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皇城司
因为上月没有传出有人怀孕的消息,所以宫中最近的气氛有些压抑。
对于陈忠珩这等得意的内侍来说,宫中虽然富贵,可待久了也闷。
所以到了月初,他就和皇帝请示出宫,然后带着两个跟班,换了便衣去找沈安。
至于王天德,陈忠珩觉得那人没资格和自己谈事。
一路晃悠着,陈忠珩还买了不少小玩意儿给两个跟班拎着。等到了沈家门外,这才吃了手中的羊肉馒头,打个饱嗝后,叫人去敲门。
“见过都知。”
庄老实很老实,花花却不老实,一路从后院狂奔而至,若非庄老实喝住了,定然会给陈忠珩好看。
“花花!”
果果也跌跌撞撞的来了,陈忠珩见了就笑道:“这女娃可人,我见了就恨不能抱回去,好歹在宫中让她过的娇气些。”
庄老实只是笑了笑,心想这话你说说也就算了,要是真敢这般想,郎君会让你变成第二个疯子。
外人都说辽使是自己疯的,可庄老实却知道自家郎君的手段,所以一直在猜测会不会是沈安下的毒手。
沈安急匆匆的来了,见面就苦笑。
果果在边上和花花嘀咕,抬头看了这边一眼,那大眼睛把陈忠珩萌出了一脸血,于是语气就软和了不少。
“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没做出来?”
沈安苦笑道:“此事……一言难尽啊!”
陈忠珩端坐了问道:“说吧。”
沈安对门外摆摆手,陈大娘赶紧把果果和花花带走了。
陈忠珩遗憾的说道:“小女娃想玩就让她玩,难道我还会计较不成?”
沈安唉声叹息的道:“陈都知有所不知,如今的沈家怕是过不去了。”
“这话怎么说的?”
陈忠珩皱眉道:“可别说是要涨价啊!不然宫中可没好脸。”
沈安摇头道:“我这里是不想涨价,可有人想涨价。”
“谁?”
陈忠珩淡淡的问道,双拳却紧紧的握住了。
割掉家伙事之后的人,大抵性格都有些偏激,若是受过苦的,那脾气更是不得了。
沈安无奈的道:“那些卖干花的都涨价了。”
陈忠珩心中一松,问道:“涨了多少?”
沈安伸出三根手指头。
陈忠珩笑道:“三文钱?罢了,三文钱加进去,这个主我却是能做的。就算是给你妹妹买糖吃的钱。”
沈安心中一动,原先的话就转个弯变了一下。
他认真的道:“陈都知,咱们这里每个月就能弄出这点香露,有人觉得自家没分到好处,于是就聚集起来,垄断了干花的买卖。那不是三文钱……”
“三成。”沈安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花露是按照市价的三成卖给了宫中,当时的陈忠珩可是得意了一阵子,把此事算作是自己的政绩。
你得了政绩,得了便宜的好处,可现在原材料要涨价了,你也得出力吧,不然沈安大不了直接停了花露的生产,等汴梁城中的情绪渐渐蕴集起来后再动手。
“这是藐视官家!”
陈忠珩当然知道自己占了便宜,所以怒道:“是哪家,我去看看,看看这些人是如何的飞扬跋扈!”
……
稍后沈安和便衣的陈忠珩出现在了布庄里,钱林施施然的出来,依旧是皮笑肉不笑的道:“这是要买了吗?那可没说的,三成,不愿意就请便吧。”
沈安指指钱林,然后独自出去了。
“你是……”
钱林见陈忠珩面生,就仰头俯瞰着他,问道:“要买些什么?”
陈忠珩问道:“干花的价钱要涨三成?”
钱林矜持的道:“没错,愿买愿卖。”
陈忠珩怒极而笑:“没商量的余地?”
钱林摇头道:“没有,官家来了也这个价。”
他觉得陈忠珩大抵是沈安的友人,而且看那样子也没啥财气,多半是来说好话的,于是语气难免就轻蔑了些。
陈忠珩转身就走,那脸被气得煞白。
沈安见他出来,想着此事他算是帮忙,就说道:“要不亮个身份?”
陈忠珩摇头道:“要是被传到宰辅的耳中,官家的耳朵又要被人聒噪了。”
他对沈安点点头,说道:“此事你安心等着,只管准备好,一旦干花来了就动手做。”
钱林正好出来听到后面的话,就冷笑道:“要买就快些,不然再过几日又要涨了。”
陈忠珩一跺脚,然后急匆匆的走了。
沈安叹息一声,对钱林摇摇头也走了。
随后汴梁商圈就传遍了‘沈安请人来求情,却被钱林打了脸’的消息。
钱林得意洋洋的请客吃饭,然后喝的醺醺的回来。
他站在柜台后面,看着琳琅满目的布料,不禁打个酒嗝说道:“再过几年就生发了……”
几个伙计赶紧过来吹嘘一番,于是钱林就更加的得意了。
“!”
外面一声响,然后冲进来一队军士。
钱林被吓到了,就喝道:“哪来的?老夫诚信经商,缴税及时,你等这是什么意思?”
军士们闪开了一条道,后面走来一个军官。
钱林觉得事情好像不大妙,刚想笑一笑,那军官却狞笑道:“竟然敢坐地起价,拿下他,带回皇城司去!”
“皇城司?”
久违的名字一入耳,钱林的身体就软了。
“饶命……”
这一刻他的脑海里全是空白,那军官一脚踢翻了他,身后窜出来两个军士,马上把钱林绑了,然后拖了出去。
出了大门之后,被那些围观的眼神一刺激,钱林就想起了沈安。
“小人愿意降价……”
尖利的喊声回荡在街上,皇城司的军士们冷冷的堵住了他的嘴,然后就这么拖回去。
沈安和赵仲,还有王天德在对面看着。
“报应来了,爽快!”
王天德走了过去,在边上冲着绝望的钱林喊道:“哟!这不是掌控汴梁干花和布匹买卖的老钱吗?你这是怎么了?”
钱林见到了他,目光越过去,看到了后面的沈安,就疯狂的挣扎起来,嘴里呜呜呜的出声,眼神中全是哀求和懊悔。
“老王真的像是小人啊!”
赵仲有些纠结的道:“睚眦必报,得了便宜就卖乖,还喜欢炫耀……”
沈安冲着钱林笑了笑,然后问道:“那你觉得如何?”
赵仲说道:“可我觉得这样才欢喜,才舒畅,不然憋得难受。”
这娃的秉性渐渐的在变了,沈安不知道是好是坏,但却知道一帮子大名鼎鼎的家伙在等着他。
王安石、文彦博、富弼、韩琦、欧阳修、司马光、吕惠卿、苏轼、章……
第61章 你要离赵仲鍼远些
沈安百感交集的拍拍赵仲的肩膀道:“你要努力啊!”
赵仲点点头,一脸坚毅的道:“好,我要好好努力,以后挣钱让我爹娘过上好日子。”
沈安满意的道:“是个好孩子。”
你以后会成为皇帝,而且你爹用不着你养,因为等你能做主时,他恰好就驾鹤西归了。
至于你娘……
高滔滔啊!
这位可是革新派的埋葬者,也是无数文人吹捧的‘女中尧舜’。
这娃真可怜!
赵仲没觉得自己可怜,回到家后就把这事告诉了赵允让。
赵宗实正好也在,当听到他们刻意拖延了几日,导致钱林被陈忠珩发飙拿下后,就不满的道:“开始就该说出来,那钱林定然会投鼠忌器,如此此事也算是皆大欢喜,你们这等手法……”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赵允让正冲着他瞪眼。
“你懂个屁!”
赵允让骂道:“这年月要脸的命不长,你看看宫中的官家,整日和那些人耗着,自己又爱惜脸面,下不去手,最后所有的气都自己憋着,能活几年?”
赵宗实心中不以为然,可只能唯唯诺诺的表示赞同。
赵允让对赵仲说道:“老夫第一次觉着那沈安不错,至少能让你变的不要脸些,不过还不够,要想……真到了那一步,你这不要脸还不够。”
“爹爹!”
赵宗实的面色都变白了,这是被吓的。
赵允让嘟囔道:“怕什么,咱们又不是谋逆。他们父子俩都生不出儿子,咱们父子倒是被磨了几十年。看吧,他真要生出来咱们就不管了,要是生不出来……赵允良在盯着呢,最近他可是晚上睡觉,白天据说在读书。”
赵宗实孝顺,但听到这里也忍不得了。
他面色惨白,极力在忍着头痛,“爹爹,咱们不进宫了,可好?”
“你!”
赵允让拿起茶杯就想扔过去,可最终却只是叹息道:“你这身子……罢了,去歇息吧。”
赵宗实行礼告退,赵允让摇头叹息,然后对赵仲说道:“要脸不要脸的都是假话,要紧的是别受委屈……赵允良可不是善茬。那人憋了多年,一旦得了那个位子,咱们家怕是……”
赵仲浑浑噩噩的回到了住所,他坐了一会儿,然后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就寻个借口出去了。
太阳高照,可赵仲一直觉得很冷,不知何时就转到了沈家。
啪!
沈安一巴掌就打掉了他的浑浑噩噩,问道:“你这是喜欢上哪家姑娘了?说出来我帮你瞅瞅。”
赵仲摸着后脑勺,心情莫名的好了许多。
他低声道:“我翁翁说我家弄不好……”
那些话他终究没说出来,沈安却笑道:“官家没儿子,如今华原郡王也掺和进来了,你翁翁老谋深算,肯定不会落后……”
赵仲只知道点头,觉得不用自己说出来真是太好了。
“不好干啊!”
沈安忧郁的看着这个小屁孩,原先的历史上,赵宗实接班基本上没有阻碍,而今却多了个赵允良。
这事儿也怪不着我吧?
沈安心虚了一下,接着就自我安慰,觉得赵允良只是个陪杀场的,问题不大。
赵仲嘀咕了许多事,最后说到了赵允良。
“他最近听闻很勤奋,带着赵宗绛四处拜访朋友。”
“呃!你等等!”
沈安觉得有些糊涂了,就问道:“赵宗绛……那你爹呢?”
赵宗实一天闷在家里不冒泡,这样可不行啊!
赵仲沮丧的道:“我爹……他不愿意进宫。”
也就是说,赵宗实压根就不想去做那个备胎了,他甚至都断了进宫的念头。
心理素质太差了吧!
沈安站在那里唏嘘着,一脸的沧桑。
“啪!”
“哎哟!”
沈安捂着头怒道:“干嘛打我?”
不知何时进来的老包一脸怒色的再次挥手,沈安赶紧退后一步。
“干嘛呢?”
老包怒道:“你弄了那个香露,还有什么妇人的衣物进宫,官家近日多在后宫流连……今日又辍朝了!”
沈安无辜的道:“官家喜欢上……上心,关我啥事?”
皇帝上女人这不是和吃喝拉撒一样的普通吗?
而且当今皇帝为了生儿子已经疯魔了,恨不能夜御千女。
我夜御千女,却不为飞升,只是为了触摸你的……***。
赵祯的执念就是生儿子,这时候谁都管不住。
赵仲在边上笑,很得意沈安也挨了巴掌。
老包指指前方和花花一起玩耍的果果,赵仲不想去,老包再瞪眼。
于是赵仲就想起这老头可是敢用唾沫给当今皇帝洗脸的狠角色,只得悻悻的去找果果玩。
包拯看着他走了过去,才说道:“官家这样下去不行,今日老夫又上了奏疏,其他人也都跟了……你可知道是什么?”
你别坑我啊!
沈安苦着脸道:“第一建议官家少玩女人……”
包拯抬手,沈安赶紧改口道:“是敦伦,男女敦伦。”
包拯指着他无奈的道:“你就是少了敬畏心,否则老夫早就建言让你进了官场。”
沈安是官员的遗孤,按照惯例,皇帝该给这样的遗孤授官。
可沈卞太过特立独行,导致他失踪之后,满朝文武无人提起此事,沈安兄妹就成了没人管的孩子。
沈安知道这些,但却不在意:“第二就是建议官家赶紧寻个宗室子进宫培养,以备……我说包公,你们这么做太残忍了吧?”
皇帝没儿子你们还逼着他收个干儿子,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包拯皱眉道:“你倒是机灵,不过帝王无私,没有这等自觉,那还做什么帝王?”
沈安觉得和包拯讲道理会被活活气死,他在心中同情了赵祯一秒钟后,就决定以后少和这个老头交往。
可包拯却继续说道:“今日陛下有些意动了,所以……”
沈安举手道:“我知道,以后我离仲远些。”
包拯叹道:“你若是……你们兄妹去老夫家中吃住都好,只是大宋的未来却……老夫知道小郎君在你这多有进益,可一旦官家定下了人选,他们父子,包括郡王府都是众矢之的,所以一点差错都不能出啊!”
沈安点头道:“我理解。”
他没法不理解,沈卞的‘遗泽’依旧存在,赵仲和他亲近太过不是好事。
第62章 哥要做官了?
要散伙了啊!
沈安没和赵仲说,只是亲自下厨弄了一大桌美食。
“不分席,用公筷吧。”
沈家现在有些小钱了,沈安就令人去打造了一整套新式家具,餐桌就是其中之一。
菜很多,沈安甚至给了他一杯淡淡的酒。
于是赵仲就欢喜了,一个劲的盯着沈安做的毛血旺吃,虽然没辣椒,但几种材料聚合起来的辣味也不可小觑,没一会儿就是满头大汗。
果果羡慕的看着赵仲的吃相,然后再看看自己面前的几个小碟子,不禁就瘪嘴了。
可她还小,在沈安规定的食谱中,麻辣味的暂时没有。
吃完饭,只是喝了一杯淡酒的赵仲竟然兴奋的不行,一定要请沈安去青楼。
沈安一巴掌把他拍了出去,然后交代侍卫要小心。
“这当口让他少出门。”
侍卫点头应了,可赵仲喝点淡酒后竟然会发酒疯,他却招呼不动。
这熊孩子!
沈安咬牙切齿的哄他说是去青楼,可慢慢的却从另一边绕往郡王府。
暮色苍茫,沈安却没有什么萧瑟之心。
他才十四岁,以后的路还很长。
目前他就想着在汴梁站稳了,然后再慢慢的谋求把沈卞的名声扭转过来。
可沈卞目前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让沈安也很头痛。
街道上渐渐多了灯火,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开始出来觅食了。
大宋的餐饮业大抵是最发达的,外卖也不稀罕,甚至还能要求附带银餐具。
有吃就有玩,那些红袖招展,让人目眩神迷。
赵仲想起了上次去青楼的经历,不禁回味了一下里面的美食。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男子在靠近。
男子的脸上带着笑,却是狞笑。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当能看清他牙缝里的菜叶时,一把短刀也握在了手中。
人潮中无人关注这里,承平日久让侍卫都在看着二楼的那些女妓。
赵仲觉得身体有些僵硬,他想动,想闪避,甚至想呼救,可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全然无用。
他的眸子里倒映着男子的狰狞,然后边上多了一只脚。
沈安一脚踢出去,男子下意识的挥舞短刀,可沈安的鞋子却突然掉了,然后他的短刀就弄错了地方,随后一只臭脚就这么蹬在了他的脸上。
沈安这段时间都跟着姚链练武,所以觉得这一脚颇有些天外飞仙的味道。
男子脸上中脚,然后鼻血喷溅,身体后仰,双手挥舞了一下后,才重重的倒了下去。
哥就是个练武天才啊!
沈安心中狂喜,然后姚链和反应过来的侍卫都大惊失色的扑了过去。
街道上惊乱了一阵,然后又恢复了繁华。
沈安把赵仲送到家门口,最后时有些难受,就拍拍他的肩膀道:“以后要……腹黑些,别傻不溜秋的被人哄骗了。”
在他看来,以后的神宗很大程度上就是被哄骗了。
赵仲点点头,他不是笨蛋,包拯来了之后,沈安就有些黯然却瞒不过他。
肯定是宫中有些变故,让沈安不得不暂时和自己分别了。
那座宫中冷冰冰的,没什么好。
他赌气的想着,然后低着头进了家,却见到祖父和父母都在。
“喝酒了?”
高滔滔过来摸摸他的额头,然后叫人去弄醒酒汤。
一个侍卫在禀告审讯结果,“那人和钱林一起囤积了大量的干花,此次皇城司骤然发难,他们几家都破了。这人含恨对小郎君出手,只是想报复,并无什么后患。”
赵允让点点头,然后挥挥手,屋里只剩下了祖孙三代四个人。
“今日群臣进谏,官家答应让两家郡王府各出一人,放在他的身边栽培。”
赵宗实捂着头道:“爹爹,我不想去。”
“不是你!”
赵允让觉得这个儿子就是个废材,但却孝顺,所以看向赵仲的目光中就多了慈祥。
赵仲这才知道沈安的黯然从何而来,他不禁黯然神伤。
这边黯然神伤,沈安那边却陪着妹妹逛街,直至很晚才回家。
第二天凌晨照例练武,先练拳脚,然后练刀。
沈安觉得自己昨晚的那一脚堪称是避无可避,就和姚链吹嘘着。
姚链心中觉得好笑,但表面上只能奉承着沈安的拳脚无双,刀法无敌。
沈安精神大振的练了一会儿刀,大门突然被人用力的捶打着。
沈安大怒,拎着木刀就准备去开门。
可姚链的动作更快,他抢先过去开了门,然后见外面是应该还在养伤的杨沫,就赶紧让他进来。
杨沫见到杀气腾腾的沈安就笑了,然后抱拳道:“恭喜沈郎君,贺喜沈郎君。”
沈安一脸发蒙的问道:“恭喜我什么?难道官家觉着我是个大才,想把公主许配给我?”
这次轮到杨沫一脸黑线了。
他拱手道:“沈郎君,恭喜你要做官了。”
我?
沈安觉得杨沫就是来搞笑的,所以就说道:“吃了没?没吃一起弄点。”
杨沫的嘴角抽搐着,说道:“小人吃过了,沈郎君,赶紧吧,咱们要马上进宫……”
沈安瞬间就傻了。
他赶紧收拾了一下,果果舍不得他,又是一番分别,最后想吃个肉馒头都不行,杨沫担心他在皇帝的面前出丑。
沈安浑浑噩噩的,出门才知道问原因。
“官家辍朝之后,昨日一群重臣就逼着他接宗室子进宫,可官家却不同意,两边就这么磨了磨,最后官家说让两个郡王府各出一人,在他的身边担任待诏……”
“待诏?招待谁的?”
沈安想回家了,这玩意儿是什么意思?
杨沫一把拉住他,解释道:“不是抄写诏书的翰林待诏,只是让你们在官家的身边待着,每月,对,每月官俸一百二十贯,春冬两季各有绫五匹,绢十五匹,罗一匹,棉五十两……”
这么好?
沈安简直不敢相信。
杨沫点头道:“小人绝不敢撒谎,若是有差,郡王府全部补齐。”
赵允让分析过,觉得沈安应当是爱财的,否则也不会一来汴梁就钻进了钱眼子里,从锅贴到炒菜,从炒菜到女人的贴身衣物……
一句话,这位大抵就是死爱钱。只要有钱,别说是女人的私密衣物,就算是神仙的东西也做得。
果然,沈安的眼中多了光彩,然后问道:“能做几年?有没有加薪?”
杨沫:“……”
第63章 作诗就是憋……
皇帝的身边有人,有不少人。
最亲近的大抵就是待诏,其次就是知制诰。
知制诰多半要由文学大家来担任,而待诏则是皇帝身边的近臣。
只要得了皇帝的青睐,升官发财自然只是小事,未来政事堂里说不得也会有一席之地。
所以这个职位引得不少关注,更让人眼馋。
知制诰范镇站在殿前,看着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的被引过来。
“见过范外制。”
范镇点头,看着两个年轻人,左边一个二十七八的模样,在朝中倒是可以称年轻人。可右边那个……
“小民沈安,见过范外制。”
沈安很是严肃的叉手行礼。
边上那位‘年轻人’也叉手道:“肖青见过范外制。”
起居舍人担任知制诰,别称就是外制。
“跟着来。”
范镇转身进去,沈安和肖青跟着。
到了殿内,几位宰辅都在。
行礼后,文彦博介绍道:“陛下,肖青乃是华原郡王府里的教授。沈安乃是……”
他看了沈安一眼,只觉得胸口有些发闷,说道:“沈安乃是原雄州知州沈卞之子。”
他本以为此生再难和沈安有交集,没想到这么快又碰面了。
而且沈安竟然一步飞升到了待诏,成为皇帝身边炙手可热的近臣,说起来也是他们自己作出来的。
没有他们逼迫皇帝为自己准备‘后事’,皇帝也不会恶作剧般的把沈安弄进宫来恶心他们。
反对的话不好办,因为这是郡王府给出的人选,要是被驳回,就是皇帝的心不诚,那事儿就大发了。
而且沈安还是官员的遗孤,驳回的话,少不得以后会被人评价为‘薄恩寡义’。
要珍惜羽毛啊!
关键是文彦博等人觉得这只是皇帝的权宜之计而已,过几年自然就把这两人遣送回家了。而且以沈安一介少年能有什么作为?
黄口小儿罢了!
想到这里文彦博就暗自看了沈安一眼。
沈安很安静。
而肖青已经在进行就职演说了。
不,是作诗。
赵祯问他们有啥特长,肖青就谦逊的说自己只是多看了些书,随即赵祯就令他作诗。
沈安老老实实地听完了肖青的就职表现,然后就轮到他了。
“陛下,小民……臣愚笨,不会啊!”
噗!
这话他说的特别的认真,边上的韩琦忍不住就笑了。
赵祯对御史微微摇头,示意无需管韩琦的失仪,然后对沈安说道:“你做过两首诗,一首慷慨激昂,一首却是夸赞梅花,为何说不会?”
被皇帝当场揭穿了谎言,沈安却正色道:“陛下,臣作诗是憋出来的,对着别人臣能憋,可对着陛下却不大恭谨。”
“……”
这货竟然把作诗比喻成了上茅厕拉屎?
几个宰辅的脸在抽搐着,连御史都在忍笑。
“罢了。”
赵祯也觉得这个比喻不雅,就说道:“你二人是两家郡王府推荐而来,要好生做事,这样,三日来朝一次。”
这是个不错的安排,沈安心中暗喜,而肖青却有些失望。
随后两人就站在了边上,而且是站在了一起。
赵祯和宰辅们商议国事,他们两人在边上就是旁观听政。
沈安一边听着,一边低头低声道:“一来就抢表现,华原郡王果然是狼子野心啊!”
肖青一听就怒了,可刚一生气,他就想起自己刚才的表现确实是有些着急了。
官家会不会以为华原郡王是早有预谋?
第一次来到帝王身边任职,城府再深的人也会紧张失措,何况还以为自己犯下大错……
肖青自诩满腹经纶,可却呆滞了。
他偷瞥了皇帝一眼,见皇帝只是和宰辅们议事,并无异样,心中不禁大怒。
官家这般仁慈,怎会因为这个而怪罪臣子?
被沈安坑了啊!
他想起来之前赵允良的告诫:那沈安看着很老实,可骨子里却是个奸猾的,而且还不要脸,你要小心些。
他开始并不信,觉得一个少年能有什么本事?顶多是狡黠罢了。
轻敌了啊!
他心中暗自发狠,却没注意到赵祯突然扫了他们两人一眼。
沈安微微低头,好似在倾听。而肖青脸上的表情却多了些,一看就是神游物外。
赵祯的眉头微微皱起,觉得肖青此人有些倨傲了。
人与人之间的第一印象最重要,看法被固定之后,以后很难撼动。
稍后议事结束,赵祯问道:“一国之中,何为贵?”
这个题目大抵拿去当做科举的策问都没问题,所以宰辅们都在看着这两人的表现。
肖青打定主意要后发制人,所以闭口不言。
于是沈安就被目光聚焦了,他一脸纯良的道:“臣年少,怎敢抢先。”
我……
肖青大怒,但这个理由却无可挑剔。
他只得出来道:“一国之贵,臣以为乃是帝王……”
“马屁精!”
这声音很小,但肖青却听清了。
“臣……帝王定宰辅,定大略,提纲建领……”
肖青的一番话下来,连宰辅们都是暗自点头。
这年月你可以说民为贵,但那只是喊喊口号而已,平时你这般说,别人只会以为你是腐儒。
肖青说完后,就气定神闲的退了回来,然后笑吟吟的对沈安说道:“沈待诏……年方十四。”
他又冲着赵祯说道:“陛下,臣请就此作罢……”
这是一道面试题,他肖青做了,而且很出色。顺带还怜悯了沈安年少不懂这些,于是为他求情。
这人设一下就饱满了。
沈安,你想坑我?
如今你自己却是泥足深陷。
文彦博微微点头,笑道:“倒也合适,且再过几年吧。”
沈安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这等大题目他哪里能做,再过几年吧。
赵祯看着沈安,缓缓点头,然后准备让臣子们散了……
“陛下……”
沈安突然走了出来,一脸认真的道:“陛下,臣愚钝,但在雄州时却听到些百姓议论,想献于陛下。”
呃!
赵祯都准备散伙了,然后回后宫去继续努力生孩子,闻言就压下心情,微笑道:“你且说来。”
肖青和文彦博等人没想到沈安竟然敢做这个大题目,不禁都微微一笑。
大伙儿都在等着你出丑呢,瓜子板凳都准备好了,你赶紧的。
至于什么雄州百姓的幌子,在场的没一个信。
第64章 他竟然把朕比作了老牛?
垂拱殿内气氛轻松,陈忠珩低着头感受着,觉得就像是外面的勾栏瓦舍,大家都在吃着零食,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等着……
是叫好还是叫骂?
这个题目太大了啊!
陈忠珩心中叹息着,何为贵,肖青说的已经是很清楚了,沈安还有什么发挥的余地?
先前你谦让什么?你要先说是帝王,现在为难的就是肖青。
他看了沈安一眼,见这小子的神色依旧从容,不,是纯良,就暗骂道:“每月二十贯啊!你还不拼命?”
沈安拱手道:“陛下,雄州百姓有句俗话,叫做火车……不,是大车跑得快,全凭老牛带……”
“咳咳咳咳……”
韩琦突然迸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咳嗽,御史却忘记了弹劾,因为他也呆住了。
文彦博和富弼,包括曾公亮都在呆呆的看着沈安。
肖青忍着笑断肠子的痛苦,一脸的纠结。
陈忠珩低下头,然后叹息出声。
我也帮不了你啊!
赵祯眨着眼睛,觉得自己的耳朵怕是出了问题。
你把朕比喻做了老牛?
这些情绪能把一个真正的待诏撕成碎片,可沈安却依旧是一脸的纯良。
“陛下,一国之君是头领,若是少了头领,各种奇葩之事都会一一发生,这人说东,那人说西,或是彼此抱团对抗……国将不国了。”
赵祯缓缓点头,但心中依旧有些怒气。
朕不是老牛,不是!
沈安继续说道:“所以臣以为最要紧的不是谁为贵,而是谁说话管用!”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赵祯只觉得心脏猛烈的跳动了一下。
文彦博等人看热闹的心情荡然无存,面色缓缓阴郁。
肖青心中却欢喜,心想你这可是和宰辅们站在了对头,离倒霉不远了。
大宋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是开朝太祖的交代,也是当今皇帝承认的事。
今日却有个少年立场鲜明的说大宋最关键的是谁说话管用……
谁说话管用?
文彦博等人微微眯眼,却不肯说话。
赵祯也是微微眯眼,看不出喜怒来。
沈安恍如未觉的继续说道:“大宋不小,今日你说了算,明日我说了算,最后谁说了都不算,都乱套了。”
你死定了!
肖青心中窃喜,面上却是薄怒。
赵祯干咳了一声,准备结束这次不知道是好是坏的面试。
“所以肖待诏刚才的话臣无比赞同,举双手赞同……”
沈安看着肖青,诚恳的道:“帝王最贵,肖待诏的话在昭示着一个真理,那就是大宋需要一个带头人,一个说话管用的人……”
卧槽尼玛!
肖青瞬间面色铁青,恨不能扑上去一口咬死沈安。
可他却不能反驳,一旦反驳的话,刚才的论点就成了放屁。
那可是欺君啊!
沈安还在继续着:“陛下多年辛劳,正如同那老牛一般,为大宋这块良田耕耘,呕心沥血,废寝忘食……”
沈安一连串的马屁脱口而出,边上的人目瞪口呆。
这少年……竟然还深谙官场的无耻?
赵祯的面色渐渐缓和了下来,稍后就吩咐他们各自散了。
一个内侍把他们送到了文德殿前,然后指指他们自己的地方就走了。
从今天开始,他们在文德殿的边上各有一间屋子办公,而且还是邻居。
屋子里的配置不错,两张椅子,一张桌子,外加一个书柜。
站在门外往里看了看,沈安很满意。
他偏头看着边上的肖青,正好肖青也看过来。
沈安笑的很纯良老实,标准的露出了八瓣牙齿。
可在被他坑过之后,肖青哪里还会认为他纯良老实,于是就冷哼一声进去,返身嘭的一声关了房门。
就在房门关上的一瞬间,肖青看到先前走了的内侍竟然站在不远处看着这里,不禁连肠子都悔青了。
他一脸痛苦的念道:“要淡定,要淡定……”
而沈安却对这种办公室文化极为熟悉,所以一丝不苟的开始打扫卫生。
于是第一回合下来,肖青失分,沈安满分……
但是剩下的日子很煎熬,因为只要皇帝去了后宫,他们俩就无事可做了。
好容易熬到中午,习惯吃午饭的沈安就坐蜡了。
他不知道规矩,那些宰辅们议事完毕后回去有赏赐的餐饭,而他们两个新丁却无人过问。
这也是杀威棍的一种。
好容易挨到了下衙时间,沈安一溜烟就跑了。
皇城外,姚链已经等了许久,见沈安出来就欢喜的道:“郎君,您见到官家了吗?”
沈安哪有空答复这个,他脚步匆忙的往前走,等看到一个锅贴小摊后就冲了过去。
“来十个!”
小贩麻溜的给他打包十个,沈安抓钱过去,小贩一脸纠结的道:“沈郎君看不起小人吗?”
沈安道声谢,然后就这么施施然的走了。
有人问道:“你干嘛不要钱?”
小贩看着沈安的背影,崇敬的道:“沈郎君可是我的恩人,这锅贴就是他教的。”
边上的摊贩好奇的道:“原来是他啊!可他怎么从宫里出来了?”
小贩摇头道:“不知道。”
“他穿的是青衣!”
“那是七品以下的官色啊!”
两个小贩惊疑不定的看着沈安渐渐远去,只觉得这人的际遇当真是不可思议。
“恭迎郎君回府。”
回到家中时,庄老实带着仆役们躬身相迎,很是一本正经。
果果带着自己的爱宠在边上也学着福身,嚷道:“恭迎……恭迎哥哥回家……”
才嚷完她就一个踉跄,沈安赶紧过去抱起她,然后笑道:“不用恭迎,哥哥每天都回家,对了,明日开始休沐两天,哈哈哈哈!”
庄老实近前问道:“郎君,是何官职?”
早上杨沫拉着沈安就走,具体什么官职也没说,害得一家子除了果果之外,都在遐思着。
此刻一家子,包括他们的家眷都在盯着沈安,目光热切。
主家好,大家才好嘛!
“待诏,估摸着是翰林待诏,我没听清,还挂了个承事郎的官阶。这些我不在意,只是每月有二十贯的俸禄,四季还有布匹棉花,这个福利好啊!”
沈安说完就细细的问着妹妹今天的情况,哭了几次,吃饭挑食没,有没有不讲道理……
果果也扳着手指头回答着,反正一句话,我很乖很乖的,哥哥你下次别出门了……
兄妹俩都没注意到仆役们的神色,慢慢去了后院。
曾二梅最先清醒过来,她喃喃的道:“郎君竟然……竟然做官了?管家,待诏是什么官?可得意吗?”
庄老实揉揉眼睛,他前面的一个主家也是官员,但却因为贪腐被流放了。
他本以为自己在沈家也就是个商人的管家,可没想到竟然……
他激动的道:“这是官家身边的官,最是清贵不过了……”
第65章 官场不需要情义
沈安第一天上班感觉挺新鲜的,但庄老实却郑而重之的说要庆贺一番。
好吧,那就庆贺一番。
果果大半天没见到他了,有许多话要说,于是兄妹两就在嘀咕着。
“郎君,杨沫来了。”
沈安正在听果果说今天她带着花花去做了什么,还带着咩咩去吃草……
“哥……”
果果没有朋友,格外孤独。加上沈家就剩下了他们两个,所以安全感也有些缺失。
沈安干脆就牵着她去了前面,等看到周二的儿子周都督在边上帮着招待客人后,就说道:“孩子要读书,不能在家里耽搁了。”
周二自从变身为沈家的车夫之后,积极性那叫做一个高。
他笑眯眯的看着果果说道:“家中的孩子读什么书,以后要是郎君您不嫌弃,让都督跟着小人学赶车,继续服侍小郎君。”
周都督看向果果的目光中带着敬畏,沈安看在眼里,就微微点头道:“此事以后再说,不过孩子肯定是要读书的,以后让管家有空教教。”
周二马上就喜翻了,一巴掌扇在儿子的后脑勺上,骂道:“还不赶紧去喂牛!”
沈安的嘴角抽抽了一下,却不去阻拦。
杨沫背上的伤显然没好,拱手时都有些勉强。
但这正说明了他目前正在受重用中。
“背上如何了?”
“还好,结疤了。”
寒暄几句后,杨沫就道出了来意:“郡王想问问今日之事。”
“那肖青有些学问,至于官家,大概是想做个样子给下面的人看看,别指望太多。”
从见到肖青的那一刻起,沈安就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赵祯抛出的烟雾弹,希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
杨沫点点头道:“郡王在府中也说这只是个幌子,不过却不得不慎重……他说你能明白。”
沈安微笑道:“你转告郡王,光明正大即可,至于旁的……”
杨沫正色道:“郡王担心的是……那个肖青,他担心你会被肖青压住。”
我不搞基啊!
沈安有些不满的道:“告诉郡王,那肖青得意不了。”
杨沫急匆匆的回去,把沈安的话转达给老赵一家子。
“他的意思是能压住肖青?”
赵宗实的面色不大好看,但却不肯让老父亲一个人操持,所以也参与了一些分析和决策。
杨沫点点头,赵允让挥挥手,等他出去后,就有些不满的道:“那肖青乃是赵允良府上的教授,还兼着幕僚的身份,沈安这话太过了,骄兵必败!”
赵仲在边上眼巴巴的看着,却没有说话的权利。
赵宗实想了想,说道:“官家的身边一般人站不稳,那少年此次也算是被我家卷了进去,若是败了也无话可说,给他谋个后路罢了。”
“你整日就想着这个?”
赵允让的脑门子上青筋直冒,但最后还是忍住了火气。
他沉声道:“但凡争过这些的,要么成,要么此后就得乖乖的没落下去,没有第三条可走,懂不懂?”
赵仲想起沈安说过的一句话:有的事情一旦掺和进去,非成即死。
他现在才明白,沈安指的不是死亡,而是生不如死。
眼睁睁的看着自家没落下去,看着子女畏畏缩缩的,这活着和死去没啥区别。
赵仲握住双拳,突然起身道:“爹爹,翁翁,沈安定然会压住那个肖青。”
“住口!”
“住口!”
几乎是同时出声的父子两人都楞了一下,赵宗实是冲着自己的儿子吼,而赵允让也是冲着自己的儿子吼。
“闭嘴,仲说说。”
赵仲对父亲歉然点点头,然后说道:“沈安这人看似不吃亏,可实则是个重情的……”
赵宗实还在某种情绪之中,闻言就说道:“重情在朝中无用啊!”
这句话对朝中那些臣子的判断很清醒,但赵允让却瞪了他一眼,说道:“仲的意思是说沈安重情,不会哄他。”
“阿郎!”
外面有人来禀告事情,赵允让收了怒火,然后点点头。
“阿郎,刚得的消息,肖青有些神思恍惚,而沈安出宫就买了锅贴,一路吃着回家。”
啪!
赵允让拍了一下桌子,满面红光的道:“好小子,老夫果然没看错人。”
赵宗实楞了一下,压根没想到沈安竟然真能和肖青抗衡,所以就随口道:“爹爹,让沈安进宫任职是官家暗示的……”
“滚!”
赵仲见到自家爹爹吃瘪,就说了几句好话,稍后各自散去。
第二天凌晨,赵仲早早的就起来,然后去请示父母,只说是想出去逛逛。
他一路到了沈家,此时天才刚亮。
沈安正在练武,一把长刀耍的有模有样,竟然还有些风声。
“闪开些,不然伤到了我可不管。”
沈安幻想着自己就是个绝世高手,渐渐沉醉其中,只是练完后喘息的和花花一样。
“花花别跑!”
果果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花花在前面回身等她,舌头伸出老长,哈嗤哈嗤的喘息。
赵仲艳羡的看着这一幕,沈安接过毛巾擦汗,问道:“那么早过来,是想混早饭?”
赵仲点点头,沈安习惯性的想拍一巴掌,然后又收了回去。
“想知道些什么?”
他知道这孩子肯定是满肚子的好奇心,再不说出来就要疯了。
赵仲赧然道:“都想知道。”
这些事情赵允让不会告诉他,赵宗实自己都不想进宫当备胎,更不会说,所以他就是靠猜,一知半解。
沈安要洗澡,所以一人在里面冲澡说话,一人在外面听着。
“……那肖青第一天有些自大轻敌了,所以才吃了闷亏,不过下一次没那么容易了。”
赵仲靠在墙壁上,嘴里咬着草根问道:“那宰辅们呢?”
“呃!”
沈安沉默了一瞬,然后说道:“因为家父的缘故,他们对我的态度有些强硬,这一点你祖父应当知晓了。”
赵仲没在意这个,很欢乐的继续问道:“那官家怎么样?是不是对你最好?”
“官家不会对谁最好。”
沈安不准备让他现在就直面冷冰冰的现实世界。
赵仲哦了一声,然后花花又吐着舌头从前方跑来,在他的身前停了一下,歪着狗头看着他,很是迷惑的样子。
“去去去!”
花花不喜欢赵仲,赵仲自然不会给它好脸色。
花花打个响鼻,好似不屑的跑了。
“一身大汗再洗个澡,舒坦!”
沈安出来见他在吃草,就问道:“哪拔的草?”
赵仲指指边上的角落,沈安别过脸去,一脸的不忍和同情。
“花花才将学会固定地方撒尿……”
“呸!”
“呕!”
第66章 第一天就闹乌龙
沈安在家过了两天逍遥日子,第三天早上就披星戴月,打着哈欠去上朝。
天上还挂着星宿,沈安骑着刚买的马,前面是姚链在牵着,否则他打死也不敢上马。
一路上有不少巡检司的军士在来回巡查,几次盯住了沈安。
沈安右手拎着个灯笼,上面写着‘待诏’。
“那么小的待诏?”
巡检司的军士有些迷惑。沈安就这么一路过去,等到了皇城前时,就见前方星星点点的全是灯笼。
无数官员都提着灯笼围在皇城边上,蔚为壮观。
这就是常朝。
待漏院前全是小摊贩,这些小贩哪怕面对着宰辅也没优待,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让这个凌晨多了些温暖。
沈安下马在小摊前一路寻摸过去,最后因为怕御前失仪,也就是在皇帝的身边想撒尿,所以他还是要了锅贴。
等他吃了锅贴后,正好开门了。
沈安随大流进了宫,一直到了文德殿前。
这里的人多不胜数,沈安甚至看到了赵允良和赵允让。
两个郡王站在一起,看似很亲密,可赵允让的鞋子分明就踩在了赵允良的脚面上。
老家伙好厉害啊!
沈安赞叹着赵允让的彪悍,等近前一步后,才发现赵允良单手拧住了赵允让的腰间肥肉。
一对老冤家啊!
沈安想避开这处战场,赵允良却发现了他,然后就笑了。
他一笑自然就松劲,赵允让以为是自己的脚力了得,正准备乘胜追击时,就听赵允良笑道:“沈安……哈哈哈哈!他竟然来了这边,哈哈哈哈!”
赵允让一怔,开始还以为是赵允良的花招,可周围的官员渐渐的都笑了起来,他才发现不大妙了。
沈安站在那里有些懵,心想你们笑个毛线啊笑。
可那些官员们都在笑,有的甚至笑的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沈安一脸懵逼的看着左右,可看到的都是笑脸。
赵允让的模样分明就是快被气晕了,沈安不解,正准备过去时,一个内侍急匆匆的跑过来,低声道:“沈待诏,常朝这里你是不用来的。”
呃!
我竟然闹出了乌龙?
内侍在忍笑,不小心却漏气了,就像是放了个屁。
他捂嘴笑道:“你该去垂拱殿,陛下那边已经开始了。”
卧槽!
沈安一拍脑门子,转身就开跑。
“哈哈哈哈!”
身后的笑声一路追着,沈安从左边一路飞奔,从上宫门穿过,直至垂拱殿。
垂拱殿内,宰辅等重臣,包括包拯都在,大家按照顺序奏事,直至一个内侍进来打破了气氛。
这内侍在笑,这笑容在重臣们的眼中就是轻浮和跋扈。
几个宰辅交换了个颜色,准备过后调查一番,然后进谏皇帝,弄掉这个内侍。
“陛下,沈待诏来了。”
嗯?
赵祯不渝的问道:“他为何晚到?”
迟到早退历来都是每一个集体所厌恶的事,连包拯都没法为沈安说话。
内侍突然低头笑了一下,然后觉得自己犯下大错,就跪下请罪道:“陛下,小的有罪。”
赵祯皱眉道:“说话。”
内侍颤抖着说道:“陛下,沈待诏刚才跑去了文德殿……”
噗!
韩琦笑喷了,然后出班请罪。
“哈哈……”
富弼也没忍住。
“哈哈哈哈!”
赵祯第三个笑,却是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沈安就是在这个笑声中进了殿内,然后请罪。
赵祯笑的肚子都疼了,他喘息道:“你不懂这些,所以无罪,只是下次记得先问清了再去!”
随后开始奏事,沈安一一听了,包拯最后出场。
“陛下,近日城中米粮价钱涨了些。”
民以食为天,这是个大问题。
“这是何故?”
赵祯有些不高兴了,文彦博出来说道:“陛下,昨日才到的消息,从南方北上的粮船被堵住了。”
大宋定都汴梁城,百姓军队一大堆聚集在这里,每天消耗的物资就是个天文数字。
而富庶的南方就成了物资提供地。
这时韩琦出班说道:“陛下,提点江东刑狱王安石遣人快马来报,消息刚到,说是两艘船相撞沉没,很快就能打捞出来,清空河道。”
王安石?
沈安一下就呆住了。
文彦博冷冷的道:“这消息难道走的是军中的途径?”
韩琦点头道:“这等大事,当然是军中的快马才好。”
气氛有些沉闷,沈安想起了所谓的文武不通气的事。
这是早些年某位帝王的手段,在这个潜规则下,政事堂的宰辅们和枢密院的枢密使们基本上没有私下沟通政事的可能,一切都得到御前来说话。
赵祯对此就当做是没看见,他放松了心情问道:“既然如此,诸卿以为此事该如何办?”
文彦博说道:“陛下,等过几日粮船到了,粮价自然应声而跌,此刻却无需做些什么。”
富弼却觉得该主动些:“陛下,还是去警告一番吧,免得百姓不知道底细,以为是要闹饥荒了。”
赵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然后问了沈安和肖青:“你等以为如何?”
沈安的心中多了明悟:皇帝这是想通过他们的嘴,把朝中的一些情况转告给两家郡王府。
哪怕是一心想生儿子,可赵祯却留了后路。
肖青说道:“陛下,臣以为那些商人大概是想捞一笔,陛下当令人去呵斥。”
后面的话无需说,大家都明白了。
这是为皇帝造势的手法,看来赵允良已经定下了策略,要全心全意的讨取赵祯的欢心。
赵祯微微一笑,显然心情不错。
肖青看了沈安一眼,想起昨晚赵允良的不高兴,心中就充满了斗志。
只要华原郡王府能夺取太子之位,他肖青就是首功,到时候不说宰辅,学士却是少不了的。
这就是读书人梦寐以求的未来啊!
沈安出班,依旧是一脸的老实,“陛下,臣觉着这些商人大概是被宠坏了,所以该教训一番。”
“咳咳!”
文彦博咳嗽了一声,最近他的日子越发的不好过了,弹章越来越多。
在这种时候他不准备沉默,“商人经商,官员理政,百姓种地做工,这才是各归其道。”
这话是在告诉沈安:在商言商。若是破坏了这个规矩,以后就要乱套了。
赵祯点点头,大宋不歧视商人,所以商贸发达,每年收取的商税很可观。
这个聚宝盆是不能破坏的。
第67章 君前无戏言
肖青心中冷笑着,就想看沈安的笑话。
沈安一脸无辜的道:“陛下,臣想说的是用商人的手段去教训他们!”
“什么手段?”
赵祯觉得这个少年总是有些……你说离经叛道吧不对,但总是有些不同之处。
沈安说道:“臣记得前次听闻仓库里的米粮不少,既然那些商人愿意涨价,那朝中何不如把仓库里的陈粮弄出来卖了,价格压低些,那些商人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降价,二就是硬顶着。”
肖青质问道:“若是他们硬顶着呢?”
沈安笑道:“那就朝中自己卖,百姓对米粮的需求就是这么多,他们买了朝中的米粮,商人们的自然就滞销了,到时候……他们怕是不赚钱也卖了。”
这是一箭双雕,既能教训那些商人,又能把京城的粮价拉下来一些,这样在夏收之前百姓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一殿的重臣都在看着沈安,目光复杂。
赵祯干咳一声道:“诸卿以为如何啊?”
文彦博苦笑道:“陛下,臣以为……可。”
“臣附议。”
肖青眼睁睁的看着群臣都赞同沈安的方案,不禁胸口发闷,然后就干呕了一下。
沈安一脸关切的问道:“肖待诏这是……有孕了?”
肖青气得一股子气在胸腹处盘旋着,渐渐的往下游走。
随后各方消息不断传来。
“陛下,那些商人有恃无恐,粮价又涨了些。”
这事儿太过分了啊!
这次连文彦博都忍不住冷哼道:“陛下,看来是要给他们一些教训才是。”
赵祯微微点头,然后看了沈安一眼,问道:“朕差点就忘了,你在外面也曾摆过小摊,于商一道有些造诣。”
沈安谦逊的道:“陛下,臣那个小摊比待漏院外面的还不如,如何敢称造诣。”
皇帝的话是在为宰辅们开脱,可沈安的话却有些不大对。
他难道是在讥讽我们连待漏院外面的摊贩都不如吗?
富弼干咳一声,“此乃小事罢了。”
宰辅认为这只是一件调剂朝堂气氛的小事,谁敢不认?
就算不动手,汴梁城的百姓不过是买几天高价粮食而已,难道天塌下来了?
“陛下,那些商人聚在一起议事了。”
这个……
这是要爆发一场商战啊!
文彦博怒道:“陛下,让开封府抓人吧!”
这是首相的决断,赵祯见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就准备同意。
“陛下,在商言商,既然他们用商业手段,那朝中为何不能用商业手段反击呢?”
赵祯看着沈安,面色凛然。
沈安没有躲避,含笑道:“朝中的威严是要保证的,可动用开封府,那就有些心虚的意思……”
如果不心虚干嘛用武力?
文彦博冷冷的道:“谁去主持?”
富弼也觉得沈安过了些,就皱眉道:“若是亏了本,三司使怎么说?”
三司使张方平一直在计算着,闻言就说道:“要亏本。”
文彦博拂袖道:“胡闹!”
肖青隐住得意,说道:“国家大事可不是商人能置喙的,须知庙堂之高,一言一行都有可能影响天下,不可不慎重啊!”
这话稳妥,还讥讽了沈安的商人出身,文彦博对肖青微微颔首,表示赞赏。
才将被沈安压住一头,现在终于返回一城,肖青只觉得胸腹处一阵清凉,那股气就往下坠,肠子里一阵鸣叫。
“小心拉稀。”
沈安嘀咕了一句,然后说道:“陛下,臣觉着不会亏本。”
张方平的面色不大好看,但没说什么。
肖青却觉得自家已经和宰辅们勾搭上了,于是就想趁热打铁,所以马上就接茬了:“谁去?亏了算谁的?少年说话随意不是毛病,可这是朝堂之上,不可妄言。”
你说不亏本,可亏本了算谁的?
文彦博微微点头,对肖青的印象就更好了些。
沈安干笑道:“算我的。”
一阵鸦雀无声……
富弼森然道:“这是御前,信口开河就是欺君!”
沈安一脸老实的道:“是啊!可我觉着不会亏本。”
“就凭你?”
肖青终于撕开了脸皮,赤果果的发动了进攻。
沈安笑眯眯的道:“对啊!就凭我,就凭我从雄州一路平安到了汴梁,就凭我凭着自己的脑子挣出了一份家当。当然,像你这等没脑子的人,自然想不到怎么做才不会亏本。”
文彦博冷冷的道:“君前无戏言。”
赵祯眼睁睁的看着一群臣子在挤兑沈安,但他却沉默着。
为君之道不是事事都要去掺和,许多时候沉默也是一种态度。
朕给了你表现的机会,能否抓住那是你的事。
沈安冲着赵祯躬身道:“若是亏本了,臣愿意一生经商来偿还。”
炒菜的发明人,香露的拥有者,妇女之友……
一系列的头衔让沈安背上了商业大佬的名号。
这份承诺很有力,而且也很破釜沉舟。
大家一起看向了赵祯。
赵祯微微点头……
……
稍后东水门那边的广济仓等仓库纷纷打开大门,一辆辆大车拉着粮食出来。
“开仓了!”
“官家降价卖粮食了。”
沈安站在广济仓的外面,等一辆马车过来时,就打开一个袋子看了一眼。
边上的官员介绍道:“沈待诏,这粟米是前年的,再不出库的话,明年也得降价卖掉。”
作为监督,陈忠珩跟在了沈安的身边。
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那些商人们都是一惊。等得知是沈安在主持此事后,气氛又轻松了。
大家开了个短暂的茶话会,一致认为沈安搞搞发明创造还行,粮食买卖这等大宗交易,他就是个棒槌。
官家竟然开仓了,这是什么?
一群商人的眼睛渐渐发绿,就像是发现猎物的饿狼。
“买!”
一个商人一拳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厉喝道:“不过是几日的功夫,连这点钱都不许我们赚吗?他们能卖多少?肯定要低于市价,到时候全买了。”
“好!低价买来,到时候咱们转手还能赚一笔,爽快啊!”
“哈哈哈哈!”
商人们在狂欢,沈安跟着车队进了城区,然后下令开始抛售。
“每斗三十文!”
沈安站在车队的前方,举起手说道:“不限量!”
轰!
瞬间人头攒动,买粮的人蜂拥而至……
第68章 规矩从不是障碍
设在汴梁城中的几个卖粮点瞬间就被人潮淹没了。
“不要挤!退后,排队买!”
开封府的衙役们已经顶不住了,沈安挥挥手,一群巡检司的军士如狼似虎的扑了过去。
顿时一阵惨叫,然后人群开始遵从于秩序。
“动手打人是不是不大好?”
陈忠珩以前很少出宫,可自打认识沈安后,那出宫的频率都赶得上官家临幸皇后了。
沈安指着那些人说道:“刚才在起哄的大多是青壮,青壮此刻不去挣钱,反而来这里排队买粮,这不是正经人。”
陈忠珩心中一紧,说道:“那就赶出去!”
沈安摇摇头道:“武力驱逐会让抑制粮价变成笑话,让他们买。”
“买完了呢?”
“买完了?”
沈安摇摇头道:“他们兴许有这份财力,但却不敢。”
“为何不敢?”
陈忠珩见那些大汉一人买一大袋粮食,然后扛着往后跑,没一会儿又回来了,就有些愁上心头。
他的胸口本就有些凸起,外加白白嫩嫩的肌肤,此刻做出忧愁的模样……
沈安见一个大汉在死死的盯着边上,就顺着他的视线一瞅,竟然是看向陈忠珩,就笑道:“他们没仓库堆放。”
陈忠珩还不知道自己被一个男人给色色的盯上了,他一拍大腿,“哎呀!我竟然没想到这个。”
“你没想到的多了去。”
粮食迅速被一买而空,现场的人却越来越多。
陈忠珩的心中有些没底了,他低声道:“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事……”
沈安摇摇头,说道:“继续拉来!”
于是大车来回往复,不断运来粮食售卖。
陈忠珩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了,等快到下衙的时间时,他一溜烟就跑回了宫中,然后说了今日之事。
“……几个粮仓都在清空陈粮,可太多了,臣见了也心惊胆战,总觉得会出大事。”
赵祯叹息道:“他要出头,必然要行险,少年啊……总是有胆色的。”
肖青一下衙就直奔售粮处,正好沈安准备收尾了,边上几个面如土色的官员在嘀咕着。
“收工收工。”
沈安站一天了,腿酸的不行。
可前方还是有人在排队,沈安就当做没看见,叫人把铜钱收走。
几个售粮处的铜钱堆积如山,马车来回拉了好几趟。
“没粮食了!汴梁没粮食了!”
人群中突然有人在喊道,渐渐的有些鼓噪起来。
肖青走到沈安的身边,说道:“若是激起民变,你就是罪魁祸首。”
沈安没搭理他,喊道:“明日继续卖。”
人群中有人喊道:“你骗人,粮仓里的粮食都没了。”
沈安骂道:“扯淡!粮仓里的粮食足够汴梁人吃好几个月的,卖完了……你以为是你家的米缸呢!”
这话直指人心,人群中渐渐平静了下来。
“大家伙放心,粮食市价是四十文,这些陈粮卖三十文,官家说了,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只要能让百姓们渡过难关,这笔钱……亏得起!”
“好!”
赵祯的信誉挺不错,沈安把他拿出来做担保,顿时就平息了纷争,人群渐渐散去。
肖青冷笑道:“最新的消息,粮船要晚三日才到,这三日里若是出了岔子,你死不足惜。另外今日买粮的大多是那些人,明日他们就算是不买,可汴梁城中的那么多百姓,一旦蜂拥而至,你拿什么卖给他们?”
“关你屁事!”
沈安活动了一下腿,对来接他的姚链说道:“下次记得把家里的马扎给带上。”
他上马而去,肖青却只是冷笑着。
回到家中,庄老实早就得了消息,此刻化身为忠仆,一直在喋喋不休。
“郎君,一旦真的亏了本,官家也保不住啊!”
“亏不了。”
沈安急匆匆的吃了饭,然后又出门了。
他一直忙到子时才回家,然后倒头大睡。
第二天按理沈安是休息,但他天没亮就起了。
“今日看好家中,果果不许出门,大门外都不成。”
沈安唏哩呼噜的吃了早饭,然后带着姚链出门。
“你们去哪?”
才出大门就被赵仲堵住了,他带着两个侍卫,有些纨绔的模样。
“出城!”
赵仲加入了进来,嘀咕道:“我爹爹从昨日就让我多带几个侍卫,不然不给出门。”
“就怕那些商人狗急跳墙啊!”
沈安等人来到了城外东水门,一个官员已经在等候了。
“见过沈待诏,见过小郎君。”
“昨夜最后出了多少?”
“三百余艘。”
“可有人发现了?”
“没有,周围全是巡检司的人看着。”
“很好。”
沈安和官员的对话让赵仲一头雾水,稍后他们就去了南熏门。
沈安今天带了马扎,他就坐在门洞里,看着一辆辆的马车牛车出来。
赵仲好奇的问道:“他们这是做什么?”
汴梁城这等规模的车队可不多见,不但赵仲好奇,所有人都好奇。
这份好奇一直传到了宫中。
“陛下,城中的粮商们把粮食转出去了。”
“不好!”
文彦博皱眉道:“这些商人果真狡猾,他们三十文买了粮食,转手就卖给汴梁周边,甚至还有不少赚头,麻烦了。”
富弼想的更深一些,面带忧色的道:“陛下,今日城中还在卖陈粮,若是不停,三日内,臣担心怕是要动用去年的粮食了,到时候……那亏空不说,从哪弄粮食来装满那些粮仓……”
连韩琦都站在军方的立场表示了不满:“吃粮当兵吃粮当兵,若是军中缺粮,那比洪水更可怕,到时候……”
到时候军队作乱,这大宋还能存在吗?
曾公亮为难的道:“现在最怕的是那些商人源源不断的转运,该怎么办?”
一旦被他们转移出去,粮仓再大也挡不住那些贪婪之心。
赵祯也面色僵硬的道:“去拦截!”
这是破坏承诺的一步棋,很臭,但宰辅们都齐齐点头赞同。
当面临危机时,什么规矩都不会是这些人眼中的障碍,推翻就是。
至于沈安,事后他自然逃不过罪责。
文彦博轻轻叹息一声,觉得沈安的结局和自己无关,但看到沈卞的后人倒霉,他终究有些难过。
随后韩琦请缨前去,赵祯刚点头,外面就来了个内侍。
“陛下,沈待诏求见。”
今天沈安不当值,那么他此来的用意就昭然若揭了。
他心慌了!
文彦博暗自腹诽着皇帝的草率,心想这种大事怎么能让一个少年去做呢!
这下麻烦大了啊!
第69章 韩琦道歉
沈安进了大殿,唰的一下,周围的目光就像是火焰般的投射过来,火辣辣的。
你小子死定了!
沈安行礼,然后文彦博质问道:“那些商人开始转运粮食,你可知道?”
沈安点头道:“知道。”
文彦博眼中更冷了些,继续问道:“那会有何恶果你可知道?”
恶果很大少年,你扛不住的大!
在他们看来沈安应当是要跪下请罪了。
可沈安却一脸茫然的道:“恶果?什么恶果?”
富弼觉得这少年当真是不知死活,就说道:“你一力主张卖粮,如今那些商人三十文买了粮食,随后加些价钱就能专卖到汴梁周边去,三日之内要亏空多少粮食?”
文彦博有些不忍的道:“亏空是一回事,可朝中如今只能终止卖粮,信誉荡然无存,这才是最大的恶果啊!”
韩琦说道:“季布一诺值千金,商鞅立木求信方敢革新,信诺一毁,以后朝中说话谁会信?”
赵祯叹息了一声,微微摇头。
殿内的气氛有些沉闷。
沈安郁闷的道:“没什么恶果啊!”
“商人们的车队已经出城了!”
韩琦拱手道:“陛下,臣这便去拦截他们。”
赵祯点点头,韩琦转身就走。
沈安眨巴着眼睛道:“陛下,别拦啊!让他们拉过去。”
“无礼!”
文彦博厌恶的挥挥手,就像是赶走了一只苍蝇,然后门外来了去仓库调查的陈忠珩。
“还剩多少?”
赵祯有些疲惫的问道。
陈忠珩看了沈安一眼,说道:“陛下,陈粮都没了。”
富弼手中的笏板掉到了地上,他怒不可遏的道:“陛下,臣请拿下沈安!”
崽卖爷田不心疼啊!
这一次连赵祯都憋不住怒火了。
陈忠珩愕然道:“为何?”
赵祯摆摆手,示意他滚蛋。
可陈忠珩却吃惊的道:“那些陈粮昨夜走水路出了城,然后在城外分装大车送到了汴梁周边……陛下,那些商人要吃大亏了!”
啥?
正在弯腰捡笏板的富弼一个踉跄,然后向前摔倒出去。
文彦博站在他的前方,正好被撞了一下,他同样跌跌撞撞的冲了过去。
曾公亮的嘴巴张的大大的,不敢相信的看着沈安。
赵祯却是震惊之余,也羞红了脸,一迭声的喊道:“把韩琦追回来!”
“哎哟!老夫的腰!”
富弼在地上趴着,不知道是羞愧还是什么,居然起不来了。
而好容易站稳的文彦博微微低头,老脸上全是红晕,竟然不敢回头看一眼沈安。
赵祯微微抬头,目光没有焦点的看着虚空。
沈安刚才一直被呵斥,没机会说话,此刻就老老实实的道:“陛下,昨日臣听您说过做事要稳当,要考虑周全,您还让臣有空看看兵法什么的,以后为大宋效力……臣就看了兵书,然后看到了一个计谋……”
别人溜须拍马那叫做一个浅显,就担心皇帝看不出来。
可沈安的马屁却是转了几个弯,让赵祯的面色稍霁,不禁微微点头问道:“是何计谋啊?”
那边的文彦博扶起了富弼,也侧耳听着。
沈安说道:“那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赵祯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于是你就想到了商人们收购粮食只是幌子,最终的目的却是转运出去转卖,可对?”
沈安一脸敬仰的道:“陛下圣明,臣昨日想了半天才想到,可陛下您只是瞬息而已,臣……佩服。”
赵祯的脸皮不厚,所以随即就吩咐道:“此事你甚是得力,后续就交给你了,好生办。”
随即他就叫大家散了。
富弼左手扶腰,右手被文彦博架着出去,正好被追回来的韩琦见了就问道:“这是……谁打的?”
富弼左手遮脸,文彦博只是摇头。
韩琦见沈安竟然完好无损的出来了,身后也没人押解,就纳闷的道:“只说追我回来,到底是何变故?”
沈安对他拱拱手,脚下加快,没几下就超过了他们。
文彦博这才说道:“这少年竟然早就布下了圈套,昨夜运送了不少粮食到汴梁周边,那些商人有难了。”
韩琦哎呀一声,然后急匆匆的去追沈安。
沈安一路急匆匆的出宫,他昨晚可是答应了果果,今天要带她和花花出去玩耍。
长兄如父,不能失信啊!
“沈安!”
韩琦气喘吁吁的追上来,沈安回身拱手道:“韩相公有事?”
韩琦近前说道:“先前老夫不知道这些,倒是委屈你了。”
呃!
沈安眨巴着眼睛,就等着韩琦说出自己真正的来意。
一个宰辅追一个通过荫补当上待诏的小官,没事才见鬼了。
是的,在曝光之后,特别是沈安第二次上朝,竟然跑到了常朝那边之后,满朝官员都把他看作是幸进之臣。
韩琦干笑道:“就是觉得委屈你了。”
沈安赶紧表示了惶恐,几番退让之后,才知道韩琦真是来道歉的。
在回家的路上他就在分析着朝中的宰辅们,最终觉得韩琦大抵是最傻的一个。
“哥!”
果果站在门内挥手,身后是一脸无奈的陈大娘。
显然她犟不过果果,最终妥协了,于是就打开门,但是却不许果果出来。
沈安笑眯眯的进了家,然后吩咐道:“听闻大相国寺外面有杂耍,没事的都去看看。”
“好!”
果果当先拍手叫好,庄老实觉得不妥,不过见沈安面色从容,显然是心情不错,就自告奋勇的留下来,然后让其他人陪着沈安兄妹出门。
这边一家子出游,华原郡王府上据说在摆酒宴,原因是郡王的心情不错。
而那些粮商们更是在樊楼包下了一整座楼,然后开始了狂欢,据说女妓不少。
沈安一家子在大相国寺外面转悠了半天,果果也兴奋了半天,回来的时候就在沈安的背上睡着了。
等到了录事巷时,就见几个男子满头大汗的在往前跑,神色仓皇。
姚链一路吃着炸鹌鹑,见状就说道:“郎君,他们好像是去樊楼。”
这几个大汉一路狂奔着到了樊楼,然后冲进了那座被包下的楼里。
“不好了!不好了!”
楼里此刻酒菜的香味扑鼻,夹杂着些许女人的脂粉味,有些古怪。
那些商人们正放浪形骸的搂着女妓作乐,被这一下惊住了,有人就喝骂道:“打出去!”
第70章 一战成名
来禀告的大汉已经跑的虚脱了,他扶着边上的窗户喊道:“粮食……粮食卖不了了!”
什么?
一群正在作乐的商人马上变成了黑脸,其中一人说道:“早就说了朝中会拦截,罢了,那就退回去,不过这几日咱们也能赚一笔,皆大欢喜。”
一群人顿时就遗憾起来,但却笑意不减。
那大汉喘息了一阵子,欲哭无泪的说道:“汴梁周边的粮价降了!”
一只酒杯落地。
商人们目瞪口呆。
“昨夜沈安就令人拉了粮食过去,还是三十文一斗啊!”
啥?
尼玛!那我们还拉过去干嘛?运费和人工都亏掉了啊!
一个商人起身喊道:“快!快去找沈安!”
才说完这人就嗝儿一声,竟然晕了过去。
酒楼里一阵大乱,随即一群商人就和疯狗般的冲了出来,吓得周围的人纷纷闪避。
这群商人一路跑到了粮食售卖点,却发现沈安不在,而他们的人依旧在买陈粮。
“停下!停下!”
一个商人冲了过去,拼命的踢打着一个男子。
男子大概是他的手下,所以丢下粮袋后就无措的站在那里,任由他踢打。
“都停下!都停下!”
这群商人冲进了人群中,然后揪出了自己的手下,随后那些被雇佣的闲汉都不耐烦的喊道:“还买不买了?”
“不买了!”
一个商人喊破了嗓子,吓了在场的人一跳。
此刻天色渐晚,许多人正在收拢那些铜钱,更多的人在准备赶着大车回去。
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那个商人。
商人转身环视一周,膝盖一软,缓缓的跪在了地上。
他伸出双手撑在了地上,然后抬头道:“小人错了……”
……
今天的晚饭很丰盛,果果却睡的不想起,陈大娘一叫她就撒娇,然后抱着哥哥做的布偶继续睡觉。
“果果。”
果果抱着布偶摇头,然后就被抱了起来。
“哥哥。”
果果搂着沈安的脖颈,喃喃的道:“还要睡。”
沈安一边抱着她出去,一边说道:“现在你睡的欢,晚上可就睡不着喽。”
饭堂里已经点了蜡烛,沈安带着果果坐下,恍然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适应了这种微微昏暗的照明状态。
果果渐渐的来了精神,然后抄起筷子吃的香甜,让沈安都跟着多吃了些。
“郎君。”
庄老实出现在门外,禀告道:“外面来了不少人,说是知道自己错了,恳请郎君饶他们一次。”
“要吹冷些。”
果果喝汤急了些,结果被烫了一下,正眼泪汪汪的看着哥哥。
沈安叫人取了冷开水来给她漱口,然后说道:“知道你想和花花玩,去吧。”
果果一声欢呼,然后就往外跑。
在门外等着的花花跟了过去,沈安才对庄老实说道:“就说此时下衙了,概不接待,若是不肯走,那就叫了军巡铺的人来。”
庄老实去了,等了一会儿带了杨沫进来。
“沈郎君,漂亮!”
杨沫竖起大拇指赞道:“郡王得了消息,刚才已经是喝的伶仃大醉,直说小郎君有了个好知己,此生不愁了。”
沈安微微一哂,说道:“郡王的消息倒是灵通。”
“那是。”
杨沫并未否认这个,大抵也有展示些实力的意思。
“据说赵允良大发雷霆,肖青被训斥的面上无光。”
“这倒是个好消息。”
沈安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甚至还开戒喝了一口酒。
等杨沫走后,庄老实进来说道:“郎君,是不是太锋芒毕露了些?”
沈安摇摇头,把玩着酒杯道:“不管是为了孝道还是为了我和果果的未来,家父的名声必须要洗干净。所以我不惜各种手段,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加的有分量而已。”
庄老实有些为难的道:“郎君,小人说句难听的……若是阿郎那边……”
“你说他确实是做了错事?”
庄老实点点头。
沈安笑道:“就算是他做了错事,那么我也会用功劳来压住那些错处,至少让果果的未来不至于受到影响。”
庄老实点头,很是认同这种做法。
“郎君,这会很艰难。”
沈安微笑道:“人这一辈子怎么过都是过,有个目标也不错,免得我会懈怠。”
他自信自己能在这个时代成为最富有的那一批人中的一个,酒色财气无所不有。
但好日子不长啊!
还有多久?
他在想着大宋和辽国的好日子,等辽人自顾不暇之后,大宋的好日子也该要结束了。
一夜好睡,第二天沈安再次进宫。
他不会再犯老错误了,可那些去参加常朝的官员们依旧在偷笑。
两位郡王没来。常朝就是一个过场,宗室本就是可来可不来的那一批人。
但他看到了赵允良的兄弟赵允初,这位据说是上朝狂魔,每一次常朝都不错过。
到了垂拱殿,肖青已经在了。
沈安见他的精神有些萎靡,就笑道:“肖待诏这是熬夜了?哎!年纪大了可要小心啊!比如说我吧,前晚我就睡了一个时辰,可第二天精神照样好的不得了,这就是年轻人的精神……”
“啊……呃!”
身后一个哈欠声传来,哈欠打了一半就被沈安这话给膈应了。
人打哈欠的时候不能终止,否则会很难受。
而包拯的一个哈欠就这样被终止了,然后眼中流泪,想再打一个却没有了情绪,顿时怒火中烧。
沈安一看不对,就正色道:“包公,您的面色怎么看着比上个月年轻了呢?”
包拯最近沉迷于自家儿子的可爱中无法自拔,所以闻言就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老脸,问道:“真的?”
沈安说道:“真的不能再真的,不信您问问肖待诏。”
肖青自诩清正,可此刻也只有笑着说对的份。
沈安的眼中多了笑意,正准备调侃他一番时,韩琦来了。
韩琦一来就带来了一股爽快的气氛。
“沈安你干的好啊!昨夜竟然有一个往日相熟的商人来求情,老夫哪里会理他,直接叫人轰走。”
他不掩饰自己的欣赏,说道:“一群商人自诩厉害,昨日据说还去樊楼庆贺,可却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沈安,要不从武吧,你有这等心思,迟早会成为名将。”
包拯皱眉道:“从什么武?老夫看沈安这资质以后定然能成为一代名相。”
“好大的口气!”
富弼等人来了,大家看向沈安的目光各有不同,但都有些晦暗。
张方平赞道:“少年不凡啊!吾辈老矣,当避他们一头地。”
“哦!谁能当得起苏轼第二的美誉?”
赵祯来了。
第71章 服不服
张方平说道:“陛下,去年欧阳修看了苏轼的文章,只说要避开道路,让他出一头地,臣近日见沈安和那些粮商鏖战,少年从容,忍不住就想起了苏轼。”
赵祯叹道:“大宋人才辈出,此大宋之幸,也是朕之大幸。”
“沈安。”
“臣在。”
赵祯的心情显得极好,问道:“那些商人可屈服了吗?”
沈安说道:“少数是屈服了,有的还有些侥幸吧。”
“那该如何收尾?”
赵祯惬意的问道。
富弼谨慎的道:“陛下,就怕那些商人一下全抛了出去,到时候粮价过低……”
粮价过高过低都不是好事,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
文彦博微微低头,首相的尊严让他不肯就此事发表看法。
“沈安。”
赵祯随手就点了沈安提问。
沈安解释道:“陛下,商人逐利,所以臣断定他们不会,也不敢大量抛售粮食来打压粮价,那是自绝于陛下。”
赵祯点头,眼中多了些厉色。
那些商人真要这么做,那就是没把大宋和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那他还客气个什么。
“陛下,那些商人手中的粮食不少,臣建议回收他们手中的新粮。”沈安最后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咦!
这个主意好啊!
连文彦博都忍不住微微点头赞许。
大家刚才都陷入了一个思维盲区,都只想到了回收旧粮。沈安一提醒,才想起了这么操作的好处。
赵祯点头道:“他们手中的粮食太多,自然无法周转,那就这样吧,不过一事不烦二主,沈安,你去一趟。”
沈安嬉笑道:“陛下,臣今日本该休沐的。”
赵祯笑道:“你倒是会偷懒,快去快去。”
肖青的脸上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
他今天也可以不用来,可一方面赵允良那边要消息,另一方面他也不甘心,所以就来看看风头。
沈安一走他就有些坐蜡了,跟着走?这里是朝堂,可不是你说走就走的地方。
可要是不走,他今天来做什么?
皇帝说他们可以三天轮值一天,但是并未说必须,这就是漏洞,就像是沈安,从前天开始已经连续三天进宫了。
可沈安那是有差事,你肖青有什么?
肖青有些坐蜡难堪,沈安却是神采飞扬的带着一群人出宫了。
邓世涛带着的十多名侍卫就紧紧的跟在后面,他向前几步说道:“沈待诏,我怎么觉着你走路像是……”
“像是什么?”
邓世涛是宫中侍卫的小头目,在赵祯身边干活的人,沈安也就顺便套了个近乎。
“怎么像是那等衙内呢?”
“你说的是纨绔吧?”
“对,就是这个意思!”
两个人都存心和对方搞好关系,没多久就熟络了起来。
一行人到了卖粮的地方,大车都走了,一个妇人赶着一群鸡在空地上觅食落下的米粮,很是欢喜。
沈安站在边上,那妇人看了他身后的侍卫们一眼,却丝毫不惧。
没多久那些商人就来了。
“见过沈待诏。”
这些人面色苍白,看着可怜巴巴的。
可沈安知道这些可怜只是一种伪装,你真要以为他们是小白兔,那背后会被人笑死。
“服不服?”
沈安负手而立,淡淡的问道。
“服。”
商人们纷纷低头。
“大声些,服不服?”
“服!”
商人们的喊声惊到了那群鸡,妇人就瞪了他们一眼。
沈安微微眯眼看着那群鸡,再问道:“下次可还敢吗?”
“小人不敢。”
沈安微微一笑,说道:“陈粮你等自行售卖,这个朝中不管,你们卖十文钱一斗都不管。”
“多谢沈待诏。”
沈安面露慈悲之色,叹道:“可你们手中的粮食太多了,我担心你们难以周转,所以,新粮都拿出来吧,朝中收购了,价钱……三十五文,可有意见?”
“太低了,现在市价是四十文。”
一个商人不忿的说道,接着就有人跟着发牢骚。
“三十五文万万做不得啊!那会亏的血本无归。”
“嗯!”
沈安的目光扫过说话的这几人,等声音消失后,他说道:“赏罚分明才是大宋的兴旺之道,操纵粮价,你等做的事流放都有余,莫非是觉着官家太过宽宏,想得寸进尺了吗?”
“不敢!小人不敢!”
沈安冷笑道:“粮船明日抵京,谁敢抛售粮食,那就是自寻死路。若是你们觉着自家能存着那么多粮食也请便。”
商人们低头站在那里,有人抬头道:“沈待诏,难道就不能通融了吗?”
沈安摇摇头,然后说道:“钱是赚不完的,但你得要有命去花完它。所以福祸无门,惟人自招。”
他转身上马而去,商人们如蒙大赦。
虽然被搜刮了新粮,可好歹可以借着调运困难来拖一阵子。
逃过了一劫啊!
等他们发现那些侍卫们没走时,就有些傻眼了。
邓世涛喝道:“半日之内全部交割清楚,否则一律拿下!”
一群商人目瞪口呆,有人说道:“我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威胁利诱……亏了这么一大笔,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有人哀嚎道:“他把陈粮都卖给了我们,却低价收了新粮去填满仓库,来回倒手还有赚头,这生意还能这么做?”
今日的汴梁城中热闹非凡,大车队在那些粮商的仓库和官方的仓库之间不断来回,那些孩子一路跟着,看着他们把粮食不断搬运进去。
朝中怎么会从粮商的手中买粮食?
这个疑问还未消散,那些粮商就开始按照三十文的价钱销售陈粮。
“别挤,有很多!真的有很多啊!”
可谁会不挤?
虽然是汴梁人,可这等大降价的机会却极为难得,不趁机多买点存着,那是傻子。
而且陈粮也没什么不好,除了口感稍微差一些之外,吃下去还更顶饿一些。
于是百姓们蜂拥而至,满城都是背着粮袋的人,有的人家甚至是全家出动,大人孩子都在背粮食。
“据说有好些人在借钱买粮。”
一个商人听着这个消息,身体摇晃了一下,然后悲愤的道:“苍天呐!这是要赶尽杀绝吗!”
当天汴梁城中的粮商就倒下了好几个,据说有一个急怒攻心,就算是能救回来也会变成傻子。
第72章 沈卞,你看到了吗?
上朝是件苦差事。
最苦的就是吃。沈安不喜欢宫中的饭菜,所以大多是自己带。
他左手拎着个小食盒,右手提溜着灯笼,站在皇城前叹息着:“都是白灯笼,那光白惨惨的,一群人围着皇城,怎么看都像是僵尸围城啊!”
这时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问道:“什么是僵尸?”
沈安随口道:“就是人死了长绿毛,变成硬邦邦的尸骸,还能蹦跳的那种,很好玩。”
啪!
沈安放下食盒,捂头回身,身后的包拯怒道:“整日就琢磨这些鬼怪,成何体统!”
沈安指指左右,委屈的道:“您自己看看像不像。”
左右两侧都是官员,他们拎着灯笼站在城墙下,因为天黑,那脸上看着有些模糊和呆滞……
包拯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冷。
城门一开,群臣一拥而进。
“沈安,你走错地方了!”
有人还在拿这个取笑,包拯担心沈安年少气盛会骂人,就说道:“别人说了就说了,多说几次大家还能亲近些。”
谁说老包刻板不通人情?
这分明就是人精啊!
垂拱殿内,赵祯隐蔽的打了个哈欠,然后听着众人的禀告。
轮到包拯时,他把开封府昨日的情况简略交代了一下,最后提了个建议。
“陛下,早朝时辰早了些,百官到了皇城边天还黑着呢,能否让人在城头上点些灯笼?”
“为何?”
赵祯觉得很奇怪,因为老包可是最见不得铺张浪费的,今儿莫不是睡昏头了?
包拯尴尬的道:“陛下,一群人拎着灯笼站在城下,看着有些古怪。”
“是吗?”
他这么一说赵祯倒是有了兴趣,准备明早上去看看。
“沈安办事稳妥,诸卿看看该如何赏赐……”
但在此之前他得交代一下沈安的事。
正所谓赏罚分明才是兴旺之道,沈安立下了功劳,这个怎么赏赐?
“陛下。”
沈安在肖青那嫉妒的眼神中出来说道:“陛下,臣承蒙陛下厚恩,骤然由白身一朝出仕,何其惶恐。平抑粮价只是小事,臣万万不敢以此居功,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赵祯抚须微微点头,心想此子虽然年少,但行事稳妥,且手腕高超,倒是有些名臣的苗子。
“你倒是谦逊,这是好事。不过朕记得你欠了一首诗吧……今日不可推卸,快快作来。”
皇帝一番话就错开了赏赐沈安的事,但却让文彦博等人的心中微凛。
官家这是看好沈安?
肖青嫉妒的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觉得沈安就是自己前世的对头,今生继续来坑自己。
但转念一想,他又暗自笑了。
这是沈安的机会,可作诗却不是想作就作的。但皇帝的钦命在此,你再用憋屎来搪塞试试。
包拯也觉得这事儿有些麻烦了。
品评一个人的学问,贴经墨义这些自然入不得这些重臣的法眼,唯有诗词和文章,这两样才是他们判定一个人才能的标准。
苏轼去年就是因为在科举时写了一篇‘刑赏忠厚之至论’,引得欧阳修大加赞赏,甚至还衍生出了一个成语出人头地。
沈安呢?
这厮好像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吧?
至于那两首诗,第一首戾气太重,早就被他们嗤之以鼻。而第二首咏梅的诗,却被人说成是暮气太重。
沈安笑嘻嘻的道:“陛下,臣年少,缺乏急智,不过倒是得了没头没尾的几句诗。”
赵祯心情大好,说道:“快说快说,不然朕就让你每日都去常朝。”
这个惩罚很给力,大家都不禁笑了。
沈安闻言不禁面如土色,真要让他每天都去常朝那边蹲守,那真是生不如死啊!
所以他赶紧说道:“臣有了。”
他微微皱眉,看着就像是个老学究,可实际上却是在不自觉的装老中医。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这个有些直白,而且没啥寓意,不过胜在贴切。
沈安可不正是朝为田舍郎吗,然后被皇帝骤然简拔到了身边。
赵祯微微一笑,觉得很是惬意。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
沈安行走在宫中,觉得那些目光好像有些异样。
他不知道自己那四句诗已经传遍了朝中,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是何等的荣耀。
而后赵祯更是令人把这首诗传了出去,很是隆重。
“你已经站稳了脚跟,此后不犯错的话,兴许能一窥政事堂。不过你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科举,没有在东华门外唱名的都算不得正经官员,所以老夫当时让你去科举……哎,罢了,沈卞在前,你却不好去了。”
包拯觉得自己看到了一颗明珠在渐渐被拂去灰尘,露出了些许光亮。
可这颗明珠要想大放光彩,还得要继续努力。
“你需要比别人更勤奋,立下更多的功劳才行……”
沈安知道这个,所以他今天才会表达了自己的谦逊。
如果把朝中的群臣比喻成名牌大学的硕士,那么沈安就是一个小学才毕业的孩子。
“你贸然闯入了朝堂之上,立身于天子之侧,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否则今日之荣耀,就会变成明日之灾祸……”
沈安回身,然后躬身致谢。
包拯含笑道:“以前大家看你还是个幸臣,但平抑粮价之事后,你就算是融入进来了,剩下的还得要看你自己的作为,好好干。”
他拍拍沈安的肩膀,然后独自出宫。
沈安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问道:“包公,您有铡刀吗?”
包拯摇摇头。
沈安失笑道:“我这是疯了。”
没有什么狗头铡,但却有一个活生生的老包。
他仰头看着蓝天,觉得胸口处无限宽广。
“爽!”
下衙后,才出皇城,沈安就看到了赵仲。
“恭喜恭喜。”
赵仲笑呵呵的伸出手来,被沈安一巴掌打了回去。
“恭喜什么?”
赵仲转身和他并肩而行,说道:“我翁翁说你如今算是站稳脚跟了,那肖青还算是幸臣,于是中午又喝多了,还高兴的跳舞……”
赵允让跳舞?
沈安不敢想象那个画面,肯定太美。
赵仲的脸上抽搐了一下,说道:“我爹爹都说自己看走眼了,说你是少年俊彦。”
回到家中,庄老实又带着一家子在恭迎。
“恭喜少爷扬名京城。”
“恭喜哥哥……”
沈安看着这些家人,心中暖洋洋的。
他站稳了脚跟,就意味着沈家在汴梁生根了,以后会渐渐的枝叶繁茂,树大根深……
沈卞,你看到了吗?
第73章 有信出墙
“沈安真的做官了?”
榆林巷里以前没有官员居住,自从沈安兄妹在这里安家之后,每天都能看到沈安骑马进出。
马匹在大宋属于紧缺物资,除去官员和官方人士之外,百姓想都别想。
又是三天一轮值,沈安和夕阳一起走进了榆林巷。
“只有官员……说是官家怕他们赶不上早朝,所以才给配马……”
“那沈安他……”
“前几日有人说什么……对了,说一个姓沈的少年做了官家的近臣,莫不是沈安?”
王俭站在门外,身边是阿珠。两人呆呆的看着沈安骑马缓缓而来。
少年天天闻鸡起舞,身体看着有些瘦弱,却不是虚弱,而是在抽条。
他的眉间多了从容和平静,目光扫过来,却没有什么情绪。
他竟然忽视了我们?
阿珠想起当初刚搬来时见到的沈安。
那时候他们兄妹就像是逃难般的来到了这里,住在那狭小的屋子里,关上门连光亮都没有。
那时候的阿珠甚至都不屑于和这等人做邻居,所以语出不逊。
如今少年穿着青衣而来,神采飞扬,恍如那清晨的阳光,让人觉得生机勃勃。
“沈待诏,小人送羊肉来了。”
沈安才到家门口,那个匪号叫做赵无敌的屠户拎着半只羊飞奔而来。
“辛苦你了。”
沈安知道这人是专门等着自己下衙才来,就为了套个近乎。于是他就微微一笑,对出来的庄老实说道:“以后赵无敌送羊来时,记得给他碗茶水解渴。”
赵无敌堆笑道:“沈待诏说笑了,小人哪里当得起赵无敌啊!”
沈安对他笑了笑,说道:“当得起,说不定哪日我也取个一拳镇汴梁的匪号。”
“哥哥!”
“哎!”
果果出来了,沈安抛下杨无敌进了家。
杨无敌和庄老实交接了钱,然后感叹道:“沈待诏取个匪号都那么清新脱俗,真是能者无所不能啊!”
大宋的市井人物大多喜欢给自己取个匪号,比如说什么镇关西、赵无敌之类的,让人听了就知道是个好汉。
若是在以前,王俭肯定要讥讽沈安一番,说他这是上不得台面,和泼皮为伍最好。
可现在他只能木然的看着杨无敌拎着钱出去。
阿珠喃喃的道:“当初他们兄妹可是一无所有的,可怎么才几个月就变了呢?”
王俭的心情本就不好,听到这些话不禁怒上心头,就喝道:“妇人家懂什么?滚进去!”
阿珠的心情更坏,就下意识的反驳道:“我不懂?你自家踌躇满志的说要教贵人家的孩子,如今那孩子每日都往隔壁跑,你呢?天天在家坐吃山空……要不要脸!”
啪!
王俭一巴掌挥了出去,然后阿珠就捂着脸骂道:“你个没良心的,当年若非是我爹爹帮衬,你哪有今天的日子,来啊!来啊!打死我,打死我你就再娶一个……”
沈家的大门关上了,挡住了外面的喧嚣,也挡住了外人窥视的目光。
巷子里一阵唏嘘,然后东家喊儿子,西家骂女儿,炊烟渐渐升起……
沈家的炊烟也渺渺升起,沈安抱着果果在问今天的情况。
“……中午我吃了粥,粥里有……有菜,有肉肉……”
沈安含笑听着,随后庄老实来禀告了今天家里的事。
“郎君,家中采买米粮时,那些粮商都有些不自在,不过倒是没人敢胡乱涨价。”
沈安点点头道:“我和果果以后就吃两种,一是大米,二是麦粉,至于粟米,你们爱吃就买。”
大宋以南北为界,北边的主食是粟米和麦粉,而南方却是大米。
所谓的粟米就是小米,沈安不大吃得惯,果果还小,跟着他也渐渐的改了习惯。
人一旦习惯了某种主食,那几乎就是根深蒂固。
庄老实有些纳闷的道:“郎君,粟米养人!”
北边的人不吃粟米,这几乎和以后的华夏人不吃米饭去吃面包一样的古怪。
沈安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对还在嘀咕着哥哥许久都没做好吃的果果说道:“哥给你弄一个好吃的。”
“好,哥哥最好。”
沈安洗手换衣服,然后去了厨房。
上好的肥肉焯水,然后切片。
“粟米发的不够,不过将就吧,多蒸一会儿。”
“糖拌进去,盐也来一些,还有果脯……”
“好,把肥肉片子弄进去,别挤在一块啊!”
稍后蒸汽升腾,果果就馋涎欲滴的在灶边守着。
大火蒸了一个时辰后,这道菜就得了。
黄色的粟米看着油光锃亮的,果脯散落在其间,诱人之极;下面还有一片肥肉从粟米里冒了点头,沈安夹了起来,然后送进嘴里。
软、糯、入口即化。甜为主,但带着一丝咸味,更让人牵挂……
粟米吸饱了油水,加上果脯的香味,和软糯的肥肉合在一起,那味道……
沈安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在享受顶级美食,果果再也忍不住了,就伸筷在碗里搜寻,费劲的扒拉了一片肥肉进碗里。
“好吃!”
一碗另类扣肉被两兄妹吃了个干净,其它的菜倒是被冷落了。
吃完饭略微歇息一会儿,兄妹俩开始在院子里散步。
“哥哥,花花今天欺负咩咩,咩咩好可怜……”
“哥哥,周都督早上跑摔了,还哭……”
夜色渐渐降临,正堂边上挂了一个灯笼,光线微暗。
沈安听着妹妹的嘀咕,心中渐渐平静。
近来朝中渐渐多了暗涌,所有的暗流都指向了文彦博。
三年首相了,文彦博却不肯主动滚蛋,那么自然有人会让他滚蛋。
沈安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富弼的事,如果有的话,那他觉得自己以后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
“噗!”
沈安正好牵着妹妹转身,外面突然有东西被扔了进来,落在地上发出了噗的一声。
沈安瞬间就抱起果果往后跑,若非是想起此刻没有炸药,他肯定要来个卧倒。
“郎君闪开,看我的!”
姚链得意洋洋的冲了出去,可外面哪还有人。
他一直想好好的表现一番,但机会往往失之交臂,让人遗憾。
他骂骂咧咧的回来,然后捡起了地上的东西。
“郎君,是个包袱,好重……难道是铜钱?”
沈安把果果交给陈大娘带去后院,然后走了过去。
“是砖头,晦气!咦!郎君,有封书信……”
第74章 龙马……
沈安走到灯笼下面,然后把信封踢给姚链。
“别直接触摸。”
沈安担心上面有毒药,于是姚链也被弄的紧张兮兮的。
等他把信纸勾出来后,沈安就举着灯笼蹲下来。
某深知待诏与文相多有恩怨……
沈安心中一紧,提着的灯笼就落在了地上。
火焰一下就窜了起来,随即信纸被点燃,那些字渐渐焦黄燃烧。
姚链有些懵,“郎君,这……没了啊!”
沈安也傻眼了,他想起了刚才看到的内容,就冲着外面喊道:“落水里了,再弄一份来!”
赶来的庄老实问清了情况,就负手转了一圈,一脸老谋深算的道:“郎君,这是有人想借刀杀人呢!咱可不能上套。至于烧了……他们肯定不敢再送来,就怕……”
噗!
庄老实缓缓回身,呆呆的看着地上的那个包袱,觉得这世界真是疯了。
“他们这是疯了?”
“他们没疯。”
沈安冲着外面喊道:“多谢了。”
姚链去取了信回来,这次沈安就站在屋檐下看。
某深知待诏与文相多有恩怨……
这是事先就准备好的,哪怕丢掉一份也还有另一份。
黄河现河图,河北都转运使李参阴使心腹献于文彦博……
啪!
沈安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看着夜空说道:“竟然有这等东西?不会是忽悠我的吧?”
他突然问道:“知道龙马什么样吗?”
“龙马?”
庄老实哪怕是识文断字,但却觉得有些生僻。
他想了想,说道:“郎君,好像是驮了什么东西的吧?”
“没错。”
沈安回书房一阵寻摸查找,然后才知道什么叫做龙马。
马身龙鳞……
龙这种生物据说很荡漾,而且生冷不忌,更是能跨越种族。
和猪交配就生象,和马交配就是龙马……
“老文啊!你竟然弄这个?”
出了书房,庄老实一直在外面守着,见他出来就说道:“郎君,此事不可为啊!弄不好就是雷霆震怒。”
沈安把信收好,说道:“整日在官家的身边厮混也无趣,若是能趁此机会换个地方也不错。”
他可没那么多时间在那里听政,换个地方可能会更自在些。
可这有些冒险啊!
……
大宋的早朝除去垂拱殿那处之外,都是在用仪仗和百官阵列来彰显皇家的威严。
沈安照例对‘僵尸们’表示了不屑,然后等宫门开时,就跟着去了垂拱殿。
肖青今天看着很精神,特别精神。
他疾步走到沈安的身边,低声微笑道:“听闻沈待诏家中昨夜又遭贼了?”
“肖待诏这是……”
沈安侧脸看着他,前方的宰辅们听到动静就纷纷回头。
肖青微笑道:“同僚之间的关心罢了,只是你家产丰厚,容易引起那些贼人的关注,我劝你多去庙里施舍些,好歹也是祈福……”
在沈安的注视下,肖青最后讪讪的道:“我一番好心,你……”
“你在嫉妒我!”
沈安笃定的道。
肖青冷笑道:“我嫉妒你什么?你不学无术,整日就想和武人搅合在一起,我嫉妒你什么?”
在重文轻武的大环境下,这话有些挑拨的嫌疑。
沈安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说道:“你就嫉妒我比你有钱,更嫉妒我比你有才,还嫉妒我比你英俊潇洒。你说你平日就站在我的边上,这整日妒火中烧的还能活下来,某深感佩服,失敬失敬……”
肖青噗的一声笑了起来,他看向了前方的宰辅们,说道:“我自束发受教以来,每日读书不辍,你……你这是……”
他的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因为宰辅们都微微摇头,显然更赞同沈安的话。
凭什么?
他想大喊一声,可却没这个胆子。
我读书多年,凭什么你们觉得他更有本事?
凭什么?
他看着沈安的背影悲愤不已。
若是没有皇帝此次的决定,华原郡王府只能在暗中使劲,可现在皇帝暧昧的把两家都拉到了台上来,这分明就是想看戏。
你们闹吧,使劲闹,闹的越厉害越好。
现在两家郡王府都在使劲,都希望能成为那个幸运儿。
但他们目前最怕的就是皇帝突然生出一个儿子来,所以手段还算是温和。
而沈安和肖青就是他们各自推出来的先锋大将,
肖青原先踌躇满志,觉得一个小屁孩子哪能和自己抗衡,最多几次交锋就能让他从此偃旗息鼓,一蹶不振。
可现在是谁一蹶不振?
赵允良经常在敲打他,暗示若是输给汝南郡王府的话,他这个所谓的待诏就会成为笑话,顷刻间就会被打回原形。
但凡做过官的人都有瘾,肖青自然不肯被打回原形。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需要振作精神,然后和沈安继续纠缠下去。
边上的内侍在看着他,眼神平淡。
可在肖青的眼中,这眼神分明就是讥讽。
他瞪了内侍一眼,内侍莫名其妙的看着左右,觉得自己真是无妄之灾。
等他们进了殿内后,赵祯已经就位了。
照例是议事,等议事结束后,赵祯揉揉眉心道:“天气方热,诸卿要留心身体,若是缺了什么只管报来。”
这是皇帝对宰辅的优待,宰辅们也理所当然,只是谢恩而已。
赵祯看看边上的两个‘木头待诏’,问道:“你二人三日一听政,可有所得?”
肖青认真的道:“陛下,臣后学末进,得以听政于此,此乃陛下的隆恩……”
先拍个马屁再说,这是肖青最近学会的一招。
“大宋之大,各处事务如线头缠扰,这些都在此一一被解开。看似简单,可臣每每觉得如履薄冰,可见陛下和诸位相公的肩头沉重……”
这话中规中矩,虽然不出彩,但这里是大宋的神经中枢,要的是稳重。
赵祯微微点头,看向了沈安。
沈安走到中间,一脸正色的说道:“陛下,臣所得甚多,但今日却无法一一细说……”
肖青心中嗤笑,觉得沈安真的是在作死。
皇帝让你谈谈最近的工作感想,你却说自己没法细说……
果然,赵祯面露不悦之色,眉心微皱。
文彦博说道:“在陛下的身边为官,首要是稳重。切不可轻浮。”
肖青只觉得一股子清凉从胸口散发开来,浑身舒泰。
我就说他轻浮没人信,这次可是文彦博说的啊!谁能反驳。
你沈安反驳一个试试?
沈安没反驳,他伸手摸进了自己的胸口里,肖青下意识的喊道:“保护陛下!”
沈安缓缓摸出了一封信,门外的侍卫正好进来。
赵祯摆摆手,问道:“谁的书信?”
沈安敢在朝堂上拿出来的书信,铁定不简单。
沈安看了文彦博一眼,说道:“昨夜有人把这书信扔进了臣家,臣……看了,没有署名。”
“写了些什么?”
“文相……你最近可收到了什么龙马交配……哦不,是河图。”
刚才还在说沈安轻浮的文彦博瞬间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