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2章 包拯心动,闻小种请罪
“都给老夫盯好了钱粮,不管是政事堂还是枢密院,没有官家的允许,谁也别想挪用!”
三司里,包拯的咆哮让官吏们变色。
今年三司好不容易有了些结余,各种要钱的理由都来了,最多的就是往年的欠债。
那些所谓的欠债大多是计划拨款,不是修建厅堂就是某些赏赐,包拯对此一律不理,那些来三司要钱的都被赶了出去。
那些官员自然不肯罢休,有的去找自己的上官诉苦,有的上奏疏说包拯霸道。可上官默然,奏疏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反应。
大宋财政糜烂有些年头了,如今能有结余,一是增收,这一点市舶司贡献良多。二是节流,不管是宗室革新还是取消灾民编为厢军的规矩,都让大宋的财政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而包拯这个三司使更是功不可没。
有他坐镇三司,那些不合理开支就别想过关。别说是臣子,官家想伸手都得要有被抽回去的心理准备。
包拯看到官员们都服帖,就准备进宫去求见赵曙,商议一下年底的那些赏赐能否再减少些。
老赵家的帝王都恨不能和文官们穿一条裤子,当真是贴心贴肺,可在包拯看来那就是白费劲。
人的秉性中,最常见的还是白眼狼这个习性。当他们习惯了那些意外的赏赐之后,就会习以为常,理所当然,你若是哪天不给了,他们就会不满,就会叫嚣。
一个人每天坚持给乞丐一元钱,突然哪天只给五毛后,乞丐的反应大抵会诧异。
“不该是一块钱的吗?”
这便是人心。
包拯觉得该给赵曙知道残酷的一面,好让他放弃那些幻想。
“包相!”
一个小吏飞奔而来,近前后说道:“包相,您家中有人来找。”
“老夫不是说过不许来三司吗?”
包拯怒不可遏,等家人来后就虎着脸道:“是何事?若是有误,重责不贷!”
家仆却没慌张,说道:“阿郎,沈家的小娘子带着包袱被送来了。”
果果竟然背着包袱来了?
包拯的眼中多了厉色,“沈安呢?”
家仆摇头道:“沈郎君在家。”
“小畜生,果然是有了儿子就忘了妹妹,回家回家!”
包拯连衣裳都不换,就这么一路急奔出去。
“包相这是怎么了?好像没告假吧?”
“怕是家里出急事了,别说了,再说有人弹劾上去,包相可不饶人。”
包拯一路赶回了家中,就见到果果和包绶在外面嘀咕。他给赵五五和陈大娘使个眼色,示意她们别吭声,然后悄然走了过去。
包绶比果果矮了一截,站在边上一脸的义愤填膺,“你哥哥怎么能这么凶你呢?若是爹爹这般凶我,我就……我就去厨房弄一团浆糊放在他书房的椅子上,等他坐下去……果果,我告诉你,回头你就去这么弄,保证你哥哥的咆哮声能让整个府里都知道。”
包拯躲在树后面,右手握拳,想想不对劲,又变成了掌,最后变成了鹰爪。
果果皱眉道:“你也不怕包公打你。”
包绶得意的道:“爹爹不打我,他要是打我我就跑,他追不上……”
“可是……你这样不好。”
果果捏了包绶的脸蛋一下,抑郁的道:“哥哥凶我了……”
“你哥哥凶你了,那就凶他。”包绶很有经验的道:“爹爹若是凶我,我就凶回去,只是……”
“只是什么?”果果觉得包绶越发的坏了。
包绶苦着脸道:“只是爹爹会板着脸,看着吓人。”
“活该!”
果果也是愁眉苦脸的道:“哥哥以前都不凶我的,这次……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就拿了那柄剑,他就凶啊凶。以前哥哥不这样的,我觉得委屈。”
“咳咳!”
包拯听到这里就觉得该出去了。
“包公。”
果果见到包拯眼睛都笑眯了,大抵是觉得遇到了给自己撑腰的人,就诉苦道:“包公,哥哥先前凶我……”
“玩那个兵器不该,不过你哥哥也不该凶你,回头老夫凶他。”
包拯慈眉善目的摸摸果果的头顶,回头对包绶说道:“今日便让你歇息,不用做功课,好生陪姐姐玩耍。”
包绶先是欢呼一声,然后看着包拯,狐疑的道:“爹爹,明日不会要补回来吧?”
这等把戏看来包拯玩过不少次,不过今日他却表态道:“只管玩耍。”
包绶兴奋的道:“果果,我前日发现了个洞,就在树下,咱们去挖吧。”
果果摇头,“我要等哥哥来。”
大抵出了家门后果果就后悔了,觉得哥哥会担心。但出门就回家,果果大人的面子全都丢掉了。
所以再待一阵子吧。
包拯说道:“安心去玩耍,回头你哥哥来了,老夫去凶他。那个……以后不许玩兵器。”
果果点头,但却有些不满,“我只是把剑搁在脖子上……”
“啥?”
包拯瞬间就懵了。
“阿郎,沈郎君来了。”
果果马上就躲到了包拯的身后,怯生生的道:“包公,不要凶哥哥。”
包拯此刻已经没有了凶沈安的心思,等沈安进来后,两人交换个眼色,然后沈安说道:“果果今日无聊出来玩耍,倒是让您受累了。”
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别拿她离家出走说事,否则会很难过。
包拯点头,向前几步,低声问了沈安:“是怎么回事?”
沈安说道:“她听人说了虞姬之事,就好奇拿剑搁在脖子上,幸亏某回去及时,可即便如此,某也被吓了个半死。”
包拯身体一松,“是够吓人的,不过……别太凶孩子,不好。”
沈安看了一眼包绶,说道:“是不大好,不过包公,包绶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包拯很少凶儿子,揍儿子的次数更是少得可怜,堪称是溺爱。
可包拯却说自家儿子聪慧乖巧。沈安这话有些戳肺管子的嫌疑,包拯的脸黑了一下,说道:“老夫还能活几年?包绶那么聪明,以后老夫死了,你们照看一眼就是了。”
这是死不认错啊!
沈安无奈,赶紧转换了个话题,“包公,此次北行官家属意谁去掌总?”
包拯摇头道:“不知道,不过韩琦最有可能。”
韩琦是赵曙的铁杆支持者,他要去北方,赵曙按理该给这个面子。
沈安轻声道:“此事某觉着您该争取一下,好歹……这是立功的机会啊!”
包拯皱眉道:“上次老夫去了原州,那次击败了西夏人,老夫已经立过功了,此次该换了别人去。”
“包公,这不是排排坐分果果!”
“哥哥,我在这。”
果果偏头,冲着哥哥笑了一下,笑的有些怯。
沈安想瞪她一眼,可看到这个怯生生的笑容,心马上就软了,说道:“去玩吧,晚些哥哥再来接你。”
这是原谅我了吗?
果果心中欢喜,就嚷道:“包绶,咱们去挖坑。”
两个孩子去了后面,包拯和沈安去了书房。
“此次北行,主要是震慑牵制,让辽人无法倾力对付西夏人。”
沈安低声道:“上次在府州时,辽人是伏击,所以不算是正面碰撞。此次却不同,大宋屯兵北方……包公,您想想,从太宗皇帝北伐之后,大宋何时这般强硬过?有吗?”
包拯摇头,面色有些红。
“大宋有这么一天,老夫心中欢喜,死了也心甘啊!”
从太宗北伐失败之后,大宋在北方就不断的被动挨打,只能用金钱来换取和平。
多年来大家都死心了,觉得能维持住目前的局面就是胜利。
可谁曾想这才过了没多久,大宋竟然就能和辽人对峙了。
这样的岁月让人血脉贲张。
这样的大宋让人想为之欢呼!
热血啊!
包拯的脸越发的红了,那种自豪感让他的心跳加速。
沈安觉得老包少了些权谋的能力,但有自己在,想来这不是问题。
“大宋第一次主动和辽人正面抗衡,双方屯兵对峙,就看谁先低头……包公,这样的时刻,青史留名啊!难道您就不想?”
包拯看了一眼门外,干咳道:“果果……以后莫要凶她。”
沈安点头,“是。”
两人随后又说了些别的话,沈安就告辞了。
老包心动了。
但他觉得此事韩琦开口在前,他却不好争。
不过沈安觉得这都不是事。
站在包家的外面,沈安吩咐道:“陈洛留在这里,闻小种跟着某回家。”
等回到家中后,沈安把闻小种叫到了书房,沉声道:“你今日给果果说了什么?”
闻小种说道:“小娘子问那些武将谁厉害,小人说项羽,后来就说了项羽之事……”
“为何要说虞姬自尽之事?”
沈安的声音中多了冷意。
闻小种本就是敏感的性子,闻言一惊,抬头道:“郎君,可是小娘子被吓到了吗?”
“吓不到她,可她却拿着长剑搁在脖子上,想看看虞姬是如何自尽的!闻小种!”
沈安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果果还是个孩子,这等事给她说了作甚?”
小孩子的好奇心强,遇到好奇的事儿就想去试试,可这事儿是能试的?
闻小种想起了先前果果含泪背着包袱叫套车的场景,那时他还腹诽沈安凶果果,可此刻他的背上全是冷汗。
噗通,闻小种跪在地上,冷汗从额头上流淌下来。
“小人有罪……若是小娘子有个差池,小人百死莫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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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3章 无耻的沈安,悲伤的韩琦
第一次离家出走对果果来说有些新奇。
她在包家和包绶挖了几个足以把包绶埋进去的大坑,然后两个小屁孩在商议怎么挖地道,然后从包家潜逃出去。
包绶的脸上和身上有不少泥土,他兴奋的道:“果果,我们挖个通往外面的洞吧,然后想出去就出去,想回来就回来。”
果果没好气的道:“会被抓回来,哥哥会打断你的腿。”
“他打不过我爹爹。”
包绶是个骄傲的小屁孩,可果果却觉得他很幼稚。
“你是个笨蛋!”
果果不准备实施这个计划。
“果果。”
沈安来了,带着花花缓缓走来。
果果起身,欢喜的道:“哥哥。”
什么离家出走,什么被凶的委屈,此刻都烟消云散了。
花花奔跑过来,看了包绶一眼,然后回身绕着果果转圈。
包绶觉得这样很神气,就招手吆喝:“花花过来。”
花花忙着和小主人亲热,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
“好奇心可以有,但别拿好奇心去冒险。”
沈安看着脏兮兮的妹妹,回想了一下前世十岁的女孩,那些女孩每日背着书包来往于学校和补习班、兴趣班之间,木然学习,木然抗争……然后被镇压。
相比之下,果果的小日子好过了许多。
果果抬头,“好。”
沈安垂手,果果习惯性的牵着他的衣袖,兄妹二人往外走。
花花不时跑到前面,然后止步回头,仿佛是在催促走快些。
身后的包绶很委屈的喊道:“爹爹,我要养狗!”
小孩子喜欢攀比不算什么,可包拯却见不得这个。
“今日的字帖写了吗?”
“爹爹,不是说今日不写了吗?”包绶觉得自家老爹的忘性越发的大了。
包拯板着脸道:“什么不写了?去,写两大篇才能吃饭。”
呃!
包绶的眼中多了泪水,“爹爹你说话不算数,你耍赖。”
包拯冷哼一声,“去写了来。”
包绶委屈的去了,站在门外仰头看着天空,强忍着泪水,觉得自己就是一条好汉。
“阿郎,先前您不是说让小郎君今日不用做功课吗?”
老仆舍不得见到包绶委屈,就为他辩解着。
包绶一听就欢喜了,觉得自己翻身有望,顿时就忘记了好汉的行为准则,回身道:“爹爹,你先前说过的。”
包拯看了他一眼,“看看果果多乖巧,再看看他,上房揭瓦只是寻常,上次还弄了糯米在椅子上,老夫坐下去还觉着软和,可等再起来时……”
被糯米黏住屁股是啥感觉?
看看包拯就知道了。
火气在升腾,若是换了别人家的父亲,铁定会叫人送家法来收拾包绶。
可老包舍不得啊!
六十岁得的儿子,他爱都爱不够,怎么舍得下手。
可想到沈安先前的话,包拯不禁在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是否正确。
“去吧,今日可以不做功课。”
包拯觉得为人父的信誉是要有保障的,但他还有大招……
“爹爹真好。”
包绶欢喜不已,包拯嗯了一声,“明日开始,每日多写一篇……”
包绶的小脸蛋马上就黑了。
“爹爹……”
包拯起身道:“为父要去三司了,你好生在家,莫要再调皮,否则功课再加……”
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让包绶一下就蔫了。
若是在以往,他肯定会和父亲争执一番道理,可现在包拯拿出了父亲的威严,并用增加功课为威胁,就让他蔫了。
沈安的这个法子不错啊!
……
“哥哥,那个项羽很厉害吗?”
马车里的果果不断提出问题。
沈安步行在马车边,说道:“很厉害,不过却不会用人,脾气也不好。”
“那虞姬呢?”
“虞姬?”
沈安觉得这个话题不是果果该涉足的,但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他有必要给妹妹一个看法。
“虞姬嫁给了项羽,他们是夫妻,项羽被刘邦打败了,虞姬得了重病……”
“重病?可是她还给项羽跳舞。”果果很较真。
沈安想骂闻小种,“虞姬擅长跳舞,你要记住了,他们是夫妻,项羽的脾气不好,所以虞姬病了也不敢说……以后不要和脾气不好的人一起玩耍,知道吗?”
沈安为了妹妹忘掉自尽这茬事,不惜修改了历史。
“哦。”
果果觉得这样的结局才符合自己的幻想。
虞姬病了,但是不敢说,那样的项羽得多粗暴啊!
“项羽不好。”
“对,项羽不好。”
霸王,为了一个小女孩,您就暂时委屈一下吧。
回到家中后,果果又欢喜的去逗弄芋头,庄老实找到了沈安,说道:“郎君,闻小种一直在练刀。”
“给他练。”
沈安知道闻小种是内疚心态发作,这就相当于是惩罚。
庄老实回头再去时,闻小种已经躺下了。
陈洛搬出了自己的珍藏药酒,得意的道:“这是某潜心钻研了半年,用十余种药材泡出来的药酒,内服外用,保证你明日又能生龙活虎的继续练刀。”
闻小种全身只剩下亵裤,他趴在床上说道:“来吧。”
药酒冰冷,陈洛的手法很粗鲁,每次揉捏肌肉都有撕裂般的疼痛。
“你犯错了?”
果果的事儿只有沈安和闻小种知道,陈洛很好奇是发生了什么事,导致果果竟然包袱款款的往包拯家跑。
闻小种嗯了一声。
“可是和小娘子有关?”
不得不说,陈洛的联想能力不错。
但闻小种不再说话,直至入睡。
第二天凌晨,沈安和果果照旧在家里跑步。
闻小种也出现了,他依旧在练刀。
“哥哥,他练了好久了。”
她练习双节棍的时候,时间长一些就受不住,可闻小种怎么能坚持那么久呢?
“嗯。”
沈安知道闻小种这是在自虐,不准备干涉。
早饭后,沈安又去赏玩了那柄汉剑。
“好剑呐!”
这等宝贝若是在后世现身,那就是价值连城。
沈安摩挲着剑脊,感受着那些棱角,想起了后世的那柄汉剑。
那柄汉剑原先被蛮清收藏,后来京城被联军攻陷后,无数珍宝就此成为了侵略者们的战利品,那柄汉剑也跟着漂洋过海,在某个老牌帝国的博物馆里成为了珍品。
这个不妥吧?
沈安想了想现在的那个老牌帝国已经立国了,正处于金雀花之前的王朝。
哪天去看看?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没法消散。
沈安想去弄些有异域风情的宝贝来,然后在汴梁建造一座博物馆,把那些宝贝弄进去,供人观看。
“这些都是钱啊!”
沈安深情的抚摸着汉剑,觉得这应当是沈家的传家宝,以后他应该留下遗嘱家训,谁敢卖传家宝,那就不是沈家子孙,出族。
只是按照他的有钱程度和有权程度,以后估摸着能成为传家宝的东西会很多,大抵子孙会为了怎么保存而发愁。
“哈哈哈哈……”
沈安想到这里不禁就笑了。
“安北!”
听到这个声音后,沈安手忙脚乱的准备把汉剑收起来,可惜却晚了些。
曹佾一进来就说道:“宫中召集议事,官家要决断谁去北方,咱们兄弟……咦,那是什么?”
沈安尴尬的握着汉剑道:“这个……”
“这宫中就要决断谁领军前去北方了,你……你竟然还没把这柄汉剑送给韩琦?”
曹佾悲愤不已,觉得自己怕是上当了。
被人当场抓包的沈安很尴尬,但他随即认真的道:“目前情况不明,韩琦不一定能去。”
啥?
曹佾反怒为喜,“哥哥信你的判断,看谁去北方就送给谁。”
“对,就是这么着。”
沈安发誓回头就把汉剑给收藏起来,谁都不给看。
“郎君,宫中来人了,让您进宫议事。”
沈安霍然起身,拔出长剑,大笑道:“某要去北方了,哈哈哈哈!”
这可是大宋和辽人的第一次正面对垒,大军云集,若是应对不好,宋辽大战顷刻间就会爆发。
这样的大场面沈安不去会吐血。
曹佾羡慕的道:“安北,哥哥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好说好说!”
沈安一路急匆匆的进宫,正好宰辅们刚到齐。
“陛下,钱粮都准备好了。”
包拯出班,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君臣都觉得热血沸腾。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赵曙的眼中多了凝重,“辽人挑衅,他们以为大宋会继续忍气吞声,可朕想告诉耶律洪基,那样的日子他再也看不到了!”
这话极为提气,韩琦挺胸腆肚,说道:“再想让大宋低头,那是做梦!”
大宋何时这般扬眉吐气过?何时这般大胆过?
君臣都觉得太酸爽了。
“此次北行,要不卑不亢,这一点要谨记。”
“陛下英明。”韩琦率先颂圣,他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自己定然能梳理的井井有条。
耶律洪基要是敢哔哔,老夫就和他来一场又如何?
这一刻韩琦自信满满,觉得这天再也遮不住自己的眼,这地……
“包拯!”
赵曙开口了,打断了韩琦的遐思。
包拯出班。
赵曙看了韩琦一眼,说道:“韩卿掌总朝中,你若是不在,怕是不妥……”
老韩啊!你看看朕多看重你,把你比作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一个,你可觉得舒爽了?
韩琦的脸颊颤抖了一下,心中悲愤不已。
包拯上次去过西北了呀,这次不该是老夫去的吗?
而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那个是权臣啊!
自古权臣可有好结果?
没有啊!
这一刻悲伤逆流成河,韩琦抑郁了。
合着老夫不但是去不成,而且还被打上了近似于权臣的标签?
官家,您这个怕是有些不妥吧?
韩琦仿佛看到了那些御史在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背地里都在嘀咕着权臣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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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4章 沈安,你这个骗子
赵曙思虑了很久,他从朝局的高度思索着。
韩琦是个出头鸟,有他在,无数攻击都会被过滤掉,或是被拐弯。
宰辅里有这么一个角色,对帝王来说就是幸运。
赵曙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韩琦之后谁能担当这个角色。
帝王不能直面攻击,这不是畏惧,也不是束手无策,而是因为威严不容触犯。
那么下一任出头鸟是谁?
赵曙有些担忧这个问题。
可韩琦却在悲愤之中,他觉得自己这个权臣的标签再也洗不掉了。
而且赵曙是帝王,他说出来的话不能反悔,韩琦也不能去要求他反悔。
咋个办?
老夫的名声要臭了,咋个办?
而赵曙也有些坐蜡了。
他觉得自己那话会给人遐思,若是有人借机攻击韩琦,会很麻烦。
“咳咳!”
就在这个时候,沈安出班说道:“陛下,韩相这些年算是劳苦功高,大宋上下都有口皆碑。可总有些人不做事,也见不得别人做事。他们喜欢弹劾那些做事的官员,比如说韩相……”
老铁,你真够意思啊!
这一刻韩琦感动了,觉得沈安就是自己的知己。
沈安继续说道:“那些人的背后有着庞大的势力,韩相……恕臣直言,他的力量远远不及那些人,只是有陛下您在震慑着,那些人才不敢肆意妄为……”
这话拍了赵曙的马屁,顺带给韩琦解围,当真是妙不可言。
韩琦感激,赵曙欣慰,沈安这个一石二鸟的手段让包拯不禁含笑抚须,觉得自己的教导果真是效果非凡,把沈安这个愚钝的小子都教成了这么一个聪慧的官员。
沈安话锋一转,“陛下,对付那等人就得要韩相这等强硬之人,越强硬越好。”
这话要是传出去,‘那些人’将会把沈安恨之入骨。
“那些人的眼中没有大宋,没有国家,他们口口声声的喊着什么……我对大宋忠心耿耿,我是饱学之士……可做的事却和这些不相干。臣在此放肆说一句,这些人都是虫子,对大宋有害无益。若是能灭了他们,至少还能节省粮食。”
卧槽!
在听政的赵顼看到韩琦捂脸,好似感动的模样,可从他的角度仔细看去,韩琦好像是在苦笑。
这特么……老夫的胆子没沈安的大啊!
韩琦只是凶,可沈安却喜欢开地图炮,一炮轰的那些既得利益者们满头包。
官家不会恼火吧?
赵曙没恼火,心中还有些释然。
韩琦之后还有包拯,包拯之后不是还有沈安吗?
大宋的出头鸟和喷子永远都不会少,朕安心了。
心情一好,赵曙觉得群臣都长得眉清目秀的,他含笑道:“人说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包卿六十余岁依旧执掌三司,想来会成为一段佳话。朕看你精神抖擞,比许多年轻人都强,可能骑马吗?”
这话里的暗示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老包,能不能再度出发?
包拯心情激荡,躬身道:“臣……万死不辞!”
陛下看重老夫,这是何等的隆恩啊!
这一刻包拯的眼眶湿润了,落在赵曙的眼中,这便是忠心。
“包卿……叫了御医来,给包卿看看。”
赵曙的话让包拯哽咽着下跪,“陛下厚恩,臣……臣如何能报啊!”
这个确实是厚恩,一般人都享受不到。
秦时,王翦出发后不时写了奏疏回去,向始皇帝索要各种好处,以此来安他的心。
可赵曙和包拯却简单了许多,一个叫御医来给臣子看看身体,预防一下。一个热泪盈眶的谢恩……
赵曙施恩,包拯谢恩,这便完成了出发前的准备工作。
沈安在琢磨着怎么和包拯建议让曹佾也跟着去,好歹把那柄汉剑给收了才好。
“此次出去……曹佾长进不小,也跟着去吧。”
曹太后那么识趣,让赵曙十分满意,于是就给了回报。
沈安一怔,旋即觉得有些荒谬。
合着不用我出力,这事儿就成了?
他有些心虚,但信念很坚定。
汉剑哥绝不会还回去。
赵曙见他神思恍惚,就皱眉道:“沈安这是在想什么那么入神?”
“臣在想怎么和辽人打交道。”
沈安是外交专家,赵曙闻言就问道:“你以为如何?”
沈安笑道:“臣以为和他们打交道,首要就得不要脸。其次就是敢拼命。”
赵曙点头道:“不要脸……敢拼命,说的甚是。”
韩琦不能去,曾公亮心情大好,于是就赞道:“辽人不要脸,咱们若是顾这顾那的,他们就会占便宜,所以还是不要脸的好。至于敢拼命……辽人喜欢吓唬人,喜欢耍横,不过横的怕不要命的,咱们不能心虚。”
“正是这个道理。”赵曙说道:“沈安于外事有造诣,此次跟着去,好生看好包卿……”
“是。”
“不可肆意妄为。”
“是。”
这一刻的沈安老实的和鹌鹑似的,赵曙含笑道:“这般老实,难得。罢了,诸卿各自去忙。”
群臣散去,赵顼被留了下来。
陈忠珩递过去一杯茶,赵曙接过喝了一口,问道:“为何要让包拯去,而不是韩琦?”
这是考教,随后就是指教。
赵顼想了想,“朝中需要人来掌握大局,曾公亮不稳,欧阳修不能,韩琦在最好。”
韩琦能掌握大局,有首相的能力,这一点很重要。
赵曙点头,满意的道:“这只是其一。朝政如何平衡是一门学问,我为何要让包拯去北方?”
“立功?”赵顼的反应很快。
“没错。”赵曙欣慰的道:“让他立功,回来之后看看,若是需要……政事堂里也该有些新面孔了。”
包拯要发达了呀!
只要此次他能妥善处置了北方之事,回来就是大功。
而赵曙大抵就是准备利用这个大功把他弄进政事堂里去。
果然啊!帝王都是九窍心肠。
赵顼拱手受教。
赵曙见他恭谨,就笑道:“你也长进了不少,那沈安今日这般老实,很是难得……”
赵顼心中发笑,觉得自家老爹怕是被沈安迷惑了。
边上的陈忠珩再也忍不住了,低声道:“官家,将在外啊!”
“嗯?”赵曙一怔,旋即就苦笑道:“是了,等到了北方之后,除非包拯愿意约束他,否则沈安就是出笼的猴子,怕是会上蹿下跳,无法无天啊!”
他回忆了一下,说道:“以前他在交趾和北方都留下了京观,此次去北方,辽人定然会和他针锋相对……辽人有大军在,他会不会胆怯?”
“官家,他就没怕过这些。”
赵顼笑道:“他会怕自己的妹妹哭,会怕儿子嚎哭,就是不怕辽人和西夏人。”
“那我倒是要期待一番,看看他和辽人会如何斗智斗勇。”
赵曙喝了一口茶水,惬意的道:“明日万胜军演武,看看如今的大宋军队什么样了,可威武……”
……
沈安此刻就在斗智斗勇。
皇城外,一直在等候的曹佾见到沈安出来,就上前问道:“安北,此次是谁去?可成了吗?”
“是包相。”沈安点头道:“某做事,你放心。”
“竟然成了?”
曹佾激动的道:“多谢安北,多谢了。”
上次他跟着去西北是打酱油的,没有麾下。可这次不同了,赵曙前面有过表态,说他曹佾能领军打仗,那么此次就是兑现的机会。
他抬头看着沈安,感激的道:“当年曹家和你还闹过,差点坑了你,可你却不记仇……这等胸襟,某看宰辅都做得……”
“呱呱!”
一只老鸹从空中飞过,叫唤了两声。边上有人说道:“这乌鸦怎么飞进宫来了?”
沈安有些唏嘘的说道:“小事罢了,国舅赶紧回家去准备,回头咱们兄弟一起出征。”
“好!”
曹佾拱手,目视着沈安离去,然后叹道:“这等兄弟,某是走了好运方能结识,难得啊!”
“国舅!”
这时包拯出来了,看他红光满面的模样,定然是在御医那里得了好消息。
“见过包相。”
包拯可是此行的大头目,曹佾自然要恭谨些。
包拯板着脸道:“此行重要,要听吩咐,不可自作主张……”
“是。”
曹佾的态度很老实。
包拯见他老实,就欣慰的道:“官家说让你跟着去北方……”
后面的话曹佾都没听进去,他喃喃的道:“是官家让某去的?”
包拯皱眉道:“当然是官家。”
这个国舅看来有些呆啊!
包拯心中警惕,决定在路上要好好的观察一下曹佾,若是觉得不称职,回头就找个小事给他做,把他束缚住。
这等手段他不缺,可等他想好了办法之后,发现曹佾竟然一脸的悲愤,就问道:“可是不愿去?若是不愿只管说,老夫回头找官家说话,把你留京。”
“某却是愿意去的。”
曹佾悲愤的道:“包相,沈安骗了某一柄剑。”
包拯最见不得人说沈安的坏话,所以不悦的道:“一柄剑罢了,沈安家中多的是刀剑,你怕是误会了。”
在他看来,沈安是不会骗人的。
曹佾苦笑道:“包相,那是一柄祖传的汉剑……堪称是宝贝啊!”
“什么宝贝?”包拯拂袖道:“刀剑就是用来杀人的,哪是什么宝贝?”
我!
曹佾无语,他很想给包拯普及一番刀剑的收藏知识,可包拯哪有这个汴梁时间,微微拱手就走了。
“沈安!你这个骗子!”
曹佾悲呼一声,然后去寻沈安算账。
第975章 怨念深重
“要去北方?”
杨卓雪有些不情愿。
她抱着芋头说道:“等你回来芋头都会叫爹了。”
沈安笑道:“哪会那么慢?某争取在芋头周岁前赶回来。”
“官人,别赶路了,慢慢的回来。”
杨卓雪想起以前沈安每次回家都是风尘仆仆的模样,就有些心痛了。
“哥哥,是去打辽人吗?”
果果在边上做鬼脸逗芋头,可芋头大爷不带搭理的。
“辽人?”
杨卓雪皱眉道:“官人,辽人凶着呢。”
在她的印象里,辽人就是个庞然大物,若是有一天这个庞然大物发怒了,大宋估摸着挡不住。
沈安伸手去抱孩子,芋头抱着杨卓雪没反应。
“为夫更凶。”
沈安悻悻的摸摸儿子的脸蛋,对果果说道:“你的功课不可懈怠,琴棋书画这些让你学不是为了在以后讨好谁,有哥哥在,你也无需去讨好谁。这些只是为了陶冶你的性情,让你在以后有自己的乐子。”
小时候被逼着学弹琴什么的很恼火,但果果不同,这个年代的女人没有那么多的乐趣,所以学学这些东西有好处。
“是呢,有你哥哥在,咱们无需去讨好谁。”
杨卓雪觉得自己的丈夫真的是伟男子,想到他马上去北方和辽人交锋,不禁就开动了大脑……
无边无沿的辽军之前,耶律洪基骑着一匹纯白宝马,指着沈安喝道:“快快降了朕,否则杀了你!”
沈安冷冷的拔出长刀,指着耶律洪基说道:“可敢与某一战吗?”
耶律洪基怯了,沈安逼近……
耶律洪基后退叫喊,辽军蜂拥而至。
沈安就这么一人一刀冲杀进去……
以他为中心,四周的辽军都被砍杀殆尽……
……
凌晨时分,万胜军开拔了。
“此次演武涉及到了火器,动静太大,要偏僻些。”
黄义站在大门边上,看着麾下鱼贯而出,有些小激动。
这是露脸的机会,他觉得自己能借此一飞冲天。
折克行在观察着麾下的士气,看到有人哈气连天就满意的道:“这才有些精锐的意思。”
大宋君臣将会观看这场演武,这个消息在昨日就散播了出去,将士们开始很是激动,但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能稳定自己的情绪,这才是精锐。
一路前行,直至河边才停住。
河边有不少火把,一群男子正在四处检查。
“这是皇城司的人,从昨日开始他们就在这里盯着。”黄义觉得这是对万胜军的不信任,“兄弟们都是好汉子,哪里会行刺,多此一举!”
边上一个皇城司的人阴阴的道:“就算是在宰辅家,咱们也能去查验一番,怎地……这里不行?”
黄义面色微变,干笑道:“行。”
折克行觉得黄义太过钻营,就过去指导麾下集结歇息。
“准备好东西,随后歇息。”
各种兵器整齐码放在边上,皇城司的人在看守,还开玩笑道:“这些烟花值钱不?”
折克行没搭理他,回身道:“都吃干粮。”
早上出来太早,没办法弄热食。不过这也是实战演练的一部分。
吃了干粮后,万胜军坐下休息。
东边的紫色渐渐变白了,当太阳升起来时,远方出现了一群人。
“官家来了。”
“站起来,整队!”
赵曙看着整队的万胜军,点头道:“令行禁止的,看着不错。”
富弼说道:“这是基本的,如今京城的禁军都能如此。”
这话颇有些居功的意思,韩琦听了不爽,就说道:“作为武人,令行禁止乃是必备的,就和人吃喝拉撒一般,这个也值得得意?”
富弼被顶了一下,有些恹恹的。
可赵曙却也无辜躺枪了。
曾公亮说道:“那个……令行禁止也有高下之分,万胜军看着不错。”
韩琦的北行泡汤了,心情正在不爽的时候,闻言就说道:“曾相难道也知兵?”
你曾公亮都没在军中泡过,这时候出来装什么大尾巴狼?
曾公亮面色发黑,想反驳却找不到论据,一时间尴尬的不行。
韩琦见自己一人就喷退了富弼和曾公亮二人,不禁就看了包拯一眼,心想老夫可不差,你就算是能进政事堂,也小心点,别招惹老夫。
包拯淡淡的道:“文官知什么兵?那是哄人的。若是知道哄人还好,就怕不懂装懂……到时候误国!”
欧阳修别过脸去,忍不住就笑了。
你们三个实际上都是不懂装懂的货色,知兵……知个屁!
富弼是枢密使,算是武职,所以有些生气。
曾公亮无所谓,心想反正老夫没机会去枢密院任职,文官就文官吧。
韩琦皱眉道:“文武之道也有相通之处……”
咱难道就不能来个文武双全?
你老包把文官看的太低了吧?
“沈安就一个。”包拯一句话就梗的韩琦想喷血。
沈安数次率军获得大捷,这是实打实的战绩。加之他还是杂学宗师,说是文武双全没人质疑。可韩琦就差多了。
包拯淡淡的道:“当初他有些骄傲,老夫好生说了他一通……”
这个文武双全里有着老夫的教导,你们嫉妒不?
“此次老夫去北方只是掌总,具体交战之事,还得要看他们的,老夫不会独断专行。”
赵曙听到这里不禁微微点头,然后看了边上的赵顼一眼。
这个包拯非常有自知之明,不装名将,知人善任……
这便是名相的雏形。
“见过陛下!”
阳光下,巨大的喊声让赵曙的马惊了一下。他拉了一下马缰,颔首道:“都辛苦了。”
黄义激动的道:“臣等得见官家,这便是天大的福分,不辛苦。”
这货有些爱钻营啊!
沈安摇摇头,看了宰辅们一眼。
韩琦不屑的抬起头,看着有些倨傲。
“准备吧。”
赵曙话音刚落,身边就围满了人,全是彪形大汉。
“这是何意?”
被这些人围着倒是不冷了,可视线也被遮挡了。
皇城司的人说道:“官家,那边会动用弩箭和火器,臣等担心……所以……”
“这些都是忠心耿耿的将士。”赵曙摆摆手,驱散了这些大汉,说道:“朕既然来此,自然是信任他们的。什么危险?朕看不到,开始吧。”
瞬间万胜军上下都激动了。
可沈安却在恶意的揣测着,觉得赵曙是不是知道这样的人墙在火器的打击下毛用没有,所以干脆就弄了这么一出。
这个和刘备摔阿斗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前方的折克行突然喊道:“投石机……”
远程打击的首要兵器就是投石机,从被发明出来开始,投石机给人的感觉就是震慑作用大过杀伤作用,可现在不同了。
投石机上面的火药罐子被投掷了出去,在空中,引线燃烧着,嗤嗤作响。当瓦罐带着硝烟落下时,巨大的爆炸声连绵传来。
火焰和硝烟弥漫在视线之中,曾公亮叹道:“比在交趾时多了许多,威势惊人呐。”
“投石机……放!”
嘭嘭嘭嘭!
投石机投出了第二波,却是火油弹。
“好快!”
韩琦眯眼看着,说道:“火药为先,让敌军的战马慌乱,随后又是火油弹,战马惧火,就会慢下来……”
这是一整套防御手段,当敌军的骑兵蜂拥而至时,爆炸和火焰将会欢迎他们。
“弩箭……放!”
嘭嘭嘭嘭!
弩阵开始发威了,弩箭飞起,变成黑云飘了过去。
韩琦赞道:“随后弩箭发威,混乱中的敌军将会死伤惨重,好!好!哈哈哈哈!”
沈安觉得老韩变了,懂了不少军伍常识。
“韩相这是……”
韩琦淡淡的道:“老夫家中的地图都烂了,当年的大战,一丝一缕都被老夫回想起来,记录了下来,然后慢慢琢磨。”
卧槽!
这个怨念之深重,让人不禁脊背发寒。
李元昊要是还活着,估摸着也得说韩琦是个疯子。
投石机再度投掷火药罐,爆炸声中,弩箭再度发威。
“长枪手……”
长枪手把长枪斜指前方,身体后倾,准备迎接敌骑的冲击。
“没有刀斧手就只能用长枪去御敌,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黄义有些唏嘘,觉得万胜军的装备还是不行。
“为何?不能配刀斧手吗?”赵曙问了富弼。
富弼想了想,说道:“刀斧手身材高大,孔武有力,而且胆气过人……这等军士难寻。”
赵曙明白了,想起了上次拉韩琦和王上来的王却,那个身高让人惊讶。
“投掷!”
前方在模拟敌军逼近,那些军士甩着罐子,然后奋力扔出去。
火焰在前方烧成了一堵墙。
火墙!
“刺杀!”
长枪手趁势前行,然后长枪林立,刺杀而去。
“好!”
赵曙看到这里时,不禁血脉贲张。
“弩箭抵近发射!”
折克行挥舞着长刀在呼喊着,弩手们列阵上前。
“低头!”
号角响起。
前方的长枪手低头,弩箭就来了一波直射。
沈安解说道:“这样的直射敌军避无可避,冲在前方的敌骑会死伤惨重。”
赵曙欣慰的道:“有这样的劲旅,朕在宫中才能安稳,来人,赏赐万胜军。”
攻防演练完毕,将士们得了消息,都山呼万岁。
前方硝烟弥漫,火焰蒸腾,恍如地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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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第976章 雁门关,咱们那嘎达
七十华诞,盛世相伴。祝祖国繁荣昌盛。
……
朔州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军营,无数骑兵住了进来。
天气很冷,那些军士为了取暖就去砍树,可此地的树木稀少,为了争夺柴火还引发了几次火并,直至耶律洪基大发雷霆才住手。
耶律洪基自然是不冷的。
银色的木炭在无声燃烧着,没有丝毫味道。
屋里,两排文武官员左右站着,眼观鼻,鼻观心。
耶律洪基在喝茶。
他放下茶杯,看了一眼官员们,说道:“前出就是雁门,在这里,让朕想起了当年的杨业。此人扼守雁门代州,屡据王师,后来也没好下场。”
杨业当年的名气不小,所以他死后,民间有传言说他是被害死的,倒是让辽国这边惊诧莫名。
“宋人害死了杨业,后来又害死了狄青,诸卿由此想到了什么?”
耶律洪基经常游猎,肌肤看着发黑,但极为精神。
下面有官员说道:“陛下,由此可见宋人善于内斗。”
耶律洪基点头,轻蔑的道:“文武之争哪里都有,大辽也有,可谁会为了文武之争去弄死武将?还是唯一的帅才……这样的文官,朕有一个杀一个。”
一个武将说道:“陛下,可宋人那边弄死了狄青,那些文官还额手相庆呢!可见他们该灭。”
“可见南人的怯弱。”耶律洪基笑道:“朕若是有无敌勇士,只会信之重之。可南人却恨不能弄死他,从此大家都变成了平庸之辈,再无出头之人……可笑啊可笑。”
大家一想也是,不禁都笑了起来。
“陛下,这便是大辽的机会,此次可否南下?”
一个武将兴奋的道:“若是南下,臣愿为先锋,一路扫荡宋军。”
一个文官冷冷的道:“雁门在,代州在,如何破之?”
雁门和代州地形险要,在战国时,赵国名将李牧驻军雁门,一战击溃野心勃勃的匈奴人,让其长久不敢窥探中原。
秦朝时,大将蒙恬从雁门出塞,北上攻击,一路把匈奴赶到了阴山以北。
汉朝时,飞将军李广也曾在雁门驻守。
到了大宋,早期时,杨业就驻守雁门,一战击溃辽军,声名赫赫,人称杨无敌。
这里是汉儿彰显武功的地方,只是大宋一直积弱,这才变成了异族耀武扬威的地方。
武将们默然,耶律洪基察觉到了暗流,就说道:“雁门扼守要冲,若是能拿下,宋人无险可守,大辽即可倾国南下……宋人如何挡?”
雁门一旦丢失,辽人大军倾泻而出,大宋再能阻挡。那样的局势比北方被突破还要危险。
武将们都兴奋了起来,有人说道:“陛下,臣愿意领军去攻打雁门。”
耶律洪基笑道:“朕亲率大军于此,就是为了看看宋人的胆略。若是有胆略,那便来对峙,让朕一窥宋人的武功。若是无胆略,那大辽自然予取予求,随心所欲的攻打各处。能打下就打下,打不下就回去,下次再来。”
他说话时神态从容,把征伐说的和旅游一般的轻松,让群臣不禁心折。
“陛下英明。”
耶律洪基问道:“西夏那边如何了?”
“双方的游骑厮杀的很惨烈,一次次的增兵,一次次的死光……陛下,西夏人悍勇,宋人远远不敌。”
耶律洪基有些恼怒的道:“西夏人是悍勇,可大辽的勇士难道就胆怯了吗?传令前方,作战不力者,杀了领头的将领。”
这是怒了。
“陛下息怒。”
众人一阵劝慰,耶律洪基冷笑道:“西夏人只是小患。宋人……唯有宋人才是大辽的大患。”
他微微仰头,神色冰冷的道:“府州一战,大辽铁骑败北。雄州一战,依旧是败,丢尽了大辽的脸面。”
众人低头,耶律洪基看过去,讥诮的道:“若非是如此,朕此刻该在冰天雪地的林子里猎杀虎狼,而不是在此等候赵曙的应对……无能!”
茶杯粉碎,群臣束手而立。
耶律洪基起身,负手而立,“以半月为限,半月内赵曙没有应对,就试试攻打雁门代州,若是能夺了雁门,朕就亲帅大军出击,去汴梁找赵曙喝杯酒,哈哈哈哈!”
他在笑,可笑声却很冷。
“朕喜爱游猎,朕本以为大辽强盛,天下无敌,可没想到竟然两次败给了宋人。朕心神不安,只能带着大军来此。一是随时能征伐西夏,二是能攻打雁门……这便是一箭双雕……”
朔州距离西夏和辽国的主战场并不远,耶律洪基随时都能去增援。
而这里再往前就是雁门,若是能打下雁门,耶律洪基这位和平主义者将会露出狰狞的面目,倾国南下。
“陛下英明。”
群臣再度颂圣。
耶律洪基握着刀柄,闭上眼睛,喃喃的道:“大辽纵横世间无数年,朕再无遗憾,唯一的愿望就是夺了南人的花花世界,牧马金明池……诸卿,努力。”
……
骑兵在山路上缓缓而行,不时有战马嘶叫一声,或是有人咳嗽。
包拯六十多岁了,此刻的他,就算是赵曙亲自来了也认不出来。
一身棉衣大氅把他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外加一个棉帽……
若是后世人在此,一定会惊呼一声,“这不是咱们那嘎达冬天的穿戴模样吗?”
棉大衣,棉帽,可惜包拯没把手袖在袖子里,否则和后世东北那地方的老大爷差不多。
天气真的冷,包拯吸吸鼻子,觉得浑身暖和,就对身边的官员说道:“这衣裳虽然看着笨重,可穿着却暖和,比官服好。”
官员笑道:“是啊!不过包相您穿着这身大氅,看着威武不凡……归信侯一片孝心,您这便好生享用吧。”
包拯和沈安情同父子,此次北行到了大名府之后,天气急转直下,沈安就弄了这一套衣裳出来。可包拯却觉得太难看,有损颜面,于是不肯穿。
后来沈安使出了激将法,说什么‘包公您若是不穿,这便是还想着续弦……’
老包都六十多岁的人了,前面有过两任妻子,可都去了。
六十多啊!
这岁数在此时就是长寿,换算在后世的话,大抵就是八十岁的模样。
这样的人还要找女人?
老包的脸挂不住了,一路追杀,可最后还是穿上了这身保暖神器。
“暖和。”
包拯摸摸棉帽,上面有两个小耳朵,若是放下来,就能在下巴那里扣上,整张脸就只露出口眼鼻。
他觉得这帽子很新奇,却不知道在沈安的眼中,他此刻就和一个老农差不多。
“安北,某可不穿这等东西,丑。”
曹佾一脸的坚毅,只是身体在发抖。
回身看去,将士们都身穿棉衣,带着棉帽,喜笑颜开的模样,大抵是大宋军队里难得一见的景象。
“随便你。”
沈安也穿了棉大衣,此刻觉得浑身暖和,就只想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面。
“啊嘁!”
曹佾打个喷嚏,吸吸鼻子,说道:“以往冬日里行军,将士们总是怨声载道,一路要病倒不少人。可如今有了棉袍棉帽,这些都不是事……安北,仅凭着这个,你就是大功。”
“值几条腿?”
沈安在看着这个天地。
前方距离雁门不远了,山路不算是崎岖,可周围都是灰扑扑的。
入眼所见的植被不是绿色,和那些泥土石头混杂在一起,给人一种萧瑟之感,让沈安想起了北方。
“啊嘁!”
曹佾有些顶不住了,但依旧在装好汉。
“安北,据闻耶律洪基就在朔州,你说他会不会攻打雁门?”
在半路时,斥候就送来了这个消息,大家的心中都是一紧。
那可是耶律洪基啊!
这厮一年到头就喜欢四处游猎,可如今他却突然出现在了雁门之外,让人不禁要猜测他的用意。
“朔州距离西夏很近,耶律洪基驻军在那里,一方面可以攻打雁门,若是不成,还可以攻打西夏,这便是一举两得……”
沈安悠然神往的道:“若是能和耶律洪基喝喝酒,想来会很惬意。”
他来到这个时代,遇到了不少历史名人。大宋的就不说了,可异族的名人却见得不多。
唯一有名的就是梁皇后了吧。
那个女人……
沈安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萧观音。
后世传闻萧观音是个才女,后来被冤屈而死,让人扼腕叹息。
可惜那个女人不可能跟着来,否则他还真想去见见。
“辽人败了两次,一次府州,一次雄州,两次都是你在。耶律洪基看到你,第一个念头怕是会令人杀了你。”
曹佾吸吸鼻子,觉得浑身发冷。
“雁门来人了。”
前方有人在叫喊,接着一队骑兵就迎了过来。
“张举见过包相。”
一个将领恭谨的行礼。
包拯点头,“辛苦了。”
张举抬头,见到包拯的装扮,特别是那顶棉帽后,嘴角不禁抽搐着。
这是包相?怎么像是一个老农呢?
包拯还不知道别人对这个行头的看法,他威严的道:“前面带路。”
“是。”
张举很恭谨,可包拯却觉得不大对,就问身边的官员,“老夫这身可是不妥吗?”
官员忍笑道:‘极为妥当。’
包拯看了后面的沈安一眼,突然觉得不对劲。
“包相……”
一个随行的小吏想拍老包的马屁却寻不到机会,此刻见众人都装傻,不肯指出包拯像是老农的模样,就冒死说道:“您这身穿着,看着就像是……老农。”
“老农?”包拯笑道:“极好。”
他嘴里说着极好,可额头上的青筋却蹦跳着。
他不歧视老农,可身为三司使,此行的最高官员,他必须要保持威严,否则如何御下?
怪不得前面那些地方的官员见到自己时都神色古怪,想来都是在忍笑吧。
沈安那个小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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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7章 忠魂千古
站在关城上,左右险峻,前后崎岖。
“若是再来一场雪,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没法打破雁门关。”
张举很是自豪的介绍着情况。
包拯点点头,抹了一把脸,说道:“老夫早就听闻雁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今日一见果然。遥想杨业当年在此据守,数度击败辽人,让人赞叹不已啊!”
杨业杨无敌,那是一个传说。在那个时代大宋对辽军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只是赵老二统合不力,又没有自家大哥的威信,于是在高粱河惨败,从此不敢北窥,
沈安忍不住问道:“包公,杨无敌是被人害死的吗?”
沈安前世从小就看连环画,大了看小说,忠勇杨家将能让热血沸腾,那些奸臣让他咬牙切齿。
可到了大宋后,他发现这些大多是编造的。
除去杨业和杨延昭之外,其它的大多是野史编造。
沈安为此还问过折克行,问他家那位老祖宗可是能上阵杀敌。
佘太君啊!
后世多少人称赞的女英雄。
这个佘就是折家的折,以后误会来误会去,最终弄成了佘。
可折克行语焉不详,大抵觉得沈安是个神经病。
这年头哪有女子统军上阵的?
就算是有,那也是辽国和西夏女人,大宋是万万不可能的。
包拯看了沈安一眼,那眼神大抵就是:这小子又抽抽了,回头老夫抽他几下。
“耶律洪基是大张旗鼓的来了吗?”包拯举起望远镜看过去,却看不到一个辽人。
张举说道:“是。下官令斥候走小路去查探,发现了旗帜,还有精锐骑兵。”
“什么精锐?”
“曳落河!”张举的呼吸紧了一下,“包相,非是下官无能惧怕,那曳落河……”
包拯神色肃然,“老夫知道,所谓曳落河,就是胡语的壮士之意,前唐时安禄山的三千曳落河就拦截了郭子仪的数万精兵,可见一斑。”
“包相高见。”张举担心自己会被斥之为胆怯,到时候包拯就地把他给拿下。
“曳落河……”包拯问沈安:“你可知晓?”
这个姿态让张举松了一口气。
作为武人而言,他必须要听从包拯的指令,可他却害怕包拯对战事指手画脚,大败之后他还得去背锅。
让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
现在没这句话,而且有些文官以自己文武双全为荣,可一问可杀过敌,马上就原形毕露,说自己学的是万人敌。
什么叫做万人敌?
统帅叫做万人敌。
可大伙儿找遍了大宋文人需要读的书,就特么没看到有教授怎么做统帅的。
这是信口开河啊!
可谁敢去揭穿?
而包拯没有不懂装懂,而是去问了沈安,这就是一个极好的姿态和开端。
老夫不会瞎扯淡,都安心吧。
“曳落河……包公,辽人有军队二十余万,内部号称强军的不在少数。耶律洪基此次亲来朔州,定然是精锐尽出,所以咱们无需去管什么曳落河,若是来了,咱们只管用弩箭火药招呼他们。”
这时候去说什么敌军的精锐,有必要吗?
大宋骑兵稀少,没法和辽军对垒,所以一旦开战只能是防御战。而防御战对于现在的大宋而言,真的没必要去计较对方的军号,否则会动摇军心。
包拯懂了,他拍着城砖说道:“耶律洪基不会白来,不是打西夏就是打雁门,所以斥候多派些去……”
“包公,下官愿意去打探消息。”
曹佾主动请战,这态度好的不行。
张举尴尬的道:“国舅,这边山路崎岖……”
你曹佾在京城享受了多年,去山里摸爬滚打可愿意?、
“打探消息自然有斥候。”
包拯觉得任由曹佾去哨探的话,估摸着一去就回不来了,不是被俘就是在哪个山坳里被冻死。
曹佾有些沮丧,沈安笑道:“包公,要不……咱们来了雁门,耶律洪基他不知道啊!要不去个人,打个招呼?”
他微笑着,可眼神却凌厉。
包拯心中一动,“老夫来此就是要让耶律洪基知晓才好,如此,派出使者去告诉他,就说老夫来了,请耶律洪基来雁门饮酒。”
“下官愿往。”
那些官员还没主动请缨,曹佾又跳了出来。
包拯有些纠结,心想你一个外戚抢这个干啥?要是耶律洪基扣下你,到时候老夫怎么和官家交代?
官家大抵会觉得无所谓,反正不是自己的亲戚。
可曹太后呢?
包拯听闻曹太后在宫中斩杀过贼人,而且还有一把特许持有的长刀,就觉得脖子发寒。
“那个……此事……”
“包相,下官来此不是来厮混的。”曹佾很坚定的道:“下官是来杀敌的。若是耶律洪基敢动手,那大宋正好有了借口。”
这货竟然有舍生取义的精神?
沈安想去摸摸曹佾的额头,伸手后又缩了回来,然后笑道:“国舅在路上被冷着了,有些发烧……”
包公,这货烧糊涂了,您别信他。
曹佾再度拱手:“包公,下官不是来厮混的!”
这话很严重了,若是包拯再拒绝他的话,这对曹家的声誉是一次打击。
包拯皱眉道:“你可知道该如何应对?”
曹佾说道:“不卑不亢。”
这话相当于没说,不过包拯却点头道:“如此就去准备吧,到时候老夫派人同行。”
他哪里敢相信曹佾,随行的官员才是正使。
“某没发热。”
曹佾得了好消息,就摸摸沈安的额头,然后欢喜的去准备。
长刀检查一下,很亮。
这把长刀是曹家祖传的,曹佾一直舍不得拿出来用。此次算是重见天日了。
“国舅,可好了吗?”
此次随行的文官是柳客,他一身官服,就这么洒脱的站在门外。
出使是一件严肃的事儿,关系到国家脸面,所以使者的外形也比较重要。
柳客就觉得自己很英俊,可等收拾好了的曹佾出来时,才发现这货竟然比自己还英俊一些,堪称是老帅锅。
“出发!”
曹佾意气风发的带着一百余军士出发了。
山路崎岖,往下走会经过一个宽敞的地方。
“国舅,那里……当年杨无敌就是在这里大破敌军。”
柳客一脸的唏嘘,大抵是想作一首词。
“看那里!”
队列中有人惊呼道:“那便是汉将的坟墓!”
曹佾闻声看去,就看到一堆堆的封土。
那些封土有高有低,最高的得仰头看。
“那是什么?”
曹佾好奇的问道,旋即就后悔了。
那些随行的将士都低下头,气氛肃杀起来。
“国舅,那些封土下面就是当年戍守雁门的大汉将士的骸骨。忠魂千古……”
“忠魂千古!”
曹佾心情激荡,说道:“遥想千年前的大汉将士在此戍守,那些鼓角争鸣,那些刀光剑影……有这些忠魂在此,我等岂敢懈怠?此行当昂首挺胸!”
气势一下就起来了。
这就是将门的手腕,只是一番话就让低沉的士气变得兴奋起来。
一路缓缓出去,等出了这片山脉时,前方出现了烟尘。
“是辽军的游骑!”
“稳住,别慌。”
曹佾握住刀柄,策马向前。
他准备亲自去交涉,可身后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别去。”
曹佾身体一僵,骂道:“沈安北,你这个畜生!就不能让某好好的做一次主吗?”
说话的正是沈安,此刻他穿着文官的官服,一脸纯良。
“某出来前,官家说想知道耶律洪基是何等人,所以某必定是要来的。”
前方有军士去和辽军交涉,但辽骑还是从左右包抄了过来。
“此行你做主。”沈安的话让曹佾心中欢喜,但随即就是打击。
“保持气势即可,若是有决断,听某的。”
操蛋啊!
曹佾怒道:“那某岂不就是个傀儡?做样子的?”
沈安干笑道:“这个……分工不同嘛。”
曹佾没见识过大阵仗,包拯担心他在面对耶律洪基时进退失据,这才忍痛让沈安装作文官跟着来。
死十个曹佾包拯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可要是沈安出事了,老包铁定会发飙,会和耶律洪基拼命。
前方来了一队辽骑,近前后问道:“谁是曹国舅?”
“某!”
这一刻曹佾庄重无比,看着多了几分威势。
这便是世家子弟从小培养出来的气势,只是前些年装孙子惯了,现在看着有些不自在。
辽将拱手道:“见过国舅,如此就赶路吧。”
两国目前还是兄弟之国,大伙儿不可能见面就喊打喊杀……
……
第二天中午,使团看到了庞大的骑兵。
无数骑兵在前方奔驰,时而分开,时而聚合……
气势浩大,让人心悸。
“这便是辽军吗?”
曹佾上次跟着沈安见识过辽军,可那是遭遇战,辽军的规模不算大,一接触发现不对劲后,辽军就迅速远遁。
眼前数万辽骑正在演练进攻,后面还不知道有没有。
一个官员来了,他仔细看看使团成员,说道:“军士留下,其余人等,跟着某来。”
众人跟着他进城,在一个大宅院外被搜身。
曹佾哪怕再落魄,可也没经历过这等事儿,他冷冷的道:“搜这般仔细,这是担心什么?”
搜身的军士没搭理他,边上的官员笑道:“我方使者在汴梁也是要搜身的吧。”
“那是皇宫,而且也没那么细致……”
“这是沙场!不细致怎么行?”
双方从此刻开始就是对头了。
稍后使团再度被截下,只许三人进去。
曹佾指指柳客和沈安,“你们二人跟着某进去。”
“是。”
马上就要见到耶律洪基了,沈安有些好奇。
这一路都有气息彪悍的军士在边上警戒,看着宋人的目光多了些挑衅。
沈安知道这是常建仁斩杀辽人的后遗症。
汴梁皇城外的那一刀,让辽人惊怖。
原来汉儿也有这等悍勇的文官吗?
现在是辽军的主场,他们自然要挑衅,希望宋人中有人能站出来回应,然后斩杀此人。
第978章 脚滑了
正厅里并未有奢华的布置,但当耶律洪基坐在中间,下面站着两排文武官员时,一股叫做王霸之气的气息就这么散发开来。
“陛下,宋人派来了使团,还是从雁门来的,使者是曹佾,就是赵祯时的国舅。”
“曹佾?”耶律洪基冷冷的道:“曹佾……朕记着赵祯没有孩子吧。”
来禀告的官员马上就转身道:“陛下有令,别对宋人太客气。”
“朕一直在期待着,想看看赵曙的胆色,如今他派来了曹佾,却是让朕失望了。”
耶律洪基点漆般的眼睛看着群臣,讥诮的道:“他若是派了富弼来,朕还要夸他有胆色,可曹佾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朕谈话?”
有人说道:“如此稍后臣等会和曹佾交涉,陛下只管旁观就是。”
稍后曹佾三人被带了进来。
行礼之后,耶律洪基拿起一本书仔细看着,压根不搭理。
这是冷遇,很考验使者的策略。
“敢问陛下,辽国屯兵朔州意欲何为?”
曹佾昂首挺胸的问道,很有气势。
耶律洪基依旧是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边上有官员说道:“狩猎!”
扯尼玛淡!
曹佾说道:“这冰天雪地的,狩猎?”
忽悠人也得讲智商的好不好,你这个理由太差了,连三岁孩子都骗不过。
官员淡淡的道:“乐意。大辽地域广阔,只要陛下愿意,哪都是狩猎场。”
这话说的极为霸气。
曹佾冷冷的道:“就不怕被冻死?”
艹!
沈安在边上忍不住想笑,而柳客却有些急,他担心曹佾激怒了耶律洪基。
耶律洪基看了曹佾一眼,微微摇头,觉得这等激将法对自己无用。
而且他也因此调低了对曹佾的看法,觉得这就是个无用的纨绔外戚。
他接着就想到了萧观音……
那个女人,最近在催促什么……石头记的作者,说是啥时候能把石头记的作者给弄来大辽,她每天就盯着作者写书。
读书读傻了!
他给自己的皇后下了个定语,但心中却为之一松。
皇后是个痴呆文妇,总比是个野心勃勃的强。
“……宋皇派了多少军队来?”
一个官员问道。
“百万大军,一眼看不到边。战马喷出的气息遮蔽了天空,将士们的脚步声震动天地……天地为之变色。”曹佾开始满嘴跑火车,说谎说得自己都信了。
但是这话没人会信,因为百万大军北上的话,光是粮草就能让包拯崩溃。
“这是要和大辽决战吗?”
“是。”
曹佾寸步不让,颇有些二愣子的精神头。
“怯弱之宋,也敢和大辽抗衡吗?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两边的官员们都笑了起来,极为得意。
“府州。”曹佾一字一顿的道:“还有雄州。是谁怯弱?”
呃!
那些官员就像是被扼住了咽喉,笑声终止,然后有人冷笑道:“你等偷袭罢了,如若不然,此刻大辽的大军在此,你等可敢来一战吗?”
这话说的极好,也很不要脸。
曹佾冷笑道:“这天寒地冻的,这么多大军囤积于此,每日要消耗不少钱粮吧?”
辽人管支出的官员要疯了吧?
那么多钱粮消耗,你耶律洪基倒是潇洒了,可留下的却是一屁股烂账。
耶律洪基抬头,冷冷的道:“尖牙利齿,这便是宋人的外戚吗?朕记得有人说宋人的外戚不得干政,今日这是为何?难道宋人的官员都死光了吗?”
这话尖锐,曹佾按理不好回答。
柳客正准备出声,曹佾讥诮的道:“大宋官员要忙着为官家治理天下,也就是外臣这等无所事事之辈才会被派来出使……啧啧!”
他看着左右的辽官,叹道:“这么多官员来了这里……难道辽国不需要治理吗?或是说辽国早就习惯了各自为政……”
“放肆!”
耶律洪基冷冷的道:“朕就是斩杀了你,赵曙也不敢如何,你可信吗?”
辽国的结构是在向中原学,但广袤的草原上,那些部族在不断繁衍生息,他们虽然奉辽人为主,可这只是一个松散的联盟,一旦不对劲,随时都有可能会翻脸。
耶律洪基花钱大手大脚,只得增加这些部族的赋税贡献,所以草原上的叛乱络绎不绝,虽然规模不大,但也是给辽人敲响了警钟。
曹佾一下就揭开了耶律洪基的伤疤,让他不得不正视这位国舅。
曹佾瞬间就兴奋了,让人莫名其妙的兴奋了起来,“若是如此,动手就是了!”
众人无语,愕然看着这位国舅。
大家都是见多识广的老狐狸,可这等主动求死的使者还真没见过。
看看他的兴奋吧,连眼角都在颤抖,可见是真的。
面对这种滚刀肉,连耶律洪基都没辙了,他摆摆手道:
“使者无礼,赶走,马上准备进攻。”
耶律洪基说完就再次拿起书。
“回去!”
不用人赶,曹佾就雄赳赳气昂昂的转身出去。
这一趟出使就是要激怒耶律洪基,让辽人去进攻地势险要的雁门。
沈安一直在观察着耶律洪基,见他摸着书卷的手依旧稳定,心中就有了数。
“赶紧走!”
有人开始驱赶宋人,沈安笑道:“走了啊!回头见。”
嗯?
耶律洪基觉得这话怎么听着就不对劲,他抬头看去,正好沈安笑吟吟的拱手。
“你是谁?”
沈安穿着六品文官的官服,在这个年纪极为难得,耶律洪基想了想宋人那边最近的年轻俊彦,好像没发现有谁符合这个年纪。
沈安一怔,笑道:“外臣曹雪芹。”
曹雪芹?
耶律洪基淡淡的道:“名字不错。”
沈安笑着出了大厅,在外面突然蹲下。
“赶紧走!”
送他们出去的官员不耐烦的看着沈安,见他的鞋子脱了,不屑的道:“鞋子都掉了,可见张皇。”
可曹佾却知道沈安绝壁不可能犯这种错,所以他下意识的就配合了一把,说道:“某的肚子疼!”
官员皱眉道:“这里没茅厕。”
说完他不禁就乐了,心想要是曹佾在这里当场拉出来,大宋的颜面无存不说,回去赵曙得收拾他。
他就这么关注着曹佾,那边的沈安右手扣住了鞋帮子,用力拉了一下,鞋帮子那里就开了个口。
下面竟然是空的。
他从下面取出一个小东西,然后摸摸外面,觉得有温度,就放在了窗户的下面。
这是个全木建筑,看着古色古香……应当是当年大宋的某个豪绅家庭的宅院,后来朔州丢给辽人后,就变成了他们的地方。
木建筑好啊!
沈安起身,笑道:“天气太冷,脚干的打滑了。”
“走吧。”
……
沈安等人出去后,有官员说道:“陛下,从曹佾的言行来看,宋人应当是有援军到了雁门,只是数量不明,不好进攻。”
“没什么不好进攻。”
耶律洪基冷冷的道:“宋人能有多少援军?从消息出去到宋军来援,步卒可能从汴梁走到雁门?”
众人摇头,有武将钦佩的道:“陛下英明,从汴梁到此,若是步卒的话,大概还在半路上。可全是骑兵?宋人的骑兵……”
他看着众人笑道:“那不就是个笑话吗?”
“哈哈哈哈!”
耶律洪基赞赏的看了这个武将一眼,说道:“再坚固的城墙也经不住投石机的长久打击,所以……只要坚持,宋人就会出关来战……”
“陛下英明。”
群臣山呼,随即有人提醒道:“陛下,当年大辽攻打雁门关时,杨业就是趁着熟悉小路,带着小股骑兵从大军的背后突袭……此次宋人不知道是谁领军,若是旁人倒也罢了,若是知兵的,怕是还会想着故技重施。”
“宋人能领军的不外乎就是几个宰辅,韩琦是个笑话,曾公亮装模作样倒是还行,欧阳修……”耶律洪基刻薄的道:“欧阳修怕是连路都看不清。至于富弼,小打小闹还行,大军对垒,他还差得远呢!”
众人都点头称是,有人说道:“陛下,还有个包拯呢!”
“是啊!包拯上次也领军出击过。”
“那是做样子。”耶律洪基早就弄清楚了这些情况,“包拯出来是掌总的,实则做事的是沈安那个年轻人。年轻人呐,大辽何时才能有这等文武全才的年轻人?”
这话有些打击士气,一个年轻武将昂首道:“陛下放下,那沈安不来则以,他若是敢来,只要进入臣的视线之内,臣若是弄不死他,回头就弄死自己!”
这个豪气值得鼓励,耶律洪基赞许的道:“好,朕便嘉许你的勇气,回头若是要攻打雁门,朕便让你去打前锋。”
“多谢陛下。”年轻将领欢天喜地的,让那些老狐狸们都不禁笑了,回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陛下,臣那时还年轻,记得每次宋使来到大辽总是卑微,每年给钱不敢含糊,那日子……真是好啊!”
耶律洪基点点头,“这日子断不了,大辽会继续强盛下去,百年千年,直至天荒地老……”
众人齐齐躬身,“大辽万岁。”
耶律洪基难得露出了微笑,说道:“宋人这几年有些起色,胜了大辽两次,这是疏忽轻敌导致的败绩,让朕很难堪。”
“臣等有罪。”群臣按照规矩请罪,耶律洪基冷冷的道:“所以朕来了,破例来到朔州,就是想看看赵曙要怎么应对。”
“他可敢尽起大军前来决战吗?他不敢!”
耶律洪基知道战前要鼓舞士气,可怎么鼓舞?最好的办法就是贬低对手,也就是战略上轻视对手。
他摸摸手上的扳指,神色肃杀:“速去打听宋人有多少援军,统军的是谁,一旦确定了,朕要让赵曙好看!”
“是。”
随着耶律洪基的命令,辽军斥候疯狂的扑向了雁门。
耶律洪基拿起一本书,说道:“你等自去了吧。”
众人告退,出去后都面露兴奋之色,却无人注意到窗下的那个小东西。
小东西的温度很稳定,但那温度在缓缓移动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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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晚安!
第979章 气疯了的耶律洪基(为国庆加更)
大宋使团一路回去,在下午的时候,遇到了一群商人打扮的辽人。
这些辽人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和监督他们离去的辽军笑谈了几句,等得知是宋人的使团时,他们都笑了。
“陛下亲率大军至此,宋人定然是害怕了,所以派人来摇尾乞怜,哈哈哈!”
“那是,若是不恭,说不定第二次澶渊之盟,不,是雁门之盟就会出现。”
“咦,到时候咱们能在雁门贸易,这也不错呀!”
“也是。”
辽人们一路回到朔州城时,天都已经黑了。
“我等是雄州榷场的人,来向陛下禀告今年的收益。”
“陛下此刻不见人。”
他们来自于雄州,托耶律洪基喜欢云游四方的福,每次要面见他很不容易。而榷场贸易是耶律洪基看重的事,他们只能亲自赶来。
“好吧,那咱们先去洗漱吃饭,好生睡一觉,明日再来。”
这些商人被带着去安歇,其中一人突然想了想,说道:“今日宋人的使团里……有个人某怎么觉着有些眼熟呢?只是却想不起来是谁……”
“是谁?”
“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别想……”
商人边走边摇头,眉头却越皱越紧……
……
耶律洪基在看奏疏。
他是喜欢游猎,可疆域庞大的大辽需要他来看守,奏疏是他了解政事的工具,而密谍就是最好的情报补充。
他看完奏疏,一个密谍进来禀告。
“西夏人的游骑被压制住了,我军在不断推进,不过西夏人很坚韧,还把沿途的房屋等东西都毁掉了……”
“坚壁清野!有趣的小子!”耶律洪基说的小子是李谅祚,可他的眼神却不有趣,冷冰冰的。
以前辽国曾经攻进西夏,西夏就是用坚壁清野来对付他们。
那一次辽国失败了。
这一次呢?
“慢慢来。”
这就是耶律洪基的应对方式。
咱们不求一战撂倒李谅祚,但要让他痛,让他痛不欲生。
“是。”
“去吧。”
耶律洪基摆摆手,密谍出去后,有服侍他的内侍去关门。
室内有炭盆,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外面的密谍突然吸吸鼻子,皱眉道:“味道怎么有些奇怪呢?”
就在窗下,那个小东西里突然有光亮闪动了一下,然后破开了一条缝隙……
有液体缓缓流淌出来,很慢,很粘稠。
密谍摇摇头,隐入了黑暗之中。
窗下,火头突然从小东西里窜了出来,接着顺着那些许液体蔓延……
火焰渐渐大了起来,从下面燃烧上去。
黑暗中,一个侍卫从前方走过,看到火头后不禁尖叫起来,“起火了!”
这里住着耶律洪基,周围的侍卫很多,闻声就冲了过来。
火焰已经冲到了窗户上,然后顺着燃烧了进去。
耶律洪基在后面看奏疏,因为寒冷,所以大门关闭。
那个内侍在边上靠着墙壁打盹,耶律洪基听到外面的喊声后就抬头,然后就看到了窗户那里窜进来的火焰。
“起火了!”
他一脚踹开案几,撒腿就跑。
那个内侍睁开眼睛,被火焰吓了一跳,就喊道:“救命啊!”
耶律洪基已经冲了过去,正准备开门,大门就嘭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了。
猝不及防的耶律洪基被大门撞到了鼻子,剧痛让他骂道:“滚开!”
当先冲进来的侍卫不由分说的一把抱住耶律洪基,然后转身就跑。
这个侍卫身材高大,力气更大,抱着耶律洪基轻松的就冲了出去。
“放开朕!”
外面闻讯赶来了许多人,文武官员们都有,大家看着被抱着出来的耶律洪基,顿时就傻眼了。
“陛下……”
“陛下这是被烧着了?”
“叫郎中来,快!”
“……”
耶律洪基要气疯了,他觉得自己这个模样威严扫地,所以骂道:“放开朕!朕要杀了你,杀了你!”
朕是皇帝,你就算是要救也只能是背着,何况朕屁事没有,你抱什么抱?
那个侍卫此刻才想起来,结果他刚放下耶律洪基,耶律洪基就拔刀,刀光一闪,边上的一个侍卫就被剁了。
身后的火焰升腾起来,各处都被惊动了,无数人在呼叫救火……
耶律洪基持刀喘息着,目光阴冷。
“查!查清楚!”
话很简单,却带着森冷的杀机。
至于身后的那个侍卫,耶律洪基很想一刀把他也剁了,可大家都看到是他抱着自己出来的,若是现在杀了他,那就是忘恩负义。
忍!
他的脸在火焰的照耀下变成了铁青,目光转动间,那些文武官员都低下了头。
这火是谁点的?
这一把火肯定烧不死耶律洪基,却能恶心到他。
这人缺大德了啊!
若是找不到放火的人,大伙儿以后就得小心密谍了。
“谁干的?刚才谁在外面?”
耶律洪基的话提醒了众人,侍卫们马上就开始问话,最后被拉出来的却是那个来禀告消息的密谍。
卧槽!
众人看着密谍的目光都不对了。
这人竟然是奸细?
密谍跪下,茫然的道:“陛下,小人没有放火啊!”
嘭!
一截燃烧的木柱子轰然倒下,火焰骤然升高,大放光明。
耶律洪基缓缓收刀入鞘,边上有内侍递上热茶,他接过,看了群臣一眼,说道:“是谁在作祟?是叛贼!是叛逆!”
他的声音渐渐尖锐,面色冷峻,“耶律重元狼子野心,密谋行刺……朕念及他是长辈,留了全尸……”
“陛下仁慈。”
这年头留全尸真的是仁慈了,否则直接扔出去喂狗。
“仁慈?”耶律洪基冷笑道:“可他的同党还在,还有不少!他们在黑暗之中窥探着朕,窥探着这个兴盛中的大辽。他们在不满,他们惧怕大辽在朕的治理下蒸蒸日上,那样他们的龃龉心思再也无法实现……那群啃噬草根的地鼠……都是一群胆小鬼!”
耶律重元父子谋逆之事影响颇大,从动手到扫清同党,耶律洪基耗费了不少时间,大辽内部一片腥风血雨。
可就在他认为自己已经扫清了那些逆贼之时,一把火把帝王的猜忌心和怒火又重新点燃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身后的大火越发的旺盛了,那些救火的侍卫被高温逼着节节后退。
耶律洪基觉得背后很暖和,但心口却在发凉。
“这把火是那些逆贼点的。”一个文官喊道:“该把他们揪出来,奴役他们的妻女,杀光他们的男丁!”
这是草原的法则,大辽依旧喜欢这种法则。
“对,陛下,臣请去清查逆党!”
“……”
众人都义愤填膺的在表态,唯恐盛怒之下的耶律洪基把自己当做是逆贼。
耶律洪基满意的点点头,看着跪在前方的密谍说道:“说出你的同党,朕饶你家人。”
按照以往的惯例来说,这就是洪恩。
密谍惨笑道:“陛下,小人先前出来时就嗅到了些味道……就像是……油灯点燃后的味道,小人此刻最痛恨的就是当时没有寻找这股味道的来源,否则此刻小人就是功臣,而不是罪人……”
作为密谍,他知道除非是能找到真正的纵火者,否则他死定了。
但他并未畏惧死亡,从成为密谍开始,他就有死亡的觉悟。可他如今却觉得这种死法有些荒谬。
“小人对大辽忠心耿耿,自问从未犯错,可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就让小人成了罪人……”
他抬起头来,嘶吼道:“小人不服!不服!”
凄厉的喊声伴随着大火一起冲上云霄,耶律洪基的眼中冰冷,微微摆手,有侍卫提刀上去。
刀光一闪,人头落地。
“逆贼!”耶律洪基吩咐道:“拿了他全家人,男的杀光,女的为奴!”
“是。”
有侍卫上马消失在黑夜之中。
耶律洪基回身看着越烧越大的大火,觉得这个地方没法再住了,就说道:“另外找个地方。”
“是。”
大火在蔓延,周围住着的都是重臣,此刻他们看着火头,都担心把自己的住处给烧了。
“推倒围墙方能隔绝大火!”
一个军士提出了这个建议,被上官一巴掌扇倒在地上。
“这是陛下的住所,推倒围墙,那和推倒大辽并无区别,兆头不好,明白吗?某今日是在救你,否则任由你去说这话,有的是人会弄死你。”
上官看着熊熊烈火,低声道:“告诉兄弟们,做个样子就罢了……反正陛下也没法在这边住了……”
“是。”
于是大火就更加的肆无忌惮了,很快就席卷到了隔壁。
操蛋啊!
那些臣子看着不断蔓延的大火,终于忍不住了。
“救火!赶紧救火!”
耶律洪基就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很好笑。
“那些逆贼的胆子太小,一把火以为就能让朕失措?”
“陛下,陛下!”
这时外围有人在叫喊,耶律洪基看过去,就见有人在踮脚喊道:“陛下,先前来的是沈安……是沈安啊!”
“什么?”
耶律洪基一怔,招手道:“让他们过来。”
这几个商人被引了过来,耶律洪基问道:“谁是沈安?”
“陛下,小人今日在路上遇到了宋人的使团,其中一个文官小人觉着眼熟,后来一直想啊想,才想起那人就是沈安。”
呃……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这事儿太荒谬了。
一心北伐的沈安竟然来了大辽?
而且他竟然还混进了使团里,成功的见到了耶律洪基。
这胆子大的没边了呀!
“你可认准了?”耶律洪基有个想法,却需要最后确定。
商人说道:“陛下,小人一直在榷场做事,那年沈安去榷场清查走私,小人见过他,绝对不会错……那纯良的模样,天下就此一家……”
“纯良?”耶律洪基想吐血,沈安纯良?扯尼玛淡!
……
许久没加更了,一直三更九千字,觉得尽力而为了,累了。为了看今天的大阅兵,昨夜爵士码字到凌晨三点半,只为了今天早上能看大阅兵。今天看了大阅兵,看了许多……然后有些莫名的激动。然后……好像不加更就不舒服,不舒畅,那么就加更吧,为了共和国的七十华诞,为了这盛世。
第980章 连证据都没有,逃命
大火在蔓延,火焰逼着耶律洪基只能站在街道上。
这里已经被封锁住了,那些军士用各种器皿盛着水来回跑,但却是杯水车薪,大火不见减小。
可没谁去关注这个。
沈安来了。
有官员说道:“那沈安是沈卞之子,子承父业,一心就想北伐。他在宋人那边颇为得势,赵曙重用他。关键是此人对外强硬,对大辽更是如此。府州和雄州之战都是他在主导,这等人就该杀了他,就该杀了他呀!”
众人都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仿佛丢失了什么东西。
府州和雄州两次交战,大辽威风不再,带来的负面影响至今未散。
耶律洪基此次亲率大军来雁门,就是这个负面影响带来的决断。
可以这么说,若非是有府州和雄州的败仗,耶律洪基此刻还在享受生活。
“他这是想来窥探朕吗?有趣。”
耶律洪基嘴里说着有趣,握着刀柄的手却越发的紧了。
他看着两边,那些臣子和侍卫们的神色各异,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诡异。
“该杀了他的呀!”
一个文官突然顿足道:“那沈安对大辽充满了恨意,宋人这几年越发的蒸蒸日上,此人居功至伟……神威弩据闻就是此人弄出来的,还有那个金肥丹……火药也是他改进的……陛下,这等人若是弄死了他,对宋人而言就是少了十万精锐,十万精锐呐!”
众人不禁都点点头,有人苦笑道:“若是知道他在使团里,某拼死也要弄死他……不对,陛下,此刻派出精锐去追杀他……对,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耶律洪基是气坏了,所以没反应过来,此刻被这么一提醒,他就咆哮道:“去,派出曳落河,去追杀他……杀了他!”
“陛下有令,曳落河全军出击!”
马蹄声轰然远去,耶律洪基冷笑道:“沈安若是身死,赵曙可会心疼?”
一个臣子笑道:“沈安于宋人而言就是宝贝,这个宝贝死在大辽……赵曙怕是会被气死,哈哈哈哈!”
“准备迎接宋人的愤怒吧。”耶律洪基的心情渐渐好转了,“沈安一死,他们会发狂,随后……会政争。
宋人最近弄了不少新东西,包括什么宗室革新,这些就是新政。朕一直在等着他们内部发生争斗,可却没有,为何?
因为沈安在,此人在其中搅和,让那些反对者无法发作……若是没有他……
若是没有他,韩琦等人和曾公亮等人会斗起来,还记得庆历年间吗?那时候范仲淹等人弄了个什么新政,结果闹腾的上下不宁,造成的分裂至今还在,这是让宋人不断衰弱的分裂……所以,沈安一死,好处之多,让朕不禁要感谢上苍。”
他双手合十,冲着苍穹默念几句,然后说道:“这是好事,上天赐予大辽的好事。”
一件坏事变成好事,这便是上苍在保佑大辽。
耶律洪基不禁虔诚的祈祷着。
去追查起火事件的侍卫回来了,一脸懵逼的道:“陛下,那沈安……那沈安就是自称曹雪芹的那个……”
啥?
耶律洪基想起那个宋人在临走前的微笑,很是从容和老实。
是了,老实。
老实就是纯良。
沈安看着纯良,天下独此一个的纯良。
耶律洪基想挖掉自己的眼睛,愤恨让他的呼吸急促,面色潮红。
若是当时有人能认出沈安来,此刻沈安就该跪在他的身前哀求。
“那个骗子!”
耶律洪基怒道:“竟然化名,曹雪芹……曹雪芹……”
朕还夸赞了这个名字不错,可特么的谁曾想竟然是化名,假的!
他一脚把侍卫踢翻,怒吼道:“再派人去,把马跑死了也要抓到他,要活的,朕要让他跪在身前求饶……”
“是。”
马蹄声再起,随即远去。
侍卫爬起来,低头道:“陛下,先前那沈安出来之后,就蹲在窗户边上,说是鞋子掉了……”
耶律洪基回身,大家齐齐看着那个还在燃烧的地方。
房屋已经倒塌,可那个房屋的大致构造大家都记得。
窗户边上,然后弄了个什么东西……
耶律洪基问道:“朕记得火头最先就是从窗户那里窜进去的……”
“陛下,火头就是从窗户那里开始的。”
瞬间众人就傻眼了。
这把火竟然是沈安点的?
这厮先是化名为曹雪芹,跟着使团混进了朔州城,接着大摇大摆的见了耶律洪基。
“他是来窥探朕的。”耶律洪基怒道:“可谁都没认出他来,任由他放肆的打量着朕,任由他在看着大辽铁骑的虚实,这是耻辱!”
是啊!
大家都知道这是耻辱。
“无耻!”
主辱臣死,一个文官面红耳赤的道:“陛下,此等人……无胆之辈,不敢报上真名,否则那曹佾哪有资格担任什么正使……鼠辈,无耻之尤!不要脸!”
“上次记得宋使来时,臣问过他沈安何许人,他一脸认真的说沈安纯良宽厚,最喜以德服人……那个骗子!宋人都是骗子!”
一个年轻的武将在咆哮着:“陛下,臣愿率军前去追杀沈安,不成功……臣就不回来了。”
他的一个对头比较阴,就冷笑道:“先前你在陛下的面前说了什么?那沈安不来就罢了,他若是敢来,你若是弄不死他,回头就弄死自己……如今沈安来了,又走了,你怎地还不去死?”
艹!
年轻武将也想起了这茬事,当时耶律洪基还因此对他赞赏有加。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可现在呢?
现在沈安大摇大摆的来了,又大摇大摆的走了,还顺带不要脸的放了一把火。
“啊……”
年轻武将大吼一声,冲过去和对头打作一团。
“够了!”
耶律洪基怒道:“赶出去!”
文官们鄙夷的看着那两个武人,有侍卫拎着棍子进来,一路把他们抽打了出去。
一个文官目光炯炯的道:“陛下,咱们可以派出使者去汴梁,当着赵曙的面揭穿此事,让他惩处沈安,否则大军南下,顷刻灭国!”
耶律洪基看了此人一眼,觉得这样的蠢货就该去草原放牧。
有人苦笑道:“那沈安并未留下把柄……正所谓捉贼拿赃,捉奸拿双,咱们什么都没拿到,就凭着一张嘴就想让宋人认罪,可能吗?”
呃!
文官悲愤的道:“难道就这么忍了?”
“沈安他们肯定会很慢,咱们的马比他们的更好,所以……”
众人都冷冷的笑着,想象着沈安被抓回来的场景。
“朕要让他生死两难!”
耶律洪基一拳捶打在土墙上,沙土的往下落。
“好力气,陛下神力啊!”
“臣妄为武人,可差陛下多了。”
“陛下威武!”
大辽才将被沈安羞辱,耶律洪基就用一拳提振了大家的心气。
耶律洪基只觉得拳头那里疼痛难忍,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说道:“朕这便去歇息了,有了沈安的消息,随时来报。”
“是。”
众人恭送走了他,有人拿着火把,凑到墙边去看。
“陛下的拳脚越发的厉害了,这样的一拳怕是会……怕是会……怎么有血?”
这人愕然,然后又觉得不大妥当。
大家才将夸赞了耶律洪基的神力,你这边就来了个现场揭穿……
你太有才了呀!
这人缓缓回身,发现身后竟然没人了。
这等事不在场最好。你说掩耳盗铃也好,欲盖弥彰也罢,总之一句话:能装傻就装傻。
“人呢?人呢?”
……
今夜的月亮很清冷,凄凄惨惨的挂在天上。
那些枯黄的植被沐浴在月光之下,显得格外的萧瑟。
“快!”
马蹄声由远及近,飞快而过。
从出了朔州之后,沈安就在催促着大家赶路。
曹佾虽然是武将后代,可此刻夜风凌冽,吹的他露在外面的肌肤都麻木了。
关键是他不知道沈安为何要这么急。
“安北,为何要急匆匆的赶路?”
柳客也有些不解,“归信侯,辽人虽然凶狠,可追杀使者这等事他们还是干不出来的。”
沈安在催促着战马赶路,一张嘴寒风就钻进了咽喉里,他咳嗽一声,说道:“某在耶律洪基的窗户下面弄了个东西……”
“啥东西?”
曹佾觉得事情怕是有些不妙。
按照他对沈安的了解,能让这厮认为耶律洪基会派人来追杀使团的事儿……那就是大事,能把耶律洪基气吐血的大事。
柳客笑道:“只要不是什么痛骂耶律洪基的书信,自然就无事。咱们慢些,不着急。”
年轻人,你的定力还是差了些啊!
沈安的声音在寒风中传来,很清晰:“出发前某让书院的学生们弄了个定时的东西,类似于火折子……火折子知道吧?”
“知道,不就是盖着暗燃,要用的时候拿出来吹几下就燃起来的东西吗?”
这个谁都知道。
沈安笑道:“某在后面装了调制好的火油,很厉害的火油……”
卧槽!
柳客傻眼了。
“你……你竟然在耶律洪基的房间外面纵火?”
“对。”
“你确定会烧起来?”
“书院的学生们为此试验了多次,绝对没问题。”
柳客面色惨白,喊道:“快跑!”
耶律洪基被这么一把火给烧了,绝壁要发狂啊!
曹佾骂道:“安北,你这个缺德带冒烟的……兄弟们,耶律洪基要发狂了,快跑啊!”
“归信侯一把火烧了耶律洪基的住所,快跑啊!”
“快跑!”
消息顺着传下去,使团的人都要疯了。
大宋和辽国互相派出使者多年了,可有谁在对方皇帝的住所纵火的?
它就压根没有。
今日沈安这一把火绝壁要载入史册了。
这是好名还是恶名,目前还不得而知。
目前使团的人只有一个念头……
“咱们若是被抓到了,耶律洪基绝对会让咱们生死两难……”
“兄弟们,跑啊!”
第981章 某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
当看到雁门关时,曹佾回身看了一眼,说道:“辽人没追上咱们,兄弟们,进关了。”
“万岁!”
这一路疾驰,他们从未合过眼,就担心被追兵给追上。
可最终他们还是逃出了生天。
“某竟然没死?哈哈哈哈!”
一个官员手舞足蹈的在狂笑着。
“死里逃生,死里逃生啊!”
有人跪地哽咽,可见这一路的压力有多大。
曹佾下马走向沈安,叹道:“安北,咱就不能安生些吗?你那个东西若是出了岔子,咱们这趟就回不来了呀!什么妻儿,什么钱财都没了。”
柳客的腿都软了,全靠一个军士扶着走过来。他的眼睛红彤彤的,不知道是一夜未睡还是哭了。
“归信侯,咱们下次能不能不这样啊?”
“能。”沈安认真的道:“某只是看着那窗户不错,就想让耶律洪基换了水晶窗户,于是就帮他一把……”
你这个骗子!
众人都从沈安的身边往前去,人人步履蹒跚。
“又哭又笑的,这是怎么了?”
“他们怎么像是才从龙潭虎穴里逃了回来。”
“包相来了。”
包拯亲自出迎,给足了大家的面子。
“怎地那么快就回来了?”
他算过行程,觉得使团缓缓而行的话,应当在明天归来。
“包相……”
柳客看到包拯就像是见到了亲爹般的,委屈就不可抑制的冒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
包拯却没搭理他,目光越过他,看向了沈安。
“没被发现吧?”
看到沈安无事,包拯就恢复了宰辅的威严。
“没。”沈安嬉笑道:“耶律洪基很威严,提及屯兵朔州之事,辽人说是狩猎。”
“虚伪!”包拯不屑的道:“朔州在西夏和大宋之间,他屯兵于此,为的只是左右逢源。一国之君自然该有一番气概,他竟然隐瞒,可见格局不大。”
“包公高见。”
沈安是真的觉得包拯对耶律洪基的看法没错,眼光独到。
这位皇帝登基后没啥作为,兴宗教,好享受,这些不断在消耗着辽国的实力。
而耶律重元父子谋逆之事对辽国的政治产生了深远的印象,以后他更是逼死了萧观音,甚至自己的儿子都没逃过一劫。
许多人说耶律浚是奸贼耶律乙辛弄死的,可若是没有耶律洪基的首肯,弄死了耶律浚的耶律乙辛能活?
耶律洪基还喜欢诗词歌赋,对中原文化颇为倾慕。可你是帝王啊!
沈安想起了李后主,又想起了赵佶。
这二位都是艺术家,可最后的结局都很惨。
辽国的掘墓人在沈安看来就是这位耶律洪基。
“包相……”
柳客又喊了一声,包拯皱眉道:“有什么事咋咋呼呼的?遇事要镇定,天大的事有老夫在,不用慌!”
柳客看了沈安一眼,说道:“包相,归信侯在耶律洪基的住所点了一把火……”
“什么?”
包拯愕然,嘴角抽搐了一下问道:“什么火?”
柳客说道:“归信侯临走前在耶律洪基的房间外面,留下了一个书院弄的小东西,说是能纵火……”
操蛋啊!
包拯看着沈安,目光中多了沉痛。
出发前官家再三交代,让老夫看着这个小子,官家……臣辜负了您的信任!
这一刻包拯悲愤不已。
“包公,耶律洪基找不到证据,您放心好了。”
沈安在出发前就准备了些小零碎,原以为没有用武之地,可没想到竟然能烧一把耶律洪基,让他的心情大好。
包拯却想到了另一个可能,“会不会没燃起来?”
若是没燃起来,大家就当没这回事。
沈安笃定的道:“书院那些杂学弟子弄这个手到擒来,为了可靠,他们试验了无数次,您放心,若是燃不起来,某就单骑杀到朔州城去。”
包拯瞬间就举起手,习惯性的想拍过去,可想想不对,就收了回来,假装抚了一下鬓角的长发,然后沉声道:“去打探消息。”
“包公,邙山军一直有人在后面……稍后消息就来了。”
沈安觉得自己的安排再无错漏,所以有些小瑟。
可包拯却越发的恼火了。
你不顶嘴会死?
他阴郁的瞥了沈安一眼,暴风雨在酝酿之中……
“有人来了。”
这时城头有人在喊,同时弓弩举起。
“三骑!”
“是便衣。”
警报解除,包拯趁着众人看向外面的机会,一巴掌就呼了过去。
沈安捂着后脑勺,龇牙咧嘴的道:“某没犯错。”
“你在作死!”包拯怒道:“若是耶律洪基提前发现了,万骑倾巢出动,你往哪逃?就为了烧一把火吓唬吓唬耶律洪基,让他丢个人,你竟然就敢冒险……你把妻儿和妹妹置于何地?蠢!愚不可及!”
沈安低头,“此事某有把握。”
包拯冷冷的道:“荆轲和秦舞阳去秦国前也有把握!”
呃!
这个梗让沈安无话可说。
荆轲和秦舞阳出发前阵势弄的颇大。太子丹在易水边为他送行,高渐离击筑,荆轲高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呵气为虹,太子丹下跪……
沈安觉得这太高调了。
可哥却很低调啊!
“你用了何名?”
包拯在担心沈安出错,到时候耶律洪基恼羞成怒之下,会据此找麻烦。
沈安说道:“曹雪芹。”
曹大,这个真是口滑了啊!
他才想起自己断更了许久,家中的妻子也不念叨了,只是外面有些怨言。
石头记从杨家传出了手抄本后,市面上渐渐多了起来,看过的人大多叫好,对书里的人物大加赞赏。
可那个盐菜扣肉坏得很,竟然断掉了,一时间引得不少人在叫骂,若是知道住所的话,这些人大抵会去扔臭鸡蛋。
“曹雪芹?”包拯没好气的道:“这个名字不怎么样!”
前方三骑近前,近前道:“包相,郎君,昨夜耶律洪基的住所起火,耶律洪基被人抱了出来,大火难以控制,最后延绵了许久,我等走的时候都还在燃烧……”
这三人就是留在后面的乡兵,此刻他们看向沈安的目光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崇敬。
“郎君,您差点烧死了耶律洪基。”
“耶律洪基斩杀了一个侍卫,还斩杀了一个密谍……咆哮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随后曳落河全军出击……”
众人看着沈安,才发现一个问题。
曹佾毕竟是武人世家出身,他下意识的道:“王者不应怒而兴兵……耶律洪基的心已经乱了。”
“未战先乱,这便是先声夺人啊!”
曹佾频频点头,“安北,某还以为你是胡闹,谁知仔细一想,才发现你竟然是在先声夺人……这谋略,某服气。”
包拯也欣慰的道:“竟然这般吗?好,好,好啊!”
“只是小手段罢了。”沈安很是淡然,可心中却在犯嘀咕。
他弄这个只是想给耶律洪基一个见面礼,恶作剧般的见面礼,至于什么先声夺人,他压根就没想过。
可曹佾和包拯他们一脑补,就把他的恶作剧变成了名将的谋划。
哥这是自带光环吗?
“敌军来袭!”
城头上传来尖利的喊声,接着钟声响起。
铛铛铛……
“赶紧进去!”
包拯催促着众人进去,自己落在最后,对沈安说道:“来之前官家说耶律洪基示威的可能更大,不过被你这把火一烧,他却骑虎难下了……”
沈安回身看着远方,说道:“包公,大宋和辽人两次交锋都是偷偷摸摸的,这不好……若是正面对垒能胜了辽人,包公,这对大宋的军心士气的作用不可估量啊!”
府州是偷袭反偷袭,雄州是沈安偷袭,大宋和辽人依旧没有正面交锋。
这次机会就来了。
“关门!”
沉重的大门缓缓关闭,巨大的门栓插进去……
城头上,包拯已经看到了那些辽骑。
“上万人。”
包拯摇头道:“他们不可能攻城。”
“这便是曳落河!”
沈安贪婪的看着那些披甲骑兵,他们全身覆盖在甲衣里,包括马身上也覆盖着轻甲。
人马的脸都笼罩在面甲里,呼出的白气缓缓上升。
战马在减速,当先一个辽将突前,盯住了城头。
他举起手。
呛啷!
瞬间无数拔刀的声音响起,一股森然的杀气笼罩在关城前。
“这便是曳落河吗?”
所谓曳落河,实际上更像是一种荣誉称号,从这支轻甲骑兵来看,应当实力不俗。
“弩弓!”
随着命令,弩手开始在后面集结。
“宋人无耻!”
一个辽军策马到了关城前,怒吼道:“使者纵火,无耻之尤……”
曹佾有些尴尬的道:“没有证据吧?”
包拯淡淡的道:“前汉时,那些使者别说是纵火,灭国都干过。”
是啊!
那些前辈们豪迈的一塌糊涂,十几人,几十人就敢去灭国,这等豪气千年后依旧在激励着后人,让后辈知道汉儿曾经是这个世间最悍勇的存在,无可匹敌!
“谎言!”
包拯随口给了答案,一个大嗓门的军士冲着下面喊道:“这是谎言,无耻的谎言!”
那辽人怒道:“众目睽睽之下……”
“证据何在?污蔑人也没这样的,空口白牙的就说大宋使者纵火,这要不要脸了?”
辽人愕然,嘴唇蠕动着,却找不到反驳的话。
“这特么……这特么……就没见过这样无耻之人!干了坏事还让人无话可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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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2章 你的嘴难道开过光?
两军对垒,然后口舌争执一番,这样的场景大抵只会出现在小规模战斗之前,或是小说里。
可今日这一幕就发生在了雁门关前。
“宋人无耻!”
“辽人谎言!”
“宋人无耻之尤!”
“辽人谎话连篇!”
“……”
两个人在对骂,包拯冷笑道:“辽人想借机歇息吗?”
沈安点头,“是。”
“可能学了杨业的旧事?”
所谓的杨业旧事,就是正面牵制,然后骑兵从别的地方绕到敌军的身后发动突袭。
当年杨业就是靠着这么一招,直接击溃了辽军。那一战堪称是以少击多的典范。
沈安摇头道:“就怕辽军后续还有人马赶来,到时候前后夹击……而且……辽军当年就吃过这样的亏,再蠢也不会重复错误。”
包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你这是想说老夫蠢吗?
“准备……”
沈安突然站直了身体。
辽军已经歇息完毕,一千余骑正在集结。
那些辽骑拿出弓箭,然后听着一个将领训话。
“这是试探!”
沈安盯着那些辽军,知道这只是开胃菜。
“床弩……”
巨大的床弩被架了起来,粗大的弩箭弄上去……
曹佾紧张的看着,辽军突然开始动作了。
“胜!必胜!”
伴随着整齐的欢呼,那些原地未动的辽军用长刀的刀背敲击着盾牌。
有些沉闷的声音渐渐整齐,伴随着马蹄声,就像是在呼叫魂魄。
噗噗噗……
“准备盾牌!”
张举嘶吼着,自己也弄了一面盾牌提在手中。
“包公。”
沈安早有准备,包拯接过盾牌,见沈安没有,就问道:“你为何不用?”
沈安指指身边的严宝玉和闻小种,笑道:“有他们二人在,就算是射雕手在此,某也无惧。”
严宝玉和闻小种长刀在手,都盯住了下面。
敌军在不断接近中。
“弩箭……放!”
弩手们齐齐扣动弩机,就在弩箭升空时,曹佾喊道:“辽军退了。”
沈安已经看到了,“很狡猾,果然是有备而来。”
这一波弩箭无功而返,辽人又返身挑衅。
几次三番后,连包拯都有些心浮气躁了。
“包公,吃饭吧。”
沈安摸摸肚子道:“咱们这一路赶回来……算下来有一天多没吃东西了。”
包拯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吃饭吃饭!”
弩手放下弓弩,随地坐下。
有人挑着木桶来了。
“今日吃什么?”
“吃汤饼,热乎乎的汤饼,吃一碗下去,再大的风都不怕。”
这种大锅做的汤饼味道极为浓郁,沈安也弄了一碗。
辽军不知,依旧在来回试探。
军人吃饭的速度常人难以想象,只闻一阵吸汤饼和喝汤的声音,没多久就吃的差不多了。
黄春端着大碗,突然起身喊道:“来一碗?好吃的汤饼,汴梁口味,来不来?”
他猥琐的挑挑眉,还伸出舌头去舔黏在嘴角的一小段面条,那场面……边上的沈安都皱眉偏过头去,觉得这厮的形象太差了,有损大宋的威武。
城头上的宋军都跟着冒头,举着手中还在冒热气的碗喊道:“来吃爷爷的残羹剩饭吧!”
雁门这边多年没发生冲突了,这些将士们大抵都以为这次依旧是互相叫骂和吓唬,不会发生惨烈的战斗,都笑的很开心。
可辽军却没法开心。
他们一路追杀而来,又冷又饿,看到宋军在吃着热气腾腾的饭食,肚子里都在打鼓般的叫唤着。
“冲上去!”
辽将喝道:“一轮之后回来。”
宋军的弩箭威胁太大,在投石机没来之前,骑兵压根没法攻城。
可来到这里就眼睁睁的看着宋军吃饭?
辽将摇摇头,觉得耶律洪基会宰了自己。
所以必须有所回应。
一千余曳落河冲了出去。
城头的宋军马上就叫喊着。
“辽军来了。”
“来了就来了,慌什么?”
如果说先前辽军的试探大家都能看出来,那么这次他们一往无前的气势,让人知道,他们发怒了。
“弩箭……”
弩手们把碗放在一边,拿起弩弓,倾斜对准城头外面。
“放箭……”
嘭嘭嘭嘭!
弩箭升空,然后降落。
辽将看着这一幕,咬牙切齿的道:“要快!快啊!”
只有速度才能避开弩箭。
弩箭一头扎下来,后面的一百余辽军落马大半。
但有这么一个缓冲,足够辽人射出手中的箭矢了。那些辽军从容的瞄准,然后松手……
“盾牌……”
沈安喊了一声,然后骂道:“他们是老手,小心!”
能在弩箭的威胁下从容射箭,这不是老手才特么见鬼了!
箭矢飞了上来,有反应慢的,或是遮挡不力的军士中箭,顿时就惨叫了起来。
“宋狗,哈哈哈哈!”
“射死宋狗!”
再一轮箭矢上来,这次中箭的人少了些,但前一批中箭放弃盾牌的军士有两人被射中要害,眼看着就不能活了。
“放箭……”
沈安一直在等着时机,就趁着现在呼叫放箭。
弓箭手探出身体,朝着下面射出箭矢。
辽军顿时有十余骑中箭倒下,其余人纷纷仰头射箭。
居高临下竟然吃亏了?
惨叫声中,二十余箭手仰头倒下。
“辽军退了!”
辽军在这一波之后就后撤了,沈安怒道:“弩箭……”
嘭嘭嘭嘭!
弩箭追着来了一轮,敌军倒下不少人马,加速遁逃。
第二轮弩箭下,辽军再度损失了三十余人,然后脱离了射程。
“是精锐!”
以前对辽军和西夏人时,弩箭能在敌军发动冲击到近身前射出三轮,可今日的辽军却只承受了两轮弩箭,就脱离了射程。
那边的辽人压根就不觉得自己一方死伤更多。一个辽人肩头中箭,他单手握着箭杆,奋力一拔。
“啊……”
嘶吼声传来,宋军里那些没上过战阵的都面色凝重,显然是有些畏惧了。
这便是比狠!
沈安见状就问道:“国舅可知道汴梁城中的那些泼皮是如何好勇斗狠的吗?”
曹佾不知道他问这个干啥,就说道:“不知。”
“那些泼皮拎着短刃,然后拉上裤子,就这么一刀插进自己的大腿里……”沈安指着前方笑道:“这样的竟然敢说悍勇……汴梁城中的泼皮都比他像男人!”
“哈哈哈哈!”
城头顿时一阵大笑,紧张的气氛就此消散。
曹佾这才知道沈安的目的,不禁赞道:“安北果然是名将,随口就能安抚军心。”
包拯听到这话,就板着脸道:“还差得远呢!”
这是让沈安要学会谦逊,沈安颔首表示知道了。
柳客和身边的官员赞道:“包相时刻不忘教导归信侯,哪怕官家说归信侯是大宋名将依旧要让他知道谦逊,果然是谦谦君子啊!”
那边的包拯抚须道:“不过老夫阅历了大宋不少武将,如今能和沈安相比的,一个也无。”
柳客瞬间面如猪肝。
某才说您是谦谦君子,可您转口竟然这般赤果果的夸赞沈安……这还要脸不?
沈安却觉得包拯说的全对,他探头出去,见辽人在弩箭的射程附近转悠,不时有人叫骂,甚至是打马冲过来,然后又退回去。
“辽人太嚣张了!”将士们都有些愤怒。
“床弩给他们来一下!”
床弩就和大炮差不多,一般情况下不得发射。
嘭!嘭!嘭!
床弩发射的动静比弩箭大多了,巨响声中,三支巨大的弩箭飞了出去。
几个辽军在弩箭射程内一点在叫骂,结果弩箭飞过来,其中一箭把一人一骑串在了一起,人马的惨叫声连城头上听着都觉得的慌。
辽军士气一滞,随后再次退后。
这便是床弩的威慑力,不论杀伤,只论凄惨。
“孙子,再来啊!”
“草泥马,有本事就再来啊!”
“……”
宋军士气大振,叫骂声不绝于耳。
辽军开始后撤,曹佾说道:“他们是扎营还是什么?”
沈安摇头道:“他们是连夜赶来,哪有帐篷?这只是怕咱们抄了他们的后路。”
从这一天开始,这些辽军每日就来试探,来回在弩箭射程内外转悠,直至宋军发射床弩,这才轰然散去。
就在这懒洋洋的对峙中,一百余乡兵从后面悄然出城,在向导的带领下往辽军的身后去了。
“此行郎君交代了,主要是搜寻辽军的辎重,若是耶律洪基敢来,那就寻机烧了他们的粮草……”
五天后的下午……
城头上观察的军士放下望远镜,面带惧色的道:“辽人来了,好多人马!还有投石机。”
“耶律洪基来了!”
沈安一听就乐了,说道:“他这是来报仇的?”
包拯没好气的道:“你一把火差点烧死他,他若是不来才怪。”
“耶律洪基来了。”
一个军士突然叫喊了起来,神色惊惶。
辽皇亲征,雁门关可能挡得住?
这个疑问渐渐浮现,那些没经历过战阵的将士都有些慌。
“夜间多安排人看着,小心敌军偷袭。”
沈安打个哈欠,“包公,各自歇息吧?某困的倒头就能睡着。”
这还是安抚军心。
主将轻松的想睡觉,你们慌什么?
包拯赞许的道:“好,各自去歇息吧。”
于是军心大定。
一夜好睡,沈安在黎明前起来,伸个懒腰,就见曹佾一边抠眼屎,一边在茅房外跳脚。
“赶紧出来!”
“老子憋不住了,滚出来!”
曹佾急的不行,里面的人说道:“马上马上,就还有一坨……马上就出来了……”
沈安笑着去洗漱,刚回身,就听到曹佾喊道:“你特么再不出来,耶律洪基就来了!”
铛铛铛……
钟声响起,沈安霍然回身。
曹佾呆滞的回身……
沈安愕然道:“你的嘴难道开过光?”
“上城头!”
外面传来了喊声,接着无数脚步声在汇集。
“集结!”
沈安和曹佾一路到了城头,包拯已经在了,正盯着前方,面色凝重。
“耶律洪基出来了。”
一面大旗之下,耶律洪基披甲端坐马背上,身边是文武官员,气势不凡。
“去问问那个不要脸的沈安……”
提到沈安,耶律洪基的火气就不由自主的冲了上来。
那个不要脸的东西,化名也就罢了,竟然在临走前纵火。
这真是外交史上的一朵奇葩,更是不要脸的典范。
一个汉官领命而去,到了城下时喊道:“沈安可在?”
“你爷爷在此!”沈安探头喊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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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3章 攻城
辽国在扩张的过程中融入了许多外族人,从他们的军队编制就能看出来。
而在官制上,辽国分为南北,各自不同。
北面官不消说,就是辽国本身的制度和人。
而南面官指的就是燕云等地。
这些地方的人口以汉人为主,因为辽国的统治过于残暴,在以前爆发过多次起义。
后来辽人发现这样下去不是事,就把强硬改为了怀柔,设立了南面官制度。
所谓南面官,官制延续了前唐和大宋,什么中书省、门下省……参政知事……无所不有。
北面用辽国自己的方式来统治,南面的汉儿大多是耕种为生,就用汉儿以前的制度来统治,这就是大辽版本的一国两zhi。
但汉人的地位依旧低一等,比如说辽人可以在南面为官,而汉人不能去北面为官,就只能窝在南边。
而且南面官比北面官天生就要矮一头,大抵就有些像是大宋的武人天生比文人矮一头。
这种歧视比较明显,为了安抚汉人,辽人规定辽人在南面为官时,也必须身穿汉服,而且只要是南面官,不管是汉人还是辽人,一律称呼为汉官。
这个汉官就是南面官,看着极为精神。
“某纵观史书,就没见过使者纵火……沈安,你的祖宗蒙羞也不管吗?他们若是地下有知,定然会刨开棺木,仰天咆哮,后悔生下了你这个不肖子孙……”
汉官说的酣畅淋漓,曹佾担心的看着沈安,“安北,就当他是放屁吧!”
这个汉官骂的实在是太难听了,连耶律洪基在后面得了传话后,就抚须赞道:“这口才……他是汉官?”
“是的陛下。”有人眼中流露出了羡慕之色,知道那个汉官马上就要升官了。
耶律洪基说道:“回头让他到朕的身边来。”
啧啧!
这是一步登天了啊!
汉人不能在北面为官,可耶律洪基却因为这个汉人的口才了得,一番话骂的酣畅淋漓,就破格提拔,而且是提拔到了自己的身边。
前途无量啊!
众人交换个眼色,都准备稍后和那个汉官套个近乎,算是提早结个善缘。
耶律洪基笑道:“那沈安竟然被骂的哑口无言,朕心甚慰,哈哈哈哈!”
那边的汉官正在骂的酸爽,沈安突然探头出去问道:“你的祖宗是哪的人?”
“……某若是有此不肖子孙……什么?”汉官愕然。
周围很寂静,沈安的声音很大:“某问你的祖宗是哪的人?”
汉官下意识的道:“某的祖宗是邯郸人……”
沈安再问道:“你的祖宗是邯郸人,可你如今是哪的人?”
汉官的脸一下就红了。
“邯郸在哪?”
沈安一步步的追问道:“你的祖宗被埋在哪?”
汉官嘴唇蠕动,“某……某……”
沈安叹道:“带祖宗牌位了吗?会祭祀吗?”
汉官点头,这说明他的家族依旧保持着汉人的一些生活习性,比如说祭祖。
“可你的祖宗在邯郸,在中原……”
汉官的情绪一下就崩溃了,喊道:“某是大辽人!”
“你人在哪不重要。”沈安平静的道:“重要的是你的心在哪……你是汉儿,可却奉异族为主……莫以为祖宗无眼,若是无眼,你祭祀他们做甚……”
“你的祖宗若是在天有灵,看到你为异族做事,还一脸忠心耿耿的模样,他们可会气活过来?”
汉官浑身轻颤,他喊道:“某是大辽人,某生是大辽人,死是大辽鬼。”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沈安问道:“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诗经。”说到这个,汉官露出了自信的微笑,显然学问不错。
后面的耶律洪基听到传话,赞道:“有礼有节,一番话就让沈安无话可说,此人可大用。”
这人又特么得夸赞了啊!
众人都生出了些嫉妒心,觉得此人真是走了狗屎运。
“那沈安也就是如此罢了,若是某去,定然也能说的他哑口无言。”
“是啊!那么好的机会,可惜了。”
……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些名句美不美?”
汉官点头,刚才他已经跟着吟诵了出来,只觉得齿颊留香。
“美。”
“可它是汉人的。”沈安突然提高了声音,“不管是辽人还是西夏人,他们是汉人的对头,他们率兽食人,粗鄙不堪。他们以汉人为敌,以奴役汉人为乐事,这样的人,他也配吟诵汉人的诗歌吗?他们只配听军歌!听着汉人的军歌,挨汉人宰杀!”
黄春在边上喊道:“唱起来!”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这首歌在御街阅兵后就传遍了各方,因为气势雄浑,所以最为军中人喜欢。
所有人都跟着在唱,“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柳客的身边都是歌声,他看到一个军士奋力高唱着,神色兴奋。
这是汉人的战歌,汉人听了自然兴奋。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功名误此生。”
柳客很尴尬,觉得这个歌词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包拯会不满吧?
他看向了包拯。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包拯也在唱,他想起了大宋开国至今的艰难处境,可不正是危若累卵吗?
这个大宋就是在这个危险的环境中生存了下来,以后还得要继续。
以前的大宋危若累卵,可现在却不同了。
如今的大宋蒸蒸日上,不管是经济还是军队,这个大宋不断在前进,一点一滴的去进步。
以前若是耶律洪基亲率大军来袭,包拯怕是会绝望。
可现在呢?
现在他在唱歌,唱着让异族愤怒的歌。
“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矜。”
包拯的眼睛湿润了,他握住刀柄,缓缓拔出长刀……
“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柳客不禁也跟着唱了起来,只觉得热血沸腾。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凶残不顾身!”
歌声嘹亮,包拯突然刀指城外,呼喊道:“杀敌!杀敌!”
无数将士挥舞着兵器高呼着:“杀敌!杀敌!”
呼喊声响彻云霄,耶律洪基面色铁青,说道:“这是什么?”
他喜欢诗词歌赋,自然能听懂这首简单的军歌,他问的是谁作的这首歌。
边上有文官说道:“是沈安作的。”
“沈安!”
耶律洪基看看左右,有人面色微白,显然是被宋军的气势给震慑住了。
一首歌而已,竟然如此吗?
“杀敌!杀敌!”
呼喊声不断传来,辽军士气大跌。
耶律洪基沉声道:“那沈安竟然用一首歌反转了军心士气,可见高明。此人不愧文宗之名,不过名将之名如何?且待朕来一试。”
他拔出长刀,刀指城头,呼喊道:“攻城!攻城!”
数万辽军齐声高喊,“攻城!攻城!”
气势骤然一紧,有人喊道:“投石机上前……”
攻打这种地势险要的关城,没有投石机就只能拿人命去填。
辽人有这个胆略,但辽军辛辛苦苦的弄了投石机上来,可不是当看客的。
“敌军有投石机!”
城头已经发现了正在集结的敌军投石机,沈安笑道:“咱们也有,而且还不少。”
投石机是打击敌军大型目标,打击敌军士气的好东西,雁门关可不少。
“准备起来!”
沈安就像是个得了玩具的孩子,兴奋的不行。
“用火油弹!”
投石机上装了火油弹,点火……
嘭!
第一发火油弹飞出了城头,朝着辽军那边去了。
“宋军的投石机……”
辽军中有人在尖叫,众人都抬头看着空中那个小黑点。
“这个石头太小了吧?”
几个火油弹绑在一起燃烧,看着是不大,可当高度降低时,火焰就很明显了。
“是宋人的火油弹!”
有将领面色发黑的喊道:“小心!让投石机小心!”
卧槽!
投石机要是挨上一发,那可没法看了。
“准备救火!”
火油弹快速落下,砸在了一架投石机的边上燃烧起来。
这一发算是避过了,可后面的呢?
“投放石头……”
军令如山,在宋军火油弹的威胁下,辽军的操作手纷纷上前,稍后准备好了,就一声发喊,投射了出去。
“注意……”
城头上,沈安看着飞来的石块,有些身处三国时期的荒谬感。
这一批石块有两块击中了城墙,沈安感到了些震动,这时身后的投石机开始了齐射。
燃烧的火油弹冲了出去,沈安举起望远镜,看到一架投石机被火油弹砸中起火,边上的辽军纷纷扑上来救火……
可那火哪是那么好救的,而且投石机的主要结构都是木头,那真是……
“这真是**啊!”
可辽军却悍不畏死,石块依旧源源不断的飞过来。
嘭!
一处城头被石块砸中,飞溅的石屑干翻了十余人,而且城砖也被砸飞了几块。
那些宋军在惨叫着,沈安命令道:“换火药罐!”
“艹尼玛!弄死他们!”
当火药罐头飞过去时,那些准备救火的辽军遭遇了一场劫难。
“轰轰轰轰轰!”
密集的爆炸声中,辽军被炸的七零八落,侥幸生还的狼狈而逃,现场混乱不堪。
耶律洪基在后面看到这个场景,就指指前方,一队骑兵就冲了过去,斩杀那些溃逃的辽军。
“这就是火药弹?”
耶律洪基想起了以前的宋军,那时候他们最大的倚仗就是人命。
用人命来填满防线,你突破一处,还有下一处等着你,直至你筋疲力尽,再无斗志。
可现在宋人却不同了,他们奢华的用神威弩组成的弩阵在防御,甚至是用火油弹和火药罐来打击敌军。
“陛下,这便是火药罐。”
辽军将领们面色凝重,有人在低声商议着怎么应对宋军的利器,可想来想去,却发现束手无策。
耶律洪基冷冷的道:“轻骑要一股股的出击,让宋军的投石机应接不暇。投石机要拼死投射石块,砸烂他们的关城,三日内,朕要在城中吃饭。”
轻骑突前能吸引宋军的投石机火力,这是一个果敢的决策。
“陛下英明!”
一队队轻骑开始了突击,宋军的弩箭发威,投石机也忙里偷闲投掷火药罐来轰击这些轻骑。
而辽军的投石机趁机疯狂投掷石弹……
“轰!”
关城的一处城墙被轰击了多次,轰然垮了一段。
耶律洪基喊道:“杀上去!”
“出击!出击!”
无数辽军扛着梯子开始了冲击……
第984章 兄弟们,打草谷了
轰!
沈安看到一处城墙从城头垮了约有一米的高度,不禁怒道:“这特么是谁建造的?”
这就是豆腐渣工程啊!
雁门关多年无战事,守军疏于防备是常事。但连城墙都没人整修,这是觉得宋辽不会开战,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吗。
张举懊恼的道:“归信侯,这城墙多年未曾修整过了。”
宋辽之间和平了多年,除去和西夏人厮杀的西军之外,其它军队大多都荒废了不少。幸而上次提出了从严操练禁军的建议,并付诸实施,否则沈安大抵就得带着包拯跑路了。
操蛋啊!
沈安骂道:“堵住那个口子!”
“某去!”
有人喊了一声,沈安随口道:“好,记住了,拼死也要堵住那个口子!”
“有数!”
这人冲了过去,沈安愕然道:“国舅?”
曹佾一边跑一边喊道:“都过来!”
此行他有一千麾下,算是第一次独立领军,很是潜心琢磨了一番,和麾下磨合的不错。
敌骑蜂拥而至,在弩箭的打击下死伤惨重,可当到了城下时,他们的威力就出来了。
“盾牌……”
沈安蹲在城墙后面,看着箭矢接二连三的飞上来,不断有宋军中箭,然后惨叫着被拖了下去。
“瓦罐……”
趁着一波箭矢的中断,沈安一声令下,那些军士点燃瓦罐,然后扔了下去。
轰轰轰轰轰!
城下顿时被炸的惨不忍睹,尸骸堆积了一地。
“该轮到咱们了!”
沈安咬牙切齿的道:“弓箭手!”
弓箭手快步上前,张弓搭箭,看都不看就往下面射出箭矢。
一**的箭雨飞下去,中箭的辽军落马,随后被后续的同伴战马踩踏而死。
“放箭!”
此刻弩箭对防御的作用不大,弓箭手一**的上前,不时有人被辽军的箭矢射中摔下城头。
“这便是沙场吗?”
柳客面色惨白,他拔出长剑,边上有人喊道:“用剑是找死!换刀,换长刀!”
“什么?”
柳客茫然看过去,那个提醒他的军士已经冲到了前方。
前方一个梯子已经架上来了,这个军士提起一杆长枪就往下扎。
下面一声惨叫,接着有东西落下的声音。
军士正准备把梯子推倒,梯子就猛的一沉……
“好快!”
梯子不停的颤动着,这代表着有人在飞速攀爬。
沈安在边上看着不禁有些唏嘘。
前世看电视剧电影,那些蚁附攻城的军士攀爬梯子慢如老牛,他还以为都是如此。
可此刻亲身经历之后,他才知道,沙场上每分每秒都是人命,没有人会慢。
城垛的梯子猛地一沉,接着一个身影就突然窜了上来。这是一个披甲辽军,他一窜上来就挥刀。
那个宋军猝不及防,慌忙提刀格挡。
可辽军显然更加的凶悍,在他格挡之前,长刀就从脖颈上抹过。
鲜血飙射在柳客的脸上,他惶然后退。
“救命……”
他下意识的在呼救,无意间却看到了包拯。
右边的包拯提着长刀,大步的往前走去。
这是去送人头吗?
柳客才将冒出这个念头,严宝玉飞速张弓搭箭。
那个辽军打开了一个缺口,就长啸一声,通知后面的同伴抓紧上来。
他挥刀砍杀着,直至一支箭矢钻进了咽喉里,随即包拯的长刀就来了。
包拯这一刀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可却没斩断人头,被削断一半的人头歪歪斜斜的挂在脖颈上,柳客不禁尖叫了起来。
“住口!”
包拯回身喝道:“滚下去!”
这样的文官不少见,他们从未见识过战阵的惨烈,见到血腥后就惶然无措,惨叫,呼救,逃跑……
柳客没逃跑就已经是很不错了。
后续的辽军顺着这个口子蜂拥而至,宋军的后备队马上冲上来。
但严宝玉显然更快。
一个辽军狞笑着冲上来,然后挥刀扑向包拯。
“包相!”
柳客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就冲了过去,想去拯救包拯。
严宝玉张弓搭箭,松手……
那个扑向包拯的辽人太阳穴中箭,目光渐渐茫然,然后扑倒在城头上。
第二个辽军又冲了上来,他目光左右梭巡,就看到了正在张弓搭箭的严宝玉,就喊了一声,冲杀过来。
严宝玉右手一松,箭矢落地,随后右手拔出长刀。
铛!
他急促间挡住了辽人的一刀,接着长刀一抹,闪电般的从辽人的肋下切入。
他甚至都没管这个辽人的死活,长刀丢下,再度张弓搭箭。
城头上后续冲上来的辽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箭射中了胸口,他缓缓后退,正好后面同袍冒头,被他猛地往后一倒,一起落下梯子。
箭矢一支接着一支的飞过去,那些辽军刚冲上来就被射杀在那里,渐渐的城头那里尸骸堆满了,后续的辽军没法冒头。
“城头有神箭手!”
城下的辽军在呼喊着,后面有人喊道:“让开!”
众人闪开一条路,同时张弓搭箭对准城头,只要有人敢冒头就弄死他。
一个浑身裹在重甲里的辽军出现了。
他脚步沉重,却不慢。他手中拎着一把长刀,一脚踩在梯子,梯子发出吱呀一声,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掉。
这人身披数十斤重甲却异常矫健,几下就冲了上去。
“上去了!”
“跟上,我们跟上!”
这样的重甲猛将一旦冲上去,那几乎就是无人可当,所以辽军不禁就欢呼起来。
这个猛将确实是很厉害,上去一刀就劈翻了两个宋军,然后目光一转,看到了沈安。
沈安正在观察战况,虽然惨烈,但局面还在大宋的掌控之中。
包拯已经过来了,在问话:“你觉着如何?”
他刚才一刀砍死了一个受伤的辽军,此刻浑身杀气腾腾的,若是被汴梁的君臣看到了他这副模样,韩琦绝对会后悔支持他进政事堂。
老包太凶了啊!
沈安没有杀敌,他此刻已经进入了一个奇妙的状态。
各处的战况在他的脑海里组合在一起,然后自动区分重要程度,重要的方向首先被想到。
“您放心,虽然咱们人马少,可这是雁门关,险峻异常……唯一可虑的就是这些将士们多年未曾厮杀,所以有些慌乱,否则哪有辽军冲上城头的美事……”
“如今经历了一波厮杀之后,这些将士在渐渐的适应沙场,越往后,辽人就越难……”
“归信侯,包相……”
左边有人在叫喊,沈安偏头看去,就看到一个重甲辽军疾冲而来。
途中一个宋军拦截,那辽军只是一刀就劈翻了对方,目光却一直在沈安的身上。
出击前耶律洪基说过,斩杀沈安者,官升五级,赏金一千两。
官升五级就足够让人发狂了,还有一千两黄金,这是啥?
人生几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这一下就完成了两样。
所以人人争先恐后的冲了上来,至于包拯,不知是为何,耶律洪基并未提及,想来是不值钱。
不值钱的包拯喊道:“安北快退!”
那边的张举面色大变,喊道:“那是辽军中的悍卒……杀不过,用弓箭……包相,归信侯退开,赶紧退开。”
每支军队里都有这种凶悍的悍卒,这等人平时横行霸道,战时就是排头兵般的的存在,一人在前冲杀,当者辟易。
特别是在攻城战中,这种人就专门用于打开突破口,一旦被他们在城头上站稳了脚跟,那几乎就是无敌般的存在。
张举此刻顾不得什么战局,只担心包拯和沈安出事。
若是这二人有一个倒在血泊之中,他张举绝对跑不脱。若是二人都趴下了,他自杀都无法挽救自己的家人。
沈安拔出长刀,“小种!”
“郎君!”
闻小种提着长刀过去了,脚步从容。
若是混战的话,他不如折克行,但这是单挑……
那辽军脚下加快,长刀挥斩。
他身披重甲,就像是后世穿着防弹衣和人对砍一样,无需防御。
闻小种轻松的避开了这一刀,长刀一抹,抹向了辽军的手腕。
那里没有盔甲的保护。
辽军的下意识的垂手,闻小种收力,长刀在辽军的胳膊上擦过,随后反手一刀,却是从下到上斜着,瞄着的是辽军的脖颈。
“好凌厉的刀法!”
张举有些惊讶于沈安身边的这两人,一个严宝玉是个神箭手,他本以为这样就够了得了。可谁曾想看着不打眼的闻小种更厉害,几刀就把这个辽军的悍卒逼得无还手之力。
而且沈安的身边还有个黄春,这个黄春看着气度更厉害些,弄不好最厉害的还是他。
这归信侯何其幸运,竟然有这等好手在身边护卫。
电光火石间,闻小种劈出了第三刀……
他的身体向右边快速旋转,长刀在头顶上绕了半圈,从辽军的咽喉处划过。
这一刀和战阵无关,若是在大规模冲阵时使用,边上的敌军会用刀枪来教他做人。
可这是单挑。
这快速的一刀闪过,辽军捂着咽喉就往后退去!
“好!”
众人不禁叫了声好,看向闻小种的目光中都是钦佩。
这等悍卒几乎是无敌的存在,可在闻小种的手下竟然三刀完败。
“好汉子!”
连包拯都赞道:“这个闻小种果然厉害。”
闻小种提着兀自在滴血的长刀往前走去。
他单挑不怕任何人,但战阵之上的厮杀却少了经验。今日就是机会。
而在另一边,集结起来的弓箭手已经冲了过来。
大事定矣!
沈安心中一松,对包拯说道:“包公,这边没事了。”
包拯欣慰的道:“好。”
可等转过头,右边的缺口那里,敌军已经蜂拥而上。
曹佾站在前方拼命的砍杀着,可敌军却认准了这边,不顾伤亡在往上冲。
“归信侯……”
一个军士回身呼喊着。
此刻只有沈安和他身后的邙山军才是最有力的预备队。
沈安拔出长刀,对包拯说道:“您就在这,某去去就来。”
黄春带着邙山军回身扑了过去。
“兄弟们……”
“打草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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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5章 某是曹家子
曹佾上过战阵,但都是被护着的状态,沈安等人有意留一些残兵败将给他斩杀。在中牟,他率军剿杀闻先生的那些麾下时,也觉得轻松异常。
他觉得那就是战阵,可家中的老卒却对此嗤之以鼻。
那归信侯是在哄您呢,他压根就没让您去见识真正的战阵厮杀。
他不信,但现在信了。
前方的缺口处,辽军蜂拥而至。双方短兵相接,箭矢不断往来,每一刻都能看到鲜血在狂飙,每一刻都能听到那让人头皮发麻的惨嚎。
前方辽军突然冲出十余人,他们顶着盾牌,用小碎步不断接近。而且他们之间形成了配合,不管是谁来,都是几人夹攻。
一队宋军扑了过去,双方绞杀在一起。
不过是几个照面,这队宋军就成了一堆尸骸,辽军开始加速了。
“郎君,杀过去!”
几个老卒眼睛都红了,抽出长刀就呼喊着。
“你是曹家的家主,济阳郡王攻蜀国,灭南唐……伐北汉,攻辽国……”一个老卒怒吼道:“作为他的子孙,今日你不能退后半步!跟着某,来,让辽人再度见识曹家子的长刀!”
“护着郎君,杀过去!”
老卒们呼喊着冲了上去,不时有人回头喊道:“曹家子,杀敌!杀敌!”
当年曹彬东征西讨,以军功担任枢密使,死后更是被追封为济阳郡王。
这是曹家的巅峰。
后来曹彬之子曹玮在西北颇有战功,长子曹璨也颇有些军功,等到了曹佾这一代时,曹家就渐渐没落了。
也只有没落的曹家才能出皇后,于是曹佾的姐姐进宫,但给曹家带来的却是猜忌。
如今曹家子再次出现在沙场上,前方就是当年击败曹彬的辽人……
当年北伐时,曹彬兵败,被审讯降职,这是曹家的污点。
如今某来了。
曹家子来了。
曹佾跟着冲了过去,老卒们突然分开一条道,让他直面前方的敌人。
“曹家子,杀敌!”
曹佾长刀劈斩,这一刻他忘却了害怕。
曹家珍藏的宝刀劈断了对手的长刀,曹佾第二刀了结了对手,不禁喊道:“杀敌!杀敌!”
他看着惨烈的现场,不禁想起了当年的父祖。
他们也是这般和敌军厮杀的吧?
那些鲜血铸成了曹家的荣耀,铸成了大宋的国祚。
但后来这一切都终结了。
曹佾奋力的劈砍着,在老卒们的护卫下所向披靡。
“那是宋人的将领!杀了他!”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
一群辽军冲了过来,曹佾顿时就陷入了苦战之中。
他刚挡住一刀,侧面一刀又偷袭而来。
他极力想躲避,可长刀来的很快,没给他时间。
某要死了!
这一刻他心中冰凉。
一个身影飞扑过来,挡在了长刀之前。
长刀入肉的声音很小,很闷。
“韩老六!”
曹佾看着挡刀的老卒,眼睛都红了。
鲜血喷溅在白发之上,韩老六在倒下的时候还不忘记抱住了对手的双腿。
曹佾冲了上去,一刀枭首。
“放箭!”
沈安来了,带着邙山军及时来援。
曹佾跪在地上,双手扶起韩老六,看到他的胸腹处鲜血在流淌,就喊道:“谁来救他!”
没有人,这一刻所有人都冲了上去。
“来个人!”
曹佾哽咽着喊道:“救救他,求你们了,救救他!”
一个老卒回头见曹佾在哭,就急奔回来。他俯身看了一下韩老六的伤口,就问道:“老六,还有什么话要带回去的吗?”
韩老六虚弱的道:“钱……给他们……”
“某养他们!”这些老卒从曹佾孩提时就陪着他练武,看着曹太后教他刀枪……可以说是半个亲人。
这是曹佾第一次在沙场遭遇生离死别,他的情绪几近崩溃。、
“某会养着他们!”
韩老六看着老卒,说道:“没脸……”
这是拒绝,哪怕到了这个时候,韩老六依旧觉得自己为曹佾去死是应该的,觉得自己的家人继续吃曹家没脸。
老卒抹了一把泪,说道:“放心,兄弟们会看着他们。”
“好。”
韩老六的身体抖了一下,脸上的血色迅速消散。他冲着曹佾喊道:“曹家子,杀敌!杀……”
曹佾看着他的脑袋低垂下去,眼中的泪水肆意流淌出来。
老卒叹息一声,说道:“你去了,某会为你多杀几个辽人.”
“杀敌!杀敌!”
曹佾霍然起身,提着长刀就冲杀了过去。
他挥刀更加的果决,近乎于自残式的冲杀,一往无前。
他是曹彬的孙子。
曹彬在国内统一战中表现出色,堪称无敌名将。
那时候的曹彬和曹家该有多欢喜?
可当面对辽人时,这个无敌名将就露出了原型,原来你并非无敌。
然后就是审查和降职,名将变成了耻辱。
那是让曹家无法接受的耻辱。
哪怕到了后来,提及曹家,人们更多的记得当年北伐时的兵败如山倒。
那时候的曹家在干啥?
在逃跑……
当姐姐嫁进了宫中后,曹佾开始有些窃喜,觉得自家攀上了一棵大树。
那时候他并未觉得用姐姐去换取曹家的尊荣有什么错。
那是世家子弟的思维方式。
可后来一切都变了。
善于猜忌的帝王不断压制曹家,他感受到了危机,于是只能借着修道来告诉那位帝王姐夫,我没野心,一点野心都没有。
从此他就压下了心中所有的波动,宛如一潭死水。
姐姐在宫中从未过过一天好日子,赵曙更喜欢那个贵妃,所以姐姐的地位很尴尬……
曹佾,你要怎么办?
无数个夜里他问着自己。
可他真的不知道。
他只能虔诚的跪在道尊的神像之前,木然念诵着那些经文。
怯弱而无能!
当姐姐变成了寡妇之后,曹家的境遇改善了,可那是姐姐放弃了尊荣,用近乎于自闭的生活方式换来的。
她放弃了所有的权利,自我封闭在那冷冰冰的宫中,只为告诉皇帝:老身不会和你争夺权力,没有觊觎你权利的意思。
于是曹家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他此行能来到这里,能有一千麾下统领,这都是大姐的自我牺牲换来的……
那个被辽人击败的曹家……
那个舍弃了自我,全心为他谋划的大姐……
“啊……”
曹佾一刀劈砍下去,当面的敌军格挡,可却挡不住发狂的曹佾。
长刀从耳朵那些斜劈进去,最后从下巴斩杀出来。
失去一半嘴唇的对手疯狂的惨叫着,可那声音却因为嘴唇的漏风而变得格外的诡异。
他提着长刀冲了上去,一个辽军刚砍死自己的对手,就被曹佾一刀从侧面斩断半截腰。
肠肝肚肺像是找到了一个倾泻口,拼命的流淌出来。
曹佾恍如未觉,前方一个辽人看到了他,眼中多了厉色。
“杀了他!”
带队杀上来的将领厉喝道。
那个高大辽人丢下自己的对手,大步冲了过来。
“郎君!”
被丢在后面的老卒们在呼喊着,他们担心曹佾不是对手。
于是他们拼命的砍杀着,想尽快赶到救援曹佾。
高大辽人的眼中多了喜色,喊道:“这是个官!”
宋人的官啊!
斩杀了他,想来功劳会大许多。
于是他加快了脚步。
曹佾并未减缓速度,他握紧了长刀,鲜血已经浸润在了手和刀柄上,有些打滑。
此刻他才知道为何要多用布巾包括刀柄。
那样可以吸收人血,让刀柄不会打滑。
那辽人狰狞着冲杀过来,双手握刀,凌空劈斩。
这是要用气势压制住他,然后占据主动。
曹佾举刀。
铛!
对手的力量很大,曹佾连退两步,这才稳住身体。可辽人的第二刀又来了。
曹佾被动的格挡着,接连后退。
辽人的气势一起起来了,一刀快过一刀,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最多五息,他就能斩杀曹佾。
他的眼中多了欢喜,长刀连续劈斩。
曹佾看似毫无反击的余地,格挡再格挡。
最后一刀,辽人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他觉得这一刀能斩杀了曹佾。
可曹佾却突然爆发了。
他的身形一改先前的笨拙,矫健的冲了上去。
长刀如同长剑一般,就这么从辽人的胸腹那里捅刺进去。
这是姐姐当年和他嬉戏时的反击之法。
那时候他不是姐姐的对手,每每被姐姐的长刀砍的连连后退,没有反击的余地。
后来姐姐就给他想了这个办法。
先格挡,装的笨拙一些,装的绝望无力一些,然后趁着对手心神放松的机会,突然爆发前冲。
而长刀在战阵之上全是劈砍,用来捅刺几乎就是异端。
所以大部分人都会防备对手的劈砍,而不会想到捅刺。
当年姐姐说到这些时很是得意,无忧无虑的模样历历在目。
可现在呢?
“老子杀了你!”
曹佾奋力捅刺,长刀从对手的后背穿了出来,可见他用力之大。
“大郎,记得要搅动,爹爹说过,捅进去要搅动才疼,一疼就没力气了。”
于是他用力搅动着长刀。
“啊……”
辽人果然失去了反抗能力,任由曹佾拔出长刀,随即倒地。
长刀上全是鲜血,曹佾的身上同样也是。他站在那里,奋力嘶吼。
“某是曹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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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6章 出击
“郎君!”
那些老卒欢喜的几乎要疯了。
“曹家子又能上阵杀敌了!”
“阿郎,郎君能杀敌了!”
“……”
卧槽!
正在指挥邙山军围杀辽军的沈安看到了这一幕,不禁傻眼了。
“这是国舅?”
这个狂化的家伙是曹佾?
黄春也傻眼了,“莫不是……中邪了吧?”
“弓箭弄死他们!”
前方,严宝玉提刀和闻小种并肩从中间冲杀了进去,两把长刀交相辉映,无人能挡。
一个辽军自恃悍勇,挥舞着长刀拦截。
严宝玉一刀就把他连刀带人劈翻,闻小种忙里偷闲一脚踹去,正中辽军的身下。
两人冲杀过去,拦截的辽军无不被斩杀当场。
而在侧面,弓箭手们在用箭矢给辽军点名,一一射杀。
沈安在看着战局,除去这处被投石机轰出来的缺口之外,其它地方基本上已经稳住了。
他提着长刀走了过去,正好一个辽军被箭矢射中大腿,在喊道:“某是大辽勇士,何人……”
沈安不懂辽语,所以一刀就剁了此人,再看去时,严宝玉和闻小种已经冲杀到了缺口的尽头。
“耶律洪基,孙子,看到了吗?老子在这里,你就别想破城!哈哈哈哈!”
沈安大笑起来,前方的严宝玉和闻小种却突然转身奔跑,仿佛缺口那里有条鼍龙在追杀他们。
这啥意思?
能让严宝玉和闻小种同时逃跑的,沈安觉得闻先生也不能吧。
“投石机……”
“闪开!”
沈安抬头看去,就看到了几个石块在飞速变大。
卧槽尼玛!
这是无差别攻击啊!
耶律洪基,你这个疯子!
石块重重的砸在城头上,飞溅的碎屑成了暗器,中招的人无不叫骂。
“艹尼玛!”
沈安的大腿就中招了,幸而力量不算大,关键是部位不好。
他摸着离家伙事很近的地方,觉得火辣辣的痛,就骂道:“投石机呢?炸死他们,烧死他们!”
嘭嘭嘭嘭!
刚才因为辽军形成突破,所以投石机才临时改变了攻击方向,导致辽军的投石机得了喘息的机会。
“中了。哈哈哈哈!”
辽军的中军里一片欢呼,连耶律洪基都颔首道:“这次打得准,让他们再接再厉,回头朕有赏赐!”
有人去前方的投石机阵列那里传话,那些军士都在高呼万岁。
“陛下,士气大振啊!”
一个文官说道:“再这么下去,宋人绝对守不住雁门,今日您就能在里面吃午饭了。”
耶律洪基微微点头,说道:“攻破雁门之后,大军马上出击,一路攻打……”
“陛下,雁门一失,宋人无险可守,弄不好这次能让他们灭国……”
“灭不了。”这一点耶律洪基有着清醒的认知,“除非西夏人突然发疯全体迁徙去了远方,否则大辽无法倾力南下。”
“宋人……太有钱了。”耶律洪基的眼皮子跳了一下,觉得大辽遇到这个对手也很头痛。
他是喜欢游猎,也喜欢开疆拓土。可大辽周边的环境不大好啊!
高丽是个小强,打几次都打不死。而且那里的地盘没啥诱惑力,倾力而为划不来,所以在耶律洪基的眼中就是个鸡肋。
西夏是个狠角色,敢拼命,敢出手,大辽几次把它打倒在地,可它随即就会爬起来,嘴角流着血,依旧上前拼命。
这样的西夏不好惹啊!
这次辽国和西夏的战争就是一次试探,若是能灭了西夏……
耶律洪基看着城头,心想只要拿下西夏,大辽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大宋。
“倾国而出,你们可挡得住吗?”
他原本不想动,他更愿意享受和平,满世界去狩猎。
可宋人不断在进步,别的进步也就罢了,可他们的军队在发生变化,这个变化导致了西夏的几次失败,大辽同样也遭遇了两次大败。
这样的大宋……关键他们太特么有钱了,一旦想要弄什么东西,就会迸发出让人震撼的力量来。
比如说神威弩,宋人觉得这是神器,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让神威弩布满了西北和北方,让大辽和西夏吃了大苦头。
甚至他们在西南都用巨大的弩阵来对付交趾人,当得知消息后,耶律洪基还鄙夷了宋人一番,觉得交趾那等孱弱的军队,换了大辽的军队去,一个冲击就能扫灭他们。
当时臣子们都异口同声的赞同这个看法,可大伙儿却是在嫉妒。
宋人太特么有钱了,人就不去冲杀,就躲在后面用弩箭来收拾你。
换做是沈安的话,他会用后世的那些大炸比来给他解释一番火力至上论。
大就是好,多就是美,宋人觉得神威弩还不够大,不够美,于是就弄出了火油弹和新式火药……
耶律洪基深深的抑郁了,觉得这样的大宋再发展下去,大辽就危险了。
于是他此次亲率大军前来,就是准备看看宋人的成色,看看他们的兵器和斗志。
兵器……也就那样吧。
斗志的话很出色。
“兵器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耶律洪基提高了声音,“宋人有火油弹,有神威弩,有火药……可大辽的勇士们已经攀上了城头,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大辽的勇士能击败一切所谓的新兵器……”
“宋人的投石机……”
一个尖利的叫声传来,正在给麾下打气的耶律洪基不禁恼怒了。他抬起头,就看到一批黑点冲着己方的投石机阵列飞了过来。
轰轰轰轰轰!
第一波打偏了不少,可火油弹和火药罐在人群中肆虐更让人纠结。
那些身上起火的辽人在四处乱跑,甚至抱着同袍在叫喊,然后两人一起被烧死。
火药罐爆炸,各种阴险的东西飞溅出来,周围倒下了一圈。
而投石机那边已经被点燃了好几架,那些操作的辽人死伤惨重。
“打过去!”
耶律洪基怒了,他刚在鼓舞士气,刚说了兵器阻拦不住大辽勇士,可眼前的一切就给了他一巴掌。
投石机那边勉勉强强的投射了几块石头过去,砸在城墙上引发了些震动。
“又来了!”
宋军又投射来一波火油弹和火药罐,这一次他们打的更准,让人绝望的准。
爆炸声中,那些在操作投石机的辽人纷纷倒地。
火焰在木制的投石机上迅速蔓延着,渐渐的,战场上就像是多了些火炬。
“攻上去!”
耶律洪基知道投石机没指望了,就呼叫麾下去冲击关城。
“杀啊!”
骑兵们冲杀先前,就在此时,城头上的宋军纷纷探头出来,然后往下丢东西。
“轰轰轰轰轰!”
密集的爆炸声中,城下的辽军被炸死了一片,接着火焰升腾,扑不灭的油火让城下多了不少人形火炬。
“看那边!”
就在缺口那边,宋人密集投掷火药罐,城下猬集的辽军顿时遭遇了一次痛击。
“闪开!”
两个大汉推着小推车来了,小推车上面全是点燃的火油弹。
他们奋力一推,小推车就冲了下去。
城下顿时爆燃起来,大面积的火焰在不断扩散……
那些被点燃的辽人在惨叫着,四处奔逃。
士气断了!
沈安站在侧面喊道:“来,爷爷送你们吃火油!”
“炸死那些狗杂种!”
曹佾带着一群人在搬运火药罐,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城头,然后点燃扔下去。
沈安悄然走到包拯的身边,说道:“包公,一味守城,就算是守住了,对大宋的军心士气并无多少提升,某准备趁着辽军混乱之际,带人杀出去,冲杀一阵……”
他一直在等着这个机会,等着宋军渐渐适应了这种厮杀。
包拯看着他,皱眉道:“可有把握?”
他们此行带来的全是骑兵,这些骑兵此刻就在城门内待命。
骑兵的队伍很长,一直延伸到了城中。
沈安看了这些骑兵一眼,说道:“有把握……辽军大军来袭,而且耶律洪基亲自来了,他们定然以为咱们怕了,不敢冒头……”
包拯的眸子一缩,问道:“先前……你可是有意让辽军突上城头?”
这个小子的前科太多,多到包拯都害怕的程度。
胆子大的没变了啊!
包拯觉得官家派自己来这边,就是要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
沈安一怔,苦笑道:“若是久经战阵的军队在守城,那某敢这么弄。可这些将士中,不少都没经历过真正的战阵,某哪里敢冒险?否则一旦被突破,咱们就只能逃命了。”
包拯看着他,目光中多了些慈爱,“老夫不大懂兵法,可……你要小心。”
“是。”
沈安起身喊道:“春哥,带着兄弟们跟某走!”
黄春说道:“憋了半天,终于能出击了,兄弟们,打草谷了!”
骑兵集结在下面,看到沈安带着邙山军下来,都喜形于色。
“归信侯,可是要出击吗?”
“准备好。”有人牵来战马,沈安检查了一遍甲衣和兵器,然后上马。
城门那里,几十个步卒正在候命。
“打开城门!”
巨大的门栓被拉开,大门缓缓被拉开……
“准备……”
呛啷!
无数拔刀声中,长刀林立。
大门打开,外面的硝烟味、血腥味一起冲了进来。
那些混乱的敌军愕然……
沈安刀指前方,“出击!”
从澶渊之盟后,大宋在面对辽人时再无底气,再无反击的勇气。
辽人也因此看不起宋人,觉得这是一群软骨头。
可今日沈安想告诉他们,大宋又走上了汉唐时的复兴之路……
骑兵蜂拥着冲出了城门,那些步卒站在两边,感受着这难得一见的主动出击。
“万胜!”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振臂欢呼。
“万胜!”
城头的宋军也跟着欢呼起来。
包拯就站在城头上,看着敌军突然陷入了混乱之中,不禁老泪纵横。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