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7章 司马谏院升天了
帝王一怒,血流漂杵。
这话说的是以前的帝王,大宋的帝王很温柔,大抵官员犯错都只能流放的那种温柔。
可赵曙却破例了。
他微微抬头问沈安:“你那个仆役叫做闻小种的,据闻手段不错,和张八年比起来如何?”
沈安纠结的道:“这个……臣也不知道啊!”
张八年的眼中多了些厉色,大抵是不服输,觉得闻小种没资格和自己比较。
赵曙说道:“让他也去,和张八年比试一番,看谁更快。”
他对闻先生很有兴趣,只是那位闻先生上次被果果一把火估摸着烧成了废人,至今不见踪迹。
随即张八年就出发了,他将在皇城外和闻小种会和,然后用快马出城,去斩杀散播谣言之人。
现场,赵曙说道:“给诸卿上茶。”
“多谢陛下。”
群臣道谢,唯有司马光很尴尬。
咱还飞不飞了?不飞老夫可就出来了啊!
可赵曙就是不发话,他只能站在篮子里,等茶水来了就在里面喝。
茶水喝了两盏,赵曙估摸着张八年和闻小种要出城了,就说道:“开始吧。”
司马光把茶盏递出去,然后问道:“怎么弄?”
舍慧点燃火把,再度把前面的程序弄了一遍,随后气囊开始稳定,渐渐的有了向上的力量。
司马光踩着把手,感受到了那股子上升的力量,面色有些变了。
“别慌,再等等。”
加热里面的全部空气需要时间,所以舍慧让道人们按住气囊。
当道人们觉得力量很大了时,有人喊道:“够了!”
司马光强笑道:“什么够了?老夫……”
“一二三……松手!”
道人们齐齐松手,正在强笑的司马光只觉得身下震动,接着竹篮升起。
这个……
司马光傻眼了。
他的视线角度在缓缓变化,原本平视的,如今竟然要俯视。
他低头看看脚,没变化,抬头看看气囊,气囊在微微摆动着上升。
卧槽!
老夫在飞?
他心慌意乱的喊道:“这是怎么回事?”
就像是后世的一个普通人,突然发现自己坐的出租车竟然飞起来了,而且驾驶员很牛逼哄哄的道:“哥们坐好了,咱们的下一站是火星!”
一般人大抵要疯了,然后抓狂,以为司机是外星人。
司马光好歹有些气度,可依旧傻眼了。
赵曙也傻眼了。
宰辅们都傻眼了。
边上的内侍宫女们傻眼了……
气囊在渐渐升高,下面吊着一根绳子,真的在飞……
“哦!飞起来了。”
“这是神灵的手段!”
一个内侍跪下叩首,哪怕是面对赵曙时,他也没有这般虔诚和惶然。
宫女和内侍们跪了一地,赵曙觉得腿有些软,“真的……真的飞起来了?”
韩琦张开嘴,口水顺着流淌出来。
欧阳修茫然看着,问道:“什么飞起来了?老夫只看到一团……”
包拯的眼睛渐渐红了。
“这是……飞起来了?”
包拯觉得这将是一件流芳千古的大事,而沈安将会因此而成为后人膜拜的对象。
这个孩子有出息了啊!
包拯的泪水不知不觉流淌下来,哽咽道:“流芳千古,流芳千古了!”
沈安在边上见了,赶紧过来扶着他,笑道:“您也会流芳千古。”
后世的人或许不知道赵曙赵祯,但铁定知道黑脸包公。
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
“是怎么飞起来的?”
君臣被震住了,曾公亮看向沈安的眼神中多了警惕,“你莫不是会什么……法术?”
这年头但凡是不能解释的现象都喜欢往神鬼上靠,所以给后世子孙留下了无数传说。
沈安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对赵顼说道:“还记得当时说的空气加热吗?”
“密度变化。”赵顼骇然道:“可竟然能带动那么重的东西上升吗?”
当时沈安教过这些,但赵顼没在意,觉得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前几日沈安再度提及了这些知识点,他依旧觉得不可能把司马光带上天去,可现在他被现实击败了。
他仰头看着渐渐升高的气囊,喃喃的道:“大道大道,杂学才是大道啊!”
边上的赵曙听到这话,就压住震惊问道:“什么大道?”
赵顼说道:“官家,这不是神迹,而是通过加热空气,让空气的密度变小,重量就轻……随后就能飞天。”
飞天啊!
古往今来多少人梦想着飞天,为此留下了无数传说,比如说什么嫦娥奔月。
可如今这个梦想就被实现了。
“空气,密度?”
君臣一脸懵逼。
赵顼说道:“官家,是杂学里的学识。”
“杂学?”赵曙有些无奈的道:“杂学里有这个吗?”
在他看来,杂学颇有些实用的学识,但这等能让人升天的学问,大抵不是杂学所能企及的。
赵顼很认真的道:“有。”
赵曙仔细看着他,目光中带着探究。
你可是撒谎?
赵顼的目光坚定,这一刻他选择相信沈安。
赵曙在他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不禁叹道:“年轻真好。”
年轻人为了自己的兄弟情义愿意赴汤蹈火,可年岁大了却不行。
年岁大了之后,在他的心中最重要的就是妻儿,渐渐的兄弟情义就变了,变得无足轻重。
年轻真好啊!
赵曙看向了沈安。
沈安矜持的道:“陛下,这是杂学。”
我将会让你们看到这个世间的模样,从你们的呼吸到吃喝拉撒,这一切都能用杂学来分析解释。
这是一个颠覆性的学问,所以沈安也只敢一点点的教授出去。
你们害怕了吗?
现在大抵不会,但以后会。
所以哥就是要一点点的磨,磨的你们欲罢不能为止。
“杂学竟然能教授这等学问?”
韩琦觉得这个世间有些模糊,往常的一些常识都被颠覆了。
什么空气加热,什么密度……利用这样的学识竟然能把人送上天去。
“救命!”
这时众人都听到了呼救声,却是司马光。
人跑到空中去,脚不沾地的境遇你怕不怕?
现代不少人都怕,这时候就别提了。
司马光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升天,但却慌得一批。
他一直煎熬着,双腿打颤,可那种脱离大地的恐惧感让他觉得快尿了。
“救命啊!”
他拼命的叫喊着,然后后悔了。
这样很丢人的好不好?
怎么办?
司马光踩着加油的把手在紧张的思索着。
咦!
他想起了先前舍慧说的话。
“那个引线,点燃它!”
是了,点燃就安全了。
竟然想的这般周全吗?
看来沈安这个年轻人还真是不错啊!只是大家道不同,不相为谋,否则老夫定然会好好的教导他。
咦!不对啊!
司马光想起了下面有人在拉着绳子,那老夫怕什么?
它飞得再高也得被拉回去啊!
司马光心中一松,甚至有了闲暇看看外面的世界。
“哦!这是天空?果然是一览众山小啊!”
在他的视线内,整个皇城都显得小了不少,那些人更是连模样都看不清了。
“这便是飞天吗?”
司马光感动了。
下面的君臣也渐渐恢复了清醒,不住的赞美着,欧阳修甚至在央求赵曙。
他想第二个上天,可赵曙也想啊!
下面的道人也在看着上面的气囊,欢喜的道:“昨夜漏气了不知道这般厉害,你说最高能飞到哪去?”
另一个道人握着绳子说道:“不知道,要不试试?”
他的手松了一下,这是开玩笑,他松了绳子,但周围的三个道人在,一旦力量不够,边上还有十多个道人,那些侍卫们更是力大无穷,怕个毛线。
“是啊!要不试试?”
几个道士都有些意动。
心动就行动。
这是舍慧的座右铭,时常用于教育出云观的道士们。
于是耳熟能详的他们很默契的一起松手了。
然后失去了控制的气囊嗖的一下就加速了。
这年月最快的大抵就是战马奔驰,可司马光却意外的体验了一把热气球飙车……
他正在欣赏着大好河山,却发现气囊一震,接着好像是脱离了束缚似的,嗖的一下就开始上升了。
这是啥意思?
司马光浑身发抖,趴在篮子边往下看去。
“绳子!绳子!”
一个道士绝望的在跳跃,他想抓住绳子。
“抓住它!”
司马光觉得这个高度没问题。
可那个道士却脚滑了一下,扑街……
第二个道士飞跃而起,身姿矫健。
可绳子已经升高到了他无法企及的高度,他只能绝望的摔倒在地上,目送着气囊越飞越高。
此刻一首歌回荡在沈安的耳边……
我要飞得更高……
“绳子!”
司马光绝望喊道:“拉住绳子啊!”
卧槽!
下面的君臣目瞪口呆的看着在飞升的司马光,最后都看向了沈安。
沈安也很悲痛,“陛下,这……绳子飞了……”
这真不是某的错啊!
赵曙呆滞的道:“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司马光是反对派,但他一直支持赵曙成为皇子,所以不管怎么说,赵曙都不能对他下狠手。
司马光要是摔死在这里,不,是被那个气囊带着失踪了怎么办?
这一刻赵曙心乱如麻。
一个内侍突然欢喜的道:“司马谏院升天了!”
那些内侍宫女不禁都欢喜的喊道;“升天了。”
有人甚至在问:“咱们要不要扒拉着大殿?”
有人不解的道:“为啥?”
“不是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弄不好这一次连皇城都会飞升了。”
“是啊!他们说扒拉住围墙都行,宫殿那边多半是官家他们扒拉着,咱们不好去,要不……栏杆那里?”
“好!”
于是赵曙就看到了一个奇观,一群宫女内侍走到了栏杆边上,双手双腿死死的缠了上去,仿佛那栏杆是自己生死不渝的恋人。
……
升了啊……月票呢?
第1078章 仙宫,兵家利器
司马光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升天,而且越升越高。
“救命!”
他的人设需要矜持,需要刻板,这样才符合一个正人君子的模样。
可现在他却忘却了那些刻板,惊慌失措的在叫喊着。
这里离地超过百步了,掉下去绝对是粉身碎骨。
司马光想到了许多事,从自己小时候到现在的事一幕幕的在脑海里闪过,很快,却很清晰。
老夫要死了!
他绝望的看着天空,想起了李白的诗。
于是他就颤声吟诵了出来。
“危楼高百尺……手……手可摘星辰。不敢……不敢高声语,恐惊……咦!老夫怎么忘记了那个引线呢?”
绝望中的司马光想起了那条引线,他伸手拉了一下,没拉动。
于是他寻摸了一下,就找到了一个小火把。
“沈安那年轻人考虑的很周全,真是个好人呐!”
司马光放开一直踩着的油门把手,借着余火点燃了火把。
没有油进入,喷口的火焰渐渐萎缩,最后维持着一个不大的火头。
司马光兴高采烈的念叨着沈安是个好人,然后点燃了引线。
引线飞快向下燃烧着,这时司马光也发现了气囊已经停止攀升。
“咦!是啊!不给火它就停了?哎呀!早知道老夫就不踩着了。”
司马光想起了自己先前叫救命的狼狈,不禁有些赧然。
“下去之后,得和沈安说声谢谢。不过这次老夫输了,很丢人啊!”
这里是高空,空无一人,司马光彻底的放开了戒备,敞开心扉……不,有东西。
一只鸟儿从边上飞过,好奇的看着司马光。
司马光从未这般近距离的接触过这等大鸟,不禁招招手,“来,和老夫一起坐坐。”
大鸟看着他,突然呱呱叫了两声,扇动着翅膀往高处去了。
“那些仙人有仙鹤为伴,老夫只想和鸟儿为伍就不能吗?”
司马光很惆怅,在掀开面具之后,他竟然有些童心。
咻咻……
竹篮下面突然传来了声音,司马光只觉得身体一震,旋即又开始了飞升。
“啊……”
他彻底的懵逼了。
这是咋回事?
“沈安……”
不是说这个是救命的吗?
现在怎么变成要命的了?
这一刻司马光恨死了沈安。
那只先前飞高的大鸟呆滞的看着司马光的那张老脸再度出现,然后竹篮一撞,就把它撞晕了。
噗!
司马光捧着晕倒的大鸟在叫喊着。
“救命……”
喷口很快就出现了不平衡,气囊开始朝着左边歪斜。
旋即右边的喷口突然不喷了,气囊又朝着右边歪斜……
老夫要死了。
司马光此刻最后悔的就是答应第一个乘坐这个东西,什么升天,这次老夫真的要升天了啊!
“啊……”
他的尖叫一直持续着。
喷口里的火药喷完了,气囊渐渐恢复了平衡。
火油依旧在恒定的提供着火焰,在舍慧的精确计算下,火焰能让气囊缓缓的下降。
“啊……”
司马光觉得自己肯定会直接飞升到天外去,于是就一直在尖叫着。
“啊……”
他突然觉得好像很稳。
啥意思?
司马光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屋顶。
阳光下的屋顶看着金碧辉煌。
这是天宫吗?
司马光激动了,不禁喊道;“可有仙人在吗?”
没人回答他,气囊还在缓缓下降。
“仙人……”司马光从小就有个梦想,不,是大多数人都有一个成仙的梦想。
长生不老,寿与天齐……
多美啊!
现在天宫就在眼前,司马光不禁激动的浑身打颤。
恐惧什么的都被他忘记了。
“弟子司马光求见仙人!”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很清越,据说这样才能被仙人看中。
然后他就看到了大殿前的一群人。
这群人很眼熟啊!
司马光揉揉眼睛,接着身下一震。
气囊落地了。
“拉住!”
先前犯下大错的道士们蜂拥而上,有人去拉绳子,有人去拉篮子,迅速控制住了局面。
而司马光呆滞的看着走来的赵曙等人,不禁抬头看了看。
天空蔚蓝!
他再低头,才发现所谓的仙宫却是皇城。
“弟子司马光?”
韩琦面色古怪的说道:“这是什么意思?”
司马光羞愤欲死,等被人从篮子里弄出来后,就说道:“此事……”
他想申诉,想抗议沈安的各种不靠谱。
“你输了。”
包拯走了出来,很是欣慰的道:“那个……沈安,司马谏院输了要赔什么?”
沈安很是云淡风轻的道:“他无需赔什么。”
“多好的年轻人。”包拯赞道:“他输了要去登州为官,你司马光输了什么事都没有,拍拍屁股走人……”
是啊!这个赌局不对等,不公平!
“啧啧!这赌约……”曾公亮摇摇头,很是唏嘘的模样。
欧阳修只是叹息,他是文坛大佬,一个叹息就能让司马光面红耳赤。
韩琦皱眉道:“做人……要如老夫这般厚道才行啊!”
司马光无颜,只得拱手告退。
“去吧。”赵曙觉得司马光的运气不错,否则他要是摔死了,自己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沈安就是个惹祸精啊!
而走远的司马光突然觉得不对劲,就回身道:“不对啊!老夫升天,这是在拿命来冒险,这不是赌注是什么?老夫的命难道还不值沈安去登州做几年官?”
他悲愤不已,想回去解释吧,可那边的赵曙已经带着群臣进殿了,他再去就有小人的嫌疑。
不提司马光想吐血的事儿,进了大殿后,赵曙的眼中多了亮光,问道:“这个东西能飞多高?可能……”
他指指头顶上面,意思是可能飞到天外去。
这位帝王很大胆啊!
沈安说道:“并不能。”
他真想说能,然后看着赵曙坐上去,一路飞升,最后兴许会降落在汴梁城外的某地。
想来那样的帝王会让人觉得是神仙下凡吧,于是革新就更顺畅了。
“为何不能?”
赵曙看来对飞升有了些执念,沈安叹道:“陛下,天外会闷死人。”
宇宙之内谁能去?就算是升高些都会缺氧而死。
赵曙神色黯然,显然是失望之极。
韩琦却很是得意的道:“陛下,此事要宣扬出去才好啊!”
曾公亮也醒悟了,欢喜的道:“陛下,一旦宣扬出去,百姓就会以为您是真命天子……”
“老曾!”
韩琦突然板着脸说道:“陛下本就是真命天子。”
“哦哦哦!”曾公亮难为情的道:“口滑了,口滑了。”
赵曙黑着脸,心想朕本就是真命天子,看来你曾公亮是不认可啊!
被记小本子的曾公亮赶紧弥补道:“陛下,这可是飞天,百姓听闻之后,定然会膜拜不已,以后……”
君臣都默契的笑了笑。
以后赵曙的话就更管用了,在百姓的心中威信也更高了。
好事啊!
革新需要什么?
首先需要有一个强硬而有威信的带头人。
赵曙的强硬是够了,可威信却不足。
现在宫中升起了那个啥……宝贝,飞升了啊!
由此可见陛下就是老天的儿子,这威信真是杠杠的。
可沈安却觉得有些不妥。
这不是搞封建迷信吗?外加愚民。
他想提个建议,可包拯却知道他在想什么,“别担心那些,陛下的威信高了才是最要紧的,至于这个什么东西,以后慢慢的被旁人知道了里面的道理也无妨,到了那时,陛下的威信稳固,这个东西自然就可以丢开了。”
啧啧!
这些老汉果然都不简单啊!
一个热气球才飞升,他们马上就想到了用于提升赵曙的威信。
他很想把热气球的道理广而告之,这样杂学的吸引力将会更大,弄不好就会引发宗教式的崇拜。
呃!
崇拜!
包拯对着他微微颔首,沈安都明白了。
合着老包是为了他着想,觉得这东西一旦披露是杂学的学识,会引发一些不测的后果。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沈安暗自佩服着。
“这东西可以用于观察!”包拯马上就转开了话题,“陛下,两军对垒,大宋有这等神物在高空观察敌情,一旦开战,更是能随时掌控敌军的动向,有了这个宝贝,大宋军队打胜仗就更有把握了。”
包拯去过沙场,所以他说出来的话很有说服力。
赵曙幻想了一下那个场景……
两军对垒,大军无边无沿,斥候无助的在和敌军厮杀,却看不到敌情……
望哨在木杆上绝望的喊着看不清。
就在此时,一个球囊缓缓升起。
“陛下,敌军人数……”
“陛下,敌军从左边来了……”
料敌先机就是获胜的先决条件,大宋有了这个条件,那真是……
“陛下,好东西啊!”
韩琦激动的道:“有了这个东西,敌军变阵咱们就能看到,敌军想偷袭就是做梦……”
神器啊!
宰辅们激动起来了。
包拯说道:“陛下,大宋最大的威胁便是辽人,上次在雁门关咱们胜了一次,可雁门关狭窄,大军无法施展,辽军还是蚁附攻城……所以臣以为此战不足为凭,不能说明大宋比辽人还厉害……但如今有了这个……这个是什么?”
君臣都很欢喜,沈安也是如此,闻言他说道:“热气球。”
“热气球……”
“对,就是热气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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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9章 死而无憾
“陛下,臣也想上去试试。”
韩琦已经忍不住了,他迫不及待的想上天去看看。
赵曙淡淡的道:“可。”
他的右手握拳,心中微微叹息。
朕也想上去看看啊!
他若是想上去,首先宰辅们会集体劝谏,接着会有人去告诉皇后,高滔滔会用泪水来击败他。
男人,特别是做了皇帝的男人,真是难啊!
于是韩琦兴高采烈的上去了,舍慧在边上怂恿道:“韩相公,要不不用绳子了?看看能一直飞到哪去。”
作为科学狂人,舍慧一直想琢磨透热气球这个东西,看看它的航程和在高空的情况。
先前司马光的升空太仓促了,没来得及一一检验,让舍慧有些遗憾。
韩琦一听就乐了,问道:“下来方便吗?”
“方便啊!”
舍慧很自信的道:“不加油就行,那气囊会缓缓的下降。”
“好,老夫就不用绳子了。”
韩琦欢喜的点火,然后冲着赵曙拱手,“陛下,臣这便去了。”
尼玛!
老韩,你这话不吉利啊!
沈安有些纠结,气囊在慢慢升高,下面的舍慧依旧自信满满,“这东西稳靠的很,若是不管,能一直飞到天外去。”
曾公亮刚才也想上去的,可却被韩琦抢先了。看着气囊缓缓升空,他艳羡的道:“那就没缺点?”
若是没有缺点的话,曾公亮觉得可以建造数千架这等热气球,然后一路飞到辽境去,想来能吓死不少人。
“铺天盖地的热气球,想想真是壮观。”
曾公亮还在憧憬着,舍慧说道:“有啊!”
“什么东西?”
“风。”
曾公亮笑道:“风啊!”,他觉得舍慧在开玩笑。
“是啊!”舍慧很认真的道:“风稍微大些就只能用绳子拉着,不能放开。”
有风就只能当固定观察哨用,这个是沈安的说法。
当然,舍慧自己也做过实验,证明了这一点。
“这样啊!”
曾公亮本以为自己发掘出了热气球的最大作用,不禁遗憾的道:“今日没风吧?”
噗!
一股风吹过,曾公亮衣袂飘飘,恍如仙人。
他摸摸被风吹起的发丝,问道:“这风够大吗?”
舍慧缓缓抬头,看着飞高的热气球,纠结的道:“好像很大了……”
曾公亮抬头看看那根跟着热气球升空的绳子,绝望的道:“会不会摔死?”
“不知道啊!”
绳子已经升空,舍慧抬头看着,纳闷的道:“难道今日要摔死一个首相?”
噗!
风渐渐大了,热气球被吹的东倒西歪的,本来在欣赏汴梁城的韩琦傻眼了。
卧槽!
风好大啊!
“快!快去救韩相!”
下面的人发现了危机,就跟着热气球跑,可高度差距那么大,没卵用啊!
韩琦想哭,他抱紧了竹篮,哽咽道:“难道老夫今日要毙命于此吗?”
他还有许多未竟之志没完成啊!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救命……”
人离开了陆地就会心慌,在空中遇到了危险会慌得一批,那种无助感能让硬汉变成娘娘腔。
“救命啊!”
很糟糕了啊!
沈安觉得韩琦真是个倒霉催的,但目前最关键的是怎么把他弄下来。
“怎么办?韩卿一直在天上,后续怎么办?”
赵曙觉得自己的首相被摔死很丢人,而且也很奇葩。
“风不算大!”
沈安在用望远镜观察着热气球的情况,发现颠簸的幅度不算大。
“等风停了自然就能下来。”
望远镜一转,他就看到了在狂喊落泪的韩琦。
啧啧!
这就是平时狂拽吊炸天的首相韩琦?
赵曙一听就放心了些,也弄了个望远镜来看。
妈呀,涕泪横流的韩琦啊……
赵曙看到了。
宰辅们都看到了。
稍后风渐渐小了,热气球缓缓开始下降。
此刻众人已经跟着来到了皇宫的东北角,陈忠珩庆幸的道:“幸而没出宫,否则那些百姓铁定会蜂拥而至。”
韩琦正在擦脸。
老夫是首相,就该是生死不能屈的硬汉,刚才幸亏没人看到老夫落泪啊!
他端着脸,热气球落地,就昂首道:“陛下,天上的景致颇好。”
硬汉韩琦!
他觉得自己应当是这样的,可君臣的目光却有些古怪,等他看到众人手中的望远镜时,不禁欲哭无泪。
合着都被看到了?
韩琦纠结不已,赵曙也不忍见他难堪,就问沈安:“邙山一脉如何能知道这等近乎于神的学问?”
曾公亮也跟着说道:“是啊!他们难道亲自上去过?”
沈安说道:“这是为了飞天。陛下,从古至今,多少人都在梦想着飞天?看看那些壁画,上面的飞天是何等的绚丽……邙山一脉自然也不例外,他们做过风筝,想用风筝带自己上天,可最终无功而返……”
“他们试过了无数方法,结果都没用,有一位观察鸟类,发现它们飞天的秘密就在于翅膀,于是他就做了两个大翅膀,弄在自己的胳膊上,寻了一日,从高处一跃而下。”
卧槽!
这个很勇敢啊!
赵曙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沈安一脸的沉痛,“刚开始还行,甚至还能滑翔一阵子,可后来却失控了,一头栽了下来……”
“竟然能滑翔吗?”
众人不禁赞叹着,然后想了想那位从天上一头栽下来的后果,不禁脊背发寒。
“后来又有人想到了空气的密度,想到了孔明灯……”
“咦!”欧阳修走南闯北,见多识广,闻言就欢喜的道:“是啊!当年老夫在外地为官时,曾看到几个孩子在放灯,松开手,那灯就能飞起来……这和热气球不是一样的道理吗?只是那边是灯,这边装的是人罢了。”
众人恍然大悟,赵曙不禁感慨的道:“朕也见过放灯,觉着神奇,但却从未想到过用这个道理来升天……邙山一脉果然是悍不畏死……”
“陛下,为真理而死,死而无憾,这便是邙山一脉的座右铭!”
沈安代入了这个气氛之中,正色道:“陛下,咱们早就弄出了火药,可在臣之前,谁想到过持续去改进火药,把它用于战阵之上?”
众人摇头,韩琦纠结的道:“火药军中也有用,不过多是引燃,爆燃。”
“毒烟弹就用了,不过是用火药来引燃那些毒烟。”
哎!
沈安很惆怅,觉得这个民族太和善了些。
火药被传到西方后,渐渐就变成了杀人的利器。
指南针传到西方之后,就变成了航海工具,而航海的目的,依旧是杀戮和劫掠。
这个世界没有和平,要想让大宋长久昌盛,长久太平,就要不断去击破那些外部威胁。
而技术进步最明显的时期就是在战争期间。
沈安在憧憬着未来。
当大宋完成了革新改造之后,将会把目光放到外部去,到了那时……
呵呵!
大宋的未来必然会从大海开始!
出海就会带来收益,有了收益,无数人就会为之发声,到时候大宋的触角也会因此不断延伸,直至发现西方世界。
想想……当大宋的战船铺天盖地的出现在西方时,那些黑暗时代里的西方人会如何?
刀枪?抱歉的很,大宋喜欢用火药,用罐头来作为见面礼。
还有密集的弩箭,以及那些无坚不摧的刀斧手。
爽啊!
沈安心中欢喜,说道:“邙山一脉相信世间万物都能改进,比如说刀枪能更坚硬,更锋利。火药会越来越厉害……”
这是个态度积极的学说,赵曙很喜欢。
他看了儿子一眼,问道:“书院那边如何了?”
这是一个积极的姿态,沈安说道:“邙山书院那边的教学没有问题,学生们很勤奋,只需几年,书院就能出来一批精通杂学的学生。”
“好!”赵曙欢喜的道:“朕想着几年后就有一批知道这些道理的学生出来,就觉得大宋的未来可期。”
沈安打了个哈欠,昨晚上媳妇颇为主动,沈安大喜,于是鞠躬尽瘁了许久,精神难免差了些。
韩琦赞道:“看看沈安这般废寝忘食的做事,臣不禁就想起了自己当年……如今朝中的年轻臣子不少,臣以为就该让他们学习沈安的勤勉。”
“是啊!”赵曙也颇为赞许,“邙山书院,宗室书院,还有出云观……沈安虽然没有实职,可管的事却不少,这般辛苦……朕也有些不忍,来人。”
包拯看了沈安一眼,觉得这小子绝对不是勤勉的性子,至于打哈欠,年轻人永远都睡不够,打个哈欠又怎么了?
陈忠珩上前,赵曙吩咐道:“沈安立下大功,朕心甚慰,宫中正好来了些好东西,多拿些送去。”
这么抠门?
韩琦觉得很纠结,这等有功不赏的情况还要延续多久?
他更担心沈安会持续用打断腿和犯错去抵消功劳,以后会变成一个跋扈的臣子。
跋扈不好啊!
他觉得沈安就该和自己多学学。
“多谢陛下。”
沈安却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个赏赐,然后陷入了沉思之中。
曾公亮见了就笑道:“这是在想着和谁有仇,然后去打断他的腿吗?”
众人不禁大笑了起来。
“那边如何了?”
赵曙看着城外方向,众人也想起了张八年和闻小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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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0章 并肩冲杀
城外的一个土包上,一群人正在发呆。
这群人僧道都有,他们或坐或站,情绪很不好。
一个僧人看着皇城方向,神色痛苦的道:“刚才那是什么?一大坨啊!就这么升天了……”
“还升了两次。”
“怕是神兽吧?”
“有可能。”
“若是神龙呢?”
“神龙?”
那个很可怕啊!
那个僧人悲哀的道:“那沈安破开巫蛊也就罢了,毕竟巫蛊之道颇为荒谬,可他还说什么世间并无鬼神,即便是有,也忙着呢,没工夫搭理凡人……随着他越发的得意,有不少百姓都信了他的话,不再诚心供奉,如今这日子……难啊!”
另一个道人也苦笑道:“如今供奉的人少了,仅仅能温饱,弄不好自己还得去种地……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是啊!当初咱们的日子何等的逍遥,正好日日参悟大道……可从那以后,这日子就没法提了。”
“种地啊!贫道竟然要去种地……”一个道士悲愤的道:“贫道当年就是不想种地才出家,可如今竟然又回去了。”
大宋开国时,赵匡胤就发现了道观和寺庙成了避税之地,那些百姓一家子都托付在里面,和普通人一样生活,可日子却好过了许多。
可百姓都出家去避税,朝中哪来的赋税?
赵匡胤一方面重申了出家人不得成家的规矩,把那些有家室的全家赶出去,随后又严格出家资格,比如说度牒。
度牒要买,也就是说,你想出家的话,还得花钱去买度牒。
有钱人啊!
你买了度牒,实则就相当于是交了赋税,于是朝中就不管你,随便你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一个道人见大家沮丧,就说道:“那沈安狠毒,一下就想断了咱们的根,如今他又弄了这个邪法来蛊惑君王,可见狼子野心。诸位放心,朝中有识之士早就看不下去了,他们不会容忍这等歪门邪道在汴梁猖獗……”
一个僧人说道:“玄一,你说什么邪门歪道,可刚才飞升的那个是什么?”
道人干笑道:“多半是邪法,但凡是传承有序的,都该知道那些邪法炫目,却害人的道理。所以大家无需担心,回头咱们去寻些权贵说话……”
权贵大多和方外人有联系,比如说苏轼和僧道交好就成了一段段佳话。
众人点头,有人说道:“那沈安也不知道学的是什么,竟然能让人飞升,想来我辈多年传承,竟然不能,真是让人无奈啊!”
“今日来了这么一次,不,是两次飞升,咱们看到了,汴梁城中的人肯定也看到了,他们会想什么?”
咱们是寻求飞升的专业人士,却只能看着业余玩票的沈安飞升了……
这真特么的憋屈啊!
一阵沉寂之后,有人说道:“他们会顶礼膜拜,会认为官家是真命天子……官家的威望会越来越高。”
“那是邪法!”玄一皱眉道:“诸位出去后要多加宣扬。”
“可百姓不会信啊!”
玄一冷笑道:“为何不信?我等乃方外人,正该坚守本源。再说了,以往大家说到神灵时,总是说的天花乱坠,这个就不行?”
嘴皮子才是王道啊!
玄一微微一笑,“诸位,原来汴梁道观以出云观为尊,可那沈安却蛊惑了出云观的观主舍慧,把一个方外清净之地弄的浓烟滚滚。而且贫道还知道那沈安对我方外人颇为不善,他说什么……方外人就该好生修炼,不说感悟大道,起码得不给朝中添麻烦,听听,麻烦,这人竟然把我等看做是麻烦……”
众人都有些怒了,玄一继续说道:“他还说什么……既然出家,那就该自己养活自己,自己种地,自己做饭,自己洗衣,诸位,这是什么?”
“若是什么都要自己干,那贫僧还出家作甚?”
此时赋税颇重,出家是一个避税的好手段。而且若是所在的地方香火鼎盛,甚至还有人来伺候你。
这样的日子真是爽歪歪啊!
可那沈安竟然要断绝咱们的好日子,这谁能忍?
“弄死沈安!”
“对,此人用邪法蛊惑君王,定然会有天谴!”
“老天不杀他,某杀!”
一个道人用了某这个自称,而且看着孔武有力,玄一赞道:“道兄一看就是道尊座下的降魔高人,好!”
“沈安乃是邪祟……”玄一的眼中多了厉色,说道:“可咱们是方外人,要慈悲,只是记住了,回去都说那沈安乃是邪魔外道,蛊惑君王……败坏朝纲……”
方外人的影响力真心不小,一旦他们集体散播这样的谣言,没几年沈安就会成为天下人口中的邪魔。
“沈安是邪魔!”
“沈安是邪魔!”
众人起身高呼,只觉得心情舒畅。
这时两骑飞快而来,近前后,一个干瘦的像是没有肉的男子尖声喝问道:“谁是玄一?”
玄一见他们只有两人,就含笑昂首,“某……贫道就是玄一!”
“动手!”
右边的男子从马背上跃起,落地后就往土包上冲去。
而干瘦的那个男子也不甘示弱,一声长啸后,就飞跃而出。
两人一前一后的冲了上来,差距细微。
而且他们的手中竟然有木棍。
“他们是来找事的!”
“打!”
僧道出行都会带着东西,比如说方便铲什么的,还有棍子短刀。
一句话,这年头强人不少,为了安全,还是带些防身的兵器吧。
瞬间山包上就多了棍棒和方便铲,有人怒道:“你等何人?”
闻小种率先冲了上来,一把方便铲就抡了过来。
长棍抽打在僧人的手臂上,咔嚓一声,方便铲落地,闻小种冲了进去。
“打死他!”
乱棍挥击,闻小种身体旋转,长棍舞动的密不透风。
一阵格挡的声音之后,他安然无恙站在那里,僧道们讶然,有人喊道:“这人厉害!”
砰砰砰砰砰砰!
闻小种一阵抽打,周围就倒下了一片。
而在另一边,张八年觉得长棍是累赘,就扔了出去,一个道士见状不见欢喜的道:“看贫道的……”
他一棍迎头而去,张八年随手抓住棍子,身体前冲,竟然是伸出了鹰爪。
道人的反应哪里比得过他,就大喊一声,然后伸手格挡。
手臂被撞开,干瘦的恍如干尸的张八年一爪就抓在了道士的肩头,然后微微发力。
“嗷……”
惨叫声响彻云霄,张八年松开手,道人的肩头已经是血流如注。
他径直冲了上去,双手成爪,见人就是一爪。
前方的闻小种回身见他弃棍,也丢弃了自己的长棍,然后凭着拳脚一路打上去。
张八年是皇城司的都知,在赵祯当朝时,曾经发生过宫中谋逆事件,所以武艺高超的张八年就得了赵祯的看重,不但执掌皇城司,更是在必要时成为帝王贴身护卫。
而闻小种却没有什么名气,出身更是不值一提。
闻先生手下有许多刺客,闻小种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可刺客见不得人啊!
张八年在前冲的时间里,甚至还看了看闻小种的出手路数。
很阴险,很凌厉。
当看到闻小种一腿踢爆了一个道士的胯下时,张八年的眼皮子不禁颤动了一下。
某就是没了这个东西啊!
他们二人冲杀进来,如入无人之境,玄一见了就喊道:“你等何人?贫道与你二人无冤无仇,为何要来厮杀?”
人群中,几个僧道缓缓在后退,看他们满脸汗水的模样,分明就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那是张八年啊!
那个传闻中的皇家鹰犬,残忍的能下地狱的内侍,他竟然亲自来了。
而且他指名要寻找玄一,众人一想玄一在此次事件中的作用,不禁浑身冷汗。
鼓噪,聚集在一起议事,准备去传沈安的谣言……
这是想干啥?
错了啊!
这几个僧道缓缓后退,而不认识张八年的玄一却喊道:“谁能弄死他们,回头贫道愿意资助他。”
僧道也是要用钱的,谁能弄来钱,谁就是能人。而能人自然升职最快,能担任最重要的职务。
所以这话一出,那些僧道眼睛都红了。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咱们是方外人,但不想当方丈和观主的就不是一个好的方外人。
冲啊!
一阵厮杀后,现场倒下一片。
闻小种和张八年站在一起,相对一视。
“你不错。”张八年没想到闻小种竟然能和自己并肩冲杀出来,更没想到的是他丢弃了木棍。
这是不占便宜的意思,你张八年用拳脚,那某也如此。
那边的玄一已经懵逼了,他对身边的那个强壮道士说道:“道兄,就看你的了。”
这个道士就是先前被夸为道尊座下的降魔高人,玄一把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而那几个认出了张八年的僧道已经跑了下去。
他们准备开溜。
马蹄声骤然而起,数百骑从四面而来。
“是官兵!”
那个强壮的道士绝望的喊道:“不关贫道的事,是玄一,是玄一……”
玄一退后几步,厉声道:“贫道乃是有德之士,你等若是敢动手,回头……”
张八年和闻小种齐齐前冲,半空中,张八年一爪抓向玄一的咽喉。
而闻小种已经扔出了小钎子。
第1081章 当护院比进皇城司好
玄一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受上天眷顾之人。
在很小的时候他就成了道士,渐渐长大后,他每日目睹着俗世的繁华,看着那些权势,那些财富……
渐渐的他就向往着外面的世界,直至和一个官员有了交情。
方外人和权贵官员交好,一半会冠以交流琴棋书画,诗词文章的名头,这样显得高雅。
可这实则就是一个各取所需的过程。
方外人和权贵交往,要的是名声和好处。
有了权贵作为好友,不管是在哪方面,方外人都能获得无数好处。
而权贵和方外人交好,则是取脱俗之意,给外界一个信息:某实际上和方外人也就差一份度牒而已,淡泊名利的让人唏嘘。
玄一长得仙风道骨,再加上言谈举止洒脱,那些权贵见了不见欢喜,于是多了无数朋友。
这次他组织了些僧道至此,也是想看看沈安弄的什么鬼,若是可以,他就准备从舆论上给沈安一击。
他差不多成功了,可就在此刻,两人飘然而至,一路把他召集的僧道打趴在地上。
“为什么?”
鹰爪袭来,但小钎子更快一步。
“他是张八年!”
小钎子扎进了玄一的大腿上,他单膝跪下,恰好避开了张八年的一爪。
他是张八年?
瞬间所有的事情都清晰了。
“官家就为了这事发怒……果真是……暴君啊!”
他单膝跪在那里,刚抬头,闻小种就呼啸而至。人在空中,双手夹住了玄一的脸颊,借着身体前冲之势微微侧身发力。
咔嚓!
玄一马上就看到了自己的身后。
张八年已经止步回身,冷冰冰的看着这边。
那几个逃跑的僧道又跑了回来。
不远处,骑兵轰然而来,手中的长刀在闪烁着光芒。
那个……暴君!
闻小种止步,微微抬头。
“你不错。”
张八年输了,他没有输在实力上,而是输在了机变上。
“你在前面很直爽。”他盯着闻小种,“某擅长鹰爪,丢弃棍棒是本能。可你呢?为何丢弃棍棒?你是想让某大意吗?那你成功了,某方才就没想到你的小钎子,所以大意了。”
他觉得闻小种是用了手段。
“某没想过要让你大意。”
闻小种回身收了小钎子,在玄一的衣裳上擦干净血迹,说道:“郎君让某来,那么某就尽力而为,若是某想赢你……咱们俩捉对厮杀胜负难料,但若是看谁先杀了玄一,你不及某……”
说话间,一股子自信就洋溢了出来。
“是了,你是刺客!”张八年想起了闻小种的各种诡异的手段,不禁冷笑道:“你等是出手的,而某带着皇城司是护卫的,一攻一守。那你为何不用那些刺客的手段?”
刺客最基本的能力就是在人群中干掉自己的目标,但今日的闻小种就和一个冲阵的勇士一样,一步步的冲杀了出来。
这不符合刺客的思路。
“不。”闻小种说道:“某是想用最快的法子杀掉玄一,只是郎君叫人带话,让某试试所学……”
“什么所学?”张八年觉得自己怕是有些轻视了这个前刺客。
“郎君一直让某学习战阵厮杀的手段,几度上阵,某自觉还不错,今日便用此法和你比一番,只是最后某还是不自觉的用了小钎子,罢了,回头某再苦练。”
他微微颔首,然后往土包下走去。
“某不需要你的谦让!”
张八年皱眉道:“某擅长捉对厮杀,而你却多了战阵厮杀的手段,某不及你,回头某也会练练,咱们下次再比过。”
闻小种说道:“郎君必然不许。”
他是想寻个好对手来练练,张八年就是最好的人选。
可他知道沈安的意思,大抵是不想把自己的底气全部暴露出去。
而他闻小种的武力值就是沈家的底气之一。
“什么时候他这般相信某了?”
闻小种有些诧异,在他进入沈家之后,沈安对他是用,但却带着警惕和戒备。
可现在竟然把自己当做是沈家的底气之一,这是啥意思?
“沈安为何不许?若是不许……”张八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招揽的话,“你可愿来皇城司?只要你来了皇城司,某会让你有用武之地,而且……想做官吗?某能让你几年之内在皇城司内部飞黄腾达。”
已经走到边缘的闻小种回身笑了笑。
这人笑起来竟然很温柔。
“多谢张都知,某不去皇城司。”
他转身下坡,张八年觉得这样的人在沈家当护院真是太可惜了,就说道:“为何?难道当护院有在皇城司强?”
闻小种停住脚步,就在张八年觉得自己能成功的挖沈安的墙角时,就听他说道:“当然,当护院更好。”
张八年无语抬头,那双深凹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迷茫之色。
竟然有人宁愿当护院?
闻小种一路进城,发现今天的汴梁城热闹了不少,特别是酒肆,几乎是家家爆满。
一个男子站在酒肆的门内,端着酒盏喊道:“官家是真命天子!”
“没错!”
酒肆里面传来了更多声音。
“今日有神龙在宫中升天,还两次,这不是真命天子是什么?”
“大宋传承百年,总算是出了个真命天子,就和汉武帝唐太宗差不离,这大宋啊!它要生发起来了。”
“那是,汉武驱除匈奴,唐太宗击败了突厥人,这大宋呢?”
酒肆里欢呼了起来,“大宋会击败辽人,击败他们!”
“为了官家!”
“为了官家!”
酒肆里的男人们在举碗相庆,气氛热烈。
汴梁城中处处都在庆贺,闻小种不懂这种情绪,回到家中后,就去请教了沈安。
沈安正在惬意的喝茶,脚边还卧着花花。
“自从有了帝王以来,百姓就在渴望着出现明君,他们把所有的希望,对美好生活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明君的身上。”
沈安喝了一口茶水,想起了先前包拯的话,不禁就笑了。
这个热气球要封口,暂时不要再用。
革新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帝王,而给赵曙造势就显得刻不容缓。
可再怎么造势也没有这次的动静大吧?
“外面说是神龙升天,百姓心中有了底气,觉着这是明君……这是好事。”
“明君?”
闻小种不解,他从小就在练习刺杀之道,对所谓的帝王压根没什么好感和印象。
有帝王某还是这么活,没有帝王也是如此。
“对,明君。”
沈安真的是很惬意,“包公此次之后,就算是在政事堂彻底的站稳了脚跟,好啊!”
包拯和沈安就是一体的,这是大家公认的事儿,赵曙算是默认。
这是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老少联盟,此次沈安立下大功,包拯间接受惠,政事堂里再无人敢小觑他的资格。
在革新的大背景下,什么资格和资历能比得过为官家造势?
而且这还是真命天子的造势,无敌了啊!
沈安兴奋的不行,闻小种却不理解这种情绪。
“哥哥,咩咩病了。”
果果急匆匆的来了,一双手上全是草汁,眼中含泪。
沈安以为她的手怎么了,就捉过来看,发现是草汁,就问道:“咩咩怎么了?”
这妹妹给爱宠取名字也是霸道的很,咩咩,这不就是羊叫唤的声音吗?
看到果果伤心,闻小种马上就说道:“小娘子勿忧,小人马上去请了郎中来。”
果果泪水盈眶,看着可怜极了,“可是……可是郎中不是给人看病的吗?”
闻小种的眼中多了冷色,“小娘子放心,他会给咩咩看病的。”
不给就剁了你!
“不要冲动!”沈安很头痛闻小种的状态,用手搓搓脸后,说道:“去吧去吧,别动粗啊!”
稍后闻小种就带来了一个老郎中,据闻是汴梁名医。
沈安也闻讯而来,和老郎中见礼后,很是纠结的道:“麻烦先生了。”
老郎中喘息了一下,那拉风箱般的声音让人担心他随时会倒下。
“病人呢?”
老郎中还以为沈安是病人,就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伸手来。”
这是要拿脉。
医生让你干啥你就得干啥,这是后世的规矩,所以沈安下意识的就伸手出去。
老郎中看了沈安一眼,这是望闻问切中的望,随后他直接省略了问,就吸吸鼻子,说道:“年轻人,莫要流连于床笫之事,那不好……看你面色发青,怕是肾水已经伤了吧?”
沈安摸了一把脸,无语的道:“先生,这是草汁。”
哥的肾不虚啊!
“草汁?”
老郎中凑过去看了一眼,哦了一声,“年轻人就是顽皮,病人是谁,带老夫去看看!”
沈安无语,然后说道:“请了先生来,是想……家中有头……和家人般的羊病了……”
“给羊看病?”
老郎中大怒,起身道:“荒唐!荒唐!沈县公这是要羞辱老夫吗?今日之事传出去,沈家就会成为汴梁医者的公敌!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夫真是不能忍……”
果果可爱,一家子都喜欢她,外面站着的仆役们都有些难过。
这下完蛋了,要是咩咩死了,果果多半会伤心难过,弄不好会很久。
怎么办?
闻小种的眼中多了冷色,说道:“想在夜间悄无声息的死去吗?保证仵作查不出毛病来。”
这是刺客的基本手段,但沈安不用,唯一对此有兴趣的就是王。
这是很实在的威胁,老郎中霍然起身,挺着胸膛说道:“来,老夫今年七十有二了,早就该死了……另外你去问问,当年那些权贵就算是提着刀架在老夫的脖子上,老夫可曾害怕吗?没有!”
他往前一步,神色毅然决然的道:“老夫活了七十余年,从未对别人低过头,今日你可来试试,老夫若是怕了,那便该死。”
顷刻间房间内外肃然。
……
求保底月票。大家晚安。
第1082章 心狠手辣的赵曙
老郎中叫做刘贤,从医多年,在汴梁杏林中堪称是德高望重。
所以当他发怒后,除去闻小种的眼中多了些莫名的东西之外,外面的仆役们都有些怯了。
这便是正气凛然!
回过头,刘贤淡淡的道:“老夫这便去了……”
沈安轻笑了一声,“来人!”
门外进来了庄老实。
沈安吩咐道:“刘先生辛苦,准备一百贯的铜钱……”
庄老实一怔,再看向刘贤时,那态度已经变了。
“老夫在汴梁行医多年……”
沈安伸出两根手指头,“两百贯!”
刘贤迟疑了一下,“老夫……老夫……”
沈安再弹出一根手指头,“三百贯……那只羊从小就和某一起长大,舍不得啊!”
刘贤干咳一声,说道:“竟然是如此吗?那便和家里的爱宠一般,罢了,老夫也不忍心见你伤心,那羊呢?”
闻小种在边上傻眼了。
“带先生去。”
沈安起身,庄老实请了刘贤出去。
见闻小种还在纠结,沈安说道:“还不明白?”
“砸钱吗?”闻小种觉得自己的武力能起到的作用好像并不大。
“不止。”沈安说道:“砸钱是一回事,可刘贤这等人还好面子,所以某还得说咩咩是和某一起长大的。可咩咩才几岁……很荒谬吧?”
“是。”闻小种觉得这纯属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他知道这是谎言,但却能有个台阶下,这就够了。”
沈安想让闻小种变得机灵一些,以后好承担更多的责任。
可闻小种的关注点马上就变了,“您没提小娘子,这是护着小娘子的名声吗?”
“对。”沈安说道:“果果还小,这个世间对女子苛刻,若是以后传出去,会有人说果果奢靡,不知世事。”
后世为了宠物花钱是正经事,但现在却不同。而且咩咩还是一只羊,这个就更奇葩了。
“您这个兄长极好。”
闻小种告退,沈安没好气的道:“你别惹怒了郎中,小心他们给你下药。”
闻小种自信的道:“您放心。”
他是刺客,本身就是下毒的好手。
出了这里之后,闻小种就去了厨房,照例准备帮厨。
曾二梅做了母亲之后,厨艺突然有了一个飞跃,全家上下吃的赞不绝口。
“咩咩拉肚子了,二梅。”
“肯定是我昨日没喂好它。”
“早知道我就该把咩咩放回山里去。”
这个小娘子啊!把咩咩送回山林里,它的下场会更惨。
“你来了。”
果果看到闻小种进来,就说道:“咩咩好了吗?”
闻小种坐下,接过簸箕,熟练的开始择菜。
果果双手托腮,在想着自己的爱宠。
闻小种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小娘子,外面的人都说官家有天命呢。”
“天命啊!”
果果看着炉膛里的火焰,说道:“哥哥说天命最不靠谱……可是百姓都相信,要百姓都相信了,才会拧成一股绳,一起使劲……不过骗人就是骗人……”
闻小种听到这话,不禁就点头,正准备赞同,果果却皱眉道:“不过哥哥骗人不算骗人,你说是不是?”
呃!
闻小种很想说不是,可在果果的注视下,他违心的说道:“是,郎君不算骗人。”
这个世间能让他违心低头的也就是眼前的这个小女孩。
他觉得自己说谎了,但却很欢喜,这时陈洛来了,见媳妇做的是鸡蛋炒豆腐,就凑过去嗅了一下,赞道:“真香。”
“帮我放盐。”
曾二梅一个人很忙,帮忙的闻小种也凑过来,果果也凑热闹,一时间灶台边都是人。
陈洛拿起盐罐子抖,曾二梅见了就喝道:“要用勺子。”
“哦!”
陈洛嬉皮笑脸的继续抖,结果花花来寻果果,一下就撞到了他的腿,让他的手腕抖动了一下。
盐巴哗啦啦往下落……
陈洛傻眼了。
“小娘子,郎中治好了咩咩!”
陈大娘欢喜的在外面喊着,果果闻声差点蹦了起来,“我的咩咩,走,看看去。”
闻小种也跟着出去了。
曾二梅觉得差不多了,准备起锅。
不过起锅前得尝尝味道,她用勺子舀了一块鸡蛋,用手拈着送进嘴里,微微点头,准备夸赞一下自己的手艺。
然后一股巨咸就袭击了她。
盐巴放多了的味道很古怪,让人很难受。
曾二梅缓缓侧身看着陈洛,陈洛干笑道:“某放哪个盐巴的时候,是被花花撞到了……”
曾二梅再转身,厨房里压根就没有花花的身影……
“好咸啊……呸呸呸!”
“不是某!”
“你还跑!”
“……”
沈家一阵鸡飞狗跳,陈洛蔫蔫的,果果却很是欢喜。
韩琦也很欢喜,中午宰辅们聚餐时,就说了一番话。
“外面都在说官家乃是真命天子,百姓欢呼,都安心了。好,好啊!拿酒来!”
这个……
边上的小吏有些犹豫,“韩相,这是上衙啊!若是被御史看到了……”
御史要是看到了,绝壁会弹劾宰辅们工作时间喝酒。
“谁敢弹劾就弄死谁!”
韩琦跋扈的道:“今日老夫高兴,诸位谁能陪老夫喝一杯?”
“老夫的酒量也不差。”
包拯的心情也不差,此刻就差红光满面了。、
韩琦斜睨着他问道:“可敢一战否?”
包拯淡淡的道:“随意。”
“准备酒菜!”
今日神龙飞升,外间的百姓议论纷纷,主题就是官家这个真命天子是怎么得到了神龙的眷顾。
官家的威望提升,这对韩琦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
“包相,折克行求见。”
嗯?
折克行在万胜军中锻炼,按照沈安的安排,在折家耀眼时,他必须要蛰伏着,所以没啥动静。
可他竟然越级来求见包拯,这是什么意思?
“让他来。”
韩琦今日上了一回天,还差点遭遇了不测,此刻兴奋渐渐消退,人有些疲惫。
少顷折克行进来,行礼后说道:“昨夜测试热气球,有人跟着窥探被擒住,沈安想追索背后那人,就故意放了那个陈二,随后派了乡兵跟随。下官在前面查探,发现了陈二的背后那人……”
韩琦冷笑道:“昨夜热气球一旦被人发现,那些人就会鼓噪,什么神龙飞升?到时候会成为笑话。”
君臣之间合作作弊的历史很悠久了,那些在史册上堂而皇之记载着的神迹,许多都是君臣合作的产物。
这些合作只是为了让帝王和朝堂更具有威信,有利于统治。
大宋此刻处于革新的开端,若是被人来这么一下,帝王顿时成为笑谈,威信荡然无存。
曾公亮闭上眼睛,说道:“其心可诛!”
欧阳修冷冷的道:“谁?”
折克行说道:“汴梁豪绅林弥。”
“豪绅?可笑。”包拯说道:“这背后还有人,不过不打紧,来一个拿下一个……”
这话暗藏杀机,韩琦却皱眉道:“此事涉及到了官家,还是先禀告吧。”
折克行说道:“韩相,因为不能打草惊蛇,那陈二已经进了林家,下官担心消息外泄!”
“那他死不足惜!”韩琦说道:“此事谁去一趟?”
曾公亮起身道;“老夫去吧,若是陛下震怒,诸位还请帮衬一把。”
韩琦点头道:“好说。”
赵曙要发怒也不会冲着你曾公亮发作,你这是想去单独见官家罢了。
留身独对,宰辅不能为,不过我韩琦却不在乎,你去吧。
曾公亮见他不反对,心中暗喜,然后端着脸出去了。
折克行告退,韩琦看着他,突然问道:“据闻你的酒量不错?”
折克行木然道:“下官不怎么喝酒。”
他是不怎么喝酒,因为作为万胜军的都虞侯,在军中他必须要做出表率来。
韩琦摇摇头,“西北苦寒,老夫当年在西北时,军中时有饮酒,那些军汉酒量颇大,可却不及老夫。老夫记得折继祖的酒量不错,你……”
这时酒菜来了,韩琦只觉得心神放松,迫切需要喝几杯,就说道:“给折克行也来。”
包拯皱眉道:“韩相,他今日还得回军中。”
“老夫在,歇息一日。”
首相亲自给你折克行假期,爽不?
折克行想起了自己上次答应果果的礼物,就点头,“是,下官听从韩相吩咐。”
“这就好,这就好啊!”韩琦指着酒盏说道:“来,陪老夫喝一场,看你几时会醉。”
折克行木然坐下,举着酒盏就干。
“好。”
韩琦跟着干了,酒水下肚,上午受到的惊吓渐渐被纾解。
只有包拯在边上发呆。
他记得沈安曾经说过折克行的酒量。
遵道的酒量……反正这几年下来吧,从未醉过。而且他最喜烈酒,越喝越清醒!
韩琦,你真是作的一手好死啊!
“来,干了,哈哈哈哈!”
……
曾公亮见到了赵曙,把折克行的消息转达了,然后说道:“官家,臣愿意率人去拿人。”
这是抢表现,想收获帝王的好感。
所以宰辅一般不能单独和帝王见面,原因就在这里。
赵曙淡淡的道:“此事朕有分寸,曾卿且去吧。”
曾公亮抢表现失败,恹恹的走了。
“官家,圣人在等您用饭呢!”
陈忠珩觉得赵曙有些不对劲,冷飕飕的。
天热了,这冷飕飕的好啊!
赵曙也不急,一路到了后面,把这事儿告诉了高滔滔,随后说道:“当年先帝在时,就在庆历年间,外间也有这等事发生,大抵是想让帝王威信扫地……去问问娘娘,当年是如何应对的。”
他说话时笑吟吟的,可陈忠珩却打了个冷颤。
这是要寻找当年的案例,然后再下狠手收拾林弥。
高滔滔说道:“全家流放吧。”
她很愤怒,觉得这是对自己丈夫的重大威胁和侮辱。
赵曙点点头,淡淡的道:“我准备把那一家子都赶到海边去。”
“那还不如去琼州呢!”
高滔滔觉得丈夫太过心慈手软了些,赵曙说道:“水军以后会在海外建立堡寨,需要不少苦力……”
这年头的人不愿意背离故土,而离开中原更是不可能……
这个够狠!
第1083章 这是谁的天下
后宫之中跟红顶白屡见不鲜,当红的热闹,过气的冷清。
慈寿宫里,陈忠珩到时,曹太后正在织布。
棉布很细密,她一下下的动作,仿佛是个人偶。
“娘娘……”
陈忠珩有些怵曹太后,声音都放低了。
那动作暂停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
“谁?”
曹太后缓缓回头,那张脸看着有些茫然。
陈忠珩低头道:“娘娘,臣陈忠珩。”
后宫孤寂,曹太后唯有练武织布来打发时间。
这便是外人艳羡的富贵,却不及普通人家的热闹。
很可怜的娘娘啊!
陈忠珩心中唏嘘,曹太后起身,缓缓走了出来,边上的任守忠说道:“娘娘可要喝茶吗?”
曹太后不干政,任守忠就只能跟着枯守。他也想过去钻营,不过在赵曙那里却屡屡碰壁。
曹太后皱眉道:“整日喝茶喝茶,不渴也喝,很有趣吗?”
任守忠低头,“无趣。”
这个娘娘还是那个脾气啊!
陈忠珩不知怎地,心中竟然有些欢喜。
这个宫中循规蹈矩的人太多了,多一个能持刀斩杀贼子的曹太后,恍如多了一抹亮色。
“何事?”
曹太后缓缓踱步,渐渐的加速。
陈忠珩跟在后面说道:“有人窥探官家的布置,想让官家威信扫地……官家令臣来请教娘娘,庆历年间也有此等事,当时是如何处置的?”
“庆历年间啊!”
曹太后想了想,问道:“可是今日宫中升起的那个东西?”
“是。”
别人能瞒着,曹太后却不可能。
“那时……当时先帝仁慈,只是呵斥了那人……”
啧!这个仁慈是一点儿水分都没有的,只是仁慈的让人肝疼。
曹太后的脚步越来越快,大抵是想借机溜达一圈。
陈忠珩跟的有些吃力,却不敢被拉下,否则这位娘娘说不定会赏自己一顿棍子吃。
“先帝那不是仁慈,而是软弱,告诉官家,此等人莫要犹豫,斩杀了!”
曹太后止步回身几乎是同时完成,后面紧紧跟着的陈忠珩一个急刹车,随即膝盖承受不住冲击力,就跪了下去。
“为何下跪?”
曹太后觉得陈忠珩太过谄媚了些。
某不想跪啊!
陈忠珩心中叫苦,赶紧爬起来说道:“娘娘威严,臣情不自禁……”
“那回头就跪半个时辰再回去吧。”
曹太后难得的揶揄了他一下,然后说道:“去吧,告诉官家,此等事万万不可有半点手软,否则那些人会得寸进尺……到时候悔之晚矣!”
她想起了当年的赵祯,那个仁慈的帝王。
“帝王……不该仁慈啊!”
她负手往上走去,缓缓进了房间,然后织布的声音传来。
陈忠珩冷汗直冒,急忙过去告退。
曹太后想了想,“若是他不敢,就来说说,老身带人出去斩杀了那人!”
呼!
陈忠珩觉得一股子寒风扑来,不禁后退了一步。
“是。”
这位娘娘看来是手痒了,想杀人。
最近千万别来这里,等情绪好了再说。
……
茶杯摔在地上粉碎,周围的宫女内侍噤若寒蝉。
赵顼挥挥手,指间残留的茶水滴落,然后笑道:“手滑了。”
来禀告的乔二说道:“大王,官家饶不了那人。”
内侍从来都是贵人最亲近的人,因为他们知晓贵人的所有事儿,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甚至是丑事。
“那就是神龙。”
赵顼淡淡的道:“从秦汉以来,百姓总是被蒙蔽的那一群人。帝王高居其上,宰辅调理阴阳……官吏士绅统治天下……无数人在愚昧百姓,可他们为了什么?”
他缓缓起身,目光投向外面,“有人为了私利,有人为了政争,有人为了方便统御……可大宋蒙蔽百姓是为了什么?”
乔二谄笑道:“当然是天下。”
“天下!”赵顼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这是谁的天下?”
“当然是官家的……”
乔二和王崇年几乎是同时给出了答案。
“官家的……”赵顼说道:“秦汉到唐,再到混战,每当王朝末年,百姓总是会揭竿而起,大楚兴,陈胜王;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乔二只觉得脊背发寒,不禁缓缓跪下。
“那时的君臣蒙蔽百姓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那些贪婪的官吏和豪绅,为了方便他们去压榨百姓……可大宋能吗?”
赵顼想起了自己当年去的文峰村,以及那个怯生生,害怕被自家父亲卖了的大娘。
“某要出宫!”
随后皇子就带着几个侍卫出宫了,消息传到赵曙那里,有人说赵顼并未通禀就出宫,有些忘形了。
大宋的皇帝都喜欢用纳谏来彰显自己的宽容和谦逊,可这人却看错了赵曙。
“拿下去,打!”
那人还在挣扎,高滔滔怒了,喝道:“还不快去?”
飞燕和昭君齐齐过去,一个肥头大耳,一个满脸横肉,近前就抓住了内侍的臂膀,右手一拧……
“嗷……呜呜呜!”
飞燕娴熟的从怀里拿了一团布出来堵住了内侍的嘴,然后和昭君一起将这人弄了出去。
“你的人……”赵曙的嘴角抽搐着,“不错。”
飞燕和昭君都是历史上有名的美人,可看看这两个吧,一个浑身肥肉,一个满脸横肉,目露凶光……这么取名字真的好吗?
高滔滔说道:“官家,那人怎么办?”
赵曙的神色微冷,说道:“且看看大郎去了哪里。”
“官家,皇城司的人已经封住了林弥家。”
“好。”
赵曙神色莫测,“此事……等大郎回来了再说。”
高滔滔不解的道:“为何?官家,只需令皇城司出手即可,为何要等大郎归来。”
“因为……这个孩子还是多了些优柔寡断。”赵曙拿起一份奏疏看着。
室内安静,高滔滔静静的想着心事,正准备离开时,赵曙幽幽的道:“先帝仁慈,好是好,可也给大宋留下了许多难题。从我这里开始,大宋再不变……那就有亡国之险,弄不好还得等大郎那一代人才能稳住……所以,他不能优柔寡断,更不能仁慈。”
高滔滔悚然一惊,“官家,大宋会亡国?臣妾看大宋蒸蒸日上呢?”
“是啊!在无数人的眼中,大宋如今到处都是蒸蒸日上,可他们却忘了一点,那些反对新政的人依旧势力庞大,一旦松懈,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反扑,到时候一切皆会化为乌有。”
后来王安石黯然下台,司马光上台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废……
废掉和新政、王安石有关的一切政策……
这就是大宋的柄国重臣。
他们做事不是看利弊,而是看立场。但凡是我保守一派的都是大才,但凡是王安石新党一系的都是佞臣……
大才要重用,佞臣自然要打压!
而且他们不遗余力的废除了那些新政,不问情由,不问好坏,一律废除……
连苏轼这个铁杆的新政反对者都看不下去了,说他们是一丘之貉。
赵曙见她茫然,就觉得妻子还是天真了些,“就说此次窥探之事,这就是反对新政的那些人干的,只要有他们在,只要压不住他们,这个大宋……就还身处危险之中。”
高滔滔心中难受,“这般艰难吗?”
此时的她夫君尚在,儿子还在成长之中,还不是后来被保守派赞誉为女中尧舜的高滔滔。
赵曙莞尔道:“世间事当然艰难,不过如今大宋却好了许多。你想想,如今朝堂之上的那些人支持谁?他们都在支持我。那些反对者都被朕压着,就像是司马光,知谏院做了好几年,可我就是不让他动弹……哈哈哈哈!”
他起身,意气风发的道:“宰辅和君王一心,外部不断获取胜利,这样的大宋,前程无量!”
他走到门边回身,目光炯炯的道:“此后朕当青史留名,而你,作为朕的妻子,你也将会在史书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高滔滔看着他,只觉得心中全被柔情给填满了,就起身盈盈走过去。
“妾身从未见过官人这般英武之人呢。”
高滔滔缓缓靠在他的胸前,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宁静。
外面跑来了几个少女,为首的却是赵浅予。
陈忠珩见了就摆手,示意暂时别靠近。
赵浅予捂着嘴,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父母亲密的依偎在一起,忍不住眼睛就笑成了弯月。
几个少女在一起嘀咕着,陈忠珩见了只是宽容的笑笑,也不通报。
这些少女在深宫之中就像是被幽禁一般,唯一的乐趣就是聚在一起说笑,然后去各处溜达。
以前宫中有规矩,可高滔滔是谁,在她看来自己的话就是规矩,于是一个交代下去,公主们就自由了许多。
那边的几个少女嘀咕完了,最后是赵浅予走了过来。
少女的脚步轻盈,仿佛是一朵羽毛,没有丝毫重量。
“见过陈都知。”
赵浅予福身,陈忠珩不敢怠慢,赶紧低头拱手,“见过公主。”
赵浅予先笑了一下,陈忠珩惊鸿一瞥,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朵花儿在绽放。
“敢问陈都知,可知道大哥去了哪吗?我有事想求他。”
她有些紧张,陈忠珩笑道:“这对于您来说不是什么机密,他们说大王去了城外的文峰村。”
赵浅予艳羡的道:“我也想去。”
陈忠珩笑道:“那边苦着呢。”
“浅予……你们来。”
那边的帝后已经分开了,一本正经的召唤着女儿们。
第1084章 我养你
“记得咱们上次是嘉佑六年来的文峰村吧?”
“是,大王的记性真好。”
王崇年的马屁很没有营养,让乔二有些不屑。
“这是文峰村?”
上次他来文峰村时,这里冷冷清清的,那些房屋都被掀开了屋顶,只余下常二一家子。
那时候的文峰村和**没啥区别,可眼前的文峰村却……
一片整修一新的屋宇,炊烟从屋顶缓缓冒出来……
一群孩子在村口打闹着,他们穿着有些破烂,但却再也看不到衣不遮体。
“你们找谁?”
一个大些的男孩子走过来盘问道。
赵顼问道:“常二家可有人在?”
男孩看着他,说道:“你是不是来看大娘说亲的?”
“大娘说亲?”
在赵顼的印象里,大娘还是那个怯生生的瘦弱女孩子,竟然就能说亲了吗?
他不动声色的道:“给带个路。”
王崇年给了几枚铜钱给男孩子,男孩子欢喜的道:“就在里面。”
赵顼一行人跟着进了村子,那些人家都开门看稀奇。
一个年轻人,身边跟着一群壮汉,这是来干啥的?
“今日媒人来给大娘说亲,下半年就嫁了呢!”
“这难道是来看大娘的?”
“怎么可能?大娘瘦巴巴的,又爱发呆,而这个年轻人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哪里能看得上大娘?”
“也是啊!”
赵顼听着这些闲话,心中微动。
常家的门前聚集了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大家都在笑。
“年轻人哪里来?”
一个老人用浑浊的眼睛看了赵顼一眼。
“城中来。”赵顼听到里面有个妇人在说话的声音,很夸张的腔调。
“……常二哥,你家大娘看着可真是水灵,今日男方家也来了人,那个……五姐,你来相看相看。”
另一个声音传来,“这是……瘦巴巴的,怕是不好生养。而且还呆板,不会是傻子吧?常二哥,要多些陪嫁才行,否则这门亲事就作罢。”
“这……我家大娘不傻啊!大娘,说个话,快些!”
常二的声音很是焦躁,“快呀!”
大娘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她看着屋里的人……
媒婆一脸的欢喜,因为这对于她而言就是一个生意。
男方家的五姐微微昂首,微胖的脸上多了得意,那泛着油光的嘴说明她今日吃了一顿不错的午饭。
现在的日子好过了些,可吃午饭依旧没有成为习惯。
一群人就像是在买卖某件货物。
常二在催促着女儿,在他看来这就是一门好姻缘,至于女方的嫌弃,嫌弃的才是买货的,这个道理他非常清楚。
若是男方不满意的话,这位五姐早就扬长而去。
所以这门亲事成定了。
“大娘,快些!”
常二觉得自己一生都是为了儿女在奔忙,如今女儿要定亲了,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三成,剩下的七成就是自己的儿子斧头的前程。
斧头在读书,哪怕今日他的姐姐定亲,常二也不许他告假。
养儿防老,因为女儿终究是别人家的,只有儿子才会给你养老送终。
这是常二和无数人的想法,在这个女人地位低下的时代,他们别无选择。
大娘好像在害怕,嘴巴微微张开,木然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爹爹……别卖我……我会干活……”
室内的气氛一下就变了。
常二跺脚,骂道:“老子哪卖你了?这是你未来的夫家来人了。”
媒人叹道:“这孩子没见过世面,五姐啊!她这是被你吓到了。”
五姐笑了起来,然后走过来,伸手去捏大娘的身体。大娘在躲……
“站好了!”常二喝了一声,然后满意的看到女儿木然站着,不再躲避。
“这个孩子一看就是个呆傻的,娶回去也就只能干活生孩子……”
五姐一边捏摸着大娘,一边不满的道:“不行啊!呆板,干瘦,这娶回家去,家里的弟弟难道每日就对着一根木头?常二哥,这陪嫁……”
她的目光挑剔,语气不屑,仿佛是在挑选一条小狗。
常二笑道:“这个……某这边尽力而为吧,你也知道文峰村的情况……”
大娘看着他的嘴唇在动,突然很慌。
她的目光缓缓转动,看到了门外的赵顼。
那一年沈安和赵顼来到了文峰村,坚守的常二一家子被吓坏了,直至沈安和赵顼出手拿下了陈大官,从此文峰村就算是摆脱了困境。
她记得赵顼,记得赵顼当时看到自己就落泪了。
他来做什么?
大娘此刻想的是沈安。
沈安的出现不但挽救了她的家,也改善了父亲对她的态度,可以说是半个救命恩人。
此刻她希望沈安神兵天降,然后把媒人和那个把自己当做是货物的五姐赶出去。
她觉得那个五姐就是恶魔,而那个准备娶自己的男子多半也是。
她很怕。
“……再多些,否则这门亲事就作罢!”
五姐露出了贪婪的面目,和常二在为了大娘的陪嫁争执。
这年头女子要厚嫁,陪嫁一定要多,否则家里丢人,女子嫁过去也会被夫家看不起。
但常家也没多少家底,若是倾家荡产,常二也不会干。
“再加些!”
五姐面红耳赤的喝道:“再加些此事就成了。”
常二摇头道:“真的不行了,再加这一家子都活不了……”
五姐冷笑道:“如此我就走了。”
她拔腿就往门外去,媒婆假意劝了一下,却没去拉。
“我真走了。”
五姐脚下缓慢,却不见常二挽留,不禁大怒。
她顺着常二的目光看出去,就看到了赵顼。
“常二,你什么意思?”
五姐是真的怒了,在她看来,自家愿意娶大娘这个呆傻的货色,那就是常家祖坟冒青烟了。
常二呆呆的看着赵顼,突然兴奋的道:“贵人快请进来。”
他不知道赵顼的身份,但能跟着沈安一起出来,而且上次就是赵顼把陈大官殴打成了重伤,可见出身不凡。
这是来看某的吗?
常二心中欢喜,喝道:“大娘还杵着作甚?快去泡茶来。”
宋人喝茶堪称是空前绝后,从帝王到百姓都爱喝茶,你甚至在山里的农户家都能喝到茶水,只是味道不佳罢了。
大娘看了赵顼一眼,就进了后面。
赵顼被安在主位上,他看了媒婆一眼,问道:“为何现在就说亲?”
“十三了。”常二很是讶然的道:“村里的女孩十三说亲,先说好了,十六岁满了就出嫁……”
十三说亲,这就是占位置,先找到未来的夫君再说。
“早了。”
赵顼的话让媒婆有些不满,就哟了一声,说道:“这位郎君说的是哪里话……”
赵顼冷冰冰的道:“汴梁话。”
媒婆尴尬的看了常二一眼,说道:“大娘可不小了,此刻不先说好,以后到哪说人家去?”
“我给她说。”赵顼此刻想到了当年的大娘,那怯生生的眼神,木然的脸,身上因为填充了干草显得鼓鼓囊囊的。
常二愕然,却狐疑的看了赵顼一眼,问道:“贵人,我家虽穷,却不肯让女儿去做妾。”
这年头的妾大抵不值钱,有骨气的人家都不肯让自家的女儿为妾。
这是担心赵顼看上了大娘,想弄回去做妾。
“哟!”媒人夸张的哟了一声,“常家可是正经人家,女儿做了妾,出门都没脸见人呢!”
那五姐回身,觉得赵顼是个劲敌,“你这年轻人好生没道理,那大娘就是个骨头棒子,你既然喜欢那便带了去……可总有个先来后到吧?再说了,你家里的人可同意你娶小妾了?”
“我不做小妾。”
大娘很是坚定的出现在门外。
赵顼看着她,说道:“你可愿进城过日子?只要你不乐意,我保证无人敢逼你嫁给谁。”
大娘的眼中多了意动,不,是欢喜,但旋即湮灭。
她低下头,“我听爹爹的。”
这是不相信我?
赵顼恼怒的道:“乔二。”
“大……大郎君,小人在。”
乔二从门外探头,却挤不进去。刚才他差点就叫出了大王这个称呼,被吓坏了。
赵顼看了他一眼,决定晚上继续吃红烧鸡腿,然后吩咐道:“可带有纸钞?”
大宋纸钞如今渐渐流通,虽然商人们用的最多,但百姓也开始接受了。
乔二说道:“带的有。”
“都拿出来。”
乔二摸出了几张纸钞,进来递给赵顼。
“两百二十贯。”
四张纸钞,两百二十贯,这个数目在皇城里没人会惊讶,可这里是文峰村,才将从灾荒里走出来没几年的村子。
赵顼把钱递给了常二,说道:“这钱你留给斧头,好生读书……至于大娘……”
他起身走了过去,大娘开始颤抖,眼神全是惶然。
“贵人……”
赵顼的人生在普通人的眼中大抵就是大富大贵。郡王府出身,钱财不缺,未来肯定也会有封赏……
这便是百姓艳羡的富贵闲人。
他很闲,直至跟着沈安来到了文峰村,看到了大娘……
他发誓自己永远都无法忘记那双怯生生的眼睛,那是对这个世间的畏惧。
从那时开始,赵顼就发誓自己一定让这个世间再无畏惧。
而第一个就从她开始吧。
“我叫做赵顼,来自于宫中。”赵顼看着大娘,很认真的问道:“你可愿跟着我进宫吗?从此之后,我养你。”
大娘想起了当年见到的官家,那个官家看到他们衣裳里的干草后就落泪了,很伤心。
而这个贵人说他叫做赵顼,来自于宫中……
大娘缓缓看向父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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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5章 我不骚啊
“赵顼……”
这个名字不打眼,没几个人知道。
可来自于宫中,这话就吓人了。
媒婆需要一双慧眼,但这个媒婆只是兼职的,所以反应慢了半拍。
可常二却是见过先帝的人,他毫不犹豫的跪下了,“见过贵人。”
赵顼说道:“你的女儿我带走了,你可愿意?”
常二毫不犹豫的道:“愿意愿意,大娘此后随便贵人处置。”
他很爽快,爽快的让大娘低下了头。
“好。”
赵顼当先出去,那个五姐愕然道:“常二哥,大娘不是要说给我家弟弟的吗?怎么卖给别人了?”
这人没眼力见!
媒人低声道:“五姐,别说话……”
能让常二下跪的年轻人,那背景你惹不起。
可五姐就是个乡村妇人,吵架高手,她此生见过最牛的贵人就是一个小吏,所以牛气冲天的道:“敢走?回头我就报官!”
常二急了,说道:“没说成呢,报什么官?”
五姐的目光转动,看着桌子上的那张草帖,就一个箭步冲上来。
男方家请了媒人来说亲,女方家若是愿意,就要给一张写着女方三代和自己生辰八字的帖子……
这张帖子就是常二准备给男方的,可双方还没说好嫁妆,赵顼就来了。
常二飞扑过去,可却晚了一步。
五姐拿着帖子,得意的大笑道:“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拿到这个东西,她就是我家的人了,哈哈哈哈!谁敢和我家抢?谁?”
喜欢吵架的妇人最爱的就是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一场架吵下来,对手嘴角冒着白沫,不甘而痛苦的模样,这便是爽啊!
赵顼没看她,对大娘说道:“还有什么话要对你爹爹说的,说吧。”
常二当年被沈安警告过,所以没敢再打大娘,可女儿是赔钱货啊!自然也没多少好脸色。
大娘走上前一步,福身,泪水充盈了眼眶,“爹爹,您要少喝酒……”
常二看着这个越长越像亡妻的女儿,哽咽道:“你要听贵人的话,小心些……对了,这钱……”
他拿了两张纸钞递过去,却是一百一十贯。
赵顼给了他两百二十贯,他拿了一半出来,“这钱你留着傍身,哪日要出来了,就用这钱叫人传话,爹爹带着你弟弟去接你……”
大娘看着这些钱,摇摇头道:“给弟弟……”
常二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把女儿给卖了,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还是在家里吧。”
赵顼不喜欢这等磨磨唧唧,说道:“她留在这里你可能给她找个好人家?”
常二摇头,“小人就是种地的,认识的也是种地的。”
“那就行了。”
不是赵顼看不起种地的,而是大娘的性子太孤僻,这样嫁出去,遇到不好的夫君怕是三天两头就会被暴打一顿。
他想起了果果,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们,她们活的多么的欢快,而大娘却只能守在家里干活,然后随便找个人嫁出去。
若是赵顼不干涉的话,大娘的未来大抵就是干活、干活、干活……生孩子,带孩子……被打、被打……
赵顼摇摇头,当先走了出去。
“哎哎哎……”
五姐挥舞着手中的帖子,“我有帖子,她是我的家的人……”
王崇年回头看着她,说道:“小心祸从口出。”
赵顼把大娘带回宫里,赵曙夫妇肯定会震动,随即皇城司会介入,要是五姐还敢这么嚷嚷,张八年担心败坏赵顼的名声,说不得会下狠手。
五姐吓了一跳,等王崇年走后,就嚷嚷道:“这是强抢民妇了啊!”
常二觉得自己以后很难再见到女儿了,他缓缓跟出去,想起了这些年女儿的懂事,顿时泪流满面。
“那是我家的……”
常二听着这样的话,不禁恶向胆边生,回身就是一巴掌!
啪!
五姐捂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常二,突然爆发了。
“我弄死你!”
她张牙舞爪的冲了上去,可常二是庄稼汉,那力气却不是她能比的,几下就把她摔在地上,然后扔下了狠话,“那帖子上嫁妆都没写,你拿去也是无用……”
他转身追了出去。
赵顼等人是骑马来的,可大娘却不会。
“乔二。”
赵顼指着乔二说道:“你留下来等着,回头他们来接你。”
为啥又是我啊!
常二下马,一个侍卫把大娘抱上马背,然后牵着马缰,笑道:“这是好马,不用担心。”
大娘浑身僵硬的不敢动弹,然后跟着他们渐渐远去。
“大娘……”
常二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村头,极目看去,只能看到几个黑点远去。
“大娘!”
他蹲在那里哭了起来,媒人走了过来,说道:“常二哥,这事儿……我怎么办?”
她来回跑了几趟,不能白费啊!
常二点头,表示认账,媒婆马上就欢喜的道:“哟……常二哥豪气!”
等五姐来了之后,气氛马上就变了。
“这事咱们没完!”
她发誓要让常二付出代价,于是昂首离去。
才走出百余步,她就听到了身后传来马蹄声。
她缓缓回身,然后站在路边。
可骑士却径直策马过来,问道:“杨五姐?”
战马在摇头晃脑的,五姐心中有些慌,就点头:“是奴。”
骑士说道:“从此刻起,你从未见过大娘……”
“凭什么?”五姐抬头,就看到了一双冷冰冰的眼睛。
“某来自于皇城司……”骑士在琢磨她,想着用什么法子才能一劳永逸。
“皇城司又怎么样……皇城司?”五姐慌了,“是是是,奴从没见过五姐,这帖子您拿去,您拿去……”
骑士摇摇头,接过看了一眼,然后说道:“你最好祈祷自己守口如瓶,否则……驾!”
战马远去,从此五姐再也没来过文峰村。
……
大娘进过城,还进过宫,那一年她被沈安带着来到了皇城内,见到了先帝。
“你还记得吗?”
皇城就在眼前,众人下马,赵顼担心大娘害怕,就笑着问道。
“记得。”
大娘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一群传闻中的宰辅相公们,在那个慈善的老人,不,在那个慈善的官家面前,很是和气,然后官家还哭了……最后要脱衣服……
“官家是好人。”
她永远都记得对自己好的人,默默记住心中,等以后自己有能力了再去报答。
“那是先帝。”
王崇年好心的提醒了她。
大娘怯生生的看了赵顼一眼,然后问道:“贵人……沈县公可在吗?”
“他在家。”
前方就是大门,守门的军士看到这个阵仗,瞬间懵逼。
大王竟然带了个干瘦的女孩子回来……
这是啥意思?
你要说大王对这个女子有意思,这个怕是不能吧?
“去禀告官家,就说是文峰村的一个女孩子,我见了觉得能干,就想带进来,留在身边做事。”
能干?
你哄鬼呢?
有人去禀告,旋即一个内侍撒腿狂奔。
赵曙正在吹唢呐,很是柔情的那种调子。
高滔滔在边上抚琴,琴声柔和,在赵曙作弊放松的情况下,竟然能和唢呐配合的不错。
夫妻俩情深款款,边上的飞燕陶醉的道:“真好听。”
昭君看到了狂奔而来的内侍,说道:“官家真是辛苦,这不才歇息了一刻钟,马上就有事来了。”
她冲着内侍招手,示意他减速……
皇后的身边人叫你减速啊!
可内侍却又加快了些速度,嗖的一下就冲了过来。
“官家……不好了!”
唢呐声骤然尖利,把琴声给压住了。
高滔滔抬头,恼怒……
赵曙放下唢呐,眼神不对头。
朕好不容易休息一下,容易吗?你们就那么看不惯,非得要给朕点颜色看看?
内侍冲了进来,说道:“官家,大王回来了,带来了一个小娘子……”
高滔滔呆滞,旋即狂喜。
我的儿啊!你总算是开窍了啊!
赵曙一惊,旋即担心是陷阱,就问道;“哪里的小娘子?”
内侍已经问的很清楚了,这一路狂奔就是想表功的。
这一点他必须要感谢陈忠珩。
从先帝时开始,陈忠珩夹着屁股在宫中狂奔的英姿引来了多少人的嘲笑。
可先帝驾崩后,本该被冷藏的陈忠珩却成了新帝的身边人,这一下让多少人为之傻眼啊!
大伙儿都琢磨过陈忠珩上位的原因,最多的可能就是竭尽全力。
夹着屁股跑很艰难,可陈忠珩却持之以恒的这么跑了好几年。
陈忠珩能上位,咱们也能啊!
不就是跑吗?谁怕谁啊!
内侍激动的等着夸赞,眼前一花,高滔滔就不见了。
高滔滔一手提着裙子,狂奔而去,速度之快,让赵曙都没追上。
皇后好猛啊!
“圣人,那小娘子还没进来呢!”
陈忠珩及时的喊了一嗓子,高滔滔停住了,然后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有些不矜持。
“那个……”赵曙知道爱妻的心思,就说道:“让大郎来。”
夫妻俩回去安坐,稍后赵顼来了。
“你可是对那个小娘子有意?”
高滔滔两眼放光,恨不能赵顼马上就点头。
老娘要做祖母啊!
她生了几个儿女,现在也就是女儿们还能感受到些许孩子般的稚气,让她多一些欢愉,儿子们全成了横冲直闯的野猪。
来个软软糯糯的孙子该多好啊!
“没有啊!”
赵顼觉得老娘有些丧心病狂,“臣只是觉得那个大娘可怜,就把她带回来。”
你莫不是在哄你娘呢?
高滔滔的怒火上来了。
赵顼依旧不知死活的道:“大娘家里不宽裕,才十三岁就给她说亲……对了,当年先帝还见过她,为她落过泪。”
“那一家子?”
赵曙有印象了,问道;“那一家子现在如何了?”
“还好,有金肥丹,他们种地多了不少好处。”
赵曙点头道:“不错,不过……来人,让御医给皇子看看。”
我没病啊!
赵顼傻眼了,“官家,臣没病啊!”
高滔滔走过来,用手指戳了他的额头一下,嗔道:“你爹爹是怕你烧了。”
烧了?
赵顼听成了‘骚了’,不禁面红耳赤。
我不骚啊!
高滔滔一见就慌了,“脸都烧红了,快叫御医来……”
第1086章 大气的皇子
皇子病了。
御医们倾巢出动,轮流一番望闻问切之后,给出了答案。
“大王无碍。”
赵曙和高滔滔相对一视,都想到了一个念头。
儿子莫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把那个女子送回去吧。”
赵曙的处置很简单,却也很符合规矩。
进宫的人都要仔细检查身家,否则哪天一刀把贵人给剁了咋办?
那个大娘没有调查过,天知道这几年她经历了什么。
“臣……愿意养着她。”
大娘就是赵顼的执念,他从一个小纨绔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沈安的功劳不小,但大娘给他的震撼起到了更大的作用。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人能活成那样。
那是人?
那确实是人,是大宋治下的百姓。
从那一天起,赵顼就变了。
所以他一定要养着大娘,看着她过上好日子,否则就会心塞。
这是看上了?
赵曙和高滔滔再度相对一视,这个频率高了些,有些含情脉脉的味道。
这个儿子有些不对劲啊!
赵曙有些忧虑,就说道:“那个……汴梁豪绅林弥犯事了,大事。你去一趟。”
“是。”
赵顼没有丝毫犹豫的就答应了。
等他走后,赵曙吩咐了人:“去看着,有不对的地方赶紧来报。”
他还是担心儿子。
“官家,大郎这几年读书倒是勤奋,可话却少了,臣妾就担心他是不是有了毛病。”
赵曙也很担心,特别是儿子不近女色这一点,让他很是头痛。
赵顼唯一一次和女子亲近,还是沈安的安排,苏轼带着他去了青楼开荤。
男人一开荤,那就是食髓知味啊!
可赵顼却依旧麻木。
这个儿子真的有毛病?
赵曙说道:“那个女子进来也无事,交代一下大郎那边的人,让他们盯着些就是了。”
有一个对女色不动心的儿子,夫妻俩很糟心。
……
赵顼一路去了皇城外,大娘已经等怕了,在哆嗦。
哎!胆小的女子啊!
“跟我来。”
他微微点头,守门的军士都齐齐偏头,目光跟着大娘。
一路到了庆宁宫之后,赵顼吩咐道:“给她找个单独的地方,这几日找人陪着她……”
乔二自告奋勇的接过了这个任务,“大王放心,交给臣了,保证没人敢欺负她。”
不错。
赵顼第一次对他和颜悦色,然后对大娘说道:“好生在这里住着,不必担心什么。”
这是宫里?
大娘这一路见到了那些宫殿和内侍宫女,已经被吓坏了。闻言她低头应了。
赵顼转身,当先走了出去。
“大王出宫了!”
王崇年大声的吆喝着,这是提醒前面的人避开,别冲撞了。
出了大殿,外面站着十余人,全是皇城司的好手。
“见过大王!”
赵顼身后,“拿刀来!”
从老爹吩咐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了杀人的觉悟。
接过长刀之后,他带着一群人出了皇城。
一路到了那个巷子,张八年亲自等候。
“大王,林弥几次出来都被堵了回去,他家里面如今正在哭嚎。”
赵顼看着紧闭的大门,说道:“撞开!”
撞开而不是叫门,这个皇子的脾气不好啊!
不过皇城司的人却喜欢这样的脾气,一个魁梧的密谍想露脸,就用肩头撞去。
噗!
大门只是颤动了一下,密谍却被反弹倒地。
真是个悲剧啊!
赵顼皱眉道;“里面上门栓了。”
有人建言道:“大王,翻进去吧。”
“不,既然来了,就得走大门!”
赵顼想到自己被父母怀疑不喜欢女色,就觉得憋屈。
憋屈了得有地方发泄吧,于是林弥家就是了。
密谍们去找来了一根大木头,十余人抱着,喊着口号撞了上去。
只是几下,大门就被撞开了。
林弥正在和陈二说话,还有一家子都在。
他慷慨激昂的道:“外面来的是奸贼,咱们是正义的一方,别怕,都别怕,就算是被抓进了皇城司,外面有的是人会为了咱们家求情,怕什么?那些人可不是善茬,官家也挡不住!”
陈二心中欢喜,说道:“林员外威武!”
林弥有不少好友,背后也有人撑腰,所以很是自得。
“皇城司又如何,他们若是胆敢闯进来,老夫就敢弄死他们!”
这一刻林弥威风凛凛,家人的嚎哭声低了些,然后就是大门被撞开的声音。
嘭!
陈二回身,看着冲进来的密谍们,说道:“林员外,拜托了。”
“好说。”
林弥负手而立,眉间全是正义凛然,“老夫林弥,你等闯进来何事?”
林员外果然是威武啊!
这一刻陈二满眼崇拜。
当赵顼走了出来时,林弥的正义凛然都变了。
“大王?”
卧槽!
如果只是皇城司的人来,那说明问题还可控,这皇子都来了,老夫命不久矣!
装硬汉是需要底气的,林弥显然底气不是很足。
陈二眼巴巴的看着他,想看看他是怎么正义凛然的呵斥皇子。
噗通!
就在他不敢相信的目光中,林弥跪了,而且还是五体投地的那种。
“见过大王,小人……”
赵顼在路上已经知道了林弥的情况,他拔出长刀,说道:“自作孽,不可活,你且去吧。”
他走近准备挥刀,林弥绝望之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喊道:“且慢!”
赵顼举着刀说道:“迟早都是一刀,你挣扎也无用。”
林弥犯了大忌讳,若非是大宋帝王有不残忍的惯例,赵曙都想把他千刀万剐了。
林弥抬头喊道:“小人知道许多人……他们都在背后……”
赵顼淡淡的道:“那些人皇城司能查到。”
林弥心中大急,就想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喊道:“小人藏着不少钱财,十余万贯,连小人的家人都不知道,大王只要饶小人一命,小人就把那些钱财拿出来……”
赵顼挥刀,血光闪过,然后心中的火气消散了些。
我又杀人了!
他知道父亲派自己来,就有些要看自己是不是有病的意思,此刻他斩杀了林弥,心想父母大抵会惊讶吧。
有人问道:“大王,那可是十余万贯啊!”
十多万贯对大宋来说可是一笔大财,赵顼竟然斩杀了林弥,这太不知轻重了吧?
赵顼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是皇子,此行是杀奸贼……杀奸贼就是杀奸贼,和钱财无关。若是今日我放过他,以后那些贪官污吏是否也能藏着财物来保命?”
众人一怔,旋即说道:“大王英明。”
稍后赵顼的这番话传了出去……这是张八年干的好事,各处的反应都很热烈。
但最多的一种反应就是大气。
这个皇子很大气啊!
韩琦在昏睡,在和折克行喝酒之后,他就一直在昏睡。
御医来过了,说是醉的太厉害,就弄了醒酒汤强行灌进去,现在也没醒。
“哎……”
韩琦趴在那里,突然缓缓坐直了身体,打个酒嗝,“折克行呢?醉死了吗?”
他现在感觉很晕乎,但记得最后折克行好像是变成了三个,然后倒了一个。
曾公亮有些幸灾乐祸的道:“没,折克行大步流星的回去了。”
叫你装比,叫你装酒神,这下爽了吧。
韩琦一听就有些尴尬,然后问道:“老夫喝多了些,没多话吧?”
喝酒话多,这个是毛病,但话不多的话,怕是性子有些问题。
“哈哈哈哈!”
几个宰辅突然就大笑了起来,欧阳修甚至在捧腹。
韩琦觉得不大妙,就有些恼了。
“韩相,你抱着桌子腿……喊着官家万岁,要为官家做一百年首相……”
卧槽!
抱桌子腿?
这是把桌子腿当做是官家的大腿了吧?
老夫没脸见人了啊!
这是折克行的酒量第一次闪耀京城。
大娘进了庆宁宫,赵曙夫妇心情大好,正好天气热,就赏赐了些冰块给宗室和重臣,但包拯和司马光没要。
上次这两人打赌今年不用冰,有好事者在盯着他们两家,甚至还出钱收买两家的下人,想问问可用冰了。
没用!
司马光是担心被发现后名声臭大街,而包拯竟然也没用,有些稀奇。
宗室得了冰块就千恩万谢,态度竟然好了许多。
“这怎么都变了?”
赵曙觉得有些奇怪,就叫了张八年来问。
“说是书院里教导得力,那些人都感谢陛下。”
“教导得力?”
赵曙想起上次沈安去夜袭,打的那些学生满头包的事儿,就说道:“明日凌晨去瞅瞅,叫上宰辅们……”
作为山长,沈安得了消息后,就早早睡下,第二天凌晨,一家子都在沉睡时,他带着闻小种出门了。
一路到了宗室书院外面等候,稍晚一群人黑压压的过来,灯笼都不打。
“见过官家!”
赵曙摆摆手,“我此次出来就是想见到一个真实的书院,所以灯笼都没打,你莫要提醒他们。”
沈安笑道:“臣不敢。”
此刻天空中依旧残留着一颗星宿,这便是黎明前的黑暗。
书院里静悄悄的,突然有人喊道:“起床!”
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叫喊声传开。
“起床了!”
“出操了!”
“晚到的没有早饭!”
“……”
整个书院都在沸腾,接着无数人冲了出来,在宽阔地集结。
王很满意的说道:“没有迟到,很好,开始吧。”
一个大汉走到了前方,喊道:“列阵!”
外面的沈安在解释,“官家,大宋面临的威胁有很多,不管是西夏还是辽人,或是以后的对头,他们的特点就是凶残。学生不能单纯的从文,大宋的官吏够多了,也不需要那么多从文的学生,所以要教会他们什么是团队,什么是厮杀……”
“厮杀?”
赵曙没想过让学生去厮杀,“若是需要他们去厮杀,大宋也该没了吧。”
这话犯忌讳,但却说的极好。
众人都等着沈安回答。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这便是沈安的回答。
黑暗中,赵曙微微点头。
第1087章 人渣集中营
阵列成型,宗室子们在听训话。
“……什么叫做成功?成功就是坚持!”
大汉是专门找来的,嗓门大的出奇,只是喊话,旁人听了就觉得像是咆哮。
“十年前大家都在书院读书,十年后谁成功?狮子般的雄性,老虎般的活力,老牛般的勤奋,经历挫折依旧站的笔直……这样的人,十年后不成功,那就是老天爷瞎了眼……那就回来,某任由他动手!”
“这是谁的话?”韩琦觉得这些话听了很是振奋精神。
沈安干笑道:“下官胡乱编的,见笑了。”
欧阳修犹豫了一下,“老夫活长了,见识了许多人,那些努力了数十年的……他们依旧没有寸进。”
老天爷经常性的眼瞎啊!
这个沈安也见识不少,但拆自己的台却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很是认真的道:“那是因为努力不得法,咱们书院里教授的都是实用之学,只要努力,不成功才怪了。”
不要脸的小子!
众人不禁嘴角抽搐,觉得沈安的脸皮越发的厚实了。
“要想成功,就要和恒心交好,要和谨慎结拜,要让勤奋成为你的根基,而我,书院,那些同窗,这些都将会是你的同袍……可以交付生死的同袍……”
大汉奋力喊道:“一起努力!”
“一起努力!”
学生们此刻已经是精神抖擞,跟着狂喊了一通,然后开始出操。
“博一次,富三代!”
“博一次,富三代!”
前面领操的学生在大喊着:“不做子孙的罪人,努力努力努力!”
“不做子孙的罪人……”
“要成功,先发疯,头脑简单往前冲!”
“……”
气氛渐渐热烈起来,那些脚步越发的轻盈了,学生们的脑袋也渐渐抬了起来。
“这才是朝气啊!”
赵曙赞道:“好手段,看来我让你做这个山长倒是对了。”
沈安赧然的道:“官家谬赞了。”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里面突然爆发了呐喊,赵曙听了不禁看着沈安问道:“这也是你作的?”
沈安不好意思的道:“只是随手之作……”
欧阳修说道:“这一联文采不怎样……”
他是文坛盟主,自然有这个资格说话,可一直站在边上的包拯却冷哼一声,说道:“你欧阳修以前埋汰太学体堆砌辞藻,务必以简练为要,今日怎么,又想堆砌一番吗?如此老夫洗耳恭听。”
欧阳修生平最得意的事儿就是改良文风,被包拯这么一说,他恼怒的道:“老夫后面的话没说完……文采不怎么好,可却激励人心,殊为难得!”
“有完没完了!”
这时边上的一户人家里传来了咆哮声。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呃!
和书院做邻居,就注定不能睡懒觉。
边上的张八年低声道:“官家,武学巷的房价都跌了。”
赵曙说道:“汴梁的房价颇高,宰辅们都说买不起,沈安此举倒是有功,我在想,要不就在皇城外开一家书院?也这么出操,想来没几日那边的房价就跌了。”
汴梁城的房价真的让人发憷,越靠近皇城的房价就越高。
赵曙早就有心打压一番房价,但却没有办法。
“官家……”
左边一阵脚步声,接着两个男子跑了过来,却是穿着道袍的赵允良父子。
许久未见,赵允良越发的仙风道骨了,沈安觉得再这么发展下去,他迟早会成为张八年第二。
众人见礼,赵允良说道:“听闻官家来此,臣也想来看看孙儿如何,若是还行,还请官家在臣死后给些眷顾,臣感激不尽。”
这话很是实在,赵曙微微点头,赵允良欢喜的哽咽了。
韩琦板着脸道:“宗室子……老夫只求他们安生些就好了。”
他是看不上这些纨绔的,恨不能全赶到琼州去。
“好了好了。”
这时里面的早操结束了,学生们全部集中起来,王说道:“今日到谁了?”
“到学生了。”
一个学生走了出来,面对阵列说道:“某叫做赵琦……”
“某十二岁就和家里的仆妇厮混,到了十五岁时,整个人萎靡不振,头发蜡黄,郎中说某活不过三十岁……于是某就大手大脚的花钱,把家里的钱财花销大半,还打了爹爹……”
“人渣!”赵曙都忍不住喷了一句。
“该杀!”韩琦觉得这等人活着就是浪费粮食。
十二岁破身,这个太猛了,自然会短命。
张八年低声道:“这样的学生不少。”
这个书院就像是败类集中营,若非是沈安掌总,很难让他们服帖。
“若是没有书院,某还会在这条错路上继续走,可如今呢?”
这学生大声的道:“如今某双目有神,步伐矫健,身子强壮……回到家之后还知道孝顺爹娘……某的爹娘为此痛哭流涕,在家里就给官家立了牌位,每日供奉……”
朕没死啊!
赵曙欣慰的同时有些纠结。
沈安看了他一眼,心中难免有些幸灾乐祸。
“某在寝室里给山长立了牌位,每日吃饭某都留着一块肉,拿回来供奉山长……”
这次轮到沈安面如土色了。
“同窗们,看看某,在进书院之前,某是汴梁有名的败类,眼瞅着就活不了几年了。而如今呢?如今在书院的调教之下,某焕然一新啊!”
外面的赵曙微微点头,说道:“这是重新改造了,不错。”
曾公亮笑道:“一代五千贯,三代一万贯,这个价钱可不便宜。”
沈安只是笑了笑。
“是啊!某以前也是人嫌狗憎的,可如今休沐回家,家中的父母都笑脸相迎。”
“爹爹说某健壮了,懂事了,这一万贯花的值啊!”
沈安看了曾公亮一眼,老曾的脸马上就红了。
这时里面有人嚎哭了起来,压下了所有的声音。
“某的爹爹是被某活活气死的呀!某不是人!”
这个学生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捶打着地面,“某以前收了一群泼皮,整日带着他们在汴梁横行,爹爹劝阻,可某……可某却不听,爹爹最后被某活活气死……后来我娘送我进书院,某还想跑,可却被打了回来……”
外面的沈安解释道:“进了书院,除非是家长说不读了,否则学生就别想跑,哪怕是跑到了天涯海角,书院也会把他抓回来。”
赵曙没想到宗室之中的败类那么多,正在震撼,闻言点头赞道:“你很好。”
沈安又被夸赞了啊!
“某的爹爹临死前说了,说见不到某有出息,他死不瞑目!”
那学生擦去眼泪,起身道:“十年之后,请诸君见证,若是某还是没出息,那某就找条绳子吊死自己,决不食言!”
“好!”
“我等以十年为期,十年后,我等再来书院。”
“好!”
“如今我等好生读书,就像是书院说的那样,有志者,事竟成!”
“读书读书!”
“……”
学生们都两眼放光,恨不能马上回到课堂上,倾听教授授课。
“好手段啊!”
韩琦赞道:“这法子用于治军,那士气如虹,士气如虹啊!”
众人一想都觉得此言有理。
赵曙赞道:“先帝说沈安有名将之姿,他把兵法化在了书院里,一番话就能激发学生们,若是用于军中,那便是激发士气……旁人说是什么名将,可谁能把兵法化在教导学生上?”
一直不吭声的包拯说道:“陛下所言甚是,臣从认识沈安开始,就看到他手不释卷,闻鸡起舞……不少人说沈安懒惰,躲在家里不做事,可却不知道他在家中苦修兵法……”
我有那么好?
天色渐亮,包拯一脸正色的在夸赞着沈安。
闻鸡起舞这一点没错,但手不释卷……
沈安最不喜欢的就是看书啊!
“大郎……”
这时赵允良父子挤到了前方,神色激动的招手。
赵仲矿听到了喊声,就转身跑了过来。
“翁翁,爹爹。”
赵允良进了侧门,看着自己的孙儿不禁落泪了。
“壮实了,也精神了。”
以前的赵仲矿看着文质彬彬,但实则就是没精神。
现在却不同了,赵仲矿站立如松,双目炯炯有神,头发被汗水打湿,,看着分外精神。
赵宗绛说道:“看来送你进书院却是对了,你好生读书,不可偷懒……”
赵允良不满的道:“他哪里会偷懒了?倒是你当年读书被先生说是偷奸耍滑……”
“爹爹……”当着自己的儿子被老爹数落,这很丢人啊!
赵仲矿忍笑道:“翁翁,您要……少辟谷。”
“这个你莫管。”赵允良很是得意的道:“翁翁辟谷多年,如今身轻体健,好得不得了。”
赵仲矿低声道:“书院里教的,说偶尔辟谷还好,经常辟谷会体虚,容易……出事。”
竟然这样?
赵允良欣慰的道:“好,你读书认真了,去吧去吧,回头回家时,翁翁让厨子做肉。”
赵仲矿没想到他竟然还不信,正准备再劝时,里面有人喊道:“回去了,准备吃早饭。”
书院吃早饭可不等人,去晚了你就等着饿肚子吧。
“翁翁,记得别辟谷了。”
赵仲矿依依而别,赵允良挥挥手,回过头,他很是淡然的道:“辟谷使人神识清澈,如同幼儿……老子有云……”
赵宗绛在边上听着他说了一通老子,不禁暗自叫苦。
这再不吃肉,府里的下人都要造反了啊!
“多谢你了。”
赵允良冲着沈安躬身,认真的道:“仲矿看着焕然一新,这都是书院的教导。老夫当初让他进书院有些敷衍,总想着能让子孙托庇于官家,可如今老夫却明白了,最好的托庇就是让子孙学本事……而书院就能学本事。”
这话算是大彻大悟,赵曙微笑道:“甚好。”
韩琦也觉得不错,“若是宗室都有郡王的觉悟,那就不是累赘,而是助力。”
太阳缓缓升起,包拯看着那片初生的阳光说道:“宗室之事在于年轻人,年轻人跟着官家走,那宗室就不会是累赘。”
众人沐浴在阳光之中,都笑了起来。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1088章 作死的包绶(为新盟主‘无聊的胖子啊’贺,加更)
夏季炎热怎么办?
沈安无比怀念空调,就算是没有空调,来个风扇也行啊!
“哥哥……热。”
果果和花花坐在一起,眼巴巴的看着哥哥。
这还不是盛夏,天气竟然就这般炎热,让沈家毫无准备。
冰块从地窖里搬出来,花花见了就冲过去,伸舌头去舔舐着,那尾巴摇晃的厉害,显然是欢喜极了。
书房里多了冰盆,气温缓缓下降,果果拿着一个冰酪在挖。
沈安问道:“好吃吗?”
“好吃。”
果果很喜欢吃甜食,花花蹲在她的脚边,一脸谄媚的摇尾巴。
果果想了想,就挖了些出来给它。
花花伸舌头舔舐着,舔完后很有节操的蹲着,不再祈求。
果果准备用勺子继续挖,沈安见了急忙说道:“换一个。”
“为什么?”果果和花花堪称是一起长大的,一人一犬的关系无人能及。
“不干净。”沈安觉得有必要告诉妹妹一些卫生常识了。
“狗嘴里的唾沫说不定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你和花花亲近还好,但要避开爪子和舌头。”
至于牙齿沈安不担心,花花和果果玩耍时,从未用牙齿划伤过她,很有分寸。
上次果果想为花花检查牙齿,就掰开它的嘴,伸手进去寻摸,花花一脸纠结的忍耐着。
“我知道了。”果果起身,带着花花出去,只是出门后就回头做了个鬼脸。
“郎君,包家来人了。”
包家来了个仆役,见面就苦着脸道;“沈郎君,家里的小郎君热的不行了。”
“冰块呢?”
沈安觉得老包不是抠门的人,这等时候早就该用冰了。
仆役说道:“上次阿郎和司马光打赌,说是今夏不用冰呢!”
啧!
“某怎么就忘记了此事呢?”
沈安眼中多了厉色,问道:“家里的人口风可紧吗?”
仆役说道:“紧啊!可阿郎说了,不许用冰,若是为此输给了司马光,他死不瞑目。”
怎么动不动就是死呢?
这老汉也没个忌讳。
沈安纠结了一下,说道:“先把包绶送过来,明日某再弄个清凉的东西过去。”
稍后包绶就被送来了。
“见过大哥。”
八岁的包绶看着唇红齿白,脸颊有肥肉,沈安见了就先伸手去捏捏他的脸蛋,觉得很舒坦,然后问道:“最近的功课如何了?”
老包就这么一个亲儿子,早年溺爱,后来沈安劝了许久才严格些。从去年开始,包绶就开始接触诗词文章了,虽然作出来的稚嫩,但孩子嘛,趋势好就行了。
包绶束手而立,“最近写了几首诗……还请大哥指正。”
这娃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过来,很是恭谨的模样。
沈安接过来,假模假式的看了看,说道:“在你这个年纪来说还不错,不过还不够,要继续努力。”
他来到大宋好几年了,能品味诗词,但要说是作诗词……那个……咳咳,咱们能说点别的话题吗?
“是。”包绶低头受教,然后说道:“还请大哥指出错漏之处,回头小弟给爹爹看。”
你妹!
这家庭作业不该是老包检查的吗?怎么轮到我了?
沈安的笑容渐渐僵硬,“那个啥……让你姐姐给你看看。那个啥……你的诗词文章可有你姐姐的厉害吗?”
说到果果,包绶马上就蔫了。
“包绶……”
说曹操,曹操就到。
果果冲了进来,见到包绶后就伸手,和自家哥哥一样的捏住了包绶脸颊上的肥肉拉扯了一下,然后问道:“包公把你赶出来了吗?”
包绶揉揉有些痛的脸蛋,愁眉苦脸的道:“爹爹和司马光打赌,家里不许用冰,很热啊!”
“不给用冰?”果果也很纠结,“那会很热,满头大汗……洗澡都没用。”
“是啊是啊!”
两孩子凑在一起说着没冰的痛苦,沈安叫来了闻小种。
“你去一趟出云观,请舍慧出手,弄几个好些的风扇来。”
风扇沈安早就弄出来了,是用人力拉动的那种,因为各种不完善,沈安就丢下了这个发明,可此时却要重操旧业了。
“告诉舍慧,主要是减少阻力,方便拉动发力。”
不涉及电的话,这个东西不算复杂,不管是轴套还是各种材料出云观都有。
包绶在沈家住下了,晚饭时吃的赞不绝口,央求道;“大哥,某以后就来你家住吧……”
沈安很头痛的道:“那你爹爹呢?不管他了?”
包绶以手托腮道:“爹爹的脾气不好,某觉着要过二十年才好些……”
包公若是还能再活二十年,那就是祥瑞了。
沈安畅想了一下,边上的包绶在和果果嘀咕,“某见过那些作诗词的人,不像是大哥的模样,大哥看着……作诗词就像是一想就有,可那不是苏轼吗?某觉得大哥没苏轼厉害,所以就给他看看某的诗词,点评一番,谁知道他丢给了你……”
沈安听到这个不禁脊背发寒,觉得这个小屁孩的直觉太可怕了。
“胡说!”果果当然要承担起为哥哥正名的重担,她微微昂首,噘嘴道:“哥哥才将有了新作……有志者,事竟成……”
包绶听完了,就摇头道:“某还小,不懂这个……”
果果生气了,说道:“那我以前的东西不给你了。”
小朋友之间的友谊小船说翻就翻,包绶很委屈,晚饭后讨好了一阵没用,最后竟然爬到了屋顶……
“姐姐你看!”
包绶叉腰站在屋顶,一脸寂寞的瑟模样。
果果才将闻声出来,包绶就脚下一滑……
biu……
闻小种及时出现,接住了包绶,可这个熊孩子却没有丝毫害怕,反而觉得有了这个保镖自己就能尽情玩耍。
于是沈家频繁出现孩子攀爬坠落事件,直至包拯来到了包家。
“热啊!”
包拯一进门就说热,沈安赶紧叫人弄了冰毛巾来给他擦脸。
“舒坦!”
包拯用毛巾捂着脸,只觉得神仙也不过是如此。
“包绶没给你找麻烦吧?”
包拯惬意的道:“那孩子就是个乖巧的,做事稳重,说话稳重……颇有些老夫当年的样子……”
“姐姐你看……”
这两天每日都会上演的坠落游戏又开始了。
沈安退后一步,等着包绶倒霉。
包绶站在屋顶上,得意洋洋的冲着果果招手。
果果看到了包拯,就欢笑着跑过来,“包公……”
包拯笑了笑,然后骂道:“小畜生!还不赶紧下来?”
这个小畜生啊!老夫才将说你稳重,你就来了个上房揭瓦。若非你是独苗,老夫非打死你不可。
包绶看到自家老爹来了,脚一软,一下就滑了下来。
包拯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就软了。
沈安赶紧扶着他,“没事,闻小种在呢!”
闻小种突然出现接住了包绶,身手帅气的不行。
包绶平安落地后,看着闻小种在流口水,“你和某回家去吧,某的好东西都送你,只要你每日接住某就行了。”
这还上瘾了!
闻小种淡淡的道:“某接住你是看在小娘子的份上,若是出了沈家,某不会管你。”
酷!
小孩子都喜欢这种冷冰冰,身手又好的好汉。
包绶马上就缠住了闻小种,让他离开沈家,到包家去。
啪!
包拯一巴掌把他拍醒了,然后说道:“回家!”
“不要啊爹爹……”
包绶这几天在沈家过的和神仙差不多,每日有美食,有御用接手闻小种,还能四处乱跑……太舒坦了有没有。
可现在要回到那个没有冰块的家里,包绶觉得生不如死。
那就是地狱啊!
包拯是来看风扇的,沈安把几架风扇给他演示了一遍,最后劝道:“别舍不得花钱,咱有钱,让仆役们轮班拉风扇,多给钱就是了。”
“老夫知道。”
前脚一脸慈爱的包拯转过脸,马上就露出了怒色,“小畜生,还不快跟着为父回家!”
包绶一步三回头的被带走了,临出大门喊道:“姐姐,过几日记得叫人去接某。”
这货竟然在沈家住上瘾了?
沈安挥挥手,觉得这个小胖子迟早有一天会让包拯忍无可忍,然后要动用武力来收拾他。
想到包绶被打,沈安就觉得心情舒畅。
包绶没有被打,一路回家后,包拯叫人来弄了风扇,然后一家子享受着凉风,那酸爽就别提了。
“多给钱,让他们在夏日里轮班拉风扇。”
但凡被暴热过的人都不会在这方面省钱,老包交代了下去,家里的下人争抢了一番。
而包绶却觉得很无趣,他最近喜欢上了登高望远。
于是就在包拯享受风扇之时,包绶爬上了自己的屋顶,然后插着腰,幻想着自己就是无敌猛将,振臂高呼道:“为了大宋……”
隔壁屋里的包拯听到这个声音的来源不对劲,就出来查看。
“小畜生……”
包绶站在屋顶上,见自家老爹出来了,就喊道:“爹爹别慌,孩儿马上爬下来。”
他话音刚落,脚下就是一滑,biu……
包绶就在包拯的眼皮子底下滑落下来,一直落到了一盆花里。
“我的儿……”
包拯的威严全不见了,心跳如雷,急奔过去。
包绶躺在花盆里,愁眉苦脸的道:“屁股,屁股……”
包拯把他抱出来,这里摸摸,那里揉揉,一迭声问哪里痛。
“爹爹,屁股疼!”
老包不由分说的剥了他的裤子,看到那屁股上扎着几根刺,不禁松了一口气。
没摔断骨头就好啊!
老包起身吩咐道:“从明日起,大郎的功课加倍。”
“爹爹……”
炎炎夏日本就不该学习啊!竟然还要加功课,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包拯怒道:“若非是看你年幼,为父早就家法来了。”
包绶垂头丧气的被带了回去,当晚爷俩就享受了一番凉风。
第二天凌晨,包拯去上朝。
“见过包相!”
众人行礼,包拯拱手,微微点头。
等看到司马光时,包拯就乐了,迎上去问道:“这没有冰……君实的脸上怎么多了些疙瘩呢?”
“蚊子咬的!”
司马光肯定不会说是热出来的。
包拯摸摸自己的脸,说道:“老夫的脸最近怎么就那么舒坦呢,凉风习习,舒爽啊!”
司马光仔细看去,见包拯神清气爽,不像是被热了一夜的模样,就指着他说道:“包相你莫不是用了冰?”
那个赌约没什么赌注,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也不需要堵住,要的只是赢一口气。
包拯说道:“老夫行事光明磊落。”
司马光浑身都是汗,心中不忿,但却不好说话。
所以这便是君子的坏处。
你要弄个君子的人设,那么许多事情你就得被限制,比如说现在。
但有人却在边上说道:“是赌不用冰?那包相和司马谏院谁在家里用冰了谁知道?”
“某知道!”
张八年来了。
这事儿看似玩闹,可一旦涉及到革新派和反对派之间的头面人物,那性质就不同了。
稍后进殿,张八年一本正经的禀告了此事。
“司马谏院未用冰,包相也未用冰,不过……”
司马光心中一跳,赶紧端着脸,等着张八年的消息。
……
该盟主看到上一章时正在蹲坑,结果爆笑……差点……
不管怎么说,一个盟主往这个夜晚多了许多欢喜,希望加更也能让大伙儿欢喜,让新盟主欢喜。
第1089章 谁去出征?
“沈安让出云观给包相家里做了好几架风扇,很是便利。”
张八年丝毫不觉得监控重臣家是犯错,群臣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包拯站在那里,微微斜睨着司马光,说道:“老夫说话算数,从不食言,这谁都知道。说了今年不用冰,回头谁在老夫家中的地窖里看到冰块,老夫就辞职回家……司马谏院……可敢吗?”
司马光当然敢,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现在也没他退缩的余地。
于是两人的赌注有了。
谁违反了这个赌约,谁滚蛋回家。
这不是玩笑,而是来自于革新派的旗手,大宋第一喷子的反击。
而作为反对派的新晋大佬之一,司马光自然要应战。
赵曙看着这一幕,突然有些唏嘘,就说道:“宰辅们留下,其余人……散了吧。”
这里没你司马光的事了。
司马光拱手离去,赵曙才说出了心里话,“庆历年时,朝中的君臣被压的没有还手之力,如今却掉了个个,这不过是数十年时光,局势逆转如此……”
他指着韩琦说道:“韩卿掌总,功不可没。”
老韩是个跋扈的,还能挡枪,堪称是赵曙的金牌搭档。
韩琦忍着得意谦虚了几句,赵曙指着包拯说道:“包卿无畏,让人丧胆,朕看到包卿站在这里,心中便有了底气。”
这个评价同样不差,而且还隐隐有些超越。
大宋第一喷子绝非浪得虚名,只要包拯站在朝堂之上,那些反对派要想冒泡,就得三思而后行,否则被包拯一番话喷的哑口无言,抱歉,赵曙正好收拾你。
至于司马光,这位算是赵曙登基的有功之臣,所以不好清算,否则按照赵曙的尿性,早就该一脚把他踢到偏远地区去了。
曾公亮和欧阳修知道下来就是要夸赞自己了,他们很想知道自己在赵曙心中的地位,更想知道赵曙对自己的看法,所以凝神静气……
“陛下,皇城司有急报!”
关键时刻,张八年进来了。
“何事?”
赵曙一听是急报,脑门就蹦跳了一下。
“耶律洪基已经急令大军回转,和西夏人休兵……”
这算是个不好不坏的消息,不过大宋君臣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并不吃惊。
“耶律洪基在雁门关外吐血,消息走漏,耶律洪基大怒……”
大宋对于辽人而言就是个有钱的邻居,若非是忌惮代价太大的话,辽人早就起大军南下了。
当年北伐大败,辽人看轻了大宋,于是真宗时期再度入侵,但那一次他们遭遇了寇准这个倔种。
要打?来啊!不来你是我孙子!
寇准拉着真宗去了北方,一战打下来,大宋劣势,但辽人也死伤惨重,从此他们才知道,大宋虽然不敌大辽,却有能力让大辽付出沉重的代价。
而今耶律洪基在雁门关外被击败,自家还吐了血,辽国内部定然会舆论沸腾。
就好比后世的某支强队,原先牛皮哄哄的,说自家是世界第一,结果竟然输给了某支队……
卧槽!
这个太魔幻了吧?
难道他们比赛的前夜集体失眠了?
大抵就是在这样的震惊之中,辽国内部有些纷扰。
面对纷扰,耶律洪基必须要拿出有力的手段来回应,否则会动摇他的威信。
这边赵曙因为宫中‘神龙飞升’而威信大增,而耶律洪基却因为失败和吐血的缘故丢尽脸面……
实际上失败不打紧,毕竟那是雁门关。
雁门关地势险要,当年杨业在这里镇守时,几次击败辽国大军,算是大宋对辽国不多的亮点之一。
所以这可以推卸为非战之罪。
但你为啥吐血?
这个就和三国演义里写的一样,被诸葛亮气吐血,那就是无能。
“耶律洪基恼怒,西夏战局又不好,就下令收兵,然后他令人准备出兵南下偷袭,却不知道是何处……”
“竟然如此吗?”
“耶律洪基差点被烧死,辽国内部如今不少人都说他丢人。”说到这个,张八年不禁看向沈安。
纵火犯就在这里啊!
赵曙什么都想过,就是没想到耶律洪基会为了脸面而报复。
他想起了那件事,和宰辅们一起看向了沈安。
“你的那把火……”赵曙无奈的道:“你化名曹雪芹去点了一把火,差点烧死耶律洪基。”
沈安无奈的道:“臣只是手痒而已。”
他开始只是想去见见耶律洪基什么样,等出来后见到防备松散,就手痒了。
我发誓真的是手痒了啊!
而且那把火他只是想吓耶律洪基一下,谁知道烧的这般厉害。
包拯说道:“一把火,一口血,让耶律洪基颜面扫地,安北以后不可出使辽国……否则有性命之忧。”
韩琦点头,“对,别说是出使辽国,以后靠近北边都要小心些。”
赵曙笑道:“最近几年应当打不起来,否则耶律洪基再败,朕就要想想岁币是否还要给他……”
岁币啊!
赵曙想到了这个,不禁身体轻颤。
若是在他的手中终结了辽人的优势,终结了所谓的岁币,那会如何?
朝野上下会狂喜!
韩琦也在憧憬着,“陛下,那些岁币……岁币不多,可要银子啊!只要岁币交一年,大宋上下都会憋屈一年,而且为了防御辽人和西夏人,大宋每年靡费无数,若是能灭掉一个对手,三司会欢欣鼓舞,大宋上下,朝野上下都会欢欣鼓舞,不,是狂喜!”
包拯说道:“辽人败了,耶律洪基也败了,辽人开始惶然,他们担心大宋会主动发起挑衅,他们更担心草原上的那些部族会因此而生出反叛之心,所以耶律洪基必须要击败大宋……哪怕只是一次。”
耶律洪基丢人了,旁人丢人,哪怕是宰辅都无所谓。比如说韩琦,他就丢过不少次人,可依旧是首相,而且依旧跋扈。
宰辅会更换,帝王却会在死之前安坐那个位置。帝王的统御靠的是威权,从君权神授,代天统御的鼓吹,再到手握生杀大权的威吓,帝王的威信从未这般高过。
每一次失败,每一次被挑衅都是对帝王的威胁,他必须要反击。
耶律洪基做出了决断: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和西夏人停战,给宋人一家伙。
“皇城司很出色。”
赵曙看着张八年,赞许的道:“这等消息可以说是价值连城,事后记得重赏获得消息的密谍。”
宰辅们纷纷点头,这等功劳值得重赏。
张八年低头,双拳紧握,“陛下,探知消息的密谍,在把消息传出来之后,就被围杀于街头……”
一阵沉默,张八年抬头道:“辽人围住了那个兄弟,许以高官厚禄招降,那个兄弟……他说……汉儿当有大丈夫……随即被乱刀砍死……”
赵曙悚然动容,韩琦张开嘴,只觉得一种悲壮袭来,让他想去杀人。
“汉儿当有大丈夫……”
“好汉子!”
赵曙深吸一口气,吩咐道:“找到他的家眷,重赏,若是有难事,皇城司要安置好……他可有儿子?”
皇帝亲自处置一个密谍的身后事,这殊为难得。
“有。”张八年低头,默念着:兄弟,魂兮归来……
“那就是承直郎吧。”
赵曙微微低头,有些难过。
“以往朕听闻北方或是西北厮杀死伤了多少,总是觉着木然,可今日听了此人的话,却极为震撼。大宋正是有了这等忠心耿耿的勇士,这才能立国百年。”
这是为武人张目的话。
“要厚待他们,否则朕心不安。”
承直郎是散官,但却是正六品下。一个孩子就封了正六品,这个待遇和重臣的子孙没什么区别了。
“陛下英明。”
宰辅们低头赞颂。
“耶律洪基既然要出手,那朕自然要接着。”赵曙起身道:“北方一线不容有失,此战……”
他的目光转动,这是在挑选统帅。
包拯准备出班。
包绶还小,等包绶能做官时,老包觉得自己早就死了,所以他没什么忌惮的,想怎么立功就怎么立功。
曾公亮微微昂首,决定利用此次机会在政事堂站稳脚跟。
欧阳修茫然看着前方,他觉得自己怕是没戏,但好歹也得争取一下啊!
若是在五年前,这些宰辅都不会去争取出征,他们会苦口婆心的劝说帝王和为贵。
辽人凶狠,大宋打不过啊!
打不过还打,这是想赔钱怎地?
可如今大宋对外战争屡次胜利带来了自信,宰辅们首先就不自觉的感受到了。
打吧,大宋不怕!
朝堂之上热血涌动,就在几个宰辅准备出班时,就听到一个声音。
噗通!
曾公亮甚至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
卧槽!
韩琦跪了!
什么叫做推金山,倒玉柱?这便是了。
地面都震动了,可想而知韩琦的体重有多吓人。
韩琦抬头,眼中含泪,“陛下,连一个密谍都知道汉儿当有大丈夫的道理,臣……”
他咬牙切齿的道:“臣当年在西北败于西贼之手,遗恨至今,如今战机来了,臣愿领军前往,若是不胜,臣就在北方自尽,悬头颅于城头,为后世夸夸其谈者戒。”
赵曙在沉吟。
他不肯放韩琦出征,为的依旧是平衡。
可如今反对派已然蠢蠢欲动,朝中的压力不小,宰辅们需要提高威望才行。
但韩琦……
当年西北之败,几乎败掉了大宋的国运啊!
韩琦顿首数次,再抬头时,额头上血肉模糊。
鲜血顺着流淌下来,韩琦看着平添多了几分狰狞。
“陛下,臣卧薪尝胆多年,若是不能去,臣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他猛地起身冲向了边上的柱子,那速度看着很是吓人。
“拦住!”
赵曙没想到韩琦竟然会这般刚烈,就说道:“朕让你去便是了。”
可他喊晚了些,韩琦的速度一起来,那当真是……
两个内侍去阻拦,被韩琦撞了个跟斗,其中一个竟然晕了。
韩琦最后想刹车,跌跌撞撞的在柱子前伸手,可冲势依旧还有。
韩琦晕倒……
第1090章 大辽必胜
太阳高挂,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无数人在厮杀着。
西夏人悍不畏死,在上官的催促下,冒着箭矢在冲击着辽军的阵列。
战马中箭倒下,勇士们跌落马下……
无数血花在飞溅。
“我们能挡住!”
中军,辽将黝黑的脸上全是坚毅,他对左右将领问道:“补给呢?”
“补给……不知道。”
西夏人疯狂的袭扰着辽军的补给,让他们的粮草和箭矢短缺。
而防御需要无数箭矢,若是缺了箭矢,将士们就只能用长刀来和对手劈砍。
箭矢不断在消耗着,西夏人在疯狂进攻,他们的将领甚至冒险抵近在给麾下喊话打气。
“他们说咱们的补给不多了……”
“是啊!”辽将很痛苦的道:“陛下怎么说?”
“陛下说……缓缓而退。”
“退到哪去?”
“……”
辽将仰天长叹,“陛下……此次进攻失利,大辽再度面对西夏时,何来的自信?没了自信,大辽还怎么制衡这片土地?陛下啊!”
他想说耶律洪基糊涂,但这话只要敢出口,回头就会有人告上去。
从古至今,通过告密升官发财的人多不胜数,辽将看看身边的人,基本上都是心腹,这才放心了些。
有人说道:“此次西夏人的战法和当年如出一辙,坚壁清野,然后节节抵抗,最要紧的却是袭扰我军粮道。多少年了,多少年了,他们还是这一套,可咱们就是没办法啊!”
这就好比程咬金的三板斧,看似简单,可你却无计可施,不小心就栽了。
“不过最近西夏人的攻势却不那么激烈了,大家看……”
一个将领指着前方说道:“我军箭矢不多,西夏人对此了如指掌,可他们却并未倾尽全力……看,刚才若是他们从侧翼给咱们一下,阵列怕是就要崩溃了,中军就不得不动……”
“是啊!西夏人这是怎么了?难道将领糊涂了吗?”
“他没糊涂。”辽将的眼中多了些喜色,说道:“传令,这一波之后就缓缓后退。”
“缓缓后退?”一个将领说道:“若是缓缓后退,西夏人会紧紧地咬住咱们,到了那时,咱们是进退两难了。”
“是啊!如是要退,那就留一股骑兵断后,主力全力后退……”
辽将冷冷的道:“难道某的命令无人听了吗?”
不管是辽军还是宋军,军中的规矩大过天,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的趴着,否则就弄死你。
众将哪怕心中不服,却只能按照命令行事。
稍后西夏人的一波攻势结束,辽军缓缓后退。
众将一直在盯着西夏人,他们觉得西夏人应当会些衔尾追击,死死的咬住自己一方。
西夏阵中一阵骚动,旋即安静了下来。
一个将领冷眼看着辽军后撤,周围的将领都在说着些什么,看着情绪激动。
可将领却举起了手,然后冷冰冰的说了一句话。
“陛下有令,让他们走!”
西夏人就这么目送着辽军远去。
两军交战许久,辽人在西夏境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西夏人抓到辽人就直接弄死……
苦大仇深的两伙人竟然有些惜惜而别的意思,让人看不清他们的用意。
等撤出一段距离之后,斥候不断回禀消息,“西夏人并未追击!”
“西夏人原地未动。”
“西夏人埋锅造饭了。”
“……”
操蛋啊!
一众将领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于是就去问了辽将。
辽将神色凝重的看着南方,“陛下让咱们退兵,某本以为会和西夏人厮杀一番方能脱离,可……西夏人……以后咱们和西夏人怕是要变了,对头谈不上,弄不好会成朋友。”
“朋友?”
“不可能吧,两国之间打了多少次了?”
“李谅祚怕是不肯吧。”
“住口!”辽将喝住了麾下,然后说道:“陛下在雁门关败了……”
这个消息隐隐约约的被援兵和押送辎重的人带到了西夏,但大多语焉不详,众将听到这里不禁都急了。
“可是小败吗?”
辽将点头又摇头,“雁门关大败……陛下吐了血。”
“什么?”
因为担心影响军心士气,所以这个消息还未正式通报过来,将领们不禁都呆住了。
“竟然吐血了吗?”
失败不打紧,只要耶律洪基有信心,那么大辽就能反转局势。
可皇帝吐血了啊!
吐血就代表着失望,以及难以挽回的挫败感。
大辽面对宋人时竟然会有挫败感?
这个消息传递的就是这个意思。
辽将点头,“本来这个消息准备封锁,可……众目睽睽啊!这也是西夏人放弃追击咱们的原因。”
一个将领恍然大悟,“是了,宋人在雁门大胜,加上前面的两次胜利,大辽输给他们三次了。连陛下亲征都无法取胜,如今的宋人……强大了呀!面对这样强大的宋人,李谅祚多半是心虚了,所以想和大辽交好。”
辽将点头,“对。宋人这几年越发的强盛了,西夏人被他们击败了好几次,死伤惨重。如今大辽连败三次……宋人会怎么想?”
众人一阵沉默,稍后一个将领叹道:“宋人怕是会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会谋划燕云之地。”
“燕云之地一旦到手,宋人就会成为那个曾经的大国,汉唐再现。”
“汉唐啊!”辽将茫然的道“虽然不知道详细的情况,但老人们每每提及汉唐,总是会害怕……”
“那是汉人的国度,强大无匹,周边诸国无不束手。”
“可怕!”
“不过如今汉人却在向大辽进贡赔款……”
“是啊!一时胜败不算什么,大辽有雄兵无数,自然能压住宋人。”
“但愿吧。”辽将看着南边,皱眉道:“这几年宋人越发的跋扈了,陛下下令停战,肯定有对付宋人的意思……”
十余骑疾驰而来,近前后喊道:“陛下有令,回师,马上回师!”
辽将心中一紧,问道:“可是国中有变故?”
信使策马转了一圈,“陛下震怒,已经派军南下了。”
这是要报复!
辽将大喜,喊道:“加速回师!”
无数骑兵轰然远去,稍后一队西夏骑兵经过,看着地面上的马蹄印笑道:“全跑了。”
“不跑不行啊!耶律洪基都被宋人打吐血了,再不跑怕是要灭国了。”
……
耶律洪基吐血了。
那是怒极攻心,他本想压住,可当时看到的人太多了,封口令之下,消息还是快速蔓延。
“陛下,有人说您要被气死了。还有人说大辽怕是打不过宋人了,宋人迟早会夺取燕云之地……”
消息流水般的传来,耶律洪基坐在大帐里,面沉如水。
“那些乱臣贼子,要去打探背后的黑手,把他抓出来,弄死!弄死!”
耶律洪基声音洪亮,压根就看不出生病的迹象。
朕只是吐了一口血啊!
怎么在外人看来就像是要驾崩了一样呢?
他心中恼怒,问道:“南下的大军到哪了?”
有臣子算了一下,说道:“陛下,最多十日,大军就能突入……”
耶律洪基点头,沉声道:“雁门关地势险峻,大军施展不开,所以宋人占了便宜,此次突袭定然要猛,朕要让宋人俯首,就在此战!”
“是。”
群臣低头。
耶律洪基随后就去寻皇后。
他走到了萧观音的屋外,对两个侍女摆摆手,然后就站在窗外。
“……那盐菜扣肉真的不更新了……”
“陛下令人去寻那盐菜扣肉,可却一去不复返……这大辽无数人想讨我的欢心,可我却只喜欢盐菜扣肉……”
“娘娘,想来并未找到她吧。”
“怎么可能?”萧观音的声音中多了些愤怒:“那等人……她能写出那么多出色的女子,言由心生,那盐菜扣肉定然是个兰心蕙质的女子,那气质让人一见难忘……怎么可能会找不到?”
“娘娘,如今大辽和宋人剑拔弩张,大军都南下了,那书还是不看了吧?免得惹的陛下生气。”
“打来打去都是血,为何要打呢?大家坐下来好好的……和仁宗皇帝在时一样不好吗?”
“那是一厢情愿!”
房门被人推开,耶律洪基大步走了进来。
“见过陛下。”
耶律洪基看着盈盈福身的萧观音,冷哼道:“朕派军南下,最多十日后,就会突袭宋人,什么盐菜扣肉,以后等朕打到了汴梁,擒了她来做嫔妃,到时你再和她联床夜话吧!”
“陛下……”
萧观音很是大胆的道:“为何不坐下来好生谈谈呢?”
“从朕吐血那一刻开始,大辽和宋人就再无回转的余地,胜利,唯有胜利才能雪耻!”
耶律洪基的眼中全是怒火,他拿起桌子上的书,仔细一看却是石头记,就随手丢在地上,“以后你好生带着浚儿,这些书少看!会让人移了性情。”
“是”
萧观音应了,在耶律洪基出门前问道:“此次要打哪里?大辽可能胜吗?”
耶律洪基站在门外,说道:“保州!”
“见过陛下,陛下,征伐西夏的大军全军回师,西夏人并未追击。”
“哈哈哈哈!”
耶律洪基大笑了起来,他缓缓回身,“李谅祚那小儿还算是知趣,知道宋人才是最大的威胁,这便想和大辽化敌为友……哈哈哈哈!”
萧观音心中一惊,不禁说道:“这是大辽和西夏联手了吗?宋人怕是会化为齑粉啊!”
“大辽必胜,朕,必胜!”
耶律洪基一脸的狂热。
那一口血让他威信扫地,那么现在他会亲手把那份屈辱还回去。
“大辽必胜!”
外面有人在欢呼。
从雁门关败给宋人之后,大辽内部就被一种诡异的氛围笼罩着。
这股氛围就像是罩子,让人憋闷。
如今好消息传来,仿佛是一柄利剑,戳破了这个罩子。
“哈哈哈哈,大辽必胜!”
萧观音走了出去,看着那些辽人在欢呼。
“杀来杀去的,如今看似强大,可看看历史,哪有强大不衰的国家?到时候衰弱了,宋人可不会手软……”
她眉间多了轻愁,“可能去寻到盐菜扣肉吗?让人去告诉她,大辽和大宋之间的情义都没了,让她要不就来这里,我会护着她,要么就去更南边……”
身边的侍女苦笑道:“娘娘,咱们去不了啊!”
萧观音摇摇头,双手合十,默然祷告。
第1091章 扶棺上阵
定州城内,各处集结而来的步卒修整完毕。
大宋军队驻守各处,几乎是隔几年就调动一次,从南到北,让军队疲于奔命。
从前年开始,这种情况便好了些。
河北路的步卒早就云集于此,在韩琦统领的骑兵到后,他们就在等候命令。
州衙里,刚洗澡出来的韩琦和沈安等人接见了几个便衣男子。
“皇城司密谍见过韩相,见过……沈县公……”
这几个男子大多带伤,其中一人还丢掉了右臂。
韩琦多年未曾带兵,见状就问道:“可是有敌情?”
密谍说道:“是,我等探得消息,辽军五万余已经来了……”
“哪里?”
韩琦铺开桌子上的地图,目光锐利的问道。
密谍走过来,指着一处说道:“我等一路跟随,在敌军绕过大房山之后,就回来报信……”
“大房山……”
韩琦的手指头在地图上缓缓移动,“左边是雄州,可敌军竟然绕过大房山,可见不是走雄州……”
沈安走了过来,看了一下地图,说道:“保州!”
韩琦等的就是这句话,说道:“对,就是保州!”
这一刻他仿佛是名将附体了,一拳砸在桌子上。
桌子被他一拳砸倒,韩琦只觉得浑身的力量在弥漫,就吩咐道:“按照路程来说,敌军定然已经接近了易州,要快,要在敌军突袭保州之前赶到,出击!出击!”
韩琦一拳砸倒了桌子,觉得自己的武勇全部回归,恨不能马上上阵试试刀法。
他看向了沈安,“安北以为如何?”
竟然还知道问我的意见……老韩看来还是改了不少。
沈安说道:“斥候马上出发,示警保州,大队随后出发。”
有人不解的问道:“沈县公,为何大队骑兵不跟上?有了这大队骑兵,保州城会更稳妥吧?”
“是啊!有了这股生力军,辽军想打下保州城难于上青天。”
韩琦也在看着沈安。这几年他一直在反思当年西北之败,也在琢磨着征战之道,可终究只是纸上谈兵。
此行实战经验最丰富的就是沈安,而且沈安还屡次击败辽人,正是他韩琦的倚仗。
“步卒怎么办?”
沈安从地上捡起地图,顺带发现桌子早就断了一条腿,不禁看了韩琦一眼。
老韩,这样的桌子果果都能一拳砸倒了。
他拿起地图,摊在案几上,从定州划了一条线到保州,“辽军大部都是骑兵,善于突袭,若是我军骑兵全数增援保州,步卒沿着这条线行军……”
他抬头看着韩琦,“若是辽军围住保州,主力南下突袭我军步卒……”
“这……”
韩琦的眸子一缩,“突袭……半道突袭,猝不及防之下,我军步卒怕是会崩溃……”
若是步卒对步卒,大宋真心不怵辽人,可敌军全是骑兵啊!
众人一阵面面相觑,有人说道:“敌军怕是不会吧?再说这一路我军的斥候密布……”
沈安看着说话这人,皱眉道:“敌军突袭保州,若是发现我军早有准备,就会围而不打,主力倾力南下,寻求我军决战……这一路他们会派出游骑遮断我军的斥候……步卒难道要一路防备着行军吗?”
“那不能。”韩琦对此也有些研究,“一路防备着行军,军心士气会紧绷,一旦遇敌,弄不好就会崩溃。”
这就是千日防贼的坏处。
沈安觉得老韩真的长进了。
众人一阵后怕,有人拱手道:“孟浪了,我军久未经历战阵,更未和辽军交战,不谙敌军布置……今日若非是沈县公在,怕是要酿成大祸了。”
众人都想起了当年的高粱河之战,步卒一旦大败,那就是不可挽回。
而敌军骑兵顺势追杀,能逃脱的真心没几人。
“沈县公果然是名将,某服了。”
“惭愧惭愧。”一个老将笑道:“沈县公这边年轻,某总以为这名将之称有些假,可在这番话之后,老夫却自愧不如。”
“沈县公可是先帝和当今官家亲口称赞的名将,大宋能有这等际遇的也就是他了。”
这个问题并非没人想到,只是韩琦站在那里,在没把握的情况下,没人会主动提出来。
这便是文官掌军的坏处在以往武人们被压制的的没法说话,如今虽然情况在好转,可文官积威犹在,想到这个问题的那个老将只是在笑。
都是老油条啊!
有人看了韩琦一眼,然后大家都安静了。
老韩可是自称名将来着,咱们这么夸赞沈安,他会不会不安逸?
可韩琦却微笑道:“老夫出来前官家有交代。”
众人束手而立,韩琦说道:“官家说了,沈安虽然年轻,可却多次沙场征战,从未有过败绩,此行你要多听他的。”
众人一阵羡慕,觉得沈安此人再过十年,大抵就要飞黄腾达了。
三十余岁的宰辅,啧啧!让人忍不住要羡慕嫉妒恨啊!
韩琦含笑看着沈安,“先前的一番话,让老夫知道了安北的名将之称果然不假,如此,此战大宋必胜!”
“大宋必胜!”
众人一阵兴奋,韩琦吩咐道:“传令各军,收拾了辎重,马上出发,告诉将士们,剩下的这一段路不轻松,要全力以赴。”
“是。”
这边在安排,沈安走到了几个密谍的身前,说道:“这一路你等辛苦了,回头韩相这边自然会报功。”
带头的密谍哽咽道:“多谢沈县公,只是那些战死的兄弟,连尸骸都没法收回来。还有人被辽军活擒,被战马活活拖死……我等就这么听着惨嚎声在逃命……此刻想来……”
沈安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汉子!”
韩琦也肃容道:“好汉子!”
“出击!”
“辽军来了,全军出击!”
“大家可怕辽军吗?”
“不怕!不怕!”
大军集结完毕,韩琦在阵列前鼓舞士气,大声的喊道:“雁门关一战,耶律洪基大败吐血,他不甘心,可也只敢来偷袭……此战老夫要身先士卒……来人!”
韩琦回身招手。一辆双马拉的大车缓缓而来。
大车上竟然是一具棺木。
卧槽!
沈安都傻眼了。
韩琦喊道:“这便是老夫在定州买的棺木,此战若败,老夫就死于阵前,无颜回京,无颜去见汴梁百姓!”
说完他就上了大车,竟然和棺木在一起。
阵列一阵沉寂,沈安喊道:“大宋必胜!”
大宋的首相带着棺木出战,这份破釜沉舟的气概让大宋将士们发狂了。
无数手臂在挥舞着,无数面孔在涨红着……
“大宋必胜!”
“大宋必胜!”
“出发……不,出击!”
韩琦坐在棺木边上,手扶刀柄,神色坚毅。
这一次若是不胜,他宁可死在北方,宁愿把自己的头颅高悬在辽军的长矛之上。
一队队军士从他的身前走过,无数将士投来钦佩的目光。
“老夫有些热血沸腾……”沈安走了过来,韩琦喃喃的道:“以前老夫总是不在意这些,不在意武人,可这一刻,将士们在看着老夫,用那种崇敬的目光,这一刻……老夫愿意去死……死在冲阵的路上,死而无憾!”
他偏过头,对沈安说道:“安北,若此战有不谐,你记着……斩了老夫的头颅,挂在朝着北方的大树之上。”
这个不大吉利吧?
沈安还在纠结,韩琦已经是信心十足的道:“曾公亮杀敌,包拯杀敌,欧阳修的眼睛大概分不清敌我,宰辅里也就是老夫从未手刃敌军,此次得了机会,老夫定然要好生杀几个辽人才是,安北,老夫最近一年也是闻鸡起舞,自问不差,你莫要阻拦。”
首相要杀敌,这事儿沈安是喜闻乐见。
可韩琦的体型有些让人惆怅。
一般的马带不动他,就算是带动了,也跑不起来。
韩琦苦笑道:“如今再想减掉些肥肉却是晚了,不过老夫力大无穷,想来步战也不差。
你哪来的自信?
沈安摇摇头,正准备劝告,韩琦已经得意的喊道:“出击出击。”
车夫吆喝一声,双马一起拉动了大车。
韩琦招手道:“安北,老夫在中军,前锋就拜托了。”
“好。”
前锋往往最危险,但也是最容易立功的地方。
沈安冲在了最前面,韩琦坐镇中军,大军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定州州衙里,一个官员看着那倒地的桌子,不悦的道:“这张桌子不是早就烂了吗?老夫早就说了更换更换,怎么就没人听呢?”
小吏们都赶紧赔罪,官员悻悻的道:“回头若是哪个贵人趴在上面扑倒了,那谁也跑不掉。”
……
韩琦就是那个差点扑街的男子,他一路看着大军行进,欢喜的不行。
而在保州,此刻却是一片祥和。
知州卢杰正在衙门里作诗。
“好诗!好诗!”
文人作诗需要捧哏,最好是业内大咖亲自出手夸赞,如此才能酣畅淋漓。
一群下属在赞美着,卢杰抚须谦逊的道:“只是普通罢了……”
众人吹捧了一阵子,有人说道:“知州,如今辽人被大宋收拾了几次,以后咱们这边怕是要稳如泰山了。”
“是啊!”卢杰含笑道:“辽人和西夏人正在大打出手,哪里还敢和大宋为敌?回头咱们主要是劝农桑,还有要兴教育,好歹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才是。”
“知州,有斥候急报!”
外面传来了急促的喊声,卢杰抚须道:“急什么急?让他们去找袁耀。”
袁耀是守将,卢杰觉得自己的处置再无错处。
“知州高明。”
“此事就该让袁耀去处置……”
“滚开!”
外面一阵喧哗,接着几个军士冲了进来。
“大胆!”
卢杰怒道:“拿下说话!”
有小吏和随从准备动手,为首的军士喊道:“小人奉韩相之命前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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