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2章 无情的赵曙
但凡是君王,都喜欢自己的年号,觉得年号就像是一个大印,能在史书上重重的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赵曙亦是如此。
治平元年,他的年号治平,里面蕴含着不少信息。
“前些年的大宋看似大治,可国中危机重重,外部的西夏人不断袭扰,交趾也在凑热闹,辽人更是居心叵测……治平……”
空气中多了一丝春天的气息,赵曙出了宫殿,感受着这勃勃生机。
身边的陈忠珩堆笑道:“官家,治平治平,按照臣的看法,那就是大治平天下……”
“胡言乱语!”
赵曙拍打了一下栏杆,然后止住了第二下,“那沈卞说大宋的文人太爱拍栏杆,诗词里也多有拍栏杆,接着就是愁绪万千。可男人哪来那么多的愁绪?所以还是少拍栏杆吧。”
他在此时突然提起了沈卞,自然不是无的放矢。
沈卞和沈安父子都是北伐的支持者,联想到治平的解释,陈忠珩仿佛看到了漫天血色。
“可要想对外,首先国中得安定了。”
赵曙负手转身,看着高大的宫殿,心中豪气顿生。
“宗室是个大麻烦,耗费钱粮无数,若是任由下去,那就是四冗,所以五服之外自谋生路,甚好。”
“官家,宗室那边牢骚多呢!有人还说什么要去哭太祖太宗皇帝……”
“不要脸!”
赵曙刻薄的道:“太祖太宗皇帝没让他们这么能生吧?生了孩子自己养,别老想着生了就不管,那和猪有何区别?”
啧!
陈忠珩缩缩脖子,觉得官家大抵是厌恶了宗室。
“建造书院极好,给他们一个出路,若是还得寸进尺,朕自然有话说。”
一个内侍疾步走来,近前后说道:“官家,三司包拯那边还是说没钱,不过给了条件……”
“包拯说没钱是实话,十多万贯让三司出,他也无能为力。”
赵曙觉得世间事总是这般的有趣,“可裁减宗室优待本就是在节省钱,这个就有趣了。”
他转身过来,问道:“什么条件?”
内侍说道:“包拯说此刻出钱的宗室,一万贯保证五服之外的三代入读,五千贯保证一代入读……”
他一脸不敢相信的看了赵曙一眼。
官家,老包疯了啊!
他穷疯了。
竟然把入学资格卖的比嫖汴梁头牌的价钱还高,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赵曙抬头,突然笑了一声,问道:“包拯……朕本以为他老了,想着看看过几年让他颐养天年,如今看来他依旧有胆略,也能做事……”
内侍不知道官家为啥从一件事转到了对包拯的看法上,不过陈忠珩正在盯着他。
“官家之话但凡泄露半句出去,后果你该知道。”
“是,小的不敢。”
陈忠珩摆手,内侍告退。
“此事看看他们是否聪明……你以为呢?”
赵曙突然问道。
陈忠珩浑身巨震,真的是巨震……
赵曙看了他一眼,“别装惶恐了,说话。”
陈忠珩知道他说的是宗室,但巨震是礼貌,所以先震再说才能保平安。
“一万贯太高了,那些人怕是舍不得。”
“可五服之外的子孙怎么办?”陈忠珩渐渐有了些文官的风采,“读了宗室书院,自然有官家照拂……好歹也是一条出路呢,那可不是能用钱买到的。”
“是啊!照拂……可朕却不愿……不,朕不想把这个麻烦丢给子孙。”赵曙皱眉道:“包拯的初心是好的,可若是有人买了怎么办?难道朕的子孙还得为了那些所谓的亲戚去谋划?大宋还得要给他们好处?那和之前有何区别?”
赵曙低下头,再抬头时眼中已经是冷漠一片,“去传话,五服之后,朕,朕的子孙不会再管。”
卧槽!
这是要分家了?
稍后消息传了出去,韩琦纠结的道:“官家是不是太无情了些?好歹都姓赵,这一下子就分家了,这史书上不好写啊!”
曾公亮淡定的道:“那不算事。”
韩琦本在唏嘘,闻言就瞪着他说道:“难道你还能再活五十年,到时候盯着那些人修官家的……”
后面两个字是‘史书’。
五十年后,赵曙若是活着就是八十多岁了。古今帝王能活到八十的就算是祖坟冒青烟,所以这话自然就是在调侃曾公亮。
曾公亮翻个白眼,决定不和韩琦说话。
“包拯的本意是好的,他想让书院成为一个特殊的例外,进去读书之人就能得到皇室的照拂,可官家这么一拒绝,他就坐蜡了。”
三个宰辅齐齐摇头,韩琦依旧是跋扈的道:“官家莫不是觉着包拯老迈,不堪用了?”
嘶……
曾公亮和欧阳修齐齐惊讶,然后觉得这事儿怕是要起波澜了。
“三司使是计相,若是得力,在朝中的话柄不轻,若是官家要让包拯下台,多少人会盯着三司使的官位?”
随后外面就来了不少奏疏,都是一些重臣的建言。
“看看这份……他建言要派御史下去盯着地方赋税,把那些藏匿田亩的豪绅都给抓出来……颗粒归仓。”
“这个更厉害,竟然建言多收青楼的赋税……这是从女人的身上捞钱,办法不错,却不要脸。”
“……”
朝中暗流涌动,老包却依旧如故,三司内他的咆哮声让人头皮发麻。
而沈安回到家中之后,竟然看到了郎中,差点把他的腿吓软了。
“尊夫人……大概三月会生产。”
今日胎动厉害,吓到了杨卓雪,庄老实就请了郎中来。
这郎中是相熟的,从杨卓雪怀孕开始就一直是他来。
“内子如何?”
沈安第一句话竟然是问妻子,而不是孩子,这让郎中不禁点头赞道:“待诏是好汉。”
好你妹,赶紧说话。
沈安想打人,郎中抚须笑道:“尊夫人的身子骨是极好的,说实话,某看过许多妇人,少有能及。”
这是好事儿,沈安挑眉道:“老实……”
边上伺候的庄老实低眉顺眼的过来。
“给双倍诊金。”
有钱的感觉就是好啊!
郎中起身拱手道;“如此某就却之不恭了。”
沈家有钱,郎中们都巴不得他家有人生病。
可从沈安到果果都是身体健康,吃嘛嘛香,没给他们赚钱的机会。
“郎君,有客人。”
“哪的?”
“说是宗室。”
“不见!”
沈安自然而然的给宗室吃了闭门羹,随后消息传出去,苏轼来了,赵顼也派来了王崇年。
书房里,沈安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宗室最近牢骚不少,大王担心他们转向这边……到时候不好收拾。”
王崇年说的很是隐晦,苏轼却满不在乎的道:“宗室现在不就是好勇斗狠吗?觉着自己是烂泥,所以谁都不怕。”
王崇年干咳一声,提醒他这是宗室,你要谨言慎行。
可苏轼是谁,以后革新派和保守派都被他喷过,这样的人,你就不能指望他有什么政治智慧。
“不过安北这里不怕,他们真要敢来,开门放花花。”
苏轼得意的道:“他们再亲难道还能比大王更亲?都快不成亲戚了,想作死就成全他们。”
沈安看着他,心想难怪以后的革新派和保守派都想干掉他,这人的大嘴巴还真是让人头痛啊!
王崇年笑道:“此事却有些不好办。”
沈安打断了苏轼的话头,说道:“告诉大王,此事稳妥的很!”
“稳妥?安北给说说。”苏轼最近在研究兵法,所以对这等事兴趣很浓。
“五服之后就是百姓,百姓要学什么?”
“谋生之技。”苏轼的这个回答得到了沈安的赞同。
王崇年提出了另一种可能,“科举呢?读书然后科举。”
沈安摇头道:“可以,他们考中了为官也没问题,可终究走不稳,走不远。”
王崇年佩服的道:“是了,他们毕竟是宗室,除非是再过几代,否则等他们做了重臣,朝中就会忌惮。”
曾经的亲戚,还是皇族,如今做了宰辅……这个有些膈应啊!
弄不好以后就成了权臣,重演当年兄终弟及的一幕。
所谓兄终弟及,指的是当年赵匡胤驾崩后,不是儿子接班,而是由弟弟赵匡义登基为帝。
“正是。”
沈安觉得这个王崇年不错,至少能在赵顼的身边帮衬一把。
“若是宦途不顺,他们去苦读作甚?难道就是为了做个小官?”
沈安指指桌子上的一本书说道:“赵允良的孙子赵仲矿如今就在邙山书院……”
他就说了这个,王崇年第一个反应过来,躬身道:“待诏高明,某懂了。”
“某也懂了。”苏轼丝毫没有反应慢的羞愧,兴奋的道:“赵允良那等老谋深算的都要把孙子弄去学杂学,可见杂学才是真本事……学了杂学,身上有了本事,那才是真正的定心丸。”
苏轼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沈安说道:“宗室去学杂学,那把儒学置于何地?”
“儒学科举。”
沈安很简单的说了答案。
“科举是科举,本事是本事,科举维系大宋,杂学兴盛大宋,各有分工,并不冲突。”
沈安说完拿起了那本书,看着那些数据,觉得大宋如今渐渐呈现了勃勃生机,让人心情愉悦之极。
而在外面,赵曙的那番话已经引发了不少波澜。
有人说宗室会去闹事,可却不见人影。
有人说宗室会绝望,可有人却在饮酒作乐,欢喜不胜。
“这是好事。”
赵宗谔举起酒杯,看着管家说道:“不要鼠目寸光,要看远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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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3章 总有聪明人
赵宗谔给人的感觉就是浪荡子,当年他曾经不知天高地厚犯错,结果被夺了一项虚衔,可赵曙登基后依旧给了他。
他原先有些毛病,后来沈安开出了炒黄豆的妙方,他吃了颇为有效,不过缺点就是屁多。
“这东西……”赵宗谔拈起几粒炒黄豆丢进嘴里,缓缓的咀嚼着。
管家站在边上,不禁屏住了呼吸。
“有一粒黄豆不好,没炒熟,回头扣厨子一贯钱,令他下次尽心些。”
“是。”
赵宗谔喝了一杯茶,赞道:“吃了炒黄豆再来一杯热茶,那感觉很妙。”
“是。”
管家已经闻到了一些不大对劲的味道。
赵宗谔打个嗝,缓缓说道:“五服之后变成百姓,这不是玩笑,那些蠢货怎么说的?”
“郎君,那些宗室先是怒不可遏,后来又平静了下来,据说不少人都在买礼物……”
“知道这是为何吗?”
“小人不知。”
“那是因为他们都感到了切肤之痛,却无能为力。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
赵宗谔有些惆怅的道:“宗室要怎么做官家才满意?如今看来就是别添麻烦,自生自灭。既然如此,聪明人自然会为了子孙寻求后路……”
“求后路?”
“对。”
赵宗谔有些意趣阑珊的道:“子孙……人一死,子孙什么的都看不到了。但依旧要安排好他们。”
“郎君,您的意思是说要买入学资格?”管家觉得自己怕是理解错了。
“对,就是要这个资格。”
赵宗谔笑道:“官家都说了,五服之后不管。那就不是亲戚了。可子孙们怎么活?只能去做活,可做活会心疼啊!”
“那就多留些钱吧。”
千年来长辈都是这么做的,为了子孙辛苦挣钱,临死前把这些钱留给他们花用,最后大多变成了纨绔。
高调的话谁都会说,等面对子孙时什么想法都忘记了。
“钱……留多了就是祸害,你看看史书上那些从小就过得豪奢的,最后有几个有出息?”
“有啊……”
管家想起了好些,可却捂住了嘴。
主人说东你说西,这个习惯可不好。
“杂学……”赵宗谔叹道:“原先某对沈安也有些不满,觉着他太年轻,而且在朝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很突然的感觉。可现在不同了。”
他拈起黄豆却不吃,就在手心里颠着。
“某的子孙就算是读书上进考中进士,可怎么为官?至少要多年后,那些五服之外的人子孙成长,习惯了自己就是百姓的日子,朝中才会接受赵家人为官。所以,现在去读书,那就是白费劲。”
管家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然后茫然道:“郎君,以后……以后就没了吗?这些尊荣和富贵,以后就没了吗?”
“没了。”
赵宗谔的话让管家不禁绝望了,“小人以为好歹能读书为官,可……可竟然不能吗?”
“丑态百出!”
赵宗谔皱眉道:“去取钱来,要一万贯!”
“郎君。”
管家失色道:“一万贯出去,府里的日子不好过啊!”
“熬几年就是了,速去。”
赵宗谔活动了一下脖颈,起身笑道:“沈安和某有些交情,如今看来却是及时雨。明日就去送钱,某的子孙……就要学杂学!”
管家心有不甘的问道:“郎君,那杂学能学到什么?”
“能学到怎么养活自己,能知道这个世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日汴梁城中的宗室们在躁动不安。
这一日那些觊觎三司使职位的官员们在彻夜不安。
……
太学依旧是那个模样,早操,上课,午休,下午继续上课……
周而复始的日子让成年人会沉迷进去,完全丧失进取心,随后成为一棵枯木。
但学生不同,他们把这样的日子看做是学习,认为迟早有一天能脱离这样的日子。
可终究有人忍不得,于是在早操的时候跑路了。
太学的后面,两个学生从围墙上跳下来,拍拍手后,得意的道:“走,去边上走走。”
作为学生,逃操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觉得无趣,觉得围墙外面的世界才自由,哪怕只是在围墙外面走一走,他们都觉得空气无比的新鲜。
两人绕到了前面,往右边看了一眼太学大门,然后低头往前冲。
“闪开!”
两个倒霉蛋刚好跑到街道中间,再过一瞬,他们就能冲进对面的小巷里,从此天高任鸟飞,海空任鱼跃……
可一声大喝就让他们的打算落空了。
正在吃油饼的太学门子闻声抬头,看到两骑过来,他笑了笑,这里是太学的地盘,再牛叉的人物也得下马。
他拿着油饼等待着,可这两骑却一直过去了。
“毛病!”
门子正准备低头继续吃油饼,却看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那熟悉的衣服让他不禁心中一喜,就喊道:“站住!”
两个倒霉蛋被抓住了,然后被送到了郭谦和陈本那里。
“翻墙逃操?”
陈本板着脸道:“父母送你等来太学是来逃操的吗?”
一个学生嘀咕道:“可别的书院和学堂里也不见出操啊!”
“放肆!”
陈本起身,怒道:“这是太学的规矩……”
“以前没这个规矩。”
年轻人总是觉得自己能秒天秒地秒空气,所以怼一下司业也是随口而为。
“出去站着!”
陈本指着外面怒吼道,见学生不动,他拿起桌子上的竹条就抽打过去。
两个学生被抽打的惨叫起来,然后被赶到了外面去站着。
“站到下午!”
瞬间秒天秒地秒空气的勇气消失了。
陈本回来,气呼呼的道:“如今的学生也开始不听话了,这是为何?”
一直在旁观的郭谦说道:“少了精神。”
“少了精神?”陈本不解的道:“很精神啊!”
郭谦摇头,有些遗憾的道:“沈安走了之后,太学就渐渐的有些死气沉沉了,每日按部就班的读书做题,学生们木然了,教授们也木然了……若是沈安在,他定然能想到办法来提振大家的精神。”
“他如今在弄自己的书院。”陈本想起邙山书院报名的盛况,不禁就后悔。
“不必担心,太学还是有办法的。”郭谦笑道:“宗室要建书院,可谁能去教导他们?”
“是啊!”陈本一拍大腿,欢喜的道:“整个汴梁就数我太学最为出色,舍我其谁!祭酒,某断言书院的选址就会在太学附近,方便我太学的教授去教学……”
郭谦皱眉道:“淡定,遇事要稳重,你高兴什么?此事……还差钱呢!”
“总会筹集到的。”
陈本觉得这个不是问题。
包拯也觉得不是问题。
他坐在值房里,几个官员在计算。
“这里能挤出四百余贯来。”
“这里有十余贯。”
“这里呢?看看这里。”
他们在想办法从各处挤钱出来,可挤来挤去,到现在才挤出来一千余贯,和十多万贯的总造价相比,那就是过家家。
“别算了!”
包拯丢掉手中的账簿,说道:“他们定然会来。”
“包相……此事还是咱们自己挤吧。”
“是啊!那些宗室都是抠门的,想让他们掏钱,那就是妄想。”
包拯闭上眼睛,有官员劝道:“此事是官家对您的考验啊!若是办好了……收益无穷。”
这是好心提醒,但包拯却摇头道:“看吧。”
他也有些没底,但终究还是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
这群官员一直在算账,一个时辰后,他们成功的挤出了三千多贯。
“包相,有人来了。”
包拯睁开眼睛,眼中多了冷色,喝道:“去看看。”
有官员出去,然后外面传来问话,“包相可在?”
能直接到这里的,至少得是郡王,否则包拯就敢治他一个擅闯三司的罪。
“在,包相在里面。”
包拯没有起身,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少顷进来一人,却是赵允良。
“见过郡王,不知郡王来此何事?”
包拯起身行礼,赵允良不敢托大,还礼后说道:“老夫来买入学资格。”
“什么?”
有官员沉不住气,脱口而出道:“买几代?”
卧槽!
这个问话若是不知道缘由,大抵会打架。
赵允良含笑道:“三代。”
“一万贯?”
在场的官员们都欢喜了起来,众人看向包拯,想起他先前的淡定,再看到他此刻依旧沉稳,不禁心中暗赞。
竟然不见欢喜之色,一切仿佛都在掌握之中,果然是包相啊!
包拯的左手放在身后,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左手握拳,用力的捏紧……
“包相,还请收下!”
赵允良拱手含笑,态度之好,让人惊讶。
包拯说道:“郡王识大体,老夫自然会禀告给官家,只是这一万贯给了,郡王府的日子可还能维持?”
这是在撇清:这可是你自愿的,别到时候说什么被逼着买入学资格,如今府上粥都喝不起了。
赵允良淡淡的道:“老夫父子一心修道,只是为了那些孩子罢了。若非如此,什么钱财权势,那只是过眼烟云……”
“福生无量天尊。”
他打个稽首走了,外面冲进来一个官员,狂喜道:“包相,外面来了好些宗室的人,都说是要买入学资格!”
所有人都在看着包拯,这是三司扬眉吐气的时刻,让他们不禁兴奋欲狂。
“包相,有钱了呀!”
“华原郡王一出手就是三代,那些人呢?就算是一代也有五千贯……包相英明啊!”
英明只能用于帝王,这个……
这特么犯忌讳了都不知道,可现在官员们都在狂喜之中,谁也没关注这个。
包拯站在那里,负手出来,干咳道:“要淡定……”
“到了此刻,包相竟然还这般淡定,这份气度无人能及啊!”
在众人的眼中,此刻包拯的形象无比高大,大抵韩琦等人都比不过。
第824章 准备逆袭的老包
三司大堂前站满了人,此刻正在发牢骚。
“包拯哪去了?咱们可是来送钱的,他竟然还要卖关子吗?”
“某还约了人会面……”
“再不来可走了啊!”
“包拯也太……”
所有的声音在包拯出现后就消失了。
这是大宋第一喷子,当他上线时,从帝王到小吏都会颤抖。
后世说他是青天,说他破案如神,大谬。
包拯最大的本事就是敢喷。
赵祯想给宠妃的亲戚升官,包拯就敢揪着他的衣袖,喷他满脸口水。
这样一个强项令,一般人压根不敢惹。
“买多少?”
包拯说完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太急了些。
“三代!”
“某买一代……”
“两代能不能卖……”
瞬间堂前就成了菜市场,嘈杂的不行。
“登记!”
包拯只觉得腋下生风,人生巅峰不过是如此。
他淡淡的说了两个字,有官员喜道:“诸位到这边来,稍后官家定然欢喜,会找些大儒好生教导……”
“大儒?”
赵宗谔止步说道:“谁说要大儒?”
“啥?”
那个官员回身道:“当然是大儒!”
“咱们不要大儒!”
“要杂学!”
大堂内外都安静了下来。
“你等要子孙学杂学?”
一个官员看了包拯一眼,他觉得包拯应该会出来呵斥。
可包拯此刻就像是老僧般的站在那里,神色平静,仿佛这些人在讨论的是中午吃什么。
大宋的构成就是个金字塔,塔尖就是皇族。
虽然五服之外要自谋生路,可存在的宗室人数也不少。和宰辅隔几年要换一次不同,他们永远都在。
这样的一个群体突然去支持杂学,还出大价钱去让子孙学习杂学。
有人突然喊道:“这主意是沈安出的,这是有预谋的……他想颠覆……”
啪!
包拯大步过来,一巴掌就扇掉了后面的话,他目露凶光的道:“再敢胡说八道,回头就去水军干活。”
水军的指挥使和都虞侯和沈安都有些交情,送去水军,那就和送给沈安处置没啥区别。
众人这才渐渐醒悟过来,原来杂学竟然已经有了如斯的影响力。
“就要杂学?”
包拯最后确认着。
“对,就要杂学。”
一个宗室很是笃定的道:“某以为杂学早就该大行于世了,再过数十年,那书院怕是送钱都进不去……对了,此事要沈安来参与,否则我等不给钱。”
“对,此事要沈安出面来办。”
“杂学就是他弄出来的,没他还是什么书院?那我等还不如把钱存着,等数十年后让子孙用来请大儒教授。”
这些宗室大抵是最肆无忌惮的一群人,就算是赵曙在这里,他们也敢这么说话。
“大儒……除非不限制我等的子孙升官,否则大儒有屁用!”
“那沈安虽然奸猾,可教书育人却是顶尖的。看看太学他的那些学生,大多都成材了。弄个杂学,有学生竟然被授官,他若是愿意亲自教授某的儿孙,某马上出十万贯!”
“十万贯你有吗?”
“怎么没有?”
“你吹牛!”
“某吹牛关你屁事!”
两个宗室男子打作一团,包拯视若未见,说道:“老夫这就进宫求见官家,消息会很快,你等候着就是了。”
包拯急匆匆的进了宫,小朝会正在进行之中。
行礼之后,包拯说道:“陛下,先前有许多宗室去了三司,他们愿意出钱购买五服之外的子孙入学资格……”
呃!
“等等。”
韩琦出来,一脸不相信的问道:“官家都说了,以后不再庇护五服之外的宗室,他们疯了愿意出高价买入学资格?别说是五千贯,每月出一百贯就能请到不错的先生了。还能上门教授……五千贯一人,哪家的学生请先生要花费五千贯?那不是傻子吗?”
曾公亮昨晚没睡好,此刻眼睛有些难受,他低头隐蔽的打个哈欠,再抬头时已经是一脸的精力旺盛。
他必须要让自己看起来精神抖擞,不能有一丝力不从心的感觉。
宰辅就是这样,经常出现在官家身边的人都是这样……
否则官家就会琢磨你是不是老了,是不是该找个人把你换掉。
包拯更老吧?
曾公亮想了想,想起来包拯和自己是同年出生。
可老包看着不怒自威,目光转动间,让人不禁得想想自己最近干了啥亏心事没,否则这个老汉会一把抓住自己,用口水给你洗脸。
老包真精神啊!
曾公亮知道沈安为包拯的身体弄了一整套保养的手段,几年坚持下来,成果斐然。
老夫要不要去和沈安问问呢?
他叹息一声,知道交情不够。
“五千贯一年,陛下说了不再庇护他们,那不值。”曾公亮觉得此事有些诡异,“那他们求的是什么?难道是知道朝中没钱修建宗室书院,心怀善念出手相助?怕是不能吧。”
“压根不可能!”欧阳修对这些宗室颇为了解,他不屑的道:“那些人只有搜刮钱财的,想让他们出钱,那就是铁公鸡拔毛,行不通。”
“都是一群抠门的啊!”赵曙也难得的感慨着,“包卿,他们提了什么要求?”
“官家英明。”韩琦拱手道:“一语就点破了其中的奥妙。”
不要脸!
曾公亮暗骂一句,觉得老韩最近越发的不要脸了,拍马屁的功力也越发的差了。
拍马屁讲究的是隐蔽,可意会,却难以描述,当事人要仔细琢磨一下才能明白,然后暗爽不已。
可韩琦现在的趋势却是直接拍马屁,简单粗暴。
“陛下,宗室们就一个要求。”包拯有些唏嘘着,“他们要求宗室书院必须要教授杂学,此事必须要沈安来办。”
“杂学?”
韩琦讶然道:“为何?他们的儿孙不科举吗?”
“他们的儿孙不能做高官!”
欧阳修渐渐的有些明悟了,面色沉重的道:“是了,那些宗室的目的就是杂学。”
曾公亮低下头,不想掺和这个话题。
“他们要杂学?”
赵曙终于知道了沈安和包拯的信心所在。
“是的陛下。”包拯自豪的道:“昨日沈安和臣说起此事,就提及了杂学。他自信那些宗室若是不傻就会选择杂学。”
“杂学有什么?”
赵曙突然换了个话题。
“杂学包罗万象。”
包拯对沈安那真叫做一个贴心贴肺,吹嘘起来不眨眼。
“陛下,从望远镜到金肥丹,神威弩到火药……杂学的实用毋庸置疑。……前一阵子不是有个学生因为弄出了什么床子被您给夸赞有加,还准备授官……”
赵曙点头,“是有那么回事,不过那学生却拒绝了,说是自愿终生研究杂学。”
“这便是杂学的魅力啊!”
包拯的面色微红,说话的声音不小,“宗室里的那些人消息灵通,都知道杂学弄出了什么宝贝。于是在为子孙选择学什么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杂学。”
殿内安静了下来,韩琦低头不语,曾公亮装傻,欧阳修几度抬头,欲言又止。
赵曙的目光冷淡,“杂学的魅力……朕是帝王,不管是杂学还是儒学,朕要看到对大宋的好处。杂学……金肥丹让天下农户欢欣鼓舞,神威弩和火药让外敌不敢小觑大宋……这样的杂学,诸卿以为如何?”
宰辅们不说话。
他们都是儒学的门徒,虽然知道杂学的好处,却不肯为它说话。
赵曙轻笑一声,声音在安静的殿内很是清晰。
“朕记得……十年前吧,那时候的西夏人凶恶跋扈,大宋在西北只能防御,任由他们来去自如。那时候的辽国高高在上,每年都会用南下牧马来威胁大宋,让帝王如坐针毡……还有交趾,一个侬智高就让大宋灰头土脸,野心勃勃的交趾更是祸害!”
韩琦抬头,忘却了自己的立场,感慨的道:“那时候的大宋就像是一座四处漏风的破屋子,国中危机四伏,外部有强敌在窥视,做梦都得睁只眼啊!”
韩琦跋扈,但他喜欢直言。赵曙就喜欢他的直言,至少不虚伪。
“后来……后来大宋数次击败了西夏人,甚至还击败了辽人,至于交趾人,水军应当已经到了吧,想来李日尊如今会很纠结。”
韩琦不禁笑了起来,“大宋的转向就在这几年,陛下,您可记得谁在起作用吗?”
赵曙点头,“杂学。”
杂学弄出了神威弩和新式火药,这才让大宋对外不吃亏。
韩琦钦佩的道:“邙山啊!臣时常想着去邙山仔细搜寻一番,看看能否找到那些隐士高人,然后拜其为师,学习杂学。”
他真的想学学杂学,可却太忙了些。
“邙山……”
赵曙想起张八年的禀告,不禁微微摇头。
皇城司的人已经蹲守邙山多年了,可从未见过什么高人隐士。
哎!
那些高人大抵是不愿意和皇权打交道吧,否则早就下山来毛遂自荐了。
“包卿辛苦了。”
赵曙突然对包拯温言说道:“回头让御医查查身子,该如何调养只管说,差的东西朕这里出了。”
赵曙突然对包拯表达了善意,咋一听有些像是在暗示包拯自己提出致仕,可仔细一琢磨,却是勉励的意思。
老包,你好好的,朕以后还得要重用你。
卧槽!
瞬间三个宰辅都眼睛冒光的看着包拯。
老包,你这是要准备逆袭吗?
第825章 京城头号纨绔
包拯不年轻了啊!
六十五岁的人,按照大宋以前的路数,早就该卷铺盖回家等死了。
可如今的包拯站的笔直,目光炯炯,精神头比相对年轻的韩琦还好。
大伙儿都有些嫉妒了。
而且听官家的意思,大抵以后宰辅出缺,是要准备用包拯来顶替。
三个宰辅都有些头痛了。
啧!
屁股后面被人盯着的滋味不好受啊!
特别是盯着的那人还是包拯这个喷子,那感觉,当真是酸爽。
包拯躬身谢恩,再抬头时,神色坚毅的道:“陛下,此番宗室自愿学习杂学,这正是天赐良机……”
剩下的话不必说,赵曙心中有数。
他们既然自愿,那就造势,把这事儿广而告之,等以后再有人说什么皇室对不起宗室,那对不起,大家把这事儿扯出来说说。
都给你们安排好了退路还要咋滴?而且你们也同意了,难道还得要每月发钱粮?
“叫沈安来。”
沈安正在家里陪大肚婆,进宫后看着很是懒散。
赵顼也被叫来了,两人多久未曾见面,先是眉眼往来一番,赵曙见了不爽,就出言打断,“朕让你来,是想问问宗室书院之事。”
“宗室书院?”沈安一脸懵逼的道:“臣不知道啊!”
装傻!
赵曙心中不满,“宗室们要求教授杂学,你怎么看?”
沈安是真的不知道。昨晚上媳妇起夜时不小心,一屁股坐在他的肚皮上,他的五脏六腑差点都被压了出来。
直至现在他都在难受,外面的事儿压根没管。
“说说。”
赵曙觉得不能再坐视这厮逍遥了,可想来想去却找不到适合沈安的职位。
让他去哪个部门?
当初把他放在枢密院,结果枢密院被他闹腾的上下不安。
瘟神啊!
京城官场对沈安大抵是敬而远之,都怕和这厮做同僚。
做官做到人见人怕的地步,也是没谁了。
“陛下,杂学的话……臣最近身体不适,怕是没空去教授……”
沈安对教授那些宗室子弟没啥兴趣,可这件事对杂学的好处不言而喻。他是必须要做的,但却想找个替死鬼,“要不让王去?”
“就你去!”
赵曙觉得这个职位正适合沈安。
“他们既然喜欢学杂学,你便去做一任山长吧。”
卧槽!
哥竟然要去当那些宗室子的山长?
以后那些宗室子见了我就得行礼问好,恭谨的称呼一声山长。
那哥岂不是可以在汴梁横着走了吗?
沈安一时间有些欢喜,赵曙见了不明所以,就冷哼道:“你才将弄了邙山书院,那宗室书院的建造你也得上上心,弄好了,让他们满意,朕自然给你记功。弄不好,你就一辈子在书院里教书吧。”
“是。”
沈安一脸的恭谨老实,赵曙见了有一瞬恍惚,觉得这厮还是个忠厚人。可他旋即想起了沈安干过的那些事,老实就变成了奸猾。
奸猾的小子啊!
他摇摇头,起身道:“如此就各自去吧,书院之事……包卿看着,有事只管使唤沈安。”
沈安苦着脸,韩琦笑道:“十几万贯的书院,建造起来油水不少,你不差钱,陛下才能放心。至于山长,以后京城那些宗室子弟都得恭恭敬敬的对你行礼问好……只是你可别因此变成了京城头号纨绔,那陛下会把你丢去海外挖矿。”
赵曙一怔,笑道:“是了,若是变成纨绔,你不是说什么海外有金银矿吗?那便去为大宋挖矿吧。”
众人一阵大笑,笑声渐渐有些散了。
赵曙叫住了儿子,等宰辅们走后,父子俩就在外面散步。
“宗室选择了杂学,这对于我家来说是好事。”
“是。”这是问题,赵顼没考虑就回答道:“杂学实用,是真正的本事。他们选择了杂学,那就说明是真心的在为子孙考虑,而不是继续和宫中讨价还价。”
“没有给他们讨价还价的余地。”赵曙淡淡的道:“他们于国何益?沈安说他们就是蛀虫,这话我认为不错。不做事,每年坐收钱粮,这样的人,不是蛀虫是什么?”
他转过身,突然发现儿子竟然比自己还高一点,不禁就抑郁了。
“作为帝王,什么学说只是其次,关键要看对家国的好处。”
赵曙教导道:“杂学并无什么治国学问,最是单纯。儒学于帝王而言就是辅佐的助手,好处颇多。儒学要为辅,杂学做事,这才是正道,明白吗?”
“是。”
赵顼很是恭谨的应了,但随后就展露了自己的锋芒。
“大宋要强盛,杂学必不可少。若是杂学再弄出几个神威弩这等利器,大宋还怕什么辽人?臣以为可以谋划北伐之事了。”
嗯?
赵曙抬头看着儿子,目光有些复杂。
北伐啊!
这个儿子竟然想到的是这个。
“如今学杂学的却少了些,邙山书院就那么大,臣以为宗室书院不该只收宗室子弟,重臣子弟也能收。宗室子弟和重臣子弟都在学,百姓就会自发去学杂学……”
这个儿子啊!
赵曙摇头,“若是因此引发儒学和杂学之争呢?”
“压下去!”
赵顼伸手往下压了压,神色坚毅的道:“一旦出现党争,就要果断压下去,谁敢闹腾就打谁!”
赵曙看着他,突然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去。
他的步履稳健,好似心情不错。
……
“沈安来负责此事?”
“那人不差钱,必定看不起咱们这点东西。”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吧。”
“那个……北海郡王那边没来!”
宗室们一阵忙乱,有人发现了这个问题。
赵宗谔不屑的道:“他如今被禁足家中,如何能来?而且他和沈安当初差点就动刀子了,他来报名,沈安也不会答应。”
转过头,他蛊惑道:“咱们的子孙都会进那个书院,教的如何就得看沈安的了,那个……”
“要给好处!”
这等潜规则大伙儿门清。
“赶紧去。”
稍后榆林巷就被堵住了,那些宗室的马车把巷子里堵得严严实实的。
“我家郎君不收礼!”
庄老实看着那些价值不菲的礼物,不禁心如刀绞。
要是都收进来该多好?
可众目睽睽之下,要是收了礼物怕是会被御史们弹劾。
于是他只得忍痛割爱,一脸大义凛然的道:“我家郎君从不受贿,你们看错人了。”
那些宗室男子赞叹道:“待诏果真是我辈楷模。”
沈家,杨卓雪正在吃饭,她的面前摆放着一碗汤饼、一叠油饼、半只炖鸡……
她吃的很是文雅,可眼前的食物却不断在消失。
“嫂子好能吃!”
果果在边上有些艳羡的道:“我有时候还想吃,可肚子里却胀胀的……真羡慕嫂子。”
沈安的眼皮子在跳着,当看到杨卓雪吃完了油饼,继续对那半只炖鸡发动进攻时,他终于忍不得了。
“卓雪……”
杨卓雪见他按住了碗,就抬头:“怎么了?”
“你不能再吃了。”沈安觉得自家媳妇再吃下去,以后那张床怕是没自己躺的地方了。
“妾身饿……孩子饿。”杨卓雪的脸微微发胖,有些撒娇的道:“那孩子在叫饿呢。”
“那孩子也吃不了那么多……”
沈安觉得这是一种心理或是生理上的短暂毛病,若是任由发展,杨卓雪怕是会成为一个胖子产妇。
胖子生产好像危险?
“官人……”
女人怀孕后各有怪癖,杨卓雪一路平安的到了现在,突然食欲大开,这个让沈安比较纠结。
“别官人。”
沈安见她眼中多了不满,担心又出个什么产前忧郁症,就笃定的道:“知道吗,孩子的母亲在生产前狂吃海喝,那些多余的食物会到哪去?”
杨卓雪依旧握着他的手腕不放,大有你不给我吃,那就是在虐待我们母子的意思。
沈安叹道:“那些多余的食物都会到孩子的身上,可孩子就那么大,太多的食物只会让他长胖……你知道胖孩子会难产吗?”
剩下的话沈安不敢说了,再说他担心杨卓雪会节食。
杨卓雪松开手,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场景:一个男娃站在自己的肚子里,她吃的所有食物都直接到了他的肚子里,然后男娃越长越大……最终肚子里装不下了……
嘭!
她松开手,坚定的道:“妾身不吃了,以后……”
“以后按照饭量来,不超太多,不能少……少了也不行,会饿着我儿子。”
杨卓雪应了,让人把半只鸡拿走,然后钦佩的道:“官人这也是杂学里的学识吗?”
“对。”沈安淡淡的道:“杂学里有不少妇人方面的学识,你听着就是了。”
想到以后媳妇对自己百依百顺,沈安不禁就暗自得意,觉得美好的日子在向自己招手。
可杨卓雪的脑海里却出现了另一个画面:沈安站在台上说话,一番话说的那些女人眼冒桃花,然后纷纷冲了过去,瞬间就淹没了自己的夫君……
那些坏女人啊!
要看紧官人才是。
还不知道自己媳妇脑洞之大的沈安被人叫了出去,等到了前厅后,却是一个陌生人。
“小的主人是北海郡王。”
“赵允弼?”
沈安的神色马上就变得淡然起来,问道:“何事?”
来人刚想跟着坐在边上,庄老实干咳一声道:“你一个管事也配和我家郎君平起平坐?”
来人尴尬的起身,眼中的怒火却没瞒过沈安。
以前的北海郡王可是宗室长者,人人都称赞为忠厚,他去到何处都是厚礼相待,唯有在沈家……
“家主人说书院之事极好,也想捐助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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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6章 坑了赵允弼,连女人都懂
赵允弼原先在宗室里颇有威望,若非是在赵曙登基前来了一次逼宫,宗室书院之事赵曙还得请他出来坐镇。
如今他倒是坐镇了,却是在家里蹲着,不得出门。
管事站在边上,开始是昂首挺胸,大抵有些虎死不倒威之类的感触。
沈安屈指叩击着桌面,淡淡的道:“赵允弼确定要捐助?多少?”
“一万贯买三代!”
管事微微低头,但依旧有豪奴的那种矜持,虽然少,但却在。
这便是习惯,原先趾高气昂惯了,自然不愿意低头。
“一万贯啊!”
沈安的手收了回来,管事被他那平静的语气给震慑,不禁再度低头,那些矜持都消散了。
“那就送去吧。”
沈安觉得自己此刻一定很悲天悯人,那管事也是如此觉得的,他喜道:“待诏,三代……”
“什么三代?”
沈安愕然道:“不是说捐助吗?”
管事的眼皮子跳了一下,“这个……家主人想着买三代子孙入读书院,捐助……捐助一千贯。”
他发誓,先前自己要是不说捐助,沈安绝壁会当场令人把他赶出去。
可捐助一万贯,郡王府目前的窘迫情况不允许啊!
那一万贯可是郡王想方设法筹集的,就准备买下三代入读的资格,然后让自己这一枝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幽禁……
想想有记载以来的历史,但凡被幽禁的有几个能得到好下场?
他没有后悔争夺皇子之位,但却要为子孙寻条出路。
赵允弼的子孙总不能和那些百姓厮混在一起吧。
但凡在权贵堆里打过滚的,都不肯再回到自己原先的地方。
比如说你一个平头百姓,突然有一天机缘巧合,让你每日出入高档会所,醇酒美人,席间全是高档人士……话题不是股市就是融资,提及的金额动辄十亿百亿……
没事就去打高尔夫,入住最高档的酒店,身边不停的更换美女……
游艇,豪车……
这样的日子只需一个月,这个人基本上就舍不得离去了。
再回到他原来平淡的生活之中,他会不适应,觉得自己是在耗费生命。
赵允弼就是如此,而且他是大半生都在富贵里浸泡着,怎么舍得让儿孙去过普通百姓的生活。
所以他咬牙丢出一万贯,就是想死中求活。
一万贯买三代入读,捐助一千贯,这也够了吧?
管事抬头,目光中带着哀求之色,原先的矜持早已忘却得一干二净。
“一千贯?”
沈安笑了笑,“你在糊弄人呢?一千贯……知道吗,那些五服之外,如今算不得官家亲戚的人家,他们就等着这边开口,只要许了他们购买入读资格,别说是一千贯,五千贯都有人敢捐助,你这个一千贯确定不是来消遣沈某的吗?”
管事心中一冷,说道:“五千贯太多……”
“出去!”
沈安指指外面,庄老实过来说道:“请吧。”
管事面色煞白,想起如今郡王府的死气沉沉,就忍不住腿软了。
沈安向前一步,避开了他的下跪方向,然后说道:“回去告诉赵允弼,开始说捐助一万贯,后来又说是一千贯,这是拿官家对宗室的仁慈当做是软弱可欺,这是妄想!”
卧槽!
这是坑人啊!
管事喊道:“冤枉……”
“堵嘴弄出去。”
外面的姚链和陈洛冲了进来,一人一边把管事架了出去。
稍后外面传来消息,说是北海郡王说是捐一万贯助学,可后来却反悔捐一千贯,竟然想靠着这一千贯脱罪……
“畜生!”
赵允弼面色通红,奋力的把茶杯砸过去。
管事被砸的满脸血,却动都不敢动。
赵允弼不能杀他,但却能让他生不如死。
略长的脸上多了懊恼,赵允弼闭上眼睛,“他这是坑人,懂吗?你上门就是个引子……老夫终于知道了,原来沈安不要脸。”
边上的管家见他悲凉,就说道:“郡王,您好歹是宗室长辈,沈安这般羞辱……官家也该管管了。”
“他不会管。”赵允弼苦笑道:“赵曙此人心胸狭隘,沈安上次放火烧了府里的前院,他压根就没责罚,所以……老夫悔了,不该看到书院的好处就去试探,这一下被他给趁势污蔑,日子……这日子就更艰难了。”
管事跪地嚎哭,赵允弼摆摆手,有人把他拖了出去。
桌子被他奋力掀翻,那张脸上哪里还有苦笑,有的只是狰狞。
“那个小子,若非是他相助,当年老夫怎会败?怎会败?”
他的身体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挥舞着手臂怒吼着:“那个小子,老夫恨不能弄死他啊!可他今日竟然又坑了老夫一把……”
“那个畜生,他为何不死?”
“祸害遗千年!祸害遗千年!”
郡王府里的咆哮声让人害怕,稍后一个仆役悄然出了后门。
后面有两个乞丐,大冷天竟然就蹲在那里打盹。
仆役走过去,低声道:“被沈安给坑了,说是一万贯……买三代,沈安强行说是捐助……坑惨了……”
一个乞丐起身,缓缓顺着墙根往外去,稍后再次回来。
消息很快就进了宫中,正在看奏疏的赵曙面无表情的道:“沈安……他娘子要生了吧?”
陈忠珩说道:“官家,还有两个多月呢。”
“怀胎不易,沈家又是单传,让皇后派人去探问一番,缺了什么,不管是郎中还是药材,宫中给。”
“是。”
陈忠珩知道沈安此次不但是坑爽了赵允弼,也让官家爽了。
这个官家记仇啊!
稍后一个女官就去了沈家。
赵五五来接待她,见面时发现是熟人,不禁唏嘘不已。
“你出宫之后,大家以为你是触怒了娘娘,谁知道……”
女官见赵五五一身简单的衣饰,神色放松,不禁赞道:“谁知道你如今却来了沈待诏家,他家有钱,人也好,却是娘娘在维护你……好啊!”
“是,娘娘仁慈。”赵五五感激的道:“当初我被吓得,可到了沈家几日之后,才知道外面的传闻多有虚假……很好的一家人,和气,大方,我如今就想一辈子在这过了……”
女官笑道:“外面有人说待诏不要脸,喜欢坑人,可看你的模样,如今谁再这般说,你定然要和他辩驳一场……可见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如今你过上了好日子,回头我会去娘娘那边传话。”
“多谢了。”
赵五五郑重道谢,“我一直忘却不了娘娘的爱护,若是娘娘有事,还请你派人来告诉一声。”
女官笑道:“你啊你,你家郎君是谁?”
赵五五恍然大悟,笑道:“是了,我却忘记了郎君的本事,他和国舅交好,若是娘娘有事,国舅只要求到这里来,郎君定然会鼎力相助。”
女官突然脸红红的问道:“你既然来了沈家,那……沈待诏长得也算是英俊,还年少多才,家产不计其数,前程更是没的说,以后的宰辅定然有他……你……你就没想过……”
“呀!你说什么呢!”赵五五的脸红的像是红布,说道:“我不想嫁人呢!”
“是啊!你快三十了,这个岁数确实是不好嫁人,若是嫁人多半是嫁给鳏夫,你可愿意……你这般心高气傲,定然是不愿意的,所以……这里养老极好,若是有事你只管说话,娘娘还记得你呢!”
“嗯。”赵五五哽咽着,想起了曹太后的好,一时间不能自已。
女官笑道:“好了好了,我这次来还有事呢,你家娘子可能见客?”
“能,我家娘子好得不行,吃饭吃得让一家子都怕了,都劝着她少吃些……”
赵五五带着她进了内院。
“嫂子,嫂子!”
女官闻声抬头,却是一只鹦鹉。
屋檐下弄了个架子,鹦鹉就站在那里,身体随着架子来回摇晃着,见女官抬头,就啊哦一声,张开鸟嘴,“娘子美,娘子俏,官人见了咪咪笑……”
噗!
女官忍不住笑了,说道:“你家的鹦鹉怎么那么好玩呢!”
赵五五迷惑的看了一眼绿毛,刚想夸赞一句,绿毛叹息一声,“娘子好一对宝贝……”
呃!
女官不解,赵五五骂道:“被小娘子听到了,郎君会拔了你的毛!”
“嘎嘎嘎……”
鹦鹉振翅飞走了,女官不解的问道:“什么宝贝?”
赵五五指指她鼓鼓囊囊的前胸,羞道:“这鹦鹉不知道前面的主人是谁,见到小娘子不敢造次,就是见到我等后就胡言乱语。”
女官一直在见到杨卓雪时依旧是羞红着脸。
“圣人担心你生产时少了帮手,就让我来问问,家中可少了什么,只要是宫中有的,只管说。”
这可是极为尊贵的待遇,杨卓雪心中欢喜,“官人什么都懂……多谢圣人了。”
女官愕然,心想这可是官家的好意,而且你说沈安什么都懂,他难道还懂妇人生孩子?
“你那个……这个生孩子他总是不懂的吧?”
“懂,我家官人懂。”
杨卓雪自豪的道:“官人说主要是看宫缩和羊水……”
三个都是女人,说这些自然无妨,可女官和赵五五却呆滞了。
“待诏他真的懂啊!”赵五五想起沈安的‘好色目光’,不禁在反省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些什么。
女官惊叹道:“果真是杂学宗师,无所不能,竟然连女人都懂……”
第827章 香饽饽的杂学,不要脸的赵允让
沈安还不知道自己在赵五五和女官的眼中已经成了无所不能的宗师。
“安北……”
曹佾来了,头发散乱,面色红润,看着很健康。
“国舅看着神采飞扬,让我辈羡慕啊!”
沈安拱手赞道。
“别提了。”
曹佾怒道:“某今日被人排揎了一顿,如今满肚子的火气,可有美酒?”
“取酒来。”
作为好友,朋友心情郁郁想喝酒,你得舍命陪君子才是。
一坛子酒拿来,沈安和他一人一半。
喝完之后,曹佾打着酒嗝,勾着沈安的肩膀问道:“是兄弟不?”
沈安斜睨着他,心想你比我大了许多,做兄弟你不吃亏?
而且他和赵顼是兄弟,曹太后按理是赵顼的祖母……
卧槽!
老曹你竟然和我称兄道弟?
这辈分可乱了啊!
“是。”
沈安答应了,然后觉得一种占便宜的爽感袭来。
果然占人便宜就是爽啊!
“是兄弟……某知道邙山书院已经结束招生了,可……可能给兄弟开个门?”曹佾盯着沈安说道:“某只要两个名额……”
邙山书院结束报名之后,谁都进不去了。
可曹佾竟然也想要名额……
沈安联想到今日宗室们的反应,知道有人坐不住了。
邙山书院第一批招生大多招进来的是些科举无望的学生,权贵的话,也就是赵允良的孙子赵仲矿。
如今曹佾开口,多半是家中的晚辈……
答不答应?
这个念头只是转动了一下,沈安就一脸诚恳的道:“国舅,今年不成了。你知道的,邙山书院才开门,若是出尔反尔,后果多严重?你我兄弟,难道你就能忍心看着某倒霉?”
呃!
曹佾觉得是自己在求人,可怎么变成沈安来求自己了?
他本就是个不善于拒绝人的性子,于是就下意识的道:“好,明年。”
稍后出了沈家,曹佾才反应过来,回身骂道:“好你个沈安,这是怎么把某给糊弄了?”
沈安觉得自己的忽悠**越发的厉害了,第二天去上朝时,见到大家对自己多有客气,不禁就叹道:“这是为何?难道是某的道德高深让大家都钦佩吗?”
“书院之事你想怎么弄?”
包拯突然冒了出来,吓了沈安一跳。
“那事简单啊!就是买房子,然后拆房子,建房子……这个某有经验。”
后世有无数经验可以借用,沈安觉得这都不是事。
包拯赞道:“你果然是长进了,可见老夫这些年的教诲你都听了进去……”
沈安的脸颊颤动了一下,觉得自己的不要脸多半是被包拯熏陶出来的。
“大家都去科举,可每科就取那么多人……”
韩琦过来了,声音不小,而且说话间目光俾睨,很是威武。
他说道:“原先的三冗就有个冗官,如今你的邙山书院收了那些学生,大多是不肯科举了吧?若是能授官,那也是真才实学。宗室书院更是如此,以后学到了本事,他们也能养活自己,这两边加起来,沈安,你可知道能为朝中节省多少钱粮吗?”
是啊!
沈安觉得自己的形象好像是高大了些,甚至有些感动。
“很多钱粮。”
韩琦用那种肯定的姿态说道:“天下读书人何其多,可都有天赋吗?不会。没有天赋的学生为何还要坚持下去?因为他们再无第二条路可走。如今他们却有了出路,那就是杂学。学了杂学,至少能养活自己……如此沈安你便是为大宋立下了大功,老夫会为你请功。”
一时间气氛肃然,沈安拱手道:“杂学杂学,包罗万象,如今开了书院,某自然会尽心教授,只望能为大宋做些贡献,如此某就心满意足了。”
众人看着他,眼中有些异彩。
作为鼓吹沈安的第一号手,包拯马上就接着说道:“你那个杂学弄出了许多宝贝,知道的自然知道有多了不起,回头包绶大些了就送去你家……”
再没有比包拯这个举动更给力的力挺方式了。
沈安心中涌起了些使命感,他看着群臣,微笑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数年后,某与诸君再看杂学。”
在场的人大多级别不够,许多东西都不知道,但随着杂学的铺开,以后各种成果出现,自然会名声大噪。
对此沈安深信不疑,所以此刻自然无比自信。
大宋的氛围本就开明,杂学到此正是如鱼得水。
随着书院的开学,杂学也第一次成规模的向世人展示了自己的魅力。赵仲矿只是第一个,宗室书院才是最凌厉的一击。
宗室们要学本事竟然选择了杂学,这个是什么意思?
学啊!
不学是傻子!
沈安想象了一下以后杂学的盛况,不禁热血沸腾。
到时候大宋的发展会是什么样的?
在各种物理化学……的加持之下,大宋会怎么发展?
蒸汽机……火车……
他抬头,凌晨的天空依旧昏暗,可他却仿佛看到了飞翔的梦想。
到时候,这个大宋……
“沈待诏借一步说话。”
有人过来了,低声道:“邙山书院……某有二子,想送一子入学……”
沈安看了他一眼,说道:“抱歉……”
这人马上就放低了姿态,“还请待诏给个情面,以后某定然会记得待诏的情义。”
“昨日国舅才来过,失望而归。”
沈安只是用这句话就打发了此人,随后发现自己变成了香饽饽,不断有人来问话。
“那书院……”
“昨日国舅才来过,失望而归。”
曹国舅成了万金油,被沈安拎出来挡枪。
稍后的小朝会上,赵曙听取了包拯的汇报,对他和沈安在宗室书院一事上的努力赞不绝口,等听闻报名之后钱还多了不少,气氛就达到了**。
“这个……要不暂时借用一下?”
大宋财政困难,有活钱就想打主意,但能这般矜持的也只有欧阳修了。
“多余的留着何用?难道退回去?都交出来吧,正好开春有的地方缺粮,买了些去给那些百姓……”
能把挪用说得这般理直气壮的,也只有韩琦了。
包拯犹豫了一下,韩琦不高兴的道:“不要只顾着自己的三司,大宋是一体的,要学会顾全大局……”
“是啊!”包拯难得的没反喷回去,他叹道:“多了三十多万贯……要买多少粮食?”
卧槽!
韩琦瞬间就不淡定了,“三十多万贯?你莫要哄老夫。”
赵曙也呆滞了,“宗室竟然这般有钱吗?”
“当然。”沈安说道:“宗室……官家您想想,谁当年不是父母的宠儿,那时候可都是郡王呢……多有钱啊!”
宗室一代代积累的财富让人垂涎欲滴,但赵曙这里却感到被骗了。
“合着这般有钱?”
那他们还一天喊穷,包括自己的生父赵允让也是这样。
韩琦已经在流口水了,“陛下,要不您出面说说?只要买了就读资格的宗室,您给个许诺……那怕是能有百万贯入手吧。”
百万贯……
连欧阳修都眼睛冒绿光了。
大宋穷啊!
穷得宰辅们听到钱都眼冒绿光。
可赵曙此刻却没心情弄这个,简单敷衍几句之后,他就派人去招来了自己的生父。
两人在殿外见面,赵允让还未行礼,赵曙的眼睛就红了,“爹爹……”
“胡言乱语!还不改口!”
赵允让的眼睛也是红的,拱手道:“见过官家。”
“爹爹。”
赵曙放低了声音,“您可还好吗?”
“臣好得很,每日两斤酒,三斤肉,好得很。”
“府中可缺钱吗?”
“呃……”
赵允让觉得儿子的问题不大对,若是缺钱的话,他只需直接赏赐就是了。
“府中还行,若非是孩子多了些,还能多存些钱。”
两人又聊了些家常,赵曙突然问道:“那您以前为何总说家中缺钱呢?”
你以前为啥要喊穷?
“别人都喊穷,臣若是说不穷,别人都会说你私下给了赏赐……”
赵允让笑道:“所以大家就一起喊穷吧,反正内里都不差钱。”
他要是不喊穷,那些宗室就会说赵曙背地里给汝南郡王府钱财补贴。
你要补贴就大家一起补,否则……除非你重新认回赵允让。
赵曙一旦重新回归老身份,马上就会掀起一场风暴。
那些臣子会带着各种目的来进谏,在赵祯和赵允让之间让他做出选择……
你是谁的儿子?
谁是你的父亲?
那个事儿可就大发了。
赵曙心中感动,觉得自家老爹果真是老奸巨猾。
赵允让得意的道:“你放心,那些手段都是臣玩剩下的,再说了,口头便宜有何用?等老夫去了,你莫要争执那些东西,那些东西屁用没有,懂不懂?”
“爹爹……”
进宫许久了,和父亲也隔离了许久,这一刻赵曙难得的软弱了。
“别……”
赵允让警惕的看看左右,陈忠珩示意只有自己在。
“你那个……人死如灯灭,别信什么丹药……”
赵允让看着他,目光中的慈爱一闪而逝,“死了就死了,所以活着的时候过得好就够,死去后的虚名有啥用?黄土一埋都一个样。说个简单的,邙山那边埋葬了多少帝王将相,可如今呢?从前汉开始,那里就被挖来挖去,所谓的帝王将相最终都被挖了出来……那些虚名可好?可高贵?什么什么皇帝……最终还不是一个样?”
赵允让得意的道:“老夫此生有一个皇帝儿子,还有一个皇子孙子……自己却还能在宫外逍遥,谁能比?哈哈哈哈!”
第828章 苏轼进套
宗室要建造书院,这个消息传遍了汴梁城。
建造书院,除非是在城外,否则就准备大出血吧。
汴梁居,大不易。
汴梁的服务行业发达,所以这话说的是房价。
当初沈安建造邙山书院时就是买了相邻的三家宅子,耗费不菲。
如今要建造宗室书院,而且据闻是沈安负责,外城想卖房子的人家都在翘首以盼,希望沈安能看中自家的宅子。
可沈安却在家里蹲着,据闻每天都在守着媳妇,堪称是汴梁最佳夫君,一时间引得汴梁那些女人们赞叹不已。
“杨御史,你那女儿莫不是美若天仙?”
御史台里,大清早没啥事,大伙儿先聊一聊,结果有人就说到了家里女人的牢骚。
“……家中的娘子说某不顾家,某说公事繁忙,可那女人却说沈安连官家交代的事都能放一边,只为了在家中陪娘子……杨御史,你那女儿定然是美若天仙吧?”
“是啊!昨日某回家,晚饭时娘子提及你女婿,那艳羡,啧啧!”
同僚们难得搭理杨继年,却是为了他的女儿。
杨继年负手而立,双手在身后互握,还摩挲了几下,然后板着脸道:“小女……只是普通罢了,某常年教导她要重德行……女子重德行,而非是相貌……”
可他更愿意承认女儿貌若天仙,因为只有帅老爹才能生出漂亮的女儿来。
不过按照自己的人设,杨继年只能说女儿的德行感天动地,所以才有沈安的眷顾。
“此言甚是。”
程颢赞道:“女人在德不在色,杨御史此言正和某之意。在某看来,德乃人的根基,德深厚,则性情醇厚,若是人人如此,天下大治矣。”
苏轼今日依旧是擦着时间点来的,差点迟到,他吃完了馒头,慢条斯理的道:“某和沈安乃兄弟之交,杨御史的女儿某见过,德行却是第一。”
这是背书,杨继年微微点头。
苏轼在御史台大抵是快活的,快活得大伙儿把他当做是十多岁的年轻人。
程颢赞道:“教化才是大宋的根基,百姓教化了,施政自然毫无迟滞。杨御史面对夸赞依旧毫不动色,可见也是德行高深,否则哪里能教导出那等出色的女儿……沈安有福气啊!”
从沈杨两家联姻之后,外界都在觉得按照沈安的条件来说,怕是连驸马都做得,最终却便宜了杨卓雪。
而程颢就是第一个称赞女方的人,让杨继年也难免对他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这人竟然这般友善?
程颢想起御史台里对杨继年老古板的评价,突然觉得有些不公平。
看看,看看,这是多友善的一个人啊!
往日定然是大家对他太过苛刻了,所以才渐渐产生了隔阂。
这是个机会啊!
程颢到御史台的时间不短了,可在人际关系上却建树不多。
这样下去不行啊!
他想到了这个,就微笑道:“哪日有机会,某请杨御史饮酒,一起探讨一番学问和德行如何教导……”
他觉得自己释放的善意足够了,可杨继年却婉拒道:“这个……多谢了,只是最近家中事情多……”
程颢想起他有个儿子,就笑道:“女儿嫁出去了,儿子却还得接着教导,为人父母的不容易啊!”
杨继年点头,然后转身回去。
程颢的目光跟随着他一路过去,在上台阶时,好像……
杨继年好像是跳上去的?
某的眼花了吧?
这般稳重之人,定然不可能。
程颢觉得自己的眼花了,就说道:“关心娘子虽然是佳话,可官家交代的事情却不能不做吧,此事还得要给沈安提个醒……”
“弹劾吧。”
沈安在御史台的名声臭不可闻,刚才的夸赞一过,御史们马上化身为疯狗,准备开咬了。
“这是懈怠公事,而且对官家不敬。”
“关键是他没有告假,这个就比较恶劣了。”
“程御史怎么看?”
有人问了程颢,想看看这位新人敢不敢对沈安下手。
这是个标准,进了御史台你就得浑身胆气。秒天秒地秒空气,说的就是御史。上到帝王,下到百姓,就没有御史不敢弹劾的。
这也是个扬名的好机会。
所以程颢毫不犹豫的道:“此事对陛下不恭,懈怠公事,当弹劾。”
苏轼本来对程颢颇有些好感,闻言就说道:“这只是小事罢了,咄咄逼人的有意思吗?”
程颢本是应付一下,觉得弹劾也轮不到自己,可听到苏轼的话后,他下意识的就反驳道:“这是对他的提醒,有好处。”
苏轼不喜欢这种长辈般的态度,“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无需旁人的指教。”
程颢被这一下顶的难受,边上有人就助拳道:“建书院要先买房子,他这般按兵不动,那些想卖房子的人早就准备好了,这时候去买,那不是高价吗?这边高价,那边高价,最后耗费钱粮……哎!他不差钱,但也不能把朝中的钱粮不当回事吧!”
苏轼一听就不乐意了,冲着那人说道:“买房之事要看两边的商议,还没开始你就说什么贵了,难道你能看到以后的事?”
那人冷笑道:“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就去把房价给谈下来,若是便宜了……某向你认错。若是贵了,沈安之事你得认错。”
这目标不是苏轼,而是沈安。
沈安在御史台干的坏事让人始终无法忘记,于是今日就发作了。
这一刻,御史台的怨气直冲云霄。
苏轼作为沈安的好友,这一刻也被带累了。
面对这个选择,他进退两难。
不搭理,那么就是心虚,此后御史台里他就得低着头。
而且那些人还能借此事去打击一下沈安,让他纠结。
啧!这是兵法吧?
边上的程颢有些头痛,觉得当御史还得懂兵法很让人煎熬。
而杨继年那边也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正在过来。
“这是要逼迫吗?”
苏轼的眉头皱起,觉得热血在胸中奔涌。
御史们微微摇头。
这不是逼迫,你不为沈安出头,谁有功夫搭理你?
所以你赶紧滚蛋吧。
苏轼只觉得脑袋里一热,就喊道:“某去谈房价!”
“哦……”
那个御史哦了一声,然后散去。
你自己说的,和咱没关系,到时候你不去就是不守信用。
而不守信用的人自然不能担当重任。
大嘴巴苏轼就这么被套进去了。
他被一个老江湖给套进了一个圈子里,此刻还在热血沸腾。
杨继年觉得他的嘴太快了,应该迟疑一下,思索一下,也能琢磨出那个老江湖的险恶用心来。
“此事让安北去做吧。”
沈安手段百出,杨继年觉得这都不是事。
可苏轼是谁?
苏仙啊!
能写出大江东去的苏仙,岂会退缩?
那人就是摸到了他的性格弱点,然后设个套让他钻了进来。而且还笃定他苏轼不会去求助。
苏仙啊苏仙,我就是这么牛笔,要是向别人求助,那还牛笔个啥子?
归结一句话,苏轼好面子!
苏轼一路去了沈家,找到了正在逗弄鹦鹉的沈安,王也在,正在就邙山书院的事情和他沟通。
“安北,那个书院的地段选在何处?”
“什么意思?”沈安觉得这厮问的突兀,随口道:“最好在武学巷里,太学、邙山书院、宗室书院……以后重振武学之后,就是四家了,多好。”
后世的什么大学城不就是这尿性吗?
“某去谈房价吧?”
沈安愕然看着他,“为何?”
苏轼理直气壮的道:“某和同僚打赌,若是能谈下便宜的房子,他们认错……”
呃!
沈安犹豫了一下,王说道:“安北兄,嫂子待产,你可不能分神,此事正好让子瞻兄去。”
沈安看了王一眼,心想苏轼的性子豪爽,大大咧咧的,谈房价……怕是会被人坑了。
王微微点头,示意你先听我的。
沈安想了想,觉得自己在关键时刻也能出手相助,就点头道:“如此你就去试试吧。”
苏轼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王才说了自己让沈安同意的原因。
“子瞻兄为人豪爽,可却有些好面子……”
不只是好面子,而且还大嘴巴,一向毒舌的王算是口下留情了。
“他多大了?”王认真的道:“以前还经常听他说要改改性子,可改多少次了?可有成效?”
有毛线!
这厮就是个屡教不改的。
“是啊!”沈安也比较头痛苏轼的个性,想起这厮在历史上差点被干掉,被革新和保守两派人士嫌弃的事儿,就觉得老天爷给了他无与伦比的文采,却把他的情商给拿走了。
“大家都出个主意吧。”
稍后折克行也被叫来了,连宫中的赵顼也来了。
四人坐在沈家,就苏轼的性格问题展开了大讨论,最后决定借这次机会来刺激一下苏轼,让他改改。
“去盯着苏轼。”
沈安派出了陈洛。
“郎君,可要干涉?”
陈洛在出发前问了尺度,连他都在担心苏轼惹祸,到时候被人围殴。
“呃……没危险就别管。”既然决定要给苏轼一个教训,沈安就做好了准备看到他鼻青脸肿的模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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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9章 偶像和粉丝
武学巷的宅子不少,但寺庙道观也不少。
“怎么那么多呢?”
苏轼站在玉仙观的外面,纠结的道:“这城里怎么那么多寺庙道观?”
“福生无量天尊。”
他这话带着质疑,道观大门打开,两个道士目光不善的出来。
“咳咳咳!这道观看着有仙气。”
好汉不吃眼前亏。
苏轼灰溜溜的走了,顺着玉仙观一路往右。
路上经过了太学,门子认识苏轼,热情的邀请道:“苏御史可要进来喝杯热茶吗?今日还做了滚烫的羊肉汤,配上炊饼,那就是神仙啊!”
苏轼的咽喉滑动了一下,笑道:“某刚吃饭。”
时近中午,他的肚子里咕噜噜在叫唤。
等看到邙山书院时,苏轼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寻摸了进去。
王不在,苏轼担心没人认识自己。
“是子瞻先生,可是饿了吗?”
“来来来,中午书院里有羊肉……”
“……”
苏轼被带去了食堂,那些正在排队等候打饭的学生们见到他有些惊讶。
“是苏御史!”
“他可是制科三等,国朝第二人,某就想成为这样的人。”
“他的文章连宰辅都夸赞不已,据闻宫中也时常会索要,不让李太白分毫啊!”
“他若是来书院教书就好了,保证门槛踏破。”
“……”
你若是问读书人的偶像,起码有三分之一的人会说是苏轼。
制科三等,宰辅说要为他让路……文章诗词让人忍不住击节叫好,恨不能当面请教。
这是什么?
这就是妥妥的人生赢家啊!
苏轼看着这些目光,心中不禁有些飘飘然,豪气顿生。
稍后吃了饭,他又顺着刷了过去。
“买宅子?”
陈钟皱眉看到门外的苏轼,问道:“买来作甚?”
“盖书院,宗室书院。”
苏轼很老实,压根就没有什么谈判技巧,就是凭着一股气。
陈钟的眼中浮现喜色,干咳道:“这不是待诏的事吗?您是……”
这事儿要沈安出马才对啊!
实际上在得知消息之后,武学巷的不少人家都隐隐约约的觉得宗室书院会选在这里,所以大伙儿还私下沟通了一下,约定了大致的价钱,谁要是私自降价,那就是公敌。
公敌不怕,卷钱跑路就是。可街坊们都说了,一旦有人私下降价,边上的都不许买,让买房的人另选地方。
那书院得多大?起码要好几家相连的宅子都够。
你不守规矩,那这便宜就不该你得。
为了多赚钱,大伙儿也算是苦心孤诣了。
苏轼笑眯眯的道:“安北太忙,此事某来接手。”
这事儿没啥可骗的,因为最后付钱可是真金白银,所以陈钟心中一喜,觉得来了个棒槌正好,就带着苏轼往里去。
“您是……”
进去坐下后,苏轼忘记了自我介绍,闻言哦了一声,“某苏轼……”
陈钟霍然起身,然后一溜烟就跑了。
这是啥意思?
你行不行给个话啊!
苏轼有些懵逼。
这厅堂通风,他坐在那里热茶也没有,一阵阵冷风吹来,冷飕飕的难受。
“啊嘁!”
“冷飕飕啊!”
苏轼吸吸鼻子,觉得这事儿怕是不成了。
回去之后要认错……
认错苏轼不怕,但要承认沈安错了,这个苏轼没法接受。
那不够兄弟啊!
换做是别人,此刻大抵是如坐针毡,或是喊一声,或是直接走人。
可苏轼却安坐在那里想事,嘴角不时翘起。
稍后他起身,走到墙壁边上,看着挂在上面的书画。
“哎!这幅字匠气十足,笔端游走间都能看出刻意来,须知书法要随意,笔随心动,如此才是上品。”
“这幅画不好,画的是仕女,可女人……女人得有盈盈之态啊!这个把女人画作了猪,埋汰了!”
“……”
渐渐的,苏轼找到了乐趣,没多久就把墙壁上的字画给一一点评。
“若是有笔,某现在真想修改了。”
苏轼在唏嘘着,觉得这些书画不堪入目,当真是忍不得。
外面的窗户下面却蹲着几个男子。
“听到没有?”
“点评的入木三分,不愧是子瞻先生啊!”
“还能修改。”
“果然是大才啊!”
“如此……”
“某等不及了。”
陈钟站起来,绕过去,一路进了正堂。
“见过子瞻先生。”
正在面壁看画的苏轼回身,从容的道:“陈员外可有热茶?”
“有有有!”
陈钟一拍脑门,“竟然忘记了待客,该死该死!来人,送热茶来。”
门外又进来几人,苏轼微微颔首,那微笑看着颇为神秘。
这就是气度!
陈钟心中一喜,问道:“子瞻先生刚才说能修改这些字画?”
“小事。”
这等水平的字画在苏轼的眼中大抵就是儿童嬉戏之作,所以他答应的很是淡然。
陈钟欢喜的道:“送笔墨来。”
他起身拱手,“还请先生出手。”
苏轼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太过客气了,边上作陪的那几个男子的眼神也不大对,好像是看到了什么……
他不懂偶像这个词,所以觉得那些眼神绿油油的,让人的慌。
等笔墨来了之后,苏轼上去刷刷刷几笔就改了诗词,随后又改动了几幅画,众人在后面如痴如醉的看着,不禁赞美道;“果然是子瞻先生啊!”
“一个临字就把整首诗的意境提升上去了,这等文采……震古烁今啊!”
“今日得以目睹子瞻先生的笔墨,死而无憾了!”
“……”
苏轼觉得就像是给儿子苏迈修改了功课,所以很是轻松写意的把毛笔一丢,端起热茶就是一口干。
“豪爽!”
他喝茶的姿态就像是喝酒,陈钟见了就试探着问道:“寒舍也颇有些好酒,子瞻先生若是不弃……”
想起苏轼的文章诗词,那些豪迈之气,想必这人也是大气磅礴,这样的人不好打交道啊!
“拿酒来!”
苏轼喜酒,他最喜欢的就是喝得临近大醉时的感觉,那时候文采飞扬,诗词就像是呕吐物般的大股大股往外喷。
陈钟一听就欢喜的喊道:“拿好酒来,还有,弄好菜来,再去请几个女伎来唱歌……要快。”
边上的几个男子闻声不乐,“怎么都是你出钱,这是看不起我等?”
偶像在前,请客的事儿你陈钟可不能包圆了。
稍后酒菜齐备,水陆杂陈。
“子瞻先生请。”
几个有钱的豪绅在偶像的面前有些拘束。
苏轼一饮而尽,摸着短须赞道:“酒不错。”
“再来!”
苏轼喝酒从不客气,客气的地方他也不乐意去,觉得不够畅快。
按照他的理论,喝酒最好是至交好友在一起,或是志同道合者,大伙儿举杯畅饮,肆无忌惮,如此才是喝酒的气氛。
眼前的几个小粉丝紧张的不行,苏轼没察觉到,察觉到了也不会当回事。
他频频举杯,稍后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可是子瞻先生吗?若是他在,我等这一趟就不收钱了。”
“是子瞻先生。”
几个女子出现在门外,见到坐在主位的苏轼时,有个女子尖叫道;“啊……真是子瞻先生,我见过……”
另一个马上退了出去,问道:“我要重新梳妆。”
“太丑了,我不敢用这妆容去见子瞻先生。”
几个女伎在外面磨了一阵,再进来时已经是容光焕发。
“见过子瞻先生。”
她们肃容行礼,苏轼摆摆手道:“若是有歌便唱来佐酒。”
“是。”
几个女伎随即安排乐器。
歌声起,苏轼举杯畅饮,姿态潇洒。
他本是个最不喜约束的人,哪怕是在别人家中也要寻自在。
陈钟等人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客人,随着他的节奏饮酒。
“痛快!”
苏轼把酒杯一扔,突然大笑道:“虽然文采不彰,但性子却好,苏某便认了你等几个朋友。”
“岂敢……”
几个粉丝心中激动,可惜现在没有什么签名之说,不过却有更牛笔的。
“还请子瞻先生留下墨宝。”
先前的是修改,现在是正式邀请苏轼留下墨宝,为今日的聚会留念。
苏轼一挥而就,那字看着恣意狂放,入目恍如长剑。
“好字!”
陈钟见苏轼起身,就说道:“先生还要去何处?”
酒喝多了就歇着呗,你看那几个女伎面色粉红,眼中的倾慕掩饰不住的模样,分明就是愿意自荐枕席……
女伎不卖,但遇到了偶像时却不同。
苏轼有点喝多了,他洒脱的道:“某还要去看宅子,改日再聚。”
兴尽而归,不管有什么美女佳人在,依旧不能阻拦。
这就是苏仙。
“宅子?”
陈钟和那几个男子相对一视,笑道:“先生还担心这个?”
“不担心。”苏轼真不担心,“不过做事要认真。”
陈钟笑道:“先生看小人的宅子如何?”
“极好。”苏轼有些酒意上涌,想回家睡一觉。
“那可否为书院?”
“极好。”
“先生醉了,来人,扶了先生去歇息。”
……
苏轼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才醒来,他干咳一声,有侍女进来服侍他洗漱,随后带着他去了前面。
陈钟等人都在,此刻见他出来都起身行礼。
“却是打扰了。”
苏轼想起宅子的事,决定要戒酒。
不能对不起安北啊!
他想起了御史们对沈安的态度,觉得太过分了,非得找个机会教训他们一番不可。
陈钟拿起一叠文书,起身道;“这是小人的宅子,还有边上几套宅子的贩卖文书,只差先生同意了……”
啥?
苏轼摇摇有些昏沉的脑袋,接过了文书。
呃……
他觉得这事儿不对。
价钱会很高吧?
想趁着某大醉的机会骗人?
没门!
苏轼好歹跟着沈安和王,还有赵顼这三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厮混了许久,所以警惕性多少有些。
可等他低头一看时,却懵逼了。
“这宅子……”
这宅子他先前看过,大,且奢华,若是用于建造书院,许多地方都不用改,算得上是豪宅。
“竟然才五千贯……”
他抬头看着陈钟,“这宅子最少一万一。”
第830章 你这是把我们当傻子呢
“子瞻先生先是在邙山书院吃了午饭,然后又去寻摸宅子……”
“很认真。”
沈安觉得这是个好的趋势,于是就和王等人摆宴庆贺。
王酒到杯干,沈安把酒坛子收了过来,然后问道:“还在想那个女人?”
赵顼看看外面的天色,再过一会儿他必须就要回去了,可王的那件事他却颇为关注,所以有些迟疑。
皇子不得允许不能在外留宿,他不能违反这个规矩,否则以后再想出来就艰难了。
王举杯喝了酒,然后神色平静的道:“想忘的,可却忘不掉。闭上眼睛就能想到她的一颦一笑……某也刻意不去找她,即便是去了也假装冷淡……可维持不了多久,某又会想她了。”
“你这个是单相思啊!”
赵顼说道:“要不就想想办法?”
沈安瞪了他一眼,说道:“那是妇人,不可乱来!”
他拍拍王的肩膀劝道:“其实……许多时候你觉着刻骨铭心,等再过几年去看,只是平常罢了。人在不同时候都有不同的感悟……这么说吧,人的一生就像是一次旅途,途中会有许多人陪着你,但有人会在半途离开,有人会半路加进来……能陪着你一生的,只有亲人。所以……你自己斟酌吧。”
这种事儿不能强劝,沈安记得自己有个朋友犯单相思,然后去表白被拒绝,竟然在家里……
王本就是个性子孤傲的人,若是逼迫太过,说不得会做出些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来。
沈安尽力相劝,赵顼是帮亲不帮理,甚至还准备帮他想办法,折克行照例没说话,他更喜欢动手。
这些都是兄弟啊!
王的眼中多了暖意,“某知道了。”
“不行就给你找个女人……”
折克行不爱说话,但一开口就惊人,“军中有人火气壮,看见个女人就相思,最后是去了青楼……出来后就说要找娘子,娶了娘子之后,这些毛病都好了。”
呃!
合着折克行认为王这个是毛病……
不,估摸着认为他这是无病呻*吟,实际上只是没去体验过女人的妙处,所以才单相思。
王的面色一冷,起身道;“某和她之间清清白白,而且某只喜欢她一人……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折克行看样子是准备用武力打醒王,所以态度很恶劣。
王霍然起身,沈安一把拽住他,骂道:“还真想为了个女人和兄弟翻脸?”
王板着脸,刚想说话,外面来了陈洛。
“郎君,子瞻先生……他和几家房主在一起喝酒,一直到现在……”
尼玛!
沈安想把苏轼抓回来,然后用酷刑改掉他的那些毛病。
“喝酒……他别被人骗了,到时候在高价卖房的契书上面画押,那可就麻烦了。”
“再去看看。”
沈安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生气,要淡定。
“来人。”
“郎君。”
庄老实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沈安吩咐道:“准备现钱,一万贯。”
“一万贯……”庄老实有些头痛,一万贯铜钱有些吓人啊!
“调集就是了,要快。”
沈安眯眼看着外面,突然想起了什么,“马上叫人出城,让黄春和严宝玉带十人进城。”
“你这是要准备下黑手?”
赵顼有些兴奋,大抵是在宫中循规蹈矩的时日太长了,让他那颗不安分的心无处安放。出来之后,和沈安这些原先的小伙伴们在一起,他那颗腹黑的心又在蠢蠢欲动了。
庄老实在边上建言道:“要不晚上让人把契约给盗了……”
双方今日就算是定下来,按照时间推算也来不及去官府备案了,也就是说,只要偷了契约,这桩买卖自然就无疾而终。
“不懂装懂!”王冷冷的道:“此等事就该修改了契约,一万贯修改成自愿助学,只要五千贯……”
这个真是够黑啊!
庄老实相信若非是要取信于人,王大抵是一文钱都不准备给那些人。
“这样不好。”赵顼叹道:“做生意就是做生意,亏了就亏了……人要厚道……亏点钱算什么,等几个月之后再去找他们理论嘛。”
王的眼中有些异彩,觉得自己好像在腹黑上比赵顼要差了些。
亏点钱是不算什么,咱装出一副吃亏还高兴的模样,别人暗地里骂傻子也没关系,等这事儿过几个月后……
呵呵!
到时候让你连本带利都吐出来。
庄老实打个寒颤,觉得这些人都是魔鬼。他看向沈安,觉得自家郎君和他们相比,真的是太良善了。
“此事……仲所言甚是。”沈安一开口就让庄老实绝望了,“做成这笔生意,能让子瞻得到教训,所以必须要成,不成都不行。”
他笑了笑,很是纯良的模样,“至于那几户人家,高价卖了宅子,那些宗室肯定有话说,会挑刺。时候把事情改头换面捅给他们,咱们只要亏掉的部分……那些宗室的尿性……”
“贪婪。”赵顼对自己的亲戚压根没好感,“他们会把那几家人吃的骨头都不剩。妙哉,如此借他们的手报仇,好名声是咱们的,他们却背了锅……安北兄大才。”
“哪里哪里……”
“……”
庄老实一直觉得自家郎君学富五车,不需要什么手段就能纵横汴梁。
可今天他看到了手段。
王阴狠,赵顼腹黑,可他们和沈安比起来都要差点什么。
老奸巨猾……
是了!
庄老实在纠结着,不知道这样的郎君是否算得上明主。
“见过管家。”
赵五五过来了,肩膀上站着绿毛,身后跟着觊觎绿毛的花花。
“嗯嗯嗯。”
庄老实鼻子里嗯了几声就当是打招呼了。
“花花快来。”
赵五五被指派去给花花洗澡,可花花却不大听指挥,果果就出了个主意,让她带着绿毛去。
“锄禾日当午……娘子母老虎……”绿毛开始了埋汰。
一人一鸟一狗过去了,看着无比的和谐。
庄老实突然一拍脑门,“某这是纠结些什么呢?郎君老奸巨猾不好?难道要像前面那个傻子,收钱都放在家里,最后被人一查就查了个一清二楚……”
他的前任主人就是这么被抓的,然后……那个倒霉鬼不知道还活着不。
他想通了此事,顿时就觉得沈安英明神武,沈家的前途万丈光芒。
“陈洛回来了。”
陈洛回来了,那脸色就像是出去遇到了鬼。
“这是遇到事了?”庄老实还有心情调侃他。
“有事。”陈洛一溜烟去了书房,正好赵顼准备回去,见他来了就问道:“子瞻在哪?”
“他在路上。”
“回来就好啊!”赵顼觉得人没事就好。
“子瞻先生……谈成了。”
“多少?”沈安在盘算要补多少钱进去。
“加起来不到两万贯。”
呃……
走到门边的赵顼回身问道:“几家宅子?”
“四家。”
陈洛觉得自己真的怕是见鬼了,“那四家都不小,若是按照市价,少了三万五压根就买不动。小人不知道子瞻先生是如何弄的,只知道他和几个房主喝了一顿酒,然后还睡了一觉,醒来就办成了。”
这是……
赵顼觉得自己怕是听岔了,“就是喝了一顿酒?”
“对,还请了女伎作陪,最后女伎还想陪……那个啥,被拒绝了。”
这样的好事咋轮不到我呢?
王狐疑的道:“莫不是有什么内情?”
连沈安都觉得有些不安,“这个便宜占大了,等子瞻回来问问。”
这下连赵顼都不走了,稍后苏轼回来,见他们都在,就笑道:“都在啊!正好,晚上喝一顿。”
“先别喝酒。”沈安觉得这厮就是个万事不挂心的,旁人却要为他操心,“那个宅子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啊!”苏轼打个哈欠,懒洋洋的道:“就是和他们喝了酒,某还婉拒了几个美人自荐枕席的好意……醒来后他们就拿了文书给某看,某看着价钱便宜了许多,就画押了……那个安北,钱还得你出啊!”
卧槽!
真的是这样?
“文书呢?”
赵顼觉得苏轼怕是被骗了,等拿到文书后,就叫了王崇年来,“拿去验证一番,快去快回。”
嗖的一下,王崇年就消失在眼前。
赵顼满意的点点头,觉得乔二那货的重要性在不断降低,哪天再弄点新配方给他试试,若是还能扛得住,那就多留他些时日。
“弄酒来。”苏轼坐下就在叫嚣,“某中午却喝多了,最好的解酒法子就是再喝,那个……仲是要回宫的,遵道要回营,咱们三喝一顿。”
没人回答他,大家都在等着消息。
苏轼坐在那里,没一会儿就开始打鼾。
中午喝酒对身体不好,副作用大,打瞌睡就是其中之一。
“来了来了。”
王崇年飞奔而来,气喘吁吁的道:“是真的,只需给钱交割,然后去官府记录就成了。”
卧槽!
赵顼看着打瞌睡打到嘴角流口水的苏轼,过去拍醒他,问道:“究竟是怎么成的?”
别人凭什么给你那么大的优惠?
一万多贯啊!
这不是过家家,而是钱!
苏轼擦去嘴角的口水,“就是给他们改了几首诗词,还有一幅画……喝酒……没睡女人……”
众人面面相觑。
有那么简单?
你这是把咱们当傻子呢?
艹!
第831章 北宋巨星
“某真不知道啊!”
苏轼真的不知道陈钟等人为何要降价。
“大概……”他想了想,“大概是义气吧。”
“义气?”赵顼纠结的道:“一面之交就能让你一万余贯……这不是义气。”
这特么是傻子啊!
苏轼无奈的道:“某就是这么拿到的文书。”
哥就是这么牛叉,怎地?
赵顼急匆匆的回去了,折克行也要回万胜军,稍后就只剩下了沈安和王两人在‘审问’苏轼。
一番话问下来,王还在持阴谋论,沈安却已经若有所思了。
“喝酒!”
三人一顿酒喝得醺醺然,王说到了自家的事。
“我娘在寻女人。”
王有些颓废,沈安劝道:“那是妇人,你是该找个女人了,成亲之后,有了孩子之后,你自然不会再想这些。”
人一生就是这么回事,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但也别看低,无愧于心就好。
而苏轼却丝毫没烦恼,竟然用筷子敲击着案几唱歌。
一夜好睡,第二天早上,苏轼洗漱之后跟着吃早饭,果果羞他:“子瞻哥哥早上睡懒觉。”
苏轼拿着个羊肉包子,大言不惭的道:“果果你这就不懂了吧,人生在世就要高兴,你想想啊!你不高兴谁难过?”
果果在喝粥,闻言皱眉想了想,“嗯……哥哥会难过,嫂子也会难过……陈大娘也会难过……花花会难过……绿毛……不知道。”
“对啊!”苏轼得意的道:“都是在意你的人难过,可你想让他们难过吗?”
“不想。”果果想通了,“那就让对头难过……”
“聪明!”苏轼赞道:“可对头要怎么才会难过?你高兴他们就难过,明白吗?”
沈安在边上听到这话,不禁为苏轼豁达的生活态度感到了由衷的钦佩。
这货以后一路倒霉,被发配到各种倒霉地方。可他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去发现、去寻找自己的乐子,什么东坡肉……这年月,在沈安弄出炒菜之前,谁乐意吃猪肉?苏轼就是穷的,可他却穷得乐观,发明了东坡肉,用别人不屑吃的猪肉做出了美食。
好个苏东坡啊!
沈安笑着,等苏轼去上衙后,和王说道:“那是粉丝。”
“什么粉丝?”王也准备去书院,闻言想了想,“上次你做的那个叫做什么……粉丝丸子汤,味道不错。”
“就是……仰慕子瞻的人。”
“那有什么?”
王觉得这不算什么,打个招呼就走了。
“你们不懂什么叫做粉丝啊!”
粉丝会发狂的。
那些有钱的粉丝别说是一万多贯,十万贯也出得起啊!
苏轼是谁?
若是把数百年国祚的宋朝比作是一个流量网站,那么苏轼一人就占据了三分之一的流量,每天无数粉丝为他刷礼物,高喊666.
他的粉丝众多,从市井百姓到官员;从重臣到……到后宫的女人。
从曹太后到高滔滔都是他的粉丝,苏轼的文采魅力由此可见一斑。
当然,苏轼自己没当回事。
他一路到了御史台,杨继年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子瞻……听闻你昨日和房主饮酒了?”
杨继年觉得苏轼这性子极好,但却过于大大咧咧,容易吃亏。
“喝了些。”苏轼一天两场酒下来精神抖擞,只是想着昨日没见到儿子苏迈,不知道那小子可想自己了。
“年轻人少喝酒才好啊!”杨继年的话不多,最后问道:“可吃亏了吗?”
他的目光看着苏轼的身后,苏轼捂着屁股低声道:“杨御史,某不喜龙阳……”
杨继年差点忍不住想翻个白眼,拱手道:“有事说话。”
苏轼笑道:“多谢多谢。”
他笑的很是自然,让人见了如沐春风。
“苏轼!”
春风在身后的声音中变成了寒风,苏轼这才知道杨继年看自己身后的意思。
身后站着昨日挤兑他的御史陈太。
“听闻你昨日饮酒……可谈下来了?”
陈太笑得很是和气,但周围的人却知道这是进攻之前的调整。
此刻越和气,稍后就越凌厉。
“谈下来了!”
苏轼觉得这不算是事,不过陈太这人有些讨厌,他却忍不得。
他的性子就是这样的爱恨分明,后来因为乌台诗案差点被干掉,若非粉丝众多,其中的大v粉丝曹太后给力,他大抵就得提前完蛋了。
陈太笑道:“多少钱?”
“自己问去。”
苏轼是豪爽,可却爱憎分明。
对于不喜欢的人,他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这是心虚了吧?”
陈太大喜,说道:“此事要想知道也简单……”
苏轼去找上官告假,说是去官府弄契约。
“谈成了?”
上官很纠结的问道,不知道该盼着苏轼倒霉还是走运。
“是啊!”
苏轼笑呵呵的。
“去吧。”
于是苏轼快乐的去办契约,陈太叫了小吏去跟着,随后就等待消息。
“苏轼那人目中无人……”
“可你这般弄,是想捅给那些宗室吧?”
“没错,那些宗室正在惶然,若是得知了此事,苏轼倒霉只是其次,沈安会焦头烂额……他是能用钱去填补,可名声呢?”
陈太和几个同僚笑谈了几句,晚些就见小吏回来了。
“那事是真的!”
尼玛!
陈太和几个官员面面相觑,小吏是跑着回来的,所以喘息了一会儿。
杨继年出来了,看似不关心,可却悄然往这边走。
不少人都出来了。
御史台被沈安羞辱数次,若是陈太能给沈安一家伙,那就是功臣。
“真的。”小吏说道:“苏御史刚办的契约……白纸黑字啊!有人在边上算了,少说省了一万六……一万六啊!”
“你莫不是看错了?”陈太退后一步,觉得这事儿不大对。
“谁是傻子?凭什么要便宜那么多?”
“就是,没这个说法!”
“莫不是沈安出手了?暗地里给钱……”
“对,定然是这样。”
“可苏轼却不肯这样啊!”
“对,旁的不说,苏轼的性子却不肯舞弊,那对他来说就是屈辱。”
“那……那是为何?”
陈太冷笑道:“你等都看错了苏轼,知人知面不知心……”
苏轼正在走来,听到这句话就愕然道:“为何这么说某?”
他一般很少口出恶语,所以才觉得陈太这等人不可理喻。
按照他的想法,要多愤世嫉俗和心理扭曲才会对这个世间那么愤恨啊!
嗯,心理扭曲这个词是沈安说的,极为贴切。
于是他的大嘴巴属性发作,随口道:“你这是愤世嫉俗和心理扭曲,这是毛病,得治……可知道哪里的郎中好吗?某也不知道,因为某没这个毛病……”
呃!
说完苏轼就有些后悔了,觉得和自己豪爽的性子不搭。
不过想起陈太这人的讨厌,他又原谅了自己。
“心理扭曲……这是什么意思?”
“心理……你懂的,扭曲,就是……哎,没法说了。”
“就和常人不同。”
“苏轼!”陈太指着苏轼喝道:“某与你……”
“官家遣人去问话了。”
卧槽!
这事儿竟然惊动了官家?
众人一阵面面相觑,只得等着。
午时,大伙儿出来准备去弄点东西吃。
虽说中午不该吃饭,可好歹弄碗汤饼吃吃也好啊!
“消息来了。”
那边问话的消息传来了,众人纷纷涌过去。
“那几人说是仰慕苏御史的才学,都不差钱,本想送的,可想着宗室也不差钱,于是就减免了一半,算是给苏御史面子……”
“这是谎言吧?”陈太觉得这事儿真心不靠谱,“谁仰慕也不会出一万多贯钱吧?这不是……呵呵!”
传话的小吏认真的道:“其中一人收集了苏御史的字画……共计五十多幅,都是高价买的,最早的是从眉山那边传过来的几幅字……”
卧槽!
这是……这仰慕的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竟然这般痴情!
若是沈安在,定然会说这是狂粉丝。若是子孙保存好这些东西,别说是几套宅子……奢华的私人飞机都不是事!
众人看着苏轼,只觉得此人突然离自己好远。
他竟然有仰慕者愿意出一万多贯钱,我呢?
一百贯成不?
怕是危险吧。
这人比人为何就那么气人呢!
陈太的面色微变,说道:“此事……怕是有情弊,那沈安手段阴狠,说不定是他的布置……”
反对沈安在御史台几乎就是政治正确,可这话也说得太过了。不过众人想起陈太先前说要认错来着,于是都退后一步。
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陈御史,你好自为之!
“荒谬,无耻!”
苏轼终于忍不住开骂了:“就你这样的,在安北的面前不过是蝼蚁一般罢了,井底之蛙,也敢大放厥词吗?某若是你,早就羞愧难当,一头撞死在御史台外面!知道为何要撞死在外面吗?因为你死在里面都是给御史台丢人!”
卧槽!
众人心中骇然,这是苏轼?
一番话说得让人身上冒冷汗,这是苏轼?
瞬间不少人重新定位了苏轼。
此人平时看着豪爽,不拘小节,可却不是好欺负的,这不陈太就撞上去,被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的。
而且经过此事之后,苏轼的名声又上了一个台阶,以后……
以后就成名士了啊!
仰慕者愿意出一万多贯的名士,大宋有几个?
“放屁!”
众人正在羡慕着,那边的陈太就喷了苏轼。
苏轼会怎么反击?
众人拭目以待,苏轼走过去,扬起手,用力挥下。
“啪!”
这就是来自于苏轼的反击!
……
晚安,求月票。
第832章 一个人的查账
午后最好是喝一杯热茶,然后披一条最新的薄棉被靠一会儿。
赵曙就喜欢这样,然后醒来看到太阳照在屋里,就会有一种出尘的感觉。
阳光在许多时候都代表了光明,此刻也不例外。
赵曙的头上在流汗,汗流浃背。
“来人!”
虚掩着的房门被人推开,陈忠珩第一个进来,接着就是两个宫女。
“官家……”
光明骤然一盛,赵曙有些不适应,就用手挡了一下眼睛。
陈忠珩看到了他脸上的汗,吩咐道:“赶紧拿毛巾来。”
宫女拿了毛巾过去,赵曙自己接过,然后缓缓擦汗。
他的眼神中还有些残留的惊骇。
“我先前做了个梦,梦到了生与死……”
他想起了那个太过真实的梦境,不禁打了和寒颤。
在那个梦里,他被人乱刀砍死,旋即宫中燃起了熊熊大火,无数人在奔逃,在惨叫。
“那是地狱!”
他有些虚弱的道:“让宰辅们来。”
“是。”
陈忠珩觉得官家不该在这个时候睡,但却不敢劝。
稍后宰辅们来了,赵曙疲惫的说了梦境,“……这是什么兆头?”
他已经有了帝王的自觉,觉得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和上天响应。
帝王做噩梦,定然和人间有关系。
可三个宰辅都不是解梦大师,面面相觑之后,韩琦硬着头皮出来说道:“官家,这个……见血啊!这个是吉兆……对,吉兆,血红……那谁说的?沈安吧,他说什么手气红的才能赢钱……官家这是要进财了。”
这番话别说是赵曙不信,连韩琦自己也不信。
“那个……苏轼不是节省了一万余贯吗?这笔财不小啊!”
欧阳修补了一刀,瞬间韩琦想砍人。
官家做噩梦,你没做过?做过自然知道现在是虚弱期,哄过去了完事。偏生你要扯什么一万余贯的淡。
再说一万余贯对官家来说就是杯水车薪,不提也罢,提了反而恼火。
“苏轼……”
赵曙想起了高滔滔经常提及的苏轼,问道:“那些人确定是他的仰慕者吗?”
“是。”
君臣默然。
大伙儿都是男人,为啥苏轼有仰慕者舍得大出血呢?
“朕有时想弄些钱都艰难,苏轼……让人艳羡啊!”
赵曙是真的艳羡了,“宫中最近缺钱,朕本来想给皇子看看亲事,可经办人说连礼物都置办不起了。”
呃!
官家竟然哭穷。
不过想想也是真穷,韩琦沉吟道:“要不……问问包拯?”
欧阳修却冒失的问道:“封桩库呢?”
韩琦马上闭口不言,曾公亮装傻,赵曙生气……
所谓的封桩库,就是当年赵老大弄的,专门存钱在里面,等着北伐时使用。
赵老大去了之后,赵老二继位,把封桩库改名为内藏库,于是就顺理成章的把那些钱财变成了皇帝的私产。
到了真宗时,大宋的外部环境恶劣,还和辽人大打出手,在这期间真宗开过几次内藏库。
等到了仁宗时,大宋的三冗越演越烈,财政入不敷出,仁宗耳朵又软,于是仓库的大门开后就再也没关闭过。看史书的人会经常看到一些相似的内容,开头就是:出内藏库缗钱**万去某地,或是出内藏库绢**万匹去某地……
等他老人家驾崩,赵曙一检查内藏库,当真是欲哭无泪。
没钱了啊!
把剩下的三十万贯给了韩琦去修仁宗的陵寝,赵曙发现自己变成了穷光蛋。
好嘛,这个皇帝一上台竟然变成了赤贫,咋办?
按照大宋皇室的收入来算,大头就是各地的进贡,按照规矩,每个地方每年固定进贡物品。
注意,这里不是钱,而是物品。
这些物品的数量多年未曾变动,也就是说,天下人进贡给皇帝的东西没变过,从不增加。
后人看到此处时,才感叹宋朝的帝王悯民。
韩琦三人此刻才明白,原来官家是穷的。
可这事儿咱们也没办法啊!
稍后散了,韩琦令人去找包拯。
“包相说了,钱没有,命一条!”
艹!
韩琦想一把掐死包拯,可想想老包的战斗力,又觉得自己怕是不敌。
老夫没钱,烂命一条谁要?
老包自从担任了三司使之后就变成了守财奴,一般人别想从他手中拿到钱。
稍后宫中传来了赵曙的话。
“……官家说了,苏轼做事得力,两袖清风,一身正气……”
被苏轼打了一耳光的陈太正在写弹章,准备弹劾苏轼,听到这话后就冲了出去。
“官家莫不是眼瞎了……”
外面的几个官员看着他,觉得这人当真成了疯狗。
调侃官家的话可以说,可你这个说的不对头吧?
随后有人把他的话捅了上去,稍后惩罚就来了。
“说是三司有些不妥,让你去查查。”
陈太愕然道:“包拯会弄死某!”
沈安是苏轼的庇护者,而包拯却是沈安的庇护者……
这一去三司……怕是回不来了啊!
“传闻包相的心情不大好,你保重!”
……
包拯的情绪是不大好。
“钱钱钱!要钱还是要命!”
包拯气咻咻的在发飙:“官家够意思了,从真宗皇帝开始,内藏库的大门就没关上过,不是这里要赈灾,就是那里缺粮……都指望着内藏库。如今内藏库空了,总不能看着官家吃糠咽菜吧?都想想办法去!想不出来,本月俸禄减半!”
“包相……”
您不能这样啊!
摊上老包这等上官也不算倒霉,至少他公正。自从包拯来到三司之后,那些勾心斗角都少了许多,大伙儿安心做事即可。
可您不能克扣俸禄啊!
有人忍不住就说道:“官家和宰辅们怕是会……包相,这有些犯忌讳。”
“老夫六十多了,不怕!”
呃!
众人正在想着怎么挽回这个让人绝望的决定,外面有人禀告:“包相,沈安来了。”
“他来做什么?”
包拯面色稍霁,等沈安进来后就问道:“卓雪如何?”
“还好,郎中说没问题。”
“那就好。”
包拯看了他一眼,问道:“来此何事?”
温柔到此为止,要是没事,老包的口水会让沈安崩溃。
“刚才有宗室里的人问那笔钱的下落,说是该用在书院里。”
呃!
值房内的官员们都目光炯炯的盯着包拯。
大佬,那笔钱呢?
三司现在不是结余了那笔钱吗?
一万贯买三代入读书院的资格,五千贯一代,沈安一个主意就坑了无数宗室,出去建造书院之外还结余了不少钱。
包拯迟疑了一下,“这些年挪用了内藏库不少钱,说是要还,可从未还过……”
从官家手中借到的钱,那就是白拿的,没谁想着去还。
“可这钱不成。”
沈安说道:“这钱是宗室们那里扣下来的,若是给了宫中,到时候他们会不会说官家骗他们的钱……”
名声不好听啊!
包拯脸上的皱纹越发的深刻了,他叹道:“可官家也穷啊!奈何……”
“此事倒也简单。”
沈安随口说道,包拯盯着他,目光不善的道:“敢哄骗老夫,你可知道后果?”
沈安下意识的抹了一把脸,堆笑道:“某可不敢。”
“说说。”
包拯疲惫的坐了下去,然后端起茶杯缓缓吹了一下。
水汽渺渺波动,映衬着他那张皱纹深刻的脸,看着多了些岁月的沧桑。
沈安本想敷衍过去,见他疲惫就仔细想了想,说道:“包相,此事……不知您可还记得皇子当年在宫外时的事?”
“赵仲?不,是皇子,何事?”
“就是他原先在暗香入股之事……”
包拯的眼睛亮了,然后看着那些官员,刚想开口赶人,却又忍住了。
此事广而告之最好,免得背后有人胡编乱造。
“包相,御史台派了陈太来,说是要查查去年的支出……”
外面来了个小吏,包拯楞了一下,捂额道:“陈太……怎么有些熟悉呢?”
而且御史台想查支出账本没问题,却要在朝会上通过……
现在竟然连招呼都不打,就派了个狗屁御史来,这是啥意思?
边上有官员一本正经的道:“包相,此人据闻和苏轼不和,此次苏轼买宅子就是他挤兑的。”
“嗯?”
包拯看了老实的沈安一眼,淡淡的道:“那些账本可都齐全?”。他觉得这是御史台在想自己和沈安释放善意……
这个善意可不小,竟然把陈太送了来,这就是羊入虎口啊!
你包拯想咱们收拾都行,随意!
“齐全!”
“那就带他去,让他慢慢的查。”
噗!
沈安仿佛听到了吐血的声音。
三司的支出账本啊!
那是整个大宋的支出,得有多少?
一个人去查账,还是不懂查账,不知道财政运行情况的陈太,少说得一年以上才能弄出头绪来吧?
沈安在心中为陈太默哀一瞬,然后说道:“那些钱一直没怎么支出过,包相,不少啊!”
“有多少?”
包拯此刻只想钱,至于来历不问。
“差不多有二十万贯吧……”
室内鸦雀无声。
二十万贯?
卧槽!
暗香里赵顼的是小头就有二十万贯,沈安占大头,能有多少?
这人竟然那么有钱?
“可怕!”
有人忍不住说道:“待诏怕是富可敌国吧?”
沈安正色道:“假的,某的钱大多换了纸钞。”
众人想起当初沈安让暗香以一百文多一文来兑换纸钞的决定,看向沈安的目光中不禁多了钦佩之色。
“汴梁最不差有钱人,可大多数有钱人就顾着自己享乐,唯有待诏有钱不是捐赠就是去做些于国有益之事,佩服!”
众人拱手,认真的佩服着这位年轻人。
沈安还礼。
包拯见了心中欢喜,说道:“如此你且去问问皇子,那笔钱可愿意给官家应急。”
沈安说道:“皇子本身不怎么花钱,当然愿意。”
“如此你随老夫进宫吧。”
第833章 想挣钱吗?背锅侠
“官家,这个月……有的地方怕是要节省些了。”
一个管账的内侍来了,隐晦的说出了一个事实。
在新一批进贡的物品到来之前,您还是个穷光蛋。
赵曙摆摆手,等内侍出去后才自嘲的道:“本朝的帝王怕是就数我最穷吧。”
陈忠珩想说个是,却怕被罚,只得堆笑道:“缓缓就好了。”
“我这个官家……”赵曙摇头道:“难啊”
刚才内侍还暗示了一个问题,宫中有些地方的花销必须要省去,否则就是大窟窿,没钱去填。
“官家,包拯和沈安求见。”
“让他们来。”
赵曙坐直了身体。
包拯和沈安进来,行礼之后,包拯说道:“官家,沈安这里有些好消息。”
这种闪光的时刻包拯总是愿意让给沈安,他退后含笑看着。
沈安说道:“官家,原先大王在暗香入股之事不知您可还记得?”
“嗯……”赵曙想了想,皱眉道:“可是出了事?谁下手了?”
皇子掺和生意容易被人攻击,赵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弹劾。
“不,没人。”沈安觉得他想多了,那是赵顼当年在宫外,身份还是宗室子时入的股,怕毛线,谁敢置喙,打了再说。
“这几年该分给他不少钱,都在暗香里存着没动。”
“这事啊!”赵曙一听就松了一口气,随口道:“给他。”
说完他发现沈安没动静,就抬头问道:“还有事?”
他端着茶杯,看向了包拯。
沈安说道:“官家,臣算了一下,大约有十八万贯还多……”
大佬,还给他不?
赵曙拿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滴落了些在他的腿上,迅速浸润进了他的肌肤上。
“你说多少?”
他有些不敢相信。当初在宫外听闻儿子入股暗香的事之后,他没当回事,以为只是一点而已。
可现在沈安告诉他有差不多二十万贯的分红,赵曙一下就呆了。
“十八万贯还多。”沈安很是平静的说出了金额。
“十八万贯?”赵曙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
他原以为也就是一两万贯,虽然有用,可却不多不少的。
十八万贯……
这是一笔巨款啊!
我儿子竟然坐拥巨款而不知?
他心中有些酸涩,大抵觉得自己还没儿子有钱,这种滋味当真是难受。
那小子啥都没做,就是当年和沈安玩笑般的入股,如今那份额竟然这般值钱,可见这人还是要讲运气的。
“你们两个少年人当初弄了什么暗香,那时谁都没在意,谁曾想才过了几年,竟然就变成了庞然大物,京中人称你是大宋首富,感觉如何?”
赵曙突然开起了玩笑,沈安知道他这是在问自己对财富的态度。
“钱太多不是好事,吃喝玩乐享受人生……可每个人喜欢的不一样,不能因为有钱就勉强自己去尝试那些奢华,但却不喜欢的东西,那不是享受,而是被钱给驾驭了。臣想着钱应该花在有用的地方……”
他觉得自己此刻浑身的正气,但想起没得到好处的赵顼,心中就有些纠结,于是话锋一转,“大王就是如此,他坐拥巨款而毫不动心,任由那些钱放在暗香,堪称是视钱财如粪土,臣觉着这境界太高,怕是一般人难以企及,臣……”
“咳咳!”
赵曙干咳着打断了他的话,心想大郎视钱财如粪土,那朕这个穷困潦倒的皇帝是什么?
财迷心窍?
过分了啊!
“让皇子来。”
他觉得要看看儿子的态度,若是可以……
钱啊!
当爹的去和儿子要钱,丢人不?
赵顼稍后来了,看到沈安和包拯在,有些不明所以。
“你在暗香有十八万贯钱?”
“是啊!”
赵顼没想到是这事,就看了沈安一眼。
沈安面色寻常,但眼睛却在往右边瞥。
兄弟,你老爹穷得要当裤子了,赶紧主动点把钱送去。
赵顼看着他的眼神,心想这人是怎么了?
他顺着右边看过去……
呃!
那不是我爹吗?
凭着多年的默契,赵顼说道:“官家,臣拿了那些钱也无用,丢在暗香多年,倒是让沈安吃了不少利钱……臣觉着再让他占便宜下去,这心里不舒爽,要不……拨到宫中来?也是臣的一片孝心。”
赵曙正在想着用什么办法把这十多万贯先挪用了再说,可没想到儿子竟然这般体贴,一时间他不禁有些感动了。
这个儿子最近有些沉闷了,是不是朕太严厉了些?
要不功课给他减少一点?
赵曙脑海里转动着这些念头,不动声色的道:“少年人不都爱花钱吗?”
“臣却不爱。”赵顼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反正心痛一阵阵的袭来。
十多万贯啊!
那得多少钱?
这下我的小金库就算是彻底的完蛋了。
“臣在宫中吃穿用度都不缺,拿钱来毫无用处。臣年少……就怕会犯错……对。”
他抬头,觉得心如刀绞,但还得要保持着微笑,“这是诱惑,臣读书时常会分神,先生说这便是外面的诱惑,当诱惑多了之后,这人就没法保持专注……为了功课,臣不想分神……”
爹啊!这钱你就收了去吧。
“哎!”赵曙叹息道:“是啊!你还年轻,功课第一,罢了罢了,那东西……沈安。”
“臣在。”
沈安目睹了这对父子的表演,觉得人类的表演基因真的很强大。
“那些钱……”皇帝不好谈钱,特别是和儿子要来的钱,更是难为情。
“臣回头叫人送来。”
沈安看了赵曙一眼,见他神色欣慰,不禁就觉得他的演技又进步了。
而赵顼……
这个蠢货,竟然能看到一丝心痛的模样。
哎!
稍后出去,沈安和赵顼走在了一起。
“你少说些,给我留几万贯也好啊!”
赵曙是真的心痛了,“我就觉着自己的老巢被人给端了,那滋味当真是难受。”
“给你留几万贯……你可知道宫中如今艰难到什么程度了?”
沈安觉得这厮自从出阁之后,对宫中之事就漠不关心,这个态度有些问题。
“还行啊!”赵顼觉得自己的日子挺好的,“该有的都有,没迟过。”
“那是因为你是皇子。”沈安觉得这货有些何不食肉糜的荒唐,“宫中有的地方都发不起俸禄了。”
宫中的内侍和宫女可是要发钱的,要是连这个钱都发不起,传出去会笑掉人的大牙。
“真的?”赵顼检讨了一下自己的漠不关心,然后叹道:“我却是荒唐了。乔二。”
“大王。”
跟在后面的乔二过来了,沈安回头看了一眼,讶然道:“你是乔二?”
眼前的乔二面色灰扑扑的,就像是操劳过度的模样。
这货能活到现在,当真是……不容易啊!
在成为赵顼的‘试药童子’之后,沈安以为乔二顶多能挺一阵子就得退居二线了,可没想到这人竟然如小强般的顽强……
“是啊!小人就是乔二。”乔二觉得沈安的记忆力大抵是不行了,心中不禁大乐。
赵顼吩咐道:“你回去一趟,就说庆宁宫的花费减三成。”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心痛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是带着忧虑。
“是。”
乔二去了,赵顼回身道:“大宋太大,各方都在伸手要钱,少了钱就伸手从内藏库要,再大的库藏也经不起啊!如今好了,库里空空如也,谁也没法打主意。”
“可这不是长法。”
“是。”
赵顼皱眉道:“大宋的困境在于财政,要革新首要就是钱。纸钞出来之后,三司那边都说好,至少目前不会再叫穷了,可还是不够。”
当然不够,大宋那么大,三冗问题那么严重,一下怎么能全部解决了?
“此事要慢慢的来。”沈安不希望赵顼急切,历史上他就是太操切了,把权利扔给王安石,一系列雷霆万钧的革新后,有钱了,超级有钱。
那时候的大宋有钱到什么程度呢?和西夏全面开战,军费不差。国中各种花费都不差钱……
这些钱一直没用完,直至遇到赵佶那个蠢货,变成了个人享受的小金库。
很难说在那种情况下王安石新政的对与错,但百姓的不满也是事实,地方官吏借着新政的机会上下其手也是事实。
所以沈安弄出了纸钞,这会极大缓解大宋的钱荒现状,让财政得到不断的补充。
沈安觉得这样的路子很稳妥,等后续各种新政渐渐浮出水面,大宋的财政会更加充裕,不会比历史上的差。
他有这个自信,自信的来源是赵顼。
这个少年认为大宋已经身处绝境之中,要重启新政才能完成救赎。
而且他现在渐渐远离了历史上的自己,特别是腹黑……
“那个……你让乔二去说削减庆宁宫的耗费,这是让他背锅?”
沈安突然想起了此事,赵顼点头道:“手下得有人背锅,乔二能挺,那就让他去。”
尼玛!
乔二那个蠢货,自以为当初的左右逢源赵顼不知道,却不知自己已经变成了试药童子,外加背锅侠。
“话说……觉得穷了吗?”沈安想起了一件事,心中不禁雀跃了一下。
哥又要发财了呀!
“穷啊!”
赵顼有些沮丧的道:“这一下彻底变成乞丐了。”
“想挣钱吗?”
沈安的声音中充满了诱惑……
第834章 玻璃窗,这个郎君很帅
“赚钱?”
赵顼实际上有些松鼠属性,喜欢囤积东西。
那十八万贯钱就是明证。
可一朝被洗劫,如今他也穷得兜里阴风惨惨,听到有赚钱的机会眼睛不禁就亮了。
“怎么赚?”
对于沈安的赚钱能力,赵顼是深信不疑。
“咳咳,大王……”
身后的王崇年看不下去了,就干咳几声,想提醒他注意节操。
你是皇子,未来的太子,咱能不能有点节操啊!
听到钱就两眼放光,这传出去丢不丢人?
赵顼看了他一眼,王崇年躬身退后。
“此事简单。”
沈安一脸专家的气息,说道:“你且等着就是了。”
他出了皇城,一路就去了出云观。
隔着远远的,就能看到一缕青烟在缓缓升起。今日无风,那青烟看着分外的笔直。
几个百姓在边上看着这一幕,赞叹不已。
“这青烟……是出云观里的道人们在炼丹呢!多半是修行到了,所以才冒青烟。”
“人说祖坟冒青烟,可出云观就冒了,你说这是得道了吧?”
“肯定是啊!里面的舍慧道人可是汴梁道士里的第一,那舍情也不错,就是眼珠子看着转得快,让人觉得背后发凉。”
“对,就像是……狐狸。”
一个男子闭眼用力的吸了一下,赞道:“这味道好闻,每日多闻闻,估摸着能多活十年。”
“是啊!”
沈安吸吸鼻子,嗅到了些刺鼻的味道。
烧的是焦煤,所以冒的是青烟,但那味道也有些刺鼻啊!
怎么就会好闻呢?
青烟继续在污染着汴梁的天空,始作俑者沈安丝毫没有半点愧疚,一路进了出云观。
“待诏好。”
“待诏可吃了吗?”
“待诏今日看着英武不凡,这是有好事啊!”
“……”
出云观变了。
这些道人都变成了工程师,每日跟着舍慧在炼丹……不,是炼钢铁。
他们的脸上多了红色,这是被高温烤的。
他们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最厚实的料子,而且有许多破洞,这是被飞溅出来的高温渣渣弄出来的……
可他们依旧精神饱满,而且原先的小肚腩都消失了,估摸着衣服下全是肌肉。
我这还算是积德了吧?
沈安心中充满了慈悲,前方来了舍情,隔着老远就笑道:“贫道今日早上醒来就听到鸟叫,那一刻心中满是空灵,觉着差了许多的道行竟然有圆满的迹象,原来是道兄来了呀!”
扯尼玛淡!
沈安心想别人都能圆满,狡猾的舍情大抵会留在俗世继续打滚。
“道行满了?”沈安笑眯眯的道:“那可能刀枪不入?若是能,且让人劈砍几刀先。”
“道兄说笑了。”舍情干笑道:“道兄可是为了琉璃来的?”
“那不是玻璃!记住了,叫做玻璃,不然别人会把它当做是琉璃那等低档货色,卖不起价啊!”
“是是是,道兄高明。”
舍情想起看到的那些玻璃,不禁浑身发热。
“道兄,那东西可是至宝啊!”
这不是个纯粹的出家人!
沈安正色道:“要少贪欲,否则何日才能成就大道?何日才能白日飞升?”
“是,多谢道兄指点。”
舍情觉得自己的脸皮比沈安还是要差一点,所以有些沮丧。
炼钢炉前温度很高,几个道士穿着犊鼻裤在说话,舍慧在边上自言自语。
“……温度还差些,要想个办法才行……”
这才是专家啊!
沈安心中感动,“此事不着急,慢慢来。”
舍慧睁开眼睛,见是他来了,就说道:“道兄给了贫道这条路,可这条路却极为有趣,温度的高低,添加物的多少和种类……这些变化一点就能让钢材产生变化,让人不禁沉迷于其中而不可自拔。”
这人彻底的入迷了。沈安觉得这是好事,至少比他原先琢磨丹药好。
“道兄来看……”
舍慧拉着沈安说了一通自己最近的发现,一句话,道兄你的投资真是千值万值啊!别舍不得,继续加大投入。
这边的花费和暗香对接,每个月暗香那边负责审核账目,顺带拨款下来,据说王天德每次看了都会失眠,觉得这就是个无底洞。
“那个……玻璃怎么样?”
沈安终究还是个俗人,最关心的就是钱。
“玻璃?”
舍慧的热情消散,没精打采的道:“那些东西没什么用处吧?”
你妹!
沈安觉得以后只要操心的事情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指导研究方向,否则舍慧会把赚钱的事儿当做是擦屁股的纸,一擦了之。
两人到了后面一处炉窑边上,和前面钢炉的热火朝天截然不同,这里显得格外的冷清。
“就在里面。”
舍慧推开门,沈安步入进去。
玻璃!
里面摆放着几张桌子,上面叠着几大块玻璃。
我的钱啊!
舍慧在边上观察着他,见他神色平常,并未对玻璃有什么惊奇,不禁暗自佩服。
“舍情看到玻璃之后,几乎是尖叫出声,后来被贫道罚闭门修炼五日。可道兄却视若无睹,舍慧佩服。”
舍慧稽首,沈安淡淡的道:“外物于某一文不值,谈不上动心,只是想着此物能利国利民,所以才多有关注。”
他当然不动心,因为前世玻璃就是个烂大街的东西,扔街上只会讨骂。
可现在却不同,这透明的玻璃一出来,让人就联想到了昂贵的水晶……
沈安拿起一块玻璃,对着虚空看了看,赞道:“透明度不错,可以用了。”
舍慧又在念念有词了,多半是琢磨自己的那些试验。
这么一个视钱财如粪土的专家就是宝贝啊!
“多想想玻璃能做些什么。”
沈安想到了玻璃杯,还有各种用品。
“贫道最近很忙……”
舍慧明显对金钱没有兴趣。
沈安诱导道:“做那些试验要花钱啊!养着那些道人更是花费不菲……不挣钱,怎么能安心做实验?”
见舍慧在皱眉思索此事,沈安微笑道:“来人,把玻璃都带走。”
一路回到家中,沈安令人小心翼翼的把玻璃搬进家去。
花花追着沈安跑,果果带着绿毛在看稀奇,不时伸手摸摸玻璃。
杨卓雪被赵五五扶着站在外面,见沈安得意洋洋的模样,就问道:“官人,这是什么?”
沈安摇头,“你且等着,保证让你惊喜!”
随后木匠来了,沈安交代了些尺寸和规格,然后自己拿着金刚石弄的刀子划玻璃。
量尺寸,画痕迹,用长尺子按着……用力一划,再来一下……
沈安把划好的玻璃弄到桌子边悬空,然后握着一头轻轻往下一撇,一块玻璃就这么被整整齐齐的弄断了。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沈安想起了小时候那些玻璃匠四处游走划玻璃的场景,不禁有些唏嘘。
窗户改造好,而且还扩大了。
玻璃安装上去,边上用细木条压住……
“装上去!”
沈安拍拍手,觉得自己完成了一次小时候的手工品。
那时候玻璃匠的玻璃刀不快了就会丢弃,沈安曾经得到过一把,就在自家拿废玻璃来划,玩的不亦乐乎。
可在他的身边,杨卓雪已经傻眼了。
“官人……这是……这是水晶吧?”杨卓雪抓着他的手,有些紧张的道:“太奢靡了,官人,会被人弹劾的……妾身从未听闻谁这般奢靡过。”
大块水晶很难得,谁也舍不得拿来做窗户,那就是暴殄天物。
“呃!”沈安没想到媳妇竟然想到了水晶,但这是个好消息,“这是玻璃,不是水晶。”
“玻璃是什么?”
“你理解为琉璃就好了。不,以后就当它是水晶。”
沈安觉得把玻璃当做是水晶会更值钱。
杨卓雪依旧不信,见窗户装好了,那工匠迟迟不肯退后,就问道:“可是没做好吗?”
工匠回身,惊叹的道:“待诏是宝贝啊!”
沈安本是欢喜,听到这话觉得不像,就说道:“你觉着能值多少钱?”
工匠回头再看了一眼,“说不准,反正小人一辈子都买不起。”
沈安心满意足的道:“家里还有许多地方要改窗户,老实带他去。”
“哥哥,好亮啊!”
果果率先冲了进去,欢喜的道:“不用点蜡烛了。”
没有玻璃窗的话,加上因为怕冷关上房门,房间内的光线昏暗的没法看书学习。
沈安扶着杨卓雪走了进去。
光线从玻璃窗穿了进来,照亮了一大片地方。
“真是漂亮啊!”
杨卓雪欢喜的道:“要是能在窗下看书做衣服,那可真是欢喜了。”
沈安满不在乎的道:“以后家里都用这个,先是这里,然后果果那边都装上……书房都装上……”
杨卓雪有些紧张的道:“官人,要好些钱。”
在她想来,这东西大抵和水晶的价值差不多,怎么舍得弄成窗户。
“不值钱!这东西就是出云观造出来的,全在咱家了,回头让舍慧再弄些出来换钱,娘子,咱们家发财了……”
沈安低声给她说了,杨卓雪不敢相信的道:“官人,真的?”
“当然。”
仆役们都有些好奇,但觉得这东西不该自己用。
“家里住人的地方都装上,但是保密,谁泄露出去……全家赶去琼州。”
沈安的大方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至于泄密……傻子才泄密。庄老实抹抹眼睛,“郎君,这宝贝不该小人用,万万不敢啊!”
“某说敢就敢。”
沈安不想透露玻璃的价值,立刻就获得了忠心加成。
连赵五五都流露出了些崇拜之色,觉得这位郎君当真是了得,而且极为大气。
她偷瞥着沈安,突然发现这位郎君竟然很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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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5章 两个老汉的战争,热胀冷缩
汴梁很大,说的不是地盘,而是财富。
这里是大宋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天下最高贵的人、最有钱的人、文采最出色的人……他们都在汴梁。
帝王自然是最尊贵的那个,其下就是重臣,以及皇子什么的。
赵顼是皇子,按理是仅次于皇帝的人,但在大宋这个环境之下,他也只得屈居于重臣之下。
早上起来,他习惯性的在庆宁宫中晨跑。
宫中的人早已习惯了他的这个习惯,看着他绕着跑,只是避开些而已。
跑完步,回来吃早饭。
王崇年提着食盒过来,送上了今日的早饭。
“就只有汤饼,大王,这有些不妥吧,太怠慢了。”
王崇年觉得这早饭有些寒碜,可赵顼却吃的津津有味的。
吃完早饭,他今日准备去听政。
王崇年跟在身边,说着这几日发生的事。
“……富相和韩相最近在较劲……”
“为何?”
赵顼目不斜视的走过,面对一个宫女的羞涩面无表情。
男人不能做**的奴隶,他听这话都要听出老茧来了。
想到这个,他就想起了沈安。
以沈安的条件,若是他愿意,找十个八个女人压根就不是事。
而且大宋的风气就是这样,家中正妻供着,然后弄他十个八个的小妾或是歌姬养着,随时享用,这个连女方的娘家都没话说。
但沈安就一个娘子,哪怕是怀孕了都没弄女人进家,这个当真是验证了他当初的告诫。
别做**的奴隶!
我不会!
赵顼眯着眼,听着王崇年在说话。
“……富相说打造军械的工匠不足,可报给了政事堂,压根就没有回应,这般懈怠军国大事,政事堂的某些人怕是昏了头,以为官家好欺……”
“……”
稍后小朝会开始。
韩琦最近好像瘦了一些,所有眉间多了些忧愁。
一个胖习惯了的人一旦瘦下去就会心慌,觉得自己大概是得了什么毛病……
这是人的条件反射。
不过富弼却不会有半点同情,正事说完,他就揪住韩琦的问题不放,“一国之重,在戎在祀,打造兵器何等的重要,可政事堂竟然能搁置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想让大宋将士赤手空拳去和敌军搏杀吗?”
韩琦黑着脸道:“一件小事罢了,谁知道那文书是谁给压下去的?”
大宋何其大,每日发生的事多如牛毛,宰辅也没法事事关注啊!
“这不是小事!”
富弼怒了,“去年年底,辽人不时在边境地带挑衅,这是在想报复府州之败呢!值此关键时刻,工匠却不足,这是小事?”
“你要怎地?”
韩琦心情烦躁,于是也失去了耐心。
他往前一步,那‘魁梧’的身材逼住了富弼。
可富弼是谁?
“你要怎地?”
他同样向前一步,两人间隔很近,大有要动手的意思。
“好了!”
赵曙知道富弼不满被韩琦排除在议事核心之外,可打架却是万万不能的。
宰辅之间的矛盾,只要不是动刀子,帝王最好就在边上看着。若是觉得手痒,那就拨动一下,让他们斗的更厉害些。
历代帝王都喜欢看戏,赵曙自然也不例外。
赵曙淡淡的道:“谁压下去的慢慢查,此事……工匠可好调集?”
“好调集。”
大宋不缺人,商业高度发展的结果就是市场经济的雏形出现了。
市场需要什么,我们就生产什么。
市场缺什么人才,我们就去学什么。
“陛下,臣想去看看。”
赵顼冷眼看了两个宰辅的争斗,本想看到一场老汉之间的斗殴,谁知道两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只是口舌之争。
失望啊!
但工坊之事他却有些兴趣,加之最近他没怎么‘干政’,有些手痒了,准备请命去看看。
他以为会被劝阻,特别是韩琦和富弼。
可那二人却退了回去,低眉顺眼的,仿佛刚才的争吵只是个幻觉。
事情只是事情,宰辅这个级别更多的要借做事来展示自己的政治方向。
这事儿没啥方向,只是富弼深恨韩琦,所以借机发难而已。
赵曙看着儿子,想着他刚贡献了十八万贯钱,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了不少,就说道:“要去也罢,身边多带人。”
“是。”
稍后赵曙去了后宫,高滔滔早就等着了。
“官家来了,快去弄热茶来。”
高滔滔见赵曙身上有灰,就过去伸手拍打。
“这是去哪了?怎么弄的半身的灰,回头把椅子弄脏了您又不干了,别扭半天。”
得了抑郁症和焦虑症,多半还会伴随着强迫症。而强迫症往往会有洁癖……
洁癖看起来不是病,但当一次次的去洗手,一次次的去换衣服……人会头痛发狂。
赵曙嗯了一声,高滔滔叫人送了外袍来,亲自给他换了,然后夫妻俩才双双坐下。
赵曙心情放松,喝了一口茶后,说道:“大郎如今渐渐大了,读书也勤奋,而且也勇于任事,一件小事也肯去奔走,沉稳了呀!”
听他夸赞儿子,高滔滔心中欢喜:“大郎本就聪慧,以前是小了所以活泼,如今他渐渐沉稳了,臣妾想着是不是该给他相看相看……”
赵曙皱眉道:“还年少呢!沈安上次说的话我却认同,少年成亲太早,伤身。”
高滔滔呸了一下,面红着说道:“也不小了呢!十六了。”
“再等等。”赵曙觉得此事不能着急,“你多看看那些人家,不过女方家不可权重。”
“我懂。”高滔滔知道老赵家的尿性,就是担心出强悍的外戚,“到时候找个家里清贵的就行了。”
“还是你体贴。”
赵曙微微一笑,看了妻子一眼。
高滔滔抬头,夫妻俩相对一视,自然有温馨流动。
这边帝后脉脉含情,那边的赵顼带着人急匆匆的去了城西的工坊。
大宋对手艺人还算是不错,至少没有弄那么多户籍来限制他们,或是让他们南北奔波。
但工匠的地位不高也是事实。
工坊的管事大抵是最滋润的,只要盯着不出事,那酬劳足够他们在汴梁过上不错的日子。
而且这个还是官办的作坊,日子更别提有多滋润了。
这不都巳时了,管事的才在吃早饭。
他的早饭是一个蒸蹄,还是最新出的口味。
蹄上划着很深的刀花,无需使劲咬,只要双唇合拢轻轻一吸,那皮肉就进了嘴里。
蹄的肥肉和别处的不同,没有那么腻,吃起来甜咸口,而且还加了东西,压根没有腥膻味。
那味道……
管事一口蹄一口炊饼,腮帮子高高鼓起,别提多爽了。
“好吃?”
边上突然有个声音问道,听着很年轻。
“嗯嗯嗯!”
管事嘴里全是食物,就狂点头给这个蹄点赞。
“很忙吗?现在才吃早饭。”
管事大怒,心想这是在讥讽某还是怎地?
他本是端坐在屋子里,猛地一侧身,就看到了门外的年轻人。
“哪个粪坑里……噗……”
漫天的食物碎屑中,管事跪在了地上。
“见过……咳咳咳!见过大王。”
这厮见过赵顼,所以此刻垂头丧气的跪着,就担心赵顼发作。
赵顼冷冷的看着他,“我要看看工坊,可要你的同意?”
“臣不敢……小人不敢。”
他起身带着赵顼进了后面。
这就是一块很大的地盘,各种露天操作,还有搭棚子的。
敲打声密密麻麻,那些工匠抡着锤子在敲打着刀枪。
那些炉子到处都是,工件在里面加温,然后被夹出来敲打。
边上有成品,赵顼过去提起一把长刀。
“大王小心。”
管事谄媚的道:“这些刀都会检查,不好的绝不会放出去。”
因为周边不安全,所以大宋在打造兵器上舍得花钱,从这把长刀上就能看出些名堂来。
赵顼没搭理他,随手用长刀斩断了一截木头。
“不错。”
那些工匠在偷偷的看着这边,有人嘀咕道:“李管事亲自陪着来的,怕是官吧。”
“看着才十多岁,比某儿子还小,怎么会是官?”
“那就是衙内!”
“可能是谁家的衙内闲极无聊了来找乐子,大伙儿小心些,别被他找茬。”
“来了来了,别说话。”
赵顼缓缓走了过来,几个工匠在敲打刀胚,被他盯着看,渐渐的就有些紧张,有人差点脱手了。
一个工匠在装卡子,他拿了冷冰冰的长刀来,然后把烧红的卡子装上去……
稍后卡子冷却,工匠试试松紧,用力拉了几下都没动静。
“这是为何?”
王崇年觉得这个有些神奇。
“这是热胀冷缩。”
赵顼说道:“物体受热会膨胀,而冷却后会收缩。用膨胀的卡子去装在冷却的长刀上,等卡子冷却之后,就很紧了。”
那工匠咦了一声,大抵是遇到懂行的人很兴奋,就脱口而出道:“这话说得好,这位衙内看来是行家啊!比咱们李管事都懂……”
说完他就后悔了,偷窥了李管事一眼后,就想亡羊补牢:“您这至少得是五品官家的衙内吧……”
他觉得拍这个年轻人的马屁能让李管事欢喜,可李管事的眼皮子在狂跳着。
这特么连大王都比某懂这些,某这个……怎么就像是渎职呢?
第836章 慈悲的皇子
“热胀冷缩不算是什么,这些工匠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赵顼面对赞美并未动容,而是为这些工匠唱赞歌。
工匠们大抵从未见过这等贵人,见他和气,都有些兴奋。
“这里的工具看着老旧,没什么新意。”
赵顼抓住一个工匠的手,仔细看着,叹道:“看看……”
这是一只黝黑的手,上面的皮肤粗糙的像是树皮,不少地方都开裂了,里面却不见流血,原来那些裂口都是老伤,早就干枯了。
工匠窘迫的想抽回手去,可赵顼却低喝道:“别动!”
李管事在边上呵斥道:“这是大王,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工匠惶恐,抬头瞥了赵顼一眼,浑身打颤。
“这手……”
赵顼摩挲了一下这只粗糙的大手,心中觉得一酸,眼睛竟然就红了。
“这便是工匠之手吗?”他有些怒了,“看看这只手,就是它打造出了保家卫国的兵器,可他们得到了什么?”
他目光转动,看着李管事冷笑道;“看看你……细皮嫩肉的,都巳时了还在吃早饭,这等懈怠公事没人管吗?”
跟来的有官员,当即表态道:“回头就罚此人。”
“罚?”
赵顼拎起一把锤子,掂量了一下重量,对这个工匠说道:“你夹刀胚,我来敲打。”
“不敢,大王,小人不敢。”
工匠惶然,赵顼皱眉道:“我支使不动你了还是怎地?”
工匠没法,就夹了烧红的一把刀胚放在台子上。
铛!
赵顼挥捶敲打着。
他的敲击有些散乱,落点也有些飘忽,沈安来了大抵会说是个生手。
铛铛铛!
敲打在继续,工匠渐渐的沉浸在其中,用夹子夹着刀胚,主动配合着赵顼的敲打节奏。
两人渐渐配合默契。
边上的工匠都停住了手中的活计,在默默的看着这边。
这是大宋的皇子,未来的皇太子,可他竟然跟着咱们一起干活,这说出去谁会相信?
赵顼在奋力的敲打着,速度开始慢了下来。
这种活计不经常干的话,就算是大力士来了也是白搭。
“慢一些。”工匠低声道:“稳住,一下接着一下,不要变。”
任何工作都有节奏,你的节奏乱了,自然会多耗费精力。
懂行的会主动去寻找适合自己的节奏,不懂行的就凭着一身蛮力去干,最终只得败下阵来。
赵顼觉得累极了,就在他想放弃时,觉得手臂处又涌出了力气。
这次他觉得轻松了些,敲打的节奏感也出来了。
“就像是练刀。”
他突然感悟了些什么,随后的敲击就轻松了不少。
当刀胚的红光渐渐散去时,这一轮敲打结束了。
赵顼放下锤子,这才发现浑身是汗。
“很辛苦!”
他伸开右手,指根那里有几个凸起。
这是起泡了。
王崇年紧张的道:“大王,要请郎中来看看。”
赵顼笑道:“以前练刀的时候也起过泡,如今看来却是疏于操练了。这不是大事,到时候弄了头发来穿透,两日就好了。”
工匠抬头,讶然道:“大王连这个都懂吗?”
众人都有些诧异,觉得他这等金尊玉贵的大人物,难道手心起泡竟然也是用这等粗俗的法子来处置吗?
赵顼笑道:“对,这个法子比较好,把头发留着,等快干了再抽出来,这样就不会再度封口了。”
行家!
这话一听就是多次处置过水泡的人。
工匠们马上就觉得亲切了。
他叹道:“我只是敲打了一番就起了水泡,你等日日都在敲打,却不起泡……手心都是老茧……可惜却无人关切。来人。”
“大王。”
有官员上前。
赵顼吩咐道:“去找暗香,就说是我说的,那些刚做出来的手套……全数弄过来。”
官员懵逼,抬头问道:“大王,手套……”
“只管去!”
赵顼微微皱眉,竟然有些威严散发出去。
官员急匆匆的去了。
“为何人手不够?”
赵顼突然问道。
李管事下意识的道:“不肯来。”
“为何不肯来?”
赵顼的问题没有停歇。
“小人……小人不知。”
李管事的额头开始冒汗了。
“你不是不知,而是同流合污!”
李管事大声喊冤,赵顼冷冷的道:“那个水晶蹄价格不菲,不过你倒是能吃得起。可桌子下面的食盒却是潘楼李家的。那李家的饭菜可不便宜,你一个管事哪来的钱去吃?嗯?”
李管事没想到赵顼只是在门外看了看,就发现了自己的不妥,他骇然道:“小人是馋的,所以咬牙吃了一次。”
“馋的?”赵顼转向那些工匠,说道:“我知道工匠不易,但只要能有稳定的日子,你们也不会避之如蛇蝎……说说这是为何?”
工匠们面面相觑,然后交换了眼色,却无人说话。
气氛有些尴尬。
李管事低下头,看似很难过,可那嘴角却隐蔽的撇了撇。
王崇年觉得这些工匠真是不懂事,“大王是在御前求了此事的处置权……”
“我全权处置此事。”赵顼对王崇年赞赏的点点头,有个这种见缝插针的下属很不错,就指着李管事说道:“我在这里保证,不管今日如何,他将会被处置!”
一个管事竟然能吃樊楼的酒菜,这里面没贪腐赵顼就敢一头撞死!
就在李管事面色大变时,有工匠就欢喜的道:“大王说话可算话?”
王崇年没好气的道:“大王今日在朝中请命来此,宰辅们也在。”
瞬间工匠们就炸锅了。
“大王,他们克扣咱们的钱粮!”
“克扣了好几年了,咱们是有冤无处诉啊!”
“他们还从外面拿来活计让咱们干,一文钱都不给。”
“还有,铁料他们也私自拿了不少,后来就报了损耗……”
“……”
赵顼看着满头大汗的李管事,淡淡的道:“这是什么?你等若只是私拿铁料,那我还说有底线。克扣工匠的钱粮,拿了外面的活计来让他们白干,这是人干的事?畜生!”
噗通!
李管事瞬间就跪了。
“大王,小人认罪。”
他和赵顼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一旦被突破,压根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赵顼负手问道:“还有谁?”
“还有……”
一串名字被报了上来,赵顼闭上眼睛,等他说完后问道:“可有遗漏?”
李管事松了一口气,低头道:“小人不敢。”
到了这种时候,他只求从轻处罚,哪敢为谁保密。
只是这里面的官员不少,这位皇子初出茅庐,想必不敢全部拿下吧,倒是自己成了出头鸟……
想到这里他不禁悲从心来,竟然就瘫坐在那里嚎啕大哭。
“大王,都在这了。”随行的小吏已经把名字全部记录了下来。
“去个人,去找皇城司的张八年,就说我说的,按照名册拿人。”
“是!”
竟然要动用皇城司吗?
李管事想到那些人都跟着自己一起倒霉,不禁又乐了。结果一笑就吹出了个鼻涕泡。
“多谢大王!”
“大王仁慈。”
工匠们的感激是实实在在的,“以往也有人去上告过,不过上官却是一伙的,若非是大王今日来了,我等还得要继续受苦。”
“看看大王的手心,那水泡越发的大了……”
“大王,某最有经验。”
一个工匠拔了自己的一根头发,看着乌黑发亮,可仔细一瞧,却是污垢覆盖着,油光水滑。
王崇年眨巴着眼睛,刚想说话,赵顼却笑道:“如此就劳烦了。”
工匠用头发小心翼翼的穿透了那些水泡,赵顼依旧在说话。
“这些活可苦吗?”
“苦。”
见他和气,工匠们也大胆的说话,“干咱们这个都是苦力活,每日就是敲打和打磨,一双手磨烂了又好,好了又磨烂……”
众人亮出双手,都是和老树皮般的粗糙,有的还裂开了,鲜血溢出来,看着黑红黑红的。
“我来想办法!”
赵顼不喜欢看到底层百姓受苦,一时发作,就把随行的官员们全都赶了出去。
“去邙山书院,让他们弄一台床子来。”
“你们去弄来!”
一群官吏一脸懵逼的赶到了邙山书院,说了要求后,王没有考虑就答应了。
杨彦一边监督他们搬运,一边问道:“此事要不要先告诉待诏?”
王摇头,“这些东西终究是要拿出去用的,私人的不给,除非拿钱来买。官方的作坊可以给几台试试,再想要……”
“给钱!”杨彦恍然大悟,“待诏不好要钱,咱们可以要啊!”
“聪明,算是跟着某学了些东西。”王酷酷的拍拍杨彦的肩膀,心中对沈安的布局能力再无疑虑。
土机床弄出来之后,宰辅们见过效果,按理沈安该推销一番。
可他没有,只是在等着时机。
这不时机就来了。
赵顼今日发飙,必然会导致京城侧目,到时候土机床的效果也顺便广而告之了。
这个广告的效果好得惊人啊!而且还不用给钱!
可沈安是怎么想到机床这种好东西的呢?
王自觉聪明无双,但在许多时候还是被沈安那层出不穷的学识给震慑住了。
他看着那些官吏在吃力的把床子搬上马车去,不禁唏嘘的道:“这个世间,除去安北兄之外,何人能与某并肩?寂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