙点头,叹道:“若是人同此心该多好?”

    沈安想动手打人了。

    你沈安能捐钱很好,但你不能自己一个人捐,还得要带动大家一起捐,这才妥当。

    这是把事儿扔在了沈安的脑袋上,可这事儿他和沈安不搭干啊!

    沈安心中一个咯噔,就偷瞥了赵曙一眼,正好他也看过来,神色似笑非笑。

    卧槽!

    这是被发现了?

    赵曙淡淡的道:“王可以来出出主意,你喜欢威胁那些商贾,如此折克行可以来充当打手,就这样吧,朕在宫中期待着你的好消息。”

    完蛋了!

    王何等的聪慧,马上就明白了一件事:官家已经察觉到了昨夜那把火是谁点的。

    他和折克行跑不脱,沈安是包庇犯……

    如今三人被他一网打尽,丢了一个募捐的差事,算是惩罚。

    他们几人都认为此事天衣无缝,自信满满的觉得瞒天过海,成功的戏耍了整个汴梁城……

    结果赵曙不动声色的就察觉了他们的小动作,连惩罚都是这般的隐晦,让权贵们没法猜测,但沈安他们却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赵曙干咳一声,指着赵顼说道:“你身为皇子,也该知道些民间疾苦,也来。”

    好嘛,这个小团体的四名成员全被一网打尽了。

    赵顼看了王一眼,低头应了。

    “你家看着还不错,只是……怎么没想到弄些奇花异草的妆点一番?”赵曙开始在沈家转悠起来,不时点评一番。

    “臣家贫……”沈安很不要脸的说道,“臣有妻儿要养,如今臣妻又有了身孕,眼瞅着就是第二个孩子要出来了,臣……”

    臣亚历山大啊!

    赵曙看着他,淡淡的道:“你若是养不起孩儿,便送进宫中去,朕帮你养着。”

    沈安瞬间面如土色,“臣不敢。”

    “那就这样吧,若是愿意,随时送进来。皇后那边正在无所事事,想来寻个孩子给她带带也是好事。”

    大佬,咱不带这样的啊!

    “不敢?”赵曙缓缓看着他们三人,说道:“好生做,要多体恤百姓。”

    这是提要求,要求他们募捐的钱粮不能少,否则就是没完成任务。没完成任务……

    你们杀人放火的时候肆无忌惮,完不成任务,朕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

    本月最后两天了,爵士求月票。

第1170章 宝贝出场

    沈安愁眉苦脸的送走了赵曙,回过头就轻蔑的道:“看看你们,看看你们,愁眉苦脸的作甚?”

    赵顼叹道:“没有十万贯怕是下不来啊!”

    “十万贯?”

    沈安的语气很轻松,王说道:“你的钱不是大多捐建学堂了吗?”

    沈安笑了笑,用那种孤独的姿态说道:“十万贯啊!很多吗?”

    “你有吗?”

    王问道。

    “没有。”沈安很平静的道:“不过很快就要有了。”

    ……

    官家给沈安下了命令,让他出头,为今年受灾的百姓募集钱粮。

    沈安可是大宋首富,麾下资产盈利丰厚,这不就是小事吗?还用得着募集什么,直接让沈安捐钱就是了。

    旋即有消息传出来,说是沈安最近手头有些紧,官家的任务怕是完不成。

    汴梁城中马上就多了许多行色匆匆的人,这些人去找到了那些豪商,各种手段一起上,一句话,沈安的募捐不能参加。

    一户人家里,几个男子在饮茶。

    “这是官家给他出难题,至于原因……”

    “难说,不过却是好事,若是能逼着他卖出些资产,那就是皆大欢喜。”

    两人在微笑说话,边上的男子冷哼一声,说道:“他随便就能找人腾挪出十万贯来,小事罢了。”

    那二人相对一笑,其中一个长脸男子说道:“你却小瞧了我等,就在先前,咱们的人四处出击,已经和那些豪商们说好了,谁敢出钱去资助沈安,那便是咱们的仇人!”

    “咱们一旦形成了合力,汴梁城中都得抖三抖!”

    “谁敢去?那便是咱们的仇人,以后他们想做生意将会寸步难行。”

    “妙哉?”

    那个男子笑道:“如此沈安只能去寻那些小商人,一点点的凑钱,想来那狼狈模样能让某乐一年的,哈哈哈哈!”

    ……

    沈安太可恨了。

    对于不少人来说,能看到沈安倒霉就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儿。

    “至少十万贯,十万贯都不一定够。”

    刘展今日笑的和吃了蜂蜜屎一般的灿烂。

    御史台,御史们看了一脸纠结的苏轼一眼,然后忍不住欢呼道:“他终于要倒霉了。”

    是的,许多人都认为沈安要倒霉了。

    可沈家却安之若素,出来采买的周二如今可是很牛笔,他上次打架引发了沈安踩断林瑜的腿,导致权贵们和沈安展开大战。

    而果果依旧能上街,带着自己的爱宠在京城的各家店铺里转悠。

    闻小种作为保镖,距离果果一段距离,目光在左右寻索着异常。

    “闻郎君……”

    就在左前方,一个少女双手笼在袖子里,看样子刚从马车上下来,见到闻小种后,脸上的冷傲马上就消失了,全是欢喜。

    闻小种已经看到了她,可却视若未见。

    马潇潇欢喜的过来,福身道:“见过闻郎君,我想拜您为师……呀!”

    闻小种单手按住她的额头,微微发力,马潇潇就身不由己的往后退,一直退到了自家的马车边上,再看闻小种,已经护着果果过去了。

    “闻郎君!”

    马潇潇跺脚道:“我定然要和您学棍棒!”

    这时边上一个浪荡泼皮路过,听到这话就随口道:“娘子,某这里就有棍棒,你可想要?”

    马潇潇缓缓回身,那泼皮见她长得不错,不禁就调笑道:“可是……哦……”

    马潇潇只是一脚,就让泼皮跪在地上,那惨叫声听着就像是青楼里最常听到的那种。

    “走!”

    马潇潇上了马车,最后看了闻小种那边一眼,然后放下车帘。

    车夫低声道:“小娘子,那沈家……官家说是要募集许多钱粮才行,否则就会收拾他,还有几个……什么王安石的儿子,折家将的小子,据说还有大王。”

    马潇潇愕然,“怎么这么一些人都被聚在了一起?”

    ……

    沈家在第三天终于传出来了一个消息。

    大宋财神爷沈安召集财力雄厚的商人聚会。

    瞬间榆林巷就被围住了,权贵们的禁令顿时就成了擦屁股的草纸。

    “沈县公何在?小人带着钱来了,您给看看啊!”

    “某这里要多少有多少,您只管一句话,剩下的小人全包了。”

    “……”

    “都闪开!”

    众人正在闹腾,前面一声大喊,大伙儿急忙闪开一条道,却看到了一个胖子。

    “王员外来了。”

    “哎哟!王员外这是忙的……都满头大汗了。”

    “……”

    王天德满头大汗的出来,那脸上潮红的就像是刚去那个啥了一般。有相熟的人看到他喜上眉梢,就问道:“王员外这是有喜事?”

    “是喜事,大喜事!”王天德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比拳头大些的东西,下面还有手柄。

    他缓缓转动着那个东西,光亮顿时就闪花了众人的眼睛。

    “这是什么?”

    有人失态的上前,等看到那个东西里面的自己时,就喜道:“有这等清楚的铜镜吗?多少钱?”

    商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对万物都能用金钱来衡量价值。

    “这个铜镜……某从未见过这等毫无瑕疵的铜镜,而且……不对吧,铜镜哪有这等明亮,这等清晰?”

    “等等!”一个商人跑过来,他低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然后捏住了右脸颊上的一颗细小红痘,用力一挤……

    一股白色的脓液喷了出来,商人先是痛的龇牙咧嘴的,然后长出一口气,叹道:“早上家里的铜镜照不清,某以为是什么东西,谁知道竟然是红包……好东西,好东西啊!”

    他伸出手去,想触摸镜子,王天德皱眉退后,“你那手脏,也能摸这等宝贝?”

    商人一怔,旋即欢喜的道:“这是什么宝贝?”

    商人最喜欢的就是宝贝,越宝贝的东西就越值钱。

    王天德把镜子递过去,“摔坏了你赔。”

    商人哆嗦了一下,然后满不在乎的接过镜子。就在接过镜子的一瞬间,他的手抖了一下。

    “怎地那么轻?”他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的触摸着镜面,“太光滑了,某从未见到过这等光滑的镜子,毫无瑕疵,毫无瑕疵!”

    他不敢相信的翻过镜子,又摸摸背部,“怎地那么轻?这不是铜镜吗?王员外,这是何物?”

    “不是铜镜?”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铜镜贯穿千年的使用历史,让人们想到镜子的一刹那,只会想到铜镜。至于别的什么当然也有,比如说穷苦人家的以水为镜。

    “当然不是铜镜!”

    王天德一把抢过了铜镜,举起它大声的道:“这便是沈县公潜心琢磨了十年的宝贝,邙山杂学无数前辈为了它呕心沥血……这便是用水晶做成的镜子,轻便!轻便!轻便!”

    轻便这个词只有有钱人才会在意,普通人家哪管你轻便不轻便的。

    王天德再次转动镜子,速度很慢,周围的人都看得到。

    “太清楚了!”

    “这般清楚的镜子,简直就是宝贝啊!”

    后世做出了玻璃镜之后,轰动了整个欧洲,那价格能让人疯狂,但依旧有无数权贵和有钱人为此趋之若鹜,那疯狂的追求劲头,比后世的狂粉丝也不遑多让。

    “王员外,能让某看看吗?某就看一眼。”

    “某也想看看。这是要售卖的吧?买之前咱们得看看啊!”

    王天德摇摇头,等众人安静之后,才沉痛的道:“沈县公为了琢磨这个镜子,积劳成疾,此刻正在吃药,都……都吐血了,哎!”

    一股肃穆的气息在生成,众人甚至还微微低头,仿佛是在哀悼着什么。

    墙头上的沈安一脸怒色的道:“某还没死,他们这般沉痛做什么?”

    下面的庄老实和陈洛在帮他把稳梯子,闻言就说道:“郎君,您先前不是说要卖高价,就得要让那镜子的身上多些故事吗?”

    沈安点头,叹道:“罢了罢了,回头某去暗香。”

    后世的商人常说销售的最高境界是卖故事,卖情怀,给商品增加无形的附加值。沈安觉得这话不错,所以今日就活学活用了。

    “准备马车!”

    他下了梯子,活动了一下身体,冲着被留在家里,很是幽怨的绿毛说道:“敢飞出去,回头就让花花吃了你。”

    “坏人!”

    绿毛用翅膀遮着脑袋嘀咕着,被小主人抛弃了的它很伤心。

    “郎君,马车跟着小娘子出去了。”

    我去!

    沈安无语,外面突然传来欢呼声,“走走走,咱们去暗香。”

    “那匹贱马呢?让它上。”

    陈洛愁眉苦脸的道:“是。”

    他去了马圈,先是拖来了车,那贱马见了不禁长嘶起来,迫不及待的想出来。

    等放它出来了,贱马竟然主动配合着,那脸上几乎都能看出谄媚来。

    套好车,沈安往上面一躺,手中还拿着一本书,边上有一壶刚泡好的热茶,在这个冷飕飕的季节里,别提有多惬意了。

    他抬头道:“要神色凝重。”

    “有多凝重?”陈洛觉得自己已经很沉重了,可沈安却依旧觉得不够。

    他想了想,喝了一口热茶后,说道:“你想想二梅跟着别人跑了……”

    瞬间陈洛的脸上就多了怒色,怒不可遏的那种。

    “算了,还是先前那种吧。”沈安放下车帘,马车往暗香去了。

    ……

    感谢新盟主‘无为而治i’,晚些加更。

第1171章 忽悠,发财了(为新盟主‘无为而治i’加更)

    “镜子?多大?”

    高滔滔听到了消息,站在自己那面超大镜子的前方,微微侧身看着自己因为穿厚了些而显得有些臃肿的身材。

    哎!

    若是能有轻薄而保暖的衣裳该多好啊!

    每当到了寒冷的季节,对于爱美的女人来说就是低潮期。寒冷会剥夺了她们展示自己身材的机会,真是让人惆怅啊!

    肥壮的飞燕穿了不少,看着就像是一只大熊,她说道:“圣人,说是比拳头大一些。”

    她握紧拳头,边上的昭君看了一眼,说道:“若是有你的拳头大也就罢了。”

    飞燕的拳头很大,她在高滔滔的身边也有护卫的意思,一般人扛不住她的拳头。就算是扛住了,但她还有一招。

    坐!

    以前她和一个内侍吵架,那内侍先动手,结果被飞燕一拳打倒,就在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时,飞燕飞身一屁股坐了下去,那内侍当即就失去了知觉,差点毙命。

    高滔滔看看她的拳头,抿嘴笑了笑,“若是如此,也没什么意思。”

    “圣人,大王请见。”

    “请什么请?”高滔滔不满的道:“大郎出阁我本就不同意,只是官家说皇子要早早的独立,否则以后群臣不会信服,这才……哎!天冷,赶紧多加两个火盆。”

    赵顼来的时候看着一脸的欢喜,高滔滔见了就笑道:“可是有喜事?”

    赵顼笑道:“圣人,沈安那边弄出来了镜子,您可知道吗?”

    “刚知道。”高滔滔在大镜子前方又转动了一下,陶醉于自己的雍容气度里不能自拔。

    管不得官家那么喜欢我,旁的女人都不多看一眼,原来是因为我的美貌啊!

    自恋是每个人都有的情绪,而且自恋还能让人心旷神怡,对身体大有好处。

    “圣人,这镜子虽然出来了,可出产却不多啊!”

    赵顼认真的道:“如今那些商人蜂拥而至,已经把榆林巷给堵死了,就是为了争夺镜子……”

    “那沈安又要发财了。”

    高滔滔有些艳羡,旋即想到了些什么:“咱们家也有股子?”

    “是。”赵顼一本正经的道:“圣人,前日您和那些亲戚们见面,事后不是说礼物简薄了下,不好意思吗……”

    “是啊!”高滔滔唏嘘道:“那些人都势力,我作为皇后,送礼物差了些,她们回去怕是会在背后嘀咕我抠门呢。这皇家抠门……哎!”

    丢人啊!

    她有些惆怅,赵顼欢喜的道:“圣人,玻璃镜呢?”

    “玻璃镜怎么了?”

    “圣人,送玻璃镜啊!”

    赵顼有些急切的道:“趁着现在沈安那边还没给他们,咱们家先买一批到手,到时候送出去,那些人还有何话可说?”

    “是啊!”高滔滔这两日正在为了此事惆怅,闻言觉得很对,但旋即她就摇头,“那镜子多少钱一面?怕是价格不菲吧,咱们怎么买?”

    宫中目前的经济状况还算是不错,但也不能大手大脚的花钱,否则对名声不好。

    大宋的帝后实则就是在天下人的眼中活着,你但凡行差踏错,那口水都能淹没了你。

    这样活着累不累?

    累!

    但却很爽。

    谁不想被万众瞩目?

    后世那些男男女女们都削尖了自己的脑袋,拼命往那个圈子挤,不就是因为钱和万众瞩目吗?

    高滔滔很享受这样的生活,所以不喜欢自己的形象被破坏分毫。

    赵顼说道:“圣人,咱们家送礼……”,他挑挑眉,“哪一次是白送的?”

    皇后赏赐你东西,这是莫大的荣幸,你不回礼……这是什么行径?

    高滔滔看似雍容华贵,可那气量小的……从赵曙的身边并无一个美女就能看出来,这位皇后大抵堪比隋文帝杨坚的皇后独孤氏。

    那位独孤皇后的嫉妒心之重,甚至会动手弄死自家皇帝夫君的女人。

    高滔滔自然不会弄死谁,可却有的是法子让赵曙不去亲近别人。

    她赏赐了你东西,你若是理所当然的收了,没个回报,呵呵!

    但凡知道皇后性情的人都会回礼,而且必须要比她赏赐的贵重。

    若非是高滔滔顾及脸面,她完全可以利用赏赐来发一笔小财。

    高滔滔恍然大悟,看向儿子的目光中多了些慈爱,说道:“多少钱一面?”

    “四百贯。”赵顼伸出四根手指头,诚恳的道:“圣人,这是亏本的价钱。昨日沈安说这镜子弄出来了一批,臣想着您这边最为需要,就说是先给咱们留着,若是还有剩余的再卖给那些商人……只是……若是晚了的话,怕是沈安也压不住啊!”

    “四百贯?”高滔滔先是一惊,“那么贵吗?”

    赵顼苦笑道;“给商人们的是五百贯。”

    当一个人觉得这件货物比较贵时,恰好得知旁人买的比自己还贵许多,顿时就会生出‘好便宜’的感觉。

    高滔滔果然眉间舒展,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赵顼认真的道:“圣人,臣这不是见您这几日郁郁寡欢的,这才……”

    “好孩子。”高滔滔瞬间就觉得大儿子的孝心通天了,于是就吩咐道:“来人呐。”

    “圣人。”

    哼哈二将出来,那气势让赵顼都要抖一抖。

    高滔滔说道:“去……他们在哪?”

    “在暗香那边。”

    “去吧。”

    高滔滔觉得自己前日丢的面子马上就要回来了,心情不禁舒畅到了极点,看着儿子也越发的慈眉善目了。

    “看看我的大郎,这长得多出色,我这边寻摸了许久,找来找去,就觉着那些女人配不上你,哎!这回头还得抓紧了,免得误了你的亲事。”

    赵顼低头,他觉得自家老娘寻摸出来的亲事大抵没啥指望。但他也不是父亲赵曙那种人,一生只和一个女人亲近那是不可能的。

    飞燕和几个内侍出了宫,急匆匆的就往暗香去了。

    暗香此刻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沈安被马车拉来后,众人簇拥上来,各种不要钱的奉承话脱口而出。

    车帘掀开,陈洛站在边上,伸手把沈安扶了下来。

    沈安的面色发红,但神色虚弱,看着就像是发烧了一样。

    “沈某身体不适,倒是怠慢了大家。”

    沈安很是客气的拱拱手。

    “不敢不敢。”

    众人拥着沈安进去,沈安回身道:“某要先去吃药,怠慢了。”

    这人竟然真的病了?

    “那水晶镜可不简单,堪称是宝贝,某刚才看过了,浑然天成啊!这等宝贝能弄出来,沈县公堪称是天才一流的人物。”

    “不是说邙山杂学一脉的前辈就已经在弄了吗?”

    “那就是数代人坚持不懈的琢磨,这才弄出来了这个宝贝,价值连城啊!”

    “稍后看看是什么价钱,希望别太高。”

    “怕什么?那些有钱人压根不会在乎这个。”

    众人都纷纷点头,有人已经在交头接耳,大抵是觉得实力不够,准备联手去争夺镜子的销售权。

    有人突然笑了笑,“那个……不知道诸位可接到了消息?有人让咱们不可和沈县公交往,一文钱都不成。”

    “有,不过……”一个商人先是惶然,然后又挑挑眉,“谁在乎他们?”

    “……”

    在金钱的面前,权贵们的警告变成了废纸,没人在乎。

    而沈安去了后面,进了茅房,痛痛快快的撒了一泡尿,出来后舒坦的道:“茶水喝多了,憋得难受。那个……老王。”

    “在,某在。”

    王天德现在对沈安越发的恭谨,让沈安有些悲哀。

    当年的那个老王哪去了?

    哎!

    一路去了前院,看着那些在寒风中依旧满面潮红的商人,沈安不禁生出了些奇妙的感受。

    为了挣钱,商人可容忍一切煎熬,他们愿意分享自己的所有……这样的执着精神若是人人都有,那这个大宋怕是会焕然一新。

    “见过沈县公。”

    沈安点点头,站在台阶上说道:“诸位来此都该知道是为何,那么沈某也不多说废话了。这个水晶镜花费了邙山一脉数百年的心血,无数人为此而呕心沥血,最终才弄出来了这么一个东西,你们说是宝贝,可在沈某看来,这是心血,无数前辈的心血。”

    他微微低头,仿佛是在为了那些先辈而哀悼。

    商人们也是如此,但他们的肾上腺素在飙升,兴奋的想呼喊出来。

    好啊!

    越珍贵越难得越好啊!

    那样的话他们能卖出更高的价格。

    若是有人质疑,他们会用沈安讲的这个故事来拉高水晶镜的层次。

    杂学知道不?

    知道!

    这东西是邙山一脉花费了数百年的功夫才弄出来的,你说多少钱合适?

    一百贯?

    滚!有多远你滚多远!

    “五百贯!”

    沈安指指下面,有伙计抬着箱子下去,一个商人发了一面镜子。

    “大家看看值不值,觉着不值的大门开着,慢走不送,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众人在仔细看着,有人低声道:“五百贯是不是多了些?”

    “是啊!”

    “要不……还个价?”

    “某看可以。”

    就在此时,外面来了一个女人,膀大腰圆,看着彪悍异常。

    她的身后跟着几个内侍,看着就是眼睛长头顶上的那种。

    在见到沈安后,那女人福身,彪悍的气息中多了些妩媚,“见过沈县公。”

    “是飞燕啊!”沈安笑道:“圣人遣你来此何事?”

    竟然是皇后身边的飞燕?

    皇后高滔滔的身边有两个最受信用的女官,一人叫做飞燕,一人叫做昭君。

    外界对这两个女官多有猜测,大抵觉得会是角色美女。

    飞燕啊!传闻中赵飞燕身材娇小,可这位……

    膀大腰圆也不足以形容她的身材啊!

    飞燕是这样,昭君呢?

    众人不禁大倒胃口,但却不敢得罪这位女官。

    等见到飞燕对沈安很是客气时,众人不禁心生羡慕。

    沈县公果然是好人脉啊!

    “圣人令我来,是想采买镜子。”

    飞燕一句话就让商人们刚才的念头烟消云散。

    还讨价还价?再讨价还价,说不定皇室就全包了。

    这一刻沈安也是懵的。

    他们四人被安排了这个募捐的任务,赵顼在宫中不知道该怎么帮忙,沈安也没指望他帮忙。可没想到他竟然来了这么一招。

    有皇后出手,这个镜子马上就会身价飙升。

    只是不知道赵顼是怎么忽悠了自家老娘,若是被发现了……

    沈安为赵顼在心中默哀一秒钟,然后面露笑容的道:“圣人要,那自然是要优先的。”

    商人们面如土色……

第1172章 心灵导师沈安

    “有多少?”

    飞燕的话让人心惊,商人们看着沈安,由衷的希望他能拒绝。

    沈安说道:“这镜子弄了许久,到今日也不过几千面……”

    “宫中……”飞燕神色坚定,大有包圆的意思。

    “不不不。”沈安打断了她的话,更坚定的道:“宫中某最多给两百面。”

    飞燕一怔,心想圣人也只要两百面啊!

    沈安的神色渐渐悲壮起来,“这些商人和某多年的交情,若是都给了宫中,某……这心呐,怎么能过得去?所以……就两百面,圣人若是怪罪,某进宫负荆请罪。”

    沈县公……义气无双呐!

    瞬间商人们都热泪盈眶,而飞燕却一脸懵逼。

    “圣人……”

    “别说了。”沈安一脸正气的道:“就两百面,多了没有。”

    飞燕的眼皮子跳了一下,想说圣人只要两百面,可看着器宇轩昂的沈安,她心中一跳,竟然忘却了,只是点头,“好。”

    宫中的男人……除去赵曙和几个儿子之外,全都没了家伙事,在飞燕这等人的眼中压根就不是男人。

    阳刚之气啊!

    沈安是名将,数次击败外敌,甚至连最凶狠的辽人都不是对手。这样的经历让他在飞燕的眼中蒙上了一层光环。

    阳刚之气的光环!

    哦……

    飞燕觉得一瞬间自己就迷失了,只知道说了一声好,然后被那几个内侍簇拥了出去。

    前脚刚出暗香,她就听到了里面的轰然叫好。

    “沈县公……义气无双!”

    飞燕站在门外,突然问道:“沈县公的名声很好吗?”

    身边的内侍平时想拍她的马屁却没机会,闻言马上说道:“外面说沈县公最爱以德服人,义气无双,官家还夸赞他是大宋楷模。”

    这样的一个人,堪称是浑身都在闪光。

    飞燕赞道:“果然是个好人。”

    好人沈安在里面已经被欢呼声给包围了,商人们在为了他的义气而欢呼。

    “沈县公,今晚小人包下汴梁最大的一家青楼,让那里的女人一起来服侍您。”

    “对,不醉不归!”

    “这个……”

    沈安幻想了一下那个场景,然后可耻的觉得心跳加快了几分,随即一脸正气的拒绝道:“莫要去弄这些东西,不好,很不好!”

    前世他出入过灯红酒绿之处,觥筹交错的日子很舒坦,但往往过后是无尽的空虚。

    是啊!空虚,咱这等充实的人怎么能去那等地方呢?

    瞬间沈安就为自己的坚定点了十个赞。

    “镜子不多,人却不少。”

    沈安一句话让商人们开始紧张了起来,大家都在等着他开条件。

    这个水晶镜他们确定就是宝贝,可宝贝就那么多,谁多分些,自然就能多赚些。关键是按照沈安的规矩,今日定下了份额之后,以后大体上就不会变动了。

    一时间大家都在使眼色,甚至有人在嘀咕要联手。

    沈安站在上面,有些后世招标的既视感,他说道:“每年冬天大宋就会有不少百姓遭灾,他们衣食无着,他们衣不遮体,怎么办?作为有钱人,咱们该怎么办?是自己坐在温暖的屋子里喝着小酒,听着女子唱歌跳舞……还是为他们出一把力。”

    他看着这些商人,觉得赵曙的这个惩罚是好事。

    “我们是商人,但我们首先是大宋人。我们的祖辈也是贫苦出身,可今日我们脱离了贫困……”

    沈安想到了许多,“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是耻辱!”

    有人喊道:“沈县公,那不是有官府吗?”

    是啊!有官府,千年以来,哪里遭灾了,大伙儿都在指望着官府。

    “可我们呢?”沈安指着自己的心脏位置问道:“我们能不能做些什么?”

    他一直在捐款给福田院等慈善机构,还有在汴梁周边捐建学堂,这些事他从不吭声。

    可今日他却感受到了些别的东西,所以就怒了,但语气很平静,“某有许多钱,子孙用不完的钱。可子孙能延续几代富贵?古往今来的权贵们、豪绅们、豪商们,他们的子孙能延续几代富贵?”

    沈安的话让人陷入了思索之中,所以他等了一会后,才继续说道:“那些钱财去了哪?被败家的子孙挥霍了,甚至成为了他们的祸害之源,所以,钱财再多有何用?最要紧的是什么?是教会他们怎么立身处世。”

    沈安拿起一面镜子,突然松手。

    一面价值五百贯的镜子就这么摔碎了。

    有人惋惜的叹息了一声。

    “立身处世首要是什么?心正!”

    沈安觉得很有必要给这群大宋最富裕的家伙们上一堂课,一堂怎么对待自己财富的课。

    “心正就无所畏惧,先贤有云,慎独。秉承正念,人才会越走越顺,越走越心情舒畅。而咱们坐拥巨富该如何做才是心正?”

    沈安举起手,“有钱不可耻,但有钱却做了守财奴,那才是可耻。所以,拿出你们的钱,去帮助那些深陷绝境中的人,这是一份善念,这份善念会在以后让你的微笑更自然,心中更平静……现在,谁出钱?”

    寂静。

    直至王天德开口,“某以前是个没用的商人,赚不了钱,自从跟了沈县公之后,某……你们都知道的,沈县公把偌大的暗香都交给了某代为看管,某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后来时日久了,大家见到某就会低头,会谄媚,让某不知不觉就开始了得意,觉着自己是人上人……可某的心中却焦躁不安,成日里在计算这个,谋划那个,一旦失败就如坐针毡,难受的不行……”

    这是蝇营狗苟的代价。

    “后来某跟着沈县公开始了捐助,渐渐的,某觉着这心也平息了下来,人也不会整日紧绷着,动不动就焦躁不安,动不动就兴奋……所以,某信沈县公的话。”

    心理疾病在后世都是个忌惮的话题。人在红尘中打滚,各种压力,各种诱惑,各种愤怒不安,各种焦躁痛苦……

    这些东西天长日久下去,会让一个人变得焦躁不安,然后就是各种心理疾病,比如说赵曙的焦虑症和抑郁症。

    众人听了这些话,再看看沈安那平静的模样,有人说道:“沈县公,帮助别人真能让人得到安宁?”

    这便是有钱人的苦恼:不得安宁。

    沈安点头,“某说过了,心正则无所畏惧,你不得安宁,就当扪心自问,你在担心些什么,你在害怕恐惧些什么……一切的源头,不过是利益,不过是钱财罢了,某只有四个字送你,知足常乐!”

    这人一怔,喃喃自语道:“知足常乐吗?是了,某从开始做生意以来,一直都不满足,整日煎熬着想赚的更多,于是这性子就越发的急躁了,到了如今,某每每会觉着绝望不安,痛不欲生啊!”

    他向前一步,躬身道:“今日沈县公一语道破了某的心病,原来竟然是不知足,某只觉得心中一松,好似掉了块大石头,多谢。”

    越在意那些利益,你就越容易失措。

    无欲则刚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众人都若有所悟,那商人抬头后就说道:“某今日捐五千贯,不论水晶镜能拿多少,这只是某的心意,若是不够,且容某回去筹措,决不食言。”

    沈安见他面色平静,不禁暗自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心意到了即可。”

    我竟然又挽救了一个迷失在金钱中不可自拔的商人吗?

    这份成就感让沈安有些飘飘然。

    “某出一万贯!”

    那边却来了个狠人,见他的模样,沈安知道这是冲着份额来的。

    不过他并不介意,因为若是人人都能被几句话给说动了,这天下大抵就再无纷争。

    “某出一万五千贯!”

    随后就是一场比钱多的游戏,边上记录的文书手都在抖,看向沈安的目光中全是崇拜。

    能有人一番话就能让这些大宋顶级豪商们慷慨解囊,唯有沈县公啊!

    “某出三万贯!”

    一个豪商突然跳了出来,说道:“某早就病了,每日如困于蒸笼之中,燥热不安,可刚才沈县公一番让某却觉得心中一松,知足常乐四个字更是让某如痴如醉,某知道,这便是某的病根,某……小人李良,多谢沈县公开解,此生唯沈县公之令是从。”

    这人竟然跪下了,有人惊呼道:“他不是多年都是红脸吗?怎地白了?这真是见鬼了。”

    众人看那李良,果然是脸色变白了。

    这人原先不知怎地,整日脸色潮红,而且脾气暴躁,几句话不对头就要和对方发生冲突。

    他也看过许多郎中,各种说法都有,药也吃了不少,可半点用处也无。

    可今日沈安不过是一席话,不,是四个字,知足常乐,一下就撬开了他的毛病。

    无止境的贪婪是罪。

    李良显然就是领悟到了这个道理,他给沈安磕个头后,竟然转身就走了。

    卧槽!

    这是啥意思?

    众人都有些懵逼,有人喊道:“李良,你出了三万贯,你第一,那么多镜子你不要了?”

    李良没回头的道:“某上次听闻沈县公很早以前就在捐钱,专门捐给福田院这些地方……某当时还嘲笑了沈县公,可今日某见到沈县公时,才知道是自己错了。钱再多,可你却带不走!”

    轰隆!

    这话恍如一声炸雷,炸的这些豪商们有些失魂落魄。

    这人竟然顿悟了?

    沈安更是有些发蒙,心想哥只是从心理疾病的角度来分析了一番豪商们的状态,有毛病的自然会对号入座,可你这个不但对号入座了,还顿悟了……

    “某要去出云观,某要做道人,某要过不动心的日子……诸位,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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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3章 老天爷,您这是要玩什么呢?

    “那些商人去了暗香。”

    权贵们最近很是灰头土脸,可日子还得过啊!

    冬天了,大伙儿没啥事,就喜欢在家玩女人喝酒。当然,若是有人请客也不错。

    今日就是有人请客,大家伙在酒楼里喝酒,女人自然不会缺。

    一群人正在放浪形骸,听到这话,不禁就怒了。

    “他们疯了吗?”

    “看看去。”

    大冬天的屁事没有,蹲在家里难受,在酒楼也难受,无聊啊!

    于是一群人醺醺然的出了酒楼,一路往暗香去了。

    才走到半路,有人就看到了李良。

    “他就去了。”

    操蛋啊!

    一个权贵指着李良喝骂道:“粪坑里爬出来的蛆虫,且等爷爷回头收拾你。”

    往日他这般叫骂的话,李良会被吓得魂不附体,满头大汗,可如今李良却只是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静的就像是一个得道高僧。

    这是见鬼了吧?

    一群权贵诧异的看着李良,有人说道:“怎地?这是找到靠山了?小心那山靠不住,小心自己被垮塌的山给压死了!”

    这山说的自然就是沈安。

    李良看着他们,神色依旧平静,微微颔首道:“山本稳固,若非自己晃动,谁也掀不倒!”

    咦!

    这话怎么有些意思呢?

    众人一楞,有人说道:“他这话是说……山本是不动的,若是动,那便是自己心动……心动而动,自然不稳……这人,他怎么有些高僧的意思?”

    李良最后说道:“沈县公道德高深,某今日承蒙他点醒,多年来的心疾一朝而愈,诸位在红尘中翻滚,还请多保重。”

    他缓步而去,不见一丝惶然。

    这人魔怔了吧?

    “他这是什么意思?”

    稍后有消息传来。

    “沈安弄出了水晶镜,价值连城啊!那些商人在争抢拿货,说是都捐了十余万贯……”

    权贵们呆若木鸡。

    良久有人说道:“要不……收拾几个?杀鸡儆猴嘛,不然咱们的话以后谁会听?”

    另一人看着他,用那种和傻子说话的姿态说道:“这些豪商若是不齐心的话咱们还能一一击破,若是他们携手……你以为他们会怕咱们?”

    “对,这些豪商认识不少人,若是他们齐心协力的对咱们出手,咱们也得灰头土脸!”

    这便是商人的力量,若是集结起来,连帝王都要挠头。

    “那沈安一下就募集了十多万贯,这是功劳啊!”

    众人面面相觑,一股寒意在背上升起。

    “那厮的功劳能用腿来抵消……某家中还有些事,回头再聚。”

    “怕什么?他也不能没理由就动手,否则谁能容忍?”

    是啊!若是沈安的功劳能打断任何人的腿,那简直比皇帝还厉害。但这是不可能的,必须得有合理的情由。

    那人苦笑道:“咱们威胁那些豪商不许借钱给他,这算不算是恩怨?某先走了啊!”

    这事儿……好像不对劲啊!

    有人说道:“若是沈安以此为由动手,谁来挡?就算是事后官家要处罚也晚了!还有……”

    这人看了皇城方向一眼,面上多了凝重之色,“沈安和林瑜并无恩怨,家里的车夫打架,他家的车夫还占据了上风,那不是恩怨,而是……他在为大王背锅!”

    背锅一词出自沈安,但最近汴梁城中颇为风行。

    “此事我等早就猜测到了,可大王谁能动?”

    赵顼是皇子,板上钉钉的太子,未来的帝王,这时候你去明着得罪他,等他以后登基,你一家子就等着倒霉吧。

    “大家都知道沈安是为大王出气,顺带背锅,不过也只能冲着沈安使劲啊!”

    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走了走了。”

    有人率先回去,但身后一句话却让他止步了。

    “那李良以前遇事焦躁,脾气差的就和爆竹一般,一点就炸,可刚才你等看到了没有,他就像是得道高僧般的……那沈安一番话竟然就点醒了此人,莫不是……高人?”

    “出云观的观主舍慧尊称他为道兄,不是高人舍慧会搭理他?”

    是了,众人本来心有疑虑的,想到舍慧后就释然了。

    那个不要脸的沈安竟然是个高人?

    赵曙得了这个消息也很震惊,宰辅们更是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竟然能让李良顿悟?”

    韩琦觉得很是不可思议,“那李良臣也有所耳闻,脾气暴躁,做生意锱铢必争,家里的孩子都被他打怕了,家里的女人都畏畏缩缩的……这样的人,他竟然会出家?”

    曾公亮也觉得不可思议,“臣也听过李良此人,行事跋扈,竟然一朝顿悟,沈安究竟是说了什么?”

    “朕也想知晓。”

    帝王已是人间顶峰,可不长久啊!数十年就肉身消亡,若是能学了仙道呢?那岂不是可以永永远远的坐在那个宝座上,那感觉真的让人心颤。

    不,是迷醉!

    赵顼微微叹息,包拯马上就出班道:“陛下,臣阅历了史书,从古至今就没见过帝王成神的,始皇帝求神,身死途中,大秦二世而亡。这成神之路……臣觉着还是忘却的好。”

    官家动心了!

    宰辅们都是人精,自然察觉到了。韩琦甚至还给了包拯一个眼色。

    老包,你看看沈安干的这事儿。

    包拯这一刻只想把沈安挂皇城门口风干了,但更担心那孩子是不是跟着哪个和尚道人学迷了心,也想出家。

    这次消息动用了皇城司,很快就传来了。

    “知足常乐?”

    知足常乐大家都知道,但知道是知道,没谁把这话当回事。

    人生在世,酒色财气四堵墙,谁能避过?

    金钱权利,美女美食美景,名利啊……无数诱惑,谁能漠视?

    可李良是怎么顿悟的?

    “……钱财太多就是祸害子孙之源,能延续几代……所以最好的法子还是要心正,心正则无所畏惧……”

    原来沈安前面还有这些话作为铺垫啊!

    赵曙倒是明白了,他叹道:“慎独慎独,有几人能如此?不过沈安能劝得这些人向善,那也是功德。”

    岂止是功德?

    当天下午,沈家就被人给堵住了大门。

    一群年纪不一的男子站在沈家大门外面,有人喊道:“沈县公,某虔心向道,还请您收下……”

    “某修道多年不得寸进,今日到了榆林巷,只觉得三魂六魄齐齐颤抖,可见沈县公乃是有道高人,今日某就跪在这里,沈县公您不答应,某就不起来了。”

    “对对对,咱们就跪在这里。”

    一群男子跪在沈家大门口不走了,街坊们在边上啧啧称奇,然后冲里面喊道:“沈县公,有人拜师啦。”

    “拜个屁!”

    这等事儿沈安自然是不搭理的,等得知这些人跪在大门外后,他怒了。

    “老子还没死呢!这些人拜个什么?”

    冲着别人家大门跪拜,这事儿真的膈应人。

    庄老实在边上嘀咕道:“这等事……好像是死人了才跪。”

    沈安本来不大在意这个,听到庄老实的话之后,不禁觉得脊背发寒。

    这事儿难道真的不对劲?

    “走,看看去。”

    沈安带着人到了前院,令陈洛打开侧门。

    尼玛!

    真跪啊!

    外面黑压压跪着一群男子,听到脚步声抬头,见到是沈安后都狂喜起来。

    “见过沈县公,某乃是……”

    “某修道多年……”

    “某出生时有道人路过,说某有仙根……”

    “……”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把沈安弄的有些焦躁,但他想起了今日的李良,不禁默念了几句‘以德服人’。

    默念了几遍之后,沈安心情好了些,就和颜悦色的道:“某不懂道术,你等却是找错了人,赶紧回去吧。”

    一个大汉昂首道:“沈县公,那李良当年有道人见过,说是一身戾气,若是不消散,只怕此生难熬。可今日他归家之后,就把家业给分了,家中的娘子托给了长子,走之前他还冲着娘子躬身,说是这些年对不住她了。沈县公,这样的李良……他脱胎换骨了呀!”

    那李良竟然真的出家了?

    沈安知道这等长期心理有问题的人很难治愈,需要彻底转变观念,冷眼看着那些杂念和恐惧,不冷不热,不退不进,就这么看着,当做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在闹腾。

    这样的过程起码得有一年半载才能焕然一新吧,但这人竟然顿悟了。

    难道某真的有做心灵导师的天赋?

    这一刻沈安心动了。

    想想前世那些男子假装自己会看手相,然后抓着妹纸的小手,一本正经的说着什么事业线、爱情线、生命线……可满脑子都是妹纸小手的绵软,恨不能直接握住……

    哎!

    这年头的妹纸不可能给你摸小手啊!

    “李良乃是自己顿悟了,否则在场那么多人,为何只有他一人出家?”

    沈安不想招惹这等麻烦,所以只能斩钉截铁的表明态度,“某不会什么道法,不会什么仙法,都记住了,各自回去。”

    “沈县公您骗人!”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就是先前说虔心修道的那个,此刻一脸绝望的看着沈安。

    这些人就像是牛皮糖,甩都甩不掉,很麻烦啊!

    沈安无奈,就拿出了神棍的派头,指着天空说道:“某若是会修道,这老天都会降下一道雷来……”

    “轰隆!”

    众人抬头望天。

    沈安抬头望天。

    老天爷,您这是要玩什么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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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4章 沈安理财,大宋第一

    沈家被团团围住了。

    “陛下……”

    皇城司的人急匆匆的来禀告道:“那些人围住了沈家,说是不收他们为徒就不走了。”

    “为何?”

    赵顼不解,觉得沈安就算是能让李良顿悟,也达不到让人癫狂的地步。

    宰辅们也是觉得好笑。

    密谍说道:“那沈县公当众说了,说若是他会仙法,老天爷马上就会降下雷霆。可他才将说完,天空……天空中一声巨响。”

    赵顼傻眼了。

    “这……竟然是真的?”

    韩琦一脸纠结的道:“臣也想学了些道法……好歹重复当年的俊朗。”

    想当年韩琦也算是帅哥一枚,能让大姑娘小媳妇脸红心跳的存在,可现在出门那些女人只看背影的话,多半会说一句‘好胖的男人,和豕一般’。

    很伤心啊!

    赵顼看向包拯,想问问他可否知道沈安修道的事儿。

    对了,沈安不是教授过他一些什么……道法?

    “那沈安可是教授过你什么道法?”想到就问出来,说明赵曙有些急切了。

    包拯心中一叹,出班说道:“沈安教授臣的是……饭后一个时辰快步三千……夜里敲打肝胆经脉,入睡时侧身,双手拇指塞住耳朵……早上起来鸣天鼓等一套,接着是八段锦……中午饭后一个时辰按摩小腹……就这些。”

    这一套东西听着很复杂,但都有脉络可寻。

    这是道法?

    君臣一脸不解。

    包拯说道:“臣不敢君前戏言,还有,沈安……臣很清楚,说句不该的,他若是道法,定然会交给臣……那是个知道感恩的孩子,臣……”

    包拯跪下,认真的道:“他对自己在乎的人极好,若是有道法,不说臣,郡王也会得了……王等人也会得了。所以臣担保他不知道法。”

    赵曙一旦起了疑心,就会在漫长的岁月中去揣测沈安是否懂道法,渐渐的他看沈安的目光就变了,不再是一个臣子,而是可以让自己长寿的宝贝。

    这等心思必须要打断!

    所以包拯毫不犹豫的为沈安背书。

    赵曙有些难为情,说道:“包卿赶紧起来,朕不疑这个。”

    做帝王的被臣子担心学道法,这个真是很膈应人啊!

    但包拯的担当却让赵曙很是满意,他看着起身麻利的包拯,笑道:“包卿看着腿脚比那些年轻人都利索,要好生保养。”

    这是期许,帝王期许你长久为他效力。

    包拯谢恩,曾公亮突然打了个喷嚏。

    “啊湫!”

    他吸吸鼻子,心想今晚该怎么过。

    天气越发的冷了,可他愿赌服输,不能生炭盆取暖。

    赵曙看了他一眼,说道:“曾卿……可怜。”

    陛下啊!

    曾公亮不禁悲从心来,可却不肯低头,否则会被包拯看低。

    大家都是宰辅,包拯的性子多半是想断了这个赌注,可他知道自己一旦开口就是看不起曾公亮。

    愿赌服输,言出必践!

    这便是此刻的君子标配,曾公亮自然不会毁诺。

    包拯良久说道:“多吃羊肉,最好是火锅,还能喝汤,吃了晚间暖和。还有……被子多盖些。人老先老腿,穿了棉裤和棉袜再睡……”

    曾公亮唯有拱手。

    赵曙看向包拯的目光中更多了些欣赏。

    包拯是末相,若是要逆袭就只能盯着次相曾公亮,可他却没有这等想法,从不肯在背后给曾公亮一刀。

    这便是高风亮节。

    而韩琦从北方归来之后,看似更跋扈了,可赵曙却知道,他如今平和了许多。

    这个朝堂渐渐的融合在了一起,君臣的劲一处使,这个大宋还怕什么呢?

    赵曙微微笑着,很是惬意。

    ……

    汴梁城中的一股泼皮得了钱,然后齐齐去了榆林巷,一顿暴打,打走了那些痴迷于神仙之术的家伙。

    “官人,是不是……不该啊!”

    杨卓雪挺着依旧平淡的肚子,伸手牵着不耐烦的儿子,另一边是吐舌头哈气的花花,架势不小。

    寒风吹过,院子里的几片落叶飘了起来。

    沈安俯身抓住了一片落叶,看了看脉络,说道:“这些人为了所谓的神仙之道,抛妻弃子,败坏家业,该打!”

    “您就胡说。”杨卓雪笑道:“那可是神仙之道呢,若是有一两个悟出来了,说不定就是神仙。”

    “天下无不孝的神仙。”

    沈安很是淡定的道:“所以为夫让人打他们一顿,也是让他们看看,打破他们的痴心妄想。”

    “官人……好吧。”

    杨卓雪想想自家夫君好像真没修过道,否则作为枕边人她铁定知道。

    可幻想依旧不可抑制的出现了,在她的脑海中……

    沈安单手拿着一柄长剑,目光冷漠的看着一条无边无际长的巨蛇,喝道:“妖孽还不降服吗?”

    那巨蛇转身就跑,沈安追上去,单手抓住蛇尾,奋力一扔,那巨蛇就消失在天尽头……

    “官人……”

    她抬头看去,沈安却不见了。

    这个官人啊!

    芋头仰头喊道:“娘……”

    他这个年龄的小孩子没有定性,哪里喜欢被约束?

    果果来了,说道:“嫂子,前面有人找哥哥,带来了好些钱呢!”

    说到钱杨卓雪明显的就来了兴趣,她慈祥的看着芋头,然后松开他,说道:“回头等你出嫁了,让你哥哥给弄个大宋最风光的嫁妆,以后芋头大了,就是你的娘家人……回头让你哥哥教他练武,到时候……”

    果果皱眉拉住了跌跌撞撞跑来的芋头,说道:“嫂子,那样的芋头,怕是祸害呢!”

    芋头仰头喊道:“祸害!”

    这小子说话利索的,比当年的果果强多了。

    果果摸出手绢给他擦了擦脸上的灰,嗔道:“你若是成了祸害,回头让哥哥收拾你,听到没有?”

    芋头哪里知道祸害是什么意思,只是喊道:“好。”

    杨卓雪含笑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幸福满满。她摸摸还未隆起的小腹,想着若是再生一个女儿,官人定然会欢喜异常吧。

    幸福就是这样简单,但仅仅限于后院。

    前院里摆放了许多箱子,一群精壮大汉在边上蹲着喝水,二梅带着人在送汤饼来给他们吃。

    王天德捧着一杯热茶在喝,见沈安出来了,就迎过来说道:“安北,二十一万六千贯,幸不辱命,全数送来了。”

    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一脸辛苦的模样。

    随着沈安的地位提升,王天德已经很难用当年那种近似于平等的态度去面对他,多了不少恭谨。

    “都是信人啊!”

    沈安微微点头,那些大汉都赶紧堆笑,有人说道:“郎君说了,有沈县公带头,咱们穷不了,他老人家吆喝一声,要多少咱们给多少!”

    这话豪迈,虽然有吹捧的嫌疑,但沈安还是生受了,“好生做生意,自然有福报。”

    那些大汉听到这话,都敬畏的看着他,有人低声道:“这便是道德高深,说不定沈县公早就成神了。”

    泥煤!

    沈安听到了这话,不禁哭笑不得。

    稍后大汉们吃了汤饼,沈安带着他们去了皇城。

    在皇城门口,守门的军士问道:“这是何物?”

    “钱。劳烦去政事堂说一声。”

    沈安看到了里面出来的任守忠,有些好奇这货怎么出来了。

    “沈县公这是要给官家送东西呢?”

    任守忠笑眯眯的说道,目光看着沈安,很是和气的模样。

    可他的话里却很有意思,大抵是说沈安是来给赵曙送礼走后门的。

    沈安打个哈哈,边上的军士赶紧避在了一边。

    这位才将立功,还是官家亲口说的,若是他要动手,咱们最多在边上劝几句,万万不敢阻拦。

    而且任守忠可是曹太后的身边人,官家敬重太后,他任守忠自然面子就大,一般人哪里敢惹他?

    在原先的历史上,赵曙登基后就发病了,曹太后垂帘听政,任守忠权倾一时,威风凛凛。

    所以大家都觉得沈安不会和任守忠冲突。

    可沈安却走了过去,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伸手,缓缓拍了任守忠的脸颊一下。

    任守忠想躲的,可却不知怎地,竟然就这么定定的被沈安羞辱性的拍了一下。

    这是奇耻大辱啊!

    任守忠才将准备发怒,沈安说道:“不是某不想动你,你是常建仁的,他既然希望能亲手收拾你,那某便成全他。否则……就凭你,也配沈某羞辱吗?”

    里面出来了韩琦,他远远的就喊道:“安北送了什么来?”

    沈安伸手一扒拉,任守忠就歪歪斜斜的冲了过去。

    “官家令我等募捐,这不钱送来了。”

    “多少?”

    快年底了,三司那边又在叫穷了,多一笔钱政事堂的腰杆都要硬一些啊!

    “沈安!”

    任守忠站稳了脚跟就准备发飙,沈安却多看一眼都不肯,说道:“二十一万六千贯,大多是纸钞。”

    纸钞如今信用稳定,所以和铜钱无异。

    韩琦先是一怔,旋即大步走来,近前后大笑道:“好!好!好!”

    他连呼三声好,然后感慨的道:“有了这笔钱,今年这个日子就算是过去了,好歹还不错。安北你不知道,今年官家拨了一大笔钱下去,要求各地兴教育,这是好事,可三司那边却只能勒紧腰带过苦日子,不瞒你说,若非是有你这笔钱在,年底……年底老夫怕是都只能躲在家里称病了……那些要钱的人多啊!”

    年底就是各种大盘算的时候,后世发年终奖,大宋也得发些福利。

    可钱呢?

    一年到头难道没点好处?

    所以沈安进了政事堂后,觉得自己就像是贵宾。

    “安北你可是救了咱们了。”

    曾公亮见到那么多钱,欢喜的皱纹都浅了几分。

    包拯点头道:“还不错。”

    父辈的夸赞大抵都会有所保留,欧阳修就不同了,他抚须笑道:“官家早前说沈安十年后可为三司使,如今一看,老夫觉着五年后就行,诸位以为如何?”

    韩琦笑道:“正是!”

    这是玩笑,但更是一种肯定。

    曾公亮叹道:“沈安理财之能,大宋第一!”

    这是来自于曾公亮的评判。

    而赵曙得知是二十一万贯时也惊呆了。

    “竟然这般多?”

    每到年底他这个皇帝就会郁闷纠结,那些必须的赏赐要耗费不少钱粮,可钱粮在哪呢?

    哎!

    他近日本是心情郁郁,罚沈安四人也是带着火气,事后也只是一笑了之。至于那些权贵想用此事来找茬,他一巴掌就能拍回去。

    可沈安却给了他一个惊喜。

    “你……真的很好。”

    赵曙走过来,伸手想拍拍沈安的肩膀,却觉得不大妥当,就笑了笑,顺手摸摸他的头顶。

    沈安一怔,然后低头,让他顺利的摸了上来。

    ……

    再不投月票就作废了啊!

    怎咱们大丈夫现在能用语音发表章评了,有趣。

第1175章 咱们去杀人

    赵曙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去摸沈安的头顶,所以有些尴尬。

    他往殿外走去,沈安跟在后面。

    天气冷了,天空看着灰蒙蒙的,估摸着一场大雪正在酝酿之中。

    “可喜欢雪?”

    “喜欢。”沈安很老实。他知道赵曙猜出了纵火犯就是王和折克行,而他自己恰好也在,于是被赵曙视为第三人,外加主谋。

    这样的罪行赵曙没清算,只是让他们去募捐,已经算是很优待了。

    既然得了优待就别瑟,暂时老实些总是没错的。

    赵曙出了大殿,负手看着天空,“下雪天你想做什么?”

    啧!怎么问这个问题呢?

    难道是想看看某的抱负?

    沈安瞬间就想到了曹操和刘备在下雪天青梅煮酒的故事……

    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

    他觉得自己要是来一句:天下英雄,唯你和我耳!赵曙绝壁会把他丢到宫殿顶上吹成冰棍。

    沈安说道:“下雪天臣最喜欢睡懒觉,觉着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被子里又暖和……舒坦。”

    下雪天真的很舒坦,一觉睡到自然醒,然后赖床一刻钟之后起床。推开门看到一片白茫茫的,心情不禁莫名的雀跃。

    堆雪人,打雪仗,在雪地里跑来跑去……

    “是啊!下雪是很舒坦。”赵曙说道:“可那是衣食无忧的舒坦,如今大宋依旧有不少衣食无着的百姓,朕坐在宫中,大殿内有许多火盆,暖洋洋的……很温暖,可拿起奏疏,看着某地雪灾,百姓流离失所,朕……”

    他回过身,眼睛竟然有些红了。

    “汴梁依旧在欢歌笑语,可那些百姓却无人知晓,无人关问,这一刻朕才知道,朕即是国家……因为再无一人比朕更在意这个大宋。”

    朕即大宋!

    沈安心中一震,抬头看了赵曙一眼,然后说道:“是。”

    唯有把自己和国家融合在一起,你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赵曙继续往前走,陈忠珩跟在右侧后方,看了沈安一眼。

    沈安从后世而来,在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千万里外的事儿顷刻间就会被送到你的眼前,各种分析评论让你很轻松的就能琢磨出事件里的味道。

    所以他并未动容。

    这不是他冷血,而是这个大宋还在前进的路上,交通、教育、军事、吏治……这个大宋还有许多问题需要逐步改进。

    “大宋很大,百姓很多,可钱粮却有限,此次你募集了这么多钱,稍后就会变为粮食和衣裳,送去最需要的地方。”

    赵曙回身,目光炯炯的道:“可有人却在这些钱粮里动了手脚,让朕……怒不可遏。三司前有包拯,如今是韩绛,他们二人奋力做了一年,这才有了些积累,可有人却把这些积累当做是……”

    蔡襄才做了三司使没多久就身体不适,告病在家休养,韩绛顺势顶了上来,再度担任三司使。

    “唐僧肉!”沈安觉得那些赈灾的钱粮都是唐僧肉,无数人在盯着,恨不能扑上去狠狠地咬一口。

    赵曙一怔,“什么唐僧肉?”

    沈安有些尴尬的道:“就是人人争抢的好东西。”

    “嗯,是啊!人人争抢。”赵曙的眼中多了怒色,“皇城司密报,十五万贯赈灾的钱粮,十万贯不见了,不见了!”

    他怒不可遏,看着暴跳如雷。

    这是病情发作了?

    焦虑症和抑郁症患者一旦发病,那股子劲头挡都挡不住,往日温文尔雅的一个人,瞬间就会变的歇斯底里。

    “抓起来。”赵曙斩钉截铁的道:“带回汴梁,朕要当朝问话,问问他们的良心何在,问问朕可是让他们衣食无着了……”

    十五万贯贪污了十万贯?

    沈安震惊了。

    贪污了三分之二啊!

    这特么……

    赵曙让他去,大抵就是刚处罚了他,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于是让他去大名府立威,再回来时就立功了,而且还多了不少威信和资历。

    帝王总是打一巴掌再给你一颗枣,可沈安没这个心思。

    他在担心大宋的吏治。

    大宋吏治一旦崩塌,那是什么都挽救不回来的。

    任你沈安是神仙,任你带了多少宝贝,可当管理这个国家的人大多烂掉之后,你也只能无可奈何。

    所以,要动手。

    但赵曙的意思是抓回来,这个沈安却有些不同意见。

    他微微一笑,赵曙没看到,边上的陈忠珩却仿佛看到了些狰狞。

    这个好基友是准备去干嘛呢?

    “你去……朕自然是信任的。”赵曙神色稍霁,“大名府乃是大宋的要地,当年真宗皇帝在那里亲征辽人,由此成为了北京……”

    沈安一直到了政事堂,依旧在回忆着赵曙先前的话。

    大名府人口百万,乃重镇,一旦生变,可席卷大宋整个北方。所以要慎重,朕知道你稳重,但却又不乏机变,所以才派你去。

    稳重?

    沈安笑了笑,进了政事堂。

    “官家让你去?”

    政事堂里烧了几个炭盆,而且都是无烟碳,暖洋洋的,却没有烟火气。

    这便是这个时代最好的取暖条件。

    沈安点点头,然后自顾自寻个地方坐下,包拯见了就冷哼一声,“让你坐了吗?”

    在宰辅们的面前别太随意,否则容易被人抓把柄。

    这是包拯的暗示。

    韩琦笑道:“想坐就坐,哪有那么多规矩?”

    沈安笑嘻嘻的站起来,假模假式的拱拱手,然后又坐了下去。

    包拯问道:“官家怎么说?”

    这事儿刚报上来的时候,他们这里可是爆发了一次争吵。

    “官家说抓回来,当朝喝问,震慑百官。”

    沈安边说边看着几位宰辅的反应。

    韩琦不以为然的道:“官家就是太过仁慈,按照老夫的看法,就该杀几个……杀五个!杀五个官吏,这天下才会为之一震,否则谁会害怕?”

    包拯点头道:“杀人不可取,不过都发配到琼州去吧,水军不是说琼州要建补给的地方吗?这些人去了正好干活。”

    这两个一个够狠,一个够冷。

    曾公亮笑了笑,“杀人太过,琼州太远,老夫看发配到北方就好,比如说雄州那等地方就需要不少人。”

    雄州被沈安拉走了三百余青壮,历任知州都以此为由上疏诉苦,请求多给些发配名额。

    沈安知道了也只是笑笑。这是官员们的手段,而朝中也没打算多给他们名额,于是就成了一个游戏。

    欧阳修也叹道:“杀戮终究不好啊!”

    两个赞同下狠手,两个觉得要和气些。

    这便是如今的政事堂。

    韩琦冷笑道:“这等人,死不足惜!”

    曾公亮摇头,“祖宗规矩……”

    祖宗规矩,尽量不杀士大夫。

    但后来就演变成了不杀士大夫。

    韩琦冷冷的道:“不杀人如何能震慑那些人?所以老夫说杀,杀五人。”

    曾公亮摇摇头,很坚定的道:“祖宗规矩,不得杀人。”

    “祖宗何时说过不得杀人?”韩琦不屑的道:“上次沈安还找出了证据,哪个皇帝不杀人?”

    上次沈安直接搜罗了证据,一巴掌把那些叫嚣‘不杀士大夫’的官员们打晕了。

    这次韩琦顺手用上,曾公亮顿时语塞。不过他却不是没有还手之力,“先帝仁慈,当今官家仁慈……沈安,你说是不是?”

    扯尼玛淡!

    沈安正在旁观政事堂两位大佬对喷,被曾公亮扯进来很是不爽,就说道:“当今官家仁慈,但佛亦有怒目金刚。事不平则鸣,官家爱民如子,听到这等消息,怕是都想杀光了那些贪官污吏。”

    “胡扯!”

    曾公亮叹道:“官家何等的仁慈,怎会这般狠辣?你还年轻,不可妄言,否则今日这话被官家听了去,以后你仕途堪忧啊!”

    小子,官家听到你刚才的话,铁定会把你记在黑名单上,以后你就别想再升官了。

    大宋帝王都标榜自己的仁慈,唯恐半点狠辣被人发现。这是大伙儿都知道的事,所以曾公亮这话一点都没错,无人能反驳。

    “朕是想杀光了那些人。”

    曾公亮缓缓回身,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倍感尴尬。

    门外的赵曙走了进来,说道:“百姓流离失所,朕感同身受,可那些人在做什么?在上下其手,这等人朕恨不能把他们千刀万剐了!只可惜大宋如此,朕只能让沈安去把他们带回来……”

    好狠的官家啊!

    韩琦冲着曾公亮挑眉问道:“曾相先前不是有话要问官家吗?官家在此,还等什么?”

    老韩这等睚眦必报的性子以往沈安不喜欢,但现在却觉得很爽。

    对啊!你曾公亮不是说什么官家仁慈,必然不会这般狠辣,现在官家来了,一张口就是想杀光那些贪官污吏,你咋说?

    曾公亮无话可说,被韩琦逼得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欧阳修尴尬的道:“臣……官家,臣觉得还是要慎重。”

    这位的锐气早就在漫长的宦海中消磨光了,当年那位为革新派呐喊的猪队友不见了,只剩下了老好人欧阳修。

    赵曙看着他,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欧阳修在政事堂的作用就是平衡,也就是稳定剂,所以赵曙不会动他。

    “沈安,带着邙山军去。”

    “是。”

    沈安一路到了邙山军的驻地,召集了乡兵们。

    “咱们马上去大名府。”

    “带上兵器,按照征战的准备去做。”

    顿时乡兵们就忙碌了起来,稍后一支小型军队就出现了。

    黄春问道:“郎君,咱们去大名府作甚?”

    沈安看着越发阴沉的天空,说道:“去杀人!”

    黄春一下就欢喜了起来,回身喊道:“兄弟们,去杀人,咱们去杀人了!”

    一群百般无聊的乡兵顿时就狂喜起来。

    沈安急匆匆的回了一趟家,安抚了妻子和妹妹,就在天空中落下第一片雪花时,带着邙山军往大名府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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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6章 先声夺人的过江龙

    大名府是大宋在北方的一个重镇,也是一道重要防线。

    大宋一旦在北方和辽人发动大决战时,大名府就是大宋的总指挥驻地和核心。

    “……大名府乃北方重镇,控北方要地,掌一方攻守。此地距汴梁四百里不到,若是快马数日可达……此等重地,以前大名府的知府还能兼着安抚使……如今宋辽形势渐渐逆转,大名府这边被忽视了不少……不过官家的重托,咱们不可懈怠啊!”

    大名府府衙里,知府刘贤端坐上首,下面的推官蒋维木着脸听着,通判王通脸颊瘦削,肌肤黝黑,宛如一老农,他沉声道:“知府,从大名府遭遇雪灾以来,您多次出巡安抚民心,家中的米粮也大多送到了街头……您无愧了。”

    刘贤叹道:“哎!只是老夫这心里……想到百姓在受苦,老夫心如刀绞啊!可大名府存粮却不多,奈何?”

    木着脸的蒋维突然说道:“知府,外面说朝中派下来的十五万贯钱粮被贪腐了大半。”

    正堂内静谧了一瞬,刘贤摇头道:“那些钱都买了粮食,灾民们都吃了,都买了药材,建了屋子……可人心不足啊!奈何……”

    王通一脸愤慨,“知府,所谓刁民就是这等人,吃了粮食翻脸不认账,回过头还有人诬告……哎!这年头,做官难啊!”

    “是很难。”刘贤抚须微笑道:“只是我等为官一方,自然要尽力而为,此事……”

    他身体突然微微前俯,下面的蒋维和王通的身体不约而同的倾斜过去。

    “此事汴梁知晓了,会有人下来,咱们要配合好,把账簿……王通判……准备好账簿。”

    “是。”王通点头,“都准备好了,知府放心。”

    刘贤微笑点头,看着蒋维说道:“非常时期,那些为非作歹的……都在牢里了吧?”

    “是。”蒋维木着脸点头。

    刘贤笑道:“这些人……非常时期还敢趁火打劫,老夫恨不能一刀一个尽数杀了,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老夫只能等待汴梁来人……”

    蒋维看了他一眼,问道:“知府以为汴梁会是谁来?”

    刘贤想了想,“韩相刚在北方立下大功,却不好出来。包相……包相年迈,这天气冷的……他来不了,估摸着是曾相吧。”

    蒋维赞道:“曾相下官曾当面请益,很是长辈风范。”

    刘贤笑道:“如此咱们就是配合吧,好生配合,把灾民妥善安置了。”

    “粮食来了一批!”王通突然说道:“刚入库。”

    刘贤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汴梁快来人了,入库吧,等待汴梁来人处置。”

    “是。”

    三人端起茶杯,随后寂然。

    雪停了。

    整个大名府看去都是白色。

    白色的不只是雪,还有那些饥民。

    饥民们在城中寻了地方坐下,相互靠着取暖,有好心人送了热水来,他们贪婪的喝着,然后面色多了些红润,满怀期待的看着城门处。

    “说是没粮食了。”

    “嗯。”

    “可咱们怎么办?没粮食难道就饿死咱们?”

    “不是每日施粥吗?”

    “那粥和水差不多,一泡尿都没了。”

    “早上又有几十个没起来,刚被人拖走去化了。”

    “哎……”

    众人渐渐沉默,不是没话说,而是绝望,外加没力气说话。

    “城头有动静!”

    有人指着城头,众人看去,就看到城头上那些本来对他们虎视眈眈的军士齐齐转身,看向了城外。

    “有马蹄声!”

    马蹄声从稀稀拉拉到重若擂鼓。

    “去禀告知府,有骑兵来了!”

    “三百余人!”

    一队军士冲下来,冲着城中跑去。

    “是黑甲!是黑甲!”

    城头有人在叫喊,旋即在城门外弄了拒马的将领喊道:“是邙山军,天呐,竟然是他来了。”

    “谁?军主,是谁?”

    “黑甲……沈安来了。”

    瞬间那些军士的气势就是一滞,灾民们听到了些什么,气氛热烈了起来。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因为没奶急的不行,孩子哭的气息微弱,她恨不能割腕用血来喂他。闻言眼睛一亮,就问了自己的官人,“那沈安……不就是沈县公吗?耶律洪基都被他击败了。”

    她的官人叫做陈五,点头道:“是啊!沈县公还筑京观……辽人都怕他。”

    妇人黝黑的脸上多了惧色,“那会不会是凶神恶煞的,说话像打雷,身高九尺……”

    陈五摇头,“没见过。”

    “闪开!”

    城门外传来了厉喝,“验证了身份还挡着作甚?”

    将领说道:“这个……见过沈县公,只是知府他们要来迎一迎……您看……”

    沈安下马看着将领,目光锐利,“你是武人?”

    将领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体,“是。”

    沈安冷冷的道:“武人不思如何击败敌人,于这些迎来送往的繁文琐节倒是挺上心的……滚!”

    将领一个哆嗦,赶紧回身喊道:“搬开,搬开!”

    拒马被搬开,沈安把马缰交给闻小种,带着邙山军步行入城。

    大名府的将士们站在外面,有人嘀咕道:“好厉害的沈县公,刚才他只是看了军侯一眼,军侯竟然就低头了,身体还在打哆嗦。”

    “这是杀神呢!交趾、西夏、辽人,他走到哪杀到哪,这杀气直冲云霄,谁敢直面?”

    “啧啧!若是某能进邙山军就好了。”

    “别做梦了。”

    沈安当先进城,入目所及都是灾民。

    店铺的门外坐满了那些面容枯槁的灾民,见到沈安后,几个老人缓缓扶着晚辈站了起来,眼中多了些神彩。

    渐渐的灾民们都站了起来。

    沈安止步,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从古至今,华夏百姓就有深深的钦差情节,每当遭遇苦难和冤屈时,他们就分外渴望有钦差能从天而降,为自己解困除冤。

    这是一种自我安慰,因为绝大部分人都没等来钦差。

    可现在沈安来了。

    他声名赫赫,号称大宋名将。

    他文采飞扬,杂学自成一脉。

    这样文武双全的男子会是什么样的?

    身高也就比普通人略微高一些,也不魁梧,至于长相看着也就是普通,甚至脸上因为赶路而多了些裂口。

    这就是一个普通人。

    “多少人?”

    沈安开口了,身边的小吏苦着脸道:“一万余人。”

    “一万余人呐!”

    沈安看着这些带着希望的脸,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很细微。

    他径直走了过去,人群默默分开一条路。

    那个妇人抱着孩子,看着走来的沈安不知所措。她哆嗦着,无师自通的准备跪下去。

    底层人害怕官员,因为他们知道官员能主宰自己的生死荣辱。

    在官员的面前,百姓的尊严荡然无存。

    “站好!”

    沈安一声低喝,妇人下意识的站好,她的官人陈五却跪了下去。

    沈安走过来,低头看着襁褓里的孩子,伸手过去,“给某看看。”

    妇人下意识的把襁褓递过去,然后又有些担心。

    沈安很熟练的抱着襁褓,看着孩子那虚弱的模样,就问妇人:“可是没奶水吗?”

    为母则刚,这一刻妇人忘却了羞涩,点头道:“嗯,孩子饿的厉害。”

    沈安颠了一下孩子,再问道:“为何不去找官人?”

    这里的官人指的是官府和官吏。

    妇人看了沈安身边的小吏一眼,神色惶然的道:“奴……奴……”

    沈安侧身看着小吏,问道:“为何无人帮她?”

    小吏干笑了一下,他是负责这一片区灾民的人,此刻被沈安质问,难免有些不以为然。

    “大人能熬,可孩子如何能熬?”沈安神色平静的道:“父母愿意为自己的孩儿去死,你呢?”

    小吏抬头,有些惊讶于沈安的表述,就笑道:“小人自然也是这样的。”

    “那就好。”

    沈安笑了笑,突然飞起一脚。

    小吏被这一脚踹了出去,直接摔倒在四五步开外,捂着肚子在惨叫。

    沈安抱着孩子大步过去,灾民们被吓到了,纷纷避开。

    这是官啊!

    谁敢打官?

    沈安一脚踢去,小吏被踢的在地上翻滚,惨叫声听着格外的渗人。

    “看你肥头大耳,油光满面,可你再看看这些百姓……”

    沈安指着灾民说道:“看看他们,再看看你,特么的,百姓造反都是被你们这些畜生给逼的,官逼民反啊!”

    灾民们突然静默了,渐渐传来了哽咽声。

    是啊!

    若不是走投无路,谁会去造反?

    “沈县公懂咱们呐!”

    一个老人抹泪道:“不是快被逼死了,谁会造反?那是疯子啊!”

    “啊……”

    “沈县公饶命……”

    沈安一脚脚的踢去,小吏的惨叫声已经是尖利到了极点。

    而就在此时,刘贤带着官员们来了,远远的就喊道:“沈县公还请住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大名府是大宋四京中的北京,能在这里做主官,刘贤的资历自然不弱。所以他觉得沈安会给自己这个面子。

    一来就动手,太不像话了啊!

    他面沉如水,疾步走来。

    小吏在地上侧身看着他,喊道:“知府救命……”

    沈安抬头漠然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抬起了右腿,用力踩踏下去。

    咔嚓!

    “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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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7章 沈安面前玩刀,找死

    小吏的腿断成了四十五度角,但却不忧伤。

    刘贤还在微笑,只是那笑意浅了些,蒋维依旧木然,王通却显得有些愤怒。

    他们是地头蛇,沈安是过江龙。过江龙在地头蛇的眼皮子底下出手,踩断了他们手下的腿,这个过分了吧?

    “可是沈县公?”

    刘贤近前后微笑拱手,王通却冷哼道:“某在大名府也曾听闻沈县公的威风,动辄断人腿,可这是小吏,有威风冲着权贵们去使,冲着他们……算什么好汉?”

    那些随行的官吏都神色悲愤的看着沈安,听到这话后,那气势一下就起来了。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说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沈安看着王通,问道:“你是……”

    王通说道:“某大名府通判,王通。”

    “懂礼节吗?”

    沈安的这个问题很羞辱人,王通面色通红的道:“沈安,你放肆!”

    沈安笑了笑,“说话前不自报家门,这是有礼?你算个什么东西?哎呀!”

    沈安突然颠了一下襁褓,然后回身吩咐道:“马上去城中买了牛乳来,要快。”

    刘贤依旧在微笑,但沈安这种不屑的态度还是激怒了他。

    几个乡兵冲进了城中,沈安盯着刘贤问道:“记得刚到了一批粮食?”

    刘贤点头,却不说话。

    “拿出来!”

    沈安身负皇令,此行能做主,所以刘贤只是面色微白,然后解释了一下,“若是都给出去了,吃完了怎么办?”

    “吃完了……”

    沈安环视着城中,那些灾民听到他愿意放粮,都欢喜不胜,只是刘贤说吃完了怎么办,就说明粮食不是很多。

    怎么办?

    沈安看着城中,突然笑了起来,看着有些狰狞,“城中想来有不少存粮吧?”

    刘贤叹道:“那些存粮都是有主的。”

    所谓有主,不用想就知道那些主人是谁。

    这边是四京之一,而且是面对北方的指挥中心,人口繁多,权贵有,豪商更是多不胜数。

    这些人的手中有不少粮食,可你能去要吗?

    不能!

    这种事儿只能自愿。

    所以刘贤听到沈安的话后,难免微微一笑,觉得这人太年轻,不懂这些弯弯绕。

    沈安看着这些灾民,深吸一口气,然后呼出去。

    白色的气缓缓消散,沈安说道:“开仓放粮,煮粥,春哥!”

    黄春近前,“郎君,小人在。”

    那些灾民都在看着沈安,目光中带着期冀。

    沈安吸吸鼻子,“那粥要插筷不倒,若是倒了……经手之人,人头落地!”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大宋不轻易杀人,所以从未有谁见过沈安这等杀气腾腾的人物。

    官吏们傻眼了,灾民们一怔之后,都欢呼了起来。

    “多谢沈县公!”

    “有了沈县公这话,咱们就能活命了。”

    “爹,您怎么就不多熬一天呢,沈县公放粮了呀爹,您看看啊!”

    一个男子跪在那里嚎哭,沈安见了面色越发的冷了。

    “郎君放心!”

    黄春握着刀柄,杀气腾腾的应了。

    “谁去安排?”

    沈安今日就是要做过江强龙,一点面子都不给大名府官吏。

    刘贤看了一眼王通。

    通判是副手,掌管这些再妥当不过了。

    王通冷哼一声,“某。”

    沈安笑了笑,“沈某拭目以待。”

    这话听着就是血淋淋的,不过在场的都是官员,有祖宗规矩在,谁怕你沈安啊!

    黄春带人去了,稍后乡兵带来了一大碗牛乳,沈安令人去弄了小炉子和锅,当场熬煮牛奶。

    “要煮沸了,你等记住了,不管是水还是什么,要煮沸了才能喝,吃东西也尽量要吃煮熟的,多洗手……”

    孩子缓缓的喝着牛乳,神色渐渐轻松了下来,沈安就给这些灾民普及卫生知识。

    “为何呢?”有人不解的问道。

    “咱们都快饿死了,有什么就吃什么,还有人吃土呢!”

    这便是天灾**时的惨状,不过沈安来了,自然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他说道:“水要煮沸,食物要煮熟……因为一旦不熟,里面就会有细小看不见的东西,那些东西会让你们腹泻不止,让你们……丢命。”

    “呀!”

    一个老人说道:“是呢,前日就有几个吃了别人丢的东西,结果腹泻了两日,直接就去了。沈县公高见。”

    “这是道理。”沈安认真的道:“杂学就有这些解释,那些细小的东西肉眼看不见,可它们确实是存在。记住了,煮熟,煮沸,勤洗手,不随地便溺。”

    “杂学?”一个年轻人说道:“某听说过,说是沈县公传承而来的学识,很是厉害,还是邙山一脉……好些高人一起留下来的……”

    众人一听就动容了。

    这个……

    沈安很想说没邙山什么事,免得这些人往鬼神方面去想,但最后还是默然。

    咱先把好处拿到手再说。

    随后各处都在施粥,灾民们喜极而泣,纷纷冲着沈安躬身,甚至有不少下跪的。

    “别,都站起来。”

    沈安拉起一个,可另一个又跪了下去,他无奈的道:“这是官家的恩情。”

    “官家万岁!”

    城中开始传来了欢呼声。

    刘贤的面色青了一瞬,身后有个幕僚低声道:“可惜了。”

    刘贤微微点头。

    若是没有这声官家万岁,他就能上奏疏弹劾沈安利用赈灾的机会为自己谋声望,怕是图谋不轨。

    特么的!这人是聪明……还是运气好?

    大名府的官员们不知道这位‘钦差’究竟是什么意思。

    沈安随后就被安置在城中。

    灾民们得了饭吃,城中的气氛就好了许多,但问题依旧存在。

    “那一批粮食不够吃……”王通来找沈安,板着脸伸出三根手指头,“本来稀粥可以多些时日,可稠粥的话,最多三日。三日后灾民们吃什么?沈县公可有打算吗?”

    沈安皱眉道:“那么少吗?”

    王通眼中有轻蔑之色闪过,“这是调集来的粮食,可北方的粮食本就不够吃,全靠南方水运过来补贴。如今大名府遭灾,整个北方到哪找粮食去?别人也不够吃!”

    这是专业常识打击。

    王通见沈安神色平静,就摇摇头,觉得这人真是……装个屁!

    “某会有办法。”

    沈安抬头看着他,“城中的将领为何不来见某?”

    王通一怔,“某是文官,不知。”

    “是吗?”

    文官不搭理武人!

    沈安就等着这句话了,他摆摆手,就像是驱赶苍蝇帮的姿态,“王通判自便吧。”

    尼玛!

    你连实职都没有的一个县公,竟然敢用这等姿态来对我王通?

    王通是真被气得够呛,出门的时候差点一个狗啃屎,踉踉跄跄的还撞到了一个灾民,他抬头骂道:“滚!”

    作为文官,绝壁不能这么骂百姓,这是大忌。

    但王通依旧骂了,他的失态被许多人得知,大家都在猜测沈安是给了他什么羞辱。

    刘贤见到了王通,问清了之后就笑道:“小事罢了,无需动怒。”

    王通坐下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阴测测的道:“城中的军队……陈威可是个油滑的,沈安想收服他?那是做梦。”

    刘贤淡淡的道:“他还有那三百余人的乡兵。”

    蒋维木着脸道:“有屁用!”

    这是他难得的一次爆粗口,刘贤和王通相对一视,都大笑了起来。

    “没有军队他能做什么?三百余人,他什么都做不了。”刘贤的脸上多了些得意,然后渐渐狰狞,“让刘威稳住,此事很快就会过去了。”

    对于大名府来说,三百余人只是个小浪花,旋即湮灭。

    王通点头,“朝中最近几年的日子好过了不少,三司也有钱了,再弄些来就是了。”

    三人都笑了起来,很是心满意足。

    ……

    随后城中守将都指挥使陈威和都虞侯杨洪被叫了来。

    陈威看着很是威严,进来行礼后,就说道:“军中有些事,某倒是耽误了。”。随后他就自顾自的去沈安的边上坐下。

    沈安突然问道:“军中何事?”

    呃!

    这等事儿没人会去刨根问底,可沈安就问了,一下让陈威有些懵,随即他就笑道:“只是些小事。”

    这个还是套话,就如同你见到见有人愁眉苦脸的,就问他是不是有难事,他多半是笑了笑,“小事而已,没事。”

    这是套话,大家彼此心知肚明。

    沈安突然一拍桌子,喝道:“既然是小事,你为何不来见沈某?”

    陈威愕然道:“某要处置此事……”

    “不是小事吗?”沈安冷冷的问道。边上的都虞侯杨洪发现不大对劲了,却又说不上来。

    陈威笑了笑,“不是小事……”

    “你先前说是小事,此刻又说不是小事,这是欺瞒某吗?军令如山,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也是你能搪塞的吗?”

    陈威觉得不对劲,就起身道:“此事……”

    “沈某身负皇令而来,到了大名府才发现……这里官商勾结一气,甚至还勾结了军中大将,这是要谋逆吗?”

    沈安霍然起身,陈威喊道:“沈安,你莫要栽赃……”

    “来人!”

    沈安大喝一声,外面冲进来一队乡兵,领头的就是闻小种。

    陈威知道自己怕是中了沈安的圈套,他大喊一声就拔出长刀。

    这时候一个念头升起:先前某进来时,沈安为何不让某解刀呢?

    作为赵曙特派下来处置贪腐案和赈灾事宜的官员,沈安有权要求陈威等人进来前解刀。

    可他并未这么做。

    你这个蠢货!

    陈威狞笑着,觉得自己一刀能剁了沈安。

    “陈威刺杀某!”

    沈安随手掀翻了案几,挡住了陈威。

    陈威一怔,看着手中的长刀,才知道沈安为何不让他解刀。

    这是要找借口弄死他啊!

    从他进来之前沈安就在挖坑,进来之后就一步步的把他埋了进去,直至现在,让他百口莫辩……

    他从未见过这等歹毒的手段,胸中只觉得一股子戾气在蒸腾。

    “沈安,你好毒……”

    他奋力踢飞案几,然后准备冲上去结果了沈安。

    “住手!”

    闻小种眼瞅着就要到了,所以沈安很淡定的站在原地不动,那些乡兵们见了不禁暗自折服。

    郎君果然是临危不惧的好汉啊!

    可率先出手的却不是闻小种,而是都虞侯杨洪。

    杨洪也佩刀进来,拔出长刀后,却是冲向了陈威。

    两人厮杀在一起,没几下杨洪就占据了上风。

    闻小种挡在沈安的身前,问道:“郎君,可要小人出手?”

    “别。”沈安好整以暇的道:“某想看看这个大名府究竟是怎么回事,谁忠谁奸!”

    “杀!”

    杨洪一刀劈斩下去,把陈威连人带刀劈翻。然后他弃刀扑上去,几下就控制住了陈威。

    他打晕了陈威,回身下跪,“下官有罪。”

第1178章 过江强龙

    陈威倒在边上,杨洪跪地口称有罪,这一系列的变化兔起鹘落,让人发蒙。

    沈安坐了回去,问道:“你有何罪?”

    竟然不用审讯就主动交代,这怎么一个酸爽了得。

    杨洪低头道:“昨日军中并无事,陈威在饮酒……”

    “那他为何不来?”

    沈安觉得自己需要一把蒲扇,想来会很像诸葛军师。

    “他……”杨洪抬起头,诚恳的道:“他和徐然有勾结。”

    “徐然是谁?”

    “大粮商。”

    这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啊!

    “你既然知道了,为何不举报?”沈安渐渐神色严厉起来。

    杨洪痛苦的道:“军中有阶级之法,越级上告会被处置,下官……下官一时怯弱……罪该万死啊!”

    这个操蛋的阶级之法,沈安真的是想把它给砸碎了。

    但这个是祖宗规矩,得慢慢的来。

    所谓的阶级之法,就是军中事务都由上官统御,下级必须无条件服从,否则就是罪。

    而最荒谬的就是下级不能越级告上官,哪怕你发现了上官贪腐也不能上报,因为这违背了阶级之法。

    这个是有例子在的,上报之后,上官屁事没有,举报人却倒了大霉,从此军中更是死气沉沉。

    沈安初入官场时曾经经历过这等事,最后建议每年派御史巡查军中。

    但这种巡查多半只能流于形式,所以根源还是在于这个阶级之法。

    沈安面色稍霁,问道:“你可曾贪腐?”

    杨洪摇头,“下官并未贪腐,若是有,杀了下官,下官都无怨言。”

    沈安看了地上的陈威一眼,说道:“军队可能控制?”

    杨洪抬头,有些骇然的道:“能。只是您要……”

    你要军队做什么?

    沈安淡淡的道:“不该问的别问,免得惹祸上身。你只管看好军队,听候某的调遣就是了。有问题吗?”

    他看了杨洪一眼。

    只是一眼,杨洪就下意识的道:“没问题。”

    沈安摆摆手,“去吧。”

    杨洪起身出去,一直出了大门,那些等候的军士见陈威不在,就问了。

    “他?沈县公留他说话,这几日回不来了。”

    众人也不敢再问,有人见杨洪满头大汗,不禁愕然,“军侯,您出汗了。”

    “是啊!”杨洪这才发现自己出汗了,他摸了一把额头,叹道:“某见到了沈县公,不愧是大宋名将,好大的煞气,某一点都不敢生出旁的心思来,可惧,可怕!真是可怕啊!”

    军士们讶然,有人说道:“军侯,您往日可是夜里敢坟山独行……怎么?”

    杨洪原先曾经夜行坟山,安然下来,随即呼呼大睡,全军震惊。

    这样的好汉竟然被沈安给吓得汗流浃背,这个……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杨洪摇头,“你等不知道,那沈县公只是淡淡的看着某,可某却觉着背上多了千斤重担,瞬间就不堪重负……哎!那等滋味煎熬,若非是告退出来,某怕是会当场出丑。”

    他回忆了一下沈安的目光,不禁松了一口气,“某……后怕不已啊!”

    沈安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就让他不堪重负,这便是名将的威压。

    而威压形成于战绩,沈安的赫赫战功让杨洪未见面就心折,见面后沈安略一冷漠,他就撑不住了。

    他回到营中之后,就严格了号令,顺带拿下了陈威的几个心腹。

    存粮在不断消耗着,第三天时,灾民们吃了个大半饱,然后有人喊道:“粮食吃完了,没了,明日没了。”

    喊声是在灾民中间,在现场的乡兵马上搜索,却没找到那人。

    但灾民们开始恐慌了。

    他们去了府衙,可刘贤却避而不见,一个小吏出来说此事是沈县公做主。

    于是沈安的临时驻地就被包围了。

    “沈县公来了咱们才吃的饱饭,要记情呐!”

    一个老人出来吆喝了一声,现场安静了。

    “这是假象。”

    里面的沈安在吃饭。

    一大碗米饭,上面覆盖了一勺子酱料,简单搅拌一下后,沈安吃的津津有味的。

    边上的黄春嘀咕道:“郎君,他们吃着肥美的羊肉,咱们连肉都没有呢。”

    所谓的他们,指的是大名府官员。

    沈安刨了一口米饭,咀嚼几下吞了,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外面的灾民在惶然不安,他们却吃的那么好,能心安?当然能,因为他们没有心。既然没有心……那就是畜生。”

    “明日怎么办?”

    黄春愁眉苦脸的问道。

    沈安又刨了一口米饭,美的眼睛都眯着。

    “明天?”

    他说道:“今日先让随行官员去一个,就让李哲去求那些粮商借粮。”

    随后李哲就去了,他走遍了府城各大粮商,可粒米未得。

    旋即随行的官吏们都在发牢骚,暗自指责沈安过早放完了粮食,这下大家坐蜡了,回头全部没好结果。

    ……

    第二天,整个大名府仿佛都停顿了下来,目光全数集中在沈安的驻地那里。

    刘贤在府衙里喝茶,眯眼摇头晃脑的,还是一贯的微笑。

    “知府!”

    王通和蒋维来了,王通看着满头大汗,蒋维依旧木然,不过他们眼中的喜色却让刘贤心中一动。

    “何事?”

    他放下茶杯,淡然问道。

    蒋维说道:“没粮食了。沈安被堵在了家里。”

    王通一拍桌子,笑道:“他如今进退两难,知府,他能怎么办?定然会来求您,只有您才能解救他。”

    刘贤淡淡的道:“救他?他沈安号称文武双全,还是杂学宗师,还带过大王一阵子,这样的人,某如何能救他?这样的人,某怎么救得了他?”

    他常年挂着的微笑消失了,眼睛看着大了些,眼白也多了些,有些阴测测的味道。

    蒋维突然冷笑道:“让他去撞墙,让他无所适从,可北方的粮食本就艰难,还得要优先保证军队的供给。军队若是没了粮食,陛下能活剐了他沈安!”

    “此事莫要急躁。”刘贤淡淡的道:“昨日下午,他派人去那些粮商家中借粮,一无所获……他若是不傻,就该来求老夫。”

    王通点头,舒心的道:“那咱们就等着吧。”

    “等着。”刘贤说道:“到时候看老夫怎么羞辱他。”

    气氛渐渐惬意起来,三人聊一些闲话,不时会心的一笑。

    过了一刻钟不到,外面有人来禀告道:“知府,沈安出门了,带着邙山军出门了。”

    嗯?

    刘贤皱眉道:“往那边去了?”

    “东边。”

    刘贤微微仰头,眯眼道:“东边……却不是来这里,他这是要去哪里?”

    王通说道:“不管就是了,难道他还能变出粮食来?晚些没有粮食,那些灾民就要慌了,到时候……上万人呐,他沈安如何能挡?”

    “不好!”王通一拍案几,起身道:“他不会是想跑吧?”

    嘶……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刘贤说道:“不管,他若是跑了,回头老夫自然要弹劾他。”

    “知府,那些贼配军出来了。”

    “什么?”

    刘贤眼中多了怒色,“陈威呢?他在哪?未经老夫同意,他怎敢让那些贼配军出来?”

    王通冷笑道:“知府,陈威怕是靠不住了,某去一趟,压住他。”

    刘贤起身道:“好,你且去,见到刘威告诉他,若是不肯听……那就把他那些丑事都捅上去。这年头,好死不如赖活,他陈威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他伸手拍拍王通的肩膀,说道:“安心,老夫在,都安心。”

    王通点点头,随即追了沈安而去。

    沈安没出去多远,因为身后跟着太多的灾民,他也没法出去太远,否则灾民会暴动。

    一人在前,身后乌压压一片灾民,这样的组合在城中让人自动退避三舍。

    大名府是重镇,人口多,商业发达,店铺多不胜数。

    沈安走到了一家布庄的外面,掌柜赶紧引出来。

    “多少钱一匹?”

    沈安问了价格,掌柜想起暗香在汴梁开的布庄,不禁暗自叫苦,心想要是暗香把分店开到大名府来,他就可以关门大吉了。

    暗香布庄凭借着低价位,在汴梁布匹生意中掀起了一片血雨腥风,无数布庄倒下。

    大名府比不得汴梁,所以掌柜抬头哀求道:“沈县公,这大名府……给小人留条活路吧?”

    沈安愕然,然后不禁莞尔。

    这便是资本战场,他只需要调动资本,制定方略,就能掀起一场不见血的战争。

    国内不是他的主战场,他的目光放在了外部。

    比如说辽国,西夏……

    资本能击败一个国家,这个道理谁懂?

    这个时代无人能懂,所以沈安觉得有些寂寞。

    他走到了边上的粮店外面,笑眯眯的道:“可是徐然家的?”

    里面站着个男子,他眯眼看着沈安,那眼中的警惕浓郁的连边上的狗都察觉到了,就冲着沈安咆哮。

    沈安不动,身后的黄春骂道:“郎君叫你,三息不出来,某砸了你的店!”

    男子面色微变,疾步出来行礼道:“小人见到沈县公不胜欢喜,一下就喜呆了,失礼。”

    “很欢喜?”

    沈安笑吟吟的看着他,就在他点头之际,突然问道:“某想借些粮食,可否?”

    “沈县公……”

    徐然抬头,渐渐的额头上有汗集聚,随后头顶竟然冒起了白气,看着就像是蒸笼。

    “呀!徐员外往日可是矜持,还说什么淡定自若,这是怎么了?”

    “看看,他脸都红了,和猴子屁股似的。”

    在大名府都有些名气的徐然,在沈安的面前就像是一个孩子般的紧张。

    “不愿意?”

    沈安微笑问道。

    徐然的眼皮在跳动,这时前方有人喊道:“让开,通判来了,让开。”

    王通来了?

    沈安没看,徐然却多了喜色,然后拱手道:“沈县公,小人店里的粮食也不多了呀!若是借出去,这大名府的百姓怎么活?”

    “沈县公,你要作甚?”

    王通下马,疾步而来。

    沈安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是陈威的人,嗯?”

    徐然不禁变色,喊道:“王通判救命!”

    大名府的通判职位可不低,扛得住沈安吧?

    徐然的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就见到沈安的笑容狰狞了起来,然后挥手。

    只是一拳,徐然就轰然倒地,沈安指着店里面说道:“徐然谋逆,冲进去,查封了他的产业!”

    王通眼睛发红,“沈安你敢……”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1179章 强行动手

    王通宦游多年,见识过无数官吏,但从未见过沈安这等不按常理出手的人。

    他想冲过来,呛啷一声,一把长刀挡在了他和沈安的中间。

    他想去推开长刀,持刀的乡兵毫不犹豫的倒转刀锋,刀刃迎着他。

    “滚!”

    他退后几步,然后冲着乡兵怒吼着。

    贼配军!

    乡兵看着他,眼中多了漠然,一股子煞气罩住了他。

    “你……”

    作为没见过血的文官,王通被这么一下给弄的脊背发寒。

    “郎君,好多粮食!”

    里面的人找到了粮食,欢喜的出来禀告。

    沈安一脚踩住徐然,说道:“找到他的库房,粮食搬出来,马上熬粥。”

    那些灾民闻声都欢呼了起来,“多谢沈县公!”

    沈安回身,微笑着刚想说话,灾民们都笑了起来,喊道:“官家万岁!”

    沈安点点头,一股子默契让他觉得很温暖。

    这些灾民大多是好人,不该被这场灾难击倒。

    而这不只是天灾,更是**!

    想到这里,沈安就抬脚一踩。

    “嗷……”

    被踩断腿的徐然惨嚎起来,王通指着沈安,“好好好,你等着,你等着。”

    他上马急匆匆的去了,灾民们都喊道:“滚吧,赶紧滚吧。”

    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沈安和王通的言行一对比,他们就知道谁好谁坏。

    粮食被搬运出来,随后徐家的粮仓被找到了,来禀告的乡兵显得很震惊,“郎君,好多粮食,多不胜数……”

    沈安回身,带着微笑。

    灾民们也在笑,那是希望的笑容。

    “我们有救了!”

    沈安心中一松,吩咐道:“去准备熬粥!”

    有人去了,但灾民们却没跟着去施粥点,沈安觉得奇怪,就说道:“大家赶紧去吧。”

    灾民们沉默着,沈安笑道:“都赶紧去,老人和妇孺优先,记住了这个规矩,回头朝中会有粮食不断运过来,大家安心好了,去吧去吧。”

    按理听到熬粥了,灾民们该是不胜欢喜,然后去各个施粥点等着。

    可灾民们却没动。

    众人沉默,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说道:“沈县公,我们不去。”

    “为何?”

    沈安是真的诧异了。

    男子指了一下刚才王通消失的方向说道:“我们怕走了之后,他们会欺负您。”

    ……

    瞬间沈安的眼中就充盈了泪水,让他不得不别过头去。

    “对,咱们人多,他们不敢欺负您!”

    那些老人,那些妇人,甚至那些大点的孩子都在呼喊着,周围的商家不禁为之色变。

    沈安一直觉得百姓就是过日子的,他们善良,但却会斟酌使用;他们市侩,但却富有人情味;但总体来说他们是趋利避害的……

    可此刻这些灾民只是用简单的一句话就打动了他。

    原来我为你们做的一切,你们都记在了心中,并用这种方式来表达。

    “去吧!”

    沈安在努力的劝着,可灾民们却执拗的留在了原地。

    “好吧!”

    沈安笑着点头,然后带着这么一大群人去了下一家。

    “沈某要借粮,可否?”

    沈安微笑着问道。

    掌柜哆嗦着点头,“有有有,沈县公随便取用。”

    沈安指着里面说道:“查清楚存粮。”

    掌柜马上就跪了,哭道:“沈县公,小人一时糊涂啊!”

    沈安冷笑道:“灾民在嗷嗷待哺,每日都有人饿死,你等就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就看着吧,可你等竟然敢囤积居奇,坐地起价,这是什么?”

    他怒吼道:“这是发国难财!畜生才会挣这样的钱!拿下他!”

    两个乡兵上前,一左一右控制住了掌柜。

    一队军士小跑过来,打头的行礼后说道:“见过沈县公,军侯有令,让我等听从沈县公号令!”

    沈安点头,看了一眼那些商人,吩咐道:“封住大名府各大粮商的店铺和仓库,一家家的查,但凡囤积居奇的,一律拿下!”

    这是一个从未有过的举动。

    大宋开国百年,从未有人对一座大城市的粮商们集体下手。

    连天不怕地不怕的黄春都说道:“郎君,太多了吧?”

    那些百姓也担忧的看着他,担心他回汴梁会倒霉。

    “什么叫做商人?”沈安说道:“他们不懂,所以某来教他们什么叫做商人。商人不能发国难财,那是畜生。某今日在大名府拿下这些畜生,是想让这个天下的商人知道,什么钱能挣,什么钱不能挣!”

    从未有人这般猖獗的冲着一个行业叫嚣,而且商人这个行业庞大无比,谁敢惹?可沈安就这么来了。

    “谁若是觉着不妥,只管冲着沈某来!”

    沈安走在城中,看着那些被封住了粮店,吩咐道:“叫人坐镇这些地方,按照市价售卖粮食,但谁敢买来囤积……杀了!”

    非常时期的一道命令,让整个大名府多了血腥味。

    ……

    刘贤坐在上首,看着王通进来,就问道:“沈安呢?”

    他觉得沈安该来求自己了,所以还换了身新官服。

    王通苦笑道:“沈安带人封了城中的许多粮店……”

    “他好大的胆子?”

    刘贤从未见过这等胆大之人,而且沈安扫了他的脸,让他颜面扫地,这个场子不早回来,他以后还有什么威信?

    “他会惹祸的。”

    蒋维木然说道:“他不懂这些民生,当然会惹祸的,咱们等着看就是了。”

    “也是。”

    三人坐下,气氛渐渐沉重起来。

    “知府,沈安令人坐镇粮店,用市价售卖,多买囤积的两个商人被当场斩杀了。”

    “什么?他竟然敢杀人?”刘贤捂额道:“某错了,他是军功封爵,自然不怕杀人,弹劾,弹劾他!”

    三人都在写奏疏,稍后又有消息来了。

    “沈安拿下了多个大粮商。”

    毛笔落地,王通俯身去捡,身体却在颤抖,不小心就碰到了案几。

    案几翻倒,墨汁洒的到处都是。

    “慌什么?”

    刘贤见他在捡东西,就不悦的道:“那些人知道好歹,说出来是死,不说出来还能活。”

    王通捡起毛笔,突然笑了起来,“是啊!某却慌个什么呢。他们被发配无碍,咱们事先都说过了,就算是出事,咱们也会缓几年把他们弄回来。所以……他沈安翻不了天。”

    刘贤点头,“账簿不会有问题吧?”

    “不会。”王通自信的道:“都是老手做的,两边都能对的上。”

    稍后沈安那边派了人来查账。

    “让他们查。”

    刘贤很是淡定的吩咐道:“茶饭都按时给,不可误了。”

    沈安来了。

    随行官吏都来了,见到沈安后,齐齐拱手,“我等错怪了沈县公,多有得罪。”

    他们以为沈安无谋,可随即沈安就用铁腕让他们知道,原来赈灾还能这样,顺带清理那些奸商。

    这位果真是名将啊!

    先清理奸商得了粮食,随后就是查账。

    进了厢房后,一个官员低声道:“哎!你们想想,从第一天进城开始,沈县公就给了大名府上下一记巴掌,压住了他们的气势,随后夺了军权,控制住了大局,这等手段堪称是名将。”

    “不止呢,想想,大家都以为沈县公肆意放粮会导致断粮,许多人都在等着看笑话,谁知道他早就瞄准了那些奸商,趁着奸商们幸灾乐祸之际,突然下手,这是什么?兵贵神速啊!厉害!”

    “现在呢?”

    众人相对而视,现在到了此行最关键的时候了。

    “若是能查出贪腐来,此案将会轰动大宋,而咱们也将会扬名天下。”

    “不好查!”

    随后的进度证明了这句话的正确性。

    查了三天的账簿,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就是粮食真被吃完了,钱真是花完了。

    沈安坐镇现场,拿着总账看都不看,说道:“说是吃完花完了是吧?”

    官员点头,有些失望的道:“沈县公,毫无瑕疵啊!”

    此行失败了。

    那些辛苦了三天的官吏们都垂头丧气的出来。

    “可灾民们却说自己没吃多少,没花销多少!”

    沈安摆摆手,一个乡兵过来,拿出了一张纸。

    “你等算了三日,某这里只是算了半日,按照灾民说的施粥数目,某令人大致算了一下,那十万贯的粮食,至少还能吃许久……”

    有人诧异的问道:“沈县公,您怎么算出来的?”

    “杂学!”

    沈安淡淡的道:“北方粮价高,可最近几年却因为金肥丹的缘故下降了不少,一贯钱不到就能买一石粮食。十万贯买多少?一万余灾民,一人有十石粮食,他们能吃多久?”

    “就算是一部分钱去买了衣裳和取暖的东西,可还剩下不少吧?”

    众人点头,精神渐渐振奋了起来。

    沈安自信的道:“从雪灾到现在不过是大半月,那些钱能买多少粮食?每人一石就足够这些灾民吃许久了,可粮食呢?哪去了?”

    一个官员说道:“沈县公,说是建屋了。”

    建造屋子耗费不小,可沈安却冷笑道:“那些屋子简陋的和狗窝一般,能值钱?账簿某大致看过,各种开销繁杂,什么汤药钱,什么诊金……无数名目,仿佛灾民们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可事实如何?”

    “那些账目难道都是假的?那他们也太大胆了吧?”

    没人敢这么想,所以看到对的上的账目之后,他们习惯性的就觉得没错。

    可沈安却告诉他们,这些都是假的。

    “你们只知道查账,可这三日某让人去大名府各处查了不少地方,人都杀了数十个……这才得了结果。”

    众人不禁凛然。

    “贪腐是板上钉钉!”

    沈安的语气也是斩钉截铁,“拿下府衙做账的那些人,用刑!”

    “沈县公……”

    官吏们都觉得沈安太急切了,“若是他们不肯呢?”

    “没有证据,他们不肯是天经地义的,咱们没办法啊!”

    是啊!

    这个确实是问题。

    沈安淡淡的道:“沈某杀敌时,那些敌人也不肯的,可最终还是被某杀了。来人!”

    门外进来了黄春等人,他们齐齐拱手,“郎君!”

    轰然一下,众人只觉得杀气腾腾,不禁就退了一下。

    沈安吩咐道:“拿下府衙记账的小吏,谁敢阻拦,打!”

    “是。”

    外面随即传来了各种杂音,很快惨叫声就有了,接着刘贤狼狈的跑了来,一进来就指着沈安喝问道:“为何拿人?”

    “某怀疑他们做假账!”

    沈安回答的云淡风轻,刘贤怒道:“证据何在?”

    沈安淡淡的道:“不需要!”

    这一刻他想到了后来的那些……

    “不需要?”刘贤喘息道:“老夫为官多年,从未见过你这等放肆之人,还不快快叫他们停手?否则老夫……老夫……老夫要弹劾你!”

    王通在他的身后喊道:“他们拿人了,拿人了!”

    刘贤回身,就看到一队军士冲了进来,在一个小吏的带领下直扑进去。

    他回过头,目眦欲裂的喊道:“沈安,某要让你身败名裂!”

    这是急红眼了?

    沈安心中大定,他淡淡的道:“从此刻起,大名府官吏不得离城,告诉杨洪,看好了他们。”

    “沈安你放肆……”

    “某就是要出城怎地?”

    “某……”

    沈安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这些官员在叫嚣,渐渐的,那些叫嚣变得苍白,有人在颤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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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0章 丑态百出,你不得好死

    府衙里变成了刑房,惨叫声和鞭责声充斥在刘贤的耳中。

    蒋维木然坐在那里,看着很是淡定,可若是往下看的话,会看到他的脚在颤抖。

    王通面色潮红,气咻咻的模样,可眼神却有些慌乱。

    刘贤叹道:“这是跋扈啊!”

    没人搭理他。

    “怎么办?”

    刘贤突然说道:“最多一刻钟……他们顶不住,他们……”

    “住口!”

    王通突然喝住了他,然后飞快的跑到门口左右看了看,再回身时,神色中多了冷意,“被听到全部完蛋,谨慎些。”

    “谨慎什么?”

    刘贤突然崩溃了,指着王通骂道:“当初就是你的蛊惑,让老夫走了错路,如今沈安拿下了那些记账的……”

    王通冷笑道:“可真正的账簿只有某知道,找不到他沈安如何能拿咱们?最多不过是去职回家罢了。咱们有钱,回家也是富家翁,怕什么?”

    蒋维点头,“知府莫慌,咱们安之若素就是了。”

    王通见刘贤还有些六神无主,就走过去,微微俯身,眼中多了凶光,“稳住,就算是要抓人也是抓某,某浑身是铁,任他沈安动手,某不说就是,难道他还能弄死某吗?某都不惧,你害怕什么?”

    刘贤是知府,可此刻却像是个孩子般的无助点头。

    “冷静。”

    王通回身,淡淡的道:“他若是要来,那某就等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一个小吏出现,“通判,沈县公让你去。”

    王通看着小吏,嘴角抽搐了一下,“什么?”

    小吏侧身,“沈县公让您去。”

    两个乡兵走了进来,目光锁定了王通。

    他们手握刀柄,看着杀气腾腾。

    王通的嘴角在抽搐,渐渐的,他的脸颊在颤抖,随后是肩膀……他浑身都在颤抖……

    一个乡兵冷冷的道:“郎君叫你去。”

    王通艰难的挪动脚步,刚走出一步,突然就软倒在地上。

    他趴在地上,抬头嘶吼道:“沈县公,某要检举,某要检举……”

    两个乡兵愕然,小吏却面带鄙夷之色。

    门外出现了沈安,他负手而立,笑吟吟的道:“你要检举谁?”

    王通手脚并用的往外爬去,喊道:“某……罪人要检举刘贤……”

    “不……畜生。”

    刘贤扑了过来,喊道:“沈县公,这事都是王通干的,他还用老夫过去犯的错威胁老夫,沈县公,老夫要检举他……”

    沈安站在那里,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个大名府的官员在狗咬狗,身边的黄春讶然道:“郎君,官员就是这模样?”

    沈安笑了笑,“都是人,他们能有什么两样?”

    “沈县公!”

    这时那些查账的官吏们来了,为首的李哲一脸欢喜的道:“沈县公,那人招认了,就是他为王通等人做了假账……沈县公,您运筹帷幄,下官服气了。”

    他躬身行礼,官吏们纷纷跟随。

    从第一天到了大名府开始,沈安的一言一行看似莽撞,当时引得他们牢骚满腹。可到了现在来看,沈安的举动都有着深意,一步步的带着大家走到了现在。

    关键是他一步步的把刘贤等人引了进来,让他们欢喜愤怒,一步步的掉进了坑里,而他就像是个猎人,此刻来收获自己的猎物。

    三条大鱼两条在厮打,丑态百出。

    另外一条大鱼蒋维木然坐在那里,有人赞道:“这人的胆色不错啊!”

    “咦!他的椅子在抖动?”

    “嘎嘎嘎……”

    这种实木的椅子很沉重,加上一个人的重量后,几乎难以撼动。

    可椅子在动。

    蒋维木然坐在那里,身下的椅子嘎吱嘎吱的响动着。

    沈安觉得有趣,就问道:“可是无辜?”

    不是无辜还能坐稳,沈安都要佩服他。

    蒋维抬头看着他,突然张嘴:“啊……”

    他的身体后仰,的一声,连人带椅子倒了下去。

    沈安一哂,边上的黄春笑道:“某还以为他有胆色,原来是被郎君吓傻了。”

    “某是神灵下凡,某要升天了!哈哈哈哈……”

    蒋维突然爬起来,手舞足蹈的叫喊着,神色癫狂。

    “竟然被沈县公吓疯了?”

    “是了,沈县公杀人无数,胆气弱些的人怕是挡不住啊!”

    “可蒋维是推官呢?”

    “推官有屁用,沈县公杀的那些敌军里,比他官职高的多了去了。你没听说连耶律洪基都吐血了吗?”

    众人看向沈安的目光中多了崇敬。

    “幸亏这次是跟着沈县公出来,若是换了旁人,咱们怕是要坐蜡了。”

    “这是把兵法用在了政事里,三两下就直接拿住了刘贤等人的罪证,果真是名将。”

    沈安走了过去,站在蒋维的身前,问道:“疯了?”

    蒋维抬头,呆滞的看着他,突然拍手道:“你是谁?你是谁?是了,你是妖魔鬼怪,看某降妖除魔……”

    “啊!”

    他一声尖叫,指着沈安喊道:“你是神灵,可怕!可怕……”

    “这人莫不是真的疯了?”黄春从未见过这等癫狂的人。

    严宝玉点头,“被吓疯了。”

    “白沫呢?”沈安突然说道:“某见过军中发狂的,嘴角的白沫就和隔夜尿一样的多……你的白沫呢?哪去了?”

    蒋维一怔,沈安不禁冷笑道:“某师从邙山神医,见过焦虑症,见过抑郁症,见过神经病……可就特么从未见过你这等疯子。你想忽悠谁?”

    邙山神医的名号再次闪现,这一刻邙山亮了。

    蒋维的嘴角抽了一下,可白沫还是没出来,他轰然下跪,抱住沈安的大腿喊道:“某是被他们胁迫的,某是被他们胁迫的。”

    “竟然是假的?”

    操蛋啊!

    大伙儿都认为蒋维是真疯了,谁知道沈安只是亮了个名号,一句某师从邙山神医,直接就让蒋维原形毕露。

    沈安抬脚,蒋维顺从的松手,嘶喊道:“某是冤枉的。”

    “拿下!”

    沈安走出大堂,深吸一口气,顿时觉得肺腑里一凉,精神一振。

    “问话,把那十万贯钱粮的去向弄清楚,随后追缴。”

    “是。”

    这个是应有之意,谁来都会这么处置。

    李哲笑道:“此事算是功德圆满了,回头安置好了灾民,某要大睡三日,醒来再大醉一场,哈哈哈哈!”

    从汴梁出发后,沈安用了军中的赶路速度,一路上把这些官吏折腾的想死。

    到了大名府之后,沈安的思路他们压根就无法理解,整日紧张的要抓狂,可沈安是官家的代表,谁能拗过他?于是只能干着急。

    现在大功告成,大伙儿不禁松了一口气,疲惫如潮水般的袭来。

    回头喝酒啊!

    酒能松缓人的神经和身体,在此时就是灵丹妙药。

    沈安回身,眼中多了些厉色,“涉案的人马上拷问,某要涉案金额。”

    他就站在那里,雪花渐渐飘落下来,覆盖在他的身上。

    黄春带着人在拷打,没多久就得了口供。

    “郎君,最多的一个吞了两万多贯。”

    “谁?”

    “是王通。”

    “是他?”沈安没想到一个通判竟然就搅动了这波浑水,“刘贤三人某无法斩杀,但……打断他们的腿。”

    黄春抬头,“郎君,这是犯忌讳的。”

    “嗯?”沈安看了他一眼,黄春叉手而立,“是,小人失手打断了他们的腿。”

    “老子还用不着你来背锅,快去。”

    沈安笑着虚踢了他一脚。

    黄春去了,没多久就传来了惨叫,沈安眸色晦暗,等此行的官吏们都来了时,笑道:“都清楚了?”

    “都清楚了,沈县公大才,我等佩服。”

    沈安的手段折服了他们,看看那些目光吧,大多都是崇敬。

    “还不够。”

    沈安说道:“大灾之后有疫病,可大灾之中有贪腐,这都是惯例。有人说不杀士大夫,于是那些官吏就越发的肆无忌惮,大家你好我好一起好,这样好不好?”

    众人都用热烈的目光看着沈安。

    是啊!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大宋的吏治才没法根治。

    沈县公说的太对了。

    可随即沮丧浮起。

    知道了原因是一回事,能不能解决是另一回事。

    “一百贯以上的多少人?”

    沈安突然问道。

    李哲拿出记录数了一下,“沈县公,三十五人。”

    “去掉刘贤三人,三十二人,全数拉出来,拉到大名府最热闹的地方去。”

    这是要游街啊!

    众人不禁都笑了起来。

    沈安看着黄春,“春哥,召集兄弟们,要六十四人。”

    这是押解。

    “走。”

    三十二人被拉了出来,都是遍体鳞伤,可都比不过刘贤三人。

    “沈安你不得好死!”

    他们三人被打断了双腿,而且断的很彻底,此生大抵就只能改行做爬行动物了,当真是生不如死。

    “某宁可死了……”

    “杀了某吧!”

    剧痛和绝望让那三人悔不当初,而那三十二个官吏和粮商都暗自欢喜。

    发配吧,总比一辈子爬着的好。

    这一路出去,百姓见了都惊呼起来。

    “这都是官啊!还有那些粮商。”

    “他们这是怎么了?”

    “贪腐,此次赈灾的钱粮有十五万贯,被他们贪腐了十万贯。”

    顿时气氛就不同了,那些灾民默默跟上来,沈安赶紧令杨洪率领麾下分割开,否则还不等到最热闹的地方,这三十二人就会被灾民们活活弄死。

    ……

    感谢书友‘飞飞飞羽机械’的五万打赏。

第1181章 天下震动

    十五万贯给贪腐了十万贯,金额不提,这份贪婪让人震惊。

    灾民们群情激昂,叫骂声传遍了整个大名府。

    冬日无事,百姓们都出来了,触目所及处都是人。

    “他们会被发配,估摸着会被发配到西南去。”

    “西南如今好了,说是土人都被招抚下山了,这还是沈县公的功劳呢。”

    “怎么说的?”

    “沈县公当年出征西南,一战灭了交趾数万精锐,土人更是被杀的人头滚滚,还筑了京观,知道啥是京观吗?”

    “知道,尸山。”

    “对,后来那些土人就被杀怕了,下山做了百姓,听闻都在种地呢。如今西南大治,这位沈县公当居首功。”

    “那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提及这些贪官污吏和奸商,灾民们气就不打一处来。

    大宋的城市,最热闹的地方多半是酒楼青楼密布,勾栏瓦舍比比皆是的地方。

    这种地方人流量大,所以当人群到了这里时就没法动弹了。

    “畜生,下辈子某诅咒你们都做畜生!”

    “砸!”

    有人喊了一嗓子,顿时各种杂物就飞了过去。

    “举盾!”

    一个都头大声高喊,自己反应却慢了些,被一个包裹砸中了。他缓缓摸摸嘴唇,熟悉的狗屎味袭来。

    嘭嘭嘭嘭!

    盾牌经历了一次浩劫,等结束时,那些举盾的军士几乎被掩埋了大半。

    人人面无人色,这才知道原来百姓的力量有那么大。

    “好了好了。”

    沈安先前一直没阻拦,就是知道灾民的怨气需要发泄一番。

    杨洪出来喊了一声,杂物没了。

    盾牌移开,那些贪官污吏和奸商如蒙大赦,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众人都看向了沈安,下面该怎么办?

    灾民们也心满意足了,有人喊道:“官家万岁!”

    于是欢呼声再度响起,所有人都觉得结束了。

    沈安缓缓走了出来,众目睽睽之下,他说道:“天灾从不可怕,因为我们从不懒惰,我们从不畏惧……朝中早早就拨下了钱粮,官家在关注着这里,相公们在看着这里,他们都期待着灾情缓和,期待着灾民们得到妥善的安置。”

    众人沉默着。

    “可这些期待得到的是什么?”沈安想起临行前赵曙的愤怒,不禁微微叹息,觉得他还是太纵容官员们了。

    “得到了欺骗。”沈安的语气渐渐激昂,“十五万贯钱粮足够安置你们度过这个寒冬,可钱粮呢?被人贪污了大半,十万贯不知所终,不,是化为了莫名其妙的一堆账目。很可惜,某知道那些骗局,一眼就看出了这里面的不对劲。”

    “这些人善尽天良,某说过了,发国难财的就是畜生,可这些人是什么?就是畜生。”

    沈安看了黄春一眼,黄春微不可查的点头,冲着那些押解人犯的乡兵们干咳一声。

    “每日都有灾民在饥寒交迫中死去,他们视若无睹,他们的心是铁石所做,这样的官员该如何处置?”

    “发配!”

    “对,发配!发配去琼州!”

    这是百姓和灾民们所能想到最极端的处置方法,再往上就没有了。

    这是大宋目前的最顶格处罚。

    人犯们沮丧的低下头。

    沈安缓缓的道:“灾情如火,贪腐如油,火上浇油……这是要做什么?发配……发配就是死里逃生,可你等犯下的罪孽能活吗?”

    人犯中有人抬头骂道:“沈安,某就算是死了,也会在地底下看着你,看着你的下场。”

    “有意思。”沈安笑了笑,“某来自于邙山,那地方遍布坟茔,帝王将相在那,贩夫走卒在那,盗墓贼也在那……那是个生灵与亡灵并存的世界,某见过无数的鬼,各型各色的都有,但那些鬼都没有人凶狠,也比不过人的无耻!”

    就算是真有鬼,那鬼也没有人可怕。

    这是沈安的认知。

    他前世遭遇无数,见识过各色人等,被坑过不少次,那些人在他看来比鬼还可怕。

    “他们若是不被处罚,以后谁会害怕?”

    沈安大声的道:“不杀了他们,律法就是空谈,吏治就是玩笑!”

    那些人犯有些不安,但依旧笃定自己能活着进京。

    一个人犯对身边的昔日同僚自嘲道:“某有六年没去过京城了,没想到此次却是用这等模样进京,羞煞某了。”

    他的同僚叹道:“某上次进京还遇到了以前的上官,他说让某再熬两年,就把某弄进京去,可……哎!丢人啊!”

    人犯们一阵唏嘘,沈安的眼中却多了狰狞。

    “要让天下震动,要让官吏胆怯,唯有杀!”

    沈安突然跺脚,黄春喊道:“有人造反!”

    瞬间人犯中有两人奋起,他们夺了身边乡兵的长刀,挥刀冲杀出来。

    人群开始慌乱,那些人犯发现自己自由了,那些乡兵在围杀那两个人犯,他们真的自由了。

    他们面面相觑,一人说道:“跑吧?”

    “跑啊!”

    剩下的三十人朝着右边跑了。

    左边是灾民们,他们若是往那边跑,估摸着比死还难受。

    刚跑出十余步,一群军士就围了过来,领头的将领喊道:“有人造反,拿下!”

    军士们一拥而上,把这三十人拿下,然后送了回来。

    而先前那两个人犯已经被乱刀砍倒,眼看着就不能活了。其中一人呆呆的看着沈安,嘴巴微动。

    沈安重重的点头,那人的脸上露出了微笑,随即凝固。

    严宝玉低声道:“郎君,这二人家中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小人去说了,只要愿意配合,一人死,一家活。他们都答应了。”

    沈安点头。

    他需要一个借口来杀人。

    而这两个人犯就是内应,否则乡兵们的长刀竟然被轻易抢走了,沈安回头能活剥了他们。

    黄春干咳一声就是信号,这二人马上按照事先说好的抢刀,然后假装冲杀,用自己的命来赎罪。

    放过这二人的家人值得与否,沈安觉得值得。

    这个大宋对官员们太好了,好到他们可以肆无忌惮。沈安觉得该让他们知道,这个世间还是有些事物是值得敬畏的。

    比如说天灾。

    谁要是想把天灾变成**……那就弄死他!

    这两人抢刀冲杀,这是罪证确凿,剩下的事儿就简单了。

    三十人被押解回来,沈安走了过去,说道:“造反……”

    “我等不敢。”

    “沈县公,我等只是一时糊涂,绝没有造反啊!”

    什么都能牵扯,就是造反不能。

    官员造反,那就是打脸。

    所以有人甚至觉得很委屈,“某等只是想跑。”

    这个坦白的可爱的回答让沈安不禁心中欢喜。

    “夺刀杀人,这等同于造反!”

    沈安回身,指着那两个已经没气的人犯说道:“这是造反!”

    他目光环视,想看看谁有不同意见。

    灾民们都很兴奋,百姓们都很兴奋。

    自古以来,最恨贪官污吏的就是他们。

    黄春再次干咳一声,人群中有人喊道:“这些人想杀人造反,咱们都看到了。”

    “对,他们想杀人造反,该流放到琼州去!”

    “……”

    人人喜笑颜开,沈安也在笑,笑的很欢喜,“来人。”

    黄春上前叉手而立,“郎君。”

    沈安微微昂首看着虚空,“快年底了,某要急着回家去陪妻儿……可这些造反谋逆的人犯怎么办?某想来想去……”

    “杀了他们!”

    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接着众人起身高呼,“杀了他们!”

    “呼声很高啊!”

    沈安很是唏嘘的道:“看看这些百姓,怒不可遏啊!若是不杀了他们,今日这大名府怕是就保不住了。”

    法不责众!

    瞬间黄春的脑海里就闪过了这个念头,对沈安的布局也很清楚了。但他依旧担忧。

    “杀了!”

    沈安举手,猛地挥下。

    每个人犯都是由两个乡兵控制,得了命令后,一个乡兵在前面拉住人犯的长发,另一人在侧面举刀……

    “救命……”

    “沈安,你不得好死……”

    “某是冤枉的。”

    只有三人发出了声音,剩下的人犯都被吓软了,屎尿横流,臭不可闻。

    沈安看着他们,心中多了些振奋。

    “斩!”

    长刀挥过,现场喷出了三十道血箭。

    “官家万岁!”

    灾民们都欢喜的叫喊起来。

    黄春过来低声道:“郎君,这等事怕是瞒不过京城。”

    今日沈安的一言一行绝对有人在记录,然后急报皇城司。

    沈安笑道:“为何要瞒?说造反,说这些,包括百姓群情激昂,不过是找个理由罢了。”

    “您杀了那么多官员,怕是会……”

    杨洪来了,第一句话就是担忧,“从未有人杀过这么多官吏,您开了先河,京城会震动,天下官员会震惊,然后……会愤怒。”

    兔死狐悲啊!

    看到这些官吏被沈安令人斩杀了,那些官员会不会生出兔死狐悲的哀伤来?

    绝对会。

    “某怕他们吗?”

    沈安淡淡的道:“那些人善于谋身,却不会谋国,若是来了,某打断他们的腿!”

    消息很快就散播出去了。

    以大名府为中心,周围的官员们有不少都在咆哮,他们恨不能弄死沈安这个异端。

    可也有人在为沈安辩护,说当时不杀不行。

    大家都知道沈安是玩障眼法,什么不杀那三十人灾民就会造反,这话哄鬼去吧。

    可为啥还会有人为了沈安辩护呢?

    因为这个大宋从不乏正气,只是被那些歪风邪气给压了下去。沈安的屠刀一下就激发了这些正气,他们站出来为沈安辩护,这只是一个开端。

    沈安策马在大名府的外面,身后是乡兵们,还有来扫尾的官员。

    “叹为观止啊!”

    来扫尾的官员沈安不认识,但他认真拱手,认真的赞叹:“此举当能震慑天下官吏,可却对沈县公毫无好处。舍己为国,沈县公让人佩服,一路保重。”

    沈安拱手回礼,带着邙山军往南边去了。

    官员看着他消失在远方,叹道:“这位让人敬佩,只是不知道汴梁会有什么在等着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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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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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丈夫介绍:
后人都说大宋无丈夫。从而是弱宋。弱宋不能自守,偏安一隅。遂使神州陆沉。沈安很想做个大丈夫,但他得先背着四岁的妹妹在汴梁城中求活……新书的qq群:方家庄,号码:624065836这是普通群,等本书上架,在群里验证过全订后,再进全订群。北宋大丈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大丈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