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7章 问世间……那个啥为何物
“芋头!”
“芋头!”
“叫姑姑!叫姑姑!”
果果抱着芋头在门外逗弄,沈安在对面洗漱。
天色微明,沈家兄妹已经锻炼完毕,一边还有花花在吐舌头。
“蠢狗!蠢狗!”
绿毛站在屋檐上,冲着花花念叨。
这是一只话唠鹦鹉,若非是妹妹喜欢,沈安早就把它给赶走了。
花花抬头,冲着绿毛咆哮了一声,大抵是有本事你就下来。
沈安过来接过芋头,见他睁眼发呆,就笑道:“我儿子这眼睛黑白分明,一看就是个英俊的小伙。”
“官人,这都深秋了,许多人家冷飕飕的,可一关上门,屋里不点灯就乌漆嘛黑的……好些人家都想装水晶窗户呢,只是咱们这边没法给。”
杨卓雪从屋里出来,白嫩的脸蛋上多了些红晕,却是热的。
“这棉衣就是好,只是却不能做成长裙。”
棉花填充在长裙里,那臃肿的画面太美,沈安不敢想。
“此事不急,外面那些有钱人都在等着做窗户,看似急切,可他们有无烟碳啊!不急,咱们不急。”
沈安单手托着下巴,一边说话一边看着妻子的身材。
杨卓雪产后丰腴了些,她摸摸小腹,说道:“就算是有无烟碳,可也得关门呢。关上门屋里就黯淡,整个人都没精神,想睡觉。”
沈家不差钱,用的木炭自然是最顶级的,连皇宫里都舍不得多用的那种。
可即便是如此,每到冬季,室内采光依旧是个大问题。
“哥哥……”
果果去洗漱回来了,换了一身短袄,依旧是元气十足。
“吃早饭。”
沈安和妻子妹妹缓缓过去,边走边嘀咕。
“哥哥,闻小种说是要给我找小马。”
“辽人那边有。”
“可是辽人很凶。”
果果依旧记得当年在雄州时,那些人提及辽人时的畏惧。
“他们现在不凶了,很乖。”
辽使在汴梁转悠,西夏使者也不敢回去,两国使者最近很是闹了一场。
早饭后,王来了。
“曾公亮和韩琦之间好像有些龃龉,欧阳修在边上依旧是老好人。”
王看着很精神,眼睛很亮。
这种状态不多见,沈安很好奇,“你这个……怎么那么精神?难道是……”
他想到了左珍。
王的脸红了一下,“没有的事。”
这是陷入热恋了?
沈安更担心这厮在单相思。
这可是他的初恋啊!若是失败了,那打击会很沉重。
王不同于普通人,他自诩聪明绝顶,一旦陷入了自我纠结中,那后果也会比常人更惨烈。
这事儿……老王会不会抓狂?
沈安觉得王是在作死的边缘不断试探,老王估摸着是在爆发的边缘不断忍啊忍……
“你爹那边……没事吧?”
“没事。”
“没吵架?”
老王实际上并不古板,可对于自己的长子,他倾注了太多的希望,肯定希望长子能按照自己的规划来走完这一生。
这就是长辈的心思。
我们经历了你们以后会经历的岁月,有经验,所以会把你们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你们要听话,否则就是蠢货。
就像是后世的老司机教徒弟,油门离合器如何如何,在高速上怎么跑,车子在跑了大半寿命后怎么处理……
这些都是经验。
但年轻人喜欢倾听某件事物的经验,却厌恶被施加人生经验,更遑论被安排人生。
某要自由!
不自由,毋宁死!
王大抵就是这样的状态,他很自然的道:“没吵架。”
沈安放心了,只要他们父子之间能平心静气,那么此事就不难解决。
“包公最近如何?”
王突然问了这个问题,沈安看着他,摇头叹道:“人太聪明了不好,你就不能装笨?”
王笑道:“你的性子某却是知道的,韩琦和你有旧仇,他要倒霉了你该落井下石。可你此次不但力挺他,后来更是救了他,这不是你的为人。”
“某很善良,不要用你的阴狠来衡量某的善良。”沈安觉得自己此刻定然是佛光笼罩,“和平就是某的使命。”
王静静的看着他,“你在为包拯谋划。”
“你太聪明了,真不是好事。”
沈安觉得历史上王早逝就是因为太聪明了。
王没搭理这茬,“你想让包拯进政事堂,于是力挺韩琦,这是给包拯拉了一个强援。韩琦此人跋扈,脾气不好,可却恩怨分明。你力挺他,还救了他,到时候官家询问谁递补进政事堂,韩琦只能选择包拯。只是……包拯进了政事堂后,怕是会和韩琦经常闹腾,你确信自己不是在坑韩琦吗?”
沈安干笑道:“没有的事。”
“你先救韩琦,再坑他一把,可怜韩琦还只能笑纳了,以后还得记你的恩情……你的算计真是……啧啧!无所不及啊!只有你占人便宜的。”
沈安开始怀念老王了,他希望老王能狠狠的收拾王一顿,最好打躺床上半个月。
王却觉得沈安太缺德了些,“曾公亮被你阴了一下,不过某觉着你不是想拉他下来,你这是做给韩琦看的,让他知道你和曾公亮不是朋友,而是对头,这样包拯进政事堂会少许多阻力。你真正的目标……”
他看着沈安,“是欧阳修吧。”
“住口!”
沈安第一次想找了针线来缝住王的嘴。他出门去看了看左右,再进来时,王不屑的道:“你怕什么?怕欧阳修的人脉?是了,他号称大宋文宗,提携过无数人,你谋划他之事若是暴露了,那就是人人喊打。”
“你想说某是老鼠吗?”
沈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缓缓喝着。
“包公年纪大了,再不进政事堂,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沈安淡淡的道:“你以为某谋划他进政事堂是为了有人为自己说话吗?那你却是小瞧了某……”
王的性子太过偏激,揣摩人往往会往坏处想。
“三司太累,某担心他某日会倒在值房里,而政事堂虽然事情也不少,却是大局,琐碎烦人的事不多。让他去养养老也不错。”
“政事堂不是养老地。”王觉得沈安这话过了些。
“欧阳修呢?他不就是在政事堂里养老吗?”沈安笑了笑,“此事你别管,某自然会慢慢的谋划。”
他想这事已经很久了,只是政事堂里一时不缺人,下不去手,这才拖到了现在。
“政事堂满员是三个相公,辅以几个参政知事。如今首相次相都有了,末相却空着……”王点了一句,起身道:“某要回去了。”
王看出了沈安想拉欧阳修出政事堂的用意,就提醒他还有一个末相的官位空着,可以为包拯谋划这个职位,比欧阳修的参政知事强。
“某知道,你少管。”沈安当然知道这事,只是他做事喜欢有几手准备,而且不习惯被人知道自己的谋划。
“去吧去吧,别和你爹闹腾。”
沈安担心这对父子迟早会打起来。
“不会,家父已经不在意那事了。”
王很是得意的出了大门,然后转身就跑了进来。
“干啥?要上茅厕?”
沈安站在大门内回头,就觉得一阵风从身边吹过,有人冲了进来。
“谁?”
“是老夫!”
王安石站在那里,指着往后面跑的王喝道:“逆子,今日你再跑,某就没有你这个儿子!”
卧槽!
这是怎么了?
沈安有些懵逼,心想王刚才不是说老王已经原谅他了吗?这怎么都打上门来了?
王安石也没追进去,就站在门里,对沈安苦笑道:“这孩子就喜欢那个女人,可她是嫁过人的,如何能做王家长媳?”
王是长子,长子娶一个二婚的媳妇,在这个时代大抵有些让人侧目,甚至会被人嘲笑。
呃!
沈安尴尬的道:“王公,元泽……此事……”
作为后世人,他觉得这事儿能接受,可那是后世啊!
老王以后定然是重臣中的一员,重臣看重名声,长子娶个二锅头,这个有些膈应!
王安石叹息一声,眼角的皱纹深了些,“元泽的性子倔,你等好生劝劝他吧,若是不行,老夫去寻那女子说话。”
“别啊!”
沈安赶紧劝道:“王公,您若是去见了那女子,那女子多半会羞愤离去,元泽……”
王安石一拍脑门,“老夫都气糊涂了。是了,元泽到时候定然会绝望,弄不好会永不归家……罢了罢了,安北,你们兄弟……老夫就指望你去劝劝他了。”
你指望我?
沈安觉得自己劝不了王,“王公,若是劝阻了此事,几年之内元泽都没法恢复。”
王就是承受不起打击的典型,王安石自然了解。
“罢了罢了。”
王安石叹息着出了沈家,沈安唏嘘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不过我家芋头一看就乖,想来以后不会让某操心。”
闻小种回来了,“郎君,王郎君从后门跑了。”
“知道了。”
沈安负手回去,闻小种听到他竟然在唱歌……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闻小种一下就痴了。
“某为何活着?”
沈安回头道:“活着就是活着,找不到理由就努力找,总是能找到的。”
闻小种点头,觉得这话颇有道理,“郎君这话让小人醒悟了。”
人活着的理由目标各不相同,找不到就再找一个,哪怕是为了美食也好。
这就是沈安的人生哲学。
闻小种觉得沈安就是自己的人生导师,见他洒脱,就问道:“郎君,那您现在最想做什么?”
“现在?”沈安笑道:“某现在就想去逗逗芋头,逗哭了就跑,哈哈哈哈!”
“归信侯,辽使要准备回去了,官家让您去送送。”
随后宫中来人,打乱了沈安的计划。
……
大家晚安!
第958章 给使者下烂药
辽使和西夏使者站在一起,两人在低声说话。
“大辽的铁骑正在集结,百万大军顷刻冲杀过去,李谅祚可准备好去大辽做客了吗?”
“百万大军?耶律洪基拿什么给百万大军吃?吃土吗?”
“拭目以待。”
“谁怕了耶律洪基!”
两人相对冷笑,边上的大宋官员对此视而不见,甚至巴不得他们打起来。
可他们只是呛了几句,随后就互相不搭理。
这里是殿外,赵曙突然决定在两国使者离去前见他们一面。
“进来吧。”
陈忠珩出来了,警告道:“礼仪无需某说,但注意言辞……”
西夏使者此次出使大宋得到了保证,所以很是心满意足,“西夏和大宋是兄弟之国,您放心。”
陈忠珩想起了沈安的比喻,把西夏比作是逆子,不禁眼角抽搐了一下。
官家可不是慈父,弄不好一巴掌能把西夏抽晕去。
随后进去。
“听闻你等要回去了,朕想着这个世间有太多的纷争,太多的血腥味,就有些话想说。”
赵曙的神色淡然,见两国使者很是恭谨的站在那里,就满意的道:“这几年还算是风调雨顺,只要努力耕种,不管是辽国还是西夏的日子都会不错。既然日子不错,为何还要纷争呢?”
西夏使者叹道:“陛下,此事……此事我国是受害者啊!”
辽国使者冷冷的道:“西夏对大辽不恭敬,他们的人经常越境抢掠……”
这些都是借口,大家心知肚明,没谁当回事。
以前这样的话大多是由辽人和西夏人对大宋说,可现在却变了。
辽人和西夏斗一场,大宋在边上嗑瓜子看戏,爽啊!
西夏使者只是冷笑,事到如今,双方只有做过一场才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谁怕谁呀!
只是大宋皇帝看着好像有些傻,竟然还期盼世界和平……
辽使也是这般想的,觉得有必要重新评估一下赵曙的性格。
爱好和平?
这个爱好好啊!
估摸着耶律洪基听到了会笑抽。
和平不是爱出来的,而是用长刀砍杀出来的。不明白这个道理就去奢谈和平,赵曙莫不是智障?
两个使者觉得好笑,赵曙依旧是淡淡的道:“既然你们一意孤行,那大宋也无话可说,只是记住了,别袭扰了大宋的疆土。除此之外,大宋一律不管。”
“是。”
大宋不管最好,我们自家关起门来打。
辽使想起自己被韩琦抽了一巴掌的事儿,就冷冷的道:“宋人最好规矩些,否则大辽集结起来的铁骑也有南下的可能。”
他说这话时眼中多了得意,不知道是有什么倚仗。
赵曙只是冷笑,韩琦更是不屑。
两国使者随即被带出去。
这是一次表态,大宋的态度很清楚,你们哥俩打你们的,大宋不管。
“陛下,枢密院那边建议屯兵边境,提防西夏或是辽国突然袭击。”韩琦直接把富弼想说的说了,这个跋扈……
富弼心中火大,恨不能上去手撕韩琦,可想想自己的武力值差距太大,最后只得叹息一声。
“屯兵边境?”赵曙不解的问道:“原先没有屯兵吗?”
“原先有。”富弼终于抢到了说话的机会,出班说道:“陛下,不管是在北方还是西北,大宋都屯兵不少,只是此次辽人和西夏交战,臣担心辽人会趁机南下。”
大宋的对手永远都是辽人,西夏人只能靠边站。
赵曙摇头道:“辽人不敢南下。”
富弼不解的道:“陛下,辽人可没有信誉可言啊!”
哎!
赵曙觉得富弼担任枢密使实在是有些不对头。
枢密使要能在军事上给帝王提供建议,统筹规划……
可富弼是文官转枢密使,眼光还是文官的眼光,要不得啊!
赵曙想了想现任的重臣。
韩琦能压住下面的人,可以当做是帝王和重臣之间的缓冲。
曾公亮算是中庸,但却能牵制韩琦,让他不能专权。
欧阳修原先是个调和关系的人选,可如今看来却有些老迈了。
看来看去,赵曙竟然找不到人来接任枢密使这个职务。
赵曙不满的道:“辽人敢南下,大宋难道怕了他们?”
韩琦点头道:“你富弼怕了,老夫可不怕。若是他们南下,老夫愿领军北上迎战,不胜不归!”
这话说的极为豪气,赵曙也频频点头。
富弼冷笑道:“你自己去?沈安呢?”
韩琦干咳一声,说道:“你说他作甚?”
“你若是敢自己领军前去,那便是好汉。但要把沈安留在京城。”
韩琦的脸色有些难看,“沈安在何处与你何干?”
“呵呵!”富弼来了个恶心人的呵呵,“没有沈安同行,你哪来的底气去迎战辽人的大军?”
赵曙此刻才恍然大悟,同时有些失望。
弄了半天,原来韩琦还是比不过沈安啊!
什么统军北上,没有沈安同行是万万不能的。
那朕要你统军何用?还不如用包拯。
是啊!
赵曙觉得自己找到了使用沈安的好办法。
以后沈安若是统帅大军出征,这个派监军吧,赵曙觉得有些不恰当。可若是不派,百官估摸着都会弹劾沈安,就和当年弹劾狄青一样。
这样的处境下,沈安的境遇可就危险了。
怎么办?
赵曙想到了包拯。
老包拯年纪大了,谋反是不可能的,说出去别人都会笑话。
而且包绶也还小,老包就这么一个儿子,宠爱的据说包家无人能治,也就是果果能收拾他。
谁敢说包拯谋反,只需告诉他包绶在京城即可。
包绶就是包拯的命根子,他在京城,包拯谋什么反?
所以以后让包拯去就好,让他掌总,管管后勤,压压阵,这样既不会累垮他,也不会显得无所事事。
朕真是英明啊!
赵曙心中欢喜,正好富弼来请示:“陛下,那沈安年少,总不能让他每次出兵吧?臣愿意去。若是不能胜,臣甘愿在北方做个小卒,卫国戍边!永世不回汴梁。”
富弼当年可是强硬的很,所以才能发出这等毒誓来。
他斜睨着韩琦,冷笑道:“韩相以为如何?”
老韩,来,咱们一起发个毒誓吧。
这年月发誓可不是后世那么简单,所以韩琦犹豫了一下。
富弼嗤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占据了上风。
“好!”韩琦终于开口了。
两个宰辅都发下了毒誓,觉得统军就是自己的事了。
允文允武,可文可武……这是文人的最高梦想。
大宋让这种思想得以付诸实施,从范仲淹韩琦等人开始,文官统军就成为了现实。
“陛下,沈安求见。”
沈安进来了,发现韩琦和富弼都在看着自己,就不禁有些自恋。
莫不是哥最近又变帅了?
是了,怪不得早上妻子会迷醉的看着自己,可见是被自己的男色给迷住了。
沈安摸摸自己的脸,这时韩琦说道:“你对外交颇有天赋,那老夫问你,此次辽国可会趁机南下?”
狗曰的老韩,又抢了老夫的话。
富弼恨得牙痒痒的,觉得韩琦就是自己前世的冤家。
“不会。”
沈安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为何?”
这次是富弼问的。
沈安说道:“因为大宋不怕他们。”
“好!”
韩琦满面红光的道:“大宋本就不怕他们。若是耶律洪基敢南下,大宋就全力迎战,哪怕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让辽人吃个大亏。”
“有神威弩!”
欧阳修就这么一句话。
富弼赞道:“神威弩啊!臣当初见识过弩阵,虽然没发射,可那无边无沿的弩阵让人激奋不已。”
弩阵对于大宋来说就是最大的倚仗。
而这个倚仗就是沈安打造出来的。
赵曙想到了这一点,“那神威弩当初就是沈安弄出来的,说来给你的功劳却是少了……”
“是啊。”
沈安心中大喜,觉得这是个机会。
赵曙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脸皮真厚,“辽人南下不可怕,除非是倾国。”
众人都点头,赵曙接着说道:“沈安对外事颇有探究,回头就去……嗯……”
“嗯?”沈安不知道他这个嗯是什么意思。
“嗯!”赵曙再嗯了一声,觉得沈安是在装傻。
可沈安真是不知道啊!
韩琦看不下去了,说道:“你那个……能不能让两国使者闹腾起来,结个仇就更好了。”
“这事好说啊!”沈安觉得这是自己的老本行,“此事交给臣就好了。”
“你倒是勤勉,臣子里也少见的勤勉。”赵曙点点头,觉得算是完事了。
可沈安却唏嘘了一下,韩琦见状就问道:“这是有难处?”
“非也。”沈安一脸的难过,“陛下,臣原先懒惰,是包公谆谆教导,日日提携,这才好了些。想到包公一边在三司辛劳,一边还得教导臣,臣就觉得难受……”
赵曙想起他早年丧父,没人教导的事儿,就同情的道:“包拯不错。”
“包公大公无私。”沈安的吹捧流水般的冲了出来。
“包公对陛下那叫做一个忠心耿耿,而且为人耿直,眼睛里不揉沙子,路见不平一声吼……”
沈安说了一通,等他告退后,赵曙默然片刻说道:“包拯是不容易。”
瞬间欧阳修和曾公亮都觉得屁股一凉。
沈安这是在给包拯造势啊!
包拯要是进了政事堂,咱俩谁滚蛋?
第959章 君子沈,西夏就是大宋的崽
两国使者在皇城外等候着,时间流逝,渐渐的有些焦躁。
按照惯例,大宋会派出官员陪同使者归国,两个大宋官员是第一次经历这等事,有些拘束。
“这是怎么回事?若是错过了宿头怎么办?”
西夏使者现在只想快马加鞭赶回去,告诉李谅祚这个消息。
大宋不出手,西夏拿出平头哥的悍勇来,辽人别想占便宜。
“去问问。”一个官员觉得很膈应,就叫了人去问话。
稍后这人出来说道;“官家感念三国之间的情义,不舍二位使者离去,于是就派了归信侯送二位使者出城,还请稍待一下。”
沈安送行?
西夏使者很是欢喜,说道:“记得归信侯有句话,叫做什么来着……北望江山,对,就是这个,哈哈哈哈!说得好啊!”
这个沈安就是辽人的死对头,他来了好啊!
辽使绷着脸道:“要快些。”
这个气氛不对,一个官员笑道:“归信侯为人诚恳,还和善,官家令他来相送,这就是亲切之意……”
扯尼玛淡!
辽使觉得宋人太无耻,连沈安这等不要脸的家伙都敢说成和善之辈。
西夏使者却因为得了大宋的偏袒,所以很是认同这个看法,“归信侯某是知道的,国中不少人说他的坏话,可皇后却极为赞赏……说归信侯乃是君子,而且温文尔雅,是世间第一等好汉子……”
他说的洋洋得意,辽使呆呆的看着他,问道:“你不怕回去被你们的皇后给宰了?”
“怕什么?”西夏使者说道:“皇后仁慈。”
梁氏去雄州和沈安见面谈判的事儿只有上层人物知道,使者这等算不得大人物,就以为梁氏是单纯的欣赏沈安。
周围的大宋官吏都有些尴尬。
这等事儿再怎么着也不能说出来吧,而且李谅祚不忌讳吗?
那是一道光……
难道……
大家交换个眼色,有些莫名的气氛在酝酿着。
“归信侯来了。”
沈安来了,笑容可掬的模样,近前后说道:“二位使者即将归去,官家万分不舍,某也是万分不舍啊!”
这话很是客气,连辽使都微笑了一下。
“只是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该走的还会走。”
辽使和西夏使者面色发黑,觉得这话太过分了些。
众人上马,缓缓向城外而去。
辽使不屑于和大家为伍,就离远了些,沈安见了就问道:“这是何意?”
辽使淡淡的道:“”某一刻都不愿意在汴梁停留,只想赶回大辽。
此次他嘴贱挨了韩琦一巴掌,可以往嘴贱的辽使多了去,除去沈安之外,大宋官员谁敢动手?
可韩琦就动手了。
被大宋首相扇巴掌,这事儿瞒不过人,所以他只能保持倨傲的态度,回国才好交差。
“呵呵!”
他不给面子,沈安自然回以呵呵。
只是怎么让这两家使者闹腾起来,最好是打破头。
沈安的的目光转动,西夏使者主动凑过来说道:“辽人跋扈,真是让人可恨可恼啊!若非是西夏国力孱弱,定然要收拾他们……”
这是套话,套近乎的话。
西夏使者没指望沈安有什么善意的回应,不过能让宋辽之间的关系变差,对于他来说就是大功一件。
而沈安也是肩负着同样的使命来到了这里。
所以说三国之间的关系很复杂,三角恋的感觉。
大多数情况下是大宋和西夏人单挑,辽人觉得自己是老大,在边上看热闹,有了便宜就占一下。
沈安叹道:“是啊!辽人跋扈,可恨可恼,官家也很不满,不过此战大宋却不好掺和……”
“是啊!”
西夏人哪里敢让大宋掺和。若说和辽人是对手,那么和大宋就是敌人。西夏更多的目光在盯着大宋,一方面是防备,一方面是想扩张。
而在大宋的眼中,西夏这个逆子太招人恨了,若是有机会的话,定然会把他按倒在地上使劲的抽一顿。
西夏使者笑吟吟的,心想赶紧闹吧,最好大宋和辽人闹翻,两国来一场大战,西夏就活了。
沈安突然侧身看着他,低声道:“想要好东西吗?”
呃!
西夏使者一怔,旋即狐疑的道:“归信侯莫不是在哄人?”
大宋的好东西一概不外流,别说是西夏,辽人也拿不到。
而且大宋关闭了和西夏之间的榷场许久了,怎么会再度贸易?
沈安叹道:“大宋对西夏的心思……这就是一个父亲……”
“归信侯……”西夏使者憋屈的想止住沈安的这个比喻。
咱不是大宋的孩子啊!
“实则西夏就是大宋的崽。”沈安用那种富含感情的语气说道:“自己的崽虽然叛逆,可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崽……”
西夏使者的脸都扭曲了,“归信侯,咱们能换个说法吗?”
这种称呼会让他感到羞耻。
“可换一个说法的话,大宋怎么能对西夏施以援手呢?”
沈安笑容可掬的看着左前方,那里有一家青楼。
二楼站着两个女子,正在招揽客人,发现沈安后,其中一个女子欢喜的喊道:“归信侯……奴等着你。”
说完女子一脸娇羞的就转身进去了。
卧槽!
沈安觉得自己压根就没表达什么意思啊!怎么这女人就骚动了呢?
另一个女人先是无声的冲着里面呸了一下,然后俯身下去,用最诱人的声线说道:“归信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男儿不但该纵横沙场宦海,更该纵横床笫……奴尽力而为,还请归信侯楼上一行。”
这个女人冲着沈安微微福身,然后转身进去。
卧槽!
你们这是要闹哪样?
沈安有些懵。
可西夏使者却已经被兴奋的情绪左右了大脑,“归信侯,大宋支援西夏?怎么个支援法?可是要送些粮草吗?那样再好不过了。”
沈安淡淡的道:“粮草?大宋自己都不够吃。”
那就是嘴炮?
西夏使者心中失望,沈安缓缓的道:“兵器……你们可要吗?”
啥米?
西夏使者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颤声道:“可是真的?”
沈安微笑道:“某说过,西夏是大宋的崽,大宋能抽他,可旁人却不行。所以……辽人要动手,大宋伸出援手很奇怪吗?”
西夏使者知道自己立功了,狂喜之下就脱口而出,“是啊!西夏就是大宋的崽……”
西夏人竟然承认是大宋的孩子?
随行的大宋官员目瞪口呆的看着沈安,觉得这大抵是一个奇迹。
“大宋的恩情西夏永远不会忘记……”
“回去后,外臣会向国主禀告此事,想来两国会亲如……父子。”
他是彻底想通了,什么兄弟之国,父子之国,这些在好处之前算个什么?
“大宋高义。”
“要钱的。”
沈安的话让西夏使者的神色黯然,“西夏穷啊!”
“有就卖,买卖不成仁义在。”
沈安笑的很是和气,西夏使者咬牙道:“价格呢?”
“保证公道,童叟无欺。”沈安很是淡然的道:“以往你等想买大宋的兵器,谁搭理你们?”
西夏使者咬牙道:“买!”
“可会出岔子?”他担心大宋会反悔。
沈安笑道:“某说话算数,这在大宋有口皆碑。人称君子沈。”
边上的大宋官员嘴角抽搐,觉得自己一生之中见到最脸皮厚的大抵就是沈安。
君子沈。
西夏使者得了许诺,就驱马过去。
“归信侯,他这是想向辽人炫耀?可这样的话,辽人就会有了提防。”随行的官员觉得这个使者有些蠢。
沈安说道:“有了兵器是好事,可把大宋偏帮西夏的事泄露出去,辽人就该警惕大宋会不会趁火打劫了。”
这等事后世的世界警察干的最多,得心应手,左右逢源。
果然,西夏使者过去炫耀了一番大宋愿意卖兵器给西夏的事儿,辽使就怒了。
“宋人背信弃义!”
呵呵!
这次连随行官员都忍不住了,说道:“庆历年间,大宋和西夏交战,是谁在边境屯兵威胁?是谁要求大宋割让疆土和赔偿钱物?”
那就是庆历赠币。
谁都能说背信弃义这个词,就辽人没脸说。
辽使冷笑道:“看来咱们用刀枪来说话更好些。”
“欢迎之至。”
沈安端坐马背上,目光炯炯,哪里还看得到一丝亲切。
“人人都知道沈某是最坚定的北伐派,从先父开始,沈家就在看着北方。为此沈某愿意散尽家财,倾尽全力。来吧,让耶律洪基来,不来你是我孙子!”
沈安逼视着辽使,冷冷的道:“可敢吗?”
和西夏开战的同时,再派兵南下,耶律洪基就算是昏君也不会这么干。
辽使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心中憋屈,眼神就难免凶狠了些。
“要动手?”
沈安微笑着问道,身边和农人差不多模样的闻小种木然看着辽使,右手垂下,一根小钎子落入手心里。
辽使眼睛微眯,冷哼一声,然后策马过去。
西夏使者在边上冲着他笑道:“贵使这是怕了?”
辽使勒马停在他的边上,冷冷的道:“回头到了兴庆府,某定然要看看你那时的嘴脸。”
西夏使者笑道:“你只会以俘虏的身份进入兴庆府,到时候你的妻子将会成为某的奴隶,每日……”
辽使一拳就让西夏使者住口了,可西夏使者随后的反击让他也不好过。
两人双双落马,在地上翻滚着……
“住手!”一个大宋官员焦急的想去劝架,沈安在他的身后伸脚,绊了他一跤,然后假惺惺的道:“那可是使者,别乱动,不然误伤了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是啊!
于是宋人都闪开了,看着两个使者在汴梁打架。
消息传到宫中,赵曙笑道:“这沈安啊!朕让他去怂恿一番,谁知道他竟然能让两国使者打起来……好啊!打厉害些,打的越厉害,两边的仇就越大。”
第960章 自信的赵曙
“先前朕给了他专断之权,想来他会善加利用。不过能让他们打起来,这个出乎了朕的预料,说起来……诸卿好像都不擅长这个吧?”
赵曙的语气轻松,大抵能看到辽人吃瘪是让他最满意的事儿。
韩琦板着脸道:“陛下,臣等是宰辅,宰辅岂能弄这等手段。”
曾公亮说道:“臣等调和阴阳,辅佐君王……”
“臣觉着这等手段还是让下面的人去弄吧。”欧阳修很严肃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宰辅们都觉得这等手段不入流。
不过够阴险!
那个阴险的沈安,辽人遇到他算是倒血霉了。
“可朕却觉着很解气。”赵曙的态度和帝王没关系,“两边的使者打起来,回去后定然会各自添油加醋,这是好事。”
“陛下,归信侯来了。”
赵曙笑道:“这是来表功了?让他进来。”
在等待的时间里,赵曙说道:“年轻人总是能做成事,他们虽然冲动,可却有冲劲。”
宰辅们虽然稳重,可稳重的另一个代名词就是暮气。
赵曙作为帝王自然不能让朝堂之上暮气沉沉,所以引入年轻人是必然的选择。
沈安进来了,赵曙含笑道:“你竟然能让两边打起来,出乎了朕的预料,相公们也是如此吧?”
韩琦点头,“是啊!”
沈安这个阴险的家伙又坑人了,只是这次坑得大家喜闻乐见。
沈安谦虚的道:“臣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谦虚了!”
曾公亮觉得需要释放些善意,就说道:“年轻人谦逊是好事,可太过谦逊却有些暮气。”
“是啊!”沈安有些纠结,大家见了都在笑,在想着他会说出些什么话来。
“臣……当年包公教导臣要忠心耿耿,吃了官家的粮,拿了官家的俸禄,就要为大宋倾尽全力,臣只是按照他的话在做而已。”
沈安说的依旧谦逊,可曾公亮和欧阳修都觉得屁股发凉。
这是沈安今日第二次在赞美包拯了。
他想干啥?
不用说,就是想让包拯进政事堂。
不要脸啊!
官家应当能识破他的用心吧?
赵曙含笑道:“包拯的忠心朕是深信不疑,你要多学学。”
“是。”沈安说道:“陛下,臣先前答应了西夏人卖兵器给他们。”
“此举……”
赵曙略一思忖,就笑道:“也好,这样西夏人的实力能多些,能给辽人更多的麻烦。”
“可若是西夏人用那些兵器来对付大宋呢?”欧阳修的看法并不迂腐,送去的东西最终埋葬自己的事儿在历史上可没少发生。
赵曙的眉微微挑起,淡淡的道:“大宋今非昔比,不管是神威弩还是火药,以及火油弹,都是兵家利器。若是有了这些还怕西夏人,那军队还存在做什么?”
着啊!
“陛下英明。”
历史上赵曙登基后就疯了一阵子,后来好了又和曹太后闹了一阵子,等真正的掌管了大宋后,又为了赵允让的身后事和朝臣斗争……
也就是说,这位在原先的历史上就是个战斗机,从不服输,认准了的事儿就不回头。
但后来他去的早,所以并未完全展示自己的施政手段。
现在他的手段算是初露端倪了。
这是个不服输的帝王,而且受不得气。
沈安心中欢喜,觉得这样的大宋还不能翻盘就见鬼了。
神威弩,火药,火油弹……在那么多宝贝的加持下,就算是金人提前出现,沈安也有信心和他们大战一场。
而且大宋还有棉花和金肥丹。
棉花能让军队在寒冷的季节继续作战,而金肥丹让大宋增收无数,有力的保障了军需的供给。
这样的大宋在不断的强壮着,一旦强壮成为一个威猛大汉,辽人就该要颤抖了。
“陛下,臣告退。”
沈安走了,韩琦回身看了曾公亮和欧阳修一眼,说道:“陛下,臣觉着包拯忠心耿耿不说,还知道教授沈安忠心之道,这等臣子……要重用啊!”
曾公亮和欧阳修都在心中扎了一个韩琦的小人,用各种酷刑在虐待着。
赵曙点头道:“包拯确实是不错,在三司兢兢业业。不过沈安也不错,有情有义,这样的年轻人如今可不多了。”
韩琦叹道:“是啊!现在的年轻人,急功近利的不少,考不中进士就说阅卷的是蠢货,看不出自己的大材斑斑。考中了进士的不说去慢慢的磨砺,而是去寻权贵官员帮忙,想走捷径……”
王朝发展到一个阶段,这种事是避免不了的。
“吏治崩坏是国家衰弱的第一步,所以要看好了,用人要德才兼备。”赵曙高瞻远瞩的下了定义,韩琦等人躬身道:“陛下英明。”
是啊!朕确实是英明。
赵曙心情愉悦的去了后面。
高滔滔正在殿外观察着什么。
“这里该弄窗户,这里也该弄……”
高滔滔的情绪看着很兴奋,身边的哼哈二将同样如此,谄媚的让赵曙不忍直视。
“圣人,门边这里装个窗户,守门的敢打盹,马上就能看出来。”
“对,到时候奴一把能掐死她!”
飞燕和昭君就是高滔滔身边的哼哈二将,一个肥硕,一个凶恶,在后宫之中声名赫赫。
“要和气些,别凶神恶煞的。”
高滔滔皱眉说了几句,等回身看到赵曙时,她不禁拍拍胸脯,觉得自己没有流露出凶悍的气息真是太英明了。
哪怕是老夫老妻了,可女人依旧不肯让丈夫看到自己丑陋的一面。
赵曙笑道:“这是要弄什么?”
“官家,天气冷了,臣妾准备让人弄几扇窗户,好歹在里面既能暖和,也能见光。”
宫殿从外面看着金碧辉煌,可到了冬天也得关门保暖。
在没有玻璃的日子里,关门之后,殿内的光线暗淡的让人昏昏欲睡,一整个冬天都没有精神。
有人会说:这不是有窗纸吗?
是有窗纸,可窗纸的透光性哪里比得上玻璃,差距之大,云泥之别。
高滔滔作为后宫之主,起心改造宫殿,这是分内事。
“先别弄这个。”
赵曙转身走到了台子上,左右台阶下的内侍躬身。
“今日辽使和西夏使者回去了。”
“要打起来了?”高滔滔觉得打来打去的很不好,大家和平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好吗?
赵曙点头,“大宋一直在努力,并且进步很多……辽人有些慌了,他们想给大宋一个教训,只是在府州惨败。那时辽人是西夏的盟友,可最后却被这个盟友出卖……西夏人肯定不甘心,就远离了辽人……”
“辽人就想教训他们?”高滔滔觉得这个很有趣。
赵曙点头,“醉翁之意罢了。辽人不想在目前试探大宋,可失败了得有回应,于是就准备教训西夏人,敲山震虎,威胁大宋。”
“很麻烦啊!”高滔滔觉得男人的世界太复杂,却不知若是按照历史走下去,她会在以后垂帘听政,被保守派们赞为‘女中尧舜’
这位女中尧舜目前还是个相对简单的皇后,觉得日子简单点好。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赵曙冷笑道:“西夏人想看看大宋的胆略,沈安就直接卖了兵器给他们,还是当着辽使的面,这个胆略够不够大?”
“呀!那么胆大?”高滔滔有些吃惊。
除非恢复幽燕,否则辽人永远都是大宋的梦魇。
“没什么胆大的。”赵曙按了一下石雕的栏杆,冰冷的栏杆让他的精神一振,“西夏使者很聪明,马上就激怒了辽使,两人在城中打架,倒是让汴梁军民看了一场笑话。”
“真是丑态百出啊!”高滔滔摇摇头,觉得大宋以外的地方都是蛮夷。
“是丑态百出。可大宋的态度却这般强硬,出乎了辽人的预料,耶律洪基要头疼了。”
赵曙笑道:“沈安此事做的极好,让朕觉着解气。”
“官家高兴就好。”
赵曙一高兴,病情就会好转,这算是个好消息。
“官家,这些窗户要不少水晶呢!”
高滔滔靠近了赵曙,用亲昵的语气说道:“沈安那边不知道还有多少水晶,咱们也不要多……就要几十块就够了。”
“不少啊!”赵曙皱眉想呵斥,最终还是忍住了火气,:“一扇窗户一百贯,差不多上万贯,太多了。”
高滔滔微微嘟嘴,这个少女般的动作让赵曙楞了一下,“天子富有四海,那只是个说法,真富有四海,那就是昏君。以天下为己用,只为一家一姓之欢愉,这等帝王,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先帝节俭,到了我这里,虽然及不上先帝,可奢靡还是不能沾边,一旦沾边,你就会喜欢上那等日子……还记得当年咱们小时候在宫中见到花灯的时候吗?”
“记得。”
高滔滔微笑道:“那一年宫中挂了好些花灯,亮堂堂的,各种都有。我说以后要让花灯挂满宫中,你说好……”
“那时候我发誓一定能有这么一天,现在就是了。”
赵曙看着妻子,目光深情,“我不能用花灯挂满宫中,那会被斥为奢靡,可却能陪着你在宫中自由自在的走动,可喜欢吗?”
高滔滔抬头,目光温柔,“喜欢。”
……
大家晚安!
第961章 某喜欢你
王又来了。
“元泽哥哥,你是准备住我们家吗?”
果果很好奇王为啥能那么自由,甚至是有些羡慕。
要是我也能离家出走该多好啊!
十岁的女娃正是带着些叛逆心态的时候。
沈安在边上干咳一声,果果瘪嘴道:“知道了,我很乖。”
王木然的道:“就住几日,回头还得回去。”
“回家?”
孩子可爱的时候能让大人心中柔软,可讨厌的时候能让大人想学会定身法,让他(她)噤声。
果果坐在书桌的后面,双手托腮,好奇的继续发问。
王觉得这个问题很让自己纠结和痛苦,就板着脸道:“当然是回家,不回家做什么?”
“回家好。”果果偷瞥了哥哥一眼,发现他没啥反应,就放低声音问道:“元泽哥哥,你爹爹会打你吗?”
我……
沈安的嘴角抽搐,但没管。他觉得王就该被这么收拾一番。
“不会。”王正在果果的追问下变得沮丧。
“你爹爹真好。”果果又看了哥哥一眼,小心翼翼的道:“哥哥经常凶我。”
“那就揍他。”
果果不乐的瞪着大眼睛,“为什么?谁打哥哥我就打谁。”
女人啊!不管是十岁还是五十岁,总是那么不讲道理。
王起身道:“遵道何时来?”
“怎么,想喝酒?”折克行和王之间的交往很有趣,王倚仗智商碾压,到后来折克行干脆就不和他讲道理,不爽就亮拳头。
看看是你的口舌厉害,还是哥的拳头厉害!
王看了果果一眼,说道:“我娘这几日寻摸了不少媒人。”
这是要釜底抽薪,直接先定下婚事。
该!
沈安觉得这厮就是活该,不过这等话题却不适合妹妹听。
“果果去看看芋头。”
“好!”
芋头就是果果的最新玩具,每日不逗弄一番她吃饭都不香。
等果果出去后,沈安问道:“你准备怎么办?难道要生米煮成熟饭?和左珍先那个啥,然后再和你爹娘说实话。”
这等事基本上没人能做得出来,但王不同,这厮天生就不走寻常路。
王苦恼的道:“可某还没和她亲近……”
呃!
沈安愕然道:“你还没告诉她?你们俩现在可有默契吗?”
王摇头,眼中有憧憬之色,“某喜欢她,自然就不会去亵渎她。某希望她能做世间最无忧无虑的女子……”
沈安觉得这货无可救药了,“也就是说,她还不知道你喜欢她?”
王一怔,点头道:“是啊!”
沈安指着房门想喊滚,可想想兄弟情义,只得憋着气说道:“你这是单相思!知道何为单相思吗?”
“知道。”这个词从字面上就能释义,王的智商自然不会理解错误,但他依旧微笑道:“她的心中定然有某。”
“出去出去!”
沈安真是被气坏了,起身骂道:“你这是单相思,懂不懂?还自恋!你以为自己英俊潇洒,但凡是女人就该喜欢你,那左珍更是如此。可她凭什么喜欢你?凭什么?”
王皱眉道:“她就该喜欢某!”
这个疯子!
沈安没法,只得放低了声音劝道:“你这不是皇子选娘子,选中了直接拉进宫完事。所以先去问问她的意思吧。”
他觉得王会拒绝,可这厮竟然哦了一声,“某这就去问。”
“赶紧的啊!”
等王走后,沈安惬意的靠在椅背上,嘴里哼唱着。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
啪!
他突然一拍自己的大腿,霍然起身。
“这个家伙……他竟然骗某?!”
沈安骂道:“王,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等你回来老子弄死你!”
他是真生气了。
原先他的立场是劝王回归正轨,和家人和好。可刚才王一番话不知不觉的就把他的立场给改变了。
“某还让他主动去和左珍表白……这是疯了吗?”
沈安颓然坐回去,对自己的智商再无一点信心。
“小种。”
“郎君。”
“出门出门,咱们出门去看看。”
……
用智商碾压了沈安的王来到了那家小店。
油锅微微沸腾,鹌鹑丢进去,香味渐渐散发出来。
左珍拿着一双大筷子不时翻动一下鹌鹑,免得单面炸焦了。
客人是个妇人,她站在边上笑道:“左珍你那么年轻,怎么不另嫁?家里有个男子顶着,好歹能活的轻松些,若是男人能干,你还不用出来做事,每日在家带孩子做饭就好……多好啊!”
左珍没吭声,王站在另一边,只觉得心中欢喜。
她一定是心中有某,所以才不肯应声。
“好男人不多呢。”
左珍大抵是随口说了一句,王更欢喜了。
是啊!
这年头的好男人真不多,某就是其中的一个,而且是最出色的一个。
“咦,你怎么来了?”
左珍抬头看到王,就笑道:“你这个不读书也不做生意,整日晃荡,以后怎么办?”
王心中一急,就说道:“某在教书呢!”
“你教书?”左珍捂嘴笑了一下,那眼中的盈盈笑意让王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就像是被雷击了一样。
某就是喜欢你的笑,还有你的大方……
你说自己的大方和真诚很蠢,会被人骗,可某就是喜欢啊!
“某是在教书。”
王看着很年轻,所以说出这话后,边上的妇人忍不住就笑道:“小郎君莫要说笑,你能教什么?”
王只觉得一股子热流在胸中奔涌,脱口而出道:“某什么都能教。”
他真的能教,不管是儒学还是杂学,不管是佛家还是道家,他都能做人的先生。
妇人鼻孔里喷出一个嗤笑,然后说道:“这小郎君……最近有人说瞎说是吹牛,我说怎么会这么说,抬头一看……”
她抬头看着天空,叹道:“这天上果真都是牛啊!”
左珍夹起鹌鹑放在滤网上,笑道:“他应当是能教的……”
妇人看看她,然后摇摇头,“包好给我吧。”
接过油纸包,妇人对左珍说道:“现在的少年都喜欢说大话。人人都想和归信侯比,可也不看看自家的模样,那归信侯不但长相英俊如潘安,还是大宋首富……更是权贵……还有杂学……啧啧!这样的年轻人,可惜我嫁人了,否则哪里会有杨御史家的事啊!走了走了。”
妇人一脸唏嘘,不过她的身材丰腴,肤色白嫩,面容还算是姣好,倒也有点本钱。
等妇人走后,左珍也不炸鹌鹑了,就靠在门边问道:“你最近怎么老是过来晃悠?”
呃!
王低下头,那种羞涩和紧张的感觉让他想逃跑。
“你……”
“你什么你?”天气冷了,炸鹌鹑这个活计还行,至少有炉子可以烤火。但夏天不好,就像是蒸笼。
左珍用毛巾擦擦手上的油,然后看着手心里的几个老茧,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你看看我,整日宰杀鹌鹑,手经常被割破,再被水泡泡,这手就老了。”左珍把手摊开,用那种教训人的姿态说道:“你还年轻,只要好生读书,迟早会出人头地的,那个谁……欧阳相公不是说过吗,他就喜欢给人让路,何时你也能让他说这样的话呢?”
王低声道;“能的。”
他的学问绝对不差,甚至敢去和欧阳修论道。
左珍双手抱胸,靠着右边的门框,目光中有憧憬之色,“你以后若是中了进士,记得叫人来吃炸鹌鹑,到时候我不收你的钱……可好?”
“好。”
王看着她,犹豫着。
左珍偏头见他发呆,就噗嗤笑道:“你这是怎么了?读书读傻了吗?”
“你……”王想起沈安先前的话,担忧就不可抑制的涌起,然后变成勇气,“你那个……你那个……愿意做某的娘子吗?”
“你……”
左珍的杏眼圆瞪,呆滞的看着王,然后就笑了,“你又喝多了吧?”
王抬头,脸红的和猴子屁股差不多,“某没喝酒。”
他上前一步,认真的道:“某老早就喜欢你,只是一直没说。从最早开始……”
左珍的笑容僵住了,下意识的退后一步,“你别过来!”
王愕然道:“某并非轻薄之人。”
竟然被心上人认为是流氓,王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旋即他就觉得不大对。
这里是街市,一般人哪里敢调戏妇人?只要左珍喊一嗓子,左右的商户都会为她出头。
看她下意识的反应却说明有些人不怕商户。
泼皮!
是了,只有泼皮才能镇住那些商人。
王最近没来这边,所以不知道这条街被哪些泼皮给控制住了。
左珍也觉得自己的反应过激了些,她别过脸去,说道:“你肯定喝醉了,快回家去。”
这个少年郎竟然喜欢我?
左珍仔细想着和王认识后的这些时日,越想越发现不对劲。
王经常站在斜对面的商铺门里看这边,早就被左珍发现了。
而且他经常过来,不只是买鹌鹑,更多的时候就默默站在那里,不时偷瞥左珍一眼。
他还会莫名其妙的脸红……
那时候左珍以为这是少年郎的萌动,所以还调笑说早就知道王不怀好意。可她没当回事。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王不只是萌动,看样子是认真了。
这……这如何能行?
左珍有些心慌,继而心乱如麻。
她是有过一段婚姻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以后会很艰难,只能找条件更差的男子嫁了,然后煎熬一生。
可那样的日子她却不愿意过,所以就自己弄了个店铺卖炸鹌鹑,好歹能养活自己。女人独自生活是很艰难,各方刁难,各方危险。
可总得要活下去吧。
于是她就挣扎着,渐渐的也习惯了那些刁难,也能拎着菜刀去应付那些危险。
直至有一天,王突然闯入了她的生活之中。
他说要娶我……
左珍摇摇头,再抬头时,就看到了身前的王。
“你……”
王说道:“某的家人也知道了。”
“什么?”左珍瞬间就羞红了脸,觉得王的家人会认为自己勾引他,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这是某的事,某喜欢,谁都拦不住。”
左珍下意识的伸手推了他一把,“你赶紧回去,以后别来了。”
王压根没防备,跌跌撞撞的后退,直至撞到了一个大汉。
“滚!”
大汉劈手一巴掌,直接把王扇开了。
第962章 归信侯,您的功劳可够吗?
啪!
王捂着脸退到了边上才站稳。
来的是十余个大汉,为首的身材魁梧,脸上还有个雀儿的刺身,一说话那雀儿的身体就一动一动的,颇为灵动。
左珍的手垂下,问道:“陈神刀是来要钱的吗?我却给过了。”
大宋的市井泼皮有许多爱好,比如说刺青,比如说取匪号。
以前沈家买肉的那个屠夫匪号叫做无敌,而这个泼皮的匪号要谦逊些,叫做神刀。
神刀神刀,说明此人的刀法不错。
陈神刀目光转动,盯着左珍说道:“钱不够。”
“是当初说好的。”左珍的面色有些苍白,“这些钱我每月都给,当初……当初都说好了是那么多。”
左珍知道这条街的商户就自己给的比例最大,但好歹剩下的钱还能活命,所以她就忍了。
至于为啥她给的比例最高,那就涉及到泼皮的节操了。
但凡沦落到收保护费的泼皮,基本上节操都掉光了。所以别看水浒里面那些所谓的义气,你仔细看看细节,那些所谓的义气好汉对待百姓可没啥好脸,杀人不眨眼,不要脸说的就是他们。
一言不合就杀人,杀了人还弄成馒头……
劫道、抢劫……
收保护费,收女妓的保护费……
这些所谓的好汉不少都是人渣,实际上就是泼皮。
而欺软怕硬就是他们的本能,所以第一个拿孤身一人的左珍来下手,这是一个美妙的选择。
没有强抢民女的戏码,有的只是贪婪。
“某只要钱,给了钱你就能在此炸鹌鹑……”
陈神刀靠在门外,伸手拿了一只生鹌鹑在手心里掂着,沉声道:“给了钱就能平安,以后谁欺负了你,你只管报某陈神刀的名号……”
“没办法了吗?”
左珍突然笑着问道。
陈神刀摇头道:“某很想给你网开一面,可某的兄弟们要吃饭,要饮酒,他们还有相好的,隔三差五要给些钱钞……不然……女人见钱眼开,下次再去就不开门了。”
左珍笑道:“我只是个弱女子……”
她的手缓缓放下去,握住了菜刀。
这是王给的,有一次王要了鹌鹑没带钱,就随手用这把菜刀抵了。
这把菜刀锋利无匹,左珍从那时起就觉得王是个纨绔子弟,拿钱财不当回事,后来就不肯再收他的钱。
陈神刀伸手想去摸摸左珍的脸蛋,神色轻蔑。
“一个女子也敢和某这般说话,你这是……嗷!”
他的身体突然一震,然后缓缓侧身。
王手中拎着一张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矮凳,刚才就是他一凳子劈在了陈神刀的脑袋上。
陈神刀伸手摸了摸脑袋,再收回来时,上面全是血。
十多个泼皮都怒了,“弄死他!”
弄死是不敢的,但打断腿什么的却不是问题。
就在此时,陈神刀眼角发现有光亮闪过,就下意识的避了一下。
刀光闪过,陈神刀的手臂上鲜血飙射。
“贱人!”
陈神刀刚想动手,却见左珍提住了油锅,然后倾倒过来。
“跑!”
什么神刀,在滚油的面前也狼狈不堪。
一个泼皮跑慢了些,小腿被滚油泼了半截,顿时惨嚎着往远处跑。
“找郎中来!找郎中来。”
那小腿的皮就像是烂泥般的流淌下来,看着颇为渗人。
“闪开!”
王被两个泼皮围攻,不过片刻后就落了下风。
就在此时,左珍拎着菜刀上来了。
这个女人的眼中多了疯狂之意,但凡有阻拦的就是一刀,而且压根就不管这一刀会造成什么后果。
一个泼皮被一刀砍中手臂,那深深的伤口把他吓尿了,嚎叫道;“哥哥,某死了,某死了。”
十多个泼皮竟然被一个女子给弄的大乱,随后王被一拳撂倒后,竟然没求饶,也没叫喊,只是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些泼皮,那眼神阴冷的能让人做噩梦。
陈神刀捂着脑袋过来了,看到左珍渐渐被围住,就骂道:“抓住她,某要让她好看。”
“某是王!”
王可以不在乎自己被狂殴,可却不能坐视左珍吃亏,他喊道:“家父王安石,你等是找死吗?”
他在外面不乐意提及自己的父亲,更希望旁人提到王安石时会惊讶的道:“原来您是王元泽的父亲?”
可现在他屈服了。
他也知道了原来名气有那么重要。
因为泼皮们在听到王这个名字时压根没反应。
王是谁?
卧槽!
等说到王安石时,有泼皮说道:“哥哥,好像是大官。”
陈神刀看了王一眼,不屑的道:“大官的衙内会来这里?他们只会去青楼,而不会来这里调弄左珍。所以定然是假的,打!重重的打!”
左珍一听就慌了,挥舞着菜刀喊道:“你快跑,别管我,快跑!”
“某要弄死你们!”
王的眼睛都红了。
周围的商户都出来了,沉默的看着这一幕。
但没人伸出援手,甚至都没人敢仗义直言一声。
陈神刀本来见到那么多商户出来有些心虚,等看到他们不敢出手时,不禁得意的喊道:“打断他的腿,哈哈哈哈……”
“咳咳,这个……打断腿不是个好习惯。”
一个突兀的声音传来,陈神刀骂道:“哪个粪坑里爬出来的蛆虫,让某看看……”
人群分开一条道,沈安当先走了出来。
他的身边是闻小种,加起来两人,可看着却有有些地主恶霸上街调戏女子的惬意。
“那个啥……”
沈安缓缓走了过来,问道:“巡检司的人呢?”
外围有人喊道:“巡检司的和他们是一伙的。”
从古至今,警匪勾结就是个大问题,大宋的情况尤为严重。
“官匪勾结!这不好。”
沈安走了过来,一个泼皮骂骂咧咧的靠近,“哪个粪坑里爬出来了你这条蛆虫……”
“棍子!”
沈安伸手,闻小种递过去棍子。
“你敢打你爷爷吗?哈哈哈哈!”
天气冷了,紫外线也弱了,沈安的皮肤渐渐白皙了些,看着有些文弱书生的味道。
于是泼皮就以为他是想路见不平一声吼……
一个文弱书生竟然也敢打抱不平?笑死哥了!
沈安一棍就把他抽翻在地上,就在泼皮惨叫时,抬腿奋力一踩。
咔嚓!
“啊……”
凄厉的惨叫声中,王抬头,含泪道:“安北兄!”
以他的智商,自然能猜到自己走后,沈安出于关心就跟了来,所以只带了闻小种。
这等兄弟情义让从小就性子孤拐的王感动的泪如雨下。
沈安连续两脚踩断了泼皮的两条腿,回身冲着陈神刀微笑道:“你想断几条腿?”
“你……你是谁?”
刚才沈安出手干净利落,身手很不错的样子,陈神刀难免有犯嘀咕。
“某家姓沈。”
“姓沈?弄死他!”
陈神刀指着沈安喊道:“弄死他!”
泼皮中有三人冲了过来,沈安摆摆手,对闻小种说道:“某许久未曾杀人了,手痒,你盯着边上就是了。”
很久没杀人了?
这人是谁?
左珍退到了后面,扶着鼻青脸肿的王问道:“他是谁?”
王摸摸乌青的脸颊,说道:“他是某的兄弟。”
这一刻王觉得自己多了个兄弟。
“你的兄弟?可他看着很凶。”
沈安狞笑着冲了过去,手中的木棍当做是长刀劈斩下去。
五棍之后,三个泼皮就倒在了地上。
沈安按照惯例,依旧踩断了他们的腿。
这条街上顿时被惨嚎声笼罩住了。
那些商户和行人都面色惨白的看着这一幕,有人喊道:“归信侯,您的功劳可够吗?”
沈安抬头笑道:“够,还有剩余。”
“他是沈安!”
一个泼皮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归信侯,小人有罪!小人有罪!”
“归信侯,小人……跑啊!”
几个泼皮撒腿就跑,沈安笑吟吟的道:“一人五十贯!”
“归信侯?”左珍终于知道来人是谁了,可见到沈安一句五十贯后不追击,就问道:“五十贯什么意思?”
王笑道:“他有钱的吓人。”
“动手!”
那些泼皮先前肆虐时商户们只是旁观,没人敢仗义出手,可此时沈安一句话后,人人奋勇。
一个商户在泼皮从身边跑过时阴险的伸腿,然后脸上的五官皱成一团。
!泼皮倒地,周围的人一拥而上,瞬间里面就只能听到惨叫声。
一个泼皮被两个大汉拿下,喊道:“有本事就比比拳脚,出钱算什么本事?”
沈安笑吟吟的过去,“可某就是有钱!奈何……你却只能断腿。”
左珍侧过脸去,然后惨叫声传来。
“没事,他的功劳还剩下许多。”威胁解除,王多了些旁的心思。
“你那个……衣裳……”
他伸手去指左珍的胸前,可左珍却还在戒备状态,下意识的就是一拳打去。
王捂着眼睛,“某只是想说……你的衣裳拉下来了。”
左珍单手捂着胸前,面红耳赤的道:“我不是故意要打你,我只是……”
“你一个人不容易,那些男子觊觎你的美色,你这样才是个好女人。”
这边有些卿卿我我的味道,沈安在那边已经走到了陈神刀的身前,问道:“欺行霸市爽不爽?”
陈神刀已经呆滞了,沈安问话后,他下意识的道:“小人……归信侯,小人……”
沈安一棍就抽翻了他,然后直接用木棍打断了他的腿。
“干什么的?住手!”
巡检司的人来了,见到地上躺着十多个双腿被打折的泼皮,不禁都怒了。
这是何等的残忍啊!
而且这些泼皮和他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每月他们能因此拿到不少好处,所以几乎和兄弟一般。
“来了?”
沈安缓缓回身,微笑道:“你等是自己去自首,还是某出手打断双腿?”
第963章 硬汉
巡检司的人权利不小,他们负责的是汴梁的治安,各种事情都能插一手。
而泼皮们往往游走在灰色地带,这需要和巡检司搞好关系。
于是各种手段就用上了,最简单,最有效的还是给钱。
陈神刀就是给钱榜上了巡检司,这才敢大摇大摆的在这条街收钱。
“他们都是一伙的,所以没人敢惹。”
左珍看到这些巡检司的人很是愤怒,但却是那种敢恨不敢言的状态。
这个女人为了生存敢提刀砍泼皮,但却不敢和巡检司的人翻脸,这便是千年来的规矩。
民不与官斗!
“他们要倒霉了。”
王坚持着站起来,左珍扶着他,两人缓缓走了过去。
“归信侯,我等何罪?”
巡检司的军士无辜的喊冤,沈安看到王过来了,就说道:“你等庇护这些泼皮,让他们为祸一方,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会被怎么处置?”
“发配!”
王冷冷的道:“某不喜欢说出自己的来历,但今日却发现自己格外的无用,那些学问并不能帮助某收拾你们,那么还是按照京城的规矩来吧。家父王安石!”
“王衙内?”
卧槽!
得罪沈安要断腿,可王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这是彻底得罪了王安石啊!
那位可不是善茬。
“衙内,我等并不知情啊!”
王冷笑道:“无耻之尤!这等腌小人,该尽数杀了才好。”
好重的杀气啊!
边上的旁观者都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太狠了,却不知道王已经好了许多。若是在以前,他此刻就能拎着棍子去抽打这些军士。
“归信侯加王安石,这些人要倒霉了。”
“活该,没有他们的纵容,陈神刀那伙人哪能在这里收钱?说起来咱们还得要感谢归信侯和王衙内才是。”
“是啊!他们弄掉了这些泼皮,以后咱们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
“……”
“多谢归信侯。”
众人行礼,沈安看了王一眼,飘然而去。
兄弟,哥只能帮你到这了。剩下的大抵就是来自于老王的咆哮,这个你就自己承担吧。
“我等一片热忱之心,归信侯怎么就不搭理呢?”
面对大宋财神爷,商户们的热情就像是大清早的那一泡尿,燥热。
可沈安却走了,他们的燥热没地方去,随即就选择了王。
王安石也不差啊!
“某现在就回家!”
王昂首道:“你放心,除去你,某谁都不娶。”
左珍逃过一劫,只觉得人生是这么的美好。
“你别想这个,回家去吧。”
她觉得自己配不上王,不说成过亲,双方的身份差距太大,这就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比汴梁外面的那条鸿沟还深。
王知道她不信,也不再解释,就拱手离去。
他走的很是坚强,脚步矫健有力,身姿挺拔,看着就像是一杆长枪。
“好汉子啊!”
“王衙内竟然这般坚强,京城的衙内怕是无人能及吧。”
“那是,以前那个……老早以前的事吧,韩琦的儿子韩忠彦,那时他还年少,和人打架打输了,啧啧,好像都哭了。”
正在边上看热闹的韩忠彦瞬间想骂mmp。
某何时哭过了?
他仔细想了想,硬是想不起来。
而且凭什么拿某做比较?
京城那么多衙内,你们随便提溜一个出来也好啊!
比如说曾公亮他们的子孙,包拯他们的……
包拯没法,包绶还在顽劣,而且背后还有沈安这个混世魔王撑腰,包绶那小子以后怕是会成为人嫌狗憎的纨绔。
包拯为人算是刚直,可在包绶的身上却变成了慈父,纵容那孩子调皮捣蛋,顽劣不堪。
“相比之下,还是王元泽有一股子气!”韩忠彦的同伴看到王消失在远处,不禁生出了些赞叹来。
韩忠彦对身边的同伴说道:“王为人孤傲,一般人压根……他连某都不怎么搭理,可却对沈安服服帖帖的,可见沈安还是有些本事。”
他唏嘘道:“家父做了多年的宰辅,也多次说要提携年轻人,如今沈安算是他老人家看重的第一人,以后定然能直入政事堂。”
他的同伴想起韩琦和沈安以前的矛盾,不禁摇摇头。
“韩琦不是被沈安收拾过吗?怎么还看重他了?”
韩忠彦这话有装比的嫌疑,自古装比者大多没好下场,旁边有个男子忍不住说道:“韩相?韩相以前不是吃了沈安的好几次亏吗?怎么又和好了?”
韩忠彦大怒,喝道:“胡言乱语!朝中大事你等如何得知?”
老韩以前和沈安的恩怨不算大,就是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只是赵祯压着,否则韩琦老早就想办法把沈安丢琼州去看海龟了。
所以韩忠彦不觉得自家老爹吃亏,反而觉得他很大气,不,是大度。
一群傻子,总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但都是半瓶水响叮当。
韩忠彦算是宽厚人,所以不喜欢仗势欺人,否则刚才他就能冲进去揪出那个挑拨离间的家伙。
他觉得自己学到了父亲的大度,算是聊以**了。
人群中有人笑道:“韩相……据闻变成胖子就是归信侯的手笔,原先韩相可是风度翩翩一美男……如今……呵呵!”
噗!
人群中不少人都笑喷了。
“是啊!韩相以前可是个俊俏的郎君。”
“美男子呢!不输潘安宋玉。”
“不知何时……是了,是沈安进了汴梁城之后,韩相才慢慢的变了。原先是美男子,现在……”
一胖毁所有说的就是韩琦这种。
被人说自己的父亲坏话,儿子不出头就是软弱不孝……韩忠彦再好的脾气也忍不得了。
他回身,目光炯炯的盯着刚才说话那人的地方。
“师朴,罢了罢了,想想王元泽,他挨了一顿毒打,却没有私下报仇,这样的才是宰辅胸襟。”韩忠彦的同伴拉住了他,然后冲着人群说道:“别得意,韩相要是发怒了,你等小心被收拾。”
老韩可是小气的代名词,真要被他惦记上,那你最好祈祷自己一辈子不犯错,否则迟早会被一脚踢到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种地。
“某不怕!”
有人喊了一嗓子,然后转身就跑。
这等人大抵就是市井无赖,韩忠彦摇摇头,笑道:“罢了,和他们计较作甚,走了。”
度量是个人修养的标杆,而个人修养直接影响个人口碑。
在这个年代,个人口碑大抵和后世的个人征信一个样,若是出了岔子,名声扫地不说,一旦被任命官职,就会有人跳出来说这人声名狼藉,哪里能为官?
所以说古代虽然没有征信系统,但却能用一套道德标准去规范约束普罗大众的行径。从帝王到百姓,无所不包的一个道德标准。
“王真是不错。以前他和某遇到了只是微微颔首,神色冷淡,某还觉得他这人倨傲,可今日看到他那么坚毅,某知道那不是倨傲,而是本性如此。”
韩忠彦觉得王真的不错,他甚至想去结交一下。
他和同伴转过一个巷子,就听到前面有人在惨叫。
“这是有人劫道?”
韩忠彦很好奇,还想见义勇为。
同伴拦住他,探头往巷子里看了看,缩回来后,一脸纠结的道:“你去看看。”
“是谁?”韩忠彦也探头看了一眼……
就在巷子中间,王拉起了裤腿,大腿上有一道高高肿起的淤青……
他轻轻摸着那道淤青,咬牙切齿的,嘴里嘶嘶呼痛。
想他王活那么大,何曾受过这等苦楚?
“某要弄死你们!”
王是真的怒了,然后一瘸一拐的回到家中。
“我的儿……”
吴氏见到儿子鼻青脸肿的模样,差点就当场晕倒。
“我的儿……”
她的婆婆,王安石的母亲老吴氏出来一看也受不得,手撑着门边直犯晕。
王好一阵安慰,差点被逼着脱衣验证没受重伤。
“去请了郎中来!”
吴氏心疼儿子,一迭声叫人去请郎中。
“请什么郎中?”老吴氏阴着脸道:“把大郎叫回来,让他来看看……问问他,是不是官做小了,在京城就没法立足了?若是如此,我便带着你们回老家去。”
呃!
王赶紧又是一阵劝,可老吴氏却极为愤怒,不肯罢休。
她这么乖巧的孙儿竟然被人殴打,这事儿不找个公道,她真会叫人套车,然后带着王回老家去。
去叫王安石的家仆语焉不详,不敢说出真相,等王安石回到家,见到鼻青脸肿的儿子时,瞬间就怒了。
“谁干的?”
这是亲的!
亲父母见到孩子受伤的第一件事不是问你为何打架,而是会问谁干的。
王说道:“一群泼皮。”
王安石的目光在儿子的身上打转,焦急之色闪过,问道:“可伤到哪了?郎中可来看过了吗?”
“郎中说大郎亏得底子好,不然怕是会重伤不起。”
老吴氏的话让王安石的眼皮子跳了一下。
老娘啊!咱能不能不那么糊涂?
王的身体是公认的差,郎中们都说他先天不足……
什么底子好……娘啊!您不能睁眼说瞎话吧。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964章 幸灾乐祸的沈安
“娘,您去歇着吧。”
王安石觉得自家老娘若是去做官,大抵就是个糊涂官。她完全凭自己的好恶做事,而且肯定会溺爱子孙,纵容他们贪腐什么的……
哎!女人啊!
王安石心中微叹。
老吴氏站起来,先是摸摸自家孙儿的脸蛋,然后说道:“大郎,此事万万不可轻视,这是有人在冲着咱们家下手呢,要报复,要狠辣些,不然怎么震慑那些人?”
“是。”
王安石唯有麻木的点头,至于做不做是他的事。
“别犯糊涂啊!要尽快。”
老吴氏唏嘘着,边走边说道:“当年你也和人打过架,那时候我拎着棍子出去找人拼命……”
“娘……”
王安石的老脸都红了。
“哎!你就是太过心慈手软了些,这样的性子怎么做大事?要狠,下手狠。有人挑衅就把他们打倒在地,再踩上几脚,让他们一辈子不得翻身……”
“是。”
王安石只想忽悠走自己的老娘。
若是沈安在的话,定然会说王有这位老吴氏的影子。可见老吴氏的性子没遗传给儿子王安石,反而是传给了孙子王。
等老吴氏去了后院后,王安石起身问道:“为何与人起了纷争?那些人为何要下此毒手?”
王低下头,他知道这一道关卡必须要过……
“爹爹,今日孩儿在街市上遇到泼皮勒索百姓,还动手打人,就忍不住出手……”
“好!”
王安石满面红光的道:“为父时常教导你要知道善恶,知道了还不够,还得身体力行。见到善行要夸赞,要相助。见到恶行要呵斥,若是不肯,动手有功无过……”
他欣慰的看着儿子,心情愉悦之极,问道:“那个被欺负的百姓是谁?可记得吗?此事……”
他的眉间多了冷意,“京城治安如此,开封府难辞其咎,稍后问了那些百姓,为父自然会让那些泼皮懊悔终生。”
“爹爹……”王吸吸鼻子,觉得左鼻那里被一坨凝固的鼻血堵住了。
“那个百姓……”
王有些迟疑,王安石笑道:“莫不是不认识?不认识才好啊!”
不认识才是最正宗的见义勇为。
吴氏心中欢喜,端着茶杯递过去,喜滋滋的道;“官人,大郎如今可有出息了,不但在书院里教书,还能在外面见义勇为,妾身看了京城的那些衙内,谁能比得过他。”
王安石点头,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那个百姓就是那个……左珍。”
噗!
王安石张开嘴,茶水喷了王满脸都是。
“那个女人?”
王安石霍然起身,说道:“你为了她遍体鳞伤,还想做什么?”
王说道:“孩儿想娶她为妻……”
王安石目光梭巡,问道:“绳子呢?”
这是要吊起来打的节奏。
吴氏目视王,示意他赶紧跑。
可王却梗着脖子说道:“爹爹,孩儿此生若是不能娶她,那便孤独终生。”
王安石暴怒之下挥手,啪的一声。
王捂着自己的脸,继续说道:“孩儿今生再也无法接受其他女人,爹爹,您打死我也不能改变。”
他的倔强谁都知道,所以吴氏刚起身又颓然坐了回去。
劝不动啊!
这个儿子眼高于顶,说难听些,若非是有血缘关系在,大抵这个家他谁都看不起。
王安石举起手,王昂首,没有丝毫躲闪。
打吧,打死我算逑!
王安石颓然道:“你待在家里,若是敢出门,你就不用回来了。”
他脚步蹒跚的出去,吴氏叹道:“这真是冤孽啊!”
“她很好。”在王的眼中,左珍大抵是无处不好。
吴氏摇摇头,她现在只希望这个家别被这事儿闹散架了。
……
王安石一路来到了沈家,果果正准备出门。
自从在首饰店出了那件事之后,果果出门就不一样了。
马车一架,她和赵五五坐。
外面是闻小种和陈洛护卫,这个大抵比沈安出门时的架势还大。
“见过王公。”
果果乖巧的福身,王安石强笑道:“这是要出门呢?”
果果笑道:“是呢,去给芋头买东西。”
小姑姑很得意的摆摆手和王安石告别,然后上了马车,一路出了榆林巷。
“王公稀客啊!”
对于王安石的来意,沈安是心知肚明,不过他在装傻。
双方坐下,王安石端着茶杯,心中纠结。
他看了沈安一眼,沈安看着云淡风轻,就像是……
这孩子莫不是便秘了?
王安石心中焦躁,压着情绪问道:“安北,元泽今日之事你可知道?”
沈安摇头,无辜的道:“何事?”
这事儿他真心不想沾边,而且他觉得王被狠抽一顿也不是什么坏事。
想到王被王安石狠抽一顿,沈安就觉得心中舒坦之极。
那个小子自恃聪明,没少干些让人牙痒痒的事儿,只是沈安没好意思坑他,所以忍到了现在。
“郎君,宫中有人来了。”
宫中的来的是陈忠珩,老朋友相见,沈安第一句话就问道:“可是没辣酱了?二梅……”
“别。”陈忠珩看了王安石一眼,说道:“某来有公事,正经些。”
他板着脸,可胸口有些鼓鼓囊囊的,看着格外搞笑。
“某很正经啊!”沈安一脸的正经,只是眉毛挑动了一下,看着多了些不正经。
老陈,你想要什么样的正经?
陈忠珩板着脸问道:“官家问你,为何打断了那些人的腿?”
沈安下意识的道:“那些泼皮围殴王,某和他是兄弟,兄弟嘛,你懂的,自然要出手。只是他们反抗太厉害了些,某就收不住手……”
他指指自己的脑子,叹道:“某就是喜欢打抱不平,见到那些泼皮太过分了,哪里还忍得住……”
陈忠珩淡淡的道:“如此就是承认了?”
这是抵消功劳的例行程序,沈安点头道:“是。”
陈忠珩满意的道:“你很实诚……”
“某就是实诚啊!”
沈安觉得这话是对自己的羞辱,“你去打听打听,汴梁城中谁比某实诚?”
陈忠珩干咳一声,看着墙壁上的那幅字说道:“好字。”
沈安看了一眼,说道:“果果写的,是不错。”
陈忠珩的脸颊颤抖一下,觉得自己很丢人,“那个什么……”
“二梅……”
沈安心领神会,曾二梅也熟练的狂奔而至。
“郎君。”
看到陈忠珩后,无需沈安吩咐,她就亲切的道:“陈都知且随奴来。”
陈忠珩昂首矜持的道:“来什么来?某很忙的……”
“是,这边很快。”
曾二梅隐蔽的白了装傻而且还装比的陈忠珩一眼,然后带着他出去了。
沈安笑吟吟的回身,就看到了一脸黑线的王安石。
实诚的沈安才想起自己先前说不知道王的事。
这个当场揭穿,有些尴尬啊!
你不但知情,而且还动手打断了那些混混的腿。
沈安尴尬的道:“某只是……某只是觉得做了好事无需留名。”
这个不要脸的家伙!
王安石想打人,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老夫想收拾那些人,可如今却不用了。”
王安石无奈的道:“这是家丑,可老夫却不瞒你……元泽咬死了要娶那个女人……”
“为什么不能呢?”
沈安觉得自己还是讲义气的。
“可那个女人成过亲!”
王安石觉得沈安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谁家的长子会娶这种媳妇?
“可他喜欢啊!”沈安想起在原先的历史上,王早逝后,王安石劝儿媳改嫁的事儿,就觉得老王很开明。
可这个开明的老王现在怎么就那么执拗呢?
是了,他还没经历过那一系列的变化。在革新路上,无数打击磨去了他身上的棱角,王的早逝是最致命的一击,让他彻底的绝望了。
可如今王在,活蹦乱跳的差点气死了老王。
至于新政,现在的大宋蒸蒸日上,老王的革新纲领不断更新都跟不上节奏,自然胎死腹中。
“他是长子!”
王安石很严肃的道:“那会成为笑柄。”
这个年代就是如此,长子娶个二婚的娘子,嘲笑的人不会少。
“日子是自己过的,和别人有啥关系?”沈安觉得老王还是迂腐了些,“再说那个女人……王公,某调查过她,是个自强不息的女人,哪怕是自立女户也谨守门户,不和别的男人交往……这样的女子,王公,比那些官宦之女如何?”
王安石叹道:“是不错,可够不上啊!”
门当户对不是虚言,哪怕大宋标榜婚姻不看对方的家境和出身,可在利益的驱使下,官宦人家的婚事大多背负着筹码。
“王公,元泽的性子那么孤傲,一般人可能劝阻他?”
王安石摇头,那个儿子谁都劝不住,他对此也很头痛,担心王以后会越走越偏,谁都拉不回来。
“可左珍能!”
王安石愕然,“怎么可能?元泽对女子从不假以颜色,更不可能听她的劝说。”
沈安正色道:“这是某亲眼看到的,元泽听从了左珍的劝告。”
听不听劝告我不知道,只知道王被左珍一拳打了个乌青眼还在傻笑。
哈哈哈……
王安石沉吟道:“果真?”
这个儿子他很头痛,一方面是性子太偏激,担心他迟早有一天会把自己作死了。第二还是担心他的性子孤傲,担心他气急伤身,却无人能劝。
若是那个左珍能劝住王,这就是给他续命啊!
早在多年前就有郎中说过王的身体不好,若是调养不好,性子还是这般的话,那不是长寿之相。
王安石意动了,问道:“那左珍果真能劝动元泽?”
“是,某发誓!”
沈安觉得王能挨一拳都不生气,还傻笑,可见是爱极了左珍,以后不说是妻管严,至少左珍的话他会听。
不听的话……
要不要私下告诉左珍,王一旦不听话,就动手……
这个出卖兄弟是不是太狠了些?
沈安想到王以后的水深火热的日子,突然不厚道的笑了。
王安石正在思忖这个问题,见他笑的很是幸灾乐祸,就问道;“安北你笑什么?”
沈安说道:“某觉着这是天赐良缘啊!”
娶吧,以后你儿子就成了耙耳朵,隔三差五被打的鼻青脸肿的……
可某怎么就那么高兴呢?
安逸啊!
第965章 宗室大斗殴,阴险的沈安
“此事……老夫回去了。”
王安石的心情很沉重,还带着些茫然。
“王公慢走啊!”
沈安笑眯眯的把他送到了大门外。
王安石突然回身问道:“你说……元泽这等孩子,若是打一顿会如何?”
说这话时王安石显然有些不舍和无措。
从小到大,他从未对王下过狠手,但这次他觉得太憋闷,准备开个先例。
“好!”
沈安一本正经的道:“孩子不打不成器,棍棒底下出孝子……王公,时不时的打一打还是有好处的。”
打吧,你狠抽王一顿,赵顼、苏轼、折克行……我们都会欢欣鼓舞的,并会为你喊666.
“是啊!”
王安石转身回去,脚下有些凝滞。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曹佾就像是一只土拨鼠,突然从前方出现,满脸喜色的喊道:“两边打起来了。”
沈安的眼睛一亮,问道:“是赵允良他们赢了,还是另一派赢了?”
随着宗室书院的建设接近尾声,那些交钱读书的人家开始瑟了起来,而那些没交钱的人家……据说很是失落,然后聚在一起,每日都喜欢酸书院几句才肯罢休。
但这些都在控制之内,双方的平衡保持的不错。
后来赵顼当朝过问了宗室书院的几件事,顿时就打破了这个平衡,没报名的人家要疯了。
有人后悔想报名,可书院哪里可能朝令夕改?那样怎能显示出先期报名的好处来?
所以他们被拒绝了,书院给出的答复是等明年再看。
至于明年,那又是另一个价了。
于是那些没报名的人家就崩溃了,每日去找茬。
可赵允良他们也不是善茬,两边最近在酝酿一场火并,据说会出动木棍。
沈安一直在期待着这场大战,他已经准备好了瓜子板凳,就等开战的消息了。
曹佾眉飞色舞的道:“两边刚才打了一架,赵允良那边人少吃亏了,他们逃了回去,召集了更多的人,准备出城斗殴。”
“那么大?某喜欢!”
沈安回身喊道:“小种……”
庄老实在后面心痒难耐,可却知道自己没法去,“郎君,闻小种和陈洛护着小娘子出门了。”
“是啊!某却忘记了。”
沈安犹豫了一下,贪生怕死的他担心被伏击。
曹佾爽快的道:“某叫人回家多叫些人来。”
“好,赶紧。”
沈安和曹佾一溜烟就跑了,王安石叹道:“不上常朝,这日子……真是舒坦呐!”
不上常朝是大家的心声,可这是祖宗规矩,不去就是蔑视祖宗,你想咋死?
而且虽然大部分人都不喜欢上常朝,可也有小部分人虔诚的喜欢,比如说那位宗室奇葩,常朝狂人赵允初。
宗室里的奇葩不少,但大部分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城外两里多的一块空地上,两帮人在对峙。
宗室奇葩之一,汴梁屁王赵宗谔此刻站在最前面,冷笑道:“老子交了钱,不,老子是最早交钱报名的一批人,老子乐意。官家不也说了,以后这些出了书院的宗室子弟,只要有本事,那就别担心找不到事做。大宋很大,事情很多……所以老子的子孙……三代都有了后路,哈哈哈哈!”
他身后的宗室都报名交了钱,一代到三代不等都能在宗室书院读书,所以闻言都狂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这些人笑的极为得意,大抵小人得志说的就是这种人。
对面的宗室马上就叫骂了起来:“狗曰的赵宗谔,你这个汴梁屁王,老子诅咒你一家三代都是屁王!”
“小人得意什么?回头小心子弟学了杂学,最后成傻子!”
“……”
这些人在叫骂不休,赵宗谔回来,得意的道:“他们动怒了。”
三百多人的群体都在看着赵允良。
赵允良的身材越发的……飘逸了,冷风一吹,看着干瘦干瘦的,仿佛下一刻就会乘风归去。
他右手拿着拂尘,左手抚须说道:“怒不兴兵,可他们却怒不可遏,这便是老夫让你去激怒他们的道理。这便是兵法……老夫最近虔心辟谷,往日所学历历在目,那些艰难处都一一贯通……”
赵宗谔羡慕的道:“曹国舅如今不再修道,可见是个假高人。可您这边的辟谷却坚持了那么久,许多人都担心您会……饿死,可您却越发的飘逸了,看着多了出尘之意,佩服啊!”
赵允良淡淡的道:“心要诚,心诚则万事可为。”
“是。”
赵宗谔点头应了,赵允良吩咐道:“你去后面给大家鼓鼓劲,稍后动手,老夫在前,宗绛在这老夫的右边,你在老夫的左边,咱们一路打过去。”
“好。”
赵宗谔去了后面给大家打气,赵允良摸摸肚子,低声道:“大郎,为父早上就喝了一碗粥,如今却有些腿软。”
赵宗绛摸摸袖口,摸出一个小油纸包递过去,“爹爹,您吃。”
赵允良接过打开,却是一块肥肉。
“你吃。”
他把油纸包递过去,赵宗绛又摸了一个出来,笑道:“爹爹,孩儿昨日就让门子悄然买了两块最新出的扣肉回来,都有呢。”
他们父子站在最前面,所以悄然吃东西,后面很难发现。
“爹爹,沈安和曹国舅来了。”
赵宗绛才吃了一半扣肉,就看到了沈安和曹佾骑马过来。
“赶紧吃了。”
赵允良一嘴吃了肥肉,那肥油从嘴角溢出来,他不舍的用舌头舔了回去。
“小人得志怎么办?”
对面的宗室已经在做最后的动员了。
“打他们!”
“都准备好。”
“……”
“这些宗室子以往无所事事,如今被逼着出来,国舅你看看,竟然都学会了兵法。”
沈安和曹佾策马到了外围,就笑着拱拱手,示意不干涉。
“准备!”
赵允良吃了一块肥肉,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力气,他举起拂尘,左边是赵宗谔,右边是儿子赵宗绛,威风凛凛。
赵宗谔放了个屁,吸吸鼻子道:‘怎么有肉香呢?’
“打他们!”
对面爆发了气势,随即冲了出来。
赵允良喊道:“看看,看看,跑的一点章法都没有,可见是乌合之众,此战必胜!”
“必胜!”
“冲啊!”
赵允良带头冲了出去,斑白的须发在空中飞舞,血性就那么爆发了。
“他怎么这么疯狂?”
曹佾有些不解的问道。
“他此刻表现的越疯狂,官家对他的猜忌就会越少。”
沈安觉得赵允良就是活该,不值得同情,“所以他大把年纪了还带着宗室子弟打架斗殴,就是想让官家放心。”
赵允良冲在最前方,当和对手遭遇时,他蹦了起来,一拂尘抽的对手脸上高高肿起一道棱子。
两边冲撞在一起,拳脚与棍棒飞舞,惨叫和呼救共鸣。
“打得好!”
曹佾兴奋的指点着。
“照着脑袋抽啊!打裂他的脑袋!”
“撩阴腿啊!踢他的淡!”
“哦……这是捏住了?爽歪歪了。”
“老赵竟然会捏淡?”
“打!打死几个算几个!”
“弄死他!”
这一场大战的围观者不多,面对着这些宗室,没人敢大呼小叫,只有沈安和曹佾例外。
“弄死谁?”
“弄死他们啊!”
“他们是谁?”
“他们……”
沈安觉得身后这人喋喋不休的很烦人,但声音有些熟悉,就说道:“怎么和个女人般的话多……”
“大胆!”
这个声音更熟悉,好基友陈忠珩。
那么前面那个熟悉的声音是谁?
沈安干笑着回身,果然是赵曙。
“官家您怎么来了?”
赵曙看了他一眼,刚才被说成是女人他也很憋闷,但此刻不适合算账。
“我来看看。”
他身穿便衣,陈忠珩随侍左右,另一边是板着脸的张八年。
这是……来看热闹的?
要是爆出来会如何?
“打啊!”
赵允良的脸上挨了一拳,把眼睛眯成了三角形,凶光毕露,仙风道骨荡然无存。
可他们的人却少了些,所以没一会儿就开始节节败退。
“沈安……”
“干啥?”
沈安无辜的看着赵曙,仿佛不知道他的意思。
“咳咳!”
陈忠珩觉得这小子真的是够促狭的,“想个办法……你懂的。”
懂你妹!
沈安本是想弄些好处,可陈忠珩一点出来就没法装傻了。
赵曙冷哼道;“他们若是输了,那些宗室会更齐心,齐心……那就是麻烦,大宋目下的麻烦越少越好。今日赵允良他们不能输……朕记得你身手矫健,国舅也不错?。”
曹佾刚想拍胸口碎大石,那边的赵允良就被人一拳打跪在地上呕吐。
“呃,臣还行。”曹佾有些心虚了。
赵曙说道:“去吧,朕这边让张八年盯着,不对劲就让他出手。”
你们放心的去送死吧,张八年作为后盾会给你们收尸的。
陈忠珩站在侧后方冲着沈安幸灾乐祸的笑了笑,觉得这货再好的身手,今天也难免也要鼻青脸肿。
“这是小事啊!”
沈安很轻松的道:“官家放心,这事交给臣了。”
沈安很有担当的表态让赵曙忘记了他把自己比作是女人的过错,说道:“小心些,还有……朕记得你还有些功劳……”
这是允许我打断那些人的腿?
赵曙点点头,示意他想的没错。
可沈安却说道:“官家,无需如此。”
他回身打个呼哨,赵曙问道:“你这是带了谁?闻小种?那人据闻以一当十,也好。”
围观的人群中走出了黄春、严宝玉……还有那些乡兵们。
这个阴险的家伙啊!
……
明天,也就是今夜过后,明天零点开始,月票双倍。
第966章 大获全胜
宗室械斗按理是大事,赵曙该气得浑身打颤,然后怒不可遏的令人来制止。
可他却没有。
在接到消息后,他悄然便衣出宫,只想来看看这些人的丑态。、
当年他出宫时颇为落魄,那些宗室多有谑笑和讥讽,让彼时年轻的他陷入了抑郁之中,就躲在家里,羞于出门见人。
那些人不少都在前方,满脸是血的在对殴。
呵呵!
看着这些狼狈的宗室,赵曙心情极端愉悦。
但他是帝王,帝王要顾大局。
赵允良自诩懂兵法,结果没两下就被打的节节败退,可见若是上了沙场,多半也是韩琦第二。
哎!朕怎么又想到了韩琦呢?
赵曙觉得这样不厚道,可在看到黄春等人从人群里钻出来时,他也傻眼了。
合着沈安这小子早有安排,他先是看热闹,等势头不对时才叫人出来帮手……
这个小子真的阴啊!
只是朕却很喜欢。
赵曙心情愉悦,等看到黄春他们开始给自己的脸上涂抹些莫名其妙的颜料时,就问道:“这是要作甚?”
沈安笑道:“官家,他们最近在学画画……”
“画画不是笔墨吗?”
哪家画画会弄的这般五颜六色的?
沈安正色道:“官家您有所不知,这是西边那些人弄出来的花样子,用各种颜料堆积成画,据闻很值钱。您是知道的,臣家贫,只能多弄些挣钱的法子……不然怎么养得起这些小崽子……”
“好了好了!”
赵曙的的脸都黑了,陈忠珩凑过来低声道:“某就没见过如你这般脸皮厚的人,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沈安一本正经的道:“老陈你这是污蔑,无耻的污蔑……”
大家在扯淡,可心中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赵允良他们必须要赢。
大宋的革新宛如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的在进行着,宗室革新就是其中重要的一点。
宗室的靡费不小,五服之外自谋生路的决定引发了许多怨言,甚至是诅咒。
“有人诅咒官家,说官家对自家人下毒手,太过无情无义,迟早是早死的命。”
陈忠珩咬牙切齿的看着那帮子人,恨不能把他们活剥了。
“所以赵允良他们必须赢!”
沈安点头。
只有赵允良他们成为宗室里的主流,宗室改革才算是站稳了脚跟。
“郎君!”
黄春带着人摸了过来,等见到赵顼后,他不禁讶然道;“官家也来助拳吗?”
赵曙的眼皮子跳了一下,陈忠珩赶紧解释道:“官家是来主持大局。”
皇帝来看宗室斗殴,传出去必定会引发轩然大波。
原来官家竟然对宗室没有半点情义?
这个可不是好名声,而且会引发宗室反弹。
黄春赶紧请罪,赵曙皱眉道:“速去。”
“是是是,官家放心,臣定然把那边的人打出屎来!”
“粗俗!”陈忠珩觉得这话亵渎了官家,就喝骂道:“回头多读书,否则一辈子没出息。”
“他们都辛苦,罢了。”
赵曙的态度很是亲切,看来是对黄春的话极为满意。
打出屎来?
黄春的眼珠子一转,就看向了沈安。
“动手!”
沈安指指那边,黄春带着人缓缓逼近,准备打那边一个措手不及。
“宗室革新到了关键时刻,书院一定要开,一定要顺畅的开,这个道理你应当明白。”
赵曙看着黄春他们逼过去,低声道:“宗室先革新,这就是道义……”
“臣懂。”
朕先动自家人,以后再想动官员的利益,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文人文官们都喜欢占据道德的制高点,然后挥斥方遒,激扬文字,世间万物无所不喷,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可现在这个制高点却被赵曙给占据了,爽变成了憋屈。
“爹爹,不行了。”
那边的赵宗绛已经坚持不住了。
长久辟谷导致他们父子的体力很差,力量也不行,三人行中只有赵宗谔还保持着战斗力。
可赵宗谔放屁是行家里手,打架却不行,没几下就被打的满头包,回头寻求支援。
赵允良的眼睛肿了一只,嘴角青紫,不时抽搐几下。
他手中的拂尘掉了大半的毛,剩下的毛稀稀拉拉的,很是滑稽。
“大事定矣!”
赵允良悲伤的道:“咱们输了,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撤,咱们撤,回头再来。”
“郡王……”
就在此时,侧面来了一群人,这些人脸上画的花花绿绿的,为首的大汉热情的冲着赵允良喊道:“郡王,某来了。”
“这人是谁?”
赵允良刚问出来,对面飞来一只鸡蛋,正好砸在他没受伤的那只眼睛上面。
“哎哟!”
赵允良捂着眼睛叫痛,喊道:“好汉是谁?”
黄春笑道;“郡王,上次您还说是要找小人做女婿的,忘记了?”
回过头,他指着那些追杀而来的宗室说道:“打,打出屎来!”
呼的一下,乡兵们就冲杀了过去。
“这是军队!”
赵宗谔放了一个无声的屁,然后惊讶的道;“看看他们的阵型,这分明就是军队。”
军队和百姓的对比就是令行禁止,对面的追杀显得乱糟糟的,可乡兵们却保持着阵型。
双方撞在了一起,瞬间对面就倒下了一片。
“果真是军队,谁弄来的人呢?”赵宗谔早上吃了不少豆子,此刻肚子里的气鼓胀难受,就一边揉肚子,一边兴奋的问道。
“这是天意。”赵允良唏嘘道;“这便是虔诚修道的好处,少吃血食,少造杀孽,迟早会位列仙班……宗谔,你若是有空也跟老夫去修道,好歹也是功德啊!”
修道?呵呵!
赵宗谔心中好笑,然后忍不住放了一个悠长的哑屁。
“呵呵,好说好说。”
他觉得赵允良父子修道迟早会修出毛病来,到时候变成宗室笑柄……
哈哈哈哈!
他经常被人嘲笑是汴梁屁王,以后汴梁会多一个笑话郡王,看看谁的名声更臭。
“学道好啊,学道心境要保持平和……什么味?”
赵允良突然吸吸鼻子,狐疑的看着赵宗谔,然后一股恶臭袭来。
“呕!”
赵允良发誓此生都没闻过这等恶臭,以至于让他无法忍受。
赵宗绛指着赵宗谔,悲愤的道:“你早饭吃了什么?呕……”
“赵宗谔放屁了!”
恶臭不断散开,周围的人都捂着鼻子,干呕着退开。这效果比什么敌人都更强大,所向披靡。
几个准备偷袭赵允良的对头被恶臭击败了,捂着鼻子远遁,倒是避过了乡兵们的追杀。
赵宗谔无辜的道:“早饭某就吃了些豆子,炒的,炸的,煮的……”
“救命啊!”
对面的宗室已经被乡兵们击败了,四处奔逃。
到处都是乡兵们殴打宗室的场景。
“太狠了!”
赵宗谔悲天悯人的道:“都是金枝玉叶的,怎么就那么惨呢!哈哈哈哈!”
他笑的很是肆意,那边准备过来慰问赵允良一番的赵曙刚靠近,就被一股恶臭逼走了。
“回宫回宫。”
赵曙面色惨白的跑了,沈安愕然道:“官家这是怎么了?”
曹佾说道:“莫不是不忍心?是了,官家仁慈,想来是见不得这等血腥的场面。”
“走,看看赵允良去。”
这一架打的极好,让宗室革新稳住了脚跟,赵允良功莫大焉,所以沈安抛弃前嫌,准备和老赵重修旧好。
赵允良父子蹲在那里干呕,眼泪汪汪的模样很是可怜。
“郡王高风亮节,让人钦佩不已啊!”
沈安笑眯眯的赞美着,然后吸吸鼻子,“什么味?”
赵宗绛指着边上的赵宗谔,“他放屁。”
卧槽!
沈安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然后屏住呼吸。
赵宗谔理直气壮的道:“某担心咱们会输,这不早饭就全吃豆子……若是被包围了,某只需放几个屁,就能带着大家破围而出,这样的谋划难道不好吗?”
“好!”
这个计策真特么太好了,就是臭不可闻。
沈安再退一步,说道:“郡王今日立下了大功,官家定然会……”
他挑挑眉,赵允良心中欢喜,就起身道:“此事就麻烦归信侯了。”
他不知道赵曙来过,以为沈安会在赵曙那里为自己说好话,不禁感激的道:“归信侯以前和老夫有些龃龉,本以为你会落井下石,可你却要为老夫说好话,这胸襟……这度量,宰辅气度啊!”
赵宗绛也赞道:“以前他们说归信侯为人宽厚,某是不信的,如今却是信了。以后谁说归信侯喜欢占便宜,某弄死他。”
这对棒槌父子果真是知趣啊!
沈安谦逊的道:“某只是做些该做的事,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啊!”
赵允良感激的道:“老夫正好搜罗到了些宝贝,有三人高的好珊瑚,价值连城啊!回头送到沈家去,略表谢意。”
他大把年纪带人群殴,为的就是想让赵曙对自己改观。
可这一切都需要有人去赵曙的面前说,去为他赵允良唱赞歌。
谁能?
谁说了管用?
毫无疑问,沈安说了肯定管用。
所以赵允良激动了,把家里的宝贝都拿出来做谢礼。
“郡王客气了,客气了!”
沈安听到这个,不禁就暗爽不已。
三人高的珊瑚啊!摆在家里,吃完饭围着溜达一圈,爽歪歪。
那边已经大局已定,黄春得意洋洋的回来禀告道:“郎君,都被打怕了,只是官家先前说要把他们打出屎来,结果就只有一个拉了……回头……咦,官家呢?”
他回头找了半晌,却没看到赵曙。
再回头时,他就看到了傻眼的赵允良父子,以及一脸钦佩的赵宗谔。
“合着官家刚才就看到了我父子的悍勇?”
赵曙既然亲眼看到了刚才的群殴,那还有沈安什么事?
无耻啊!
这人竟然无耻的还想要那个大珊瑚,不要脸!
赵允良悲愤的道:“归信侯,你这脸皮怎能那么厚?贪天功为己有,你……无耻!”
老夫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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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晚安!
第967章 绝望,欢喜
城外的一战让反对宗室改革的人萎了,稍后宫中传来消息,官家令人赏赐赵允良。
这是一个政治表态。
上午赵允良率人击败了那些不支持宗室改革的家伙,官家马上就给了赏赐,让一干宗室都红了眼,各种羡慕嫉妒恨。
“可要进宫谢恩吗?”
赵允良顶着一双乌青的眼睛,激动万分的问道。
陈忠珩笑眯眯的道:“不必了,郡王以后……多吃些肉吧。”
这一家子辟谷都成了笑话,陈忠珩觉得官家应当是不想让自己背一个饿死宗室的名声,所以才让他来带这么一句。
“是是是。”
赵允良送走了陈忠珩,回身就含泪道:“我的儿,咱们家总算是度过了这一关。”
郡王府从赵曙登基后就在忐忑中等待着,等待帝王的惩罚降临。
不管是郡王府的人还是外面的人,大家都觉得参加过帝位争夺战的赵允良父子肯定没好下场。
可赵允良却另辟蹊径,带着一大家子人开始了修道辟谷。
这不是玩笑吗?
于是郡王府就变成了汴梁的笑话。
可今日的赏赐却证明了赵允良的正确性。
“爹爹……”
赵宗绛哽咽道:“过去了吗?孩儿简直不敢相信。”
赵允良点头,含泪道:“官家小气,但却说话算数……儿啊!咱们算是解脱了。”
赵宗绛只觉得心中一松,整个人有些空空荡荡的,然后一股**涌了上来,“爹爹,咱们可以吃肉了吗?”
赵允良一怔,然后回身看着神像,叹道:“儿啊!为父觉着……还是修道有前途啊!”
外面进来了管家,喜滋滋的问道:“郡王,小人派了人去采买酒肉,今日全府庆贺……”
郡王府从此算是脱离了危险,不用再玩什么辟谷吃素的把戏了,管家忍不住热泪盈眶。
“什么酒肉?”赵允良皱眉道:“要虔诚……”
“爹爹……”
赵宗绛有些绝望了。
赵曙登基有多久,他们父子辟谷就有多久。隔三差五的饿几顿,这人都饿的见到食物就眼睛放光的程度。
而且还吃素,这个更是折磨人。
“再忍忍。”
赵允良看看门外,偏过头来,伸出右手假装在脸侧擦汗,却恰好挡住了侧脸。
“你怎么看沈安今日之举?”
“不要脸!”
赵宗绛说完猛地起身冲到了门边,探头出去左右看看。
一个身影从左边的墙角飞快的消失了。
赵宗绛回身进来,低声道:“刚才有人。”
“为父知道会有人。”
赵允良笑道:“别担心这个。”
“是。”
这是皇城司例常布置而已,只要没有大逆不道的念头,没有攻击大宋和官家,那你说什么张八年都没兴趣搭理你。
“今日你我父子各自吃了一块肥肉……”
赵允良舔舔嘴唇,渐渐神色坚定,“官家今日来看了咱们,这是肯定,可他后面又回去了,可见对咱们父子还是有些芥蒂。儿啊!再坚持一阵子,啊!”
赵宗绛跪坐下去,含泪道;“爹爹,孩儿想吃肉啊!”
这一年到头难得吃几次肉的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啊!
管家脚步蹒跚的到了前院,众人纷纷围拢过来。
“今日郡王得了大彩头,可是要吃肉喝酒了吗?”
“肯定的,以后咱们都不必吃素了。”
“某想吃鹌鹑,要炸的,油浸渍着,一咬一嘴油,解馋。”
“某想吃扣肉,夹在炊饼里面,那个美啊!”
“……”
众人心中欢喜,等看到管家木然时,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这是……”
一种不祥的预感让大家都傻眼了。
管家抬头,苦涩的道:“今日……阖府上下……都……”
众人盯着他的嘴,就想听到酒肉二字。
“都喝粥。”
绝望的气息弥漫在郡王府中时,赵顼在算账。
“……一年下来吧,三四十万贯是能省下来的,此后每年宗室出生的人数和出五服的人数会不断拉大……”
皇室的生育能力值得担忧,制造皇子的人数远远赶不上出五服的宗室人数。
“也就是说,以后宗室这边的支出会持续减少。”
这是赵顼第一次在小朝会上单独就某件事发表完整的看法。
“好!”
韩琦满面红光的道:“这一年节省数十万贯,朝中的用度就从容了许多,就算是遇到什么大事也能支撑一阵了。”
富弼见他瑟,就出班说道:“陛下,如今辽国和西夏打的厉害,有了这些钱财,咱们就能在北边布置更多的军队和兵器。”
“没必要!”
赵曙过惯了穷日子,骤然富贵,竟然变得抠门起来,“这省下来也好,等年底没地方用的话,那个包拯呢?”
包拯被叫进了宫中,赵曙问道:“三司今年可能有结余?”
结余是衡量一个国家财政状态的重要数据,在此刻尤为重要。
“有。”
包拯的话让赵曙心中一松,对沈安说道:“当初弄宗室革新时,你出了不少力,当时看来极为凶险,可你却不肯退却,这便是担当……好!”
当初的宗室反应激烈,群臣不少都持反对意见,如今看来,他们的勇气和担当远远不及沈安。
这是一次成功的缓慢革新,没有电闪雷鸣的行动,也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有的只是循序渐进。
沈安心中欢喜,但却知道分寸,“陛下,此事大王出力比臣还多。”
当初沈安只是出钱,赵顼却是带队去安抚宗室。
赵曙的夸赞全给了沈安,至于自己的儿子,他却忽略了。
这是啥意思?
赵顼觉得有些委屈。
“他?”赵曙看着儿子,笑了笑,“这是他应该做的。”
韩琦张开嘴……
曾公亮一脸的理所当然。
欧阳修极力瞪大了眼睛,可却看不清赵顼的表情。
富弼对赵顼笑了笑。
沈安微微握了握拳头,觉得这是个成功时刻。
这是他该做的!
作为皇长子,只有在被赵曙认定为未来的太子的基础上,才会说这是他该做的。
这个大宋未来就是他的,所以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赵顼低下头,觉得胸中有热血在涌动。
你莫急,是你的迟早就是你的。
他真的不急这个位置,急的只是大宋的未来。
“臣知道了。”
赵曙见他沉稳,心中难免欢喜,“皇子沉稳,朕心中欢喜,来人。”
陈忠珩出来,“臣在。”
赵曙说道:“赏皇子纸钞五百贯……”
纸钞可不是大明的宝钞,目前的纸钞还算是稳靠。不过五百贯不算多,在赵顼有暗香股份的背景下,显得有些分外的无力。
但这是赏赐,代表着官家的态度,赵顼只有欢天喜地谢恩的份。
稍后各自出去,韩琦叫住了沈安,问道:“那个……王安石的儿子是怎么回事?和泼皮打作一团,不像话。”
沈安不知道韩琦为啥关注这个,“他只是路见不平而已。”
“哦!”韩琦突然问道:“为何老夫听闻他是为了争风吃醋呢?”
卧槽!这是谁在乱传谣言啊!
但这更有可能是老韩在诈。
沈安不动声色的道:“没有的事,元泽哪里会为了女人去争风吃醋。”
韩琦看着他,眼中有些莫名的神彩,“也是,那少年倨傲,定然不肯低头,”
沈安笑吟吟的道:“是啊,他哪里肯低头。”
老韩你竟然想忽悠我?也不去打听打听,哥就是忽悠人的祖宗呢!
沈安心中酸爽,出宫后就买了一碗二陈汤喝了,觉得酸爽舒坦。
时值深秋,天气有些冷,可御街上的行人却络绎不绝。
人群中能看出穿着简陋的农户来,但他们的脸上却少了往年的愁色,多了笑容。
“郎君,如今有了金肥丹,农户们的日子也好过了。”
姚链用崇敬的目光看着自家郎君,觉得大宋第一天才绝壁就是他,谁敢反驳就拎出来比比。
金肥丹只是其中之一,神威弩才是大宋的利器。
“是啊!有了金肥丹,百姓的日子好过了。手中有了余钱,也敢扯些布料回家,若是有娃娃,还能买些麦芽糖回去哄哄嘴……”
这便是国泰民安!
“郎君,这里面有您的功劳呢!”
姚链与有荣焉的昂首挺胸。
“嗯。”
这大抵就是最大的夸赞。
一路过去,前方有一群人围着,姚链欢喜的道:“郎君,这莫不是杂耍?”
“你去看看。”
姚链挤了进去,沈安在边上找了个摊子坐下。
这是个凉面摊子,摊主认识沈安,不由分说的就给他弄了一碗凉面。
面条极为筋道,看着就有胃口。
辣酱是不可或缺的,酸汤更是压轴好戏。
一勺酸汤就是这碗凉面的灵魂,搅拌之后,每一口面条都浸泡在酸汤之中,加上辣酱,这便是极致的美味。
沈安前世也曾经吃过不少所谓的美食,但最终还是最喜欢小面和凉皮。
麻辣,酸辣,这才是美味。
沈安缓缓品味着,舒坦之极。
姚链回来了,“郎君,是个商人发狂了。”
“为何?”
沈安喝了一口汤,酸辣一下就弥漫在口腔里,只觉得无处不妥帖。
“辽人威胁说要吞并边境,那商人被吓坏了,就卷带着货物进京,结果在路上被劫了……就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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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8章 望风而逃的百姓
一家汤饼店的外面,一个衣裳破烂,神色委顿的中年男子跌坐在台阶下。
“……那些辽人凶啊!雄州等地都在戒备,我家郎君觉得这是要起大战了,担心北方会被攻陷,就带着货物往汴梁走……谁知道啊……”
说话的是个年轻人,他用粗糙的手抹了一把泪水,哽咽道:“一出发郎君就有些慌,总是回头看,说是辽军怕是追杀来了……他以前见到过辽军打草谷,杀咱们的人和杀猪狗似的,那时候郎君就怕的要命。”
这是以前被辽人吓出来的毛病,而现在被辽军大兵压境给引发了出来。
这样的日子不能太长,否则人容易崩溃。
“就这么一路来汴梁,结果在渡口时遇到了一伙贼人,不由分说就抢走了我们的货物,还杀了咱们的一个伙计……”
年轻人回身看了中年男子一眼,无奈的道:“郎君当时去寻官府做主,可官府也找不到那伙贼人,郎君就疯了,”
“货……货……哈哈哈哈!”
中年男子双手拍打着地面,笑道:“祸事来了,祸事来了……辽人南下,这大宋要完蛋了,要完蛋了。”
众人默然,伙计苦笑道:“郎君这阵子就这样……只是咱们的钱都花光了,连郎中都请不起……”
他突然跪下道:“还请诸位员外赏些钱,小人也好带着我家郎君去看看病”
“哦……”
围观的人马上就走了几个,剩下的人唏嘘着,有人拿出了钱袋,有人说道:“某穷,不过却知道城南有个郎中看这等病拿手……”
“多谢。”伙计叩首道谢。
“给,好生带着去看看吧。”
“钱不多,不过……辽人真让人痛恨啊!”
“那么多年了,辽人竟然还这般嚣张,真是……”
“不是说大宋不怕辽人了吗?”一个男子给了几文钱,神色悲愤的问道。
“是呢,说是在府州击败了辽人,辽人以后都会怕了大宋……所以咱们都高兴着呢,某当时还咬牙弄了半只肥羊,还有一瓮好酒,喝的大醉,这心中真是极为欢喜。可看到这人的境遇,哎!高兴不起来了!”
那个中年男子在后面无意识的拍打着地面,抬头喊道:“辽人来了!”
他拍打着地面,突然跪下,哀求道:“某愿意给钱,别杀某……某家中还有老母……什么?”
他侧耳倾听,诧异的道:“要小人去辽国?可小人老母尚在啊!”
“某不愿意去,某不愿意去!”
男子嚎哭了起来,喊道:“别杀某,某家中还有老母要奉养,某若是死了,老母无人照料会冻饿而死啊!”
沈安在看着,双拳紧握。
男子的眉间全是惊惶,他爬起来,茫然看看左右,然后跺脚喊道:“快跑啊!辽人来了,他们来杀人了!快跑啊!”
说完他冲着右边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冲着左右招手叫喊。
“辽人来了,快跑啊!跑慢都要被杀了。”
“快跑啊!”
伙计正在收钱,见状把钱一丢,撒腿就追。
“郎君,没辽人,辽人没来!”
“郎君快回来!”
“……”
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前方,姚链诧异的道:“郎君,辽人竟然屯兵边境了吗?那他们的使者还来请大宋别插手他们和西夏之间的战事……这个是什么意思?”
沈安没说话。
一个男子叹道:“这人在先前就有些发狂了,后来遇到了劫道的就彻底发了疯……咱们汴梁人说不怕辽人了,可在北方,那些百姓怕的瑟瑟发抖啊!”
一个老汉骂道:“那些狗曰的辽人怎么还不死!哎!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哦!”
“你去寻那个商人,找到后带他去医馆……”
沈安神色平静,姚链看看左右:“郎君,您身边不能没人。”
从上次闻先生伏击沈安后,他的身边几乎就没少过人。
“这是城内,快去。”
沈安挥挥手,然后独自往皇城去了。
他走到了皇城前,抬头看着城楼上面。
沈卞当初也是这样看着城楼,但却带着担忧和愤怒。
辽人凶悍,不能坐以待毙,大宋要练兵,要北伐!
北伐!大宋不动手也是死!
你等都被辽人吓坏了吗?为何低头装作看不到威胁?
陛下,练兵吧!大宋需要强大的军队,去北方,去恢复幽燕,去夺回汉人的长城,去夺回汉人的国运!
沈安别过脸去,眨动着眼睛。
沈卞失败了。
他咆哮、哀求都无济于事,最终只得去了雄州。
辽人依旧在北方虎视眈眈,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打破大宋的篱笆墙,然后用马蹄和长刀来奴役这个花花世界。
沈安觉得自己成功了,真的,无数次扪心自问,他觉得自己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行走,很稳健。
西夏的威胁被降低,辽人的威胁也被降低。
神威弩和火药带来的战略平衡让他沾沾自喜,暗自得意。
可今日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做的远远不够。
百姓依旧惧怕外敌,许多人从骨子里畏惧着北方的辽人……
是啊!辽人一旦倾国出战,那就是投鞭断流的威势,谁不怕?
那些说不怕的宰辅们真的不怕吗?
我怕吗?
沈安抬头看向北方。
当数十万骑兵倾巢出动时,我会害怕吗?
沈安低下头,走了过去。
“某求见官家。”
宫中的赵曙正在和宰辅们议事,听到沈安求见就笑道:“他去而复返,这是觉着自己的功劳被少算了吗?”
“陛下,他可是才将打断了不少人的腿。”韩琦说道:“他的功劳应当是差不多抵消了吧,若是再犯,臣就要弹劾了。”
富弼见不得韩琦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就说道:“他若是马上就去立功呢?”
韩琦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过在前,功过不能相抵。”
富弼呵呵笑了,“那就是说沈安应当储集功劳?”
储集功劳有备无患,若是被人欺负了,那就果断出手,往死里打。只要打不死就能免责。
这沈安也活的也太滋润了吧?
赵曙也觉得有些古怪,而且这事儿是先帝弄出来的,也算是祖宗之法。祖宗之法自然不可轻动,但这般行事传出去就是个笑话,旁人会诟病他这个官家,“这个……要不就告诫一番,取消了这个?”
“取消?不能啊陛下。”
“不妥不妥。”
“还是留着吧。”
“沈安年少,年少就容易冲动,若是没有这个规矩在,臣担心他迟早是去琼州为官的命。”
“是啊!沈安少年大才,当为陛下所用,先帝立下了这个规矩,就是惜才,陛下,人才难得啊!”
几个宰辅异口同声的说不可取消,仿佛取消了之后,沈安就会变成一只容易被欺负的小白兔,
可在赵曙看来,沈安那厮哪里是小白兔?分明就是大虫。
宰辅们异口同声,不过是担心沈安立功太多,最终功高不赏罢了。
赵曙算了算,从先帝开始,沈安立下的那些功劳若是都论功行赏的话,那么沈安……
这时沈安正好进殿,少年人身姿挺拔,脚步矫健,仿佛多用点力就能飞起来。
少年宰辅?
扯淡!
那不是好事,对大家,对沈安都不是好事。
所以还是捏着鼻子让他去犯错吧。
“陛下,皇城司的人渎职。”
这是沈安第一次冲着皇城司开火,赵曙一怔,问道:“是何事?”
皇城司最大的作用就是监察天下,若是渎职,定然就是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
沈安说道:“辽人在边境屯兵了,皇城司并未上报。”
韩琦笑道:“辽人在边境屯兵是常事,倒也无需惊惶。”
“下官不惊惶,可百姓却慌了。”
沈安说道:“一个商人被吓坏了,带着货物往汴梁跑,在路上遇到了劫匪,货物全数被劫,人也疯了……他刚才在城中叫喊,说是辽人来了,让大家快跑。”
众人默然。
“太过胆小了些。”韩琦有些唏嘘。
“百姓本就胆小。”沈安驳斥道:“辽人一边派出使者让大宋保持中立,一边却屯兵边境,显然是不相信大宋……”
“没有谁相信谁。”韩琦觉得沈安想的简单了些,“咱们不信辽人,辽人也不相信咱们。”
“但辽人此次屯兵却不是防备大宋,而是威胁。”沈安有些怒火,“他们是文武之道一起上,先是派出使者,这是文。随即屯兵,这是武,耶律洪基是在问大宋……”
沈安看着赵曙,眼中的怒火再难掩饰,“他在问大宋,是要战还是和。这是耻辱!”
赵曙当然知道这个,所以他的神色冷冰冰的。
没有谁乐意被威胁,正如同后世一样,大佬屯兵边境,然后派出使者问你服不服,不服哥就抽你。
“辽使还在路上,若是他回到了辽境,那些辽军肯定会配合造势。”
曾公亮也觉得憋屈,不过却认为此事不算严重,“置之不理就是了。”
大宋面对这种情况的经验比较丰富,装傻子就是了。
可沈安却想到了今日的那个商人,想到了那些百姓的无可奈何。
“陛下,臣请率军去北方,以牙还牙!”
呃!
韩琦愕然道:“以牙还牙?”
沈安点头,“是,他们不是喜欢威胁吗?如此大宋也威胁一把如何?”
赵曙脱口而出道:“辽人正在和西夏人交战,大宋突然屯兵边境,这是……耶律洪基怕是会发狂。”
……
双倍月票期间,爵士求票。
第969章 绝配君臣,可要一战吗?
曾公亮觉得这事儿有些荒谬,“辽军屯兵威胁就屯兵威胁,大宋不搭理它就是了,难道耶律洪基还敢打进来?那大宋就和西夏夹击他。”
“大宋不容威胁!”
沈安不喜欢这种麻木的态度。
大抵是以前被辽人欺负惯了,所以遇到这等事朝中波澜不惊,颇有些唾面自干的从容。
曾公亮皱眉,“威胁就威胁,这等事多了去,每次大宋都做出回应,那会疲于奔命。”
“那就威胁回去!”
曾公亮缓缓抬头看着韩琦。
沈安才发现朝中还有一个不喜欢被威胁,不喜欢受气的韩琦。
韩琦不满的道:“以前大宋装……装孙子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辽人一边和西夏开战,一边屯兵威胁大宋,这是什么意思?”
“耶律洪基觉着自己能同时击败大宋和西夏。”沈安说的很是不屑,后世的警察就是这般想的,为此穷兵黩武。
“那就弄他!”
韩琦挥舞着拳头在咆哮,“陛下,当年大宋和西夏开战时,辽人就屯兵边境,威胁大宋给钱割地,否则大军就会南下牧马……那是庆历年,大宋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臣为此耿耿于怀多年,如今情况却倒转了,辽人和西夏开战,大宋要坐视吗?”
老韩骨子里是最霸道跋扈的一个,若是大宋国力鼎盛,所向无敌,大抵他会叫嚣着碾碎往日的对手,把那些屈辱都一一报复回去。
赵曙当然知道这些,他骨子更是受不得气,但作为帝王必须要顾全大局,所以许多事情才一忍再忍。
可此刻沈安和韩琦的话却激起了他的雄心壮志。
沈安察言观色,马上补了一刀:“陛下,那个商人为何要仓皇而逃?不就是目睹过辽人打草谷吗?这样的日子可是盛世?”
当然不是盛世!
沈安肃然道:“臣也成看过史书,但凡盛世,百姓无不自信满满,压根就不会害怕异族!”
汉唐时只有异族畏惧汉儿的,怕的要死!
那时候几个汉儿就敢扬威于异域,让异族胆寒。可到了大宋,情况却颠倒了。
大宋的百姓被辽军吓疯了,这是盛世吗?
毛线的盛世!
赵曙的呼吸紧了些,作为帝王,他的目标就是明君。
而只有缔造出了盛世的帝王才有资格称为明君。
所以他心动了。
这个大宋有神经病的帝王,有跋扈的首相……
可沈安却觉得这是最好的搭配。
焦虑症和抑郁症好啊!受不得气,遇到难题寝食难安,非得要想办法解决了才能安心,否则就会如芒在背,难受到了极点。
这样的帝王古往今来可有?
好像没有吧。
历史上赵曙登基就闹腾了一阵子,还没来得及施展自己的抱负就驾崩了。若是他一直在呢?
赵顼让王安石变法时外部环境并不好,各种利益团体在扯后腿,在咆哮……
赵顼的威望自然不及赵曙,若是赵曙一直在的话,这个大宋会走向何方?
看看吧,赵曙现在一脸的苦大仇深,分明就是进入了病情发作状态。
发作了好啊!
沈安在想以后要对外强硬时,是不是先想个办法把赵曙的病情引出来……
只是这样不大厚道吧?
沈安纠结的看了韩琦一眼。
这位首相堪称是脾气最差的一位,睚眦必报,跋扈嚣张,最擅长的就是得势不饶人……
呃!
怎么感觉大宋的君臣就没几个好的呢?
但沈安转念一想,就觉得这样的君臣才是盛世的基础。
你看看汉唐鼎盛时的君臣,但凡听到异族挑衅,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学曾公亮这种唾面自干,而是咆哮着出兵,要用敌人的鲜血来洗清汉儿的耻辱。
这才是汉儿!
若是没有自相残杀,外敌再强大也无法击败他们。
这是千年来无数战例证明的铁律,那些京观耸立在各处,彰显着汉儿的武勇。
火车……大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
作为大宋的车头,赵曙的这个性子极好啊!
而韩琦这样的跋扈更是首相的不二人选。只要大宋的实力不断增长……现在韩琦敢附和沈安派兵去威慑辽人,以后说不定就会叫嚣着出兵北伐。
曾公亮忧郁的道:“陛下,此事就怕耶律洪基发怒,他一旦发怒,弄不好就会和西夏停战,然后全力攻打大宋。”
这是他的担忧,你不能说没有道理,但却充满了保守的气息。
赵曙突然仰头看着梁架,淡淡的道:“包拯在三司极为得力,今年估摸着能有结余。”
这话极为含蓄,但里面的意思却让沈安热血贲张。
今年大宋有钱了,耶律洪基若是敢和朕哔哔,那就弄他。
韩琦回身斜睨着曾公亮,斜着身体,冲着赵曙拱手道:“有的人总是胆小如鼠,一点事就吓得自缚双手,也配为相?陛下,耶律洪基若是敢倾国南下,臣愿意领军前往,不胜不归。”
卧槽!
韩琦啊韩琦,竟然一番话直接就让曾公亮下不来台。
果然是跋扈啊!
但是沈安却觉得极为舒坦。
赵曙也是如此,他看了曾公亮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就微微点头。
宰辅要有度量,至少要能忍,否则人人都如韩琦般的一点就炸,这皇帝还怎么做?整天就顾着灭火去了,还怎么管国事?
他说道:“此事要斟酌,枢密院和三衙汇合商议,看看要出多少兵,还有,让包拯也进来……好歹出兵要不少钱粮,有他在才能知根知底。”
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沈安心中欢喜,觉得自己的谋划和赵曙好像是不谋而合,双方就像是孤男寡女,一见钟情……
咳咳!
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可赵曙已经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不禁叹息一声,觉得这个年轻人果然没啥城府,心中欢喜就笑,不喜就怒……
“沈安。”
“臣在。”
沈安马上就挺胸收腹,身姿挺拔的让殿内的一群老腊肉们无地自容。
赵曙没好气的道:“诸位相公都年长,你年少,也该去端茶送水,好生学学他们的稳重。”
这是让沈安去掺和此事,却寻了个端茶送水的借口。
果然皇帝都是睁眼说瞎话的高手啊!
宰辅们腹诽着,沈安心满意足的拱手道:“臣最近学了茶艺,只是无人欣赏,甚为遗憾,没想到陛下竟然知道了,臣……陛下英明啊!”
这个马屁拍的极差,但赵曙却抚须微笑,显得极为受用。
不要脸!
曾公亮的眼皮跳了一下。
稍后各自散去,沈安一路跟着去了政事堂。
包拯和富弼,以及三衙的都指挥使都来了。
韩琦作为首相,是主持的不二人选,他沉声道:“辽使来汴梁跋扈,没想到耶律洪基又派兵在边境威胁,这是对大宋的羞辱。此次北方一定要牵制住辽人,让他们无法倾力和西夏交战……”
这是此行的调子,韩琦说出来后,就看了沈安一眼,“知道你必然是想去的,可你若是在老夫的麾下,就记得谨守规矩,不可妄为。”
沈安愕然,心想赵曙可没答应让你去。
不过看韩琦自矜的模样,分明就是觉得此次他定然能去北方掌总。
包拯皱眉看了韩琦一眼,说道:“沈安可没妄为过,再有,他若是事事讲规矩,那些胜利从何而来?”
韩琦的脸一僵,才发现自己忘记了包拯这个老喷子。
有包拯在的场合,你若是想喷沈安,那就得小心再小心,否则一旦被包拯抓到把柄,你就等着被喷到崩溃吧。
沈安作战不肯守祖宗规矩,什么阵图在他的眼中就是擦屁股的纸,这样的年轻人,你让他守规矩,这不是为难人吗?
包拯站在那里,目光炯炯看着韩琦。
可要一战吗?
韩琦叹息一声,沈安胜率太高,这事儿他喷不过包拯。
罢了。
韩琦说道:“要出兵多少?三司那边的钱粮可能支撑?”
富弼看了三个都指挥使一眼,先前他们之间已经沟通过了,现在由富弼来出面。
“出兵的话,要防备辽人真的南下,至少要出兵五万……”
这是一个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策略。
包拯目光转到富弼这边,冷冷的道:“富相可知道五万大军去到北方会损耗多少战马和钱粮吗?”
这年头骑兵出动一次,再回来时,不少战马就没法用了,只能转为驽马。
富弼干咳一声,目光闪烁着说道:“骑兵……北方不差步卒……”
大宋最大的威胁就是辽人,所以在北方囤积了巨量的军队,其中步卒最多。
这是随时准备用步卒的血肉之躯来拦截辽军铁骑。
这很惨烈,但也只能如此。
包拯怒道:“北方的大军就足够了,差的只是一个掌总的过去掌控局势,还要大军去增援作甚?这是嫌三司的结余太多了,要吃光花光吗?”
富弼的眼角抽搐着,觉得包拯真的是个老喷子,而且最喜欢无差别攻击。
什么盟友,没这回事,在文彦博下野后,老包拯就没了盟友,看谁不顺眼就喷谁。
“此事……再议议。”富弼萎了。
沈安不禁看向包拯,觉得此刻的他光芒万丈。
以三司使的官位在政事堂力喷首相和枢密使,还未使出三成功力对手就退了,这喷力。
若是把喷力分层次,御史们大抵就是喷师,而包拯早就到了喷皇这个级别,无人能及。
他就站在那里,可却让人生出了无可匹敌的感慨来。
还有谁?
政事堂的短暂交锋传到了赵曙那里,他不禁叹道:“包拯老而弥坚,而且忠心耿耿,此次……”
他屈指叩击着桌面,脸上渐渐浮现微笑。
这便是解决了某个问题的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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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0章 走错了庙,拜错了神
京城出兵被否决了。
可不出兵的话,就靠着北边的那些将士,能应对辽人可能的进攻吗?
富弼的心中有些没底,就去求见赵曙。
外面冷风嗖嗖,屋里却很温暖。
光线从窗户那里照射进来,屋里亮堂堂的。
富弼行礼后笑道:“有了这个水晶窗户倒是好,只是价钱却贵……”
这个东西是很好,富弼都有些艳羡。
作为宰辅,他自然买得起,可玻璃出货却有定额,不管你是宰辅还是什么,都得等着排队。
赵曙惬意的感受着冷天的光明,“天气越发的冷了,这等时候在屋里取暖最是舒适。可关上门窗之后,屋里却昏暗,让人昏昏欲睡。如今有了这个水晶窗户,我在屋里看奏疏也无需点蜡烛,甚是方便。”
富弼艳羡的看着那一扇大‘水晶’窗户,知道这是‘水晶’作坊给皇家的特供。
要是老夫的书房和厅堂也有这等大窗户该多好啊!
赵曙问道:“富卿家中还没有水晶窗户吧?”
“是啊!”
这是要赏赐我水晶?
最好是赏赐个十几二十块,这样各个屋子都能弄透亮了。
官家果然还是仁慈的啊!
想到自己的家中以后亮堂堂的,富弼就忍不住笑了。
赵曙淡淡的道:“那就再等等吧,作坊那边主要是优先供给外藩商人,毕竟他们的钱最好挣。”
富弼一口气梗在咽喉那里,差点就上不来了。
他再看了窗户一眼,说道:“官家,此次北行,臣最担心的就是耶律洪基是否会倾力南下……至于西夏,臣以为那是狼子野心之辈,不可倚仗……所以此次最好多带大军,一旦辽人南下,就果断拦截……”
富弼的眼中多了厉色,挥手道:“到时候朝中派出使者……臣愿去一趟西夏,游说李谅祚夹击辽人……若是能一举击败辽人,恢复燕云,臣便是死在了西夏也值当了。”
这个想法很大胆,也很激进。
赵曙心中微动,但随即就摇头道:“此时不是时机,耶律洪基知道,我也知道,所以宋辽两国会有各种纷争,但举国征伐却不可能。”
富弼有些悻悻然,赵曙笑道:“大宋如今蒸蒸日上,各种革新在慢慢推进,最需要的就是太平。”
改革需要和平,最好是连续的和平。
但赵曙知道不可能,当大宋强大到让辽人害怕时,他们会发狂般的对大宋发动攻击,妄图把大宋扼杀在成为巨人之前。
要想让霸主让出自己的宝座,奢望和平的是傻子。自古以来,国与国之间的争斗永远都是兵戈。
这便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没有情义,有的只是血淋淋和算计。
“外面有人畏惧了吗?”
富弼低头,“是。”
赵曙沉吟着,顺手端起茶杯,缓缓摩挲着温暖的杯子。
“何为国?国以何为重?”他抬起头来,神色平静,“我以为当是人心。人心坚固,国祚就坚固。人心散乱,国祚就散乱……”
若是沈安在,定然会总结出一句话:以人为本。
赵曙起身道:“火药和火油弹已经被外敌所知了吧?”
“是。”富弼说道:“在西南和府州,还有秦州等地,大宋的兵器都展露过了,敌军尽知。只是规模不大。”
府州之战沈安就是靠着火药瓦罐,一举击溃了辽军引以为傲的重骑。
所谓规模不大,指的是这几次战斗的范围不大。若是十万人以上的大会战,火药等兵器能否发挥决定性的作用,这个谁也不敢保证。
“这样啊……”
赵曙说道:“挑一支有火药和火油弹的军队出来演武,让朝中的臣子们看看,让他们看看大宋的精锐是何模样……”
这是要坚定人心。
“官家英明。”
富弼出去交代了此事,随后就陷入了挑选哪支军队的烦恼之中。
这是露脸的机会啊!
一旦被官家看中了,以后飞黄腾达自不在话下,而且那支军队也能提高等级。
于是汴梁诸军都开始了操练,可都指挥们却很忙,没空管这个。
万胜军中,都指挥使黄义看着麾下在操练,却有些愁眉不展。
“遵道,别的都指挥使都在找人说情!”
黄义握着刀柄,唏嘘道:“此次若是演武出彩,这便是进了官家的眼,还有宰辅们,多好的机会啊!”
折克行冷冷的看着前方的演练,没搭话。
黄义见他冷漠,就苦笑道:“你是折家子,以后多半是要回府州去,可某却不行,只能在禁军里厮混。禁军说来高贵,可你也知道,内里也分了三六九等。咱们万胜军不算上等,所以某想谋划一番,此次便是机会……”
折克行依旧冷漠。
“哎!”黄义叹息一声,“你和归信侯交好,还有大王……若是他们能帮忙说一句好话,比某出去四处奔走都强。遵道,某……”
折克行侧身道:“军主,此事安坐不动,任由他们挑选就是了。以后有了战事,咱们若是能上阵厮杀,自然会让那些人知晓万胜军的厉害。”
你妹!
黄义没想到自己说了半晌,折克行竟然还是这个态度,不禁有些火气。
可折克行的背后有不少人,特别是沈安,那人下手狠辣,惹不得啊!
“遵道……此事某便相求了。”
黄义拱手低头,姿态终于放低了。
求人就求人,偏生把话说的那么婉转,和文人一个尿性。
折克行看了他一眼,说道:“某也不敢担保……”
“尽力就好,尽力就好啊!”
听到他松口,黄义欢喜的道:“你只管去,有人问某就说派你去公干了。”
折克行收拾了东西,出去买了一只叫声清脆婉转的小鸟,然后提溜着去了沈家。
“果果!”
一进沈家,折克行吆喝了一声,稍后果果就带着花花来了。
“折哥哥这是什么?”
“丑死了。”绿毛见到是小鸟,就扑打着翅膀喊道:“赶出去!赶出去!”
“很漂亮,谢谢折哥哥。”
果果接过鸟笼,谢了折克行,然后带着自己的爱宠去了后面。
沈安弄了个火锅,两人在书房里喝着小酒,颇为惬意。
“黄义想争功。”
折克行喝了一口酒,说了来意,然后皱眉道:“这酒太淡了些,烈酒可有?”
“那是酒精。”沈安觉得这厮迟早会被酒精烧死。
“某就喜欢喝那个。”折克行坚持。
沈安没法,就叫人弄了些烈酒来。
折克行喝了一口烈酒,舒坦的呵气道;“喝了这等酒,再喝淡酒,就会觉着这人都成了腐烂的东西,再无半点波动。”
“各军的都指挥使都在跑关系。”沈安笑的很是恶劣,“富弼和三衙那里去的人最多,苏轼说御史台的人都在盯着他们,就等着拿到行贿的证据再动手。”
折克行皱眉道:“蠢。”
“是很蠢。”
沈安得意的道:“新式火药是某弄出来的,神威弩也是,火油弹也是,要怎么演练,难道谁还能比某更清楚?那群蠢货去找到枢密院和三衙算是白费劲了。”
折克行又喝了一口酒,然后觉得不过瘾,干脆拎起酒壶仰头就灌。
“你慢点喝!”沈安满头黑线的道:“这是烈酒,能烧烂你的肠胃。”
……
回到万胜军中,折克行的身上带着浓烈的酒味,但言行举止却如常。
“就去了归信侯处?”
黄义很失望,“此事富相能拍板,归信侯虽然厉害,可却不及大王。若是大王去说一说,想来富相也会给面子。”
折克行没辩解,只是吩咐道:“让兄弟们演练合击……”
第二天上朝,沈安也出现了。
“归信侯这是出窝了?”
赵宗谔的身边依旧是空荡荡的,有人路过他的边上都会捂着口鼻,可见汴梁屁王的威名之盛。
沈安不想搭理这厮,就敷衍道:“出来走动走动。”
稍后朝会上富弼提出了几支军队的名号,“陛下,这几支军队还不错。”
他没指点具体的军号,就是在避嫌。
赵曙点点头,正准备挑选一支军队,突然看到了沈安,就说道:“你在家中厮混了许久,据闻乐不思蜀,今日怎地来了?”
这货一来就没好事啊!
沈安说道:“陛下,臣以为此次演武的目的是振奋人心,那么自然该让精锐来担当。”
富弼点头道:“是精锐。”
那几支军队都是汴梁禁军中的精锐力量,富弼并未徇私。
沈安笑道:“陛下,臣这里倒是有个想法……神威弩、火药、火油,这三者要如何融合在一起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臣拉着折克行他们研究了许久,在万胜军中也试了许久……”
“融合?”
赵曙的兴趣来了。
那些蠢货,去枢密院求人求的低三下四,却无人想到去找沈安帮忙。
大家都以为此事是富弼决断,所以自然去找他,却忘记了沈安是这些新式武器的发明人。
……
宫门外,知道今日决定人选的都指挥使们都在蹲守着,黄义也在其中。
“富相很亲切,说是我部不错。”一个将领得意洋洋的显摆着。
另一个将领不满的道:“富相还说我部冠绝汴梁禁军。”
“……”
一群将领在相互显摆埋汰对手,就黄义蹲在那里不吭声。
“黄军主,你这是……”
有人见他可怜,就安慰道:“此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你莫要绝望。”
黄义苦笑道:“是,某没绝望。”
这是个绝好的崭露头角的机会,谁都不肯放过。
可黄义却没跑过枢密院和三衙,让这些都指挥使们都觉得这厮是放弃了希望。
“那你找了谁?”不管古今中外来,要想办事顺利,就得去求人。
黄义苦笑道:“归信侯。”
众人都笑了,“此事是枢密院做主,归信侯却没法干涉。”
“是啊!”黄义也觉得是这样。
“来了来了!”
大门里一阵喧闹,这是散朝了。
三衙指挥使一出来就被围住了。
“殿帅,可是下官所部去演武吗?”
“殿帅……”
殿前司指挥使板着脸道:“是万胜军。”
卧槽!
第971章 忽悠曹国舅,果果离家出走
万胜军夺了彩头让人无语。
而先前黄义的表现就显得格外的虚假。
“黄军主,你这是找了别的人吧?”
“就是,还说什么只是找了归信侯,这是虚虚实实摸不清,把兵法都用上了啊!”
黄义一阵狂喜,拱手道:“某发誓,某真的就让折克行去寻了归信侯。”
“归信侯……”
众人一阵迷糊,“富相不可能会听他的,否则还是什么枢密使?”
黄义可不管这些,一路疾驰回到了军中,马上就找到了正在操练麾下的折克行。
“多谢遵道。”
这是黄义的机会,但这个机会却是折克行为他争取来的,必须要感谢。
折克行淡淡的道:“不谢。”
年轻人高风亮节啊!
黄义心中感激,但有些不解,“那个……归信侯是怎么让咱们万胜军上去的?”
这个事儿他真的很不理解。
他觉得沈安不可能会为了自己去和富弼较劲,更不可能为了自己去和富弼求情,那样不靠谱。
难道归信侯想收了某?
想到这个,黄义心中火热,恨不能马上就回应沈安的深情厚谊。
是了,沈安在军中并无根基,一个邙山军……就那点人,真的说出去就是个笑话。结交他黄义,以后好歹在军中也多了个朋友,说不定啥时候就能起作用。
朋友多了路好走啊!
“投石机……放!”
呐喊声中,投石机模拟发射。
这个速度还行,折克行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说道:“这不算事。”
“这个……归信侯大恩,某要感谢一番才是。”
既然有这个机会,黄义觉得和沈安结交一番也不是坏事。
“他很忙。”
折克行说这话时有些不自在。
沈安很忙,这话谁信?
“还有,他的主意多……此事他不是为了你。”
折克行的话让黄义失望了。
你自作多情了,沈安压根没想过交好你。
……
沈安是没想过交好黄义,因为他觉得这样犯忌讳。
“安北……”
曹佾穿着道袍来到了沈家,一见面就热情的拱手。
沈安稽首道;“见过道兄。”
曹佾愕然,“某最近没修道。”
“国舅,修道之人不可杀生。”
沈安一本正经的说着,曹佾苦笑道:“你啊你,这是成精了,竟然知道某的来意。”
两人进去坐下,曹佾开门见山的道:“某想去北方。”
沈安不语。
曹佾再说道:“上次官家亲口说了,说是某能领军出征。此次领军的是韩琦,某和他没交情,也不想有交情。安北,你上次帮了韩琦,你去说说,他定然不会拒绝。”
“有啥好处?”沈安终于开口了,一开口就是勒索。
“咱们兄弟还谈好处?”
曹佾一脸的纠结和不敢相信。
“没好处谁愿意干活?”沈安唏嘘道:“韩琦此人……某在此说句极为隐秘的话,韩琦……喜欢受贿啊!”
“不能吧?”曹佾有些惊讶。
沈安摇摇头,“上次让你去韩家送礼,他家不是就收了吗?”
“是啊!”曹佾想起上次自己跟着沈安挺韩琦时送的礼,不禁黯然道:“宰辅也贪腐吗?这个大宋……哎!”
边上的庄老实嘴角抽搐,心想上次曹佾送的礼不是都被捐出去了吗?只是韩琦低调。若非是沈家有捐助的习惯,又恰好遇到韩家去福田院的人,怕也不知道此事。
当时沈安知道此事后还唏嘘了一番,说没想到韩琦竟然这般有心。
郎君的记性怎么那么差了?
庄老实觉得此事不容小觑,回头要提醒郎君请个郎中来看看。
“国舅,钱韩琦不缺的,送些小东西罢了。”沈安看出了曹佾是在天人交战,内心不禁生出了些许罪恶感。
这么老实的一个国舅,原先活的和老鼠似的胆小,现在竟然要考虑怎么行贿了。
这真是……喜闻乐见啊!
沈安觉得自己是在帮助曹佾适应这个时代,而曹佾却觉得自己是在走向堕落。
“是什么东西?”他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希望是不打眼的东西。
“韩琦喜欢收藏兵器。”沈安说道:“听闻你家中就有不少?”
“是有不少。”
曹彬当年征伐各处,金银财宝搜刮了不少,作为武人,兵器也是他的收藏品。至今曹家都还有一个房间专门堆放兵器,甚至还有人专门打理。
“那个简单,给什么合适?”
曹佾丝毫没有崽卖爷田的心痛,甚至还面露微笑。
沈安轻松的问道:“听闻有一柄汉剑?”
曹佾马上变色道:“那是八面汉剑,曹家的传家宝。”
传个屁!
沈安知道曹佾舍不得,就说道:“一柄八面汉剑罢了,等你以后得了机会出征,到时候别说八面,十面二十面它都不是事啊!”
“没有十面二十面。”
曹佾觉得沈安就是个兵器盲,他仔细想了想,“罢了,来人,去家里取了那柄汉剑来,路上小心,别被人看到。”
从他小心翼翼的态度上来看,那柄汉剑确实是曹家藏品中的珍品。
稍后有人带着木匣子来了。
曹佾打开木匣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柄连鞘汉剑。
沈安伸手进去,曹佾拦了一下,“急什么?”
沈安干笑道:“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啊!”
曹佾郑重的取出长剑,然后缓缓拔出来。
不是很亮!
见惯了现代制品的光亮后,这柄汉剑显得有些朴实无华。
曹佾缓缓抬手,狭长的汉剑被拔了起来。
汉剑的剑身能看到明显的平面,有些地方显得幽暗……
“这柄剑每月都会仔细打理,你看看这剑锋。”
曹佾伸出手指头顺着剑锋抹去。
“花花别跑!”
外面突然传来了果果的笑闹声,正全神贯注在汉剑上的曹佾手抖了一下。
锋利的剑刃拉了一下他的手指头,顿时鲜血就流淌下来。
曹佾愕然道:“曾听人说此剑通灵,喜饮人血,这……莫不是觉得某的血好喝吗?”
你想多了。
沈安担心他说什么此剑认主之类的话,就正色道:“果果调皮,回头某就教训她,那个……老实啊!你赶紧带国舅去陈洛那边处置一下伤口,快些去。”
“不碍事,果果还小,莫要凶她。”曹佾笑着不在意,等低头看到自己的手指头流血如流水时,不禁就晕乎了一下。
“安北,为兄有些头晕。”
“国舅这是晕血了?”
沈安赶紧过去扶了一把,假惺惺的道:“要不还是在家歇着吧。”
曹佾哦了一声,旋即醒悟,“上次某还斩杀过敌军,没晕啊!”
“这晕血是不定时的,说明你的情况比较严重!”
沈安一路把曹佾忽悠回家,然后飞快的回了书房。
一进书房他就看到了肝胆欲裂的一幕。
果果吃力的拿着那柄汉剑在比划,还搁在脖子上,小眉头皱着,嘀咕道:“虞姬难道是这样自尽的吗?可是剑那么重,她好拉吗?闻小种说拉一下就拉死了,怎么死的?”
一只大手缓缓而来,一下握住了她的手,然后使个巧劲就夺了汉剑。
果果呀的一声,嚷道:“哥哥,你还我,你还我!”
她不回头就知道是哥哥,可等回头迎接她的却是沈安的黑脸。
“知道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啊!”
沈安提着汉剑,就像是提着一根木棍子般的咆哮道:“若是刚才你用些力,弄不好就出事了,出大事了!知道不知道?”
果果呆呆的看着哥哥,眼中渐渐多了水光。
“下次还敢不敢了?”
沈安后怕不已,那怒火怎么压都压不住。
果果眼中的泪水滑落下来,身体一抽一抽的,突然喊道:“哥哥凶我!”
她从沈安的身边跑了出去,沈安一屁股坐下去,后怕的道:“这若是再慢些,老子怕是要疯了!”
刚才要是果果拉一下的话,那后果真的难料。
等他的情绪渐渐平稳后,才想起刚才的态度好像太凶了些,妹妹怕是会怕。
在果果还小时,被他从雄州一路背到了汴梁,两者说是兄妹,实则和父女并无区别。
果果由于小时候的经历,以及少了父母,导致安全感缺乏,所以沈安一直很注意对她的态度。
这几年果果显得很开朗,元气满满的模样让沈安成就感也满满。
可今日却太凶了些,果果弄不好会伤心。
算逑,中午下厨,做几道妹妹喜欢的菜哄哄她。
沈安想好了注意,就仔细看着手中的汉剑。
他伸手摸摸那些颜色黯淡处,甚至还嗅了嗅,觉得应当是杀人杀多了留下的血痕。
“好东西啊!”
这柄汉剑乃是百炼钢打造,在汉代应当就属于神兵利器,在宋代就属于宝贝。
“真是好东西啊!”
他赏玩了一会儿,就把汉剑给收起来,放在高处。
他出了书房,伸个懒腰问道:“果果呢?去问问她中午喜欢吃什么。”
做几道菜哄哄妹妹,这样的日子还是很惬意的。
陈璐去问了,回来时一脸纠结。
“郎君,小娘子先前令人套车,说是去包家,不回来了。”
我去!这竟然是离家出走了?
沈安无奈的道:“谁护着去了?”
“赵五五陪着,陈大娘也去了,闻小种亲自赶车。”
“闻小种?某还想找他算账来着,走,去包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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