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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22章 无情的赵曙

    但凡是君王,都喜欢自己的年号,觉得年号就像是一个大印,能在史书上重重的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赵曙亦是如此。

    治平元年,他的年号治平,里面蕴含着不少信息。

    “前些年的大宋看似大治,可国中危机重重,外部的西夏人不断袭扰,交趾也在凑热闹,辽人更是居心叵测……治平……”

    空气中多了一丝春天的气息,赵曙出了宫殿,感受着这勃勃生机。

    身边的陈忠珩堆笑道:“官家,治平治平,按照臣的看法,那就是大治平天下……”

    “胡言乱语!”

    赵曙拍打了一下栏杆,然后止住了第二下,“那沈卞说大宋的文人太爱拍栏杆,诗词里也多有拍栏杆,接着就是愁绪万千。可男人哪来那么多的愁绪?所以还是少拍栏杆吧。”

    他在此时突然提起了沈卞,自然不是无的放矢。

    沈卞和沈安父子都是北伐的支持者,联想到治平的解释,陈忠珩仿佛看到了漫天血色。

    “可要想对外,首先国中得安定了。”

    赵曙负手转身,看着高大的宫殿,心中豪气顿生。

    “宗室是个大麻烦,耗费钱粮无数,若是任由下去,那就是四冗,所以五服之外自谋生路,甚好。”

    “官家,宗室那边牢骚多呢!有人还说什么要去哭太祖太宗皇帝……”

    “不要脸!”

    赵曙刻薄的道:“太祖太宗皇帝没让他们这么能生吧?生了孩子自己养,别老想着生了就不管,那和猪有何区别?”

    啧!

    陈忠珩缩缩脖子,觉得官家大抵是厌恶了宗室。

    “建造书院极好,给他们一个出路,若是还得寸进尺,朕自然有话说。”

    一个内侍疾步走来,近前后说道:“官家,三司包拯那边还是说没钱,不过给了条件……”

    “包拯说没钱是实话,十多万贯让三司出,他也无能为力。”

    赵曙觉得世间事总是这般的有趣,“可裁减宗室优待本就是在节省钱,这个就有趣了。”

    他转身过来,问道:“什么条件?”

    内侍说道:“包拯说此刻出钱的宗室,一万贯保证五服之外的三代入读,五千贯保证一代入读……”

    他一脸不敢相信的看了赵曙一眼。

    官家,老包疯了啊!

    他穷疯了。

    竟然把入学资格卖的比嫖汴梁头牌的价钱还高,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赵曙抬头,突然笑了一声,问道:“包拯……朕本以为他老了,想着看看过几年让他颐养天年,如今看来他依旧有胆略,也能做事……”

    内侍不知道官家为啥从一件事转到了对包拯的看法上,不过陈忠珩正在盯着他。

    “官家之话但凡泄露半句出去,后果你该知道。”

    “是,小的不敢。”

    陈忠珩摆手,内侍告退。

    “此事看看他们是否聪明……你以为呢?”

    赵曙突然问道。

    陈忠珩浑身巨震,真的是巨震……

    赵曙看了他一眼,“别装惶恐了,说话。”

    陈忠珩知道他说的是宗室,但巨震是礼貌,所以先震再说才能保平安。

    “一万贯太高了,那些人怕是舍不得。”

    “可五服之外的子孙怎么办?”陈忠珩渐渐有了些文官的风采,“读了宗室书院,自然有官家照拂……好歹也是一条出路呢,那可不是能用钱买到的。”

    “是啊!照拂……可朕却不愿……不,朕不想把这个麻烦丢给子孙。”赵曙皱眉道:“包拯的初心是好的,可若是有人买了怎么办?难道朕的子孙还得为了那些所谓的亲戚去谋划?大宋还得要给他们好处?那和之前有何区别?”

    赵曙低下头,再抬头时眼中已经是冷漠一片,“去传话,五服之后,朕,朕的子孙不会再管。”

    卧槽!

    这是要分家了?

    稍后消息传了出去,韩琦纠结的道:“官家是不是太无情了些?好歹都姓赵,这一下子就分家了,这史书上不好写啊!”

    曾公亮淡定的道:“那不算事。”

    韩琦本在唏嘘,闻言就瞪着他说道:“难道你还能再活五十年,到时候盯着那些人修官家的……”

    后面两个字是‘史书’。

    五十年后,赵曙若是活着就是八十多岁了。古今帝王能活到八十的就算是祖坟冒青烟,所以这话自然就是在调侃曾公亮。

    曾公亮翻个白眼,决定不和韩琦说话。

    “包拯的本意是好的,他想让书院成为一个特殊的例外,进去读书之人就能得到皇室的照拂,可官家这么一拒绝,他就坐蜡了。”

    三个宰辅齐齐摇头,韩琦依旧是跋扈的道:“官家莫不是觉着包拯老迈,不堪用了?”

    嘶……

    曾公亮和欧阳修齐齐惊讶,然后觉得这事儿怕是要起波澜了。

    “三司使是计相,若是得力,在朝中的话柄不轻,若是官家要让包拯下台,多少人会盯着三司使的官位?”

    随后外面就来了不少奏疏,都是一些重臣的建言。

    “看看这份……他建言要派御史下去盯着地方赋税,把那些藏匿田亩的豪绅都给抓出来……颗粒归仓。”

    “这个更厉害,竟然建言多收青楼的赋税……这是从女人的身上捞钱,办法不错,却不要脸。”

    “……”

    朝中暗流涌动,老包却依旧如故,三司内他的咆哮声让人头皮发麻。

    而沈安回到家中之后,竟然看到了郎中,差点把他的腿吓软了。

    “尊夫人……大概三月会生产。”

    今日胎动厉害,吓到了杨卓雪,庄老实就请了郎中来。

    这郎中是相熟的,从杨卓雪怀孕开始就一直是他来。

    “内子如何?”

    沈安第一句话竟然是问妻子,而不是孩子,这让郎中不禁点头赞道:“待诏是好汉。”

    好你妹,赶紧说话。

    沈安想打人,郎中抚须笑道:“尊夫人的身子骨是极好的,说实话,某看过许多妇人,少有能及。”

    这是好事儿,沈安挑眉道:“老实……”

    边上伺候的庄老实低眉顺眼的过来。

    “给双倍诊金。”

    有钱的感觉就是好啊!

    郎中起身拱手道;“如此某就却之不恭了。”

    沈家有钱,郎中们都巴不得他家有人生病。

    可从沈安到果果都是身体健康,吃嘛嘛香,没给他们赚钱的机会。

    “郎君,有客人。”

    “哪的?”

    “说是宗室。”

    “不见!”

    沈安自然而然的给宗室吃了闭门羹,随后消息传出去,苏轼来了,赵顼也派来了王崇年。

    书房里,沈安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宗室最近牢骚不少,大王担心他们转向这边……到时候不好收拾。”

    王崇年说的很是隐晦,苏轼却满不在乎的道:“宗室现在不就是好勇斗狠吗?觉着自己是烂泥,所以谁都不怕。”

    王崇年干咳一声,提醒他这是宗室,你要谨言慎行。

    可苏轼是谁,以后革新派和保守派都被他喷过,这样的人,你就不能指望他有什么政治智慧。

    “不过安北这里不怕,他们真要敢来,开门放花花。”

    苏轼得意的道:“他们再亲难道还能比大王更亲?都快不成亲戚了,想作死就成全他们。”

    沈安看着他,心想难怪以后的革新派和保守派都想干掉他,这人的大嘴巴还真是让人头痛啊!

    王崇年笑道:“此事却有些不好办。”

    沈安打断了苏轼的话头,说道:“告诉大王,此事稳妥的很!”

    “稳妥?安北给说说。”苏轼最近在研究兵法,所以对这等事兴趣很浓。

    “五服之后就是百姓,百姓要学什么?”

    “谋生之技。”苏轼的这个回答得到了沈安的赞同。

    王崇年提出了另一种可能,“科举呢?读书然后科举。”

    沈安摇头道:“可以,他们考中了为官也没问题,可终究走不稳,走不远。”

    王崇年佩服的道:“是了,他们毕竟是宗室,除非是再过几代,否则等他们做了重臣,朝中就会忌惮。”

    曾经的亲戚,还是皇族,如今做了宰辅……这个有些膈应啊!

    弄不好以后就成了权臣,重演当年兄终弟及的一幕。

    所谓兄终弟及,指的是当年赵匡胤驾崩后,不是儿子接班,而是由弟弟赵匡义登基为帝。

    “正是。”

    沈安觉得这个王崇年不错,至少能在赵顼的身边帮衬一把。

    “若是宦途不顺,他们去苦读作甚?难道就是为了做个小官?”

    沈安指指桌子上的一本书说道:“赵允良的孙子赵仲矿如今就在邙山书院……”

    他就说了这个,王崇年第一个反应过来,躬身道:“待诏高明,某懂了。”

    “某也懂了。”苏轼丝毫没有反应慢的羞愧,兴奋的道:“赵允良那等老谋深算的都要把孙子弄去学杂学,可见杂学才是真本事……学了杂学,身上有了本事,那才是真正的定心丸。”

    苏轼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沈安说道:“宗室去学杂学,那把儒学置于何地?”

    “儒学科举。”

    沈安很简单的说了答案。

    “科举是科举,本事是本事,科举维系大宋,杂学兴盛大宋,各有分工,并不冲突。”

    沈安说完拿起了那本书,看着那些数据,觉得大宋如今渐渐呈现了勃勃生机,让人心情愉悦之极。

    而在外面,赵曙的那番话已经引发了不少波澜。

    有人说宗室会去闹事,可却不见人影。

    有人说宗室会绝望,可有人却在饮酒作乐,欢喜不胜。

    “这是好事。”

    赵宗谔举起酒杯,看着管家说道:“不要鼠目寸光,要看远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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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3章 总有聪明人

    赵宗谔给人的感觉就是浪荡子,当年他曾经不知天高地厚犯错,结果被夺了一项虚衔,可赵曙登基后依旧给了他。

    他原先有些毛病,后来沈安开出了炒黄豆的妙方,他吃了颇为有效,不过缺点就是屁多。

    “这东西……”赵宗谔拈起几粒炒黄豆丢进嘴里,缓缓的咀嚼着。

    管家站在边上,不禁屏住了呼吸。

    “有一粒黄豆不好,没炒熟,回头扣厨子一贯钱,令他下次尽心些。”

    “是。”

    赵宗谔喝了一杯茶,赞道:“吃了炒黄豆再来一杯热茶,那感觉很妙。”

    “是。”

    管家已经闻到了一些不大对劲的味道。

    赵宗谔打个嗝,缓缓说道:“五服之后变成百姓,这不是玩笑,那些蠢货怎么说的?”

    “郎君,那些宗室先是怒不可遏,后来又平静了下来,据说不少人都在买礼物……”

    “知道这是为何吗?”

    “小人不知。”

    “那是因为他们都感到了切肤之痛,却无能为力。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

    赵宗谔有些惆怅的道:“宗室要怎么做官家才满意?如今看来就是别添麻烦,自生自灭。既然如此,聪明人自然会为了子孙寻求后路……”

    “求后路?”

    “对。”

    赵宗谔有些意趣阑珊的道:“子孙……人一死,子孙什么的都看不到了。但依旧要安排好他们。”

    “郎君,您的意思是说要买入学资格?”管家觉得自己怕是理解错了。

    “对,就是要这个资格。”

    赵宗谔笑道:“官家都说了,五服之后不管。那就不是亲戚了。可子孙们怎么活?只能去做活,可做活会心疼啊!”

    “那就多留些钱吧。”

    千年来长辈都是这么做的,为了子孙辛苦挣钱,临死前把这些钱留给他们花用,最后大多变成了纨绔。

    高调的话谁都会说,等面对子孙时什么想法都忘记了。

    “钱……留多了就是祸害,你看看史书上那些从小就过得豪奢的,最后有几个有出息?”

    “有啊……”

    管家想起了好些,可却捂住了嘴。

    主人说东你说西,这个习惯可不好。

    “杂学……”赵宗谔叹道:“原先某对沈安也有些不满,觉着他太年轻,而且在朝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很突然的感觉。可现在不同了。”

    他拈起黄豆却不吃,就在手心里颠着。

    “某的子孙就算是读书上进考中进士,可怎么为官?至少要多年后,那些五服之外的人子孙成长,习惯了自己就是百姓的日子,朝中才会接受赵家人为官。所以,现在去读书,那就是白费劲。”

    管家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然后茫然道:“郎君,以后……以后就没了吗?这些尊荣和富贵,以后就没了吗?”

    “没了。”

    赵宗谔的话让管家不禁绝望了,“小人以为好歹能读书为官,可……可竟然不能吗?”

    “丑态百出!”

    赵宗谔皱眉道:“去取钱来,要一万贯!”

    “郎君。”

    管家失色道:“一万贯出去,府里的日子不好过啊!”

    “熬几年就是了,速去。”

    赵宗谔活动了一下脖颈,起身笑道:“沈安和某有些交情,如今看来却是及时雨。明日就去送钱,某的子孙……就要学杂学!”

    管家心有不甘的问道:“郎君,那杂学能学到什么?”

    “能学到怎么养活自己,能知道这个世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日汴梁城中的宗室们在躁动不安。

    这一日那些觊觎三司使职位的官员们在彻夜不安。

    ……

    太学依旧是那个模样,早操,上课,午休,下午继续上课……

    周而复始的日子让成年人会沉迷进去,完全丧失进取心,随后成为一棵枯木。

    但学生不同,他们把这样的日子看做是学习,认为迟早有一天能脱离这样的日子。

    可终究有人忍不得,于是在早操的时候跑路了。

    太学的后面,两个学生从围墙上跳下来,拍拍手后,得意的道:“走,去边上走走。”

    作为学生,逃操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觉得无趣,觉得围墙外面的世界才自由,哪怕只是在围墙外面走一走,他们都觉得空气无比的新鲜。

    两人绕到了前面,往右边看了一眼太学大门,然后低头往前冲。

    “闪开!”

    两个倒霉蛋刚好跑到街道中间,再过一瞬,他们就能冲进对面的小巷里,从此天高任鸟飞,海空任鱼跃……

    可一声大喝就让他们的打算落空了。

    正在吃油饼的太学门子闻声抬头,看到两骑过来,他笑了笑,这里是太学的地盘,再牛叉的人物也得下马。

    他拿着油饼等待着,可这两骑却一直过去了。

    “毛病!”

    门子正准备低头继续吃油饼,却看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那熟悉的衣服让他不禁心中一喜,就喊道:“站住!”

    两个倒霉蛋被抓住了,然后被送到了郭谦和陈本那里。

    “翻墙逃操?”

    陈本板着脸道:“父母送你等来太学是来逃操的吗?”

    一个学生嘀咕道:“可别的书院和学堂里也不见出操啊!”

    “放肆!”

    陈本起身,怒道:“这是太学的规矩……”

    “以前没这个规矩。”

    年轻人总是觉得自己能秒天秒地秒空气,所以怼一下司业也是随口而为。

    “出去站着!”

    陈本指着外面怒吼道,见学生不动,他拿起桌子上的竹条就抽打过去。

    两个学生被抽打的惨叫起来,然后被赶到了外面去站着。

    “站到下午!”

    瞬间秒天秒地秒空气的勇气消失了。

    陈本回来,气呼呼的道:“如今的学生也开始不听话了,这是为何?”

    一直在旁观的郭谦说道:“少了精神。”

    “少了精神?”陈本不解的道:“很精神啊!”

    郭谦摇头,有些遗憾的道:“沈安走了之后,太学就渐渐的有些死气沉沉了,每日按部就班的读书做题,学生们木然了,教授们也木然了……若是沈安在,他定然能想到办法来提振大家的精神。”

    “他如今在弄自己的书院。”陈本想起邙山书院报名的盛况,不禁就后悔。

    “不必担心,太学还是有办法的。”郭谦笑道:“宗室要建书院,可谁能去教导他们?”

    “是啊!”陈本一拍大腿,欢喜的道:“整个汴梁就数我太学最为出色,舍我其谁!祭酒,某断言书院的选址就会在太学附近,方便我太学的教授去教学……”

    郭谦皱眉道:“淡定,遇事要稳重,你高兴什么?此事……还差钱呢!”

    “总会筹集到的。”

    陈本觉得这个不是问题。

    包拯也觉得不是问题。

    他坐在值房里,几个官员在计算。

    “这里能挤出四百余贯来。”

    “这里有十余贯。”

    “这里呢?看看这里。”

    他们在想办法从各处挤钱出来,可挤来挤去,到现在才挤出来一千余贯,和十多万贯的总造价相比,那就是过家家。

    “别算了!”

    包拯丢掉手中的账簿,说道:“他们定然会来。”

    “包相……此事还是咱们自己挤吧。”

    “是啊!那些宗室都是抠门的,想让他们掏钱,那就是妄想。”

    包拯闭上眼睛,有官员劝道:“此事是官家对您的考验啊!若是办好了……收益无穷。”

    这是好心提醒,但包拯却摇头道:“看吧。”

    他也有些没底,但终究还是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

    这群官员一直在算账,一个时辰后,他们成功的挤出了三千多贯。

    “包相,有人来了。”

    包拯睁开眼睛,眼中多了冷色,喝道:“去看看。”

    有官员出去,然后外面传来问话,“包相可在?”

    能直接到这里的,至少得是郡王,否则包拯就敢治他一个擅闯三司的罪。

    “在,包相在里面。”

    包拯没有起身,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少顷进来一人,却是赵允良。

    “见过郡王,不知郡王来此何事?”

    包拯起身行礼,赵允良不敢托大,还礼后说道:“老夫来买入学资格。”

    “什么?”

    有官员沉不住气,脱口而出道:“买几代?”

    卧槽!

    这个问话若是不知道缘由,大抵会打架。

    赵允良含笑道:“三代。”

    “一万贯?”

    在场的官员们都欢喜了起来,众人看向包拯,想起他先前的淡定,再看到他此刻依旧沉稳,不禁心中暗赞。

    竟然不见欢喜之色,一切仿佛都在掌握之中,果然是包相啊!

    包拯的左手放在身后,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左手握拳,用力的捏紧……

    “包相,还请收下!”

    赵允良拱手含笑,态度之好,让人惊讶。

    包拯说道:“郡王识大体,老夫自然会禀告给官家,只是这一万贯给了,郡王府的日子可还能维持?”

    这是在撇清:这可是你自愿的,别到时候说什么被逼着买入学资格,如今府上粥都喝不起了。

    赵允良淡淡的道:“老夫父子一心修道,只是为了那些孩子罢了。若非如此,什么钱财权势,那只是过眼烟云……”

    “福生无量天尊。”

    他打个稽首走了,外面冲进来一个官员,狂喜道:“包相,外面来了好些宗室的人,都说是要买入学资格!”

    所有人都在看着包拯,这是三司扬眉吐气的时刻,让他们不禁兴奋欲狂。

    “包相,有钱了呀!”

    “华原郡王一出手就是三代,那些人呢?就算是一代也有五千贯……包相英明啊!”

    英明只能用于帝王,这个……

    这特么犯忌讳了都不知道,可现在官员们都在狂喜之中,谁也没关注这个。

    包拯站在那里,负手出来,干咳道:“要淡定……”

    “到了此刻,包相竟然还这般淡定,这份气度无人能及啊!”

    在众人的眼中,此刻包拯的形象无比高大,大抵韩琦等人都比不过。

第824章 准备逆袭的老包

    三司大堂前站满了人,此刻正在发牢骚。

    “包拯哪去了?咱们可是来送钱的,他竟然还要卖关子吗?”

    “某还约了人会面……”

    “再不来可走了啊!”

    “包拯也太……”

    所有的声音在包拯出现后就消失了。

    这是大宋第一喷子,当他上线时,从帝王到小吏都会颤抖。

    后世说他是青天,说他破案如神,大谬。

    包拯最大的本事就是敢喷。

    赵祯想给宠妃的亲戚升官,包拯就敢揪着他的衣袖,喷他满脸口水。

    这样一个强项令,一般人压根不敢惹。

    “买多少?”

    包拯说完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太急了些。

    “三代!”

    “某买一代……”

    “两代能不能卖……”

    瞬间堂前就成了菜市场,嘈杂的不行。

    “登记!”

    包拯只觉得腋下生风,人生巅峰不过是如此。

    他淡淡的说了两个字,有官员喜道:“诸位到这边来,稍后官家定然欢喜,会找些大儒好生教导……”

    “大儒?”

    赵宗谔止步说道:“谁说要大儒?”

    “啥?”

    那个官员回身道:“当然是大儒!”

    “咱们不要大儒!”

    “要杂学!”

    大堂内外都安静了下来。

    “你等要子孙学杂学?”

    一个官员看了包拯一眼,他觉得包拯应该会出来呵斥。

    可包拯此刻就像是老僧般的站在那里,神色平静,仿佛这些人在讨论的是中午吃什么。

    大宋的构成就是个金字塔,塔尖就是皇族。

    虽然五服之外要自谋生路,可存在的宗室人数也不少。和宰辅隔几年要换一次不同,他们永远都在。

    这样的一个群体突然去支持杂学,还出大价钱去让子孙学习杂学。

    有人突然喊道:“这主意是沈安出的,这是有预谋的……他想颠覆……”

    啪!

    包拯大步过来,一巴掌就扇掉了后面的话,他目露凶光的道:“再敢胡说八道,回头就去水军干活。”

    水军的指挥使和都虞侯和沈安都有些交情,送去水军,那就和送给沈安处置没啥区别。

    众人这才渐渐醒悟过来,原来杂学竟然已经有了如斯的影响力。

    “就要杂学?”

    包拯最后确认着。

    “对,就要杂学。”

    一个宗室很是笃定的道:“某以为杂学早就该大行于世了,再过数十年,那书院怕是送钱都进不去……对了,此事要沈安来参与,否则我等不给钱。”

    “对,此事要沈安出面来办。”

    “杂学就是他弄出来的,没他还是什么书院?那我等还不如把钱存着,等数十年后让子孙用来请大儒教授。”

    这些宗室大抵是最肆无忌惮的一群人,就算是赵曙在这里,他们也敢这么说话。

    “大儒……除非不限制我等的子孙升官,否则大儒有屁用!”

    “那沈安虽然奸猾,可教书育人却是顶尖的。看看太学他的那些学生,大多都成材了。弄个杂学,有学生竟然被授官,他若是愿意亲自教授某的儿孙,某马上出十万贯!”

    “十万贯你有吗?”

    “怎么没有?”

    “你吹牛!”

    “某吹牛关你屁事!”

    两个宗室男子打作一团,包拯视若未见,说道:“老夫这就进宫求见官家,消息会很快,你等候着就是了。”

    包拯急匆匆的进了宫,小朝会正在进行之中。

    行礼之后,包拯说道:“陛下,先前有许多宗室去了三司,他们愿意出钱购买五服之外的子孙入学资格……”

    呃!

    “等等。”

    韩琦出来,一脸不相信的问道:“官家都说了,以后不再庇护五服之外的宗室,他们疯了愿意出高价买入学资格?别说是五千贯,每月出一百贯就能请到不错的先生了。还能上门教授……五千贯一人,哪家的学生请先生要花费五千贯?那不是傻子吗?”

    曾公亮昨晚没睡好,此刻眼睛有些难受,他低头隐蔽的打个哈欠,再抬头时已经是一脸的精力旺盛。

    他必须要让自己看起来精神抖擞,不能有一丝力不从心的感觉。

    宰辅就是这样,经常出现在官家身边的人都是这样……

    否则官家就会琢磨你是不是老了,是不是该找个人把你换掉。

    包拯更老吧?

    曾公亮想了想,想起来包拯和自己是同年出生。

    可老包看着不怒自威,目光转动间,让人不禁得想想自己最近干了啥亏心事没,否则这个老汉会一把抓住自己,用口水给你洗脸。

    老包真精神啊!

    曾公亮知道沈安为包拯的身体弄了一整套保养的手段,几年坚持下来,成果斐然。

    老夫要不要去和沈安问问呢?

    他叹息一声,知道交情不够。

    “五千贯一年,陛下说了不再庇护他们,那不值。”曾公亮觉得此事有些诡异,“那他们求的是什么?难道是知道朝中没钱修建宗室书院,心怀善念出手相助?怕是不能吧。”

    “压根不可能!”欧阳修对这些宗室颇为了解,他不屑的道:“那些人只有搜刮钱财的,想让他们出钱,那就是铁公鸡拔毛,行不通。”

    “都是一群抠门的啊!”赵曙也难得的感慨着,“包卿,他们提了什么要求?”

    “官家英明。”韩琦拱手道:“一语就点破了其中的奥妙。”

    不要脸!

    曾公亮暗骂一句,觉得老韩最近越发的不要脸了,拍马屁的功力也越发的差了。

    拍马屁讲究的是隐蔽,可意会,却难以描述,当事人要仔细琢磨一下才能明白,然后暗爽不已。

    可韩琦现在的趋势却是直接拍马屁,简单粗暴。

    “陛下,宗室们就一个要求。”包拯有些唏嘘着,“他们要求宗室书院必须要教授杂学,此事必须要沈安来办。”

    “杂学?”

    韩琦讶然道:“为何?他们的儿孙不科举吗?”

    “他们的儿孙不能做高官!”

    欧阳修渐渐的有些明悟了,面色沉重的道:“是了,那些宗室的目的就是杂学。”

    曾公亮低下头,不想掺和这个话题。

    “他们要杂学?”

    赵曙终于知道了沈安和包拯的信心所在。

    “是的陛下。”包拯自豪的道:“昨日沈安和臣说起此事,就提及了杂学。他自信那些宗室若是不傻就会选择杂学。”

    “杂学有什么?”

    赵曙突然换了个话题。

    “杂学包罗万象。”

    包拯对沈安那真叫做一个贴心贴肺,吹嘘起来不眨眼。

    “陛下,从望远镜到金肥丹,神威弩到火药……杂学的实用毋庸置疑。……前一阵子不是有个学生因为弄出了什么床子被您给夸赞有加,还准备授官……”

    赵曙点头,“是有那么回事,不过那学生却拒绝了,说是自愿终生研究杂学。”

    “这便是杂学的魅力啊!”

    包拯的面色微红,说话的声音不小,“宗室里的那些人消息灵通,都知道杂学弄出了什么宝贝。于是在为子孙选择学什么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杂学。”

    殿内安静了下来,韩琦低头不语,曾公亮装傻,欧阳修几度抬头,欲言又止。

    赵曙的目光冷淡,“杂学的魅力……朕是帝王,不管是杂学还是儒学,朕要看到对大宋的好处。杂学……金肥丹让天下农户欢欣鼓舞,神威弩和火药让外敌不敢小觑大宋……这样的杂学,诸卿以为如何?”

    宰辅们不说话。

    他们都是儒学的门徒,虽然知道杂学的好处,却不肯为它说话。

    赵曙轻笑一声,声音在安静的殿内很是清晰。

    “朕记得……十年前吧,那时候的西夏人凶恶跋扈,大宋在西北只能防御,任由他们来去自如。那时候的辽国高高在上,每年都会用南下牧马来威胁大宋,让帝王如坐针毡……还有交趾,一个侬智高就让大宋灰头土脸,野心勃勃的交趾更是祸害!”

    韩琦抬头,忘却了自己的立场,感慨的道:“那时候的大宋就像是一座四处漏风的破屋子,国中危机四伏,外部有强敌在窥视,做梦都得睁只眼啊!”

    韩琦跋扈,但他喜欢直言。赵曙就喜欢他的直言,至少不虚伪。

    “后来……后来大宋数次击败了西夏人,甚至还击败了辽人,至于交趾人,水军应当已经到了吧,想来李日尊如今会很纠结。”

    韩琦不禁笑了起来,“大宋的转向就在这几年,陛下,您可记得谁在起作用吗?”

    赵曙点头,“杂学。”

    杂学弄出了神威弩和新式火药,这才让大宋对外不吃亏。

    韩琦钦佩的道:“邙山啊!臣时常想着去邙山仔细搜寻一番,看看能否找到那些隐士高人,然后拜其为师,学习杂学。”

    他真的想学学杂学,可却太忙了些。

    “邙山……”

    赵曙想起张八年的禀告,不禁微微摇头。

    皇城司的人已经蹲守邙山多年了,可从未见过什么高人隐士。

    哎!

    那些高人大抵是不愿意和皇权打交道吧,否则早就下山来毛遂自荐了。

    “包卿辛苦了。”

    赵曙突然对包拯温言说道:“回头让御医查查身子,该如何调养只管说,差的东西朕这里出了。”

    赵曙突然对包拯表达了善意,咋一听有些像是在暗示包拯自己提出致仕,可仔细一琢磨,却是勉励的意思。

    老包,你好好的,朕以后还得要重用你。

    卧槽!

    瞬间三个宰辅都眼睛冒光的看着包拯。

    老包,你这是要准备逆袭吗?

第825章 京城头号纨绔

    包拯不年轻了啊!

    六十五岁的人,按照大宋以前的路数,早就该卷铺盖回家等死了。

    可如今的包拯站的笔直,目光炯炯,精神头比相对年轻的韩琦还好。

    大伙儿都有些嫉妒了。

    而且听官家的意思,大抵以后宰辅出缺,是要准备用包拯来顶替。

    三个宰辅都有些头痛了。

    啧!

    屁股后面被人盯着的滋味不好受啊!

    特别是盯着的那人还是包拯这个喷子,那感觉,当真是酸爽。

    包拯躬身谢恩,再抬头时,神色坚毅的道:“陛下,此番宗室自愿学习杂学,这正是天赐良机……”

    剩下的话不必说,赵曙心中有数。

    他们既然自愿,那就造势,把这事儿广而告之,等以后再有人说什么皇室对不起宗室,那对不起,大家把这事儿扯出来说说。

    都给你们安排好了退路还要咋滴?而且你们也同意了,难道还得要每月发钱粮?

    “叫沈安来。”

    沈安正在家里陪大肚婆,进宫后看着很是懒散。

    赵顼也被叫来了,两人多久未曾见面,先是眉眼往来一番,赵曙见了不爽,就出言打断,“朕让你来,是想问问宗室书院之事。”

    “宗室书院?”沈安一脸懵逼的道:“臣不知道啊!”

    装傻!

    赵曙心中不满,“宗室们要求教授杂学,你怎么看?”

    沈安是真的不知道。昨晚上媳妇起夜时不小心,一屁股坐在他的肚皮上,他的五脏六腑差点都被压了出来。

    直至现在他都在难受,外面的事儿压根没管。

    “说说。”

    赵曙觉得不能再坐视这厮逍遥了,可想来想去却找不到适合沈安的职位。

    让他去哪个部门?

    当初把他放在枢密院,结果枢密院被他闹腾的上下不安。

    瘟神啊!

    京城官场对沈安大抵是敬而远之,都怕和这厮做同僚。

    做官做到人见人怕的地步,也是没谁了。

    “陛下,杂学的话……臣最近身体不适,怕是没空去教授……”

    沈安对教授那些宗室子弟没啥兴趣,可这件事对杂学的好处不言而喻。他是必须要做的,但却想找个替死鬼,“要不让王去?”

    “就你去!”

    赵曙觉得这个职位正适合沈安。

    “他们既然喜欢学杂学,你便去做一任山长吧。”

    卧槽!

    哥竟然要去当那些宗室子的山长?

    以后那些宗室子见了我就得行礼问好,恭谨的称呼一声山长。

    那哥岂不是可以在汴梁横着走了吗?

    沈安一时间有些欢喜,赵曙见了不明所以,就冷哼道:“你才将弄了邙山书院,那宗室书院的建造你也得上上心,弄好了,让他们满意,朕自然给你记功。弄不好,你就一辈子在书院里教书吧。”

    “是。”

    沈安一脸的恭谨老实,赵曙见了有一瞬恍惚,觉得这厮还是个忠厚人。可他旋即想起了沈安干过的那些事,老实就变成了奸猾。

    奸猾的小子啊!

    他摇摇头,起身道:“如此就各自去吧,书院之事……包卿看着,有事只管使唤沈安。”

    沈安苦着脸,韩琦笑道:“十几万贯的书院,建造起来油水不少,你不差钱,陛下才能放心。至于山长,以后京城那些宗室子弟都得恭恭敬敬的对你行礼问好……只是你可别因此变成了京城头号纨绔,那陛下会把你丢去海外挖矿。”

    赵曙一怔,笑道:“是了,若是变成纨绔,你不是说什么海外有金银矿吗?那便去为大宋挖矿吧。”

    众人一阵大笑,笑声渐渐有些散了。

    赵曙叫住了儿子,等宰辅们走后,父子俩就在外面散步。

    “宗室选择了杂学,这对于我家来说是好事。”

    “是。”这是问题,赵顼没考虑就回答道:“杂学实用,是真正的本事。他们选择了杂学,那就说明是真心的在为子孙考虑,而不是继续和宫中讨价还价。”

    “没有给他们讨价还价的余地。”赵曙淡淡的道:“他们于国何益?沈安说他们就是蛀虫,这话我认为不错。不做事,每年坐收钱粮,这样的人,不是蛀虫是什么?”

    他转过身,突然发现儿子竟然比自己还高一点,不禁就抑郁了。

    “作为帝王,什么学说只是其次,关键要看对家国的好处。”

    赵曙教导道:“杂学并无什么治国学问,最是单纯。儒学于帝王而言就是辅佐的助手,好处颇多。儒学要为辅,杂学做事,这才是正道,明白吗?”

    “是。”

    赵顼很是恭谨的应了,但随后就展露了自己的锋芒。

    “大宋要强盛,杂学必不可少。若是杂学再弄出几个神威弩这等利器,大宋还怕什么辽人?臣以为可以谋划北伐之事了。”

    嗯?

    赵曙抬头看着儿子,目光有些复杂。

    北伐啊!

    这个儿子竟然想到的是这个。

    “如今学杂学的却少了些,邙山书院就那么大,臣以为宗室书院不该只收宗室子弟,重臣子弟也能收。宗室子弟和重臣子弟都在学,百姓就会自发去学杂学……”

    这个儿子啊!

    赵曙摇头,“若是因此引发儒学和杂学之争呢?”

    “压下去!”

    赵顼伸手往下压了压,神色坚毅的道:“一旦出现党争,就要果断压下去,谁敢闹腾就打谁!”

    赵曙看着他,突然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去。

    他的步履稳健,好似心情不错。

    ……

    “沈安来负责此事?”

    “那人不差钱,必定看不起咱们这点东西。”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吧。”

    “那个……北海郡王那边没来!”

    宗室们一阵忙乱,有人发现了这个问题。

    赵宗谔不屑的道:“他如今被禁足家中,如何能来?而且他和沈安当初差点就动刀子了,他来报名,沈安也不会答应。”

    转过头,他蛊惑道:“咱们的子孙都会进那个书院,教的如何就得看沈安的了,那个……”

    “要给好处!”

    这等潜规则大伙儿门清。

    “赶紧去。”

    稍后榆林巷就被堵住了,那些宗室的马车把巷子里堵得严严实实的。

    “我家郎君不收礼!”

    庄老实看着那些价值不菲的礼物,不禁心如刀绞。

    要是都收进来该多好?

    可众目睽睽之下,要是收了礼物怕是会被御史们弹劾。

    于是他只得忍痛割爱,一脸大义凛然的道:“我家郎君从不受贿,你们看错人了。”

    那些宗室男子赞叹道:“待诏果真是我辈楷模。”

    沈家,杨卓雪正在吃饭,她的面前摆放着一碗汤饼、一叠油饼、半只炖鸡……

    她吃的很是文雅,可眼前的食物却不断在消失。

    “嫂子好能吃!”

    果果在边上有些艳羡的道:“我有时候还想吃,可肚子里却胀胀的……真羡慕嫂子。”

    沈安的眼皮子在跳着,当看到杨卓雪吃完了油饼,继续对那半只炖鸡发动进攻时,他终于忍不得了。

    “卓雪……”

    杨卓雪见他按住了碗,就抬头:“怎么了?”

    “你不能再吃了。”沈安觉得自家媳妇再吃下去,以后那张床怕是没自己躺的地方了。

    “妾身饿……孩子饿。”杨卓雪的脸微微发胖,有些撒娇的道:“那孩子在叫饿呢。”

    “那孩子也吃不了那么多……”

    沈安觉得这是一种心理或是生理上的短暂毛病,若是任由发展,杨卓雪怕是会成为一个胖子产妇。

    胖子生产好像危险?

    “官人……”

    女人怀孕后各有怪癖,杨卓雪一路平安的到了现在,突然食欲大开,这个让沈安比较纠结。

    “别官人。”

    沈安见她眼中多了不满,担心又出个什么产前忧郁症,就笃定的道:“知道吗,孩子的母亲在生产前狂吃海喝,那些多余的食物会到哪去?”

    杨卓雪依旧握着他的手腕不放,大有你不给我吃,那就是在虐待我们母子的意思。

    沈安叹道:“那些多余的食物都会到孩子的身上,可孩子就那么大,太多的食物只会让他长胖……你知道胖孩子会难产吗?”

    剩下的话沈安不敢说了,再说他担心杨卓雪会节食。

    杨卓雪松开手,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场景:一个男娃站在自己的肚子里,她吃的所有食物都直接到了他的肚子里,然后男娃越长越大……最终肚子里装不下了……

    嘭!

    她松开手,坚定的道:“妾身不吃了,以后……”

    “以后按照饭量来,不超太多,不能少……少了也不行,会饿着我儿子。”

    杨卓雪应了,让人把半只鸡拿走,然后钦佩的道:“官人这也是杂学里的学识吗?”

    “对。”沈安淡淡的道:“杂学里有不少妇人方面的学识,你听着就是了。”

    想到以后媳妇对自己百依百顺,沈安不禁就暗自得意,觉得美好的日子在向自己招手。

    可杨卓雪的脑海里却出现了另一个画面:沈安站在台上说话,一番话说的那些女人眼冒桃花,然后纷纷冲了过去,瞬间就淹没了自己的夫君……

    那些坏女人啊!

    要看紧官人才是。

    还不知道自己媳妇脑洞之大的沈安被人叫了出去,等到了前厅后,却是一个陌生人。

    “小的主人是北海郡王。”

    “赵允弼?”

    沈安的神色马上就变得淡然起来,问道:“何事?”

    来人刚想跟着坐在边上,庄老实干咳一声道:“你一个管事也配和我家郎君平起平坐?”

    来人尴尬的起身,眼中的怒火却没瞒过沈安。

    以前的北海郡王可是宗室长者,人人都称赞为忠厚,他去到何处都是厚礼相待,唯有在沈家……

    “家主人说书院之事极好,也想捐助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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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6章 坑了赵允弼,连女人都懂

    赵允弼原先在宗室里颇有威望,若非是在赵曙登基前来了一次逼宫,宗室书院之事赵曙还得请他出来坐镇。

    如今他倒是坐镇了,却是在家里蹲着,不得出门。

    管事站在边上,开始是昂首挺胸,大抵有些虎死不倒威之类的感触。

    沈安屈指叩击着桌面,淡淡的道:“赵允弼确定要捐助?多少?”

    “一万贯买三代!”

    管事微微低头,但依旧有豪奴的那种矜持,虽然少,但却在。

    这便是习惯,原先趾高气昂惯了,自然不愿意低头。

    “一万贯啊!”

    沈安的手收了回来,管事被他那平静的语气给震慑,不禁再度低头,那些矜持都消散了。

    “那就送去吧。”

    沈安觉得自己此刻一定很悲天悯人,那管事也是如此觉得的,他喜道:“待诏,三代……”

    “什么三代?”

    沈安愕然道:“不是说捐助吗?”

    管事的眼皮子跳了一下,“这个……家主人想着买三代子孙入读书院,捐助……捐助一千贯。”

    他发誓,先前自己要是不说捐助,沈安绝壁会当场令人把他赶出去。

    可捐助一万贯,郡王府目前的窘迫情况不允许啊!

    那一万贯可是郡王想方设法筹集的,就准备买下三代入读的资格,然后让自己这一枝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幽禁……

    想想有记载以来的历史,但凡被幽禁的有几个能得到好下场?

    他没有后悔争夺皇子之位,但却要为子孙寻条出路。

    赵允弼的子孙总不能和那些百姓厮混在一起吧。

    但凡在权贵堆里打过滚的,都不肯再回到自己原先的地方。

    比如说你一个平头百姓,突然有一天机缘巧合,让你每日出入高档会所,醇酒美人,席间全是高档人士……话题不是股市就是融资,提及的金额动辄十亿百亿……

    没事就去打高尔夫,入住最高档的酒店,身边不停的更换美女……

    游艇,豪车……

    这样的日子只需一个月,这个人基本上就舍不得离去了。

    再回到他原来平淡的生活之中,他会不适应,觉得自己是在耗费生命。

    赵允弼就是如此,而且他是大半生都在富贵里浸泡着,怎么舍得让儿孙去过普通百姓的生活。

    所以他咬牙丢出一万贯,就是想死中求活。

    一万贯买三代入读,捐助一千贯,这也够了吧?

    管事抬头,目光中带着哀求之色,原先的矜持早已忘却得一干二净。

    “一千贯?”

    沈安笑了笑,“你在糊弄人呢?一千贯……知道吗,那些五服之外,如今算不得官家亲戚的人家,他们就等着这边开口,只要许了他们购买入读资格,别说是一千贯,五千贯都有人敢捐助,你这个一千贯确定不是来消遣沈某的吗?”

    管事心中一冷,说道:“五千贯太多……”

    “出去!”

    沈安指指外面,庄老实过来说道:“请吧。”

    管事面色煞白,想起如今郡王府的死气沉沉,就忍不住腿软了。

    沈安向前一步,避开了他的下跪方向,然后说道:“回去告诉赵允弼,开始说捐助一万贯,后来又说是一千贯,这是拿官家对宗室的仁慈当做是软弱可欺,这是妄想!”

    卧槽!

    这是坑人啊!

    管事喊道:“冤枉……”

    “堵嘴弄出去。”

    外面的姚链和陈洛冲了进来,一人一边把管事架了出去。

    稍后外面传来消息,说是北海郡王说是捐一万贯助学,可后来却反悔捐一千贯,竟然想靠着这一千贯脱罪……

    “畜生!”

    赵允弼面色通红,奋力的把茶杯砸过去。

    管事被砸的满脸血,却动都不敢动。

    赵允弼不能杀他,但却能让他生不如死。

    略长的脸上多了懊恼,赵允弼闭上眼睛,“他这是坑人,懂吗?你上门就是个引子……老夫终于知道了,原来沈安不要脸。”

    边上的管家见他悲凉,就说道:“郡王,您好歹是宗室长辈,沈安这般羞辱……官家也该管管了。”

    “他不会管。”赵允弼苦笑道:“赵曙此人心胸狭隘,沈安上次放火烧了府里的前院,他压根就没责罚,所以……老夫悔了,不该看到书院的好处就去试探,这一下被他给趁势污蔑,日子……这日子就更艰难了。”

    管事跪地嚎哭,赵允弼摆摆手,有人把他拖了出去。

    桌子被他奋力掀翻,那张脸上哪里还有苦笑,有的只是狰狞。

    “那个小子,若非是他相助,当年老夫怎会败?怎会败?”

    他的身体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挥舞着手臂怒吼着:“那个小子,老夫恨不能弄死他啊!可他今日竟然又坑了老夫一把……”

    “那个畜生,他为何不死?”

    “祸害遗千年!祸害遗千年!”

    郡王府里的咆哮声让人害怕,稍后一个仆役悄然出了后门。

    后面有两个乞丐,大冷天竟然就蹲在那里打盹。

    仆役走过去,低声道:“被沈安给坑了,说是一万贯……买三代,沈安强行说是捐助……坑惨了……”

    一个乞丐起身,缓缓顺着墙根往外去,稍后再次回来。

    消息很快就进了宫中,正在看奏疏的赵曙面无表情的道:“沈安……他娘子要生了吧?”

    陈忠珩说道:“官家,还有两个多月呢。”

    “怀胎不易,沈家又是单传,让皇后派人去探问一番,缺了什么,不管是郎中还是药材,宫中给。”

    “是。”

    陈忠珩知道沈安此次不但是坑爽了赵允弼,也让官家爽了。

    这个官家记仇啊!

    稍后一个女官就去了沈家。

    赵五五来接待她,见面时发现是熟人,不禁唏嘘不已。

    “你出宫之后,大家以为你是触怒了娘娘,谁知道……”

    女官见赵五五一身简单的衣饰,神色放松,不禁赞道:“谁知道你如今却来了沈待诏家,他家有钱,人也好,却是娘娘在维护你……好啊!”

    “是,娘娘仁慈。”赵五五感激的道:“当初我被吓得,可到了沈家几日之后,才知道外面的传闻多有虚假……很好的一家人,和气,大方,我如今就想一辈子在这过了……”

    女官笑道:“外面有人说待诏不要脸,喜欢坑人,可看你的模样,如今谁再这般说,你定然要和他辩驳一场……可见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如今你过上了好日子,回头我会去娘娘那边传话。”

    “多谢了。”

    赵五五郑重道谢,“我一直忘却不了娘娘的爱护,若是娘娘有事,还请你派人来告诉一声。”

    女官笑道:“你啊你,你家郎君是谁?”

    赵五五恍然大悟,笑道:“是了,我却忘记了郎君的本事,他和国舅交好,若是娘娘有事,国舅只要求到这里来,郎君定然会鼎力相助。”

    女官突然脸红红的问道:“你既然来了沈家,那……沈待诏长得也算是英俊,还年少多才,家产不计其数,前程更是没的说,以后的宰辅定然有他……你……你就没想过……”

    “呀!你说什么呢!”赵五五的脸红的像是红布,说道:“我不想嫁人呢!”

    “是啊!你快三十了,这个岁数确实是不好嫁人,若是嫁人多半是嫁给鳏夫,你可愿意……你这般心高气傲,定然是不愿意的,所以……这里养老极好,若是有事你只管说话,娘娘还记得你呢!”

    “嗯。”赵五五哽咽着,想起了曹太后的好,一时间不能自已。

    女官笑道:“好了好了,我这次来还有事呢,你家娘子可能见客?”

    “能,我家娘子好得不行,吃饭吃得让一家子都怕了,都劝着她少吃些……”

    赵五五带着她进了内院。

    “嫂子,嫂子!”

    女官闻声抬头,却是一只鹦鹉。

    屋檐下弄了个架子,鹦鹉就站在那里,身体随着架子来回摇晃着,见女官抬头,就啊哦一声,张开鸟嘴,“娘子美,娘子俏,官人见了咪咪笑……”

    噗!

    女官忍不住笑了,说道:“你家的鹦鹉怎么那么好玩呢!”

    赵五五迷惑的看了一眼绿毛,刚想夸赞一句,绿毛叹息一声,“娘子好一对宝贝……”

    呃!

    女官不解,赵五五骂道:“被小娘子听到了,郎君会拔了你的毛!”

    “嘎嘎嘎……”

    鹦鹉振翅飞走了,女官不解的问道:“什么宝贝?”

    赵五五指指她鼓鼓囊囊的前胸,羞道:“这鹦鹉不知道前面的主人是谁,见到小娘子不敢造次,就是见到我等后就胡言乱语。”

    女官一直在见到杨卓雪时依旧是羞红着脸。

    “圣人担心你生产时少了帮手,就让我来问问,家中可少了什么,只要是宫中有的,只管说。”

    这可是极为尊贵的待遇,杨卓雪心中欢喜,“官人什么都懂……多谢圣人了。”

    女官愕然,心想这可是官家的好意,而且你说沈安什么都懂,他难道还懂妇人生孩子?

    “你那个……这个生孩子他总是不懂的吧?”

    “懂,我家官人懂。”

    杨卓雪自豪的道:“官人说主要是看宫缩和羊水……”

    三个都是女人,说这些自然无妨,可女官和赵五五却呆滞了。

    “待诏他真的懂啊!”赵五五想起沈安的‘好色目光’,不禁在反省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些什么。

    女官惊叹道:“果真是杂学宗师,无所不能,竟然连女人都懂……”

第827章 香饽饽的杂学,不要脸的赵允让

    沈安还不知道自己在赵五五和女官的眼中已经成了无所不能的宗师。

    “安北……”

    曹佾来了,头发散乱,面色红润,看着很健康。

    “国舅看着神采飞扬,让我辈羡慕啊!”

    沈安拱手赞道。

    “别提了。”

    曹佾怒道:“某今日被人排揎了一顿,如今满肚子的火气,可有美酒?”

    “取酒来。”

    作为好友,朋友心情郁郁想喝酒,你得舍命陪君子才是。

    一坛子酒拿来,沈安和他一人一半。

    喝完之后,曹佾打着酒嗝,勾着沈安的肩膀问道:“是兄弟不?”

    沈安斜睨着他,心想你比我大了许多,做兄弟你不吃亏?

    而且他和赵顼是兄弟,曹太后按理是赵顼的祖母……

    卧槽!

    老曹你竟然和我称兄道弟?

    这辈分可乱了啊!

    “是。”

    沈安答应了,然后觉得一种占便宜的爽感袭来。

    果然占人便宜就是爽啊!

    “是兄弟……某知道邙山书院已经结束招生了,可……可能给兄弟开个门?”曹佾盯着沈安说道:“某只要两个名额……”

    邙山书院结束报名之后,谁都进不去了。

    可曹佾竟然也想要名额……

    沈安联想到今日宗室们的反应,知道有人坐不住了。

    邙山书院第一批招生大多招进来的是些科举无望的学生,权贵的话,也就是赵允良的孙子赵仲矿。

    如今曹佾开口,多半是家中的晚辈……

    答不答应?

    这个念头只是转动了一下,沈安就一脸诚恳的道:“国舅,今年不成了。你知道的,邙山书院才开门,若是出尔反尔,后果多严重?你我兄弟,难道你就能忍心看着某倒霉?”

    呃!

    曹佾觉得是自己在求人,可怎么变成沈安来求自己了?

    他本就是个不善于拒绝人的性子,于是就下意识的道:“好,明年。”

    稍后出了沈家,曹佾才反应过来,回身骂道:“好你个沈安,这是怎么把某给糊弄了?”

    沈安觉得自己的忽悠**越发的厉害了,第二天去上朝时,见到大家对自己多有客气,不禁就叹道:“这是为何?难道是某的道德高深让大家都钦佩吗?”

    “书院之事你想怎么弄?”

    包拯突然冒了出来,吓了沈安一跳。

    “那事简单啊!就是买房子,然后拆房子,建房子……这个某有经验。”

    后世有无数经验可以借用,沈安觉得这都不是事。

    包拯赞道:“你果然是长进了,可见老夫这些年的教诲你都听了进去……”

    沈安的脸颊颤动了一下,觉得自己的不要脸多半是被包拯熏陶出来的。

    “大家都去科举,可每科就取那么多人……”

    韩琦过来了,声音不小,而且说话间目光俾睨,很是威武。

    他说道:“原先的三冗就有个冗官,如今你的邙山书院收了那些学生,大多是不肯科举了吧?若是能授官,那也是真才实学。宗室书院更是如此,以后学到了本事,他们也能养活自己,这两边加起来,沈安,你可知道能为朝中节省多少钱粮吗?”

    是啊!

    沈安觉得自己的形象好像是高大了些,甚至有些感动。

    “很多钱粮。”

    韩琦用那种肯定的姿态说道:“天下读书人何其多,可都有天赋吗?不会。没有天赋的学生为何还要坚持下去?因为他们再无第二条路可走。如今他们却有了出路,那就是杂学。学了杂学,至少能养活自己……如此沈安你便是为大宋立下了大功,老夫会为你请功。”

    一时间气氛肃然,沈安拱手道:“杂学杂学,包罗万象,如今开了书院,某自然会尽心教授,只望能为大宋做些贡献,如此某就心满意足了。”

    众人看着他,眼中有些异彩。

    作为鼓吹沈安的第一号手,包拯马上就接着说道:“你那个杂学弄出了许多宝贝,知道的自然知道有多了不起,回头包绶大些了就送去你家……”

    再没有比包拯这个举动更给力的力挺方式了。

    沈安心中涌起了些使命感,他看着群臣,微笑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数年后,某与诸君再看杂学。”

    在场的人大多级别不够,许多东西都不知道,但随着杂学的铺开,以后各种成果出现,自然会名声大噪。

    对此沈安深信不疑,所以此刻自然无比自信。

    大宋的氛围本就开明,杂学到此正是如鱼得水。

    随着书院的开学,杂学也第一次成规模的向世人展示了自己的魅力。赵仲矿只是第一个,宗室书院才是最凌厉的一击。

    宗室们要学本事竟然选择了杂学,这个是什么意思?

    学啊!

    不学是傻子!

    沈安想象了一下以后杂学的盛况,不禁热血沸腾。

    到时候大宋的发展会是什么样的?

    在各种物理化学……的加持之下,大宋会怎么发展?

    蒸汽机……火车……

    他抬头,凌晨的天空依旧昏暗,可他却仿佛看到了飞翔的梦想。

    到时候,这个大宋……

    “沈待诏借一步说话。”

    有人过来了,低声道:“邙山书院……某有二子,想送一子入学……”

    沈安看了他一眼,说道:“抱歉……”

    这人马上就放低了姿态,“还请待诏给个情面,以后某定然会记得待诏的情义。”

    “昨日国舅才来过,失望而归。”

    沈安只是用这句话就打发了此人,随后发现自己变成了香饽饽,不断有人来问话。

    “那书院……”

    “昨日国舅才来过,失望而归。”

    曹国舅成了万金油,被沈安拎出来挡枪。

    稍后的小朝会上,赵曙听取了包拯的汇报,对他和沈安在宗室书院一事上的努力赞不绝口,等听闻报名之后钱还多了不少,气氛就达到了**。

    “这个……要不暂时借用一下?”

    大宋财政困难,有活钱就想打主意,但能这般矜持的也只有欧阳修了。

    “多余的留着何用?难道退回去?都交出来吧,正好开春有的地方缺粮,买了些去给那些百姓……”

    能把挪用说得这般理直气壮的,也只有韩琦了。

    包拯犹豫了一下,韩琦不高兴的道:“不要只顾着自己的三司,大宋是一体的,要学会顾全大局……”

    “是啊!”包拯难得的没反喷回去,他叹道:“多了三十多万贯……要买多少粮食?”

    卧槽!

    韩琦瞬间就不淡定了,“三十多万贯?你莫要哄老夫。”

    赵曙也呆滞了,“宗室竟然这般有钱吗?”

    “当然。”沈安说道:“宗室……官家您想想,谁当年不是父母的宠儿,那时候可都是郡王呢……多有钱啊!”

    宗室一代代积累的财富让人垂涎欲滴,但赵曙这里却感到被骗了。

    “合着这般有钱?”

    那他们还一天喊穷,包括自己的生父赵允让也是这样。

    韩琦已经在流口水了,“陛下,要不您出面说说?只要买了就读资格的宗室,您给个许诺……那怕是能有百万贯入手吧。”

    百万贯……

    连欧阳修都眼睛冒绿光了。

    大宋穷啊!

    穷得宰辅们听到钱都眼冒绿光。

    可赵曙此刻却没心情弄这个,简单敷衍几句之后,他就派人去招来了自己的生父。

    两人在殿外见面,赵允让还未行礼,赵曙的眼睛就红了,“爹爹……”

    “胡言乱语!还不改口!”

    赵允让的眼睛也是红的,拱手道:“见过官家。”

    “爹爹。”

    赵曙放低了声音,“您可还好吗?”

    “臣好得很,每日两斤酒,三斤肉,好得很。”

    “府中可缺钱吗?”

    “呃……”

    赵允让觉得儿子的问题不大对,若是缺钱的话,他只需直接赏赐就是了。

    “府中还行,若非是孩子多了些,还能多存些钱。”

    两人又聊了些家常,赵曙突然问道:“那您以前为何总说家中缺钱呢?”

    你以前为啥要喊穷?

    “别人都喊穷,臣若是说不穷,别人都会说你私下给了赏赐……”

    赵允让笑道:“所以大家就一起喊穷吧,反正内里都不差钱。”

    他要是不喊穷,那些宗室就会说赵曙背地里给汝南郡王府钱财补贴。

    你要补贴就大家一起补,否则……除非你重新认回赵允让。

    赵曙一旦重新回归老身份,马上就会掀起一场风暴。

    那些臣子会带着各种目的来进谏,在赵祯和赵允让之间让他做出选择……

    你是谁的儿子?

    谁是你的父亲?

    那个事儿可就大发了。

    赵曙心中感动,觉得自家老爹果真是老奸巨猾。

    赵允让得意的道:“你放心,那些手段都是臣玩剩下的,再说了,口头便宜有何用?等老夫去了,你莫要争执那些东西,那些东西屁用没有,懂不懂?”

    “爹爹……”

    进宫许久了,和父亲也隔离了许久,这一刻赵曙难得的软弱了。

    “别……”

    赵允让警惕的看看左右,陈忠珩示意只有自己在。

    “你那个……人死如灯灭,别信什么丹药……”

    赵允让看着他,目光中的慈爱一闪而逝,“死了就死了,所以活着的时候过得好就够,死去后的虚名有啥用?黄土一埋都一个样。说个简单的,邙山那边埋葬了多少帝王将相,可如今呢?从前汉开始,那里就被挖来挖去,所谓的帝王将相最终都被挖了出来……那些虚名可好?可高贵?什么什么皇帝……最终还不是一个样?”

    赵允让得意的道:“老夫此生有一个皇帝儿子,还有一个皇子孙子……自己却还能在宫外逍遥,谁能比?哈哈哈哈!”

第828章 苏轼进套

    宗室要建造书院,这个消息传遍了汴梁城。

    建造书院,除非是在城外,否则就准备大出血吧。

    汴梁居,大不易。

    汴梁的服务行业发达,所以这话说的是房价。

    当初沈安建造邙山书院时就是买了相邻的三家宅子,耗费不菲。

    如今要建造宗室书院,而且据闻是沈安负责,外城想卖房子的人家都在翘首以盼,希望沈安能看中自家的宅子。

    可沈安却在家里蹲着,据闻每天都在守着媳妇,堪称是汴梁最佳夫君,一时间引得汴梁那些女人们赞叹不已。

    “杨御史,你那女儿莫不是美若天仙?”

    御史台里,大清早没啥事,大伙儿先聊一聊,结果有人就说到了家里女人的牢骚。

    “……家中的娘子说某不顾家,某说公事繁忙,可那女人却说沈安连官家交代的事都能放一边,只为了在家中陪娘子……杨御史,你那女儿定然是美若天仙吧?”

    “是啊!昨日某回家,晚饭时娘子提及你女婿,那艳羡,啧啧!”

    同僚们难得搭理杨继年,却是为了他的女儿。

    杨继年负手而立,双手在身后互握,还摩挲了几下,然后板着脸道:“小女……只是普通罢了,某常年教导她要重德行……女子重德行,而非是相貌……”

    可他更愿意承认女儿貌若天仙,因为只有帅老爹才能生出漂亮的女儿来。

    不过按照自己的人设,杨继年只能说女儿的德行感天动地,所以才有沈安的眷顾。

    “此言甚是。”

    程颢赞道:“女人在德不在色,杨御史此言正和某之意。在某看来,德乃人的根基,德深厚,则性情醇厚,若是人人如此,天下大治矣。”

    苏轼今日依旧是擦着时间点来的,差点迟到,他吃完了馒头,慢条斯理的道:“某和沈安乃兄弟之交,杨御史的女儿某见过,德行却是第一。”

    这是背书,杨继年微微点头。

    苏轼在御史台大抵是快活的,快活得大伙儿把他当做是十多岁的年轻人。

    程颢赞道:“教化才是大宋的根基,百姓教化了,施政自然毫无迟滞。杨御史面对夸赞依旧毫不动色,可见也是德行高深,否则哪里能教导出那等出色的女儿……沈安有福气啊!”

    从沈杨两家联姻之后,外界都在觉得按照沈安的条件来说,怕是连驸马都做得,最终却便宜了杨卓雪。

    而程颢就是第一个称赞女方的人,让杨继年也难免对他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这人竟然这般友善?

    程颢想起御史台里对杨继年老古板的评价,突然觉得有些不公平。

    看看,看看,这是多友善的一个人啊!

    往日定然是大家对他太过苛刻了,所以才渐渐产生了隔阂。

    这是个机会啊!

    程颢到御史台的时间不短了,可在人际关系上却建树不多。

    这样下去不行啊!

    他想到了这个,就微笑道:“哪日有机会,某请杨御史饮酒,一起探讨一番学问和德行如何教导……”

    他觉得自己释放的善意足够了,可杨继年却婉拒道:“这个……多谢了,只是最近家中事情多……”

    程颢想起他有个儿子,就笑道:“女儿嫁出去了,儿子却还得接着教导,为人父母的不容易啊!”

    杨继年点头,然后转身回去。

    程颢的目光跟随着他一路过去,在上台阶时,好像……

    杨继年好像是跳上去的?

    某的眼花了吧?

    这般稳重之人,定然不可能。

    程颢觉得自己的眼花了,就说道:“关心娘子虽然是佳话,可官家交代的事情却不能不做吧,此事还得要给沈安提个醒……”

    “弹劾吧。”

    沈安在御史台的名声臭不可闻,刚才的夸赞一过,御史们马上化身为疯狗,准备开咬了。

    “这是懈怠公事,而且对官家不敬。”

    “关键是他没有告假,这个就比较恶劣了。”

    “程御史怎么看?”

    有人问了程颢,想看看这位新人敢不敢对沈安下手。

    这是个标准,进了御史台你就得浑身胆气。秒天秒地秒空气,说的就是御史。上到帝王,下到百姓,就没有御史不敢弹劾的。

    这也是个扬名的好机会。

    所以程颢毫不犹豫的道:“此事对陛下不恭,懈怠公事,当弹劾。”

    苏轼本来对程颢颇有些好感,闻言就说道:“这只是小事罢了,咄咄逼人的有意思吗?”

    程颢本是应付一下,觉得弹劾也轮不到自己,可听到苏轼的话后,他下意识的就反驳道:“这是对他的提醒,有好处。”

    苏轼不喜欢这种长辈般的态度,“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无需旁人的指教。”

    程颢被这一下顶的难受,边上有人就助拳道:“建书院要先买房子,他这般按兵不动,那些想卖房子的人早就准备好了,这时候去买,那不是高价吗?这边高价,那边高价,最后耗费钱粮……哎!他不差钱,但也不能把朝中的钱粮不当回事吧!”

    苏轼一听就不乐意了,冲着那人说道:“买房之事要看两边的商议,还没开始你就说什么贵了,难道你能看到以后的事?”

    那人冷笑道:“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就去把房价给谈下来,若是便宜了……某向你认错。若是贵了,沈安之事你得认错。”

    这目标不是苏轼,而是沈安。

    沈安在御史台干的坏事让人始终无法忘记,于是今日就发作了。

    这一刻,御史台的怨气直冲云霄。

    苏轼作为沈安的好友,这一刻也被带累了。

    面对这个选择,他进退两难。

    不搭理,那么就是心虚,此后御史台里他就得低着头。

    而且那些人还能借此事去打击一下沈安,让他纠结。

    啧!这是兵法吧?

    边上的程颢有些头痛,觉得当御史还得懂兵法很让人煎熬。

    而杨继年那边也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正在过来。

    “这是要逼迫吗?”

    苏轼的眉头皱起,觉得热血在胸中奔涌。

    御史们微微摇头。

    这不是逼迫,你不为沈安出头,谁有功夫搭理你?

    所以你赶紧滚蛋吧。

    苏轼只觉得脑袋里一热,就喊道:“某去谈房价!”

    “哦……”

    那个御史哦了一声,然后散去。

    你自己说的,和咱没关系,到时候你不去就是不守信用。

    而不守信用的人自然不能担当重任。

    大嘴巴苏轼就这么被套进去了。

    他被一个老江湖给套进了一个圈子里,此刻还在热血沸腾。

    杨继年觉得他的嘴太快了,应该迟疑一下,思索一下,也能琢磨出那个老江湖的险恶用心来。

    “此事让安北去做吧。”

    沈安手段百出,杨继年觉得这都不是事。

    可苏轼是谁?

    苏仙啊!

    能写出大江东去的苏仙,岂会退缩?

    那人就是摸到了他的性格弱点,然后设个套让他钻了进来。而且还笃定他苏轼不会去求助。

    苏仙啊苏仙,我就是这么牛笔,要是向别人求助,那还牛笔个啥子?

    归结一句话,苏轼好面子!

    苏轼一路去了沈家,找到了正在逗弄鹦鹉的沈安,王也在,正在就邙山书院的事情和他沟通。

    “安北,那个书院的地段选在何处?”

    “什么意思?”沈安觉得这厮问的突兀,随口道:“最好在武学巷里,太学、邙山书院、宗室书院……以后重振武学之后,就是四家了,多好。”

    后世的什么大学城不就是这尿性吗?

    “某去谈房价吧?”

    沈安愕然看着他,“为何?”

    苏轼理直气壮的道:“某和同僚打赌,若是能谈下便宜的房子,他们认错……”

    呃!

    沈安犹豫了一下,王说道:“安北兄,嫂子待产,你可不能分神,此事正好让子瞻兄去。”

    沈安看了王一眼,心想苏轼的性子豪爽,大大咧咧的,谈房价……怕是会被人坑了。

    王微微点头,示意你先听我的。

    沈安想了想,觉得自己在关键时刻也能出手相助,就点头道:“如此你就去试试吧。”

    苏轼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王才说了自己让沈安同意的原因。

    “子瞻兄为人豪爽,可却有些好面子……”

    不只是好面子,而且还大嘴巴,一向毒舌的王算是口下留情了。

    “他多大了?”王认真的道:“以前还经常听他说要改改性子,可改多少次了?可有成效?”

    有毛线!

    这厮就是个屡教不改的。

    “是啊!”沈安也比较头痛苏轼的个性,想起这厮在历史上差点被干掉,被革新和保守两派人士嫌弃的事儿,就觉得老天爷给了他无与伦比的文采,却把他的情商给拿走了。

    “大家都出个主意吧。”

    稍后折克行也被叫来了,连宫中的赵顼也来了。

    四人坐在沈家,就苏轼的性格问题展开了大讨论,最后决定借这次机会来刺激一下苏轼,让他改改。

    “去盯着苏轼。”

    沈安派出了陈洛。

    “郎君,可要干涉?”

    陈洛在出发前问了尺度,连他都在担心苏轼惹祸,到时候被人围殴。

    “呃……没危险就别管。”既然决定要给苏轼一个教训,沈安就做好了准备看到他鼻青脸肿的模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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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9章 偶像和粉丝

    武学巷的宅子不少,但寺庙道观也不少。

    “怎么那么多呢?”

    苏轼站在玉仙观的外面,纠结的道:“这城里怎么那么多寺庙道观?”

    “福生无量天尊。”

    他这话带着质疑,道观大门打开,两个道士目光不善的出来。

    “咳咳咳!这道观看着有仙气。”

    好汉不吃眼前亏。

    苏轼灰溜溜的走了,顺着玉仙观一路往右。

    路上经过了太学,门子认识苏轼,热情的邀请道:“苏御史可要进来喝杯热茶吗?今日还做了滚烫的羊肉汤,配上炊饼,那就是神仙啊!”

    苏轼的咽喉滑动了一下,笑道:“某刚吃饭。”

    时近中午,他的肚子里咕噜噜在叫唤。

    等看到邙山书院时,苏轼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寻摸了进去。

    王不在,苏轼担心没人认识自己。

    “是子瞻先生,可是饿了吗?”

    “来来来,中午书院里有羊肉……”

    “……”

    苏轼被带去了食堂,那些正在排队等候打饭的学生们见到他有些惊讶。

    “是苏御史!”

    “他可是制科三等,国朝第二人,某就想成为这样的人。”

    “他的文章连宰辅都夸赞不已,据闻宫中也时常会索要,不让李太白分毫啊!”

    “他若是来书院教书就好了,保证门槛踏破。”

    “……”

    你若是问读书人的偶像,起码有三分之一的人会说是苏轼。

    制科三等,宰辅说要为他让路……文章诗词让人忍不住击节叫好,恨不能当面请教。

    这是什么?

    这就是妥妥的人生赢家啊!

    苏轼看着这些目光,心中不禁有些飘飘然,豪气顿生。

    稍后吃了饭,他又顺着刷了过去。

    “买宅子?”

    陈钟皱眉看到门外的苏轼,问道:“买来作甚?”

    “盖书院,宗室书院。”

    苏轼很老实,压根就没有什么谈判技巧,就是凭着一股气。

    陈钟的眼中浮现喜色,干咳道:“这不是待诏的事吗?您是……”

    这事儿要沈安出马才对啊!

    实际上在得知消息之后,武学巷的不少人家都隐隐约约的觉得宗室书院会选在这里,所以大伙儿还私下沟通了一下,约定了大致的价钱,谁要是私自降价,那就是公敌。

    公敌不怕,卷钱跑路就是。可街坊们都说了,一旦有人私下降价,边上的都不许买,让买房的人另选地方。

    那书院得多大?起码要好几家相连的宅子都够。

    你不守规矩,那这便宜就不该你得。

    为了多赚钱,大伙儿也算是苦心孤诣了。

    苏轼笑眯眯的道:“安北太忙,此事某来接手。”

    这事儿没啥可骗的,因为最后付钱可是真金白银,所以陈钟心中一喜,觉得来了个棒槌正好,就带着苏轼往里去。

    “您是……”

    进去坐下后,苏轼忘记了自我介绍,闻言哦了一声,“某苏轼……”

    陈钟霍然起身,然后一溜烟就跑了。

    这是啥意思?

    你行不行给个话啊!

    苏轼有些懵逼。

    这厅堂通风,他坐在那里热茶也没有,一阵阵冷风吹来,冷飕飕的难受。

    “啊嘁!”

    “冷飕飕啊!”

    苏轼吸吸鼻子,觉得这事儿怕是不成了。

    回去之后要认错……

    认错苏轼不怕,但要承认沈安错了,这个苏轼没法接受。

    那不够兄弟啊!

    换做是别人,此刻大抵是如坐针毡,或是喊一声,或是直接走人。

    可苏轼却安坐在那里想事,嘴角不时翘起。

    稍后他起身,走到墙壁边上,看着挂在上面的书画。

    “哎!这幅字匠气十足,笔端游走间都能看出刻意来,须知书法要随意,笔随心动,如此才是上品。”

    “这幅画不好,画的是仕女,可女人……女人得有盈盈之态啊!这个把女人画作了猪,埋汰了!”

    “……”

    渐渐的,苏轼找到了乐趣,没多久就把墙壁上的字画给一一点评。

    “若是有笔,某现在真想修改了。”

    苏轼在唏嘘着,觉得这些书画不堪入目,当真是忍不得。

    外面的窗户下面却蹲着几个男子。

    “听到没有?”

    “点评的入木三分,不愧是子瞻先生啊!”

    “还能修改。”

    “果然是大才啊!”

    “如此……”

    “某等不及了。”

    陈钟站起来,绕过去,一路进了正堂。

    “见过子瞻先生。”

    正在面壁看画的苏轼回身,从容的道:“陈员外可有热茶?”

    “有有有!”

    陈钟一拍脑门,“竟然忘记了待客,该死该死!来人,送热茶来。”

    门外又进来几人,苏轼微微颔首,那微笑看着颇为神秘。

    这就是气度!

    陈钟心中一喜,问道:“子瞻先生刚才说能修改这些字画?”

    “小事。”

    这等水平的字画在苏轼的眼中大抵就是儿童嬉戏之作,所以他答应的很是淡然。

    陈钟欢喜的道:“送笔墨来。”

    他起身拱手,“还请先生出手。”

    苏轼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太过客气了,边上作陪的那几个男子的眼神也不大对,好像是看到了什么……

    他不懂偶像这个词,所以觉得那些眼神绿油油的,让人的慌。

    等笔墨来了之后,苏轼上去刷刷刷几笔就改了诗词,随后又改动了几幅画,众人在后面如痴如醉的看着,不禁赞美道;“果然是子瞻先生啊!”

    “一个临字就把整首诗的意境提升上去了,这等文采……震古烁今啊!”

    “今日得以目睹子瞻先生的笔墨,死而无憾了!”

    “……”

    苏轼觉得就像是给儿子苏迈修改了功课,所以很是轻松写意的把毛笔一丢,端起热茶就是一口干。

    “豪爽!”

    他喝茶的姿态就像是喝酒,陈钟见了就试探着问道:“寒舍也颇有些好酒,子瞻先生若是不弃……”

    想起苏轼的文章诗词,那些豪迈之气,想必这人也是大气磅礴,这样的人不好打交道啊!

    “拿酒来!”

    苏轼喜酒,他最喜欢的就是喝得临近大醉时的感觉,那时候文采飞扬,诗词就像是呕吐物般的大股大股往外喷。

    陈钟一听就欢喜的喊道:“拿好酒来,还有,弄好菜来,再去请几个女伎来唱歌……要快。”

    边上的几个男子闻声不乐,“怎么都是你出钱,这是看不起我等?”

    偶像在前,请客的事儿你陈钟可不能包圆了。

    稍后酒菜齐备,水陆杂陈。

    “子瞻先生请。”

    几个有钱的豪绅在偶像的面前有些拘束。

    苏轼一饮而尽,摸着短须赞道:“酒不错。”

    “再来!”

    苏轼喝酒从不客气,客气的地方他也不乐意去,觉得不够畅快。

    按照他的理论,喝酒最好是至交好友在一起,或是志同道合者,大伙儿举杯畅饮,肆无忌惮,如此才是喝酒的气氛。

    眼前的几个小粉丝紧张的不行,苏轼没察觉到,察觉到了也不会当回事。

    他频频举杯,稍后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可是子瞻先生吗?若是他在,我等这一趟就不收钱了。”

    “是子瞻先生。”

    几个女子出现在门外,见到坐在主位的苏轼时,有个女子尖叫道;“啊……真是子瞻先生,我见过……”

    另一个马上退了出去,问道:“我要重新梳妆。”

    “太丑了,我不敢用这妆容去见子瞻先生。”

    几个女伎在外面磨了一阵,再进来时已经是容光焕发。

    “见过子瞻先生。”

    她们肃容行礼,苏轼摆摆手道:“若是有歌便唱来佐酒。”

    “是。”

    几个女伎随即安排乐器。

    歌声起,苏轼举杯畅饮,姿态潇洒。

    他本是个最不喜约束的人,哪怕是在别人家中也要寻自在。

    陈钟等人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客人,随着他的节奏饮酒。

    “痛快!”

    苏轼把酒杯一扔,突然大笑道:“虽然文采不彰,但性子却好,苏某便认了你等几个朋友。”

    “岂敢……”

    几个粉丝心中激动,可惜现在没有什么签名之说,不过却有更牛笔的。

    “还请子瞻先生留下墨宝。”

    先前的是修改,现在是正式邀请苏轼留下墨宝,为今日的聚会留念。

    苏轼一挥而就,那字看着恣意狂放,入目恍如长剑。

    “好字!”

    陈钟见苏轼起身,就说道:“先生还要去何处?”

    酒喝多了就歇着呗,你看那几个女伎面色粉红,眼中的倾慕掩饰不住的模样,分明就是愿意自荐枕席……

    女伎不卖,但遇到了偶像时却不同。

    苏轼有点喝多了,他洒脱的道:“某还要去看宅子,改日再聚。”

    兴尽而归,不管有什么美女佳人在,依旧不能阻拦。

    这就是苏仙。

    “宅子?”

    陈钟和那几个男子相对一视,笑道:“先生还担心这个?”

    “不担心。”苏轼真不担心,“不过做事要认真。”

    陈钟笑道:“先生看小人的宅子如何?”

    “极好。”苏轼有些酒意上涌,想回家睡一觉。

    “那可否为书院?”

    “极好。”

    “先生醉了,来人,扶了先生去歇息。”

    ……

    苏轼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才醒来,他干咳一声,有侍女进来服侍他洗漱,随后带着他去了前面。

    陈钟等人都在,此刻见他出来都起身行礼。

    “却是打扰了。”

    苏轼想起宅子的事,决定要戒酒。

    不能对不起安北啊!

    他想起了御史们对沈安的态度,觉得太过分了,非得找个机会教训他们一番不可。

    陈钟拿起一叠文书,起身道;“这是小人的宅子,还有边上几套宅子的贩卖文书,只差先生同意了……”

    啥?

    苏轼摇摇有些昏沉的脑袋,接过了文书。

    呃……

    他觉得这事儿不对。

    价钱会很高吧?

    想趁着某大醉的机会骗人?

    没门!

    苏轼好歹跟着沈安和王,还有赵顼这三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厮混了许久,所以警惕性多少有些。

    可等他低头一看时,却懵逼了。

    “这宅子……”

    这宅子他先前看过,大,且奢华,若是用于建造书院,许多地方都不用改,算得上是豪宅。

    “竟然才五千贯……”

    他抬头看着陈钟,“这宅子最少一万一。”

第830章 你这是把我们当傻子呢

    “子瞻先生先是在邙山书院吃了午饭,然后又去寻摸宅子……”

    “很认真。”

    沈安觉得这是个好的趋势,于是就和王等人摆宴庆贺。

    王酒到杯干,沈安把酒坛子收了过来,然后问道:“还在想那个女人?”

    赵顼看看外面的天色,再过一会儿他必须就要回去了,可王的那件事他却颇为关注,所以有些迟疑。

    皇子不得允许不能在外留宿,他不能违反这个规矩,否则以后再想出来就艰难了。

    王举杯喝了酒,然后神色平静的道:“想忘的,可却忘不掉。闭上眼睛就能想到她的一颦一笑……某也刻意不去找她,即便是去了也假装冷淡……可维持不了多久,某又会想她了。”

    “你这个是单相思啊!”

    赵顼说道:“要不就想想办法?”

    沈安瞪了他一眼,说道:“那是妇人,不可乱来!”

    他拍拍王的肩膀劝道:“其实……许多时候你觉着刻骨铭心,等再过几年去看,只是平常罢了。人在不同时候都有不同的感悟……这么说吧,人的一生就像是一次旅途,途中会有许多人陪着你,但有人会在半途离开,有人会半路加进来……能陪着你一生的,只有亲人。所以……你自己斟酌吧。”

    这种事儿不能强劝,沈安记得自己有个朋友犯单相思,然后去表白被拒绝,竟然在家里……

    王本就是个性子孤傲的人,若是逼迫太过,说不得会做出些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来。

    沈安尽力相劝,赵顼是帮亲不帮理,甚至还准备帮他想办法,折克行照例没说话,他更喜欢动手。

    这些都是兄弟啊!

    王的眼中多了暖意,“某知道了。”

    “不行就给你找个女人……”

    折克行不爱说话,但一开口就惊人,“军中有人火气壮,看见个女人就相思,最后是去了青楼……出来后就说要找娘子,娶了娘子之后,这些毛病都好了。”

    呃!

    合着折克行认为王这个是毛病……

    不,估摸着认为他这是无病呻*吟,实际上只是没去体验过女人的妙处,所以才单相思。

    王的面色一冷,起身道;“某和她之间清清白白,而且某只喜欢她一人……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折克行看样子是准备用武力打醒王,所以态度很恶劣。

    王霍然起身,沈安一把拽住他,骂道:“还真想为了个女人和兄弟翻脸?”

    王板着脸,刚想说话,外面来了陈洛。

    “郎君,子瞻先生……他和几家房主在一起喝酒,一直到现在……”

    尼玛!

    沈安想把苏轼抓回来,然后用酷刑改掉他的那些毛病。

    “喝酒……他别被人骗了,到时候在高价卖房的契书上面画押,那可就麻烦了。”

    “再去看看。”

    沈安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生气,要淡定。

    “来人。”

    “郎君。”

    庄老实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沈安吩咐道:“准备现钱,一万贯。”

    “一万贯……”庄老实有些头痛,一万贯铜钱有些吓人啊!

    “调集就是了,要快。”

    沈安眯眼看着外面,突然想起了什么,“马上叫人出城,让黄春和严宝玉带十人进城。”

    “你这是要准备下黑手?”

    赵顼有些兴奋,大抵是在宫中循规蹈矩的时日太长了,让他那颗不安分的心无处安放。出来之后,和沈安这些原先的小伙伴们在一起,他那颗腹黑的心又在蠢蠢欲动了。

    庄老实在边上建言道:“要不晚上让人把契约给盗了……”

    双方今日就算是定下来,按照时间推算也来不及去官府备案了,也就是说,只要偷了契约,这桩买卖自然就无疾而终。

    “不懂装懂!”王冷冷的道:“此等事就该修改了契约,一万贯修改成自愿助学,只要五千贯……”

    这个真是够黑啊!

    庄老实相信若非是要取信于人,王大抵是一文钱都不准备给那些人。

    “这样不好。”赵顼叹道:“做生意就是做生意,亏了就亏了……人要厚道……亏点钱算什么,等几个月之后再去找他们理论嘛。”

    王的眼中有些异彩,觉得自己好像在腹黑上比赵顼要差了些。

    亏点钱是不算什么,咱装出一副吃亏还高兴的模样,别人暗地里骂傻子也没关系,等这事儿过几个月后……

    呵呵!

    到时候让你连本带利都吐出来。

    庄老实打个寒颤,觉得这些人都是魔鬼。他看向沈安,觉得自家郎君和他们相比,真的是太良善了。

    “此事……仲所言甚是。”沈安一开口就让庄老实绝望了,“做成这笔生意,能让子瞻得到教训,所以必须要成,不成都不行。”

    他笑了笑,很是纯良的模样,“至于那几户人家,高价卖了宅子,那些宗室肯定有话说,会挑刺。时候把事情改头换面捅给他们,咱们只要亏掉的部分……那些宗室的尿性……”

    “贪婪。”赵顼对自己的亲戚压根没好感,“他们会把那几家人吃的骨头都不剩。妙哉,如此借他们的手报仇,好名声是咱们的,他们却背了锅……安北兄大才。”

    “哪里哪里……”

    “……”

    庄老实一直觉得自家郎君学富五车,不需要什么手段就能纵横汴梁。

    可今天他看到了手段。

    王阴狠,赵顼腹黑,可他们和沈安比起来都要差点什么。

    老奸巨猾……

    是了!

    庄老实在纠结着,不知道这样的郎君是否算得上明主。

    “见过管家。”

    赵五五过来了,肩膀上站着绿毛,身后跟着觊觎绿毛的花花。

    “嗯嗯嗯。”

    庄老实鼻子里嗯了几声就当是打招呼了。

    “花花快来。”

    赵五五被指派去给花花洗澡,可花花却不大听指挥,果果就出了个主意,让她带着绿毛去。

    “锄禾日当午……娘子母老虎……”绿毛开始了埋汰。

    一人一鸟一狗过去了,看着无比的和谐。

    庄老实突然一拍脑门,“某这是纠结些什么呢?郎君老奸巨猾不好?难道要像前面那个傻子,收钱都放在家里,最后被人一查就查了个一清二楚……”

    他的前任主人就是这么被抓的,然后……那个倒霉鬼不知道还活着不。

    他想通了此事,顿时就觉得沈安英明神武,沈家的前途万丈光芒。

    “陈洛回来了。”

    陈洛回来了,那脸色就像是出去遇到了鬼。

    “这是遇到事了?”庄老实还有心情调侃他。

    “有事。”陈洛一溜烟去了书房,正好赵顼准备回去,见他来了就问道:“子瞻在哪?”

    “他在路上。”

    “回来就好啊!”赵顼觉得人没事就好。

    “子瞻先生……谈成了。”

    “多少?”沈安在盘算要补多少钱进去。

    “加起来不到两万贯。”

    呃……

    走到门边的赵顼回身问道:“几家宅子?”

    “四家。”

    陈洛觉得自己真的怕是见鬼了,“那四家都不小,若是按照市价,少了三万五压根就买不动。小人不知道子瞻先生是如何弄的,只知道他和几个房主喝了一顿酒,然后还睡了一觉,醒来就办成了。”

    这是……

    赵顼觉得自己怕是听岔了,“就是喝了一顿酒?”

    “对,还请了女伎作陪,最后女伎还想陪……那个啥,被拒绝了。”

    这样的好事咋轮不到我呢?

    王狐疑的道:“莫不是有什么内情?”

    连沈安都觉得有些不安,“这个便宜占大了,等子瞻回来问问。”

    这下连赵顼都不走了,稍后苏轼回来,见他们都在,就笑道:“都在啊!正好,晚上喝一顿。”

    “先别喝酒。”沈安觉得这厮就是个万事不挂心的,旁人却要为他操心,“那个宅子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啊!”苏轼打个哈欠,懒洋洋的道:“就是和他们喝了酒,某还婉拒了几个美人自荐枕席的好意……醒来后他们就拿了文书给某看,某看着价钱便宜了许多,就画押了……那个安北,钱还得你出啊!”

    卧槽!

    真的是这样?

    “文书呢?”

    赵顼觉得苏轼怕是被骗了,等拿到文书后,就叫了王崇年来,“拿去验证一番,快去快回。”

    嗖的一下,王崇年就消失在眼前。

    赵顼满意的点点头,觉得乔二那货的重要性在不断降低,哪天再弄点新配方给他试试,若是还能扛得住,那就多留他些时日。

    “弄酒来。”苏轼坐下就在叫嚣,“某中午却喝多了,最好的解酒法子就是再喝,那个……仲是要回宫的,遵道要回营,咱们三喝一顿。”

    没人回答他,大家都在等着消息。

    苏轼坐在那里,没一会儿就开始打鼾。

    中午喝酒对身体不好,副作用大,打瞌睡就是其中之一。

    “来了来了。”

    王崇年飞奔而来,气喘吁吁的道:“是真的,只需给钱交割,然后去官府记录就成了。”

    卧槽!

    赵顼看着打瞌睡打到嘴角流口水的苏轼,过去拍醒他,问道:“究竟是怎么成的?”

    别人凭什么给你那么大的优惠?

    一万多贯啊!

    这不是过家家,而是钱!

    苏轼擦去嘴角的口水,“就是给他们改了几首诗词,还有一幅画……喝酒……没睡女人……”

    众人面面相觑。

    有那么简单?

    你这是把咱们当傻子呢?

    艹!

第831章 北宋巨星

    “某真不知道啊!”

    苏轼真的不知道陈钟等人为何要降价。

    “大概……”他想了想,“大概是义气吧。”

    “义气?”赵顼纠结的道:“一面之交就能让你一万余贯……这不是义气。”

    这特么是傻子啊!

    苏轼无奈的道:“某就是这么拿到的文书。”

    哥就是这么牛叉,怎地?

    赵顼急匆匆的回去了,折克行也要回万胜军,稍后就只剩下了沈安和王两人在‘审问’苏轼。

    一番话问下来,王还在持阴谋论,沈安却已经若有所思了。

    “喝酒!”

    三人一顿酒喝得醺醺然,王说到了自家的事。

    “我娘在寻女人。”

    王有些颓废,沈安劝道:“那是妇人,你是该找个女人了,成亲之后,有了孩子之后,你自然不会再想这些。”

    人一生就是这么回事,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但也别看低,无愧于心就好。

    而苏轼却丝毫没烦恼,竟然用筷子敲击着案几唱歌。

    一夜好睡,第二天早上,苏轼洗漱之后跟着吃早饭,果果羞他:“子瞻哥哥早上睡懒觉。”

    苏轼拿着个羊肉包子,大言不惭的道:“果果你这就不懂了吧,人生在世就要高兴,你想想啊!你不高兴谁难过?”

    果果在喝粥,闻言皱眉想了想,“嗯……哥哥会难过,嫂子也会难过……陈大娘也会难过……花花会难过……绿毛……不知道。”

    “对啊!”苏轼得意的道:“都是在意你的人难过,可你想让他们难过吗?”

    “不想。”果果想通了,“那就让对头难过……”

    “聪明!”苏轼赞道:“可对头要怎么才会难过?你高兴他们就难过,明白吗?”

    沈安在边上听到这话,不禁为苏轼豁达的生活态度感到了由衷的钦佩。

    这货以后一路倒霉,被发配到各种倒霉地方。可他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去发现、去寻找自己的乐子,什么东坡肉……这年月,在沈安弄出炒菜之前,谁乐意吃猪肉?苏轼就是穷的,可他却穷得乐观,发明了东坡肉,用别人不屑吃的猪肉做出了美食。

    好个苏东坡啊!

    沈安笑着,等苏轼去上衙后,和王说道:“那是粉丝。”

    “什么粉丝?”王也准备去书院,闻言想了想,“上次你做的那个叫做什么……粉丝丸子汤,味道不错。”

    “就是……仰慕子瞻的人。”

    “那有什么?”

    王觉得这不算什么,打个招呼就走了。

    “你们不懂什么叫做粉丝啊!”

    粉丝会发狂的。

    那些有钱的粉丝别说是一万多贯,十万贯也出得起啊!

    苏轼是谁?

    若是把数百年国祚的宋朝比作是一个流量网站,那么苏轼一人就占据了三分之一的流量,每天无数粉丝为他刷礼物,高喊666.

    他的粉丝众多,从市井百姓到官员;从重臣到……到后宫的女人。

    从曹太后到高滔滔都是他的粉丝,苏轼的文采魅力由此可见一斑。

    当然,苏轼自己没当回事。

    他一路到了御史台,杨继年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子瞻……听闻你昨日和房主饮酒了?”

    杨继年觉得苏轼这性子极好,但却过于大大咧咧,容易吃亏。

    “喝了些。”苏轼一天两场酒下来精神抖擞,只是想着昨日没见到儿子苏迈,不知道那小子可想自己了。

    “年轻人少喝酒才好啊!”杨继年的话不多,最后问道:“可吃亏了吗?”

    他的目光看着苏轼的身后,苏轼捂着屁股低声道:“杨御史,某不喜龙阳……”

    杨继年差点忍不住想翻个白眼,拱手道:“有事说话。”

    苏轼笑道:“多谢多谢。”

    他笑的很是自然,让人见了如沐春风。

    “苏轼!”

    春风在身后的声音中变成了寒风,苏轼这才知道杨继年看自己身后的意思。

    身后站着昨日挤兑他的御史陈太。

    “听闻你昨日饮酒……可谈下来了?”

    陈太笑得很是和气,但周围的人却知道这是进攻之前的调整。

    此刻越和气,稍后就越凌厉。

    “谈下来了!”

    苏轼觉得这不算是事,不过陈太这人有些讨厌,他却忍不得。

    他的性子就是这样的爱恨分明,后来因为乌台诗案差点被干掉,若非粉丝众多,其中的大v粉丝曹太后给力,他大抵就得提前完蛋了。

    陈太笑道:“多少钱?”

    “自己问去。”

    苏轼是豪爽,可却爱憎分明。

    对于不喜欢的人,他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这是心虚了吧?”

    陈太大喜,说道:“此事要想知道也简单……”

    苏轼去找上官告假,说是去官府弄契约。

    “谈成了?”

    上官很纠结的问道,不知道该盼着苏轼倒霉还是走运。

    “是啊!”

    苏轼笑呵呵的。

    “去吧。”

    于是苏轼快乐的去办契约,陈太叫了小吏去跟着,随后就等待消息。

    “苏轼那人目中无人……”

    “可你这般弄,是想捅给那些宗室吧?”

    “没错,那些宗室正在惶然,若是得知了此事,苏轼倒霉只是其次,沈安会焦头烂额……他是能用钱去填补,可名声呢?”

    陈太和几个同僚笑谈了几句,晚些就见小吏回来了。

    “那事是真的!”

    尼玛!

    陈太和几个官员面面相觑,小吏是跑着回来的,所以喘息了一会儿。

    杨继年出来了,看似不关心,可却悄然往这边走。

    不少人都出来了。

    御史台被沈安羞辱数次,若是陈太能给沈安一家伙,那就是功臣。

    “真的。”小吏说道:“苏御史刚办的契约……白纸黑字啊!有人在边上算了,少说省了一万六……一万六啊!”

    “你莫不是看错了?”陈太退后一步,觉得这事儿不大对。

    “谁是傻子?凭什么要便宜那么多?”

    “就是,没这个说法!”

    “莫不是沈安出手了?暗地里给钱……”

    “对,定然是这样。”

    “可苏轼却不肯这样啊!”

    “对,旁的不说,苏轼的性子却不肯舞弊,那对他来说就是屈辱。”

    “那……那是为何?”

    陈太冷笑道:“你等都看错了苏轼,知人知面不知心……”

    苏轼正在走来,听到这句话就愕然道:“为何这么说某?”

    他一般很少口出恶语,所以才觉得陈太这等人不可理喻。

    按照他的想法,要多愤世嫉俗和心理扭曲才会对这个世间那么愤恨啊!

    嗯,心理扭曲这个词是沈安说的,极为贴切。

    于是他的大嘴巴属性发作,随口道:“你这是愤世嫉俗和心理扭曲,这是毛病,得治……可知道哪里的郎中好吗?某也不知道,因为某没这个毛病……”

    呃!

    说完苏轼就有些后悔了,觉得和自己豪爽的性子不搭。

    不过想起陈太这人的讨厌,他又原谅了自己。

    “心理扭曲……这是什么意思?”

    “心理……你懂的,扭曲,就是……哎,没法说了。”

    “就和常人不同。”

    “苏轼!”陈太指着苏轼喝道:“某与你……”

    “官家遣人去问话了。”

    卧槽!

    这事儿竟然惊动了官家?

    众人一阵面面相觑,只得等着。

    午时,大伙儿出来准备去弄点东西吃。

    虽说中午不该吃饭,可好歹弄碗汤饼吃吃也好啊!

    “消息来了。”

    那边问话的消息传来了,众人纷纷涌过去。

    “那几人说是仰慕苏御史的才学,都不差钱,本想送的,可想着宗室也不差钱,于是就减免了一半,算是给苏御史面子……”

    “这是谎言吧?”陈太觉得这事儿真心不靠谱,“谁仰慕也不会出一万多贯钱吧?这不是……呵呵!”

    传话的小吏认真的道:“其中一人收集了苏御史的字画……共计五十多幅,都是高价买的,最早的是从眉山那边传过来的几幅字……”

    卧槽!

    这是……这仰慕的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竟然这般痴情!

    若是沈安在,定然会说这是狂粉丝。若是子孙保存好这些东西,别说是几套宅子……奢华的私人飞机都不是事!

    众人看着苏轼,只觉得此人突然离自己好远。

    他竟然有仰慕者愿意出一万多贯钱,我呢?

    一百贯成不?

    怕是危险吧。

    这人比人为何就那么气人呢!

    陈太的面色微变,说道:“此事……怕是有情弊,那沈安手段阴狠,说不定是他的布置……”

    反对沈安在御史台几乎就是政治正确,可这话也说得太过了。不过众人想起陈太先前说要认错来着,于是都退后一步。

    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陈御史,你好自为之!

    “荒谬,无耻!”

    苏轼终于忍不住开骂了:“就你这样的,在安北的面前不过是蝼蚁一般罢了,井底之蛙,也敢大放厥词吗?某若是你,早就羞愧难当,一头撞死在御史台外面!知道为何要撞死在外面吗?因为你死在里面都是给御史台丢人!”

    卧槽!

    众人心中骇然,这是苏轼?

    一番话说得让人身上冒冷汗,这是苏轼?

    瞬间不少人重新定位了苏轼。

    此人平时看着豪爽,不拘小节,可却不是好欺负的,这不陈太就撞上去,被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的。

    而且经过此事之后,苏轼的名声又上了一个台阶,以后……

    以后就成名士了啊!

    仰慕者愿意出一万多贯的名士,大宋有几个?

    “放屁!”

    众人正在羡慕着,那边的陈太就喷了苏轼。

    苏轼会怎么反击?

    众人拭目以待,苏轼走过去,扬起手,用力挥下。

    “啪!”

    这就是来自于苏轼的反击!

    ……

    晚安,求月票。

第832章 一个人的查账

    午后最好是喝一杯热茶,然后披一条最新的薄棉被靠一会儿。

    赵曙就喜欢这样,然后醒来看到太阳照在屋里,就会有一种出尘的感觉。

    阳光在许多时候都代表了光明,此刻也不例外。

    赵曙的头上在流汗,汗流浃背。

    “来人!”

    虚掩着的房门被人推开,陈忠珩第一个进来,接着就是两个宫女。

    “官家……”

    光明骤然一盛,赵曙有些不适应,就用手挡了一下眼睛。

    陈忠珩看到了他脸上的汗,吩咐道:“赶紧拿毛巾来。”

    宫女拿了毛巾过去,赵曙自己接过,然后缓缓擦汗。

    他的眼神中还有些残留的惊骇。

    “我先前做了个梦,梦到了生与死……”

    他想起了那个太过真实的梦境,不禁打了和寒颤。

    在那个梦里,他被人乱刀砍死,旋即宫中燃起了熊熊大火,无数人在奔逃,在惨叫。

    “那是地狱!”

    他有些虚弱的道:“让宰辅们来。”

    “是。”

    陈忠珩觉得官家不该在这个时候睡,但却不敢劝。

    稍后宰辅们来了,赵曙疲惫的说了梦境,“……这是什么兆头?”

    他已经有了帝王的自觉,觉得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和上天响应。

    帝王做噩梦,定然和人间有关系。

    可三个宰辅都不是解梦大师,面面相觑之后,韩琦硬着头皮出来说道:“官家,这个……见血啊!这个是吉兆……对,吉兆,血红……那谁说的?沈安吧,他说什么手气红的才能赢钱……官家这是要进财了。”

    这番话别说是赵曙不信,连韩琦自己也不信。

    “那个……苏轼不是节省了一万余贯吗?这笔财不小啊!”

    欧阳修补了一刀,瞬间韩琦想砍人。

    官家做噩梦,你没做过?做过自然知道现在是虚弱期,哄过去了完事。偏生你要扯什么一万余贯的淡。

    再说一万余贯对官家来说就是杯水车薪,不提也罢,提了反而恼火。

    “苏轼……”

    赵曙想起了高滔滔经常提及的苏轼,问道:“那些人确定是他的仰慕者吗?”

    “是。”

    君臣默然。

    大伙儿都是男人,为啥苏轼有仰慕者舍得大出血呢?

    “朕有时想弄些钱都艰难,苏轼……让人艳羡啊!”

    赵曙是真的艳羡了,“宫中最近缺钱,朕本来想给皇子看看亲事,可经办人说连礼物都置办不起了。”

    呃!

    官家竟然哭穷。

    不过想想也是真穷,韩琦沉吟道:“要不……问问包拯?”

    欧阳修却冒失的问道:“封桩库呢?”

    韩琦马上闭口不言,曾公亮装傻,赵曙生气……

    所谓的封桩库,就是当年赵老大弄的,专门存钱在里面,等着北伐时使用。

    赵老大去了之后,赵老二继位,把封桩库改名为内藏库,于是就顺理成章的把那些钱财变成了皇帝的私产。

    到了真宗时,大宋的外部环境恶劣,还和辽人大打出手,在这期间真宗开过几次内藏库。

    等到了仁宗时,大宋的三冗越演越烈,财政入不敷出,仁宗耳朵又软,于是仓库的大门开后就再也没关闭过。看史书的人会经常看到一些相似的内容,开头就是:出内藏库缗钱**万去某地,或是出内藏库绢**万匹去某地……

    等他老人家驾崩,赵曙一检查内藏库,当真是欲哭无泪。

    没钱了啊!

    把剩下的三十万贯给了韩琦去修仁宗的陵寝,赵曙发现自己变成了穷光蛋。

    好嘛,这个皇帝一上台竟然变成了赤贫,咋办?

    按照大宋皇室的收入来算,大头就是各地的进贡,按照规矩,每个地方每年固定进贡物品。

    注意,这里不是钱,而是物品。

    这些物品的数量多年未曾变动,也就是说,天下人进贡给皇帝的东西没变过,从不增加。

    后人看到此处时,才感叹宋朝的帝王悯民。

    韩琦三人此刻才明白,原来官家是穷的。

    可这事儿咱们也没办法啊!

    稍后散了,韩琦令人去找包拯。

    “包相说了,钱没有,命一条!”

    艹!

    韩琦想一把掐死包拯,可想想老包的战斗力,又觉得自己怕是不敌。

    老夫没钱,烂命一条谁要?

    老包自从担任了三司使之后就变成了守财奴,一般人别想从他手中拿到钱。

    稍后宫中传来了赵曙的话。

    “……官家说了,苏轼做事得力,两袖清风,一身正气……”

    被苏轼打了一耳光的陈太正在写弹章,准备弹劾苏轼,听到这话后就冲了出去。

    “官家莫不是眼瞎了……”

    外面的几个官员看着他,觉得这人当真成了疯狗。

    调侃官家的话可以说,可你这个说的不对头吧?

    随后有人把他的话捅了上去,稍后惩罚就来了。

    “说是三司有些不妥,让你去查查。”

    陈太愕然道:“包拯会弄死某!”

    沈安是苏轼的庇护者,而包拯却是沈安的庇护者……

    这一去三司……怕是回不来了啊!

    “传闻包相的心情不大好,你保重!”

    ……

    包拯的情绪是不大好。

    “钱钱钱!要钱还是要命!”

    包拯气咻咻的在发飙:“官家够意思了,从真宗皇帝开始,内藏库的大门就没关上过,不是这里要赈灾,就是那里缺粮……都指望着内藏库。如今内藏库空了,总不能看着官家吃糠咽菜吧?都想想办法去!想不出来,本月俸禄减半!”

    “包相……”

    您不能这样啊!

    摊上老包这等上官也不算倒霉,至少他公正。自从包拯来到三司之后,那些勾心斗角都少了许多,大伙儿安心做事即可。

    可您不能克扣俸禄啊!

    有人忍不住就说道:“官家和宰辅们怕是会……包相,这有些犯忌讳。”

    “老夫六十多了,不怕!”

    呃!

    众人正在想着怎么挽回这个让人绝望的决定,外面有人禀告:“包相,沈安来了。”

    “他来做什么?”

    包拯面色稍霁,等沈安进来后就问道:“卓雪如何?”

    “还好,郎中说没问题。”

    “那就好。”

    包拯看了他一眼,问道:“来此何事?”

    温柔到此为止,要是没事,老包的口水会让沈安崩溃。

    “刚才有宗室里的人问那笔钱的下落,说是该用在书院里。”

    呃!

    值房内的官员们都目光炯炯的盯着包拯。

    大佬,那笔钱呢?

    三司现在不是结余了那笔钱吗?

    一万贯买三代入读书院的资格,五千贯一代,沈安一个主意就坑了无数宗室,出去建造书院之外还结余了不少钱。

    包拯迟疑了一下,“这些年挪用了内藏库不少钱,说是要还,可从未还过……”

    从官家手中借到的钱,那就是白拿的,没谁想着去还。

    “可这钱不成。”

    沈安说道:“这钱是宗室们那里扣下来的,若是给了宫中,到时候他们会不会说官家骗他们的钱……”

    名声不好听啊!

    包拯脸上的皱纹越发的深刻了,他叹道:“可官家也穷啊!奈何……”

    “此事倒也简单。”

    沈安随口说道,包拯盯着他,目光不善的道:“敢哄骗老夫,你可知道后果?”

    沈安下意识的抹了一把脸,堆笑道:“某可不敢。”

    “说说。”

    包拯疲惫的坐了下去,然后端起茶杯缓缓吹了一下。

    水汽渺渺波动,映衬着他那张皱纹深刻的脸,看着多了些岁月的沧桑。

    沈安本想敷衍过去,见他疲惫就仔细想了想,说道:“包相,此事……不知您可还记得皇子当年在宫外时的事?”

    “赵仲?不,是皇子,何事?”

    “就是他原先在暗香入股之事……”

    包拯的眼睛亮了,然后看着那些官员,刚想开口赶人,却又忍住了。

    此事广而告之最好,免得背后有人胡编乱造。

    “包相,御史台派了陈太来,说是要查查去年的支出……”

    外面来了个小吏,包拯楞了一下,捂额道:“陈太……怎么有些熟悉呢?”

    而且御史台想查支出账本没问题,却要在朝会上通过……

    现在竟然连招呼都不打,就派了个狗屁御史来,这是啥意思?

    边上有官员一本正经的道:“包相,此人据闻和苏轼不和,此次苏轼买宅子就是他挤兑的。”

    “嗯?”

    包拯看了老实的沈安一眼,淡淡的道:“那些账本可都齐全?”。他觉得这是御史台在想自己和沈安释放善意……

    这个善意可不小,竟然把陈太送了来,这就是羊入虎口啊!

    你包拯想咱们收拾都行,随意!

    “齐全!”

    “那就带他去,让他慢慢的查。”

    噗!

    沈安仿佛听到了吐血的声音。

    三司的支出账本啊!

    那是整个大宋的支出,得有多少?

    一个人去查账,还是不懂查账,不知道财政运行情况的陈太,少说得一年以上才能弄出头绪来吧?

    沈安在心中为陈太默哀一瞬,然后说道:“那些钱一直没怎么支出过,包相,不少啊!”

    “有多少?”

    包拯此刻只想钱,至于来历不问。

    “差不多有二十万贯吧……”

    室内鸦雀无声。

    二十万贯?

    卧槽!

    暗香里赵顼的是小头就有二十万贯,沈安占大头,能有多少?

    这人竟然那么有钱?

    “可怕!”

    有人忍不住说道:“待诏怕是富可敌国吧?”

    沈安正色道:“假的,某的钱大多换了纸钞。”

    众人想起当初沈安让暗香以一百文多一文来兑换纸钞的决定,看向沈安的目光中不禁多了钦佩之色。

    “汴梁最不差有钱人,可大多数有钱人就顾着自己享乐,唯有待诏有钱不是捐赠就是去做些于国有益之事,佩服!”

    众人拱手,认真的佩服着这位年轻人。

    沈安还礼。

    包拯见了心中欢喜,说道:“如此你且去问问皇子,那笔钱可愿意给官家应急。”

    沈安说道:“皇子本身不怎么花钱,当然愿意。”

    “如此你随老夫进宫吧。”

第833章 想挣钱吗?背锅侠

    “官家,这个月……有的地方怕是要节省些了。”

    一个管账的内侍来了,隐晦的说出了一个事实。

    在新一批进贡的物品到来之前,您还是个穷光蛋。

    赵曙摆摆手,等内侍出去后才自嘲的道:“本朝的帝王怕是就数我最穷吧。”

    陈忠珩想说个是,却怕被罚,只得堆笑道:“缓缓就好了。”

    “我这个官家……”赵曙摇头道:“难啊”

    刚才内侍还暗示了一个问题,宫中有些地方的花销必须要省去,否则就是大窟窿,没钱去填。

    “官家,包拯和沈安求见。”

    “让他们来。”

    赵曙坐直了身体。

    包拯和沈安进来,行礼之后,包拯说道:“官家,沈安这里有些好消息。”

    这种闪光的时刻包拯总是愿意让给沈安,他退后含笑看着。

    沈安说道:“官家,原先大王在暗香入股之事不知您可还记得?”

    “嗯……”赵曙想了想,皱眉道:“可是出了事?谁下手了?”

    皇子掺和生意容易被人攻击,赵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弹劾。

    “不,没人。”沈安觉得他想多了,那是赵顼当年在宫外,身份还是宗室子时入的股,怕毛线,谁敢置喙,打了再说。

    “这几年该分给他不少钱,都在暗香里存着没动。”

    “这事啊!”赵曙一听就松了一口气,随口道:“给他。”

    说完他发现沈安没动静,就抬头问道:“还有事?”

    他端着茶杯,看向了包拯。

    沈安说道:“官家,臣算了一下,大约有十八万贯还多……”

    大佬,还给他不?

    赵曙拿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滴落了些在他的腿上,迅速浸润进了他的肌肤上。

    “你说多少?”

    他有些不敢相信。当初在宫外听闻儿子入股暗香的事之后,他没当回事,以为只是一点而已。

    可现在沈安告诉他有差不多二十万贯的分红,赵曙一下就呆了。

    “十八万贯还多。”沈安很是平静的说出了金额。

    “十八万贯?”赵曙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

    他原以为也就是一两万贯,虽然有用,可却不多不少的。

    十八万贯……

    这是一笔巨款啊!

    我儿子竟然坐拥巨款而不知?

    他心中有些酸涩,大抵觉得自己还没儿子有钱,这种滋味当真是难受。

    那小子啥都没做,就是当年和沈安玩笑般的入股,如今那份额竟然这般值钱,可见这人还是要讲运气的。

    “你们两个少年人当初弄了什么暗香,那时谁都没在意,谁曾想才过了几年,竟然就变成了庞然大物,京中人称你是大宋首富,感觉如何?”

    赵曙突然开起了玩笑,沈安知道他这是在问自己对财富的态度。

    “钱太多不是好事,吃喝玩乐享受人生……可每个人喜欢的不一样,不能因为有钱就勉强自己去尝试那些奢华,但却不喜欢的东西,那不是享受,而是被钱给驾驭了。臣想着钱应该花在有用的地方……”

    他觉得自己此刻浑身的正气,但想起没得到好处的赵顼,心中就有些纠结,于是话锋一转,“大王就是如此,他坐拥巨款而毫不动心,任由那些钱放在暗香,堪称是视钱财如粪土,臣觉着这境界太高,怕是一般人难以企及,臣……”

    “咳咳!”

    赵曙干咳着打断了他的话,心想大郎视钱财如粪土,那朕这个穷困潦倒的皇帝是什么?

    财迷心窍?

    过分了啊!

    “让皇子来。”

    他觉得要看看儿子的态度,若是可以……

    钱啊!

    当爹的去和儿子要钱,丢人不?

    赵顼稍后来了,看到沈安和包拯在,有些不明所以。

    “你在暗香有十八万贯钱?”

    “是啊!”

    赵顼没想到是这事,就看了沈安一眼。

    沈安面色寻常,但眼睛却在往右边瞥。

    兄弟,你老爹穷得要当裤子了,赶紧主动点把钱送去。

    赵顼看着他的眼神,心想这人是怎么了?

    他顺着右边看过去……

    呃!

    那不是我爹吗?

    凭着多年的默契,赵顼说道:“官家,臣拿了那些钱也无用,丢在暗香多年,倒是让沈安吃了不少利钱……臣觉着再让他占便宜下去,这心里不舒爽,要不……拨到宫中来?也是臣的一片孝心。”

    赵曙正在想着用什么办法把这十多万贯先挪用了再说,可没想到儿子竟然这般体贴,一时间他不禁有些感动了。

    这个儿子最近有些沉闷了,是不是朕太严厉了些?

    要不功课给他减少一点?

    赵曙脑海里转动着这些念头,不动声色的道:“少年人不都爱花钱吗?”

    “臣却不爱。”赵顼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反正心痛一阵阵的袭来。

    十多万贯啊!

    那得多少钱?

    这下我的小金库就算是彻底的完蛋了。

    “臣在宫中吃穿用度都不缺,拿钱来毫无用处。臣年少……就怕会犯错……对。”

    他抬头,觉得心如刀绞,但还得要保持着微笑,“这是诱惑,臣读书时常会分神,先生说这便是外面的诱惑,当诱惑多了之后,这人就没法保持专注……为了功课,臣不想分神……”

    爹啊!这钱你就收了去吧。

    “哎!”赵曙叹息道:“是啊!你还年轻,功课第一,罢了罢了,那东西……沈安。”

    “臣在。”

    沈安目睹了这对父子的表演,觉得人类的表演基因真的很强大。

    “那些钱……”皇帝不好谈钱,特别是和儿子要来的钱,更是难为情。

    “臣回头叫人送来。”

    沈安看了赵曙一眼,见他神色欣慰,不禁就觉得他的演技又进步了。

    而赵顼……

    这个蠢货,竟然能看到一丝心痛的模样。

    哎!

    稍后出去,沈安和赵顼走在了一起。

    “你少说些,给我留几万贯也好啊!”

    赵曙是真的心痛了,“我就觉着自己的老巢被人给端了,那滋味当真是难受。”

    “给你留几万贯……你可知道宫中如今艰难到什么程度了?”

    沈安觉得这厮自从出阁之后,对宫中之事就漠不关心,这个态度有些问题。

    “还行啊!”赵顼觉得自己的日子挺好的,“该有的都有,没迟过。”

    “那是因为你是皇子。”沈安觉得这货有些何不食肉糜的荒唐,“宫中有的地方都发不起俸禄了。”

    宫中的内侍和宫女可是要发钱的,要是连这个钱都发不起,传出去会笑掉人的大牙。

    “真的?”赵顼检讨了一下自己的漠不关心,然后叹道:“我却是荒唐了。乔二。”

    “大王。”

    跟在后面的乔二过来了,沈安回头看了一眼,讶然道:“你是乔二?”

    眼前的乔二面色灰扑扑的,就像是操劳过度的模样。

    这货能活到现在,当真是……不容易啊!

    在成为赵顼的‘试药童子’之后,沈安以为乔二顶多能挺一阵子就得退居二线了,可没想到这人竟然如小强般的顽强……

    “是啊!小人就是乔二。”乔二觉得沈安的记忆力大抵是不行了,心中不禁大乐。

    赵顼吩咐道:“你回去一趟,就说庆宁宫的花费减三成。”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心痛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是带着忧虑。

    “是。”

    乔二去了,赵顼回身道:“大宋太大,各方都在伸手要钱,少了钱就伸手从内藏库要,再大的库藏也经不起啊!如今好了,库里空空如也,谁也没法打主意。”

    “可这不是长法。”

    “是。”

    赵顼皱眉道:“大宋的困境在于财政,要革新首要就是钱。纸钞出来之后,三司那边都说好,至少目前不会再叫穷了,可还是不够。”

    当然不够,大宋那么大,三冗问题那么严重,一下怎么能全部解决了?

    “此事要慢慢的来。”沈安不希望赵顼急切,历史上他就是太操切了,把权利扔给王安石,一系列雷霆万钧的革新后,有钱了,超级有钱。

    那时候的大宋有钱到什么程度呢?和西夏全面开战,军费不差。国中各种花费都不差钱……

    这些钱一直没用完,直至遇到赵佶那个蠢货,变成了个人享受的小金库。

    很难说在那种情况下王安石新政的对与错,但百姓的不满也是事实,地方官吏借着新政的机会上下其手也是事实。

    所以沈安弄出了纸钞,这会极大缓解大宋的钱荒现状,让财政得到不断的补充。

    沈安觉得这样的路子很稳妥,等后续各种新政渐渐浮出水面,大宋的财政会更加充裕,不会比历史上的差。

    他有这个自信,自信的来源是赵顼。

    这个少年认为大宋已经身处绝境之中,要重启新政才能完成救赎。

    而且他现在渐渐远离了历史上的自己,特别是腹黑……

    “那个……你让乔二去说削减庆宁宫的耗费,这是让他背锅?”

    沈安突然想起了此事,赵顼点头道:“手下得有人背锅,乔二能挺,那就让他去。”

    尼玛!

    乔二那个蠢货,自以为当初的左右逢源赵顼不知道,却不知自己已经变成了试药童子,外加背锅侠。

    “话说……觉得穷了吗?”沈安想起了一件事,心中不禁雀跃了一下。

    哥又要发财了呀!

    “穷啊!”

    赵顼有些沮丧的道:“这一下彻底变成乞丐了。”

    “想挣钱吗?”

    沈安的声音中充满了诱惑……

第834章 玻璃窗,这个郎君很帅

    “赚钱?”

    赵顼实际上有些松鼠属性,喜欢囤积东西。

    那十八万贯钱就是明证。

    可一朝被洗劫,如今他也穷得兜里阴风惨惨,听到有赚钱的机会眼睛不禁就亮了。

    “怎么赚?”

    对于沈安的赚钱能力,赵顼是深信不疑。

    “咳咳,大王……”

    身后的王崇年看不下去了,就干咳几声,想提醒他注意节操。

    你是皇子,未来的太子,咱能不能有点节操啊!

    听到钱就两眼放光,这传出去丢不丢人?

    赵顼看了他一眼,王崇年躬身退后。

    “此事简单。”

    沈安一脸专家的气息,说道:“你且等着就是了。”

    他出了皇城,一路就去了出云观。

    隔着远远的,就能看到一缕青烟在缓缓升起。今日无风,那青烟看着分外的笔直。

    几个百姓在边上看着这一幕,赞叹不已。

    “这青烟……是出云观里的道人们在炼丹呢!多半是修行到了,所以才冒青烟。”

    “人说祖坟冒青烟,可出云观就冒了,你说这是得道了吧?”

    “肯定是啊!里面的舍慧道人可是汴梁道士里的第一,那舍情也不错,就是眼珠子看着转得快,让人觉得背后发凉。”

    “对,就像是……狐狸。”

    一个男子闭眼用力的吸了一下,赞道:“这味道好闻,每日多闻闻,估摸着能多活十年。”

    “是啊!”

    沈安吸吸鼻子,嗅到了些刺鼻的味道。

    烧的是焦煤,所以冒的是青烟,但那味道也有些刺鼻啊!

    怎么就会好闻呢?

    青烟继续在污染着汴梁的天空,始作俑者沈安丝毫没有半点愧疚,一路进了出云观。

    “待诏好。”

    “待诏可吃了吗?”

    “待诏今日看着英武不凡,这是有好事啊!”

    “……”

    出云观变了。

    这些道人都变成了工程师,每日跟着舍慧在炼丹……不,是炼钢铁。

    他们的脸上多了红色,这是被高温烤的。

    他们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最厚实的料子,而且有许多破洞,这是被飞溅出来的高温渣渣弄出来的……

    可他们依旧精神饱满,而且原先的小肚腩都消失了,估摸着衣服下全是肌肉。

    我这还算是积德了吧?

    沈安心中充满了慈悲,前方来了舍情,隔着老远就笑道:“贫道今日早上醒来就听到鸟叫,那一刻心中满是空灵,觉着差了许多的道行竟然有圆满的迹象,原来是道兄来了呀!”

    扯尼玛淡!

    沈安心想别人都能圆满,狡猾的舍情大抵会留在俗世继续打滚。

    “道行满了?”沈安笑眯眯的道:“那可能刀枪不入?若是能,且让人劈砍几刀先。”

    “道兄说笑了。”舍情干笑道:“道兄可是为了琉璃来的?”

    “那不是玻璃!记住了,叫做玻璃,不然别人会把它当做是琉璃那等低档货色,卖不起价啊!”

    “是是是,道兄高明。”

    舍情想起看到的那些玻璃,不禁浑身发热。

    “道兄,那东西可是至宝啊!”

    这不是个纯粹的出家人!

    沈安正色道:“要少贪欲,否则何日才能成就大道?何日才能白日飞升?”

    “是,多谢道兄指点。”

    舍情觉得自己的脸皮比沈安还是要差一点,所以有些沮丧。

    炼钢炉前温度很高,几个道士穿着犊鼻裤在说话,舍慧在边上自言自语。

    “……温度还差些,要想个办法才行……”

    这才是专家啊!

    沈安心中感动,“此事不着急,慢慢来。”

    舍慧睁开眼睛,见是他来了,就说道:“道兄给了贫道这条路,可这条路却极为有趣,温度的高低,添加物的多少和种类……这些变化一点就能让钢材产生变化,让人不禁沉迷于其中而不可自拔。”

    这人彻底的入迷了。沈安觉得这是好事,至少比他原先琢磨丹药好。

    “道兄来看……”

    舍慧拉着沈安说了一通自己最近的发现,一句话,道兄你的投资真是千值万值啊!别舍不得,继续加大投入。

    这边的花费和暗香对接,每个月暗香那边负责审核账目,顺带拨款下来,据说王天德每次看了都会失眠,觉得这就是个无底洞。

    “那个……玻璃怎么样?”

    沈安终究还是个俗人,最关心的就是钱。

    “玻璃?”

    舍慧的热情消散,没精打采的道:“那些东西没什么用处吧?”

    你妹!

    沈安觉得以后只要操心的事情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指导研究方向,否则舍慧会把赚钱的事儿当做是擦屁股的纸,一擦了之。

    两人到了后面一处炉窑边上,和前面钢炉的热火朝天截然不同,这里显得格外的冷清。

    “就在里面。”

    舍慧推开门,沈安步入进去。

    玻璃!

    里面摆放着几张桌子,上面叠着几大块玻璃。

    我的钱啊!

    舍慧在边上观察着他,见他神色平常,并未对玻璃有什么惊奇,不禁暗自佩服。

    “舍情看到玻璃之后,几乎是尖叫出声,后来被贫道罚闭门修炼五日。可道兄却视若无睹,舍慧佩服。”

    舍慧稽首,沈安淡淡的道:“外物于某一文不值,谈不上动心,只是想着此物能利国利民,所以才多有关注。”

    他当然不动心,因为前世玻璃就是个烂大街的东西,扔街上只会讨骂。

    可现在却不同,这透明的玻璃一出来,让人就联想到了昂贵的水晶……

    沈安拿起一块玻璃,对着虚空看了看,赞道:“透明度不错,可以用了。”

    舍慧又在念念有词了,多半是琢磨自己的那些试验。

    这么一个视钱财如粪土的专家就是宝贝啊!

    “多想想玻璃能做些什么。”

    沈安想到了玻璃杯,还有各种用品。

    “贫道最近很忙……”

    舍慧明显对金钱没有兴趣。

    沈安诱导道:“做那些试验要花钱啊!养着那些道人更是花费不菲……不挣钱,怎么能安心做实验?”

    见舍慧在皱眉思索此事,沈安微笑道:“来人,把玻璃都带走。”

    一路回到家中,沈安令人小心翼翼的把玻璃搬进家去。

    花花追着沈安跑,果果带着绿毛在看稀奇,不时伸手摸摸玻璃。

    杨卓雪被赵五五扶着站在外面,见沈安得意洋洋的模样,就问道:“官人,这是什么?”

    沈安摇头,“你且等着,保证让你惊喜!”

    随后木匠来了,沈安交代了些尺寸和规格,然后自己拿着金刚石弄的刀子划玻璃。

    量尺寸,画痕迹,用长尺子按着……用力一划,再来一下……

    沈安把划好的玻璃弄到桌子边悬空,然后握着一头轻轻往下一撇,一块玻璃就这么被整整齐齐的弄断了。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沈安想起了小时候那些玻璃匠四处游走划玻璃的场景,不禁有些唏嘘。

    窗户改造好,而且还扩大了。

    玻璃安装上去,边上用细木条压住……

    “装上去!”

    沈安拍拍手,觉得自己完成了一次小时候的手工品。

    那时候玻璃匠的玻璃刀不快了就会丢弃,沈安曾经得到过一把,就在自家拿废玻璃来划,玩的不亦乐乎。

    可在他的身边,杨卓雪已经傻眼了。

    “官人……这是……这是水晶吧?”杨卓雪抓着他的手,有些紧张的道:“太奢靡了,官人,会被人弹劾的……妾身从未听闻谁这般奢靡过。”

    大块水晶很难得,谁也舍不得拿来做窗户,那就是暴殄天物。

    “呃!”沈安没想到媳妇竟然想到了水晶,但这是个好消息,“这是玻璃,不是水晶。”

    “玻璃是什么?”

    “你理解为琉璃就好了。不,以后就当它是水晶。”

    沈安觉得把玻璃当做是水晶会更值钱。

    杨卓雪依旧不信,见窗户装好了,那工匠迟迟不肯退后,就问道:“可是没做好吗?”

    工匠回身,惊叹的道:“待诏是宝贝啊!”

    沈安本是欢喜,听到这话觉得不像,就说道:“你觉着能值多少钱?”

    工匠回头再看了一眼,“说不准,反正小人一辈子都买不起。”

    沈安心满意足的道:“家里还有许多地方要改窗户,老实带他去。”

    “哥哥,好亮啊!”

    果果率先冲了进去,欢喜的道:“不用点蜡烛了。”

    没有玻璃窗的话,加上因为怕冷关上房门,房间内的光线昏暗的没法看书学习。

    沈安扶着杨卓雪走了进去。

    光线从玻璃窗穿了进来,照亮了一大片地方。

    “真是漂亮啊!”

    杨卓雪欢喜的道:“要是能在窗下看书做衣服,那可真是欢喜了。”

    沈安满不在乎的道:“以后家里都用这个,先是这里,然后果果那边都装上……书房都装上……”

    杨卓雪有些紧张的道:“官人,要好些钱。”

    在她想来,这东西大抵和水晶的价值差不多,怎么舍得弄成窗户。

    “不值钱!这东西就是出云观造出来的,全在咱家了,回头让舍慧再弄些出来换钱,娘子,咱们家发财了……”

    沈安低声给她说了,杨卓雪不敢相信的道:“官人,真的?”

    “当然。”

    仆役们都有些好奇,但觉得这东西不该自己用。

    “家里住人的地方都装上,但是保密,谁泄露出去……全家赶去琼州。”

    沈安的大方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至于泄密……傻子才泄密。庄老实抹抹眼睛,“郎君,这宝贝不该小人用,万万不敢啊!”

    “某说敢就敢。”

    沈安不想透露玻璃的价值,立刻就获得了忠心加成。

    连赵五五都流露出了些崇拜之色,觉得这位郎君当真是了得,而且极为大气。

    她偷瞥着沈安,突然发现这位郎君竟然很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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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5章 两个老汉的战争,热胀冷缩

    汴梁很大,说的不是地盘,而是财富。

    这里是大宋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天下最高贵的人、最有钱的人、文采最出色的人……他们都在汴梁。

    帝王自然是最尊贵的那个,其下就是重臣,以及皇子什么的。

    赵顼是皇子,按理是仅次于皇帝的人,但在大宋这个环境之下,他也只得屈居于重臣之下。

    早上起来,他习惯性的在庆宁宫中晨跑。

    宫中的人早已习惯了他的这个习惯,看着他绕着跑,只是避开些而已。

    跑完步,回来吃早饭。

    王崇年提着食盒过来,送上了今日的早饭。

    “就只有汤饼,大王,这有些不妥吧,太怠慢了。”

    王崇年觉得这早饭有些寒碜,可赵顼却吃的津津有味的。

    吃完早饭,他今日准备去听政。

    王崇年跟在身边,说着这几日发生的事。

    “……富相和韩相最近在较劲……”

    “为何?”

    赵顼目不斜视的走过,面对一个宫女的羞涩面无表情。

    男人不能做**的奴隶,他听这话都要听出老茧来了。

    想到这个,他就想起了沈安。

    以沈安的条件,若是他愿意,找十个八个女人压根就不是事。

    而且大宋的风气就是这样,家中正妻供着,然后弄他十个八个的小妾或是歌姬养着,随时享用,这个连女方的娘家都没话说。

    但沈安就一个娘子,哪怕是怀孕了都没弄女人进家,这个当真是验证了他当初的告诫。

    别做**的奴隶!

    我不会!

    赵顼眯着眼,听着王崇年在说话。

    “……富相说打造军械的工匠不足,可报给了政事堂,压根就没有回应,这般懈怠军国大事,政事堂的某些人怕是昏了头,以为官家好欺……”

    “……”

    稍后小朝会开始。

    韩琦最近好像瘦了一些,所有眉间多了些忧愁。

    一个胖习惯了的人一旦瘦下去就会心慌,觉得自己大概是得了什么毛病……

    这是人的条件反射。

    不过富弼却不会有半点同情,正事说完,他就揪住韩琦的问题不放,“一国之重,在戎在祀,打造兵器何等的重要,可政事堂竟然能搁置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想让大宋将士赤手空拳去和敌军搏杀吗?”

    韩琦黑着脸道:“一件小事罢了,谁知道那文书是谁给压下去的?”

    大宋何其大,每日发生的事多如牛毛,宰辅也没法事事关注啊!

    “这不是小事!”

    富弼怒了,“去年年底,辽人不时在边境地带挑衅,这是在想报复府州之败呢!值此关键时刻,工匠却不足,这是小事?”

    “你要怎地?”

    韩琦心情烦躁,于是也失去了耐心。

    他往前一步,那‘魁梧’的身材逼住了富弼。

    可富弼是谁?

    “你要怎地?”

    他同样向前一步,两人间隔很近,大有要动手的意思。

    “好了!”

    赵曙知道富弼不满被韩琦排除在议事核心之外,可打架却是万万不能的。

    宰辅之间的矛盾,只要不是动刀子,帝王最好就在边上看着。若是觉得手痒,那就拨动一下,让他们斗的更厉害些。

    历代帝王都喜欢看戏,赵曙自然也不例外。

    赵曙淡淡的道:“谁压下去的慢慢查,此事……工匠可好调集?”

    “好调集。”

    大宋不缺人,商业高度发展的结果就是市场经济的雏形出现了。

    市场需要什么,我们就生产什么。

    市场缺什么人才,我们就去学什么。

    “陛下,臣想去看看。”

    赵顼冷眼看了两个宰辅的争斗,本想看到一场老汉之间的斗殴,谁知道两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只是口舌之争。

    失望啊!

    但工坊之事他却有些兴趣,加之最近他没怎么‘干政’,有些手痒了,准备请命去看看。

    他以为会被劝阻,特别是韩琦和富弼。

    可那二人却退了回去,低眉顺眼的,仿佛刚才的争吵只是个幻觉。

    事情只是事情,宰辅这个级别更多的要借做事来展示自己的政治方向。

    这事儿没啥方向,只是富弼深恨韩琦,所以借机发难而已。

    赵曙看着儿子,想着他刚贡献了十八万贯钱,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了不少,就说道:“要去也罢,身边多带人。”

    “是。”

    稍后赵曙去了后宫,高滔滔早就等着了。

    “官家来了,快去弄热茶来。”

    高滔滔见赵曙身上有灰,就过去伸手拍打。

    “这是去哪了?怎么弄的半身的灰,回头把椅子弄脏了您又不干了,别扭半天。”

    得了抑郁症和焦虑症,多半还会伴随着强迫症。而强迫症往往会有洁癖……

    洁癖看起来不是病,但当一次次的去洗手,一次次的去换衣服……人会头痛发狂。

    赵曙嗯了一声,高滔滔叫人送了外袍来,亲自给他换了,然后夫妻俩才双双坐下。

    赵曙心情放松,喝了一口茶后,说道:“大郎如今渐渐大了,读书也勤奋,而且也勇于任事,一件小事也肯去奔走,沉稳了呀!”

    听他夸赞儿子,高滔滔心中欢喜:“大郎本就聪慧,以前是小了所以活泼,如今他渐渐沉稳了,臣妾想着是不是该给他相看相看……”

    赵曙皱眉道:“还年少呢!沈安上次说的话我却认同,少年成亲太早,伤身。”

    高滔滔呸了一下,面红着说道:“也不小了呢!十六了。”

    “再等等。”赵曙觉得此事不能着急,“你多看看那些人家,不过女方家不可权重。”

    “我懂。”高滔滔知道老赵家的尿性,就是担心出强悍的外戚,“到时候找个家里清贵的就行了。”

    “还是你体贴。”

    赵曙微微一笑,看了妻子一眼。

    高滔滔抬头,夫妻俩相对一视,自然有温馨流动。

    这边帝后脉脉含情,那边的赵顼带着人急匆匆的去了城西的工坊。

    大宋对手艺人还算是不错,至少没有弄那么多户籍来限制他们,或是让他们南北奔波。

    但工匠的地位不高也是事实。

    工坊的管事大抵是最滋润的,只要盯着不出事,那酬劳足够他们在汴梁过上不错的日子。

    而且这个还是官办的作坊,日子更别提有多滋润了。

    这不都巳时了,管事的才在吃早饭。

    他的早饭是一个蒸蹄,还是最新出的口味。

    蹄上划着很深的刀花,无需使劲咬,只要双唇合拢轻轻一吸,那皮肉就进了嘴里。

    蹄的肥肉和别处的不同,没有那么腻,吃起来甜咸口,而且还加了东西,压根没有腥膻味。

    那味道……

    管事一口蹄一口炊饼,腮帮子高高鼓起,别提多爽了。

    “好吃?”

    边上突然有个声音问道,听着很年轻。

    “嗯嗯嗯!”

    管事嘴里全是食物,就狂点头给这个蹄点赞。

    “很忙吗?现在才吃早饭。”

    管事大怒,心想这是在讥讽某还是怎地?

    他本是端坐在屋子里,猛地一侧身,就看到了门外的年轻人。

    “哪个粪坑里……噗……”

    漫天的食物碎屑中,管事跪在了地上。

    “见过……咳咳咳!见过大王。”

    这厮见过赵顼,所以此刻垂头丧气的跪着,就担心赵顼发作。

    赵顼冷冷的看着他,“我要看看工坊,可要你的同意?”

    “臣不敢……小人不敢。”

    他起身带着赵顼进了后面。

    这就是一块很大的地盘,各种露天操作,还有搭棚子的。

    敲打声密密麻麻,那些工匠抡着锤子在敲打着刀枪。

    那些炉子到处都是,工件在里面加温,然后被夹出来敲打。

    边上有成品,赵顼过去提起一把长刀。

    “大王小心。”

    管事谄媚的道:“这些刀都会检查,不好的绝不会放出去。”

    因为周边不安全,所以大宋在打造兵器上舍得花钱,从这把长刀上就能看出些名堂来。

    赵顼没搭理他,随手用长刀斩断了一截木头。

    “不错。”

    那些工匠在偷偷的看着这边,有人嘀咕道:“李管事亲自陪着来的,怕是官吧。”

    “看着才十多岁,比某儿子还小,怎么会是官?”

    “那就是衙内!”

    “可能是谁家的衙内闲极无聊了来找乐子,大伙儿小心些,别被他找茬。”

    “来了来了,别说话。”

    赵顼缓缓走了过来,几个工匠在敲打刀胚,被他盯着看,渐渐的就有些紧张,有人差点脱手了。

    一个工匠在装卡子,他拿了冷冰冰的长刀来,然后把烧红的卡子装上去……

    稍后卡子冷却,工匠试试松紧,用力拉了几下都没动静。

    “这是为何?”

    王崇年觉得这个有些神奇。

    “这是热胀冷缩。”

    赵顼说道:“物体受热会膨胀,而冷却后会收缩。用膨胀的卡子去装在冷却的长刀上,等卡子冷却之后,就很紧了。”

    那工匠咦了一声,大抵是遇到懂行的人很兴奋,就脱口而出道:“这话说得好,这位衙内看来是行家啊!比咱们李管事都懂……”

    说完他就后悔了,偷窥了李管事一眼后,就想亡羊补牢:“您这至少得是五品官家的衙内吧……”

    他觉得拍这个年轻人的马屁能让李管事欢喜,可李管事的眼皮子在狂跳着。

    这特么连大王都比某懂这些,某这个……怎么就像是渎职呢?

第836章 慈悲的皇子

    “热胀冷缩不算是什么,这些工匠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赵顼面对赞美并未动容,而是为这些工匠唱赞歌。

    工匠们大抵从未见过这等贵人,见他和气,都有些兴奋。

    “这里的工具看着老旧,没什么新意。”

    赵顼抓住一个工匠的手,仔细看着,叹道:“看看……”

    这是一只黝黑的手,上面的皮肤粗糙的像是树皮,不少地方都开裂了,里面却不见流血,原来那些裂口都是老伤,早就干枯了。

    工匠窘迫的想抽回手去,可赵顼却低喝道:“别动!”

    李管事在边上呵斥道:“这是大王,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工匠惶恐,抬头瞥了赵顼一眼,浑身打颤。

    “这手……”

    赵顼摩挲了一下这只粗糙的大手,心中觉得一酸,眼睛竟然就红了。

    “这便是工匠之手吗?”他有些怒了,“看看这只手,就是它打造出了保家卫国的兵器,可他们得到了什么?”

    他目光转动,看着李管事冷笑道;“看看你……细皮嫩肉的,都巳时了还在吃早饭,这等懈怠公事没人管吗?”

    跟来的有官员,当即表态道:“回头就罚此人。”

    “罚?”

    赵顼拎起一把锤子,掂量了一下重量,对这个工匠说道:“你夹刀胚,我来敲打。”

    “不敢,大王,小人不敢。”

    工匠惶然,赵顼皱眉道:“我支使不动你了还是怎地?”

    工匠没法,就夹了烧红的一把刀胚放在台子上。

    铛!

    赵顼挥捶敲打着。

    他的敲击有些散乱,落点也有些飘忽,沈安来了大抵会说是个生手。

    铛铛铛!

    敲打在继续,工匠渐渐的沉浸在其中,用夹子夹着刀胚,主动配合着赵顼的敲打节奏。

    两人渐渐配合默契。

    边上的工匠都停住了手中的活计,在默默的看着这边。

    这是大宋的皇子,未来的皇太子,可他竟然跟着咱们一起干活,这说出去谁会相信?

    赵顼在奋力的敲打着,速度开始慢了下来。

    这种活计不经常干的话,就算是大力士来了也是白搭。

    “慢一些。”工匠低声道:“稳住,一下接着一下,不要变。”

    任何工作都有节奏,你的节奏乱了,自然会多耗费精力。

    懂行的会主动去寻找适合自己的节奏,不懂行的就凭着一身蛮力去干,最终只得败下阵来。

    赵顼觉得累极了,就在他想放弃时,觉得手臂处又涌出了力气。

    这次他觉得轻松了些,敲打的节奏感也出来了。

    “就像是练刀。”

    他突然感悟了些什么,随后的敲击就轻松了不少。

    当刀胚的红光渐渐散去时,这一轮敲打结束了。

    赵顼放下锤子,这才发现浑身是汗。

    “很辛苦!”

    他伸开右手,指根那里有几个凸起。

    这是起泡了。

    王崇年紧张的道:“大王,要请郎中来看看。”

    赵顼笑道:“以前练刀的时候也起过泡,如今看来却是疏于操练了。这不是大事,到时候弄了头发来穿透,两日就好了。”

    工匠抬头,讶然道:“大王连这个都懂吗?”

    众人都有些诧异,觉得他这等金尊玉贵的大人物,难道手心起泡竟然也是用这等粗俗的法子来处置吗?

    赵顼笑道:“对,这个法子比较好,把头发留着,等快干了再抽出来,这样就不会再度封口了。”

    行家!

    这话一听就是多次处置过水泡的人。

    工匠们马上就觉得亲切了。

    他叹道:“我只是敲打了一番就起了水泡,你等日日都在敲打,却不起泡……手心都是老茧……可惜却无人关切。来人。”

    “大王。”

    有官员上前。

    赵顼吩咐道:“去找暗香,就说是我说的,那些刚做出来的手套……全数弄过来。”

    官员懵逼,抬头问道:“大王,手套……”

    “只管去!”

    赵顼微微皱眉,竟然有些威严散发出去。

    官员急匆匆的去了。

    “为何人手不够?”

    赵顼突然问道。

    李管事下意识的道:“不肯来。”

    “为何不肯来?”

    赵顼的问题没有停歇。

    “小人……小人不知。”

    李管事的额头开始冒汗了。

    “你不是不知,而是同流合污!”

    李管事大声喊冤,赵顼冷冷的道:“那个水晶蹄价格不菲,不过你倒是能吃得起。可桌子下面的食盒却是潘楼李家的。那李家的饭菜可不便宜,你一个管事哪来的钱去吃?嗯?”

    李管事没想到赵顼只是在门外看了看,就发现了自己的不妥,他骇然道:“小人是馋的,所以咬牙吃了一次。”

    “馋的?”赵顼转向那些工匠,说道:“我知道工匠不易,但只要能有稳定的日子,你们也不会避之如蛇蝎……说说这是为何?”

    工匠们面面相觑,然后交换了眼色,却无人说话。

    气氛有些尴尬。

    李管事低下头,看似很难过,可那嘴角却隐蔽的撇了撇。

    王崇年觉得这些工匠真是不懂事,“大王是在御前求了此事的处置权……”

    “我全权处置此事。”赵顼对王崇年赞赏的点点头,有个这种见缝插针的下属很不错,就指着李管事说道:“我在这里保证,不管今日如何,他将会被处置!”

    一个管事竟然能吃樊楼的酒菜,这里面没贪腐赵顼就敢一头撞死!

    就在李管事面色大变时,有工匠就欢喜的道:“大王说话可算话?”

    王崇年没好气的道:“大王今日在朝中请命来此,宰辅们也在。”

    瞬间工匠们就炸锅了。

    “大王,他们克扣咱们的钱粮!”

    “克扣了好几年了,咱们是有冤无处诉啊!”

    “他们还从外面拿来活计让咱们干,一文钱都不给。”

    “还有,铁料他们也私自拿了不少,后来就报了损耗……”

    “……”

    赵顼看着满头大汗的李管事,淡淡的道:“这是什么?你等若只是私拿铁料,那我还说有底线。克扣工匠的钱粮,拿了外面的活计来让他们白干,这是人干的事?畜生!”

    噗通!

    李管事瞬间就跪了。

    “大王,小人认罪。”

    他和赵顼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一旦被突破,压根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赵顼负手问道:“还有谁?”

    “还有……”

    一串名字被报了上来,赵顼闭上眼睛,等他说完后问道:“可有遗漏?”

    李管事松了一口气,低头道:“小人不敢。”

    到了这种时候,他只求从轻处罚,哪敢为谁保密。

    只是这里面的官员不少,这位皇子初出茅庐,想必不敢全部拿下吧,倒是自己成了出头鸟……

    想到这里他不禁悲从心来,竟然就瘫坐在那里嚎啕大哭。

    “大王,都在这了。”随行的小吏已经把名字全部记录了下来。

    “去个人,去找皇城司的张八年,就说我说的,按照名册拿人。”

    “是!”

    竟然要动用皇城司吗?

    李管事想到那些人都跟着自己一起倒霉,不禁又乐了。结果一笑就吹出了个鼻涕泡。

    “多谢大王!”

    “大王仁慈。”

    工匠们的感激是实实在在的,“以往也有人去上告过,不过上官却是一伙的,若非是大王今日来了,我等还得要继续受苦。”

    “看看大王的手心,那水泡越发的大了……”

    “大王,某最有经验。”

    一个工匠拔了自己的一根头发,看着乌黑发亮,可仔细一瞧,却是污垢覆盖着,油光水滑。

    王崇年眨巴着眼睛,刚想说话,赵顼却笑道:“如此就劳烦了。”

    工匠用头发小心翼翼的穿透了那些水泡,赵顼依旧在说话。

    “这些活可苦吗?”

    “苦。”

    见他和气,工匠们也大胆的说话,“干咱们这个都是苦力活,每日就是敲打和打磨,一双手磨烂了又好,好了又磨烂……”

    众人亮出双手,都是和老树皮般的粗糙,有的还裂开了,鲜血溢出来,看着黑红黑红的。

    “我来想办法!”

    赵顼不喜欢看到底层百姓受苦,一时发作,就把随行的官员们全都赶了出去。

    “去邙山书院,让他们弄一台床子来。”

    “你们去弄来!”

    一群官吏一脸懵逼的赶到了邙山书院,说了要求后,王没有考虑就答应了。

    杨彦一边监督他们搬运,一边问道:“此事要不要先告诉待诏?”

    王摇头,“这些东西终究是要拿出去用的,私人的不给,除非拿钱来买。官方的作坊可以给几台试试,再想要……”

    “给钱!”杨彦恍然大悟,“待诏不好要钱,咱们可以要啊!”

    “聪明,算是跟着某学了些东西。”王酷酷的拍拍杨彦的肩膀,心中对沈安的布局能力再无疑虑。

    土机床弄出来之后,宰辅们见过效果,按理沈安该推销一番。

    可他没有,只是在等着时机。

    这不时机就来了。

    赵顼今日发飙,必然会导致京城侧目,到时候土机床的效果也顺便广而告之了。

    这个广告的效果好得惊人啊!而且还不用给钱!

    可沈安是怎么想到机床这种好东西的呢?

    王自觉聪明无双,但在许多时候还是被沈安那层出不穷的学识给震慑住了。

    他看着那些官吏在吃力的把床子搬上马车去,不禁唏嘘的道:“这个世间,除去安北兄之外,何人能与某并肩?寂寞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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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丈夫介绍:
后人都说大宋无丈夫。从而是弱宋。弱宋不能自守,偏安一隅。遂使神州陆沉。沈安很想做个大丈夫,但他得先背着四岁的妹妹在汴梁城中求活……新书的qq群:方家庄,号码:624065836这是普通群,等本书上架,在群里验证过全订后,再进全订群。北宋大丈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大丈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