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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52章 赵顼的怒火,沈安的坑

    赵顼回到庆宁宫,大娘送了茶水来,怯生生的站在边上。

    “怕什么?”

    赵顼皱眉看着她,见她的头都快垂到胸前了,不禁笑道:“这里是我的地方,你怕谁?”

    庆宁宫他做主,谁敢欺负了大娘去?

    大娘抬头,眼神躲闪,“不怕。”

    这就是个胆小的。

    赵顼笑了笑,然后摆摆手,等她出去后,有些愁眉苦脸的道:“圣人要镜子……记得上次沈安说那镜子艰难,耗费太大,怎么好开口呢?”

    大娘端着盘子去了茶水间,先去打了一桶水来,然后仔细清洗着盘子和泡茶的用具。

    她蹲在那里很认真的干活,没发现一个宫女走到了身后。

    那张还算是俏丽的脸上全是嫉妒,“大王为何对你另眼相看?”

    大娘一个哆嗦,偏头看了一眼,然后起身束手而立。

    原先给赵顼弄茶水的差事就是这个宫女的,大娘来了之后,她就被换去整理衣裳。

    整理衣裳很轻省,可和赵顼却没法亲近了,对于心气颇高,想在以后混个嫔妃什么的宫女来说,就算是被贬职了。

    宫女绕着她走了两圈,嘴里啧啧有声,“啧啧啧!你说说你……身子干瘦的和门板似的,没一处翘起来,大王怎会看重你?”

    说着她伸手在大娘的身上摸了一把,至于拧是不敢的,怕拧出青紫被人察觉。

    大娘哆嗦了一下,退后一步,惶然道:“奴不知。”

    她确实是不知道赵顼为何对自己另眼相看。

    “你不知?”宫女冷笑道:“大王的茶水多重要?非极为信任之人不能伺候,我当年熬了许久,还送了些东西才做了半年,没想到竟然被你一个乡下的女子给抢了,当真是……气煞我了!”

    大娘越发的害怕了,低着头不敢说话,大气都不敢出。

    当你怯弱时,别人就会看低你,进而会欺负你。

    欺负弱小是不少人的本性,他们喜欢用这种行径来标榜自己的强大。

    宫女见她害怕,忍不住就拍了她的后脑勺一巴掌。

    拍后脑勺不会有伤痕,最为安全。

    啪!

    大娘被这一巴掌拍的一个踉跄,眼泪汪汪的抽噎着。

    宫女骂道:“再哭就把你丢枯井里去。”

    宫中的枯井就是个传奇,据闻经常会出现枯骨,那些老人就喜欢用这个来吓唬新人。

    大娘一个哆嗦,抬头想求饶,却呆住了。

    宫女见她发呆,不禁就怒了,上前一步就想动手,却看到了门外站着一人,面无表情。

    哒哒哒……

    牙齿磕碰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很是清晰。

    大娘飞快的眨动着眼睛,泪水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宫女强笑福身,“见过大王。大王,奴在教她……”

    门外的赵顼淡淡的道:“我在外面听的很清楚。”

    宫女腿一软,就跪了。

    “大王,奴真是……”

    “来人!”

    “大王。”

    王崇年和乔二进来了。

    只是一眼,两人都看出了端倪。

    常大娘这是被欺负了,而那个宫女在装可怜。

    在宫中经历过不少斗争的他们心中冷笑,却不知赵顼准备怎么处置。

    按照赵曙以往的习惯来看,多半是罚俸,然后关几日。

    赵顼看着满脸泪水的常大娘,火气就涌了上来,“打!”

    “大王……”

    宫女傻眼了,王崇年和乔二也傻眼了。

    从赵祯在位时开始,宫中就很少打人,直至赵曙登基,这位不喜欢内侍和宫女的官家才让宫中人重新知道了什么叫做君心难测。

    可赵顼进宫数年,从未责罚过身边人啊!

    而且还是宫女。

    哪怕是赵曙,责罚的多是内侍,对于宫女更多的是呵斥和罚俸。

    这是啥意思?传出去名声可不好。

    乔二笑道:“大王,这个……”

    “要不你替我做主?”

    赵顼有些烦了,说道:“马上打!”

    于是庆宁宫的人被召集了起来,集体观看打板子。

    当众被褪去下裳打板子,这对于宫女来说算是羞辱加体罚,双重折磨。

    随着那一声声惨叫,庆宁宫中的人看向常大娘的目光都不同了。

    大王竟然会为了她破例责打宫女,这是为何?

    稍后后宫中也得了消息。

    “怎么回事?”

    高滔滔拿着女儿的镜子在欣赏,昭君脸上的横肉动了一下,说道:“说是那人私下责打新人,被大王看到了,结果大王大怒……”

    高滔滔抬头,很是睿智的道:“大郎一般不肯责罚宫女,这新人竟然能得他青眼,可见是个美的,回头看看,若是品行不错,那便给了他。”

    这里给他,指的是成为他的女人。

    昭君脸上的横肉再次颤抖了一下,“圣人,是那个常大娘。”

    高滔滔手一滑,镜子就往下掉去。她手忙脚乱的接住了镜子,不禁松了一口气。

    “那个文峰村的女子?”

    “是。”

    边上的飞燕走了过来,身上的肥肉走动间到处颤抖,看着颇为吓人。

    赵曙登基至今依旧只有高滔滔一个女人,这让外界有几个看法,第一就是帝后情深,赵曙不肯找别的女人,而第二……

    但凡看到飞燕和昭君模样的人,基本上都认同了第二种看法。

    皇后善妒!

    一个满脸横肉,一个浑身肥肉,让这两个女子天天跟在身边,赵曙若是有胃口的话,高滔滔想来也愿意成全。

    “圣人,外间说那个常大娘是大王看重的女人呢。”

    高滔滔摇头,“不会。大郎对她多半是可怜。”

    飞燕说道:“先前宫中有人说……说大王残暴。”

    瞬间高滔滔就炸毛了。

    “什么残暴?”她怒道:“责罚一个犯错的宫女就是残暴?这谁说的?”

    飞燕摇头,“话头杂,没找出来。”

    高滔滔阴着脸道:“去,找到那个犯错的宫女,就说是我说的,赶出去!”

    皇后都怒了,可见那个宫女犯的错不小。

    于是外面的传言渐渐就淡了。

    但赵顼知道这是自家老娘在提醒自己:儿子,镜子的事情怎么样了?

    哎!

    母子之间这样明算账真的好吗?

    一路到了沈家,沈安抱着芋头在溜达,见他来了就随意的道:“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话说你也没带点礼物什么的,好意思来我家吗?”

    赵顼心中大叫失策,想起自己此行有求于人,就摸了摸,结果摸到了新得的一个金葫芦。

    他把金葫芦解下来,递给了沈安,“给芋头的。”

    “哎!真给啊!”

    沈安看着他,笑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要什么?”

    这人是属狐狸的啊!

    赵顼有些纠结的道:“镜子可还有?”

    “哎!”

    沈安一声叹息,赵顼想到沈安已经送了三面进宫,就有些难为情,于是说道:“不是来要的,只是好奇问问。”

    至于回宫怎么应付老娘,他已经想好了,就说是这玩意儿一面价值万金,每一面能弄出来都要看机缘,这个机缘大抵比成仙还难。

    “这可是你说的。”

    沈安笑眯眯的收了金葫芦,准备回头重新换条线给芋头玩耍。

    哈哈哈,白赚的!

    哪怕家财万贯,可白拿的爽快却是存在的。

    赵顼的眼睛一亮,听出了话里的未尽之意,“难道……还有?”

    “你才说了不要。”给了三位公主一人一面,可太后和皇后呢?

    沈安没忘,只是想缓缓,免得那些人以为镜子是大白菜,到时候卖不起价。

    赵顼纠结的道:“是啊!”

    “爹……”

    芋头挣扎着想下地,沈安放下他,伸手牵着,父子俩慢悠悠的往前去。

    赵顼跟在后面纠结着,沈安不用回头就知道他的状态,就故作惋惜的道:“还有两面……那可是千辛万苦才弄出来的。”

    赵顼一听有门,就试探道:“那准备卖给谁?”

    “这等宝物如何能卖?谁买得起?”

    赵顼一想也是,叹道:“咱们之间如何?”

    “好兄弟。”

    沈安牵着芋头笑的很是慈爱。

    “那两面镜子要不……给了我吧。”

    出尔反尔的感觉很不好,让赵顼浑身都不自在。

    “钱呢?”

    沈安搓搓手指头。

    赵顼理直气壮的道:“你不是说谈钱伤感情吗?咱们兄弟还谈什么钱?”

    沈安打个哈哈,“是啊!咱们兄弟之间该谈感情,可谈感情它伤钱啊!”

    赵顼冷笑道:“这便是不肯吗?”

    沈安昂首道:“是又如何?”

    庄老实在边上看的胆战心惊的,担心赵顼发怒。

    赵顼突然叹息一声,肩头松了下来,“说吧,想要什么?”

    沈安钱多的花不完,哪里会要钱。

    这厮肯定是有难题在等着我。

    赵顼眼巴巴的看着他,希望那个难题别太麻烦。

    “哥哥……”

    果果带着花花跑了过来,见到赵顼就胡乱福身,然后喊道:“仲哥哥好。”

    “果果好。”赵顼有些没精打采的。

    果果又跑了,沈安问道:“果果若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弄他!”赵顼条件反射般的说。

    “哎!”

    沈安叹道:“上次果果一把火差点烧死了闻先生,这是功劳吧?”

    赵顼点头,“那闻先生危害不小,被果果一把火烧了之后,至今就没见他露面,官家出宫都大胆了许多,所以这肯定是功劳。”

    呵呵!

    沈安一脸沉痛的道:“可果果的封赏呢?”

    赵顼心中一个咯噔,想起了昨天有人传的话。

    刘展之妻王氏在遇到果果时,说自己是郡君,神色颇为倨傲。

    果果于沈安就和女儿差不多,听到这等话,沈安会忍得住?

    沈安憋了几天,原来就等在这里啊!

第1153章 宣城郡君了,报仇不过夜

    说起来高滔滔还真是个有福气的女人。她从小就被家族当做是棋子丢进了宫中,幸而赵祯没看上她。

    没被看上,这棋子的作用也就没了,而且以后嫁人还得小心些,不能犯忌讳。

    可就在此时却来了个峰回路转,赵曙进宫了。

    两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就这么看对眼了,赵祯也有意成全,眼瞅着以后就是皇后的命了。

    可赵祯变卦了,觉得自己还能生,就把赵曙礼送出宫,高滔滔的皇后梦就此破灭。

    从此她就变成了一个普通宗室子的妻子,生儿育女……

    高滔滔真的很能生。

    这样的女人,堪称是有福气。

    结果更大的福气来了,赵曙再度进宫,变成了皇子。

    这一次没有任何磋磨,她成为了皇后,母仪天下。

    “其实做了皇后还没在外面有趣。”

    高滔滔很是感慨的说道:“在外面时,想出门就出门,想怎么就怎么。可如今呢?这里有规矩,那里有说法,一言一行都要谨慎,真累。”

    昭君堆笑道:“是啊!不过宫中的皇子和公主不少,他们每日过来陪伴,这也是一种乐趣呢!”

    高滔滔的眉间多了冷色,“听闻有人想尚公主……是王全斌的子孙?”

    “是。”昭君说道:“叫做王诜,据闻琴棋书画都不错,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不过……”

    “不过什么?”高滔滔看着昭君脸上的横肉,觉得一点儿女人味都没有,心中不禁舒爽之极。

    就是要这样的女人待在后宫之中,十三郎每日见了厌烦,自然最爱的还是我。

    昭君捂嘴笑了一下,然后说道:“是沈县公,他说那王诜轻浮浪荡,还有……他还说什么……琴棋书画都会的男人,这是奔着男风馆去的……”

    “哈哈哈哈!”

    高滔滔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男风馆就是那个啥……男人去的地方,里面也是男人,不过是涂脂抹粉,举止娇柔的男人。

    “这天下多俊彦,那些俊彦不少都会琴棋书画,他沈安口无遮拦,一下就得罪了许多人,真是……”

    高滔滔觉得沈安就是个惹祸精,不过惹祸好啊!

    “圣人,大王请见。”

    “请什么请?”高滔滔没好气的道:“好好的母子,被这宫中的规矩弄的一点都不像。”

    儿子称呼母亲圣人,自称臣,这个规矩高滔滔觉得真的太僵化了。

    稍后赵顼来了,目不斜视,看着特别规矩。

    “圣人,沈安那边说是……”

    赵顼觉得沈安有些作死,按照自家老娘的性子,多半是要生气。

    但好兄弟一被子,他还是说出了沈安的要求,“沈安说上次在城外赏灯,果果一把火差点烧死了闻先生……娘……”

    他难得叫娘,高滔滔听了心中熨帖,就和颜悦色的道:“果果是个好孩子,不过她的哥哥却不是个省心的,说吧,他想做什么?”

    赵顼苦笑道:“哪日果果在宫中遇到了刘展家的娘子王氏,王氏是郡君,就很倨傲的说果果是县君,沈安……您知道的,果果和女儿差不多,他哪里会忍得住?若非是想着大局,他怕是会找人去套了王氏的麻袋,暴打一顿……”

    “要郡君?”

    高滔滔有些怒了,“这是要挟!我却不会答应,去去去!”

    她摆摆手,和赶苍蝇般的赶走了儿子。

    赵顼走到门口,突然回身道:“圣人,那镜子……”

    他比比自己头顶,“有那么高。”

    “滚!”

    高滔滔下意识的就赶人,然后呆住了。

    那么高?

    天呐,那么高的镜子,而且那么清晰。

    整个人都能映照出来的大镜子啊!

    好像旁人都没有吧?

    “那个……飞燕啊!”

    “奴在。”飞燕走路时看着浑身都是波涛,很是壮观。

    “去问问官家在做什么。”

    高滔滔冷笑道:“那沈安竟然敢要挟我,这等人……果然是奸臣的胚子……”

    作为皇后来说,她进宫后就只比曹太后矮一些,可那只是名义上的,实际上在后宫之中她最大。

    没人敢挑衅她,可今日却冒出来了一个,而且还是外臣。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昭君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道:“圣人,此事要不……置之不理就是了。”

    高滔滔摇头。

    稍后得知赵曙是在看书时,高滔滔带着哼哈二将去了。

    “这急匆匆的作甚?”

    赵曙看到飞燕和昭君就觉得倒胃口,几次想建议妻子换两个人跟着,可看着妻子一脸的爱意,他就说不出口。

    男人从不是强硬就能压住的,总是多一些别的因素。

    高滔滔坐下后,犹豫了一下,“官家,那闻先生可是个祸害吧?”

    赵曙瞥了一眼书页,随口道:“可不是吗,那人对皇室虎视眈眈,出门都得小心被行刺,历代帝王都想弄死他一家子,只是没机会罢了。”

    “那果果上次一把火差点就烧死了闻先生,让他至今都没露面……官家,这是大功吧?”

    “是啊!”赵曙还是随口说道:“那是个勇敢的孩子。”

    高滔滔察言观色,继续说道:“只是她立下了大功却没赏赐,臣妾觉着这心中……”

    赵曙抬头,诧异的道:“她还小啊!以后若是成亲嫁人了还得加封一次。”

    “官家这话臣妾却不赞同。”高滔滔正色道:“功劳和年纪没关系,立功就封赏,如此才会人人力为大宋做事。若是有功不赏,那心气也就去了大半,官家,您说可对?”

    赵曙点头,“嗯,是这个理,不过……”

    “官家……”

    赵曙一抬眼,就看到了一个眼波流转、脸颊微红的妻子,心中不禁为之一动。

    “都出去!”

    陈忠珩太熟悉这两口子的小眼神了,只是一看就知道这里即将会发生些什么,就带着那些人出去,反手关了门。

    里面渐渐多了些让人发热的声音,内侍宫女们都面红耳赤的,只有陈忠珩面无表情。

    我的晏月啊!你在哪呢?西北的那么大,你为何还不回来。

    稍后里面消停了,有人送水,有人递毛巾。

    “陈忠珩。”

    陈忠珩进去,低着头,“臣在。”

    赵曙的声音有些沙哑,“沈安之妹沈果果,年虽幼,却行事端正,几次立功。这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沈果果……可为宣城郡君。”

    我去!

    陈忠珩失态的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了衣裳凌乱的高滔滔,以及有些疲惫的赵曙。

    这是郡君啊!

    皇家竟然给了果果郡君的封号,这么小的年纪,错非是皇族或是得宠的宗室女子,谁能有这个资格?

    可果果却就有了。

    沈安要笑疯了吧?

    陈忠珩为好基友高兴着,可却一直不解,为啥官家突然就赏了果果郡君的封号呢?

    既然是好基友的好事,他自然要去讨个喜,“官家,那臣就去一趟?”

    赵曙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茶水,觉得浑身慵懒,就说道:“你和沈安交好,朕知道。罢了,去吧,回头那辣酱多要些。”

    说着他摸出一枚大力丸,就这么酸酸甜甜的吃了。

    吃了这东西胃口就好,而且还会喜欢吃重口味,比如说麻辣味的。

    高滔滔也吃了一颗,赞道:“这个大力丸就是好,吃完饭吃几颗,整个人就精神了。”

    想起帝后这几日都在夜间加餐,陈忠珩就觉得这大力丸不是好东西。

    他一路去了沈家,一进门就说道:“辣酱多弄些,你懂的。”

    沈安当然懂了,这是帝后喜欢上了这一口吧。

    “二梅,把家里最好的那批辣酱给弄出来,给老陈带回去。”

    曾二梅高声应了,陈洛进去帮忙,见她只是搬运第二等的辣酱,就说道:“郎君说要最好的。”

    “你懂什么?”曾二梅笑道:“郎君说过了,咱们家的辣酱分两等,一个是超好的,一个是最好的,超好的是一等,最好的是二等。”

    陈洛不禁愕然。

    “果果呢。”外面的陈忠珩觉得基友很给面子,就欢喜的道:“快叫了出来。”

    稍后果果来了,陈忠珩赞道:“果果越发的可爱了,某恨不能有这么一个女儿。”

    果果行礼,清脆的道:“见过陈都知。”

    “好,一看就是懂事的。”

    跟着陈忠珩来的人都觉得很纠结。

    这行个礼就是懂事,您夸人能不能换个法子?

    “宣城郡君?”

    等陈忠珩履行完程序之后,边上的庄老实不禁惊呆了。

    “小娘子这才十岁出头,竟然就是郡君了?”

    陈忠珩笑眯眯的道:“官家亲口许的郡君,大宋有几个?回头多送些大力丸进宫,好生感谢官家才是。”

    大力丸好说啊!可……

    沈安想到帝后每天都嗑大力丸,结果胃口贼好,吃嘛嘛香,半年后俩胖子……

    宰辅里包拯身材宽厚,欧阳修也不瘦,曾公亮同样如此,而韩琦更是大胖子。

    君臣朝会,抬眼看去全是胖子,何其壮观啊!

    “哥哥,郡君。”

    果果很是欢喜,杨卓雪闻讯出来,一高兴,就吩咐道:“这可是大喜事,家里每人五十贯。”

    “多谢娘子。”

    这等小事沈安是不会管的,全是杨卓雪做主。

    在沈家干活本来报酬就高,每逢有什么喜事,主家的赏赐更是一笔横财。

    美滋滋啊!

    众人又冲着果果拱手或是福身,“恭喜小娘子。”

    果果有些害羞,拉着嫂子的袖子说道:“嫂子,哥哥怎么那么得意啊?”

    沈安在那边和陈忠珩嘀咕着什么,看着很是得意。

    “那个王氏……”

    在杨卓雪把王氏的倨傲告诉了沈安之后,沈安没生气,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哦,那回头再看看。”

    结果才没几天,果果竟然就成了郡君,当她和王氏再见面时,王氏大抵会羞愤欲死吧。

    沈安过来说道:“后日曹家有个宴会,卓雪你带着果果去。”

    杨卓雪应了,沈安补充道:“王氏也会去。”

    这个夫君啊!当真是报仇不过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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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4章 沈安造反,宝贝进宫

    陈忠珩觉得沈安太过睚眦必报,在他送自己出门时就低声说道:“刘展和权贵们有些交情,所以此次才得进宫,你何苦再去得罪那些人呢。”

    沈安淡淡的道:“不是某要得罪他们,而是他们不依不饶。”

    “什么意思?”

    陈忠珩摆摆手,那些内侍和侍卫都止步回头。

    沈安冷冷的道:“卓雪在太后娘娘那里出了彩,有人想和沈家交好,这是好事,可也有人本来就和沈家不对付,于是羡慕嫉妒恨,外面就多了谣言……”

    “什么谣言?”陈忠珩牵着马,觉得这事儿不对味。

    “她们见到了镜子……镜子何等的金贵,目下很难弄出来,可终究会有大量弄出来的那一日,到时候沈家和皇室都会因此而暴富……那些人眼红了。仇人要发财了,他们心急如焚,妒火中烧……”

    沈安的脸上有些讥诮之色,“说是沈家富可敌国,迟早有一日会造反!”

    陈忠珩一怔,然后回身说道:“你等先去。”

    这是要私下说话,但定然会被这些人报上去。

    老陈真的够意思啊!

    等那些人走远后,陈忠珩回身道:“钱太多不是好事……不管千年前还是千年后,不管在何处,钱太多都不是好事……”

    这是极为有智慧的话,也是掏心掏肺的话。

    沈安吸吸鼻子,陈忠珩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有事……只管说,某……”

    他再拍拍沈安的肩膀,上马而去。

    “稳住!”

    他没回身的握拳,“年轻人,前途无量啊!”

    沈安觉得鼻子有些酸。

    回过头,他冷冷的道:“传消息,就说某躲着不出门。”

    闻小种领命而去,庄老实不解的道:“郎君,咱们现在该反驳他们吧?”

    “反驳做什么?”

    沈安笑了笑,“某有钱,但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用就行了。”

    “那子孙呢?”庄老实觉得自家郎君怕是有些魔怔了,“小郎君……还有以后的小郎君们,都要多给些钱呢。”

    这是最普遍的想法,为子孙打拼,在自己临死前为他们积蓄下尽量多的钱财和资产。就这么一代代的积蓄下去,渐渐的就有了资本,渐渐的开始发达起来。

    沈安摇摇头,“钱再多,可人若是因此而骄奢淫逸呢?若是面对外界的野狼守不住家业呢?所以最好是教会他们立足这个世间的本事,如此父母才会安心。”

    进了书房,沈安打开一个柜子,拿出一卷字画,得意的道:“当今官家的御笔,以后能值多少钱?”

    稍后他再打开了另一个柜子,里面竟然全是苏轼的诗词文章。

    这些才是传家宝啊!

    “你还藏着这些呢?”

    折克行来了,见他在翻看字画,就皱眉道:“这些有什么好?”

    沈安把字画小心翼翼的放进去,然后关好柜子,说道:“乱世黄金,盛世古董,时日越长,这些东西越珍贵……”

    沈安有信心让这个大宋摆脱前世的困境,等再过几百年,沈家弄个书画展,估摸着连皇家都要瞠目结舌。

    那么多御笔,那么多文豪的诗词文章……

    折克行摇摇头,嘀咕了一句,好像是‘疯魔了。’。

    “休沐了?”

    沈安坐下,折克行摇头道:“外面有些人在闹腾,说你富可敌国,要谋反什么的……”

    “不必理会。”沈安觉得这些人纯属是羡慕嫉妒恨,所以心情很是愉悦,“让他们羡慕嫉妒恨去吧,可某就是有钱,怎地?某就是有钱,哈哈哈哈!”

    折克行看着他,良久说道:“嗯,你就是有钱,不过某却看不惯,顺手就拎了个人来。”

    “谁?”

    折克行喊道:“弄进来。”

    沉重的脚步声中,两个军士架着一个脸上仿佛被车撞过的男子进来了,仔细一看,却是刀鞘的印迹,看来是挨了折克行一刀鞘。

    “这人在外面散播谣言,被某撞到了还想跑。”

    男子张开肿胀的眼睛,泪水滑落下来,“沈县公……救命。”

    这是被折克行打怕了?

    沈安笑眯眯的道:“真是可怜。”

    男子心中一喜,觉得自己怕是有救了。

    “陈洛。”

    “打断双腿,丢出去!”

    “救命……”

    陈洛堵住了男子的嘴,只是两脚就踹断了他的双腿,然后拖着双腿严重变形的男子出了大门,喊道:“谁家的人,自己来领回去!”

    卧槽!

    好狠呐!

    稍后折克行打断人双腿的事儿就传出去了,不过宫中保持了沉默,开封府也诡异的保持了沉默。

    一个权贵站在皇城前喊道:“这还有没有律法了?这还有没有人性了?”

    这时一辆大车缓缓而来,近前后车夫吆喝道:“别挡了畜生的道啊!”

    这话咋一听没事,可仔细一琢磨,好像不对味吧。

    权贵回身骂道:“哪家的?”

    车夫周二老老实实地道:“沈家的,我家郎君还有不少条腿……”

    呃!

    沈安立功还有不少没兑换的啊!

    众目睽睽之下,权贵面色百变,一会儿红一会儿黑的,然后避开了。

    周二笑了笑,车上的庄老实跳下车来,走到大门那里拱手道:“小人是沈家的车夫,还请禀告,就说太后娘娘和圣人的东西到了。”

    稍后有人出迎,却是飞燕和一群膀大腰圆的内侍。

    女官很少到这里来,大抵是避讳,可今日算是破例了,让大家不禁猜测着沈家是送了什么东西来,竟然惹的皇后这般急切。

    “不用查了。”

    飞燕代表高滔滔拦住了军士们的检查,然后内侍们抬着两个长箱子进去。

    一行人到了后宫之中,高滔滔站在殿外,恨不能马上打开木箱子,但却只能诚恳的道:“先去娘娘那里。”

    有好东西得先给长辈享用,否则就是不孝。

    高滔滔带着他们去了曹太后那里,曹太后见了就笑道:“这是什么东西?竟然弄的这般阵势。”

    高滔滔福身道:“娘娘,还请仔细看。”

    “那就打开吧。”

    曹太后是个爽直,甚至是有些急躁的性子,见两个内侍慢腾腾的拆箱子外面捆绑的布条,就皱眉道:“闪开!”

    俩内侍知道曹太后的武力值,马上就躲开了。

    曹太后走过去,手一动,一把小巧的刀就落在手里。

    这个……

    众人看着高滔滔,都有些纠结。

    这谁在宫里随身还带刀啊!

    高滔滔没反应,心中也有些犯嘀咕。

    要是哪天姨母发怒了,会不会用刀子剁了我们夫妇?

    刀光一闪而过,布条都断了,边上有人忍不住说道:“好刀法。”

    曹太后随手就打开了木箱子,见里面竟然是一床棉被,不禁皱眉道:“谁送的?”

    高滔滔笑道:“是沈家。”

    “哦!”

    曹太后闻言笑了笑:“那小子就是个狡猾的,下面怕是宝贝。”

    她俯身揭开了棉被,然后……

    光明降临。

    室内很安静,渐渐的,有人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曹太后就保持着俯身的姿势,看着另一个自己出现在一面超大的镜子里。

    “这……”

    她忍不住伸手去触摸了一下,接触后马上又缩了回来。

    “这是镜子?”

    曹太后当然有镜子,只是宫中的铜镜最大的也就是小盆大小,想要穿着衣裳看看全身的效果那是妄想。

    高滔滔也惊讶的道:“竟然这般大?”

    两个当世最尊贵的女人就像是在菜市场挑选的妇人,蹲在了那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禁就端起了脸。

    “这是宝贝啊!”

    曹太后有些难掩激动之情,“老身算是见过无数世面,祖父当年征战带回来许多宝贝,可这些宝贝都比不上这个……价值连城啊!”

    宫中岁月磋磨,曹太后看着少了些以往的从容。

    高滔滔看着她,突然说道:“您……要保重才是。”

    曹太后一怔,旋即就爽朗的笑道:“什么保重不保重的,老身如今每日清晨练刀,晚上临睡前练刀,好得不得了。”

    咱能不提刀吗?

    高滔滔笑道:“这是沈安最新弄出来的,说是全天下就三面,一面出了海,后来又做出了两面,都在这了。”

    沈家主卧的角落里,一面高大的玻璃镜孤独的矗立着。

    曹太后赞道:“那沈安就是个能干的,只是……哎!”

    她的叹息高滔滔理解,“晚了。”

    这等出色的年轻人,就算是不尚公主,家里也有适龄的女子般配,可曹家和高家却下手晚了,被包拯出手定下了杨卓雪。

    “架起来!”

    众人一阵忙乱,镜子立了起来。

    檀木镜框做的很是精致,下面的脚稳固,立着不歪不斜。

    曹太后站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全身都在里面,不禁转了个身,看看侧面,赞道:“这长裙原来这般的出众,以往老身却嫌弃……”

    高滔滔站在后面,偷偷的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这东西当真是宝贝,而且还是女人的恩物。

    “娘娘,圣人,先前有人说沈安富可敌国,怕是要造反。”

    曹太后随口道:“那是污蔑。”

    她老人家就是帮亲不帮理的典型。

    来报信的人有些傻眼,心想这事儿才刚发酵呢,您怎么就下定论了?

    曹太后皱眉道:“去和官家说,这定然是污蔑!”

    高滔滔淡淡的道:“沈安我是知道的,说顽皮确实有,造反……这是离间君臣!”

第1155章 朕错了

    传言终于引发了一场讨论,许多人都在辩论着人有钱了是否会造反,连政事堂里也不能幸免,闹得韩琦这几日心情大坏。

    “沈安造反?”

    韩琦怒极而笑,“他是有钱,可就凭着这个说他会造反,纯属吃饱撑的。”

    曾公亮见包拯不动声色,就说道:“此事怕是有些来头,不过……钱多了,真不是好事。”

    包拯看了他一眼,说道:“他若是造反,就家里那些人?”

    沈家就那点人,别说是造反,就算是打架斗殴都差点意思。

    这个道理人人都知道,可沈安太有钱了啊!

    “太有钱就是罪过。”

    韩琦很是无奈,随后宫中来人,官家召见。

    此次临时朝会召见了不少人,气氛显得有些轻松。

    “那家伙要倒霉了?”

    “多半是。”

    “他得意了数年,风头太盛,也该蛰伏了。”

    “……”

    稍后赵曙来了,群臣行礼。

    赵曙看着这些臣子,想起外面的传言,不禁觉得有些悲哀。

    “朕听闻人太有钱就会造反,诸卿说说,这等话可有道理。”

    赵曙身体后倾,这是个信号:朕很不耐烦。

    “臣以为此乃无稽之谈。”

    韩琦出来,宽厚的身板看着颇有威慑力,他看看左右的臣子,冷笑道:“大宋有钱的人多了去,那些权贵本身也不差钱,难道他们都会造反?”

    大宋的有钱人多不胜数,只是比不过现在的沈安罢了。

    刘展笑了笑,伸手拂拂并无半点灰尘的衣裳,然后走出来说道:“陛下,臣以前刚入仕途,第一个月拿了俸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了羊肉……”

    羊肉大抵就是大宋第一食材,有钱人家每日都缺不得,没钱的人家想办法也会去打个牙祭。

    刘展微笑着,他瞄了沈安一眼,想起了昨日妻子从曹国舅家归来后的愤怒。

    前几日妻子在宫中和沈安的妹妹沈果果相遇,说了对方是县君,自家是郡君,很是出了一口恶气。

    可这才过了几日?那沈果果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宣城郡君,在安排座位时,竟然和妻子平起平坐。

    妻子自然是忍不得的,就开口讥讽,可曹家人出来……那曹佾竟然亲自来了,维护沈果果之意昭然若揭。他亲口说沈果果乃是宣城郡君,妻子当场就下不来台,如坐针毡。

    丢人啊!

    一家子都为此憋屈,心情压抑的想爆炸。

    但现在到了出气的时候了。

    刘展看着韩琦,朗声道:“后来臣的官职越来越高,俸禄也越来越高……臣渐渐不满足于吃羊肉,臣会去寻找比羊肉更美味的食物。陛下厚恩,臣每月的俸禄丰厚,那时俸禄对臣而言再无意义,臣只关注比羊肉更美味的食物如何能获取……陛下,人心……无止境!”

    太有钱就是原罪!

    他躬身后退。

    一殿寂然。

    这便是从人性上来推导。

    当一个人有钱到了一个地步之后,金钱对于他而言就是去了意义,转而寻找能给自己带来成就感的事物。

    比如说从政。

    但沈安已经是少年臣子了。

    那么还有什么能吸引他的目光?

    此刻外面有人,却不进来。

    这是有不方便透露的消息,陈忠珩过去,再回来时就走到御前,低声道:“陛下,说是……有人说您许诺沈安十年后会成为宰辅……于是那些人就有些急了,想拉他一把。”

    赵曙瞬间怒火就冲了上来。

    是谁在泄密?他看看左右的内侍,心中动了杀机。

    十年后沈安可为计相,这话他好像说过两次。

    他是想到了就说,却忘记了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

    看来哪怕是皇宫之中,朕依旧是个孤家寡人呐。

    赵曙的眼神冷冰冰的,这时外面来了个内侍,却是任守忠。

    “让他来。”

    赵曙不能开口导向,他一旦开口,就会引发一场大辩论,而辩论的结果对于沈安来说绝对是灾难性的。

    你有钱,这便是造反的基础。

    后来的沈万三就是例子。据闻修南京城时他就出了不少钱,堪称是富可敌国。

    这么一位富可敌国的商人,注意,他还不是官员,就引发了某些忌惮,最后被流放西南。

    这个事儿不论真假,就凭着能流传多年,就说明有这个舆论基础。

    太有钱就是罪!

    任守忠进来行礼,然后说道:“陛下,娘娘和圣人听闻有人在说沈安想造反……”

    他看了一眼右边的韩琦,说道:“娘娘和圣人说了,此事定然是污蔑,有人想离间君臣……”

    刘展愕然,然后低下头。

    操蛋啊!这下被太后和皇后给惦记上了。

    但此事却不是两个女人能决断的。

    只要沈安继续那么有钱下去,以后这种猜忌就会无边无沿,让他痛苦不堪。而赵曙刚开始可能会持续支持他,但三五年后呢?等沈安被弹劾多次之后呢?

    重复一万遍,谎言就会变成真理。

    刘展嘴角微微翘起,心想你沈安竟然也有今日吗?

    沈安一直没说话,包拯也没说话。

    这种时候说话没半点用处,只会吸引火力。

    但刘展却不肯放过他,“陛下,此事却不知沈安有何可说的,好歹也许让他自辩才是。”

    这是痛打落水狗的意思。

    沈安看着他,冲着赵顼拱手,“臣无话可说。”

    这是认输了。

    赵曙觉得后脑勺在发烫,知道要发病了,就摆手道:“都散了吧,速去!”

    陈忠珩知道情况不妙,就不顾规矩先出去,吩咐人去弄了唢呐来。

    群臣缓缓出去,赵曙看了只觉得心口沉甸甸的。

    他冷笑道:“此事便是屎盆子,扣在沈安的头上,他就算是清白的也无济于事,可见这些人正事不做,专门搞歪门邪道。”

    他在琢磨着,想着带头的那几个权贵是不是寻机弄一下。

    “陛下,张八年求见。”

    “朕正要问着他。”

    赵曙面色不善,等张八年进来后就喝问道:“沈安究竟有多少钱?”

    “很多。”张八年冷静的道:“多不胜数。”

    “你倒是乖觉。”赵曙冷冷的道:“这几日外间关于沈安的传言满天飞,你做了什么?”

    皇城司要为官家分忧解难,否则要你何用?

    赵曙盯着张八年,有些焦躁不安,想找个事爆发一下情绪。

    张八年低头,“陛下,臣这几日遣人去查了沈家的钱粮进出,发现了个问题……”

    嗯?

    赵曙心中一惊,问道:“什么问题?”

    难道真是有异心吗?

    帝王都是善于猜忌的生物,赵曙现在不猜忌,那是因为积累的还不够,等那些人反复告诉他:沈安太有钱了,有钱的令人发指。您还说十年后让他出任宰辅,这很危险啊!

    到了那时,他绝对会生出猜忌之心来。

    张八年抬头,说道:“陛下,您可知道最近几年汴梁及周边多了许多学堂?”

    “嗯?”赵曙一怔,“那些学堂不是无名氏捐建的吗?难道……”

    张八年点头,“是沈安捐的……他持续捐建了数年,从未间断。而且无人知晓。”

    瞬间赵曙就想捂脸。

    “朕方才竟然生出了些猜忌之心,惭愧之极,惭愧之极啊!”

    “叫他们回来,速去!”

    这是啥意思?

    陈忠珩瞬间就明白了,喜滋滋的道:“臣这便去。”

    官家先前憋屈,现在得了证据,不趁机出气还等什么?

    陈忠珩马上飞奔而去,宫中的人再次看到了‘陈忠珩速度’。

    嗖的一下,人就没影了。

    不错!

    赵曙点点头,觉得有这么一个懂自己心意的内侍在身边也不差。

    当初他留下陈忠珩,是想用熟人稳住局势,安抚人心,缓和后再把陈忠珩换掉。

    可陈忠珩却用无懈可击的表现让他无话可说。

    那些臣子会诧异吧?

    赵曙摸摸后脑勺,觉得那一块已经完全麻木了。

    这个病发作的时候很难受,会导致情绪失控。

    他在极力忍耐着,每当发病后就选择一人独处,自己把那股子难受的劲头熬过去。

    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半天,可能需要几天,需要时他会强压着去处理政事。

    这便是帝王!

    赵曙看着这个空荡荡的宫殿,不禁想起了先帝。

    他仁慈,但此刻想来,他在宫中一定会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吧?

    而且还无人可信。

    这样的孤家寡人很是可怜,至少朕还有相信的人。

    想到这个,赵曙的心情就好了些。

    “见过陛下。”

    群臣被追了回来,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等看到赵曙神色从容,嘴角带着笑意时,韩琦就问道:“陛下,可是有喜事吗?”

    赵曙没回答,说道:“朕听闻一句话,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外表道貌岸然,但暗中行事不堪入目者不少。这等人朕深厌之。”

    伪君子嘛,大伙儿面对他们时都担心会被捅刀子,自然不喜欢。

    真小人大家明刀明枪的开怼,倒也爽快。

    “识人,用人,最终合起来就是知人善用,这是帝王的责任,也是帝王的必修功课。朕一直以为自己识人之能无人可及。”

    这是啥意思?

    韩琦赶紧劝道:“陛下您御极以来,提拔了许多人,这些人至今都是兢兢业业的,未曾见谁尸位素餐,这便是知人善用了。”

    赵曙摇头,看着沈安,说道:“朕错了。”

第1156章 眼保健操,现在开始

    帝王不能认错。

    作为整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帝王需要用各种手段来给自己增加威权。

    神话自己是个好主意,比如说帝王是天之子。

    朕是老天爷的儿子,代替老天爷在人间行使权力。

    天子高居九重天,看着朦朦胧胧的,普通人自然敬畏有加。

    但天子犯了错怎么办?

    别认错。

    但凡经常认错的帝王,威信多半不高。

    比如说唐太宗被魏征揪着经常认错,他豁达的认错了,但你认为帝王就那么豁达?

    取消女儿和魏征长子的婚约,砸了魏征的墓碑……

    这是唐太宗,他战功赫赫,有资格这么做。

    换了别的帝王,被臣子揪住了让你认错你干不干?

    天灾**,民心沸腾,谁认错?

    当然是帝王认错。

    于是罪己诏就被发明出来了。

    朕有罪啊!朕错了,错的离谱,导致老天爷降下灾祸。

    天子,老天爷的儿子,儿子向老子认错了。

    爹,儿子错了,您就收了神通吧。

    到了大宋后,赵匡胤开国帝王,自然没啥可说的。赵光义继位有些不明不白,更不可能低头。

    等到了真宗时,为了自己的名声,在澶渊之盟后他就完全变了个人,天书漫天飞舞,各种祥瑞多不胜数,声势浩大的去封禅……

    看看吧,老天爷对朕这个儿子太满意了,以至于经常会派人送了天书来。

    大宋前三位帝王都是这般的不认错。

    到了赵祯时,情况陡然一变。

    刘娥垂帘,压制的赵祯苦不堪言,什么雄心壮志都没了,只求别被弄死了才是正经。

    幸而刘娥最后没有称帝,赵祯得以掌握实权,可他的软弱却被臣子们看的一清二楚,于是君臣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了。

    帝王软弱,臣子自然会步步紧逼,为的只是权利。

    而认错就是削弱帝王威权的最佳手段。

    赵祯就这么被臣子们给占据了优势。

    到了赵曙时,这位精神病患者却是个不肯妥协的,认错?呵呵,朕弄死你!

    所以大家听到他说自己错了时,一时间都有些震惊。

    陛下竟然认错了?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第二个疑问升起,他为何认错?

    赵曙看着沈安,心中难免有些愧疚感。

    这个臣子有钱,但他知道怎么去消除外界的猜疑。

    那些生意里皇室都有股子,每年的分红让他这个帝王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有钱,但他不咋呼。

    而且他家里的人口多年未变,就是那么小猫两三只。

    看看那些权贵吧,谁家里没几十个豪奴,出门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

    而且权贵们还有大量的田地,那些耕种庄户就是潜在的威胁。若是造反,只需拉起来就是一支小型军队。

    权贵们善于抱团,他们抱团之后,那股子力量会让帝王都害怕。

    所以这也是帝王不去触碰权贵的缘故。

    不激怒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

    可沈安却不同。

    赵曙心中微叹,说道:“最近几年……汴梁及周边不少地方多了许多学堂,诸卿可知道?”

    群臣愕然,不知道他为何提及此事。

    “臣等知道。”

    王安石对于教育比较上心,出班说道:“陛下,那些学堂建造的很坚实,请的先生也不错。臣听闻那学堂专门招收寒门子弟,不但免了学费,还包吃……”

    韩琦说道:“那不是无名氏捐建的吗?臣当时还说此人心肠极好,若是见了面,臣定然要和他把酒言欢,并把他举荐给陛下。”

    赵曙指着沈安,笑道:“此人便在此,韩卿可要向朕举荐吗?”

    众人瞬间呆滞了。

    是沈安?

    汴梁及周边有人在匿名捐建学堂,那学堂建造的很是坚实,而且请的先生都不是滥竽充数之辈。

    竟然还免学费,还包饭……

    这样的善举让不少人议论纷纷,可谁都猜不到背后那人是谁。

    今日赵曙一说,众人不禁感慨万千。

    韩琦冲着沈安拱手道:“老夫见过不少有钱人,那日子过得豪奢,美食不断,美酒不绝,歌舞之声通宵达旦……但安北却甘于清贫,老夫不知为何,今日才知道你竟然有此善举,羞煞了多少人。”

    “当年你和元泽交好,老夫还说你少年得志,有钱有权,就怕会生出骄纵之心,谁曾想你竟然默默无名的捐建了这么多学堂,好啊!”

    王安石看着沈安,突然笑道:“老夫以前时常在想,若是元泽有个稳重的兄长教导再好不过了,可惜他却是长子。不过从今后老夫却不再担心这个,拜托安北了。”

    这是把儿子托付给了沈安,你尽管出手教导,老夫绝不干涉。

    这是极为信任的举动,此后沈王两家的关系就不同了,近乎于通家之好。

    “老夫一直没说话。”

    包拯出来了,他看着刘展等人,冷冷的道:“沈家有钱,可谁见过他家骄奢淫逸了?是了,有钱却不肯奢靡,那定然是胸怀异志……今日若非是陛下说了出来,谁知道沈安默默无闻的善举?这些善举在你等的眼中是什么?造反的证据吗?”

    刘展和几个臣子低下了头,只觉得浑身燥热难受。

    “陛下,这事吧,其实不是臣做的。”

    沈安突然一句话差点让包拯吐血,他很是赧然的道:“这事是当初大王提出来的,后来他投了大部分钱,臣只是给了一些,很少。”

    包拯神色一松,然后老脸一红。

    他是太过愤怒,所以一下就爆发了,却忘记了一件事。

    这不是后世,在此时你捐建了许多学堂,消息传出去后,那些学生会不会变成你的人?

    而沈安巧妙的把赵顼拉了进来,这事儿就妥了。

    赵曙要记情,记住沈安给自家儿子造势的情义。

    而沈安就摆脱了名声大噪的烦恼。

    除非他垂垂老矣,除非他不想在仕途上再进一步,否则这样的名声大噪还是少一些为好。

    赵曙看着沈安,心中叹息,“你……很好。”

    官家又给沈安加分了。

    刘展只觉得胸口发闷,难受的想咆哮。

    本来沈安这事儿干的默默无名,这下好了,被揭露了出来,他沈某人的高风亮节和善举在熠熠生辉,以后谁敢说他为富不仁,包拯就敢用笏板抽死谁。

    关键是赵曙父子的感激,这个可是无价之宝。

    有了这个感激在,以后沈安的仕途自然顺畅,什么十年后可为宰辅,这事儿怕是要成真了。

    在群臣的见证之下,这事儿真的要成真了。

    这人的命真好啊!

    “去看看。”

    赵曙心情一好,病情就好了几分,兴致勃勃的带着臣子们去看学堂。

    就在内城的西南角有一家学堂,看着不打眼,等进去后,却发现不简单。

    先生有些惶然的介绍着:“那边是校场,每日学生都要出操。”

    赵曙走过去,看着那些单杠双杠有些好奇,就双手搭上去。

    人嘛,一旦触碰到这些都会不自觉的动动。

    于是赵曙就想把自己撑起来,结果才撑到一半,就觉得臂膀有些发软。

    “不容易。”

    他笑着问道:“孩子们怎么练?”

    先生说道:“这里每月有人来查账,然后会不时来看看操练和教学,若是不合格,小人就会被扣钱……所以……要不小人演示一番?”

    赵曙点头。

    先生把长袍的下摆掖在腰间,双手把着双杠,轻松的就直角起来。

    然后就是各种甩,整个人在双杠上甩来甩去。

    这是先生?

    赵曙有些吃惊。

    韩琦等人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那些动作一看就不简单,可这位文质彬彬的先生却玩的很自然,看着游刃有余。

    稍后就是单杠,这个简单些,没有什么大回环,这是简单的摆荡,以及引体向上。

    等先生做完后,曾公亮觉得自己也不差,就说道:“老夫试试。”

    他双手握住单杠,然后奋力的拉升……

    他从未做过这个动作,看着先生很简单的就完成了,心中觉得容易。

    可等他拉升到一半时,手臂却没力气了,身体变得比泰山还重。

    呃!

    曾公亮又试了几次,一次比一次差,最后竟然纹丝不动。

    他干咳道:“老夫今日身体不适……”

    老对头韩琦笑道:“要不政事堂里也弄一个,过几日再试试?”

    你不盯着老夫会死?

    曾公亮没办法,只得叹道:“很难。”

    赵曙很有兴趣的问了先生,“你是如何学会的这些?”

    “努力,废寝忘食。”

    官家当前,先生一脸坚毅。

    但努力得有动机吧?

    韩琦笑了笑,问道:“报酬如何?”

    先生有些难为情的说道:“不错……很好。”

    赵曙看了沈安一眼,知道这厮最喜用钱砸人。想挣钱吗?那就努力。

    韩琦笑道:“不错。”

    沈某人就是有钱,咋滴?

    可咱有钱不是去吃喝玩乐,而是用在了民生上。

    这种精神谁有?

    赵曙缓缓走过去,看到跑道也问一下。

    前方就是教室。

    “眼保健操,现在开始……”

    赵曙回头看着沈安,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

    “看书多了伤眼,这是保护眼睛的。”

    这是寒门学堂,没人会盯着他,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实施,若是记不得课间操的话,此刻校场那里将会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第八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

    ……

    第三更送上,求月票,晚安!

第1157章 大盛书院

    一群孩子在揉着眼眶周围的穴位,稍后就开课了。

    四十多个学生坐在下面,先生走进去,学生们起立,“先生好。”

    “大家好。”

    赵曙微微点头,觉得这个不错。

    师道尊严是华夏历来最看重的事,唯有尊重老师,才能有尽心尽力的教授。唯有尽心尽力的教授,才会有这个国家不断的发展。

    无教育,不发展!

    无数年前,这片土地上的人就领悟了这个道理,并付诸实施。

    只是这里会教授些什么呢?

    若是教授的东西变了味,那就好玩了。

    韩琦看了沈安一眼,见他神色淡然,就低声问包拯:“什么章程?”

    包拯摇头,“不知,不过他知道轻重。”

    韩琦点头,里面的先生开始上课了。

    “何为家,何为国,家国谁在前……”

    赵曙听到这个题目,不禁回身看了沈安一眼,很想知道他的见解。

    这是思想课,按照大家对沈安的理解,他定然不会允许先生们自由发挥,而是会把自己的那一套教授给学生们。

    会是什么?

    “有家才有国,无数个家组成了国,组成了大宋。”

    这个观点没错。

    “何为国?国便是由无数个家组成的团体。这个团体由官家统御,官家委托了官吏们治理。”

    这是先给概念,让学生们知道结构。

    “所谓家国家国,无数人把家摆放在了国之前,这倒是没错。”

    家在国前在此时是普遍的认知。

    “看看汉唐……当国家陷入困境之时,那些人在做什么?民不聊生之际,他们依旧在贪婪的盘剥,这是为何?因为他们的眼中只有自己的那个家,至于国,那和他们有何关系?”

    先生讥诮的道:“后来黄巾一起,天下板荡,那些权贵官吏盘剥来的钱财去了哪?某告诉你们,那些人大多被乱军全家杀光,至于那些钱财,自然全被抢走了。”

    “可到了此时他们的贪婪依旧不改?为何?因为他们以为……这个天下,这些百姓不属于帝王,属于谁?属于他们!”

    沈安在外面有些懵逼了。

    这个可不是他教的啊!

    这位先生看来是一位愤怒的青年,此刻火力全开,“在他们看来,帝王更换无所谓,谁能保住他们的荣华富贵,谁就是他们的爹娘……”

    赵曙的脸颊抽搐了一下,觉得这话对极了,可却不能说。

    “可后来呢?”先生冷笑道:“胡人南下,那些权贵官吏都成了尸骸,一家子成了两脚羊,这是什么?这是报应!先前国家艰难时,他们只顾着自己的小家,丢弃了这个大家,于是报应便来了。只是可怜了那些百姓,无辜被牵连……”

    “某在此想告诉你们。”先生认真的道:“没有国,家就是浮萍,没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就是破茅屋,一阵风就能卷走你的安身之地。你不顾着这个由无数人家组成的国,这个国为何要庇护你?”

    “看看汉唐后期,兵戈不休,杀来杀去,只是为了那几个人的权贵罢了,可百姓付出了什么?血!千里无鸡鸣,尸骸遍野。军队来了是杀戮抢掠,异族来了也是杀戮抢掠,那些权贵死不足惜,只是可怜了百姓……你们可想过这等朝不保夕的日子?”

    学生们已经被他描述的那个惨状吓住了,齐声喊道:“不愿意!”

    “对,这便对了。”先生微笑道:“有人出钱让你们不花钱就能读书,甚至还有饭吃,这不是让你们以后成为权贵,成为那些心中无国之人。”

    赵曙在外面看了沈安一眼,眼中多了赞许之色。

    沈安觉得这位先生太愤怒了些,把自己的一番思想给弄的杀气腾腾的。

    “你们以后若是做了官,见到这等只顾着自己小家的官员,记住了,要远离这等人。这等人但凡有升官的机会,给他搅黄了。”

    “是。”

    学生们的声音中带着朝气,仿佛自己明日就成为了官员。

    搅黄了?

    卧槽!这话不是我说的啊!

    沈安觉得自己真的很冤枉!

    赵曙看着他,眼中的赞许不再掩饰。

    若是所有的官员都这样的话,那就是有了万千御史,那些蝇营狗苟的官吏们自然没了容身之地。

    这样的大宋如何?

    一缕微笑在赵曙的嘴角生起,他真的很满意。

    不声不响的捐建了那么多学堂,按理沈安可以夹杂些私货吧?比如说什么杂学至上,儒学就是渣渣之类的思想。

    没有。

    沈安在教导学生们关爱这个大宋,去鄙夷那些只顾着自身的权贵官吏。

    这样的家国主义教育如何?

    大抵在后世是要狂喊666,火箭宝马刷屏的那种赞美。

    “你等为何读书?”

    先生在里面问了这个问题。

    赵曙微微低头,想着沈安会给自己什么样的惊喜。

    “为了大宋之强盛!”

    学生们的声音洪亮整齐,显然每一天都会有这样的教育。

    赵曙走过来,突然伸手拍了拍沈安的肩膀,然后当先回去。

    韩琦也想拍拍沈安的肩膀,但官家才拍过,他没好意思,就低声道:“好小子!”

    曾公亮叹道:“好啊!”

    包拯低声道:“回头弄些好酒,老夫想醉一场。”

    老包这是为沈安感到高兴,想放纵一次。

    “您的身体……”

    老包在沈安的安排下调理身体,时至今日效果斐然。

    包拯笑了笑,很是慈爱,“人若是一味担心这个、担心那个,那还活着作甚?不如坐在家里等着长寿,实则就是坐吃等死罢了。”

    “是。”

    什么等死沈安不知道,但他就想让老包长命百岁。

    他在想着怎么在酒里掺水不被包拯发现。

    陈忠珩一直等在外面,见大家出来,就目视沈安,询问结果。

    沈安挑挑眉,示意没问题。

    赵曙看到了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觉得有些好笑,没管。

    和自己身边的内侍交好,沈安这是送把柄给他,态度很诚恳。

    他回过身,问道:“这学堂怎么没名字?”

    沈安说道:“臣想了许久都没想到,要不……”,他涎着脸道;“要不官家您给取个名字?”

    赵曙取名,那这个学堂就有了大靠山,美滋滋啊!

    赵曙点头,略一思忖,说道:“若是雅致的名字倒是有许多,不过我在想啊!这些都是寒门子弟,雅致的有何用?不如直指人心为好……”

    “为了大宋之强盛而读书,那便叫做大盛如何?”

    大盛书院吗?

    这个名字也还行,只是沈安的脑海里却出现了一个画面……

    俺老孙来也!

    妖精,吃俺老孙一棒!

    大圣饶命……

    这个画面是如此的根深蒂固,让沈安有些纠结。

    “拿了纸笔来。”

    沈安抬头,欢喜的道:“多谢官家。”

    赵曙这是要留下御笔。

    大盛书院四个字一挥而就,有人进去叫了那个先生出来,那先生一见这四个字,欢喜的道:“多谢官家。”

    书院名字是官家取的,也是官家留的御笔,这一下……咋说呢?原先这个学堂压根就不打眼,可在有了赵曙的御笔之后,马上就摇身一变,身价倍增了。

    “此人不错。”

    赵曙对先生的印象颇好,所以也愿意和颜悦色的和他说话。

    “小人王璞,见过官家。”

    先生躬身行礼,赵曙看了一眼沈安,然后说道:“我这便回去了。”

    沈安心领神会的留了下来,稍后和王璞去了里面。

    王璞的房间很简陋,全是书籍和试卷。

    “沈县公,可是官家有交代吗?”

    王璞面对沈安这位文宗时有些压力,双手都没处放的局促。

    沈安看着他,心中很满意,却冷冷的道:“坏我教材,你该当何罪?”

    王璞一怔,旋即面露狂喜之色,“是您在捐助吗?”

    是了,只有沈安才有这等资本和这等心胸。

    这一刻,沈安的形象格外的高大。

    沈安摇头道:“是大王为主。”

    “大王?”王璞讶然。

    “对,大王。”这不是后世,在这时代你捐建几所学堂也就罢了,你若是弄个几百所……别人不说,你自家就得先心慌了。

    而把赵顼拿出来当招牌,这一招沈安用的很是娴熟。

    “你……教的还不错。”沈安肯定了王璞的激情教学,然后说道:“大盛书院在汴梁及周边开了一百余家,某需要一个人去管事,你可愿意?”

    王璞瞬间就下了决断,“小人愿意。”

    一百多家书院,这个事业如何?

    看看王璞就知道了。

    成就感满满,期待感满满。

    沈安出了学堂,亲自寻了一家店铺,让他用御笔打造牌匾。

    至于御笔,沈安自然是要收藏的。

    他的收藏癖是如此的强大,王安石都睁只眼闭只眼,经常让王弄些自己的诗词文章过去。

    王知道学堂的事,所以听到消息后就来找沈安。

    “被发现了?”

    这个妖孽,只是凭着外界的消息就推断出了沈安的无奈。

    “是啊!本来想一直这么匿名下去,不过也不妥当。”

    王点头:“等你弄了数百家之后,皇城司就会盯着学堂,最终会寻到你的头上,到了那时你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所以你想得意就得意吧,何必弄一脸的委屈给谁看?”

    这个尖刻的小子。

    不过沈安确实是很高兴。

    他本想寻机曝光了学堂,可效果却比不上被发现的好。

    如今一切就绪,还多了御笔的牌匾,这个书院要发达了啊!

    王冷冷的道:“太学你经手过,邙山书院、宗室书院你都是山长,如今又弄了个什么大盛书院,你这是准备改行了吗?”

    沈安挑眉道:“你懂什么,千年后,青史之上某就是教育大家了,被后人崇敬。”

第1158章 我家少年如何

    青史留名是大多数华夏人的执念,这个执念是如此的根深蒂固,甚至有人喊出了‘不能名扬千古,就遗臭万年’的口号。

    遗臭万年自然是要不得的,比如说秦桧,比如说吴三桂,比如说那位引刀成一快……

    “你……”王看着沈安,皱眉道:“旁人若是能执掌这些书院,大概会很得意,只是却没有半点新意……读来读去就是那些书,考来考去还是那些书。可你执掌之后,定然是要灌输自己的那些想法……某知道你那些想法很危险。对于权贵官吏而言,你想撼动他们的特权,你在挖他们的根……若是被他们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沈安这几年一步步的,看似漫不经心有些散乱,可王作为好友知道许多东西,私下一梳理,就有些震惊于沈安的大胆。

    “官家知道。”

    沈安很坦然的道:“大宋立国百年,那些毛病都变成了痼疾,不只是三冗,无数问题在等待着人去处理。范仲淹失败了,当今官家却不肯退缩,他想动手,正好某也想动手,大家一拍即合,仅此而已。”

    大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赵曙不支持革新的话,沈安再给力也无用。

    这是个波澜壮阔的时代,也是大宋在坠落之前的最后机会,抓住了,大宋就将会逆转局势,调转车头,从下滑转为上升。

    抓不住……

    没有什么抓不住!

    沈安的眼中全是煞气,“那些鸟人此次想弄某,你可知道是为何吗?”

    这个王确实是不知道:“不是为了你太有钱吗?此时大盛书院之事一爆出去,旁人以为是大王的手笔,可朝中的君臣却知道是你出了钱,危机不再。”

    “不是这个。”沈安气咻咻的道:“官家两次说某理财出色,说十年后某可执掌三司,这话不知道被谁透露出去了,那些人想用钱多会造反这个借口拉某一把,拖住某的仕途。”

    王恍然大悟,“怪不得,这是虚晃一枪啊!不过经此一事之后,官家对你愈加的满意了,因祸得福,那些人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哈哈哈哈!”

    他难得大笑,沈安却依旧在耿耿于怀,“这是谁透露出去的?找出来,弄死他。”

    王微笑道:“这是对官家的挑衅,那人跑不掉。”

    ……

    宫中,赵曙坐在殿前,陈忠珩在边上站着。

    下面站着乌压压的一群人,都是内侍宫女。

    “那话朕说过两次,可还记得时辰?”

    “记得!”陈忠珩很是自信,赵顼满意的点点头,“如此就甄别吧。”

    “陈驰……”

    陈忠珩开始点名,被点到名字的一一出来,几个宫女甚至在浑身颤抖,其中一个直接瘫软在地上,显得极为胆怯。

    胆怯的人大多不敢走漏消息。

    十余人站在那里,陈忠珩问道:“谁是奸细?”

    一句话让那十余人都吓坏。

    “陛下,小人不敢啊!”

    “陛下,小人从不和人多说话,小人冤枉啊!”

    “……”

    一群人在喊冤,赵曙没管。

    这等时候陈忠珩必须要展示自己的手腕,否则不配待在帝王的身边。

    他站在台阶上面,冷冷的道:“你等喊冤,可谁冤?那人去传递消息,定然有些蛛丝马迹在,你等为何不报?此时喊冤……晚了!来人!”

    此刻他不能有半点犹豫,一旦犹豫就代表优柔寡断,回头赵曙能一脚把他踢去洗衣服。

    帝王身边每一样东西都是有用的,无用之物,那就滚蛋吧。

    竞争太激烈,容不得陈忠珩有半点疏忽。

    “小人在!”

    数十个健壮内侍上前。他们的手中拎着棍子和绳子,还有长凳,显然是准备当众用刑。

    从赵祯登基开始,宫中数十年未曾见过这等场面了,所以那些人有些不敢相信。

    长凳子拿来,两人负责一个按在长凳上,上绳子……

    然后,板子高高举起。

    赵曙登基之后,他对这些内侍宫女没什么好感,犯错的内侍多半会被责罚,可十余人一起被责罚,这是前所未有的。

    啪!

    “啊……”

    惨叫声传来,陈忠珩面不改色,可后背却多了些汗。

    白花花的一片很是壮观,可板子打下去后,白花花就变成了青紫。

    “奴知道……陛下饶命,奴想起来了。”

    一个宫女突然抬头指着边上被用刑的宫女,喊道:“杨二娘,她和外人有勾结,是她,定然是她!”

    陈忠珩一看这个杨二娘竟然是先前被吓瘫软的宫女,不禁赞道:“装的真是厉害,来人,打!”

    先前有人建议让皇城司接手,可赵曙却拒绝了。所以陈忠珩此刻代表着后宫的力量,那些有头有脸的内侍看向他的目光中都带着满意。

    大伙儿都是内侍,你皇城司想插手进来?

    没门!

    一阵板子下去,杨二娘招供了。

    赵曙坐在那里,身上盖着一条毯子,高滔滔在给他按摩头部,而赵顼霍然就在身边。

    陈忠珩疾步走来,近前弯腰道:“陛下,那杨二娘在宫中有个相好的,那人和采买的人有瓜葛,消息就是这么传出去的。”

    赵曙淡淡的道:“这宫中住着还不如宫外,朕……累了。”

    高滔滔劝道:“要不就进去歇着吧?”

    赵曙摇头,“沈安和大郎都知道弄了学堂为大宋效力,那些渣滓他们在做什么?嗯?今日朕定然要看到背后那人,去,马上弄了消息来。”

    “是。”

    陈忠珩飞奔而去,看着那夹着屁股的跑姿,赵曙点头道:“是个忠心的。”

    他又闭上了眼睛,问道:“大郎如何看?”

    赵顼说道:“此事……官家,当年先帝在时,甚至有人持刀闯入后宫,可见这宫中多有外人耳目。”

    庆历年间的宫中谋逆事件直接击垮了赵祯的雄心壮志,从此之后,新政就再也回不来了。

    “嗯。”赵曙只是嗯了一声。

    为何让曹太后有在宫中持刀的权利?就是那事的后遗症。

    一个武力值彪悍的曹太后,至少能干掉一个谋逆的亲事官吧?

    可上次曹太后一跃上了屋顶,那义无反顾的挥刀,让人知道,这位太后怕是上阵厮杀都能成为猛将。

    宫中多了曹太后,让赵曙也安心了不少。

    除去那个杨二娘之外,其他人都被解绑,然后上药。

    赵顼看着这一幕,觉得太平终究只是假象。

    “官家,若是不给这些人一次痛击,皇家的威严何在?”

    赵曙没想到儿子竟然这般凌厉,他睁开眼睛,问道:“你想怎么做?”

    赵顼眼中多了厉色,“臣想……抄家!”

    赵曙点头微笑道:“沈安为你弄了不少事,此次大盛书院更是让你多了许多声望……”

    “臣不敢……”赵顼低头。

    皇子要声望做什么?

    赵曙笑道:“为父却没有这么小心眼。沈安为你做了不少事,如今他遇到了麻烦,你这便想抄家震慑那些权贵,为他出气吗?”

    赵顼嗯了一声。

    “年轻……真好。”

    在他少年时,曾经谄媚的脸全变成了冷漠,从宫中被赶出来的境遇让他陷入了绝望之中。

    在那个时候,除去父亲之外,他再无依靠。

    那些年真的很难熬。

    若是有几个好友定然会好很多,可却没有。

    那时候的他就像是烂泥,许多人只有踩一脚的兴趣,至于朋友,在他出宫的那一刻开始,朋友就成了一个陌生的词。

    而沈安和儿子交往于宫外,那时候他还是个有病的宗室。

    这样没有利益掺杂的友情真是让人羡慕啊!

    做老子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赵曙想了想,觉得是让妻子幸福无忧,让子女……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而今赵顼的表现让他确信,就算是自己现在驾崩了,这个帝国依旧不会崩塌。

    好事!

    陈忠珩飞快的跑了来,在这个阴冷的日子里满头大汗。

    “陛下,是杨锦成。”

    “杨锦成……”赵曙睁开眼睛,高滔滔讶然道;“皇家对他家可是不薄,为何?”

    “人心不足罢了!”

    赵曙冷冷的道:“大郎……”

    “官家。”

    赵顼的眼中多了杀机。

    高滔滔看着这对父子,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是暗中交流了什么,看着很是契合。

    赵曙淡淡的道:“让皇城司出人手,去吧。”

    “是。”

    赵顼快步下去,身形矫健。

    “官家,大郎去做什么?”

    “沈安为他做了许多,他得回报。”赵曙微笑道:“顺带让京城权贵看看我家少年如何。”

    看我家少年如何……

    高滔滔仿佛闻到了血腥味,她看着远去的儿子,有些纠结的道:“大郎还小呢!”

    “他杀的人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

    赵曙喜欢妻子这种软弱,他觉得这样才像是女人。若是动辄喊打喊杀,那女性的柔美何在?

    “要杀人吗?”

    高滔滔真的很纠结,作为母亲来说,她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去杀人,哪怕那些是敌人。

    可儿子是皇子,以后的帝王,若是不会杀人怎么行?

    “真宗皇帝不会杀人,先帝不会杀人,我不会杀人,所以群臣就少了敬畏,大郎不能再这样了。”

    赵曙培养儿子的手法若是被外面知道了,大抵会说嗜血。

    赵顼到了皇城司,张八年出迎。

    “见过大王!”

    皇城司内的声音直冲云霄。

    这位大王可会畏惧吗?

    张八年在看着,等待他的决断。

    今日官家并未把皇城司拉进去,但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

    怎么处置杨锦成?

    这是个难题。

    赵顼伸手:“拿刀来。”

    张八年回身伸手。

    有人递上连鞘长刀,张八年再递过去。

    长刀入手,赵顼说道:“跟着我去杀人。”

    他当先而出,身后黑压压的一片……

第1159章 汴梁骇然

    第1159章汴梁骇然

    皇城司很出名,那是在朝臣之中。朝臣们担心自己某些见不得人的事儿被皇城司的人知道了,然后报给官家。

    皇城司不怎么出名,那是在百姓的眼中。

    在百姓的眼中,皇城司就是个存在感不怎么强的衙门。当然,大伙儿都知道皇城司里的密谍多,可密谍不会浪费精力对付老百姓,那个耗费比不高。

    所以当看到皇城司的人乌压压的一片出了皇城司,外面摆摊的小贩都有些吃惊。

    “好多人!”

    “前面的是谁?怎么……是大王?”

    “是大王,大王还提着刀。”

    “天呐!这是要去杀人吗?”

    “应该是!”

    “张八年怎么没来?”

    “皇子在,张八年算个屁!”

    “也是啊!张八年若是在,皇城司的人听谁的?”

    “……”

    皇子要杀人了。

    这个消息飞快的传了出去,比赵顼的脚程都快。

    “皇子带着皇城司的人出来了?”

    杨锦成刚吃了午饭,正在剔牙。

    剔牙不雅观,贵族剔牙自然是要讲究些,杨锦成就用手帕遮住了嘴。

    “是,皇子带着皇城司的人,杀气腾腾的出来了。”

    仆役抬头看了他一眼,“好像是往咱们这边来了。”

    “噗!”

    杨锦成吐出一丝肉渣,淡淡的道:“汴梁城大了去,他顺着御街走就是来咱们家?蠢货!”

    仆役低头,“是,小人愚蠢。”

    “再去看看,看看是谁家倒霉了。”

    杨锦成打个哈欠,然后喝了一口茶漱口。

    吃完午饭眯一会儿,那滋味是相当的好。

    不过管事不知趣,带着账簿来了。

    “郎君,今年咱们家的收益怕是会比去年低一些。”

    “为何?”

    “咱们家的布庄生意被沈安的暗香抢了不少。”

    管事见他眯眼,就说道:“他们的价钱咱们不是不能卖,只是卖了就没好处……他这是以本伤人呢!”

    “那个畜生!”杨锦成的眼中多了恨色,“他的布庄一开,某就知道今年的日子要难过了……”

    管事苦笑道:“可不是吗,咱们家的开支几乎都是定了的,每年的收益恰好能抵消了,若是收益减少,那就是亏空……哎!”

    杨锦成冷笑道:“他这是在挖某的根,既然如此,那某泄露些消息出去……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又如何?十年后的宰辅……三十出头的宰辅,可笑,至为可笑!”

    管事是他的心腹,这些事都是他一手安排的,所以闻言就笑道:“那沈安估摸着还不知道是谁传了这些话,若是他知道是郎君,定然会后悔。”

    “他后悔有屁用!”杨锦成粗俗的道:“他就是咱们的对头,此次弄他一下,让他知道有的话不能说,有的事……做不得!”

    “不过官家和宰辅们去了那家学堂一趟,沈安竟然就过关了,这个要去打听打听,看看是为何。”

    杨锦成觉得倦了,就摆摆手。

    管事出去后,杨锦成就趴在桌子上打盹。

    而在杨家的大门外,站着乌压压的一片人。

    一群密谍都在看着赵顼。

    张八年不在,这是让皇子立威的意思。

    可怎么动手?

    没人敢指挥。

    赵顼站在大门外,伸出双手指着左右:“围住杨家。”

    一批密谍顺着左右散了过去,稍后有人禀告:“大王,已经就绪。”

    赵顼看着大门,拔出长刀,“动手!”

    有人上前去敲门。

    “谁啊?”

    门子的声音听着有些不耐烦。

    “军巡铺的,刚才小人看到有贼人进了你家。”

    角门缓缓打开,门子探头出来,不耐烦的道:“小贼长什么……呃!”

    一把长刀搁在他的脖子上,密谍问道:“杨锦成何在?”

    门子看着外面黑压压的一群人,个个都佩刀,张嘴就想叫喊。手持长刀的密谍阴测测的道:“想死吗?”

    “皇城司!”

    一个牌子亮了出来,门子腿一软,靠在门边喘息着。

    他茫然看着这些人,当看到赵顼时,不禁惊呼道:“大王!”

    这是拖延时辰吗?

    赵顼毫不犹豫的道:“冲进去!”

    许多时候你需要立即决断,晚了一瞬就是一生。

    门子挨了一刀背,当即就晕了过去,皇城司的人冲进杨家,然后如同黑蚁般向着各处涌去。

    “你们是谁?”

    一声惊呼传来,接着有人喊道:“有贼进家了。”

    一个仆役一边跑一边叫喊,前面皇城司密谍手中的牌子成了摆设,被无视了。

    这便是豪奴,早就被主家喂饱了,荣辱与共。

    有人回头看着赵顼,“大王……”

    怎么办?

    “放箭!”

    赵顼的策略很简单,当即有箭手放箭,前方的仆役中箭倒地,赵顼说道:“但凡反抗者,杀了。”

    有人高喊道:“大王有令,但凡有反抗者,杀了!”

    于是各处都传来了厮杀的声音。

    一队豪奴拎着长刀冲出来,有人狞笑道:“冒充大王,杀了他们!”

    大宋多年未曾有过这等抄家的事儿发生了,而且还说什么皇子领队,谁会信?

    赵顼站在那里,冷冷的道:“弃刀跪地。”

    “是大王,真是大王!”

    赵顼经常出宫,见过他的人不少。

    瞬间那些豪奴就呆滞了。

    皇子出马,这事儿……不得了了啊!

    大宋皇子出阁之后,也只有听政的资格,具体事务很少参与。

    可今日赵顼却提着长刀,杀气腾腾的出现了。

    这打破了大宋皇子的惯例,也惊住了杨家人。

    “大王饶命……”

    皇子亲临就代表着什么?杨锦成多半是犯下了大事。

    这等时候谁愿为他搏命?

    赵顼在看着。

    权贵们靠什么支撑自家的荣华富贵?

    靠的是权势,靠的是人!

    在认出他的身份之后,有大半人当即弃刀跪地,剩下的六人目露凶光,为首的大汉仰天长啸,随后喊道:“郎君保重……”

    赵顼伸手,“杀!”

    有六人愿为杨锦成搏命,这便是带着死士性质的家奴,这等豪奴杨家还有多少?

    皇城司的人蜂拥而上,刀光闪动,鲜血飙射出来。

    赵顼往前走去,那里是后院。

    后院里突然爆发一阵大喊,接着一群人簇拥着杨锦成冲了出来。

    “大王!”

    在看到赵顼的那一刻,杨锦成的身体明显的软了,他面色惨白,喊道:“护着某杀出去,杀出去。某有重赏……”

    赵顼出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在宫中的人手曝光了。

    再软弱的帝王也不会允许有人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安钉子,这是作死。

    若是赵祯在位,那么杨锦成可能逃过一死,大抵会被发配到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辈子。

    可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能活着就是胜利。

    但很遗憾的是,如今的帝王是赵曙。

    从他登基之后的一系列动作来看,这位帝王的手段比先帝要强硬,也就是说,他杨锦成死定了。

    既然死定了,那就搏一把如何?

    杨锦成发狂了,他带着人冲杀过来。

    在冲杀过来的途中,不断有人弃刀跪地。

    赵顼指着杨锦成说道:“他是我的。”

    皇城司的人迎了上去,杨锦成惊诧的发现没有人阻拦自己。

    身后传来了惨叫声,以及求饶声。

    杨锦成冲了过来,而赵顼提刀迎面而去……

    少年的眉间多了冷意,杀气升腾!

    见赵顼一个人,杨锦成不禁大喜,心想要是能拿住了赵顼,死里逃生不是问题啊!

    人在死亡的威胁下能做出许多匪夷所思的决定,杨锦成就是如此。

    他近前后就大吼一声,然后一刀劈砍而去。于此同时,数名皇城司的箭手张弓搭箭跟着他在移动,但凡赵顼有危险,他们就会放箭。

    这一刀杨锦成是奔着赵顼的肩膀而去,想着就算是砍中了也死不了。

    赵顼本以为杨锦成的刀法了得,所以很谨慎的双手握刀格挡。

    铛!

    杨锦成的长刀被荡开,接着脱手……

    赵顼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这位可是武勋之后啊!刀法竟然这般差?

    而杨锦成更是一脸懵逼。

    他偶尔在家操练个刀法什么的,家仆作为陪练。可大宋在仁宗一朝少有战事,加之权贵们想领兵出征也是奢望,所以这些陪练自然是走走过场。

    走过场也是一门本事,要让杨锦成觉得自己刀法无敌,这样才能得到他夸赞和奖赏,为此这些陪练们都琢磨了不少手段。

    这些手段让杨锦成以为自己是块猛将的料子,可在和赵顼的一次交锋中就原形毕露了。

    他一怔之后,下意识的就跪下喊道:“大王饶命!”

    那些砍杀的满身是血的密谍们回身看着赵顼,见他持刀站立,神色从容,不禁赞道:“大王威武!”

    那些跪在地上的杨家家仆们看到赵顼如此,不禁为之心折。

    多少年了,大宋的历代皇子都是文弱的,自己文弱也就罢了,连带着大宋的民风也渐渐变得怯弱起来。

    于是从上到下都想着过太平日子,宋辽兄弟之国永世不变……直至某一天被金军的马蹄声惊破了这场梦。

    这场黄粱美梦!

    此刻的赵顼就像是一个异类,拎着刀,带着人上门杀人,让人心惊的同时,也感到了振奋。

    一个国家面临大敌时,百姓们在起了侥幸心的同时,更希望上面的头头脑脑们能更加强硬一些。

    而赵顼此刻的形象足够强硬。

    他微微低头,看着杨继成的脖颈。

    然后举刀。

    这个不对吧?

    有人惊呼道:“大王!”

    杨锦成觉得不对劲,就抬头,看到一抹刀光。

    刀光闪过,杨锦成的脑袋被砍掉大半,就这么垂落在胸前。

    鲜血飙了赵顼一身,他后退一步,沉声道:“杨锦成谋逆,当诛,以为后来者戒!”

    噗!

    杨锦成此刻才缓缓扑倒,仿佛是在为了赵顼的这番话背书。

    大王杀人了!

    有人走过来,低声道:“大王,要不……说是小人杀的吧?”

    皇子杀了权贵,不管这权贵犯了啥事,都有些不妥。

    赵顼摇头,被血腥味冲的有些恶心。

    这人苦笑道:“那……换件衣裳?”

    赵顼的身上全是血,血腥味能把人冲一个跟斗。

    赵顼摇头。

    他必须要用杀戮来让人知道底线。

    “搜索杨家。”

    抄家开始了,赵顼带着人回宫复命。

    大王杀人了。

    他浑身是血的出现在街上时,他先前说的话也随之传播出来。

    “竟敢在宫中安置眼线,这样的人,有多少杀多少。旁人不肯杀,我来杀!”

    沈安听到这话,当即大声叫好,然后说道:“某该动了。”

    宰辅们听到这个消息,默然,韩琦说道:“当年若是先帝有大王这等强硬……如何?”

    欧阳修摇头,“那庆历新政说不定就会成了……可惜!”

    包拯一拍桌子,起身道:“可如今难道不是新政吗?”

    是啊!

    韩琦振奋的道:“这等皇子,大宋立国可曾见过?”

    众人摇头,韩琦朗声道:“传话,大王威武!”

    当赵顼浑身是血的出现在皇城外时,守门的军士情不自禁的站直了身体。

    “大王威武!”

    周围的人不禁跟着喊道:“大王威武!”

    这个曾经软弱的大宋终于出了一位强硬的皇子。

    赵顼看着左右,微微一笑。

    我终将会让这份强硬根植于大宋的骨髓里!

    这一刻他的眉间全是坚定!

    他缓步进去,那些军士的目光随着他而动……

    就像是整齐的森林随风而动。

    将领喊道:“向大王行礼……”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向他行礼。

    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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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0章 兄弟

    从秦汉以来,大抵喊出和士大夫共治天下这等口号的就只有大宋。

    秦自然不必说,谁敢哔哔,始皇帝会用无敌军团去和他说话。

    汉朝,谁想和帝王共享天下……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

    至于大唐,从李世民到武则天,都在盯着那群权贵,直至把他们弄的灰头土脸。

    共天下?

    呵呵!

    “所谓的共天下,不过是权宜之计……”

    自从当了帝王之后,赵曙就渐渐领悟了许多东西,比如说共天下之类的话有什么含义。

    “从我登基之后,就不耐烦这些话,所以强硬了些,这不就有人想让我难堪,甚至还敢在宫中安插人手,这是要在必要时学了庆历年间的旧事吗?”

    庆历年间的旧事,指的就是仁宗时的宫中谋逆案。

    高滔滔坐在边上,看着来回转圈的丈夫,叹道:“那些人不知足,可更多是害怕了吧?”

    赵曙止步冷笑道:“先帝在时,他们颇为得意,可他们得意了,大宋就要失意了,要危险了!”

    他伸手敲打着边上的桌子,想起了自己登基以来的艰难,“先帝革新不成,大宋就这么拖到了现在,还能拖吗?不能!再拖下去,这个大宋就会渐渐衰弱,辽国和西夏人就会如虎狼般的冲杀进来,烧杀抢掠,到时候还有什么?”

    高滔滔想起了那些记载,眼中有些惊惧之色,“千里无鸡鸣,汉儿沦为两脚羊……”

    大宋将来的遭遇比这个也好不到哪去,特别是在金军兵临汴梁时,城中送了许多钱财和女子,外加金人一路劫掠的,堪称是人山人海。而这些人许多在半路上就被凌虐而死。

    这算是好的,因为跟着到了金国的人,下场会更惨。

    国破往往接着就是家亡,家国此刻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实则是荣辱与共。所以家国天下,实则就是命运共同体。

    “是啊!所以朕不能看着大宋一直堕落下去,要动手,要动手!”赵曙有些怒了,“可总有人会反对,会暗中阻拦,他们就见不得这个大宋积极向上,见不得这个大宋蒸蒸日上……因为大宋要蒸蒸日上,必须要夺了他们的一些东西,一些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赵曙看着高滔滔,突然笑道:“这是一场大战,可朕从未想过退缩,你觉着谁胜谁负?”

    “当然是您。”高滔滔看着自己的夫君神色从容,心中不禁涌起了许多骄傲,“那些人只为自己,而您是为了大宋,天下无数人会支持您,而那些人必将被唾弃。”

    “哈哈哈哈!”

    赵曙大笑了起来,心情极好,“如今宗室耗费减少了,厢军的耗费减少了,这两样的减少,让三司第一次有了结余,我顺势把包拯弄进了政事堂,天下无人敢反对。而包拯却支持新政,这让我的身边多了个帮手……这样的帮手我不嫌多……永不嫌多。”

    “官家!”

    陈忠珩神色慌张的跑来了,赵曙皱眉道:“稳重!在朕的身边做事,第一就是要稳重,咋咋呼呼的能做成什么事?”

    陈忠珩赶紧调整呼吸,说道:“陛下,大王杀了杨锦成。”

    什么?

    高滔滔不禁面色微白。

    不过杀了又如何?

    若是谁敢借此说我儿的坏话,老娘撕了你!

    赵曙笑道:“传下去,皇子行事果断,朕心欢喜,赏宝刀一把。”

    “官家!”

    高滔滔说道:“大郎杀了杨锦成,权贵们会愤怒,会敌视他,您这一赏赐,他们会把您也给恨上了。”

    “朕怕他们恨吗?”赵曙淡淡的道:“帝王不杀人……不杀人的做什么帝王,该杀就杀,要杀的他们害怕。”

    这道命令顷刻间就传了出去,有人叹道:“大王惹祸,官家兜底,只是从此多事了。”

    “怕什么?”而在政事堂里,韩琦在北方一战大捷,只觉得此生最大的遗憾都了结了,所以越发的不在乎,“难道他们还敢造反?那老夫就再次领军,杀它个人头滚滚。”

    “是沈安杀的。”

    包拯一句话就激怒了韩琦,他瞪眼道:“老夫驾车一路追杀辽军,你可知道?”

    包拯冷冷的道:“沈安在范阳城下校阅麾下,回程顺带破了涞水!”

    老韩最近有些瑟过头了,包拯绝不给他这个脸。

    欧阳修劝道:“都杀了敌,何必分个高低呢?”

    韩琦双拳紧握,包拯冷冷的看着他,心想旁人不知道你的底细,老夫还不知道吗?

    敢上来看老夫收拾你。

    可韩琦却突然松手,“老夫不和你一般计较,只是大王杀了杨锦成,沈安那边怎么说?”

    大王为你出气杀人,你得有个表示吧。

    包拯点头,“他会有表示。”

    韩琦赞道:“大王敢杀人,这是极好之事,回头老夫传些战阵之法给他,想来以后就算是出征也不会吃败仗。”

    你还能再不要脸些吗?

    包拯都不想搭理这个不要脸的首相,不过赵顼杀人他却有些看法,“杀了杨锦成,权贵们会恨大王,只是也会惧怕,恨与怕,只看以后大王的手段了。”

    “不过目下却需要缓和一番。”曾公亮觉得太过杀气腾腾了些,不好。

    包拯淡淡的道:“大王为沈安出手,沈安不是那等薄恩寡义之人,等着看,他必有手段。”

    “他能做什么?”曾公亮皱眉道:“上奏疏为大王辩解吗?我等也行。”

    ……

    “大王一刀就剁了杨锦成,据说那脑袋砍了大半,就这么吊在胸口那里……一时间不得死,还惨叫了一会儿。”

    闻小种只是很客观的说了这件事,正在沈安身边帮他整理那些记录的杨卓雪皱眉捂嘴出去。

    “就不能说的委婉些?”

    沈安有些不满意,闻小种应了,“后来大王浑身是血的出来,城中许多人都看到了,说是大王斩杀了不法权贵,是个好皇子。”

    “好皇子?”沈安摇头,“那些权贵过了多少年太平富贵的好日子了?可这样的好日子却被他一刀给剁了,他们当然会人人自危,啧!”

    闻小种见状问道:“郎君,可是很头疼吗?”

    沈安摇头,“不是,权贵们造某的谣言,他回头就一刀剁了杨锦成,这便是为某出气,某会怎么?”

    他突然笑了起来,“某当然是高兴的不得了。”

    作为皇子还会讲义气,这事儿真的是没谁了,不过沈安却很受用。

    “这是好事。”沈安欢喜的道:“权贵们行事肆无忌惮惯了,总以为没人敢动他们,如今他一刀剁了杨锦成,就打破了这个惯例,好事,大好事,以后那些权贵可还敢这般肆无忌惮?”

    在皇宫里安排眼线,大宋的权贵们胆子大的惊人啊!

    沈安现在怀疑当年想谋杀仁宗的事儿就是权贵们干的。

    “他如今被权贵们盯上了,要想个办法……”

    沈安霍然起身,问道:“前日周二去采买,被那谁给打了?”

    闻小种说道:“是林瑜家的车夫,两家争抢停车的地方互相斗殴,周二还占了便宜。不过林瑜家的管事后来寻到了庄老实,说是让咱们家换个车夫,否则以后看到周二就会收拾他。”

    这等事儿就是好勇斗狠,权贵之间再常见不过了。

    “那林瑜如何?”

    沈安眯着眼,看着很是平静。

    “林瑜家拥有耕地无数,大多是兼并而来,他家的高利贷害人无数。”

    “那便是祸害!”

    沈安笑了笑,吩咐道:“让陈洛去城外,告诉黄春,带三十名兄弟来,要便衣,不可带弓箭。马上!”

    “是。”

    当冷飕飕的太阳快落山了时,沈安带着一群乡兵出现在了林瑜家外面。

    一群人在看,想看看沈安这般气势汹汹的要干啥。

    “是林瑜家,前头大王才杀了杨锦成,沈安后脚就来了这里,这是什么意思?”

    “怕是要动手啊!”

    “看。”

    “林家开门了。”

    林家的角门缓缓打开,一个门子张开嘴就没合上过……

    “林瑜呢?沈某来访。”

    门子看到了沈安身后的乡兵,第一反应就是回身喊道:“沈安来了。”

    沈安在汴梁数年,上门拜访的不过是包家、王家这些相熟的人家,今儿来了林家,这是破天荒啊!

    可若是沈安一人也就罢了,看看他身后的一群大汉,这分明就是来找茬的。

    前阵子林家的车夫和沈家的车夫周二大打出手,周二大获全胜,临走前说什么……不论文武,沈家都能碾压了林家。林家咽不下这口气,就让管事来威胁,说是再见到周二就打。

    在林家上下看来,这事儿就是个口炮,大家隔空互骂几句就完事了,可没想到沈安竟然带着人来了。

    这尼玛分明就是要动手啊!

    “郎君……”

    门子踉踉跄跄的冲了进去,不时回身看一眼,仿佛身后有豺狼虎豹在追赶。

    这可是沈安啊!

    这个凶名赫赫的家伙,最爱打断人的腿。

    “郎君!沈安来了,他来了。”

    林瑜正在吃晚饭。

    食不言是一种礼节,也是专心享用美食的必要条件。

    林瑜正在享用鸭舌。细小的鸭舌前端肥厚,但两根须子却是滋味之所在,上面的瘦肉极有味道。

    林瑜闻声不悦的抬头,“沈安?他来作甚?”

    门子惶然道:“郎君,他带来了好些人,看着凶神恶煞的。”

    其实若论凶神恶煞,林家的人才是凶神恶煞,只是沈安的凶名在外,专门冲着官员权贵下手,而林家则是相反,利用高利贷去盘剥百姓。

    林瑜放下筷子,拿了毛巾来擦手,淡淡的道:“他来作甚?”

    桌子上的菜肴琳琅满目,门子忍不住吸吸鼻子,说道;“郎君,就怕他是来闹事的。”

    “多少人?”

    “小人恍惚间看到二三十人。”

    “二三十人?”林瑜起身道:“叫齐人手,今日某倒要看看他沈安可敢在林家动手。”

    在林瑜看来了,沈安就是来找茬骂架的。他是权贵,自然要讲求个风度,去骂架太丢分。

    不过要说人多的话,他能让沈安瞠目结舌。

    林家里一声吆喝,几十个大汉就跟了出来。

    一路到了前院,看到沈安时,林瑜冷冷的道:“你来作甚?”

    沈安和权贵是对头,大伙儿没必要寒暄什么‘你吃了吗’这类没营养的话,开门见山。

    沈安看看左右的人,问道:“听闻你说见到沈家的人……见一次打一次?”

    这是引诱……

第1161章 沈安北抬腿

    打架要有借口,要有理由。正如同沈安打断那些人的腿一样,他必须要找个理解和借口,否则什么抵消功劳都是枉然。

    而权贵的特性就是要装比,简单的说就是不肯丢面子。

    所以沈安就问了那个问题。

    见一次打一次,这个很牛笔啊!

    可林家管事说的是周二。

    当然了,林瑜不在乎这个,他觉得打嘴仗自己也不会输给沈安。

    于是他冷冷的道:“是又怎地?”

    他甚至不屑于分辨两家车夫打架之事。

    来吧。

    他觉得沈安会口出威胁,或是破口大骂。

    沈安走过来了。

    林瑜站直了身体,嘴角带着些不屑的讥笑。

    你想怎地?

    沈安突然一拳就撂倒了林瑜,就在林瑜懵逼的时候,他抬起腿……

    边上有人惊呼道:“要断腿了,要断腿了……”

    沈安在汴梁打断了不少人的腿,其中数次是因为抵消功劳,堪称是声名赫赫。

    现在看到沈安抬起了腿,周围的人不禁都兴奋了。

    要断腿了啊!

    林瑜刚好抬头,看到这一幕不禁尖叫道:“你敢……”

    咔嚓!

    林瑜看着变形的小腿,然后抬头看着沈安。

    你真的敢啊!

    “啊……”

    林瑜的惨叫声还在耳畔,他的家仆们就怒了。

    “弄死他!”

    什么叫做豪奴?

    鲜衣怒马,狐假虎威,拿人命不当回事的才叫做豪奴。

    “他们人多啊!”

    外面的围观者们看到林家的豪奴多,而沈安带的人只有他们的一半不到,不禁就担心了起来。

    若论民间风评,沈家的风评比林家好无数倍,所以大家自然是支持沈安的。

    林家是权贵,靠的是田地,而他家的田地哪来的?除去少部分之外,大多都是兼并而来。

    而说到兼并,最厉害的手段就是高利贷。

    大宋的赋税高,农户一年忙到头也只能得个果腹。至于积蓄就别指望了,那两个钱还不够生一场病的。

    这样的小农扛不住天灾**的打压,一旦遭遇困难,顷刻间就是破产的结局。

    而在此时,借贷就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借贷这事儿吧,官方想过阻拦,可你不给别人放高利贷,那些农户遇到灾荒了怎么活?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家子饿死?

    所以最后高利贷竟然就成了合法的事儿,也算是奇葩一朵。

    于是全民放贷的时代就来了。

    有几个小钱的,你可以把闲钱交给钱头,让他们去放贷。而权贵自然不同,他们有许多人手,官面也熟,于是就亲自下场,利益最大化。

    你活不下去了?来,兄弟,我这里有钱,借你点渡过难关。

    但是利滚利啊!

    等你发现自己还不起借贷时,权贵的脸嘴就出来了。

    还钱!

    不还?不还豪奴们就上了。

    豪奴在此刻就是打手,他们会用鲜血来提醒欠债人,你该滚蛋了。

    现在他们面对着只有自己一半人数的乡兵,信心满满的冲杀出来。

    没有棍棒,没有刀枪,就算是邙山军咱也不怕啊!

    瞬间双方就撞到了一起,拳脚相加。

    可甫一交手,豪奴们就觉得自己撞到了铁板。

    这些乡兵不只是刀枪了得,拳脚更是厉害。

    大街上的围观者们看到乡兵们以少打多,反而打的那些豪奴纷纷后退,不禁都笑了起来。

    “这是邙山军呢,那些豪奴只敢和百姓耍横,碰到了邙山军,这是自己找死!”

    “哎哟!这一拳,牙齿都打掉了。”

    “啧啧!这一脚下去,家伙事都断了吧?你看他憋的脸都青了也没叫唤,肯定是疼狠了。”

    “那里挨打叫不出来的。”

    “是吗?”

    “当然,当年某被家里的娘子踢了一脚,还没怎么用力,疼的某哦……跪在那里许久才缓过气来,声音都出不来。”

    “窝囊废!”

    “啥?你说啥?”

    “被自家娘子打,你不是窝囊废是什么?”

    “卧槽尼玛……”

    边上两个大汉打了起来,等他们结束后,胜利者得意洋洋的回身,发现周围的人表情呆滞的看着前方,就缓缓转身。

    此刻林家的门口躺满了一地人,全是豪奴,他们或是头破血流,或是手脚的角度有些诡异……

    惨叫声让这里恍如地狱。

    “那么快?”

    胜利者觉得自己只是一瞬就干掉了对手,可邙山军面对的是一群豪奴啊!

    就这么几下全被收拾了?

    “某眼花了吗?”

    “为何?”林瑜忍着剧痛问道。

    沈安拍拍手,仿佛上面沾染了林瑜的皮屑很恶心,然后笑道:“汴梁权贵被某打的多了去,你不会是最后一个,至于原因,某就是看你不顺眼啊!”

    卧槽!

    这个也算是理由?

    这位沈县公难道是权贵的死对头?

    “军巡铺的人来了。”

    十余名军士急匆匆的来了,一进来看到躺了一地的豪奴,不禁就傻眼了。等看到沈安带着乡兵们准备开溜,有人就喊道:“沈县公,这是为何?”

    你是大佬我们不敢动手,但你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吧?

    沈安不肯为难底层人,他指指林瑜,用那种很不屑的语气说道:“说是见到我家的人就打,某听到这等话,不动手还怎地?”

    只是为了一句话?

    军士们一脸懵逼,头领堆笑道:“如此……小人就报上去?”

    “报吧报吧。”

    沈安真心无所谓。

    “郎君,大王身边的那个内侍来了。”

    沈安看到了王崇年,他吩咐道:“打晕他带走。”

    “是。”

    于是无辜的王崇年就被乡兵从身后一拳打晕,然后被背着送回宫中。

    消息飞速而去,城中的权贵都知道了。

    “国舅……”

    曹佾刚吃完晚饭,正在散步消食,就见一个男子飞奔而来,却是自己最近认识的朋友王冀。

    “遇到事了?莫慌莫慌。”曹佾见他一脸愤怒,就带他去喝茶。

    “不喝了不喝了。”王冀捋捋长须,怒道:“国舅你可知道先前沈安说了什么?”

    “什么?”曹佾想起了沈家的辣酱,回头该去要些才好!只是沈安那厮总是让某写诗词,说是给芋头长大了当字帖。可某的字不怎么好啊!他怎么就那么喜欢呢?

    是了,他定然是想借此督促某练字。

    果然是好兄弟啊!

    “那沈安说看林瑜不顺眼,竟然上门打断了他的腿……一家仆役都倒在家门口,奇耻大辱,国舅,奇耻大辱啊!”

    作为权贵中的一员,王冀很有集体荣誉感,所以听闻此事后就坐不住了,这不就来寻曹佾给主意。

    “国舅,你说说此事怎么办?咱们权贵不能坐视吧?啊!”

    王冀看着曹佾,期待他弄个好点子,比如说进宫去求见自家大姐,请她为权贵们做主。

    “这个啊!”

    曹佾看着夜空,叹道:“可某和安北交好,奈何。”

    “可咱们都是权贵啊!”

    在王冀看来,作为权贵中的一员,你老曹就该和大家肩并肩,否则权贵们怎么能影响朝政?

    不管是什么时代,抱团取暖都是人的本能。

    大家伙抱成一团,官家也得忌惮三分呐,然后咱们的利益才保得住。

    曹家现在重新在权贵圈里冒泡了,所以在王冀看来,曹佾就该站在权贵们的一边。

    “哎!”

    曹佾负手而立,神色寂寥,“安北说利益,说世间所有的事都和利益有关系,利益不同就是对手。某和权贵们是利益使然,可安北……他却是某的兄弟啊!”

    他缓缓侧身看着王冀,“你让某对付自己的兄弟?”

    “兄弟?”

    王冀觉得很好笑,在他看来,在权贵们看来,所谓的兄弟就是个忽悠人的词,谁信谁撒比。

    大家当面是兄弟,但并不妨碍背后互相捅刀子。

    “国舅,您这个……”王冀觉得曹佾怕是在矜持着,“要不您给句话?回头某去寻了他们。”

    你曹佾得站队啊!你站队了咱们声势才大。

    赵曙颇为尊敬曹太后,为此连曹家都跟着沾光,大伙儿就是看重这个,这才多给曹佾几分面子。

    曹佾看着他,认真的道:“再说一次,安北是某的兄弟,某愿意为他两肋插刀……而他的对头,那便是某的对头,懂了吗?”

    “你疯了!”

    王冀看到他是认真的,就傻眼了,“兄弟?国舅……沈安打断了林瑜的腿,那些人都怒了,怒不可遏啊!甚至有人说要花钱弄死沈安。”

    这基本是怒火冲天了,但根本原因却是兔死狐悲。

    沈安太过肆无忌惮了,而且看看他用什么名头踩断了林瑜的腿……

    两个家仆打架产生的口角,这个能是理由?

    若是这能成为理由,以后沈家的家奴谁敢惹?

    这一刻,周二在沈家哭的酣畅淋漓,仰天喊道:“小人要为郎君效死!”

    从未有家主为仆役这么干过,周二感动到了极点,恨不能马上为沈安去死。

    而曹佾却很固执的道:“他打断了林瑜的腿,那定然是有缘故的,某……信他!”

    这是无条件的挺沈安。

    王冀失望的道:“你若是这样,以后大家都会视你为另类,你可想好了?”

    曹佾背身过去,“就这样吧。”

    他摆摆手,示意王冀离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

    等了一会儿他回身一看,王冀竟然还在,一脸纠结。

    “你……”

    王冀叹息道:“某也想和你割席断交,可上次你为了某喝酒都喝吐了,堂堂国舅这般为某……某没法和你翻脸啊!”

    这也是个异类。

第1162章 教化的作用

    晚饭后,赵曙和高滔滔在宫中散步。

    天气有些冷,陈忠珩担心,就叫了一群身体宽厚的内侍宫女在上风口挡风。

    “不用了。”赵曙觉得这等行径有些奢靡,类似于酒池肉林的感觉。

    陈忠珩看看高滔滔,谄媚的道:“官家,圣人呢。”

    您不要,可您的娘子娇贵啊!

    赵曙看了媳妇一眼,迟疑了一下,他是不觉得冷,可娘子冷啊!

    大抵在男人的眼中,女人都是天生柔弱的,需要呵护。

    “散了吧。”高滔滔摆摆手,赵曙不禁赞道:“果然是贤妻。”

    等人散了之后,高滔滔才大口呼吸。

    刚才有个狐臭重的,恰好风把味道往她这边吹,憋死了。

    她看了陈忠珩一眼,觉得这人就是个没嗅觉的。

    陈忠珩还不知道自己在高滔滔这里失分,就让人去弄了大氅来给帝后披上。

    赵曙体贴的给妻子拢了拢大氅,这时有人来报:“陛下,沈安从城外拉来了三十名乡兵,刚出门。”

    高滔滔惊讶的道:“他要对谁下手?”

    “不知。”赵曙有些隐隐约约的猜测,但却没说出来。

    而赵顼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请见。

    “晚饭吃了什么?”

    高滔滔目前生活惬意,所以慈母的本色依旧还在。

    赵顼说了晚饭的情况,然后说道:“官家,沈安怕是会拿权贵下手。”

    “嗯?”赵曙想到了自己的猜测,不禁叹道:“年轻人啊!”

    高滔滔不解的看着丈夫,赵曙微笑道:“大郎为他杀了人,可却得罪了权贵。于是沈安找一个权贵下手,而且要能激怒大部分权贵……如此,大郎自然就脱困了。”

    “竟然是这般吗?”高滔滔有些感动了,“我以为他会上疏为大郎辩护,若是这般也就是普通罢了。”

    “上疏有何用?”赵曙看看儿子,见他神色平静,就微微点头,“要学会从容,你这样就很好。”

    陈忠珩走过来,低声对赵曙说道:“大王派了王崇年出去,大概是准备表明态度。”

    这个傻儿子啊!

    赵曙很头痛的道:“你让王崇年去……那沈安的所作所为就白费了,值吗?”

    赵顼点头,“值的。”

    哎!年轻人啊!真是冲动了。

    赵曙吩咐道:“赶紧去打听消息。”

    消息很快,还是皇城司的人送来的。

    “官家,沈安找到了林瑜……”

    “林瑜?那个放贷厉害的林瑜?”赵曙显然对这些权贵们有所了解。

    密谍点头,“是,就是他,沈安带着人去了,以家仆之间的事为由头,打断了林瑜的腿,如今城中的权贵们都怒了。”

    赵曙叹道:“胆大妄为,胆大妄为啊!”

    赵顼噗通一声就跪了,赵曙诧异的道:“你这是作甚?”

    赵顼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沈安是为了我去胆大妄为,这事儿要惩罚的话,您连带我一起吧。

    高滔滔劝道:“官家,此事……要不就缓缓吧。”

    赵曙摇摇头,问道:“听闻那林瑜放贷逼死过人?”

    密谍点头,“是。”

    “胆大妄为啊!”

    赵顼一怔,这才知道自家老爹的意思,不禁狂喜。

    原来这个胆大妄为说的是林瑜啊!

    果然是帮亲不帮理的老爹!

    精神病患者赵曙说道:“马上搜罗了证据,公布出去,另外……沈安出手了,苏轼和你们也是一伙的吧?”

    赵顼点头,但有句话忘记说了:苏轼是个大嘴巴。

    “让苏轼找几个御史弹劾林瑜。”

    这一系列的动作堪称是快若闪电,赵顼不禁赞道:“官家英明。”

    这个儿子很少颂圣,所有赵曙不禁自豪感飙升。

    “去吧,这段时日你安生些。”

    赵曙摆摆手,突然想起了什么,“前几日你的先生说你如今文章还好,可诗词却平平,为何?”

    “官家,臣以为诗词无用。”

    “嗯……”

    赵曙觉得这个儿子如今越发的主意大了,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儿子大了不由父母,管教的难度也在不断增加,让赵曙有些头痛。

    “诗词为何无用?”赵曙自家诗词不咋滴,但却喜欢文采飞扬之辈,比如说苏轼。

    这位才是苏轼最大的粉丝,不过帝王的本能驱使他不去干蠢事罢了。

    “诗词……有何用?”赵顼有些无力,“官家,诗词就是闲暇时自得自乐的,于国于民并无半分好处。以前大宋的科举以诗词为重,后来如何?那些以诗词出名的有几个出息的?最终还是重实务的方能重用。”

    这个孩子……

    高滔滔给了他一个眼色,可赵顼却觉得这个东西关系到大宋的风气,不肯低头,“咱们家是皇室,皇室看重什么,喜欢什么,天下自然会效仿。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官家,若是诗词为重,那些人可能重用吗?”

    自然是不能的。

    “臣想起了李白。”赵顼不顾母亲在边上使眼色,执拗的道:“李白的诗纵横大唐,可他能为官吗?唐玄宗都不肯给他高官做,可见还是有这个认知的。”

    “你想说我是昏君吗?”赵曙淡淡的问道,看不出什么喜怒之色。

    “官家说笑呢!”高滔滔给儿子一个眼色,让他认错。

    兔崽子,你老子可是要发火了啊!

    可赵顼却梗着脖子道:“您自然不是昏君。”

    赵曙看着他问道:“那谁是昏君?”

    火药味出来了,高滔滔急得不行,目视陈忠珩。

    关键时刻,该你出马了。

    可陈忠珩却诡异的保持了平静。在这等时候,他出头很有可能会被炮灰掉。

    “官家,臣以为……本朝有昏君,但绝不是您。”再进一步的话,赵顼不敢说了,说了就犯忌讳。

    比如说真宗,前面算是半个明君,后面纯属昏庸。

    可为尊者讳,他不能说啊!

    赵曙看着陈忠珩,突然吩咐道:“朕前阵子说让你去金明池凿冰,你可去了吗?”

    陈忠珩傻眼了,心想咋就扯上我了呢?

    他低头道;“臣还未去。”

    他当时觉得赵曙就是随口一说,后续压根就忘记了。

    那可是金明池啊!

    这段时日天气越发的冷了,去凿冰就是受罪啊!

    他吸吸鼻子,希望能听到一个好消息。

    “如此,明日就去吧,一百块冰。”

    赵曙的话让陈忠珩绝望了。

    一百块冰,咱得凿到什么时候?

    “官家……”

    陈忠珩吸吸鼻子,仿佛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

    赵曙摆摆手,陈忠珩告退,回去准备一下,明早上就得出发了。

    走到半路时,他突然身体一震,终于知道了官家为何提起了这茬。

    此事对赵顼的影响颇大,至少以后他就别想着权贵们的支持了。而冤有头,债有主,官家终究对沈安还是有些不满意。

    不满意就不满意吧,官家这是来某来开刀解气,为啥?

    不就是气不得吗?外加某和沈安有交情,就被牵累了。

    官家的气量真的很小啊!

    赵曙却觉得自己的气量很大,他看着儿子,突然笑了起来,“诗词文章,言由心生,你还年轻,不知道诗词的好处……这人啊!他都想流芳百世,可怎么能做到?”

    赵顼抬头,有些诧异。

    “你看看这千年传承下来的有什么?什么最有名气?”赵曙饶有兴趣的问道。

    “嗯,先是仓颉造字,然后神农氏尝百草,大禹治水……其次便是诗词文章。”

    一想起华夏千年的传承,大抵就会先想起先民们的披荆斩棘,为后人创造出了无数珍贵的知识。

    其后便是诗词。

    “汉以前是诗经,其后便是汉赋,唐诗,及至本朝便是词。”

    诗经传承多年,汉赋亦是如此,而唐诗更是如雷贯耳。

    可见要想流芳百世,最好的法子还是留下自己的文字。

    赵顼默然,但依旧不认同。

    赵曙说道:“我的儿,这个中原千年传承至今靠的是什么?就是教化,融入血脉的教化。何为教化?每日聆听这些前人的诗词歌赋便是教化,儒学教导也是教化,这是融合之用。”

    赵顼抬头,然后拱手,“臣谨受教。”

    教化有许多种,骄傲也有许多种,诗词歌赋就是一种骄傲。

    看看,这就是我们华夏的灿烂文化,羡慕不?

    这就是一种认同感。

    “去吧。”

    等赵顼去了之后,赵曙说道:“此事沈安终究太过,坏了规矩不好,这样,明日让他也去金明池,一样要弄一百块冰。”

    ……

    回到自己宫中的赵顼看到了刚被弄醒的王崇年。

    “大王,沈安的人打晕了臣。”

    王崇年跪地请罪,他奉命去表明态度,可还没开口就被乡兵们打晕了,到现在都还有些恶心头晕。只是他心中忐忑,所以压根不敢说。

    赵顼面无表情的道:“明日你饿一天。”

    “是。”这是个不轻不重的处罚,但这事儿实际上王崇年并没错,所以只是象征性的。

    乔二在边上不禁偷笑了一下,觉得王崇年倒霉,自己的好日子可不是就不远了吗。

    赵顼看着他,突然吩咐道;“明日吃羊腿。”

    “是。”

    羊腿多半是烤制,味道浓郁啊!

    乔二想到烤羊腿的美味,不禁流口水了。

    按照他的理解,大王多半是吃不完的,最后剩下的全是他乔二的。

    美滋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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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

第1163章 狂喜的沈安

    沈安今日动手弄了林瑜,竟然觉得有些愉悦。

    “这样不好,很不好啊!”他担心自己会有暴力倾向,但更担心自己有什么战争综合症。

    回到家中后天完全黑了,沈安一路进去,就见赵五五抱着芋头在转悠,平时最喜欢侄子的果果竟然不在。

    他缓步走过去,正好赵五五是背身没看到。

    “果果呢?”

    赵五五瞬间就蹦了出去,很远,大抵是爆发了小宇宙般的那么远。

    然后她单手抱着芋头,另一只手捂着胸脯,“您要做什么?”

    边上的灯笼照耀下,赵五五的惊恐很清晰,让沈安满头黑线,“某没想干什么!”

    赵五五缓过来了,红着脸道:“小娘子在娘子那里,娘子不舒服。”

    早说啊!

    沈安心急如焚的冲了进去,赵五五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嘀咕道:“其实郎君也是个好人……只是眼睛不老实。”

    她顶着一对老大的东西别提多累了,总是觉得沈安的眼睛在那里停驻的时间比较长。

    她怀里的芋头把脑袋拱了拱,吧嗒一下嘴,然后又睡着了。

    沈安冲进了屋子里,见杨卓雪躺在床上,而果果就坐在床边,双手托腮在发愁。

    “哥哥!”

    果果看到了哥哥,欢喜的道:“哥哥,嫂子病了。”

    “这是怎么了?”

    一家之主回来了,本来面色有些发白的杨卓雪也有了些精神,坐起来说道:“只是有些懒,身体无力。”

    沈安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却感觉不到,就俯身用额头去贴她的额头。

    “没烧。”

    他没感觉到发烧,但还是吩咐道:“去请了郎中来。”

    杨卓雪被他亲密的额贴额弄的有些羞赧,闻言就说道:“等明日再说吧。”

    “那有什么明日后日的。”沈安皱眉看着她,心想妻子平日的身体可是不错,怎么就病了呢?

    果果站在边上,见哥哥皱眉,就说道:“哥哥,要不请御医吧。”

    沈安起身,想了想,就喊道:“备马!”

    他回身道:“为夫出去一趟,你好生歇息,有事就叫人。”

    他去了前院,闻小种已经准备好了。

    “你可知道擅长治妇人病的陈御医家在何处?”

    上次这位陈御医被沈安请来给苏轼的妻子王弗治病,陈御医嘴贱讥讽了沈安一番,后来又想求沈安的邙山书院收下他的儿子,于是只得道歉。

    可即便是如此,沈安依旧让闻小种在晚上套了他的麻袋,暴打一顿。

    “记得,上次小人去截他,记得他家的所在。”

    这是杀手的本能,失去了这个本能,你也就可以退休了。

    “走,去找他。”

    沈安一路来到了陈御医家,陈御医闻讯亲自出迎,喜滋滋的道:“沈县公大晚上来了老夫家里,这可是蓬荜生辉……哎哎哎!”

    沈安一把拉着他就往外走。

    “内子身体不适,还请陈御医去一趟。”

    陈御医一听就喊道:“停停停,老夫的药箱子啊!”

    沈安拉着他就跑,说道:“小种去拿。”

    他此刻心中焦急,一路带着陈御医往家去。

    “到了到了!”

    看到家门时,沈安竟然有紧张。

    进去后,杨卓雪闻讯已经起来了,换了身衣裳。

    “咦!看着没什么事吧。”

    陈御医一见面就给了沈安定心丸,接着诊脉之后,就抚须微笑问道:“可是月事没来?”

    沈安看着妻子,只觉得心跳嗖的一下就起来了。

    “这是……”

    “是。”杨卓雪仔细一想,就问道:“可是有孩子了吗?”

    陈御医点头道:“老夫此生诊脉无数,喜脉的至少也有数十人,这一拿了就准,回头喜钱可得给了,哈哈哈哈。”

    “来人!”

    沈安猛地喊了一嗓子,声音大的吓人。

    外面等候的庄老实进来,沈安欢喜的道:“娘子有孕了,给陈御医准备九百九十九贯喜钱,家里的腊味收拾一篮子,好酒弄几坛,一并给了陈御医。”

    九百九十九贯,这个诊金大抵是陈御医此生收到最高的,而且沈家的美食大宋闻名,他笑道:“如此老夫便不恭了。”

    沈安拱手道:“大晚上的,劳烦了陈御医,回头沈某请客。”

    “好说好说。”

    陈御医想起儿子在邙山书院,就说道:“老夫那个儿子在邙山书院读书,虽然时日不长,可回家时已能看出些端倪来,渐渐的变懂事了,身体也坚实了,沈县公好手段啊!”

    “来日方长,咱们不急。”

    沈安觉得和这位擅长妇科的御医打好交道很有必要,就笑着送他出去。

    “不是老夫吹嘘,汴梁那些权贵的女人大多都是老夫诊出来的孩子,老夫不说旁的,在权贵圈里还是认识些人……”

    沈安就听他在吹牛笔。

    到了大门那里时,陈御医侧身,见沈安含笑倾听,不禁对他的印象大好,就叹道:“不过也有得罪人的时候,上次老夫就被人……哎!大晚上老夫在外饮酒,回家的路上被人用袋子套住,打了许久,哎!”

    陈御医叹道:“那些人真是歹毒,若是被老夫知晓是谁,老夫定然要给他下毒……”

    他突然咦了一声,问道;“沈县公为何面色微白啊?莫不是病了?来,老夫给你诊脉。”

    沈安干笑道:“没有的事,大概是高兴坏了。”

    他怎敢说是自己派了闻小种去套的麻袋,说出来陈御医下次真会下毒。

    陈御医还是给他诊了脉,然后说道:“身体无碍,回头少吃火锅。话说那火锅确实是好吃,冬日里一家子围炉而吃,温馨而美味,不亦快哉。”

    是啊!

    如今冬天吃火锅已经成为了不少人家的选择,热气腾腾的,就像是日子,越过越火热。

    陈御医看了沈安一眼,古怪的笑了笑,“你要少吃,免得你下次来寻老夫看病。”

    沈安送他出去,再回来时闻小种就问道:“郎君,他这话什么意思?可是不妥吗?”

    “没什么不妥,只是……”

    只是他又要远离女色一段时日了。

    不过此刻他的心中全是欢喜,吩咐道:“老实呢?叫他来,全家上下,每人赏五十贯!”

    “多谢郎君。”

    仆役们喜滋滋的接了赏钱,陈洛和姚链在打赌这一胎会是什么,被庄老实拎着棍子追打。

    沈安进了后面,见果果在屋外发呆,就悄然上前。

    “会是什么呢?哎!好想还是个小侄子,可哥哥上次说想要个女儿……可小侄子多了多好啊!以后出去就是一群……打架都不怕。”

    小女孩子想的竟然是这个吗?

    沈安笑着摸摸她的头顶,说道:“生男生女看天意,所以你等着就好了。”

    果果问道:“哥哥,听他们说有生两个的呢。”

    “是啊!不过罕见。”

    沈安进去,见杨卓雪靠在床头看书,就问道:“我想着太晚了些,就没遣人去丈人那边报信,等明早吧。”

    “好。”

    杨卓雪放下书,摸着小腹,憧憬的道:“官人,您说会是什么?”

    沈安坐在床边,低声道:“什么都好,反正都是咱们的孩子。”

    杨卓雪点头,“嗯。”

    这一夜芋头睡的很不安稳,哭了好几次。

    杨卓雪被吵醒后就想过去看看,却被沈安拦住了。

    “为夫去。”

    他去那边抱起了嚎哭的儿子,轻声逗弄着。

    “儿子,芋头,你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

    芋头干嚎了几声,然后吧嗒着嘴,渐渐睡去。

    沈安就抱着孩子在转圈,缓缓的。

    灯火闪动,披着外衣出来的杨卓雪看着这一幕,嘴角含笑,悄然回去。

    ……

    第二天凌晨,沈安轻手轻脚的起床,给妻子掖好被子,然后出去。

    果果今日也没叫嚷,一个人在原地活动身体,见沈安出来,就压低声音问道:“哥哥,小侄子啥时候出来?”

    “明年夏天。”沈安开始活动脚腕。

    “那么久啊!”果果举起双臂,深呼吸一下,然后开始慢跑。

    沈安跟在后面,刚出后院,就遇到了一脸无奈的庄老实。

    “郎君……”

    不用他说,沈安看到了一个内侍。

    “见过沈县公。”内侍拱手说道:“先提前恭喜沈县公家中添丁。”

    “多谢了。”

    沈安知道多半是自己打断了林瑜的腿的后患来了。

    不过他并未后悔。

    他的性子就是你对我好一分,我便对你好三分。

    赵顼愿意为他杀人,那他为赵顼吸引些权贵的仇恨又如何。

    内侍干笑了一下,“昨夜小人来过,不过听到贵府有喜事,就回去禀告了官家,官家让小人今日再来。”

    果然是坏消息。

    “多谢了。”

    沈安在想着自己会被怎么惩罚。

    多半是会被禁足吧,或是被赶到某个地方去为官,比如说来个一年半载的。

    在此之前他不介意去外面为官,但杨卓雪怀孕了,他肯定不能坐视那个孩子在自己不在的情况出生。

    内侍说道:“官家的吩咐,让您从今日起去金明池凿冰,总计一百块,不可少了一块,否则重罚。”

    “就是这个?”

    沈安有些傻眼了,心想赵曙怎么惩罚的那么轻?

    内侍苦笑道:“沈县公,那凿冰……要一点点的凿,又冷,有人因为凿冰被冻僵了手指头和脚指头,发黑被切掉了。一百块,它不少啊!”

第1164章 够义气

    “把门板弄出来!”

    正堂前,曹佾正在磨刀。

    磨刀是个细致的活计,每一个战士都必须要会,而且自己的长刀必须自己打磨,但凡把这活计丢给别人的,多半是扑街货。

    长刀要自己磨才能人刀合一啊!

    这是沈安的说法,实则是自己打磨长刀的过程,就是熟悉它的过程。人与兵器当然是结合的越深越好。

    家仆进去,稍后出来,“郎君,门板铺好了!”

    老奴近前道:“郎君,您这精神还好啊……”

    老曹家是生病了才需要躺门板,可曹佾现在看着没毛病啊!

    曹佾抬头,“晚些估摸着就能用上了。”

    正说话间,外面有人敲门。

    曹佾拿起长刀,用布擦拭着。

    角门打开,来的是王冀。

    “国舅……”

    王冀一脸兴奋的冲进来,欢喜的道:“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啊!”

    “怎么了?”曹佾杵刀起身,看着颇有气势。

    王冀笑道:“官家责罚了沈安,让他去金明池凿冰,一百块,一块都不能少。”

    他见曹佾发楞,就解释道:“那些人本来想去堵皇城,后来听到消息就回去了,国舅,您这是……”

    王冀指着长刀,有些诧异,“您不会是想去和他们厮杀吧?”

    曹佾淡淡的道:“为何不可?”

    王冀差点就跪了,“您这个……话说您支持他就够了,为了他还得去拼杀,值吗?”

    什么叫做上等人?

    上等人做事大多会考虑收益,做事之前会把此事的收益和损失对比一下,看看值当不。

    曹佾就是上等人,所以王冀觉得这厮大抵就是疯了。

    曹佾把长刀归鞘,说道:“当年曹家无人问津,安北却毫不嫌弃。某知道锦上添花者多,在大姐进宫之前,曹家不差这些人的锦上添花。可后来呢?后来曹家败了……只能蛰伏,那时候谁是曹家的朋友?”

    曹佾的眼中有些泪光在闪烁着,“是安北,只有他不管那些忌讳,和某交好……你可知道那是什么吗?”

    王冀低头,“是雪中送炭。”

    “是啊!他能雪中送炭,某难道就不能为他出个手?”

    王冀点头,然后说道:“一百块冰,怕是他的手要冻掉哦!”

    ……

    沈安要倒霉了。

    某家酒楼里,大清早就被人包了下来,一群权贵在里面喝酒。

    “一百块冰……谁知道怎么凿冰?”

    “找人来问话!”

    稍后几个男子被带了进来,看着手都是红肿着,还有些发黑,脸色苍白。

    一个权贵举着酒杯,用左手掩着鼻下,厌恶的道:“说说,一个人凿冰一百块会如何?”

    “贵人,手脚会被冻僵。”

    这几个男子就是专门凿冰的,不过他们是给私人干活。

    “只是手脚被冻僵吗?”

    那个权贵觉得手也挡不住几个男子身上难闻的气味,他喝了一口酒,然后问道:“一百块冰弄下来,手可会……就如某这般的人,手可会变成你等这样?”

    一个男子举起自己的手,说道:“贵人您是说笑呢。”。他觉得这些权贵哪里可能会去凿冰。

    那权贵冷冷的道:“说话,否则某让你生死两难。”

    男子打个寒颤,说道:“能。”

    尼玛,就你们这么身娇体贵的人去凿冰,不把你们的手脚冻掉才见鬼了。

    那权贵闻言就笑道:“好事,让他变成苦力,手脚冻僵,看他以后可还能在汴梁得意。哈哈哈哈!”

    “去,叫人去金明池边上盯着,去打探,若是看到有人帮忙,就马上来报。”

    权贵们欢喜的举杯相庆,那几个凿冰的男子出去后低声道:“他们说的是谁?”

    “好像是沈县公。”

    “呸!”一个男子回身冲着酒楼呸了一声,说道:“沈县公可是咱大宋的名将,就他们这群吃饱撑的畜生,也配让他老人家冻僵?”

    “不是,沈县公被官家责罚,去了金明池凿冰,说是要一百块呢!”

    “啊!”

    ……

    “哥哥要去金明池操练,不要吓到你嫂子。”

    沈安很是轻松的出发了。

    而陈忠珩则是有些惨,大清早就扛着凿冰的工具,一个人孤零零的骑马去金明池。

    “一百块啊!”

    他昨夜就打听过了,一百块冰凿下来,这人会被冻的发僵。

    太苦了啊!

    他一直到了金明池的外围才遇到了沈安。

    “你怎么来了?”

    从昨夜开始,陈忠珩就卸任了,所以消息不灵通。

    沈安没带工具,很是轻松的道:“官家罚某凿冰一百块,你这是……”

    陈忠珩苦着脸道:“某也是啊!”

    一对难兄难弟面面相觑,陈忠珩问道:“你的工具呢?没工具难道你想用手刨?”

    “某不急。”

    沈安很是淡定的道:“某先歇息几日,老陈你也别急,跟着某歇歇。”

    “你还歇啊!”陈忠珩苦笑道:“你能歇,某却不能。若是被官家知晓某在金明池偷懒,回头某定然会被丢到琼州去。”

    等进了金明池之后,水军的人很是恭谨的安排了地方。

    此刻的金明池全是冰,冰井务的人在一边凿冰,看着很是辛苦。

    “这边的冰薄一些。”

    水军的人看看左右,低声道:“沈县公,小人们愿意帮您凿冰。”

    沈安摇头:“这会连累你们,无需管。”

    这人说道:“可一百块冰真的难啊!”

    但是和林瑜的断腿相比,这真不是事。

    陈忠珩看看沈安:“你真不去?”

    “真不去。”

    沈安开始从马背上解开包袱,打开后竟然是一口小锅,还有些新鲜的肉菜。

    “弄点火来。”

    沈安就在金明池边弄了个小火锅,而陈忠珩则是苦命的去了前方,在一个军士的指导下凿冰。

    凿冰凿冰,顾名思义就是凿断冰层。

    “老陈,用手套。”

    陈忠珩用的是布,沈安友情赞助了一双保暖手套,感动的他眼泪汪汪的,等见到小火锅里羊肉片翻滚时,他咽喉动了动,然后艰难的去干活。

    这个沈安没法阻拦,否则陈忠珩就是藐视赵曙,以后有大苦头吃。

    第一天下来,沈安吃了个小火锅,水军军士提供了歇息的小屋,他在里面打盹到了下午。

    “老陈,某回去了啊!这里还有些羊肉,晚上请他们给你弄个火锅。”

    他打着哈欠吆喝,陈忠珩脚步蹒跚的过来,吸着鼻子道:“某的手脚都僵了。”

    沈安帮他脱掉手套和鞋子,然后在火盆边缓缓的烤。

    “坚持几日,剩下的事交给某了。”

    沈安很是轻松的回去了,陈忠珩却只能住在这里。

    这才是惩罚,沈安这里还留了个能回家的口子。

    晚上缩在被子里,听着外面寒风呼啸,陈忠珩不禁落泪了。

    第二天早上,他早早起来,发现早饭竟然有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饼,关键是有一小坛子辣酱。

    “陈都知,这是沈县公给您准备的。”

    “安北!”陈忠珩感动了。

    随后的几天里,陈忠珩艰难度日,手脚越发的僵硬了。

    而外界也在传言,说是沈安在金明池整日玩耍,还喝酒吃火锅,把官家的处罚当做是耳旁风。

    不像话啊!

    于是沈安就被拎了回去。

    众人见沈安面色红润,手也没有被冻的痕迹,都知道传言肯定是真的。

    赵曙问道:“怎么回事?”

    大家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火气,想想也是啊!官家这个处罚和沈安弄出的动静相比真的是很轻了,看你沈安竟然还偷奸耍滑,对得住官家吗?

    这货要倒霉。

    包拯已经准备好了挽救沈安命运的话,随时准备出来。

    可沈安却很从容的道:“官家,您在处罚臣的时候,没有说臣用什么工具去取冰块吧?”

    赵曙点头,“是没有。”

    多年来凿冰就是这些招数,难道你还能弄个更厉害的?

    “陛下,大王来了。”

    赵顼来了,进来就跪下道:“官家,臣犯下大错,也该去金明池凿冰。”

    “呵呵!”赵曙冷笑道:“你们二人一个杀人,一个断腿,好嘛,义气无双,如今连凿冰都要一起,如此……”

    卧槽!

    老赵要下狠手?

    沈安急忙说道:“官家,大王怕是抽了,真的抽了。”

    可赵曙大抵是偏激的性子发作了,说道;“如此你也去。”

    群臣看着沈安和赵顼,都觉得很无语。

    好嘛,这下热闹了。

    大宋开国百年,哪个皇子如赵顼这般能折腾的?

    赵曙面带怒色,“一个月为期,一百块冰凿不出来,明年你二人都去西南吧。”

    呃!

    西南不是好地方啊!

    而且他们去西南做什么?

    赵曙没说,众人也不敢问。

    哎,两个倒霉孩子啊!

    包拯不禁觉得自己该教训一下沈安了。

    “陛下,臣取冰……用什么都行吧?”

    赵曙脖颈上青筋跳动,“随便你,只是不可找人帮忙,你们三人三百块,若是有第四个人进来帮忙,那就再加。”

    得,这位官家是真发火了。

    出了皇城后,沈安问道:“你掺和进来没好处啊!”

    “那些权贵都不是好东西,我跟着去凿冰,回头我爹爹铁定会心疼,到时候……嘿嘿!”

    赵曙说不定现在就后悔了,可帝王的话却不能反悔,所以那些权贵自然就成了他的眼中钉。

    赵顼笑的很是得意,腹黑的秉性展露无疑。

    沈安突然勾住他的肩膀,说道:“够义气。”

    这货更多的是讲义气,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没有的事。”赵顼别过脸去,不肯承认。

    沈安心中温暖,说道:“你别担心,最多明日,咱们就用趁手的好东西用了。”

    “哪的?”赵顼眼睛一亮,“可是舍慧那里吗?”

    沈安点头,得意的道:“某那日就让人去找舍慧,让他弄个宝贝出来,明日就得了。那些人瑟,想看咱们的笑话,等明日看谁能笑得出来。”

第1165章 破冰利器,何为人情

    “大王也被罚了?”

    “是啊!一样的,一百块冰。”

    “哈哈哈哈!”

    “小声点!”

    “嘿嘿嘿嘿……”

    依旧是那家酒楼里,权贵们笑的很是开怀。

    可接下来的消息却不大好。

    “大王和沈安在金明池边吃火锅呢。”

    操蛋啊!

    这是不把官家的话放在眼里?

    有人怒道:“再弹劾!”

    “弹个屁!”一个权贵说道:“官家许了一个月为期,而且不限他们怎么弄,只要无人帮忙就行。”

    “那就再看看。”

    就在第二天,几辆大车进了金明池。

    舍慧很不耐烦的道:“道兄呢?”

    “沈县公在里面。”

    军士领着他过去,推开房门,一股子火锅味道就传了出来。

    “舍慧,哈哈哈哈!来喝酒。”沈安和赵顼在里面吃火锅,吃的正是舒坦的时候。

    舍慧说道:“贫道事情还多,道兄你出来一下,贫道给你说说这个东西。”

    一个很长的杆子,一个圆形的轮锯。两个东西已经被卸下来了,连陈忠珩都在好奇的看着,不时抹一把鼻涕。

    “失败了两次。”舍慧作为冶炼大佬,如今失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这东西竟然失败了两次,可见不简单。

    “这个轮锯做的仓促了些,不过弄冰却是足够了。”

    “装上!”

    几人配合,很简单的把长杆子装进了轮锯的中间,然后一转动,地面就多了深深的痕迹。

    “拿去试试。”

    沈安觉得这个惩罚就是给自己度假的机会,若非是妻子怀孕了,他甚至还准备在金明池凿冰捕鱼。

    陈忠珩迟疑了一下,问道:“行不行啊?”

    舍慧看着他,冷冰冰的道:“那你就自己凿。”

    “别啊!”陈忠珩脱去手套,扬扬有些红肿的手指头,无奈的道:“再弄几日,怕是就要被冻僵了。”

    “划线划线!”

    沈安就像是个想玩冰的孩子,有些兴奋。

    用墨汁在冰面上划下线条,然后沈安和赵顼推动着轮锯过去。

    “准备……”

    一人握着一边的杆子,然后开始推动。

    尖锐的齿尖碾压在墨汁划出来的黑线上,轻松的就陷了进去,随着轮锯的滚动,切口出现了,而且很整齐。

    等轮锯过去后,陈忠珩冲了过去,跪在冰面上,伸手去探深度。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就透了!”

    这几日他每天凿冰,对冰层的厚度了如指掌。

    此刻他激动的想仰天长啸。

    要解脱了啊!

    这事儿要感谢谁?

    陈忠珩回身,冲着舍慧拱手,“多谢道长。”

    舍慧随口道:“是道兄提出来的,贫道只是做罢了。”

    他冲着沈安说道:“道兄,贫道观里今日还有一炉钢,这便回去了。”

    这位的脑子里全是冶炼,全是试验,堪称是科学狂人。

    赵顼停住了脚步,双臂交叠在杠子上,问道:“他整日沉迷在试验之中,你觉得他活着有意思吗?”

    这话题涉及到了人为啥活着,对于赵顼这等小年轻而言早了些。

    沈安斟酌了一下,“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前半生你可以肆无忌惮,后半生你就该悲观等死……这是普通人的活法。对于舍慧他们来说,人活着就是追求,追求什么?他追求试验,追求这个世间的本源……他乐在其中,明白吗?那些人在寻欢作乐的时候,舍慧却在试验,为了找到那个更好的方法而孜孜不倦……”

    “这样有意思吗?”

    赵顼觉得这样的日子太过枯燥了些。

    沈安笑道:“人活着就是活着,等两眼一闭时,你的一生就会浮现脑海……你这一生做了什么?和人勾心斗角,和人互相捅刀子;和狐朋狗友举杯欢愉,在女人中间打滚……醉生梦死的生活目下看来还不错,可你会厌倦。其实……越简单的生活越好。”

    “越简单的越好?”

    赵顼想起了王崇年。

    这个因为饭量太大被自家父亲阉割了的家伙没有烦恼,他不恨自家父亲,相反还很感激。

    所以他爱笑,很是讨打的那种笑,看着特别好欺负。

    这么一个人……看他吃饭真的是一种享受。

    他喜欢把饭菜都弄到一个大盆里,就蹲在那里,筷子一扒拉,然后抬头幸福的咀嚼着,仿佛这便是他的巅峰时刻。

    赵顼心中一动,看向了沈安,“你是说……在自己的范围内做好自己的事,这便是活着吗?”

    “没错!”沈安笑道:“然后善待你的亲人,善待你的朋友,善待你在乎的人,你的一生就没白过。至于推杯换盏……那等日子偶尔过过也就罢了,当做是调剂。”

    赵顼点头,觉得自己好像想到了些东西。

    他是皇子,未来的太子及皇帝。

    每一步他都有自己的职责,但这些职责让他有些烦恼,压力很大。

    尽力而为,问心无愧!

    赵顼心中一松,喊道:“赶紧,咱们看看上午能弄多少块冰!”

    轮锯开始滚动……

    “好!”

    “透了透了。”

    陈忠珩在边上观察,欢喜的和孩子似的。

    一块块冰被切割开来,然后用钩子勾住拉上来。

    剩下的活儿是冰井务的人来干,他们会把冰块装车,一批批的送进宫中去。

    但此刻他们都没心思搬运冰块,而是聚拢在一起,看着沈安和赵顼在滚动轮锯。

    两人一人一边,轻松的推动着轮锯。锋利的锯齿切割开冰面,两次之后就完全切割透了。

    而且轮锯上有十余个限位挡块,这些挡块能调整高度,根据冰块的厚度调整完毕后,轮锯切割到那个位置就被限位挡块挡住了,而冰层也恰好被切透。

    很轻松的切割,就像是玩似的。

    “竟然能这样吗?”

    “咱们要一下一下的凿,可沈县公和大王和玩似的。”

    “这好像是出云观弄出来的东西。”

    “那就是杂学!”

    “对,就是杂学!”

    “看,又是一块!”

    “咱们千辛万苦才能凿下一块来,可这个却这般轻松,真是太厉害了。”

    随着手法的娴熟,沈安和赵顼切割冰块的速度越发的快了。

    “午饭好了!”

    做饭的军士从厨房出来,就讶然发现前方全是人。

    他从后面挤了进去,就看到沈安和赵顼满头大汗的在推动着一个大圆盘……

    “那么多?”

    就在岸边,十余块切割好的冰散乱的摆放着。

    “又好了一块!”

    陈忠珩激动的用撬棍插进去,撬起来一点之后,沈安和赵顼用钩子勾住,奋力往上拉。

    拉上来之后就轻松了,冰块在冰面上滑动着,靠近岸边时加快速度,冰块自己就冲了上去。

    “卧槽!这么简单?”

    厨子一脸懵逼。

    边上一个冰井务的男子叹道:“咱们冰井务取冰多年,一直就是凿啊凿,谁也没想过竟然能锯……可就算是想到了锯,怎么锯?没办法啊!谁能想到弄成轮子般的锯子?沈县公果然高明……这想法天马行空,让人叹为观止。”

    “这就是杂学里的东西,某就想能否去邙山书院读书。”

    “吃饭吃饭!”

    沈安觉得差不多了,就松开手,然后指着赵顼笑道:“还能动吗?”

    赵顼活动了一下双臂,很是云淡风轻的道:“每日三十块,如何?”

    “小事!”

    沈安看着岸边的冰块,豪气大增,“每日三十块,完事了边上吃一顿火锅再回去。”

    这么轻松的活儿,咱就当是来锻炼。

    陈忠珩在边上突然问道:“大王,臣这个……”

    他指指轮锯,可目光却是看着沈安。

    “回头算你一个。”

    他是赵曙的身边人,问赵顼是规矩,但赵顼肯定不会回答,只有沈安才没这个忌讳。

    于是三人中午就吃了一顿火锅。

    吃完午饭之后,一个内侍来了。

    “这是冰井务的人。”

    陈忠珩得了沈安的许诺,心情大好,连晏月都暂时被忘记了。

    内侍走过来,先冲着赵顼行礼,然后再拱手向沈安说道:“见过沈县公,沈县公的杂学某如雷贯耳,若非是残缺之人,某还真想去书院求学……”

    沈安笑眯眯的不说话,内侍有些尴尬的看看陈忠珩。

    大佬,沈安这样我没法再说下去了啊!

    他有求而来,沈安对此了然。

    只是他凭什么要答应?

    陈忠珩看了沈安一眼,然后说道:“沈县公……这个大家都是辛苦人,您看是不是帮个忙?”

    沈安看了内侍一眼,说道:“这东西是杂学里的宝贝,某本不肯放出来,不过老陈都说话了,某……罢了!弄完了我们的三百块冰,这东西就给你们了。”

    这玩意儿对于他而言没啥大用,可架不住冰井务就缺这个啊!

    于是他先矜持,等陈忠珩开口后才答应,这样陈忠珩就算是得了内侍的一个大人情。

    这便是卖人情的手段。

    陈忠珩心中感激,但这个事儿有些犯忌讳,他就看了赵顼一眼。

    赵顼压根没管,沈安给陈忠珩创造机会,不避开自己,就是给自己人情,最后陈忠珩铁定会和赵曙坦白,于是皆大欢喜。

    这便是人情。

    懂得了人情,便是人精。

    情能换来心,精能换来米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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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6章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那些人呢?”

    沈安指指墙头,有军士说道:“沈县公,那些人这几日都在墙头上趴着看,您又不许小人们去驱赶……刚下去呢。”

    “刚下去啊!”

    沈安笑了笑,“回头那些人怕是以为他们疯了。”

    ……

    此刻汴梁的夜生活还没开始,权贵们只有少数人留在了酒楼里喝酒。

    如今的权贵没啥实务,平日里家中的生意和田地自然有下人去管,他们的任务就是和女人生孩子,然后游手好闲。

    于是遇到这等聚会的机会,大伙儿当然不会放过。

    两个权贵站在窗户边窃窃私语,见到几个家仆飞奔而来,就笑道:“那边沈安收工了?”

    另一个说道:“今日收工还有明日,一百块看他要凿到何时!”

    那几个家仆冲了上来,喘息道:“不好了,不好了!”

    “那沈安竟然弄了个圆盘子,几下就能切一块冰出来,好厉害。”

    “几下?”

    酒楼里的权贵们面面相觑,有人喝多了些,骂道:“什么狗屁的几下,你等刁奴,这是欺负某喝多了吗?拉出去,打,重责!”

    那几个家仆却不是他家的,所以不担心这个,一人冲着自家郎君说道:“郎君,小人亲眼所见,那沈安和大王两人配合,一天就弄了三十多块冰。”

    另一个举手发誓,“若是假的,小人甘愿受罚。”

    一群权贵呆若木鸡。

    “什么盘子?”

    “好像是钢铁的。”

    “是出云观打造出来的。”

    一个权贵霍然起身,“诸位,他这是违规了吧?”

    另一人摇头道:“不,官家说不论工具,只是不许第四人出来帮手。”

    尼玛!

    这不对啊!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狗屁东西!”

    一个权贵起身,抓起酒壶就砸在地上,然后双手抓住案几边缘,用力一掀,酒菜顿时飞的到处都是。

    他气喘吁吁的骂道:“林瑜的腿换来了这等责罚,我等欢欣鼓舞想看他的笑话,大王也被卷进来了,可最后如何?”

    他看着众人,嘴角的白沫涌出来也不管,声嘶力竭的道:“是谁的笑话?咱们的!咱们的笑话!谁是蠢货?咱们是蠢货!”

    众人木然,心情各异。

    “他沈安随便弄了个盘子就把这事儿给抹平了,以后咱们还不能翻旧账,不然官家会说都处罚过了,可怎么处罚的?”

    “一天两人就能弄出三四十块冰,加上那个陈忠珩,某敢打赌,最多七日,最多七日啊!而且还不用受冻,就是滚滚盘子,这特么……着特么到哪说理去?找谁说理去?”

    ……

    权贵们要疯了,而得了消息的赵曙也是一脸发蒙。

    “什么轮子?”

    “官家,说是很锋利的轮子,直接就滚着把冰被弄开了。”

    赵曙有些傻眼了,高滔滔在边上本想散步消食,闻言嘴角不禁微微翘起,心中欢喜不胜。

    那沈安果真是厉害,竟然想到了这么一个好东西,这下儿子算是逃过了一次磨难。

    赵曙皱眉道:“这是违规……嘶!那小子!”

    他恼怒的道:“那小子问过我两次,都是问可限用工具,我当时还以为是想用什么锋利的凿子,谁知道竟然是这个……”

    “很厉害吗?”

    高滔滔装着很是严肃的模样问道。

    赵曙摇头,“不知,大郎……罢了,明日去看看。”

    他竟然不想招来儿子问话,可见是心疼儿子累了一天,那么这个惩罚算是没事了。

    第二天一大早,宰辅们发现赵曙没来上朝。

    “官家去了金明池。”

    陈忠珩的替代者看着很和气,和气的恨不能谄媚的笑起来。

    可他若是敢对宰辅们谄媚的笑起来,回头边上就会有内侍或是宫女举报。

    官家的身边人竟然想讨好宰辅,你是谁的人?你想干啥?

    韩琦回身说道:“诸位,大王和沈安在金明池,怕是出事了。”

    他看着包拯。

    这时候你咋说?

    包拯毫不犹豫的道:“大王要紧,我等应当去看看。”

    大王就是国本,国本出事,朝堂就会动荡,甚至宫中也会波谲云诡。

    “走!”

    老韩打头,宰辅们一涌而出。

    晚些时候他们出现在了金明池,水军的军士自然不敢拦他们,甚至还殷勤的牵马去歇息。

    “快一些!”

    韩琦刚进去就听到了喊声,却是沈安的声音。

    他抬头看去,就看到沈安和赵顼推着杆子,杆子的中间是个大圆盘,圆盘在滚动着……

    陈忠珩就跟在后面,一脸惶然的想抢过赵顼的杆子。

    当着官家的面,你竟然敢闲着,而大王却在干活……想不想活了?

    赵曙就站在边上看着,跟着儿子走动。

    “稳住,慢些……”

    轮锯到了黑线的最后,沈安和赵顼控制了一下速度,轻松的结束了这次切冰行动。

    陈忠珩的活计来了,他拿起撬棍,奋力一撬。

    卧槽!

    一大块冰竟然被他给翘起来三分之一。

    沈安和赵顼用钩子勾住冰块,两人一起发力,拖着冰块往岸边去。

    “嗨!”

    冰块上岸,赵曙走了过来,看到儿子脸上红彤彤的,头顶在冒汗,就皱眉道:“毛巾呢?”

    边上的内侍赶紧弄了块毛巾来,赵顼给儿子包住头发,很是自然的道:“出汗不可见风,不可受冻,如今你不觉得,等上了年纪有你头痛的时候。”

    这是大家从未见过的赵曙,就和一个普通的父亲一样。

    赵顼点头,然后问道:“官家可要试试吗?”

    你要做普通的老爹,那我就做个普通的儿子如何。

    赵曙点头,和沈安一起配合着把轮锯滚到了下一个切割处。

    “不用用力压,推着走就是了。”

    赵顼在边上说着,赵曙皱眉道:“我懂,不用你教。”

    赵顼嘿嘿一笑,继续说道:“您脚下还没捆麻绳,会摔跤。”

    他弄了麻绳来,单膝跪在冰面上,让赵曙抬脚。

    “您该扶着我的头。”

    好吧,赵曙玩金鸡独立确实是不行,于是就扶着儿子的脑袋,看着他用发红的手给自己的鞋子捆麻绳。

    捆好之后,赵顼说道:“您试试。”

    赵曙双脚在冰面上磨了一下,很稳妥,就赞道:“聪明。”

    赵顼赧然的道:“这是那些凿冰人想出来的法子,外面用的人也不少。”

    冬季道路结冰怎么办?千年来的最佳办法就是用各种粗糙的东西捆住鞋子,鞋底有了这些东西,自然就不会打滑。

    赵曙看了他一眼,眼中多了些温情,然后侧身走过去,渐渐的步伐变大。

    “来吧。”

    沈安和他一起配合,轮锯开始滚动。

    几个来回之后,一块冰就这么切好了,陈忠珩又得了表现的机会,打鸡血般的把冰块撬了起来。

    赵曙和沈安一起勾住冰块,然后开始拖动。

    冰块成功的上岸,赵顼赶紧接过了剩下的活计。

    “见过官家,见过大王。”

    韩琦他们看完了赵曙切冰的过程,好奇心满满的问了沈安,“这是什么?”

    沈安伸手拂去齿尖上的冰雪,“这是轮锯,第一是轮锯本身重量的压,第二边上齿尖锋利的切割……诸位看过木匠锯木头吗?就是这个意思。”

    韩琦皱眉道:“军中会伐木立寨,用的不是斧子就是锯子,那锯子就是利齿……是了,你这个也是利齿,对啊!”

    他突然欢喜的道:“既然锯子能锯木头,为何不能锯冰块呢?”

    他走过去,把住杆子,回身招手:“谁来?”

    曾公亮自然不甘人后,两人一起握住了杆子,看着中间的轮锯,韩琦最先发起挑衅:“怎地?”

    曾公亮哈哈笑道:“随便。”

    韩琦深吸一口气,“一……二……三!”

    嗖的一下,韩琦和曾公亮就开始发动了。

    轮锯飞快前进,韩琦的胖脸都涨红了,而曾公亮也不差,眼睛圆瞪,神色凶狠……

    两人的速度太快,冲过了划线后依旧在前进。

    这不是切冰,而是在较劲。

    曾公亮咬牙坚持着,在小跑中看了左边一眼。

    韩琦刚好看过来,冷笑道:“老夫依旧能跑。”

    “怕……怕你吗?”

    二人推着轮锯越跑越远……

    这两个冤家对头不倒下一个是不会停止的,所以赵曙也没在意。他叫来了管凿冰的内侍,问道:“你等以为这个轮锯如何?”

    内侍欢喜之情难以掩盖,“官家,这东西好啊!轻轻松松的就能把冰给切开了。以前……来几个人。”

    他回身招手,来了几个凿冰的大汉。

    “解开布条,伸手!”

    大汉们解开包在手上的布条,伸开手……

    红肿,甚至还有发黑的。

    赵曙心中震动,抬头问道:“这般艰难吗?”

    沈安想到了一句诗词: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上位者在盛夏享用着冰块带来的凉爽,却不知道在冬季时这些人会付出什么代价。

    那内侍说道:“官家,冰井务每年都有手脚指头坏死的。”

    “朕……我!”赵曙有些不忍的看着这三双手,伸手去触碰了一下,感到了一阵冰凉。

    那被触碰的大汉惶然道;“小人有罪。”

    官家的手哪里是他这等低贱的人能触碰的?

    这些人比内侍宫女的地位还低,大抵就是皇家御用的苦力。

    赵曙心中叹息,说道:“我往日不知冰井务这般艰难,安享着冰块带来的舒爽,这便是何不食肉糜吧。”

    众人无言。

    现在盛夏能用的就是冰块,外加人工驱动的风扇。可风扇哪里比得过冰块的舒爽,所以宫中还是延续了多年来的习惯,冬季在金明池凿冰。

    包拯劝道:“官家,沈安现在弄出来了这个东西,以后冰井务的就轻松许多。”

    赵曙点头,赞道:“这是功劳。”

    大佬,就等你这句话了啊!

    沈安赶紧说道:“多谢官家。”

    这竟然也算是功劳?赚大了啊!

    沈安心中欢喜,赵曙见了有些后悔,担心这厮回头去找权贵们的晦气,就说道:“你且老实些。”

    “是,臣最老实不过了。”

    “哈哈哈哈!”

    欧阳修指着他笑了起来,赵曙想想也笑了。

    你沈安若是老实,那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是奸猾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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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丈夫介绍:
后人都说大宋无丈夫。从而是弱宋。弱宋不能自守,偏安一隅。遂使神州陆沉。沈安很想做个大丈夫,但他得先背着四岁的妹妹在汴梁城中求活……新书的qq群:方家庄,号码:624065836这是普通群,等本书上架,在群里验证过全订后,再进全订群。北宋大丈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大丈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