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7章 曹家的规矩(为盟主‘原来幸福’加更)
张八年俯身,再度低声道:“官家,常建仁得罪了任守忠,所以才来竞争水军都虞侯。”
这些消息瞒不过皇城司,只是没必要让官家都知道而已。
大宋太大,每天发生的事情多如牛毛,若是每件事都和赵祯禀告的话,他大抵别的事都不能做了,就当个听筒。
所以各级官府就是过滤器。比如说宰辅们就是奏疏的过滤器,他们会把奏疏分类,觉得重要的给出建议,然后送上去。而他们觉得不重要的就扣下,直接处置了。
这就是后来票拟的来由。
当年秦始皇处理奏疏时是论斤,无数竹简淹没了宫中,他就埋身于其中。
后面还有朱元璋,也是个工作狂人,每日处理的奏疏多不胜数。
可秦始皇和朱元璋毕竟是少数派,大多数帝王都没法效仿,于是过滤器就出现了。
宰辅过滤奏疏,张八年过滤情报。
赵曙不动声色的看着。脑海里在想着张八年是否隐瞒了什么。
作为帝王,他是需要过滤器,但过滤器是否忠诚和尽职尽责,这需要他去观察和思考。
只是想了想,他就觉得张八年不敢,于是放松了心神看着常建仁,嘴角微微翘起。
若是常建仁拖延,那就是趁机报仇,虽然无可厚非,可此人却不能大用。
只见常建仁飞快的脱去衣裳,露出了半身排骨,然后连鞋子都来不及脱就跳了下去。
只是五息,常建仁就抓着任守忠的头发浮出了水面。
“好快啊!”
“果然好水性!”
见义勇为不管在哪个时代都值得夸赞,任守忠被拉上来时,刚好听到赵曙说道:“不计较仇怨,难得!”
噗!
他觉得自己喷出来的会是一口老血,可全是水。
原来这事儿竟然被官家知道了?
他躺在地上,目光转动,看到了一脸淡然的赵顼,还有一脸纯良的沈安。
刚才就是大王撞的某!
可谁能证明?
这个坑他跳定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流露出丝毫怨气,所以就强笑道:“多谢了。”
常建仁正准备去更衣,闻言说道:“他们说某做事固执,所以在翰林院没人喜欢,但待诏却说军中就需要固执之人,所以某来了。至于你,某却不能见死不救,你不必感谢,只当没这回事。”
我和你有仇,不代表我能坐视你被淹死。但我救你只是本能,所以你不必感谢。
恩怨分明啊!
赵曙越发的欣赏常建仁了。
沈安和赵顼趁机靠近。
“刚才你撞的那一下用力过猛了。”
“好,回头多练练。”
“嗯,肩头一动即可,你连腿都动了。”
“常建仁如何?”
“可以用。”
两人简单交流了几句,随后就准备开席。
沈安近前道:“陛下,臣一家子都在前面,臣不恭,那个……”
赵曙笑道:“今日满朝文武来了不少,但带着家眷的却就你一个,好,来人,送些酒菜去。你自去吧。”
“多谢陛下。”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沈安出了大殿。
任守忠换了衣裳出来,头上还在流水,见沈安在前方,就冷冷的道:“大王和某无冤无仇,这都是你的主意!”
他知道沈安不会承认,所以眼中喷火的道:“你且小心着,如今官家和娘娘渐渐少了矛盾,以后某寻到机会会让你好看。”
赵曙和曹太后之间的关系渐渐有了些缓和,这算是个好消息。只是任守忠却让人恶心。
“就是某的主意。”
沈安丢下这句话,就大笑着去寻家人。
“他承认了,他承认了!”
任守忠回身,惊喜的喊道。
可最近的人都在三步开外,沈安刚才说话的声音小,大家都没听到。
“这人莫不是疯了?”
“是了,刚才走路莫名其妙的落水,现在又莫名其妙的说沈待诏承认了什么,果然是疯了。”
任守忠面色一冷,旋即默然离去。
“哥哥,先前那人游得好快!”
果果今日很欢喜,因为苏轼等人对她有求必应,结果就吃了个肚子滚圆。
“是很快。”
沈安坐下,稍后有内侍送来了赐宴。
杨卓雪惊喜的道:“官人,这是立功了吗?”
“没有。”
沈安对赐宴没啥兴趣,见苏轼三人在边上喝酒,就让人送了几道菜过去。
“安北兄来饮酒!”
王喝的面色发青,苏轼依旧热情的在举杯。
这两个相爱相杀的家伙啊!
沈安过去坐下,不一会就和他们喝得晕晕乎乎的。
而在殿内,赵曙心情大好,于是也频频举杯。
赵顼在宫中没有喝酒的机会,此次出门在外却没人管,于是就敞开了喝。
酒过三巡,韩琦说道:“陛下,辽人和西夏人最近有些眉来眼去的,臣有些担心他们会不会同流合污。”
赵曙嗯了一声,看向了赵顼。
没有经过帝王教导的太子不是个好太子,有很大几率会成为昏君。
所以赵曙不时要考教儿子一下,若是对就鼓励,不对就指导。
赵顼说道:“李谅祚上次在原州大败,回去后焦头烂额,可大宋这边却不肯重开榷场,他必须要找到些安抚人心的手段,和辽人眉来眼去只是手段之一,不过辽人和西夏人之间会互相戒备,所以孩儿以为,这只是权宜之计。”
赵曙看向群臣,微笑着问道:“如何?”
韩琦端起酒杯,起身道:“大王见识不凡,臣为陛下贺。”
“臣等为陛下贺!”
自己的儿子被群臣夸赞,赵曙不禁欢喜的笑了,然后举杯痛饮。
大宋的皇子这般有眼光,以后的大宋差不了啊!
在场的人都含笑看着赵顼,气氛渐渐融洽。
赵曙心情大好,想起近日曹太后那边频频释放善意,于是就吩咐道:“曹家乃是将门,那曹佾整日憋在家里可不好,让他去府州看看,好歹要对得住朝中发的俸禄才是。”
这话很是刻薄,可有人却艳羡不已。
老曹家这是要翻身了啊!
稍后宴会结束,曹佾那边也得了消息,激动的当场翻了白眼。曹家人想去请郎中,有人说沈安就是最好的郎中,于是管事派人快马去请了沈安。
沈安也在为曹佾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时有些懵。
老曹,曹国舅,你丫可别高兴嗝屁了,那官家能被气疯去。
朕想释放些善意,可竟然高兴死了曹国舅,这事儿史书上怎么写都是一笔烂账啊,那些龌龊的读书人会在各种记录里写着这样一段文字:
嘉八年秋,帝令佾赴西北,佾惊惧死!
沈安猜测赵曙此时的面色定然黑得和锅底一般。
“闪开!”
一路疾驰到了曹府,门外的管事哭喊道:“待诏救命!”
卧槽!
老曹这是嗝屁了?
沈安下马就跑。
等冲进去时,就见老曹家的正厅大门洞开,一群下人在嚎哭。
沈安心中一冷,缓缓走了进去。
里面摆着一扇门板,曹佾就躺在上面。
这就是人死后的程序,躺门板。
沈安有些腿软,想起曹佾的爽快和耿直,不禁哽咽道:“老曹,兄弟来送你一程了。”
“香呢?”
他伸出手去,管事说道:“郎君还有气。”
卧槽!
沈安回身就是一巴掌,然后冲过去拳打脚踢。
管事没有反抗,只是蹲在地上喊道:“多谢待诏!多谢待诏!”
沈安放过他,走过去蹲下,伸手摸摸鼻息,觉得有些凌乱,再一摸脉搏,竟然很是平稳。
这是啥意思?
管事鼻青脸肿的凑过来,“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说是祖上杀人过多,子孙一旦出现像是中邪的模样,就赶紧躺门板上,摆在前厅,这样鬼神见了就以为死了,能逃过一劫……”
这特么是哪跟哪啊!
沈安捂额道:“是怎么晕的?”
管事揉揉肿起的嘴唇,龇牙咧嘴的道:“先前听到去府州的消息之后,郎君大笑了三声,然后就倒下去了。”
这就是太欢喜了,和马上那个啥一个德性。
人在过于激动时,身体各项机能会发生巨变,一旦超出人体承受范围,身体就会自动预警,然后嗝儿一声,用晕倒来缓和情绪。
“弄火锅来。”
“啥?”
“弄火锅来!”
管事觉得沈安太冷血了,可回想起先前沈安眼中的泪水,就出去准备。
稍后火锅架起,沈安吃得酣畅淋漓。
“你家的牛肉新鲜,这是刚送来的吧?”
沈安是大宋头号厨子,能得到他的夸赞,管事也得意不已。
“是呢,曹家要的牛肉敢不新鲜,回头就砸了摊子。”
沈安又吃了一片牛肉,满意的道:“确实是美味……这谁的手?”
一只手从沈安的身后伸过来,端走了他的酒碗。
他缓缓回身,就见曹佾坐在门板上,手中拿着自己的酒碗,一仰头就干了。
“痛快!”
管事欢喜的哭了,“郎君醒来,祖宗显灵了!”
曹佾坐了过来。他也不嫌弃的抢过沈安的筷子,连续吃了十多片牛肉,这才舒坦的道:“祖宗果然还是显灵了。”
沈安正准备说你这只是高兴狠了,可曹佾却开始了喋喋不休……
“当年曹家的祖上在沙场上杀人无数,回到家后,什么怪事都发生过……”
曹佾看着沈安,正色道:“你别不信,当年某就见过那柄饱饮人血的长刀自动出鞘……”
“那是卡子失效了吧?”
沈安觉得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真的很没趣。
曹佾淡淡的道:“当夜家中就进了贼人。”
“巧合!”
对于这种封建迷信,沈安一律反驳。
曹佾吃了一片牛肉,说道:“当年某幼时曾中邪,神魂不知,有佛道来看过,说是没救了。后来家中拿出了那柄长刀,只是出鞘,某就醒来了。”
沈安觉得脊背有些冷,他回头看看,门板依旧,可总是觉得不对劲。
曹佾的事儿传进了宫中,曹太后就想马上出宫去看望弟弟。
但她想出宫还得要赵曙批准。
“这事……”
赵曙也很无语,心想朕是一番好意,可谁知道那曹佾竟然欢喜晕了,怪谁去?
他正准备答应,就有人来禀告。
“官家,沈安去了。”
赵曙不想管了,“后续的报给娘娘。”
曹太后得了消息,就急不可耐的催促人去打探。
稍后又有消息传来。
“娘娘,国舅躺门板了。”
“这是曹家的规矩,无碍!”
听闻是这个,曹太后就转身去了后面。
在后面有一个小房间,曹太后进去,跪在了蒲团上,默默祈祷着。
“娘娘,沈安在国舅的边上吃火锅,还喝酒。”
青烟渺渺中,曹太后双腿微微用力,人就站了起来,侧身喝道:“拿刀来!”
门外来禀告的正是任守忠,他闻言就低头道:“娘娘,怕是不好吧……”
曹太后近前,一脚就把他踹了出去。
她走出去,就伸出右手。
有人快步而去,稍后拎着一把官家特许持有的长刀过来。
曹太后接过长刀,浓眉一挑,说道:“出宫!”
……
感谢幸福的盟主打赏。
晚安大家!
第718章 这就是功劳啊
曹太后提刀要出宫,才出去,就有人来禀告。
“娘娘,国舅醒来了,还和沈安喝酒呢!”
曹太后回身看着任守忠,“怎么回事?”
任守忠前面来禀告时,就像是死了老娘般的悲伤,让曹太后的心情一下就跌到了谷底。
“娘娘……”
任守忠还没来得及解释,曹太后一巴掌就把他扇倒在地上。
任守忠捂着脸喊道:“娘娘,臣冤枉……”
“十棍!”
曹太后脚步匆匆的回到自己的地方,亲自盯着行刑。
“嗷!”
任守忠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所以挨一棍就惨嚎一声。
“用力些!”
曹太后这次却下了狠手,她恶狠狠的道:“刁奴做事不稳靠,险些让老身犯下大错。”
于是十棍下来,任守忠直接就抽了。
“去请示官家,就说沈安在京城歇息的够久了,官家既然要栽培他,那就该让他到处走走看看。”
有内侍把这话传给了赵曙,赵曙想了想,说道:“罢了,让沈安和曹佾一起去。”
等人走了之后,陈忠珩说道:“官家,沈安的娘子有孕了。”
“有孕也得干活!”
赵曙放下奏疏,觉得今天宰辅们给的建议好像都有些激进。
“水军有些模样,宰辅们好歹也有了些进取心,不过大宋的敌人还是在北方,让曹佾去西北朕是想让那些权贵子弟上进些,好歹也该读读书,练练刀枪,给那些人做个榜样。”
陈忠珩这才知道,曹佾原来是赵曙买的那根马骨,用于激发文武百官,以及权贵们的进取心。
赵曙起身走到外面,秋风阵阵吹来,很是凉爽。
陈忠珩拿了件大氅出来,“官家,披上吧。”
“不用。”
赵曙心中火热,“只要文官尽力,武人不怕死,这个大宋终究就还是有希望的。燕云旧地啊!若是能在朕的手中恢复,死而无憾了!”
陈忠珩赔笑道:“官家英明,定然能北伐成功。”
“北伐,说起来沈卞父子都一直在坚持着北伐,整个大宋都在辽人的铁蹄之下瑟瑟发抖,可沈卞却毅然去了雄州练兵……”
赵曙扯扯胸口的衣襟,眉间多了振奋:“沈安更是如此,每每对外强硬,可他却不是那些文官的口舌无敌,那无用,反而会让敌人打脸。沈安几次出手,不管是使者还是交战,大宋都大获全胜……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陈忠珩摇头,无辜的道:“臣不懂。”
赵曙说道:“这就是一代更比一代强!”
此刻他的心中全是雄心壮志,只想全面赶超赵祯的政绩,青史留名。
“老的那批人大多被辽人吓坏了,不足以托付大事,唯有去栽培年轻人。看看今日的常建仁,大宋有许多年轻人很出色,以后要慢慢的把他们栽培出来,只等时机一到……”
……
初秋的西北早晚有些冷,唐仁缩在小炉子边上烤火,顺带熬粥。
他低着头打盹,稍后醒来,就揭开锅盖,用勺子搅动了一下菜粥。
房门被推开,一阵冷风吹进来,唐仁不禁打个寒颤。
进来的是折继祖,他反手关门,然后蹲在小炉子边上,“今年的天气邪性啊!这才初秋,早上竟然就这般冷,某看这不是好兆头。”
唐仁点头,吸吸鼻子道;“某也是这般觉着,所以早上喝粥,不吃大饼了。”
折继祖闻了闻,就搓搓手道:“某也来一碗。”
“你家大业大的,干嘛和某抢吃的?”
来到西北这些时日里,唐仁深刻感受到了日子是熬出来的,每天都在熬。就和这菜粥一样,熬久了,香味就出来了。
喝了粥之后,两人一起去城头巡查。
看着西北方向,折继祖面色凝重的道:“这几日西夏人来了不少,都是打探消息的,某觉着他们怕是想动手。”
唐仁有些疑惑的道:“他们才将在原州被击败,李谅祚哪有勇气再来府州挑衅?所以某以为必然不会。”
“难说,西夏人不能败,若是败了就会动荡。若是李谅祚必要要求胜。只有胜过大宋一场,他的地位才稳固。”
两人站在城头吹风,大抵是要做给下属看,所以纹丝不动。
西北的风很厉害,没多久唐仁就有些扛不住了。
他偷偷瞥了身边的折继祖一眼,老折看着气定神闲,大有站一个早上都没问题的豪迈。
我曰!
老折你不地道啊!
唐仁正准备认输,远方来了十余骑。
“斥候回来了。”
唐仁赶紧喊道:“开城门!”
回过头他又吩咐道:“准备些肉汤给兄弟们补补。”
斥候出去一次就是在冒险,巨大的压力会让他们的身体消耗加剧,所以斥候喜欢吃肉喝酒。吃肉是补充营养,喝酒是麻醉神经。
城门打开,斥候跑上城头来。
他们揭开面纱,为首的禀告道:“钤辖,知州,西边十里不到的地方,兄弟们遭遇了西夏人的斥候。他们人多,而且肆无忌惮……”
“游骑而已。”
折继祖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唐仁摸摸下巴,皱眉道:“秋高马肥,正是出来扫荡的时候。知州,要小心。”
折继祖点头,“斥候再出去。”
一队新斥候出发了,折继祖看着他们消失在西北方向,说道:“大宋一直在北方种田,而且都是水田,还种树,你可知道是为何吗?”
唐仁摇头,“某才行伍多久?哪里知道这些。”
唐仁虽然在军中厮混的日子不长,但却从不会装专家,更不会不懂装懂,所以深得将士们的喜欢。
“满朝文武都怕了辽人,可却又担心挡不住辽人的进攻,于是就在北方一代广种水田,多植树,就是想用水田和树木来延阻辽人的南下攻势。”
“这样也行?”
唐仁瞪大了眼珠子,“某虽然在军中的时日不长,可也知道这和胡闹没什么区别。除非是把整个北方都弄成水田,否则什么用都没有。”
辽人只需突破一点就够了,随后大军倾泻南下,不管是官道还是土路,这些都是他们的道路。
除非大宋把路都废掉,全部弄成水田。可这样整个北方也没法维持了。
唐仁想到了大宋锲而不舍的想给黄河改道的事儿,觉得都是一样荒谬,原因就是惧怕辽人南下。
“辽人当真了。”折继祖讥诮的道:“于是辽人就派出游骑来打草谷,清剿那些种地的农户……”
两人唏嘘了一阵子,唐仁说道:“若是待诏能成为宰辅就好了,想必这些荒谬的法子都会被取消掉。辽人若是敢来,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折继祖好奇的道:“你对安北倒是很有信心,这是为何?”
“因为某从认识待诏以来,就没见过他失败。”唐仁得意的道:“不管是外交之事,还是战阵征伐,他都从未输过。而内政也是,当年回河之争,待诏做了个试验,满朝君臣都尴尬的说不出话来,几十年的坚持在杂学的面前变成了笑话,贻笑大方啊!哈哈哈哈!”
“是啊!”折继祖对此也深有体会:“原先折家被猜忌,被打压,安北出了主意,让折家摆脱了原先的困境。上次府州之战,也是安北力主出击。”
两人沉默的看着西北。
当天晚上斥候就回来了,带来了一个不大好的消息。
“西夏来了五六千骑兵。”
“戒备!”
府州城的气氛马上就变了。
军械被搬上城头,斥候密集被派出去打探消息,城中的军士在操练,百姓在家中磨刀……
“这里没有百姓,都是将士!”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挥舞着长刀,让儿孙们跟着练习。
“府州多年阻拦辽人和西夏南下,早已成为了他们的眼中钉,一旦破城,敌军会报复,弄不好就会屠城。”
折继祖和唐仁在城中查看着,再回到城头上时,就看到了奔逃而来的斥候。
“敲钟,吹号!”
铛铛铛!
呜呜呜……
城中马上就安静下来了,百姓各自归家,一队队军士在街上游弋巡查,战争的气息笼罩了府州城。
“敌军五千余骑正在赶来。”
折继祖的眼中一亮,唐仁同样是如此。
“这事……钤辖怎么看?”
折继祖心动了。
唐仁拍了一下城头,说道:“知州,这就是功劳啊!”
两人相对一视,折继祖狞笑道:“这些西夏人没想到咱们敢出来吧?要不……出城给他们个意外?就算是他们不敢来冲阵,咱们的士气也会提升,写份奏疏上去,就说敌军畏惧溃逃,这也是功劳!”
唐仁嘿嘿的笑道:“有数有数。”
五千骑兵,对于曾经歼敌数千的府州军来说它就不是事啊!
两个渴望功劳的家伙开始准备了。
“准备出城,骑兵……草泥马,谁让你带锅的?”
一个骑兵竟然背着一口小锅,把唐仁气得够呛。
骑兵拿着小锅,一脸正色的道:“钤辖,若是追敌太远,有口小锅的用处可不小,随便弄些马肉煮也是喷香呢!”
唐仁无力的摆摆手,这等行径算是鼓舞士气,他只能放过。
“敌军来了!”
远方已经能看到无数黑点在接近,最后的一队宋军斥候被追杀的亡命而逃。
“出击!”
折继祖决定要给西夏人一次教训。
有将领建言道:“钤辖,知州,五千敌军太少,会不会有伏兵?”
唐仁得意的道:“西夏人的主力不在这里,就算是要赶来也得十日以上,这是斥候看准了的消息,不会错,放心吧。”
西夏人的主力还在数百里之外,无法及时赶到,这也是折继祖和唐仁敢于出城决战的重要依据。
府州军大举出动,号角声雄浑,对面的西夏人开始减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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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9章 重骑冲击
“敌军五千余!”
城头上,望的军士已经得出了答案。
城下,五千骑兵列阵,八千步卒列阵。
“我军一万三千,敌军五千,我军必胜!”
折继祖在给麾下打气,可这显得有些多余。
在看到敌军就那么多人马后,府州军的士气如虹,恨不能马上追杀上去。
敌军停住了,五千余骑在不安的发出各种声音,混合起来就有些嘈杂。
“敌军看来是怯了。”
唐仁有些遗憾的道:“他们莫不是要撤退了?”
折继祖摇摇头:“这样就撤离,敌军怕是会不甘心。”
话音未落,敌骑开始缓缓而来。
“准备!”
大宋的骑兵娇贵,所以第一战还是要让步卒来。只要步卒阻拦住敌骑的速度,骑兵随后就能发起总攻。
这样做显得拿人命不当回事,但却是此刻的现实。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若是骑兵多的话,折继祖现在就敢主动发动进攻,可现在他却损耗不起。
敌骑开始加速。
马蹄敲打着大地,声音汇聚在一起,仿佛是无数面小鼓在发声。
这声音沉闷,却慑人心魄。
“神威弩……”
神威弩在原州大开杀戒后,各处都不再掩藏,而是大大方方的拿出来使用。
唐仁得意的道:“今日就让西夏人尝尝神威弩的厉害。”
敌骑突然分散了,前冲的人马最多五百。
折继祖笑道:“这是知晓大宋神威弩的厉害,所以不敢全军突击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府州军都大笑起来。
“神威弩……”
距离在拉近,一个军官奋力喊道:“放……”
砰砰砰砰砰砰!
无数弩机击发的声音中,折继祖唏嘘道:“本来神威弩朝中不肯给府州,有人说什么府州军是折家的,不该给。安北斥责那人是无事生非。他是神威弩的发明者,所以朝中也给面子,这才有了府州军今天的好日子。”
黑云飞过去,敌骑损失三分之一,剩下的仓皇而逃。
“哈哈哈哈!这个试探失败了,敌军可还敢再来吗?”
折继祖此生作战多次,唯有此次最为舒爽。
“敌军又来了!”
西夏人再次来袭,此次来了一千余骑。
“神威弩……”
神威弩渐渐成为大宋军队的底气,有它在,大家就不怕敌骑的冲击。
所以各处将领都在上书京城,要求扩大弩手的编制,恨不能用弩箭给大宋种植出一片新的疆土。
黑云再度升空,敌骑却依旧不退。
“西夏人敢战!”
唐仁目光凝重的看着那些在神威弩的打击下死伤惨重的西夏人,觉得大宋的对手也太厉害了些。
“今日定然要给他们一个永世难忘的教训。”
折继祖拔出长刀,在敌军冲击前方的长枪阵时喊道:“准备!”
这是要发动总攻的命令。
五千骑兵齐齐拔出长刀。
砰砰砰砰砰砰!
前方的长枪阵被摧毁,可折继祖却丝毫没有动容,因为刀斧手们上了。
刀斧手们身披重甲,看似笨拙的挥动着刀斧,当面的敌骑当者辟易。
若说前唐有陌刀手,那么大宋就有刀斧手,这是中原对付异族骑兵的手段。
用步卒来对抗骑兵,谁敢说中原人没有勇气?
“放箭……”
最后一波弩箭升空,前方的敌骑在刀斧手的劈砍下终于停住了。
“出击!出击!”
折继祖持刀高呼着。
唐仁拔出长刀,喊道:“为了大宋!”
他是钤辖,作为文官,他必须要为大宋发声。
“为了大宋!”
无数骑兵呼喊着。
长刀林立,前方的阵列裂开通道,折继祖第一个冲了上去。
唐仁紧紧跟在后面,上次的原州之战他跟在折继祖的身后打酱油,结果斩获颇丰。
折继祖在前方一刀砍掉敌手的手臂,唐仁狂笑着挥刀捡漏。
“这是某的军功,哈哈哈!”
折继祖在沙场上就是箭头,敌骑从两边不断被斩杀或是重创。
唐仁不断在后面收割着自己的战功,不知不觉竟然开始了加速。
“敌军溃逃,万胜!”
“万胜!”
宋军发出一阵欢呼,接着折继祖喊道:“追击!”
于是一场追逐战开始了。
落后的敌骑不断被切割包围,然后剿灭。
箭矢飞舞,双方不断有人落马。
不知不觉,双方已经远离了府州城。
骑兵的队形渐渐散乱,有些各自为战的意思。
唐仁追上一个敌军,用长刀劈开他的脊背,刚想再补一刀时,就听到有人尖叫。
“敌袭……”
他闻声看去,就看到左边出现了烟尘。
府州的骑兵都在这了,这是谁?
折继祖举起望远镜,随即面色大变,喊道:“收拢集结!”
牛角号声中,追兵开始回返。
而被追击的西夏人也止住了脚步,他们清点了人马,发现死伤惨重,顿时一阵叫骂声传来,随即开始整队。
“知州,西夏人开始整队了,这是个埋伏!”
西夏人那边在笑,相距遥远,可笑声依旧传了过来,可见他们的得意。
左侧的敌军在加速,烟尘中,有人惊呼道:“是辽军!”
所有的一切都清楚了。
唐仁咬牙切齿的道:“这是个圈套。西夏人的主力远在数百里之外,无法来援。前方的西夏人就是诱饵,引诱我军出击,远离府州城。随后辽军伏兵尽出……我军的斥候呢?”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然后面色苍白。
远方的辽人中竖起了几十杆长枪,长枪上面有些圆形的东西。
“那是兄弟们的……”
有人悲愤的道:“那是我们的斥候!”
敌军用长枪挑着人头在耀武扬威,他们围杀了宋军的斥候,然后悄然而来,给了府州军一次措手不及。
折继祖冷静的道:“西夏人在原州大败后,暂时不敢来挑衅大宋。可咱们上次干掉了顺流而来的辽军,这对于耶律洪基来说就是一个耻辱,若是西夏人示好,这个诱敌计划就出笼了。”
唐仁说道:“这只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原州大捷后,辽人有些忌惮大宋,所以想用一次突袭来告诉大宋,他们依旧是这块土地上的最强者。”
折继祖狞笑道:“但这要用人命来填。耶律洪基准备好了吗?”
“敌军……一万余人!”
折继祖的狞笑在望哨的凄厉喊声中消散,愕然道:“辽人竟然出动了这么多人?”
唐仁看了集结完毕,开始逼近的西夏人一眼,说道:“加上西夏人,敌军……一万四以上,知州……今日某的命大概就要丢在这了,可上次你答应的辽国美人在哪?”
西北苦,很是难熬,上次折继祖信誓旦旦的说会给唐仁找个辽国美人,可至今三个月了,别说是美人,连美人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
折继祖冷冷的道:“才一万四罢了,我军一万三,此战……我军必胜!”
“你就哄人吧。”
唐仁知道辽人的一万余骑兵的威力,神威弩再厉害也没法遮断敌军的突击,一旦被突破,全军覆没就在眼前。
所以大宋对北方的战争总是失败,最重要的就是少了骑兵。
骑兵的冲击力不是普通人能想象的,一旦冲起来,除非是死,否则将会一往无前。
“敌军突击!”
辽人只是歇息了一下,然后就开始了突击。
“很稳!他们的阵型很稳!”
折继祖的心中微冷。
在冲阵的过程中依旧保持着阵型的稳定,非精锐而不能。
“神威弩……”
将士们为之色变,都把希望寄托在了神威弩上。
“放!”
黑云升空,随后一头扎了下去。
冲击的辽军阵型中多了一小片空白,但空白迅速被填补,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些辽人的悍不畏死在折继祖的预料之中,可更大的恐慌却来了。
“敌军是重甲!”
卧槽尼玛!
唐仁脚踩马镫站了起来,看着那些辽军扯开包裹身体的披风,随后金属的辉光刺痛了他的眼。
“是重甲骑兵!”
唐仁沮丧的坐下来,战马不安的动了动。
折继祖冷着脸喊道:“刀斧手!”
重骑兵的冲击力更是让人绝望,一旦被突破,府州军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唐仁看着逼近的重骑,身体在颤抖着。
他想起了家人,想起了沈安……
若是待诏在,他会如何?
唐仁的身体一震,他想起了那些震撼人心的脚步声,想起了沈安冲阵的决绝,想起了西南一战时沈安的嘶吼。
“男人的卵子呢?”
有人在害怕,有人在畏惧的后退,人心惶然,阵型动摇。
唐仁就在这片惶然中策马前行,他奋力喊道:“都是男人,可男人的卵子呢?”
“大宋需要你等坚守此地,否则我军将会全军覆没,府州城将会沦陷,你们的父母妻儿将会被屠杀……所以,有卵子的男人,都跟着某上!”
呛啷!
唐仁拔刀!
呛啷!
无数将士面对着前方疾驰而来的重骑,纷纷拔刀。
这一刻无人后退。
重骑如墙而来,战马在奋力呼吸着,马背上的战士纷纷拔出长刀。
呛啷!
刀光闪烁在阵前。
折继祖从军多年,但面对这样的绝境,他依旧呼吸急促。
唐仁瞪大了双眼,长刀前指,奋力嘶喊道:“为了大宋!”
就在敌军重骑撞上来的瞬间,无数将士奋力呼喊道:“为了大宋!”
第720章 沈老爷来了
嘭嘭嘭嘭!
无数撞击的声音中,前排的长枪手全数被撞飞。
敌军重骑太过密集,导致第一排无人幸免,那些长枪手不是被撞死,就是被后续的马蹄踩死。
敌骑开始挥刀。
刀光闪烁。
一个宋军指挥使站在前方,身后是无数刀斧手。
他举起大刀,呼喊道:“斩!”
无数大刀大斧劈斩而去。
所谓的重甲在重兵器的面前变成了纸糊的。
战马被大斧斩杀,骑兵被拦腰斩成两段,惨叫声撕破苍穹!
但敌军的长刀却借着冲势轻松的斩入刀斧手的重甲中,随后轻轻抽出来,纵马杀进去。
“杀!”
刀光宛如匹练,冲进去的重骑被斩杀落马。
咿律律!
披甲的战马被钩镰枪勾住了马腿,然后一拉,战马就重重的倒下。
指挥使一刀斩断马头,被马血喷了一头一脸,看着恍如鬼魅。
此刻他的左右都被压缩了下去,地面上全是敌军和宋军的尸骸,几乎站不住脚。
“杀敌!”
他轻松的避开了重骑的冲击,顺势一刀,就把马背上的辽军斩杀落马。
“神威弩……放!”后面的呼喊声听着撕心裂肺。
砰砰砰砰砰砰!
神威弩再度发射,遮蔽天空的黑云冲向了辽军的后方。
一名重骑被斩杀了战马,落马后一个翻身起来,有人惊呼道:“是勇士!”
重骑披的甲衣很重,落马后能马上翻爬起来,这个重骑的力量绝壁能碾压无数人。
一个刀盾兵冲了过去,只是一个照面,就被重骑斩杀。
重骑目光梭巡,狞笑起来,然后提刀直冲。
辽人的悍勇并未因为长久的和平而颓废。
他们依旧有主宰东方的实力。
两名刀盾兵左右扑杀过去,重骑浑然无惧,顶着刀劈斩杀了左边一人,再转向右边时,那宋军面色一白,喊道:“杀!”
长刀砍在甲衣上,重骑只是一个踉跄,随手一捅,长刀就捅进了宋军的肚子里。
重骑狞笑着,搅动了一下。
惨嚎声中,宋军扑了过去。
重骑愕然。他发誓这一搅绝对把这名宋军的肠子给搅断了。
在这样的剧痛下他竟然还敢反扑?
宋军扑在重骑的身上时就呼出了最后一口带着血液的气,但他的脸上却带着笑容。
“我曰尼玛!”
热泪盈眶的唐仁举起长刀扑了过来。
他目睹了这一场虐杀。
也目睹了宋军的悲壮!
他的手从未如此的稳定过。
重骑的眼中有些惊愕。
他发现了死在自己身上的宋军的意图。
这名宋军想用自己的牺牲来成全后续的同袍。
斩杀他!
这一刻唐仁的心中只有这个念头。
重骑浑身披甲,甚至脸上也有面甲。
但他的眼睛却没有防护。
长刀从重骑的眼中捅刺进去。
“啊……”
唐仁双手握刀,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力大无穷。
长刀一直捅刺进去,重骑发出一声惨嚎,然后单手握住长刀,奋力一推。
唐仁被推开,重骑脚下踉跄着,唯一完好的眼睛里全是茫然。
“神威弩……放!”
砰砰砰砰砰砰!
黑云冲上天空。
唐仁再度扑上去,长刀挥斩。
为了活动方便,重骑的臂弯没有甲衣保护,右手被一刀斩断。
“啊……”
重骑仰天惨叫一声,脑袋正好抬起,露出了脖颈处的缝隙。
刀光闪过。
鲜血狂喷中,唐仁举刀喊道:“为了大宋!”
无数刀斧在劈砍着,但重骑却突入了防线。
折继祖看着这一切却没有动容,因为西夏人来了。
左右夹击之下,宋军危险了。
折继祖突然叹息一声,说道:“骑兵能回去。”
他的声音中带着痛苦,左右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府州军的骑兵能单独逃回去。
可这有什么意义呢?
留下的步卒只能被敌军宰割。
这是一个取舍。
是要丢下步卒保留骑兵,还是全军覆没。
保留骑兵的话,现在就可以趁着前方胶着的机会逃跑。
折继祖的面色百变。
“知州!”
所有目光都在看着他。
折继祖突然放松了下来,说道:“五百骑回去报信,令府州城防御,随即令人度过黄河去报信,要求对岸马上来援,否则……”
他看着西北方向,忧心忡忡的道:“否则麟府路将会成为历史。”
“知州!”
这是个勇敢的决定,但作为折继祖来说,却有些冲动了。
他拔出长刀,仰头深吸一口气,喊道:“突击!让我们去击败辽人!”
这一刻他选择了和辽军的重骑绞杀在一起。
至于西夏人,在宋辽混战的局面下,他们也只能在周围打酱油。
一片绝望之下,有人哽咽道:“不该出击啊!”
折继祖骂道:“都这等时候了说这些作甚?再乱某的军心,杀!”
骑兵整队,一股绝望而肃杀的气息笼罩着大家。
折继祖知道这种气氛,但他需要。
绝望之下的人才会迸发出潜力。
他举起长刀,喊道:“为了……”
“有人来了!”
折继祖刚喊出两个字就被打断了,他怒道:“谁来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辽军的身后方向,在那里,一阵阵烟尘被西北风卷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绝望之中。
“是辽人的援军。”
可辽人却在愕然。
刚准备加入战场的西夏人也在愕然,甚至有人回头看着身后方向,目光疑惑。
一面大旗突然被打了起来。
“大宋!”
一个宋字在大旗上随风飘扬着。
这一刻,哪怕不识字的军士都在欢呼着。
“万岁!”
辽人开始退出接触,然后结阵。
远方的人马渐渐逼近。
沈安揭开面纱,骂道:“又不是娘们,戴什么面纱?呸!”
他身边的曹佾没戴面纱,但一张脸看着皱皱巴巴的,大抵回去曹太后绝壁认不出这个弟弟来了。
曹佾摸摸自己在蜕皮的脸,说道:“某才将找了几个美人,这下回去没脸见人了。”
“你也不怕肾虚?”
沈安举起望远镜在观察着,面色渐渐冷漠。
“果然是辽人。”
“辽人一万人,三千余西夏人……果然是圈套。”
曹佾佩服的道:“某以前以为你年少立功多半是噱头。昨日邙山军探得大股敌骑在附近转悠的消息,某以为你会去府州,可你竟然躲在了后面,就等着这一下……高啊!”
辽人想阴府州军,谁知道沈安更阴。
沈安放下望远镜,回身看着那些兴奋的骑兵,说道:“五千骑兵,这便是生力军。”
“敌军动了,郎君,冲着咱们来了。”
黄春兴奋的就像是遇到了美人,连声音都在颤抖。
曹佾还在追问道:“你怎么知道敌军会设圈套来让府州军钻?为何不去报信?”
虽然家学渊博,可曹佾却没有经历过战阵厮杀,所以有许多不懂之处。
敌骑开始整队,缓缓朝着这边来了。
“郎君,九千余骑,其中有一千重骑。”
这年头重骑是奢侈品,辽人有不少,却舍不得一次用太多。
就像是后世的战略武器一样,一旦把重骑投入某个方向,就代表着战略目标的转向。
“列阵列阵!让辽人知道沈老爷来了。”
沈安兴高采烈的命令道。
曹佾回想了一下家传的兵法,就劝道:“安北,咱们是骑兵,列什么阵?该突击才是。”
骑兵列阵毛用没有,反而失去了自己最大的优势,速度!
没有速度的骑兵还不如步卒管用。
所以曹佾觉得沈安是抽了。
“安北,这一战不可小觑啊!若是败了,本来各怀鬼胎的辽人和西夏人弄不好就会联手,到时候西北可就糜烂了。”
大宋的西北一旦乱了,随即辽人绝壁会从北方南下,一举覆灭了大宋这个老对手。
所以大宋君臣为何不敢轻易开战?
皆因地形的缘故。
在失去了北方的长城防线后,在失去了北方那片山脉的天然防线之后,大宋无险可守。
敌军一旦突入,汴梁就会一夕三惊。
所以大宋君臣不敢开战,就怕一旦惨败,大伙儿就得卷起包袱往南方跑路。
沈安得意的道:“老曹你别急,等着看,等着某给辽人一个惊喜。”
他回身喊道:“投石机好了没?”
有人在后方喊道:“待诏,马上……”
沈安怒了:“马尼玛!都多久了还马上?给你十息,再不好老子赶你去冲阵!”
后面一阵忙乱后,十多具小型投石机就位。
曹佾纳闷的道:“这些投石机辛辛苦苦的用大车带着一起上路,你这是准备……扔石头?安北,石头还不如弩箭呢!”
投石机太古老了,这玩意儿也就是用于摧毁敌军的士气作用比较大,或是在攻城时使用。
敌军的骑兵都开始冲阵了,你投石机扔十几块石头有屁用啊!
“待诏,一切就绪!”
后面的投石机完成了准备工作。
沈安狞笑道:“老子来西北可不是来被欺负的,跟着老子打仗,老曹,你有福气了,等着收割军功吧。”
前方的辽人还是重骑在前,渐渐的开始加速。
双方的距离越发的近了。
曹佾觉得心跳快得分不清点了,他呼吸急促的道:“安北,是重骑,咋个弄?”
这是重骑啊!
面对无坚不摧的重骑,你竟然用骑兵列阵来对付它。
这是疯了吗?
沈安举手,淡淡的道:“老曹,看好了……”
“投石机……点火!”
“放!”
……
晚安。
第721章 土炸弹发威
随着大宋援军的来临,本来打算包夹宋军的西夏残兵止步不前,但却也不退,让折继祖不能去增援宋军的援军。
这就是牵制,说明西夏的领军将领很有头脑
折继祖没法去增援,他有些纳闷的道:“那是谁领军?竟让骑兵列阵迎敌。为何不冲起来?特么的!是哪个蠢货,老夫要弄死他!”
唐仁也绝望的道:“连某这个不懂军伍的都知道骑兵要冲起来才有用,那个蠢货在干什么?难道领军人是国戚?”
大宋的国戚都变成了饭桶,多年后,高滔滔的伯父高遵裕统领一路大军伐夏,结果这货气量狭窄,见不得别人立功,最终导致伐夏大败。
那是大宋国戚少有的得到重用,结果一用就把神宗的精气神全给用没了,从此陷入沮丧之中。
折继祖深吸一口气,说道:“兴许是文官。”
唐仁丝毫没有身为文官的自觉,点头道:“是了,也唯有文官才会这么蠢。”
“还不动?老子要杀人了!”
敌骑距离援军只有三百步,宋军骑兵若是起速也晚了。
可他们依旧没有起速。
唐仁想杀人。
就在此时,就见援军的后方飞起十多个东西。
这些东西在空中冒着硝烟,一路飞过去。
辽军的重骑刚好把速度提起来,只需两百步,他们就能全速冲击宋军的阵列。
这些辽军都在狂喜着,有人甚至在狂呼。
他们在欢呼宋军出了个撒比,竟然用骑兵列阵来迎敌。
这不是送菜是什么。
就在欢呼声中,十多个不明飞行物飞了过来,辽人纷纷抬头。
然后愕然。
尼玛!
这什么时代了?
宋人竟然还在弄投石机这种古老的东西?
这玩意儿有毛用啊!
“哈哈哈哈!”
辽人中间爆发出一阵大笑,然后那些东西带着硝烟就落了下来。
“躲避!”
大家都伏在马背上,心中祈祷着自己别被石头砸中。
是的,他们觉得这些东西就是石头。
“轰轰轰轰轰!”
爆炸声连绵不断的响起,无数铁屑和石子漫天飞舞……
气浪掀飞了无数辽军重骑,接着就是暗器般的东西。
噗噗噗噗噗!
那些铁片和石子在高速之下无坚不摧,那些辽骑的身上仿佛是被谁施展了魔法,出现了无数血洞。
鲜血漫天飞溅中,曹佾呆若木鸡。
“这是啥?”
“安北,这是啥东西?”
曹佾傻眼了。
他真的是家学渊博,若非是赵祯猜忌心太重,他早就能进军中去磨砺了。
可老曹家的传承中压根就没有这等骇人听闻的武器。
爆炸声震耳欲聋,那些敌骑纷纷落马,还有那些血箭。
这是什么玩意儿?
不只是他,折继祖和唐仁也傻眼了。
折继祖想起了当年的府州之战,在最关键的时候,正是几声爆炸,沈安随后就用火马阵破开了西夏人的防线。
他激动了起来,喊道:“是沈安来了,是他来了!”
这个爆炸声大宋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唐仁不敢相信的道:“什么意思?知州,什么意思?”
折继祖狂喜道:“是沈安率领的援军来了,全军准备出击!”
卧槽!
唐仁一把揪住他,“你怎么知道是待诏来了?还有,出击个屁,西夏人在边上呢!”
折继祖大笑道:“别担心辽人,他们完蛋了。”
“列阵,步卒阻拦西夏人,骑兵跟随着老夫出击!”
折继祖声音洪亮,神色兴奋,麾下一看士气就起来了。
主将都这样,此战不胜才怪。
“沈待诏来了!”
消息随即散播出去,对沈安印象深刻的府州军发出了一声欢呼,然后士气如虹。
“沈待诏来了,此战必胜。”
一个新兵不解的问道:“为何?难道那沈待诏还是名将?”
“你不知道,上次府州大捷就是他突破了敌阵,还有西南大捷,原州大捷他都在,而且都是他指挥的。”
“卧槽!那还等什么?出击啊!”
“出击!出击!出击!”
折继祖长刀前指,骑兵们轰然出击。
而在前方,从未经历过土炸弹轰击的辽军懵逼了。
重骑被炸的七零八落,最关键的是战马不听使唤了。
在没有提防的情况下,骑兵失去了对战马的控制。
一阵阵长嘶中,辽军的冲击阵型大乱。
第二波土炸弹如期而至。
硝烟弥漫中,曹佾呆若木鸡。
“这是什么?安北,这是什么?你莫不是……某怎么觉得是大爆竹呢?可爆竹哪里能炸得那么响?”
不得不说,曹佾的感觉很敏锐,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新式火药做成的土炸弹会有这么厉害。
前方已经没法看了,那些辽军乱作一团,地面上全是人马的尸骸,本就慌乱的战马和骑兵慌不择路的在乱跑。
这时悍勇没有丝毫意义,就像是原始人第一次遭遇了弓箭打击一样,全懵逼了。
而在后面,折继祖带着骑兵正在赶来。
曹佾激动的喊道:“安北,大胜,大胜了!”
沈安拔出长刀,对曹佾说道:“老曹,敢不敢跟着某去冲阵?”
他目光俾睨,多次纵横战阵之后,自然有让人心折的地方。
曹佾一怔,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某该去杀敌!
这一刻他想起了自己憋屈半生的经历,浑身的热血都在奔涌。
呛啷!
曹佾拔刀。
沈安微笑,点头。
投石机投出了第三波土炸弹,沈安轻轻踢了一下马腹,战马就冲了出去!
五千骑兵跟随着他。
长刀所向,正是辽军。
曹佾此刻完全懵了。
他忘记了一切,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
“为了大宋!”
五千骑兵齐声大喝:“为了大宋!”
战马在渐渐起速,曹佾突然觉得有些惶然。
他从未经历过战阵,哪怕家传的武艺再好,可也只是个新手。
那些辽军在混乱中集结,他们的目光冷漠,就像是地底下爬出来的恶魔,凶狠而没有丝毫温度。
这些都是悍卒。
曹家的兵法里有云:一军之中有三成悍卒,则可称为劲旅。
而悍卒的标准就是漠然。
因为他们久经沙场,久经杀戮,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杀戮只是寻常,生死只是寻常。
这就是悍卒。
“这是悍卒!”
他下意识的想提醒沈安。
可沈安却充耳不闻。
这时曹佾想到了曹家的家传兵法里有一句话:冲阵时不可泄气,不可伤士气。
是了,某说这话是伤士气的。
羞愧的曹佾紧紧跟在沈安的身边,然后前方接敌。
沈安当面之敌是一个重骑,面甲下,那双眼睛狰狞,长刀拦腰斩来。
这是不顾防御的招数。
但重骑浑身重甲,一般的刀也砍不动。
沈安的长刀黝黑,看着就像是一把破刀,所以重骑很是放松的发动了进攻。
曹佾心中一紧,想提醒沈安,可沈安已经挥刀格挡。
铛!
两把长刀相遇,重骑愕然,曹佾狂喜。
黑色的长刀完好无损,而重骑的长刀却断为两截。
沈安早有准备,所以手腕反向压在右边,长刀平平的向左边斩去。
重骑此刻也反应过来了,他大吼一声,想用半截长刀来格挡。
可沈安的速度更快。
黑色的长刀从脖颈上划过,带起一蓬鲜血。
沈安一催战马,人已经交错而过。
重骑丢刀,伸手捂着脖颈那里,眼中有绝望之色。
曹佾跟在沈安的身后,看着那鲜血从重骑的脖颈处飙射出来,身体不禁一紧。
“老曹!他是你的了!”
沈安劈断了第二个敌军的长刀,然后把这个对手交给了曹佾。
曹佾很慌。
他奋力挥刀,可心中却慌得一批。
辽军没有格挡,而是用断刀斩来。
这是以命换命,你曹佾敢不敢?
曹佾慌了,他完全失去了应变能力。
前方的沈安喊道:“老曹,杀了他!”
曹佾下意识的听从了这个命令,继续斩杀。
长刀遇到了什么阻碍物,随后顺畅了。
曹佾的眼中全是红色,敌军的断刀从他的胸腹处划过,却因为长度不够,只能在甲衣上划出一溜火星。
“老曹,你杀人了!哈哈哈哈!”
前方的沈安继续冲杀,此刻折继祖率军赶到,和沈安一前一后夹击,辽军马上有了反应。
号角声中,辽军突然向左边撤离。
“这是撤退了?”
沈安觉得这不像是辽军的表现,但当他看到步卒那边在浴血奋战,抵御西夏人的冲击时,眸色微冷,说道:“让折知州去追击,咱们去救援步卒。”
马丹,辽军跑路是因为有西夏人垫背,那么沈安不收拾西夏人还真对不住他们的好意。
投石机再度打出一波土炸弹,辽军里人仰马翻,惨叫声不断。
辽将在中间看了投石机一眼,眼中有贪婪之色闪过。
若是能夺取宋军的宝贝,回去就是大功啊!
可折继祖来了,他疯狂的率军紧紧咬住了辽军的尾巴,不断蚕食。
辽将遗憾的打马狂奔。
曹佾已经懵了,跟在沈安的身边策马疾驰,问道:“为何要帮某杀人?”
那个对手是沈安特地留给他的,这份情谊他曹佾难以报答啊!
沈安目视前方,说道:“曹家子弟,不杀人算个逑的曹家子弟!”
曹佾闻言心中一畅,杀人后的那种异样迅速消散。
“对,曹家人就该杀敌!”
弩箭在不断让西夏人绝望,可他们却死战不退。
前方,一个宋军将领独自突出于防线之前,大刀在他的手中就像是灯草般的轻松,不断收割着敌军的性命。
可西夏人却不断突入防线,宋军的刀斧手损失惨重。
指挥使王长林浑身浴血,他也分不清是人血还是马血,可敌军给的压力却越来越大了。
“斩!”
他的大刀很重,一刀劈斩去,当面西夏人的战马脑袋被斜劈开来,然后扑倒。
“稳住!”
王长林举起大刀奋力喊道:“兄弟们,稳住!”
刀斧手们被撞飞,后续同袍默然顶上来,然后继续挥动刀斧。
鲜血在脚下流淌成河,每一步挪动都感到了粘稠。
就在这个胶着时刻,马蹄声如雷,迅速接近。
“援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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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2章 冠军侯
王长林率领的刀斧手是府州军最可靠的力量,每次遇敌他们都身处前方。用血肉之躯,用自己手中的刀斧去抗衡敌军的骑兵。
他习惯了杀戮,所以不觉得什么。
一个麾下就在他的右边斩杀了一个西夏人,他冲着王长林兴奋的喊道:“军主,某杀敌了!”
这是一个新兵,第一次杀敌让他兴奋的不能自己。
“小心!”
王长林刚提醒他在战场上不能分神,一个西夏骑兵就冲了过来,长枪轻易的从新兵的胸部穿了过去。
新兵眼中的兴奋还残留着,王长林已经发狂了。
“啊……”
大刀从侧面劈斩而去,西夏人的狰狞才将出现,就惊讶的发现自己能看到自己的腰部以下了。
一刀两断!
王长林来不及悲伤,他麻木的转身,大刀荡开一把长刀,然后合身撞了上去。
敌骑被撞开,马背上的西夏人摔了下来。
“援军来了。”
沈安率领麾下用一波弩箭告诉西夏人,你们的苦难来了。
西夏人被这一波弩箭弄得死伤惨重,有人喊道:“辽人跑了!”
这是一句不该喊出来的话,就和曹佾先前的提醒一样,很伤士气。
辽军是在跑路。
在折继祖的追杀下,他们仓皇而逃,途中几次回身反击,却因为战马还在惊惶中而失败。
而西夏人就被他们抛下了,甚至没有用牛角号通知一声。
这就是准备用西夏人来垫背,吸引宋军的骑兵。
这特么的太缺德了呀!
“撤退!”
西夏人开始撤退,可沈安却带头撞了进来。
他的左边是黄春,右边是严宝玉,这两个大将为他保驾护航。
而曹佾就在他们的身后,偶尔有到死不活的敌军被漏过,就是他的机会来了。
王长林仰天喊道:“追上去!杀了这些苟日的!”
他扛着长刀,披着几十斤重的甲衣开始了狂奔。
“杀了这些苟日的!”
先前的狙击战中,刀斧手们杀敌不少,但自身的损失也不少。
许多人最亲近的同袍都死在前面,所以他们红着眼睛开始了追杀。
能跑起来的都在跑,哪怕气喘吁吁。
不能跑的喊道:“卸甲!卸甲!”
众人恍然大悟,此刻是追杀敌人,还穿着厚重的甲衣作甚。
于是一路上都有人在卸甲,只有最前方的王长林依旧披甲,而且已经追上了断后的敌军。
他的长刀厚实,不管是什么兵器,只要敢格挡就是一刀两断。他一路追杀上去,身后留下了一地的人马尸骸。
西夏人本就是在逃跑,到了后面被王长林一人杀怕了,断后的人齐声发喊,也顾不得什么军令,四散而逃。
“好汉子!”
左前方,沈安斩杀了最后一个敌人,勒马在王长林的身前,肃然拱手。
能披着重甲,拎着大刀追杀骑兵,而且还能一路斩杀过来的……
这真特么是好汉子啊!
谁敢说这是弱宋?
大宋就特么不弱!
弱的是那些人的脊梁骨,可在下面,在底层,这些将士们依旧悍勇。
这一刻沈安的心中无比自信。
他确信这个大宋还有挽回的余地。
“杀敌!都跟着老夫来!”
曹佾也狂化了,一边在马背上吐,一边疯狂的追杀上去。
折继祖那边的追杀还在继续,沈安喊道:“步卒,除去刀斧手之外,去打扫战场。”
王长林杵刀歇息,习惯性的拱手道:“下官不累,不敢歇息。”
这是怕了文官。
沈安骂道:“老子不是那些狗屁不懂的文官,不累?看看那些倒下的兄弟……”
王长林回身,看着那些尸骸,突然低头落泪。
他不是忘记了哭泣,只是从未有机会去哭。
沈安下马。
邙山军下马。
低头。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做着一个相同的动作。
低头。
晴空万里之下,那些尸骸无声的躺在那里。
这便是忠勇之士!
他们用无畏和牺牲换取了这场大战的胜利。
“为了大宋!”
“为了大宋!”
他们顶着贼配军的骂名在拼命,若是可以,他们也能躲避,也能用各种手段去保命。
可他们没有。
为什么会拼命?
“为了大宋!”
沈安转身。
“万胜!”
前方有人在打马狂奔归来。
“待诏,我军斩杀敌将!”
骑兵们不断归来,他们带着耳朵,带着缴获的战马军械盔甲,以及俘虏,欢呼着归来。
“我们胜了!”
这次辽人和西夏人的联手给府州带来了绝大的危机,绝望之中,在边上蹲点蹲了一天的沈安率军来援。
先前辽军挖坑埋了府州军,可只埋到一半,他们兴奋不已,觉得这是一场大捷。
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折继祖回来了,他策马冲过来,兴奋的问道:“安北,你昨日就到了,竟然能忍到今日才出动,可是知道辽人的谋划了吗?”
沈安摇头道:“没有发现辽人,只是发现了大批骑兵活动的迹象,某判断他们是准备偷袭或是伏击,就在他们的侧后方蹲守……”
这就是挖坑。
折继祖赞道:“你太冷静了,若是某,当场就会从敌军后面突袭。”
沈安说道:“但敌军会逃窜,而且……某只带着五千骑兵,无法击败敌军,若是骤然遭遇,我们不是对手。”
折继祖赞道:“于是你就忍耐,甚至为了保密没有派人来报信。”
这是解释,免得以后有人进谗言,说沈安坐视不管,用府州军的牺牲成就了自己的军功。
沈安点头:“是。当发现是辽人时,某知道这场大战不能输,别说是府州军,就算是邙山军打没了也得拼。若是输了,辽人铁定会把麟府路打下来,然后交给西夏人。”
“交西夏人?什么意思?他们自己不要吗?”
“当然不会要。”
沈安分析道:“西夏人拿了麟府路却左右为难,大宋必定会反扑,而后他们也会看着对岸蠢蠢欲动,于是大宋和西夏人就会在这里展开大战,而辽人袖手旁观,随时准备添油加火,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这是对大势的分析。
折继祖恍然大悟,拱手道:“若非是安北,老夫还不知道辽人的来意,想到那个结果,一身冷汗啊!”
唐仁近前躬身,“自从上次离开京城,就再没见过待诏,今日见待诏神彩依旧,下官不胜欢喜……”
他唏嘘的看着自己的恩主,发现自己依旧在府州这个小池塘厮混,而沈安却已经游进了大海里。
沈安问了他的近况,最后说道:“你能上阵厮杀是好事,以后……”
他认真的道:“以后的文官,若是想出镇一方,必须要有武技,到时候有你的好处。”
唐仁不敢相信的道:“出镇一方?待诏,那是藩镇呢?!”
“藩镇?”沈安笑道:“以后不会有藩镇。所以安心在这里带待着……对了,上次辽人坐船来袭扰,你的应对无误,很好。”
得到了沈安的夸赞,唐仁欢喜的道:“下官当时就怕被人弹劾……”
“有某在呢!”
沈安很是笃定,唐仁笑道:“待诏的功劳可是还有多余的吗?”
两人不禁都笑了起来。
“辽人远遁!”
这时最后的追杀队伍回来了,他们带来了许多战马。
“万胜!”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连折继祖都兴奋的跟着大喊起来。
曹佾跌跌撞撞的来到沈安的身边,喘息道:“安北,大胜啊!大宋和辽人和平多年,这一遭开战,竟然能大胜,传回去多少人会发狂,多少人会不敢相信……老夫此刻都觉得恍如一梦。”
他把沾满鲜血的手背送到嘴边,然后狠狠的咬了一口。
“嗷……”
他龇牙咧嘴的看着手背上的牙印,欢喜的道:“某半生荒谬,以为会在沉寂中死去,谁知道还有这等沙场杀敌的机会,更没想到还能和辽人大战一场,死后可以见祖宗了,哈哈哈哈!”
沈安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老曹,跟着某,以后你的祖宗会躲着你。”
曹佾不解的问道:“为何?”
沈安用那种非常自信的姿态说道:“因为你将会看到更浩大的沙场征战,你将会经历更多的胜利,以及……看到幽燕之地。”
“幽燕之地!”
周围听到这话的人都不禁看向了沈安。
沈安认真的道:“没错,幽燕之地,有生之年,某定然会去一趟,带着大军,带着无数遗憾,去夺回大宋的北方!”
“大宋的北方。”
“某听着这个就想哭!若是北方有幽燕之地,大宋就不必在北方囤积重兵,那西夏人算个鸟!”
“夺回幽燕之地……”
沈安看向北方,那里有这具身体的父亲沈卞,以及无数汉儿。
那些汉儿会在以后的灭宋之战中成为主力,他们忘却了自己的血脉,最终葬送了这个文化和经济到达顶峰的汉人王朝。
“某会去提醒他们,告诉他们什么是汉儿。”
从这里延伸出去,一路上都是人马的尸骸。
能用的物质都被收集起来,那些战马多的让折继祖笑眯了眼睛,连曹佾都在搜罗好马,准备带一匹回去献给自己的姐姐。
“太后娘娘哪里有骑马的机会?”
沈安笑了笑,仰头看看天空。
万里无云……
“待诏,敌军的尸骸如何处置?”
折继祖把这个处置权交给了沈安。
他在看着沈安,许多人、经历过上次府州之战的将士们都在看着沈安。
曹佾纳闷的道:“不都是挖坑掩埋吗?这样可以避免疫病。”
老曹家的兵法里就有这些教导,特别是对疫病谈之色变。
沈安看着那些尸骸,说道:“上次某在雄州筑了个京观,可惜才数百人,太少。今日辽军丢盔弃甲,遗尸无数,看着真是欢喜……”
这人莫不是杀人狂魔转世?
哪有人喜欢杀人的?
有人在嘀咕。
“都弄起来,弄大些,老子要让辽人以后看着这个京观就难受!”
上万将士一起努力,稍后一个超大型京观就矗立在荒野之上。
“一般的京观好像都不大吧?”
大太阳底下的曹佾觉得身体有些发寒。
“是不大。”
他的随从里有幕僚懂这个,“郎君,这么大的京观,辽人看到要发狂了。”
曹佾点点头,失神的看着京观,喃喃的道:“他还不到二十岁就有这般武功,以后……难道会是大宋的冠军侯吗?”
前汉的冠军侯长驱千里深入草原,让异族胆寒变色,终究让前汉一朝再无匈奴之患。
而大宋的外敌之多,让人沮丧。
“冠军侯……”
有人在琢磨着这个称号,眼中渐渐明亮。
……
大军回到府州城后,又是一阵狂欢,随即对岸来人,询问战事情况。
“大胜!”
这个消息传到对岸去,保德军都指挥使许科傻眼了。
“辽夏联军?你莫不是哄某?”
他盯着来报信的军士,觉得这个世界太荒谬了。
他端起酒碗灌了一口酒,然后揉揉眼睛,“某一定是眼花了。”
文书上有折继祖的画押,真得不能再真了。
“军主,小人见到了那些尸骸,好多……”
“知道了。”
许科挥挥手,等人出去后,他骂道:“苟日的折继祖,你怎么就那么好运,竟然击败了辽人。”
他气啊!
“老子在河对岸就是为麟府路擦屁股的,可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折继祖杀敌立功,保德军保什么?保个屁啊!老子不干了!”
他砸了酒碗,麾下将领劝道:“军主,没有沈安率军来援,折继祖别说是立功,怕是老命不保,所以这事儿他就是运气。再说了,辽人死伤惨重,以他们的秉性会善罢甘休?”
许科点头:“是了,辽人连重骑都损失了大半,怕是要发狂了,若是大举进攻怎么办?”
他霍然起身,目光炯炯的道:“玛德!辽人若是进攻,咱们岂能坐视麟府路孤军作战?”
“军主,要等军令呢?”
“等个屁!”
许科说道:“都特么要起大战了还等军令,等军令来时,麟府路早就覆灭了。传令,全军枕戈待旦,一旦辽军出现,咱们保德军就过河,让折继祖看看,看看咱们保德军的好汉子!”
随着军令,黄河对岸的保德军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将士们连睡觉都穿着衣服,刀枪都放在身边……
第723章 真理
府州城的城头上,沈安打了个哈欠,宿醉之后,他的脑袋很痛。
折继祖这个老流氓和曹佾对上眼了,在边上说着辽人的娘们有什么好处,比大宋的多了野性什么的,一脸猥琐的笑。
斥候不断归来又出发,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辽军的反应。
“辽军绝对不甘心。”
不知何时,折继祖就摸到了沈安的身边,双手放在城头上,“辽人丢弃了西夏人,此战之后,所谓的联军顿成笑谈。可辽人却丢不下这张脸,所以弄不好近日大军就会来,到时候……咱们怎么应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沈安不担心这个:“辽人不敢倾力而为,所以此战之后,辽人内部最大的关注点就是火药。”
折继祖搓搓手,难为情的道:“一直不好问,安北,这个火药是怎么弄的?炸起来惊天动地,此战的首功非它莫属啊!”
“某弄的。”
这时有人送来了早饭,沈安过去喊道:“来一大碗!”
折继祖呆立原地,和曹佾面面相觑。
“他弄的?”
曹佾也是第一次见到新式火药的威力,他苦笑道:“人人都说杂学上不得台面,可前有神威弩,后有新式火药,那些人的脸疼不疼啊!”
“这个东西很可怕。”折继祖惊讶的道:“想想,远的地方咱们有神威弩,敌军靠近了有火药……这是什么?”
他激动的道:“这是最大限度的削弱了敌军的骑兵优势啊!安北说是要北伐,果真就一步步的在削弱对手的实力,这是……言必行,行必果,好汉子!”
好汉子沈安正在抢早饭,他抢到了一大碗汤饼,得意洋洋的挤出人群,“特么的!也不去打听打听某当年在食堂的外号是什么,食堂之狼啊!”
“食堂是什么?”
“就是饭堂。”
沈安把大碗放在城头上,就这么吹着西北风吃汤饼,安逸极了。
一碗汤饼没吃完,远方来了十余骑。
“是斥候!”
沈安夹了一坨卵形的东西,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疑惑的道:“什么东西?”
折继祖和曹佾有亲兵去为他们打饭,所以矜持的在等候,见到那坨东西后,两人不禁大笑起来。
“安北,这东西正该你吃。哈哈哈哈!”
“年轻人要多吃些才好,免得以后垂泪对娇娘,哈哈哈哈!”
两个老流氓笑得格外的猥琐,沈安恍然大悟,然后吃了,皱眉道:“味道有些怪。”
“有外人!”
城门刚打开,一队骑兵就冲了出去,折继祖收了笑容,用望远镜看着远处。
“是辽人,六人,无需慌张,继续吃早饭。”
这些人进城时,沈安已经吃完了自己的早饭,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消食。
那六个辽人被带上城头,为首的目光转动,最后停留在折继祖的身上,问道:“敢问折知州,一直憋着,就等着双方大战胶着时才肯出击的主意,可是你出的吗?”
折继祖冷冷的道:“你是谁?”
辽人说道:“某是使者。”
辽人的反应很快,才被击败没几天,使者竟然就来了,可见这次失败对他们的打击之大。
“一直憋着,某想问问,辽军为何袭击我军?”
折继祖目光炯炯的盯着使者,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可谁都知道他不敢。
使者倨傲的道:“这是下面的人走错了地方……呃!”
沈安一巴掌扇去,辽使还在震惊,他就笑吟吟的道:“某的手也走错了地方。”
辽人说这话是无耻加有恃无恐,而沈安同样以牙还牙。
曹佾心中暗自叫苦,担心辽人发怒回去,然后起大军来袭。
大宋别的都敢,就是不敢和辽军决战。
那种数十万人的大决战,没人认为大宋能赢。一旦败了就是亡国之祸。
辽使的手下有人大吼一声,然后扑了过来。
沈安没动,严宝玉迎了上去。
拳脚相加,不过是片刻,辽人的手下就被打断了肋骨,躺在地上哀嚎。
辽使盯着沈安,眼中多了厉色,问道:“你是谁?”
能当着折继祖出手而不被呵斥,这人定然不简单。
沈安淡淡的道:“某沈安。”
“沈安?”
辽使退后一步,警惕的盯着他,说道:“怪不得我军会被伏击,是了,那个蠢货不知道你来了,否则他会派出斥候,仔细搜索周围……”
“你可以试试。”
沈安看了黄春一眼,心想有黄春在,除非是用大军搜索,否则你就别想找到我的踪迹。
折继祖和曹佾都紧张的看着这边,担心辽使发怒。
辽使冷着脸,沈安的表情淡淡的,看着压根就不在乎。
来吧,起大军来吧。
辽使双手突然握拳,折继祖心中一紧。
“敢问待诏,先前的大战是用了什么邪法,炸得人马不宁。”
沈安淡淡的道:“祖宗之法。”
噗!
曹佾忍不住就笑喷了。
沈安反感祖宗之法谁都知道,可谁也想不到他竟然用祖宗之法来搪塞辽使。
什么邪法?
祖宗之法!
而折继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辽使来此的目的更多的是想弄清楚击败他们的宝贝是什么。
那天的爆炸场面确实是惊人,辽人空有悍勇,面对这等神器依旧只有败北的命。
不弄清楚这个东西是什么,辽人怕是晚上都睡不着。
辽使冷冷的道:“待诏对大辽不恭,难道不怕大辽骑兵南下吗?”
“说多少年了?”
沈安皱眉道:“你们每年都在说要南下,说多少年了?要来就赶紧来,大宋最近弄了几百万石好东西,就等着有人来享用。别说了不练,否则回头某真会看不起耶律洪基。”
“几百万石?”
辽使的面色变了,拱手道:“某要回去了,后续如何上官会有吩咐,到时候某会再回来。”
卧槽!
几百万石那种会爆炸的东西?
那还打个屁啊!
宋军就密密麻麻的摆开投石机,直接把辽军都炸没了。
辽使一路疾驰,第三天来到了一个大营里。
这个营盘很大,无数辽军在里面操练,呼喊声整天。
使者一路到了操练的前方,那里站着一群将领。
“见过都详稳。”
萧典看着他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有打探到消息?”
使者羞愧的道:“那个沈安在,态度很强硬,小人没办法。”
他心有余悸的道:“沈安说宋人有数百万石那种爆炸的东西。”
萧典嗤笑道:“那是哄人的!”
他指着操练的骑兵问道:“某的麾下可雄壮吗?”
使者和诸将都说道:“这是无敌之师。”
萧典微微一笑,眼中的冷酷淡了些。
大家都觉得萧典要起兵开战,可他却淡淡的道:“沈安某听闻过,那人算是宋人那边新晋的一个大才,宋人近几年的几场大战他都有参与,谋划之功不小……而且他频频扬言要北伐,这样的人很有趣,去传话,就说某想与他一晤。”
有人说道:“都详稳,那沈安怕是不敢来吧?”
萧典说道:“他既然是英雄,想来会好面子,到时候……”
众人都狞笑起来。
好面子?
好面子就丢老命。
至于弄死沈安之后的事……那算是事吗?
只需一句失足跌死,或是喝酒醉死完事,宋人再不甘也不敢起兵报仇。
以前宋辽能和平,双方能长久和平共处,那是因为大宋这边没有出现能威胁到辽国的人物。但现在却不同了。
“西夏人几次失败,交趾也惨败,宋人的心气越发的高涨了,这等时候就该给他们浇一盆冷水,哈哈哈哈!”
使者再度出发,过几天回来时,一脸的纠结。
“都详稳,那沈安说请您去府州城做客……”
萧典愕然道:“他竟然不好面子?”
他哪里知道沈安来自于好面子就会吃亏的后世,在以后,好面子的人和傻子没啥区别,所以吃亏多了之后,大家都习惯把面子丢在一边。
不说别的,那些莫名其妙不认识的人给你发红色帖子,你给不给钱?
给钱就是好面子。
后世的人早就被磨练成了钢筋铁骨,萧典的手段只会引人发笑。
而且沈安还调侃了他,请他去府州做客。
你敢去吗?
萧典不敢去,于是双方商议了一下之后,决定在府州城外十里的地方聚会。
两日后,沈安带着邙山军出发了,同行的还有曹佾。
折继祖想去,但沈安只用了一句‘府州城需要人看守’,就让他无可奈何。
“萧典此人以前没听闻过,以都详稳之职领大军出征,此人应当是耶律洪基的心腹。”
在隔着老远,沈安用望远镜看到了萧典后,给出了这个评价。
曹佾也看了看,“他们一百人,安北,斥候该出发了。”
沈安策马冲出去,当肉眼能看到萧典一行时,就挥挥手。
左右有小队斥候分散出去,在更远的地方,双方的斥候在相互绞杀,就是不给对方知道自己的布置。
只是为了一次会晤,下面的将士就会浴血奋战,用生命来保护自己主将的安全。
这才是沙场!
沈安策马近前,和萧典会面。
萧典的脸宽大,嘴巴很厚实,若非是眼神冷淡,会给人很本分的感觉。
一见面他就质问道:“爆炸的东西是什么?”
沈安淡淡的道:“真理!”
……
晚安!
第724章 曹太后倒下
“真理?”
萧典觉得自己能给沈安一个下马威,可沈安只是用两个字就让他陷入了迷惑之中。
“没错。”
沈安心中暗笑,心想这可不就是真理吗。
后世有句名言:真理就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这个世界宛若丛林,各种厮杀,各种纷争。
不管是什么道理,最终能‘说服’别人的只有武力。
双方相对坐下,案几上有酒水,萧典举杯邀饮。
“某不喝。”
沈安摇头拒绝。
“为何?”
萧典笑道:“这是怕了?”
沈安从袖口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后是一只炸鹌鹑。
他把炸鹌鹑撕成两半,一脸纯良的道:“都详稳选一半吧。”
萧典沉吟了一下,随手拿起一半炸鹌鹑,说道:“某此生再未见过如此胆小之辈,宋皇对你竟然重用有加,真是……”
他大口的吃着炸鹌鹑,把骨头咬得嘎吱响,然后一碗酒就咽了下去。
“该你了!”
沈安看着面前的小碗,笑了笑:“如此……也好。”
他举起小碗,猛地仰头……
“退后!”
这时萧典那边来了个大汉,站在沈安身后的黄春突然拔刀,萧典发誓自己只是走了那么一瞬神。
可沈安已经喝完了。
他狐疑的看着沈安的袖子,那里很干燥,不可能作弊。
沈安砸吧了一下嘴,说道:“有些发苦。”
萧典笑道:“此战我军误入,就此作罢,各自回去后休得再起纷争。”
他伸出手,眼中有些怜悯之色。
沈安伸出手去和他击掌为誓,起身道:“如此就回去吧。”
萧典笑道:“急什么?”
沈安指着左边说道:“双方的斥候怕是都杀红眼了吧?大宋的骑兵少,能省则省啊!”
萧典大笑着点头,却没看到黄春的衣裳下摆全都湿了。
黄春快速转身,等沈安上马后,辽人那边果然检查了他的身后。
“都详稳,地上没酒!”
萧典点点头,突然面色大变,骂道:“那个不要脸的东西!被他骗了!”
众人不解,萧典跺脚道:“他身后那人突然拔刀,沈安就在此时喝酒,他喝的很急,就像是甩出去……咱们都在想着他会把酒水弄在袖子里,是了,他今日特地穿了宽袍,这就是让人以为里面好藏东西,可他却用了最简单的法子,直接从肩头上把酒水倒在了身后那人的衣裳上……”
“都详稳,喝药。”
这时后面有人提来了一个水囊。
萧典喝了药,然后吐了许多东西出来,那些炸鹌鹑全部都在。
“尔虞我诈啊!”
他叹息道:“某准备好了催吐的药,他是用宽袍大袖让某迷惑,最后用最简单的障眼法骗过了咱们,算是平手。”
他有些得意的道:“那酒水里就是放了些能让人拉稀的药而已,那沈安胆子太小,此后遇到某怕是会退避三舍,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吹捧,萧典心中舒畅,就下令回师。
第二天早上,萧典习惯性的去蹲坑,可怎么都拉不出来。
“难受!”
第三天还是没拉出来,萧典已经习惯了,但却倍感难受。
第四天,他站在营地里叫骂。
麾下劝道:“都详稳,在外面就是这样,不过用手抠想来会好些。”
萧典骂道:“某已经抠过了,抠不出来!”
第五天,他蹲在地上挪动,身后是一摊摊的水样大便。
“卧槽!都详稳这是不拉则以,一拉……它怎么就不停了呢?”
……
汴梁,曹太后最近的精神……不,是脾气很不好,任守忠已经被呵斥数次,整天过得提心吊胆的。
“娘娘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都知,您小心点。”
一个宫女冲着任守忠讨好的笑了笑,看着有些小妩媚。
宫中等级森严,想活得好,那就最好给自己找个靠山。
而最厉害的自然就是那些有头有脸的内侍和女官。
这些内侍的权利不小,而且很有排面。比如说有人就在外面有宅子,宅子里养着女人,号称是明媒正娶的妻子。
内侍娶妻,这事儿说出去只能是荒唐,但却拦不住。
还有的就是宫中结对度日,算是携手同行,有点小温馨。
任守忠微微低头,侧脸看去全是阴郁。
他偏头看向殿内,低声道:“国舅去了西北没来信,娘娘这是担心上了,最近别闹腾,不然小心屁股遭殃。”
宫女欢喜的福身:“多谢都知提点。”
她这一欢喜竟然有些天真无邪的味道,任守忠恍惚了一下,然后摸摸她的脸蛋。
宫女被吓坏了,但随即就温顺的低头。
若是任守忠看上了她,那就是她的造化。
她在想着那些宫女们说的消息,在那些消息里,那些结伴度日的人过得也还不错,至少每天心中有个牵挂的人,于是这日子便多了些烟火气。
任守忠放开手,说道:“以后有事可以来找某……还有,你叫做什么?”
宫女没想到自己竟然攀上了任守忠,欢喜的道:“都知,奴叫做白云。”
“白云啊!真像,可她叫做二娘,去吧。”
任守忠进了殿内,曹太后正在看书,只是那浓眉不时动动,显得格外的没耐心。
“大郎从小就乖,这些年就没出过远门……”
曹太后放下书,起身转圈,显得很焦躁不安。
“大郎要是在路上生病了怎么办?还有,出门可能吃得好?睡得好?那沈安就是个粗俗的,哪里会在意这些,只是可怜了大郎……”
任守忠心中腹诽道:那国舅大把年纪了,沈安才二十不到,按理该是国舅照顾他才是。怎么在太后这里就换了个人呢。
“娘娘,西北那边就是风大,国舅带了些大氅去,也就是吃食上粗糙些,但牛羊肉却是不会少。”
曹太后叹道:“老身却有些悔了,不该让大郎去。他一辈子都在京城里老实度日,这一去……一路艰难啊!想着他吃的那些苦楚,老身就难过。”
太后自称老身,但曹太后却不显老,所以有些古怪。
任守忠干笑道:“娘娘,那沈安精通厨艺呢!”
若是国舅吃不好,那就是沈安的罪责,娘娘您收拾他的时候可千万别客气啊!
任守忠是真的恨沈安,所以下烂药也不遗余力。
曹太后越发的焦躁了,到了半夜就有些发热,吓得人赶紧去找御医。
赵曙也被惊动了。
他最近和曹太后的关系有所缓和。而且他不是太后子,外间有人说他对太后不好,所以做样子也得做出一副孝子的模样。
他站在殿外等候着,稍后高滔滔出来了,低声道:“是上火了,还有些晕沉。”
“为何?”
赵曙觉得自己对得住曹太后了,她这是上哪门子的火?
这是对朕不满了?
赵曙冷笑一声,恰好看到了一张谄笑的脸,就怒道:“娘娘还在养病,你这刁奴竟然笑容满面,打!”
任守忠愕然,“官家,臣……臣没笑啊!”
两个内侍不由分说的把他按倒,然后有人弄来了棍子,噼里啪啦的一顿。
“罢了!”
这是太后的内侍,赵曙也不好处罚太过,不过是打了几棍解气完事,然后就带着高滔滔走了。
任守忠爬起来谢恩,心想这样也不错,至少给官家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
管逑印象的好坏,有印象就有无限可能啊!
他憧憬着,就听里面传来一个声音,“是谁惹了官家?”
“娘娘,是任守忠。”
任守忠咬牙切齿的想打人,心想这是谁给某下烂药呢!
曹太后的声音有些沉,大抵像是感冒的模样:“让他跪外面,两个时辰。”
一个内侍出来,低眉顺眼的道:“都知,娘娘有令……令你跪两个时辰。”
任守忠看了他一眼,说道:“是。”
这些跟红顶白的畜生,等某有时间再收拾你们。
此刻天边已经有些麻麻亮了,任守忠跪在外面,心中盘算着要怎么才能和官家搭上线。
太后这里是不成了,尊荣有,但权力太小。
皇后那里不好办,都有人了。
赵顼那里有两个家伙在内斗,若是能去,任守忠有把握挤掉他们,可赵顼和沈安交好,铁定不会给他好脸色。
最后就只剩下了官家。
赵曙对内侍没好感,经常喝骂,但这也是机会啊!
只要瞄准机会……
“有好消息!”
天亮了,任守忠正跪着打盹,就听到一声欢呼。
一个内侍狂奔而来,冲进了殿内。
竟然没通报,可见是好消息。
早上有些冷,任守忠打个喷嚏,一个宫女过来说道:“都知,时辰到了。”
任守忠按理可以去洗漱更衣,可他却装作勤勉的模样进去。
曹太后已经醒了,坐在那里喝粥。
那内侍激动的道:“娘娘,国舅杀敌无数,立下了大功。”
卧槽!
你这是哄人的吧?
这谁不知道国舅老实的和鹌鹑似的,杀敌?别是敌人杀他吧。
任守忠觉得此人是在谎报消息,大抵是想让太后得个好心情。
曹太后含着一口粥傻眼了。
内侍见她没反应,就说道:“娘娘,是真的,报捷的军士已经在陛下那边了。”
卧槽!
任守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国舅竟然杀敌立功了?
噗!
随后他就看到漫天的稀粥,曹太后仰头就倒。
所有人都傻眼了。
“娘娘……”
第725章 振奋人心
“辽军?”
赵曙觉得自己的脾气不错,但依旧怒了。
“谁惹了辽军?”
他虽然胸中自有锦绣,可在大宋强大之前,他并不想去打破目前的局势。
他阴沉着脸问道:“文书呢?”
报捷的军士递上文书,陈忠珩去接了过来,然后让富弼来验证封口。
验证过之后,捷报被递了上去。
赵曙只是看了一眼,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西夏人和辽人联手了。”
瞬间宰辅们的脸都沉了下去。
韩琦怒道:“耶律洪基这是想要南下吗?若是如此,那便来吧。”
他这是色厉内荏,可曾公亮却问道:“那个火药弄多少了?若是足够多,那就用火药去堆满沙场!”
这个提议霸道,若是沈安在的话,定然会说曾公亮有大炸比的属性,火力就是正义的坚定信徒。
欧阳修老眼昏花的道:“和为贵,和为贵啊!”
赵曙往下看去,然后突然呆滞了。
韩琦见他呆滞,就皱眉道:“陛下,可是坏消息?”
好坏你给个话呀!
这别是犯病了吧?
三人面面相觑,富弼被撇在了一边,心中暗自不满,就说道:“陛下,莫不是好消息?”
两府之争争的就是文武,富弼代表着军方,韩琦三人代表着文官,两边的立场天然就有问题。
所以除非富弼能重归政事堂,否则和那三人就不可能和平共处。
于是两边的明争暗斗就在赵曙的面前经常上演。
赵曙抬头,眼中依旧残留着惊讶:“这消息不知是好还是坏,西夏人作为诱饵,把折继祖引出了府州城……”
“折继祖擅离职守,轻易出城就是大罪!”
曾公亮这话说得很是理直气壮,赵曙淡淡的道:“西夏人的主力在数百里开外的地方。”
装名将的曾公亮被当场打脸,他低下头,然后干咳一声,就若无其事了。
当宰辅第一要诀就是不要脸,要脸你迟早会被人给坑了。
赵曙继续说道:“辽军埋伏于左近,在双方胶着时突然暴起,府州军猝不及防,眼看着就要大败,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沈安早就到了府州,一直在辽军的背后等着时机……他率军突击,用火药炸散了辽军的军心,随后大胜……”
他觉得沈安真的是个福将,可一转念又觉得那厮是个坑王,最喜欢挖坑埋人,自己就蹲在边上笑。
韩琦结结巴巴的问道:“官家,敢问辽军多少?”
那是辽军啊!
大宋多久没和辽军交战了?
那种几百人的规模不必提,上千人,数千人的战斗多久没有过了?
赵曙再次看看捷报:“辽军一万余,其中重骑接近两千。西夏人五千。”
他的眼中多了光彩,拿着捷报的手在颤抖。
韩琦激动的不能自己:“那是辽人啊!”
欧阳修也很激动,但更多的是担心:“那些不是辽人的精锐吧?”
曾公亮喝道:“差不多两千重骑,那不是精锐是什么?”
赵曙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用那种梦呓般的语气说道:“当年朕还小时,在宫中每每听闻北方有警讯,大家都会慌,仿佛是天塌下来了……”
“后来朕出宫,在外面也经常听闻辽使在汴梁跋扈挑衅的消息,那时朕便在想,大宋为何总是要逆来顺受呢?”
他叹道:“后来朕明白了,那是因为打不过。”
韩琦低头,曾公亮低头……
只是一句打不过,就道尽了大宋立国后的窘境。
打不过辽人,所以要装孙子,每年要给钱。
但大宋现在竟然击败了辽人。
韩琦觉得有些梦幻,他想缩地成寸,一下跑到府州去查看战果。
赵曙也不敢相信,他再次看看捷报,那喜悦就再也忍不住了。
“辽军一万余人,确凿,这里有三人画押,错不了。而且还缴获了不少辽军重骑的甲衣,这便是明证……这里……”
“沈安啊沈安……”
赵曙捂额道:“他又筑京观于府州那边,很大的一个京观,辽人要恼羞成怒了。”
高兴之后,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了君臣们的面前。
“辽人会不会借机生事,或是南下?”
赵曙摆摆手,“朕此刻心情极好,莫要坏了它,至于辽人,去打探吧,若是真要来,那也拦不住,打就是了。”
他霍然起身,韩琦躬身道:“官家英明,臣等枕戈待旦!”
欧阳修看到赵曙微微昂首,脸色微红的点点头,就知道赵祯在时的和平渐渐被侵蚀。
他觉得大宋迟早有一天会和辽人全面开战。
“老夫不怕这个,也敢上阵,自信能斩杀敌军,可辽人有数十万铁骑,大宋打不过啊!”
在殿外,宰辅三人走在前方,富弼孤独的走在最后面,泾渭分明。
双方的距离不远,能听到彼此的说话,可这个距离就是政事堂和枢密院之间的鸿沟。
富弼听了就冷笑道:“斩杀敌军?你连敌军都看不清。”
欧阳修回身道:“要不试试?”
富弼冷冷的道:“老夫怕你不成?”
两个老汉往手心里吐口唾沫,然后挽起袖子,这就准备开干了。
边上的内侍急忙过来劝说,有人就去禀告。
可赵曙没空。
他在忙着看望曹太后。
“这是怎么回事?”
一瘸一拐的任守忠不敢再谄笑了,他板着脸道:“官家,娘娘听闻国舅杀敌就……”
高滔滔诧异的道:“这是喜事啊!”
焦虑症和抑郁症患者的心思比较细,赵曙皱眉道:“这是担心?”
任守忠忍不住谄笑了一瞬,赶紧收了,说道:“官家英明。”
“大郎!”
殿内传来了曹太后的呼声,高滔滔赶紧进去。
“我的大郎啊!”
高滔滔听到这声悲呼,眼中也多了同情。
曹太后没有孩子,这个世间能让她牵挂的大抵就是那个弟弟,所以她把全部感情都倾注在了曹佾身上,一点不周到就会焦虑悲伤。
高滔滔走进去,眼睛不禁都瞪圆了,转身就想跑。
就在殿内的正中间,一块门板上,曹太后躺在上面流泪。
高滔滔只觉得毛骨悚然,等跑出去后,赵曙见她面色惊惶,就以为曹太后不好了,于是也顾不得什么忌讳,就冲了进去。
还是门板!
赵曙见过民间百姓死后的程序,第一件事就是躺门板,所以他只觉得一股子寒气从尾椎骨那里升起,双腿有些软。
“娘娘……”
他悲伤的呼喊着。
曹太后早些年对他不怎么样,但也没虐待他。后来更是给了他不少帮助。
赵曙悲伤了。
“哭什么?”
曹太后躺在门板上仰头问道。
“鬼!”
赵曙下意识的就想跑,有女官说道:“官家无需惊讶,这是曹家的规矩,人病倒了就躺门板,好哄骗鬼神。”
刁奴啊!
赵曙看了边上的任守忠一样,想起这厮先前没解释。曹太后见了也觉得尴尬,就怒道:“刁奴作祟,来人啊,拉出去,痛责!”
“娘娘,臣冤枉啊……”
任守忠觉得这就是无妄之灾,高滔滔进来看曹太后不像是鬼魂,想起自己先前的反应,就喝道:“刁奴挑拨,该打!”
得,皇后都喊打,那些行刑的人自然知道轻重,于是任守忠今日就算是倒血霉了。
高滔滔近前扶起曹太后,劝道:“娘娘无需担忧,刚到的捷报,国舅在府州跟着沈安杀敌不少,没事人似的,可见家传的武技了得呢!”
曹太后面色蜡黄,摇头道:“不会,大郎的武技再出色,可祖宗说过,没上过战阵的武技都是花拳绣腿,若是运气不好,一个军士就能斩杀了你……大郎啊!”
曹太后垂泪不止,高滔滔劝了半晌,最后苦笑道:“国舅好着呢,捷报上还有他的画押。”
“果真?”
曹太后一把抓住高滔滔,喝问道:“若是骗我,回头就提刀去杀人。”
高滔滔打个寒战,说道:“不敢骗娘娘。”
想起上次曹太后跃上屋顶一刀斩断那人的手,高滔滔就觉得在宫中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哪天要是她发怒了,拎着刀把我们夫妻给剁了咋办?
曹太后马上就精神了,吩咐道:“沈安果然是好人,来人,赶紧的,他娘子不是有孕吗,送些好药材去,还有那些求子的符和金银器,都送去,反正也用不着了,赶紧送去。”
高滔滔腹诽道:你有本事就赏沈安,别老是给他媳妇和妹妹。
“还有果果,那孩子就是个可爱的,老身看着就想抱抱,给些嫁妆,以后出嫁用得上。”
高滔滔心中发酸,心想你只记得给果果,浅予她们呢?好歹也意思意思啊!
曹太后容光焕发的下了地,喊道:“还有……沈安那小子不错,传话曹家,弄些好东西去送,若是喜欢美人,看看家族里可有合适的,给他。说不定以后生个孩子也这般聪慧,以后曹家还能沾沾光……”
高滔滔满脸黑线。
外面的赵曙满脸黑线。
但回头两口子回去的路上,高滔滔还是有些意动。
“官家,要是当初能嫁个女儿给沈安……”
她牵着赵曙的衣袖,觉得自己当初还是看错了沈安,导致下手晚了,被杨继年抢走了金龟婿。
赵曙微微摇头,“大郎不肯的。”
高滔滔叹道:“是了,他想和沈安有始有终,那必然不肯让沈安成为谋士,只有富贵。”
成了驸马,你沈安就只能和老赵家一起安享富贵,你有才,那就把你的脑子贡献出来吧。平时没事在家嗨皮,有事就出个主意,或是搞搞你的小发明什么的。
“大郎在前面。”
赵顼就在前面的路边,微微低头等候。
“大郎。”
高滔滔喜滋滋的招手。
赵顼走过来行礼,一家三口缓缓回去。
高滔滔越看这个儿子就越喜欢,说道:“你也该娶媳妇了,回头给你好好的相看一个。”
说话间她和赵曙都盯住了儿子。
赵顼坦然的道:“娘,孩儿还年轻呢,过早成亲毁身体。”
高滔滔松了一口气,但也有些失望之色。
儿子没有目标是好事,但他竟然对果果没兴趣?
高滔滔在纠结这个问题,赵曙却在等待着审判。
“去打探消息!”
夜晚,他站在殿外,看着清冷的夜色着急。
早上,天没亮他就起了,张八年等候在外,赶紧禀告了消息。
“官家,信使到了城外,就等开城门进来。”
赵曙的眼睛一亮,甩开了帮自己穿衣的宫女,大步出去。
“官家,衣裳还没好……”
赵曙三两下自己穿好了衣裳,说道:“朕只要消息,只要消息!”
第726章 若如此,帝王该死
宰辅们来上朝,发现赵曙竟然站在殿外。
“这是……”
欧阳修眼神不大好,感动的道:“官家这是来迎接咱们吗?”
赵曙的目光越过他们,看似没有焦点。
韩琦捧了一下大肚子,鄙夷的道:“你想多了。”
“信使来了。”
陈忠珩狂奔而去,宰辅们回身,等陈忠珩提着一个竹筒再次飞奔而来时,这才知道了赵曙在等什么。
陈忠珩喊道:“富相,富相。”
富弼过去接了竹筒,打开后看了看封印,说道:“陛下,是原封。”
“打开!”
赵曙的声音有些异样。
富弼深吸一口气,拆开了信封,然后拿出奏疏看了一眼。
“哦……”
富弼就像是呻/吟般的声音让韩琦怒火中烧,过去劈手抢过奏疏,也不管赵曙在那里翘首以盼,就先看了内容。
“是火药!?”
韩琦一拍脑门子,上面马上出现了一个巴掌印,随后慢慢消散。
“陛下,辽人忌惮新式火药,说是就此作罢。”
赵曙心痒难耐,干咳道:“奏疏。”
朕是帝王啊!奏疏竟然最后一个才得看,你们莫不是要翻天吗?
他接过奏疏,不禁念了出来。
“……辽军数万猬集于府州百里开外,领军的乃是都详稳萧典。臣与萧典会于城外十里。臣仔细察言观色,断定辽人忌惮新式火药,于是托言误入,只说两国就此作罢……”
赵曙抬头,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这空气是如此的清新,让人陶醉。
欧阳修激动的深吸一口气,结果清晨的冷空气进了肺腑,一下被刺激的咳嗽起来。
韩琦躬身道:“恭贺陛下。”
赵曙心中欢喜,随口道:“恭喜什么?”
韩琦说道:“辽人此次出动一万余骑,还有重骑在其中,一战被大宋击败之后,耶律洪基要不安了。此后辽人再想对大宋动手,也得想想这一战,想想他们可否能撼动大宋!”
这一刻韩琦的眼中全是光亮,仿佛是年轻了十岁。
赵曙笑道:“是了,耶律洪基要想动手,就得先弄清楚火药……来人,传了张八年来,要快!”
曾公亮面色一变,说道:“辽人定然会打探火药的机密,幸而是建在城中,否则……”
赵曙看了一眼奏疏的后面,说道:“沈安建言把火药作坊弄到城外去,说是四野空旷,好防御。另外若是有个什么意外,也不至于伤亡惨重。”
韩琦皱眉道:“陛下,可若是敌军兵临城下呢?那城外的火药作坊岂不是资敌?”
赵曙把奏疏递过去,说道:“自己看。”
韩琦接过奏疏,看到了最后,不禁苦笑道:“沈安竟然连这个担忧都想到了,臣惭愧。”
曾公亮好奇的问道:“韩相,他是什么意思?”
“他说若是被敌军兵临汴梁城下,那有没有火药都无用。大宋到了那时,武人该死,文官也该死,大伙儿一起去死吧。”
曾公亮扼腕道:“是了,若是被兵临城下,那就说明我等无能,是该死了。”
赵曙目光转动,问道:“此子之言虽然粗俗,可却豪迈,诸卿以为如何?”
韩琦点头道:“臣赞同。”
“臣赞同。”
“陛下,大王求见。”
赵顼来了,近前后说道:“爹爹,火药建功,辽人必然忌惮,要小心他们的密谍才是。”
赵曙和宰辅们面面相觑,然后笑道:“诸卿以为如何?”
韩琦板着脸道:“若非是信使进城之后就被带来了这里,臣还以为大王提前截获了消息。”
这个夸赞很给力,赵曙笑道:“他手下就那几个人,沈安不在,就一个王和苏轼,哪里有这个本事。至于折克行,据闻他此次没能去成府州,正下狠手操练万胜军呢。”
赵顼不明所以,曾公亮提醒道:“大王不知,方才臣等就在商议如何保住火药的机密……”
“搬到城外去!”
赵顼说完发现大家都在盯着自己,目光诡异。
赵曙微微一笑,说道:“朕以前觉得大郎出去是玩耍,本想管教来着,可总想着朕以前的日子不能让他再过一次,那便让他松散些吧。”
那时候赵曙一家子日子悠闲,无所事事,也看不到未来,大抵就等着赵允让分家,然后每月领些钱粮度日,饿不死,但也活不好。
赵曙的童年过得不好,被深深地镌刻上了黑色的印迹,他不愿意儿子也如此,所以就给了方便。
“谁曾想你倒是和沈安混出了些东西,还不错。”
赵顼不解,见韩琦等人也是面带惊讶之色,就说道:“孩儿这几年过得极为自在。”
“是啊!”赵曙笑道:“本以为你有许多东西要学,谁知道你竟然知道许多……”
赵顼心中好奇,就问道:“爹爹说这些作甚?”
赵曙问道:“为何要弄到城外去?若是敌军突袭,如何抵御?”
韩琦等人都盯着赵顼,心想这位大王不会也那么豪迈吧?
赵顼皱眉道:“城外空旷,不容易被人潜入。至于敌军突袭,爹爹,若是被敌军突袭到了汴梁城外,孩儿以为当时的帝王也该死了,最好是出城冲阵,死于敌军乱箭之下,如此方能有脸去底下见祖宗。”
竟然这般刚烈吗?
众人默然。
他们不知道的是,再过几十年,赵顼的儿子赵佶父子就上演了这么一出,不过不是出城赴死,而是被臣子逼着出城去做俘虏。
赵曙目光复杂,心中不胜唏嘘。他没有儿子的这般刚烈,但却知道刚则易折。这个儿子这等性子究竟是好是坏?
“到了那时,大宋还有南方可以作为,为何要出城赴死?”
以后的赵构就是一溜烟跑去了南方,然后几经艰难,建立了南宋小王朝,延续了许久。
赵顼认真的道:“爹爹,到了那时,北方必然糜烂,就算是去了南方,也是苟延残喘,那等帝王哪还有脸去见天下百姓?再说……”
他微微昂首,一股朝气就勃然而发,昂然道:“爹爹,大宋在蒸蒸日上,而辽人却在耽于享乐,定然不会有那么一日!”
这一刻韩琦想起了大宋的历代帝王,想来想去,若论朝气和果敢,怕是都比不过眼前的这位大王。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大王将会统御大宋数十年,到了那时,大宋是否如他说的那样蒸蒸日上呢?
韩琦看着抚须微笑的赵曙,再看看朝气蓬勃的赵顼,只觉得一股子豪情涌上心头,说道:“到了那时,臣若是还在,定然要提刀上阵,把幽燕给砍下来!”
曾公亮矜持的道:“老夫在西南时曾手刃一人,如今想来却是远远不够的!”
老韩,老夫杀过敌,你呢?
韩琦看了他一眼,不屑的道:“老夫统领过千军万马……”
赵曙见他们之间有了争吵,就笑道:“先前沈安就说若是被敌军兵临城下,武人该死,文官也该死……”
沈安隐藏着的一句话“帝王也该死”被赵顼给说了出来,更是显得年轻人的壮怀激烈。
赵曙心情很好,正好张八年来了。
“火药作坊弄到城外去,皇城司可有把握看好?”
“城外?”张八年说道:“陛下英明,移到城外去好处多多,皇城司上下定然用命。”
赵曙沉声道:“不是用命,而是必须要守住,否则……朕千刀万剐了你也不解恨!”
张八年悚然一惊,“是,臣誓死护住作坊!”
赵顼问道:“那些掌握机密的工匠应当不多吧?”
张八年说道:“不多,就两个,而且是老工匠。”
赵顼说道:“多给钱,但他们不能出去……除非大宋恢复了幽燕,否则他们不能出火药作坊!”
这是个有些冷酷的决定,但却是最稳妥的决定。
张八年看了赵曙一眼,赵曙点头。
“是,臣领命。”
……
杨卓雪的肚子依旧没有显怀。沈安去了西北后,王和苏轼不时会一起过来看看家里是否有事,也算是一个帮衬。
“嫂子!”
折克行的话不多,今日他带着十余个彪形大汉来了,个个凶神恶煞。
杨卓雪见他满头大汗,就叫人去弄茶。
“不喝了。”
折克行看了庄老实一眼,问道:“近日家中可有人不老实?”
庄老实苦笑着,心想你们轮流来看着,就算是有刁奴也不敢生事啊!
王聪明的让人觉得没有东西能瞒住他,苏轼豪爽仗义,折克行不哔哔,只是看谁敢哔哔就动手……
还有宫中的赵顼也不时遣人来看一眼,沈家谁敢不老实?
杨卓雪笑道:“都好,你们来的正好,二梅那边弄了些羊汤,一人喝一碗再回去。”
“好。”
“折哥哥!”
果果来了,身后跟着花花,一人一犬格外的默契。
花花盯着折克行身后的那些大汉,咽喉里发出威胁的呜咽。
“花花!”
果果俯身摸摸它的头顶,然后避开了它的舌头,笑了起来。
“沈家娘子可在?”
外面一声吆喝,大门没关,进来了一个女人,却是上次来过沈家的女官。
“咦!是您啊!可是娘娘有话交代吗?”陈大娘认出了这个女官,就低声介绍给杨卓雪。
那些大汉有些窘迫,原先的凶悍气息在女官的柔美之前有些格格不入。
女官福身道:“恭喜娘子,沈待诏在府州立下大功,娘娘令我送来了药材,还有……”
果果在边上瞪大了眼睛,觉得女官很神气。
女官含笑看着她:“娘娘还有东西给小娘子……”
果果欢喜的道:“哥哥立功了吗?”
“是呢,沈待诏立下了大功,恭喜小娘子。”
果果欢喜的道:“我就知道哥哥会立功,这次要打断谁的腿?”
瞬间周围就安静了。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727章 苏御史,归来
辽使几乎是紧跟着信使来到了汴梁。
“这是一场误会。”
辽使看来是个养尊处优的人,举止彬彬有礼,言谈极为有分寸。
他笑得很是矜持:“大辽和大宋之间多年来和平相处,一场误会不足以让陛下动怒,所以外臣就来了,带来了大辽的友谊。”
这是一次战术挑衅,若是成功,那么就会演变成一次战略进攻。
耶律洪基应当是做了几手准备,而派出使者是最后的选项,但他还是准备了。
赵曙对此心知肚明,想到耶律洪基吃了一次大亏却只能咽下这口气,他的心情就舒畅的不得了。
“这也是朕所想的!”
于是捷报的内容就变了,变得有些含糊不清。
苏轼在喝酒。
席间大多是文人,大家喝了微醺之后就开始放浪形骸,诗歌飞舞,荷尔蒙飞溅。
有人出言取笑道:“子瞻兄,今日为安基接风,你二人还未对饮,这可不是恩爱的迹象,哈哈哈哈!”
坐在苏轼对面的年轻人微微颔首道:“听闻子瞻兄文采风流,制科三等几乎前所未有,让人震撼,只是某近日却得了几首词,还请子瞻兄斧正。”
他干咳一声,准备吟诵自己在路上做的诗词,却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目光古怪。
什么意思?
他有些恼火,苏轼干咳一声,说道:“诗词的话,某却不大擅长,就此作罢吧。”
年轻人笑道:“子瞻兄何必自谦……”
“安基!”
一个交好的男子起身道:“某有些不适,安基陪某出来透透气。”
年轻人不大情愿的跟着出去了,刚出门,里面就传来了哄笑声。
年轻人站在栏杆前,伸手拍了拍。
大宋的文人都喜欢拍栏杆,而且一拍栏杆就必定是忧郁的、是惆怅的……
男子对年轻人说道:“此事……稍晚进去你就当没这回事。”
年轻人不满的道:“为何?某一路访友至京城,诗词做了不少,为何在这里反而不能了?”
男子干笑道:“那是苏轼……”
年轻人冷笑道:“苏轼又怎么了?”
男子看向别处:“你见他酒到杯干,酒量如何?”
年轻人老实的道:“他的酒量好。”
“哎!”男子叹道:“可他作诗词……就和饮酒般的,想要就有,要多少有多少,你……怎么比得过他?”
年轻人愕然道:“他莫不是胡乱做的?”
男子淡淡的道:“每一首都值得品味,不时能有一首让人击节叫好,你如何?”
年轻人低下头,“某……不行。”
男子担心他年轻气盛,就说道:“他就是个连鬼神都会嫉妒的家伙,所以别和他比诗词文章,否则你会绝望。”
“苏轼!”
外面来了一人,不顾规矩的高喊起来。
里面的苏轼骂道:“某在饮酒,滚!”
安基指着这人,“这是……内侍?”
男子点头,来人一脚踹开门,喝道:“苏轼可在?”
苏轼端着酒杯正在饮酒,闻言抬头道:“某就是苏轼。”
内侍喘息道:“官家令你去御史台……”
苏轼放下酒杯,说道:“某去御史台作甚?是何公事?”
他现在闲赋在家,自问没有得罪什么人,所以这话说的很是不客气。
内侍端着脸道:“官家令你为监察御史里行……”
噗!
……
杨继年在御史台依旧是不吭不响的。
此刻他站在外面,脸上难得的带上了微笑。
“西北大捷,他女婿又立功了。”
“没说细节啊!谁知道是不是折继祖立功了。”
“是啊!连杀敌多少都没说,也没说对头是谁,就说是大捷,哪有这般光秃秃的捷报?”
“某看……”
几个官吏默契的一笑,有人提高了嗓门说道:“这个捷报怕是有假吧!”
杨继年的脸色沉了下去,冷哼道:“谁敢在捷报上弄虚作假?你等艳羡嫉妒也就罢了,这般诽谤,无耻!”
几个官员笑了笑,有人说道:“那对手是谁?杀敌多少?”
杨继年冷冷的道:“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怕是心虚了吧?”
这时外面有人喊道:“来新人了!”
众人闻声闪开一条路,好奇的看着大门那边。
苏轼打个酒嗝,有些醺醺然的进来,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就笑道:“这是欢迎某的吗?多谢了啊!”
他有些微醺,一路走过去,见到杨继年在那里孤零零的,就欢喜的道:“见过杨御史,恭喜恭喜。”
杨继年点点头,“何喜之有?”
苏轼打个酒嗝,说道:“安北在西北立下了大功。”
杨继年看了同僚们一眼,问道:“可有证据?”
苏轼纳闷的道:“您不知道吗?先前太后娘娘派人去了榆林巷,赏赐了好些东西……”
杨继年心中大定,说道:“如此……也好。”
他负手转身,身体笔直,在上台阶时轻轻的蹦跳了一下。
上了台阶后,他转过身来,淡淡的道:“谣言止于智者!”
然后他就进了值房。
先前嘲讽他的官吏面色通红,有人嘟囔道:“这是小人得志!”
苏轼闻言怒道:“这是什么话?难道要任由人诽谤才好?来来来,某这里有无数诽谤之词,你可来听听。”
他在门外就听到杨继年和这几个人争执,此刻才爆发出来。
有人说道:“上次就是他的弟弟苏辙,一篇文章羞煞了御史台。”
瞬间那几人就消失了。
上次苏辙在御史台为杨继年出头,一篇文章弄的那位大才林建屎遁而去,大家还记忆犹新呐!
苏轼的才华更是在苏辙之上,和他对喷……
有人诧异的道:“苏轼,你是来御史台……做御史的?”
苏轼只是用名声就吓跑了那几人,正在洋洋得意,闻言就说道:“正是,此刻某与诸位便是同僚了,还请指教。”
众人拱拱手,不少人开始散去。
苏轼嘀咕道:“这么大的功劳,要打断谁的腿啊?”
他在想着沈安归来会打断谁的腿,杨卓雪在想着沈安归来发现自己的肚皮依旧没大,是否会失望,于是有些不安……
包拯在三司继续为了钱财而烦恼,咆哮声震耳欲聋。
万胜军中尘土飞扬,折克行拎着大棍子在追打着一群将士。
秋风萧瑟,落叶纷飞。
小巷里,王站在对面,看着左珍在炸鹌鹑。
“别跟老娘咋呼,滚!”
左珍手持菜刀,杏眼圆瞪,逼走了一个泼皮。
学堂外,杨卓超和几个同窗在争执,面红耳赤的。
学堂里的学生年龄各自不同,大的二十多岁,小的如杨卓超才十一岁。
“我姐夫就是立功了!”
杨卓超背着书包,脸红红的在怒吼:“你不信……你不信就去问。”
几个学生都笑了起来,最大的一个二十多岁,眉宇间看着有些暴戾的情绪。
读书读到了这个年纪还在和十多岁的同窗厮混,前途基本上是黯淡了。
可多年的苦读竟然一无所获,是人都会发狂。
“你就是糊弄人,再说了,那是你姐夫,不是你,有本事你就把你姐夫叫来,让他亲口说,他说了某就信。”
“对,叫你姐夫来,让咱们看看所谓的名将是什么样的。”
“……”
年轻人起哄很寻常,觉得破坏权威很爽。
杨卓超的眼睛红了,他本来对那个姐夫不大满意,可那是在家里。
在外面的时候咱得维护家人啊!
所以他呸了一口,“凭什么?你们等着,等我姐夫回来了打断人的腿,到时候看你们怕不怕。”
那个二十多岁的学生走过来,伸手拍拍杨卓超的脸颊,很是羞辱性的说道:“某就在这里,有本事就叫你姐夫来打断某的腿,某若是怕了就是粪坑里爬出来的蛆虫……”
杨卓超毕竟还小,被这么一羞辱,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
“打他一巴掌!”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杨卓超下意识的蹦起来一巴掌扇去。
啪!
那学生正准备摸摸杨卓超的头顶,被这一巴掌打懵了。
他捂着脸缓缓抬头,就看到对面站着一个年轻人,好像比自己还年轻,年轻人的身后还有两人,以及三匹马。
年轻人含笑看着杨卓超,说道:“某这边要急着进宫,有许多礼物要你带回去,丈人那边你也带个话,就说明日某再去拜访。”
杨卓超傻傻的道:“姐夫……”
沈安走过来摸摸他的头顶,回身道:“陈洛带着东西陪他回家。”
“是,郎君。”
陈洛带着几个大包袱,牵着马过来。
“回去吧。”
沈安笑着摆摆手,然后带着闻小种往皇城方向去了。
杨卓超看着他远去,突然问道:“这就是我姐夫,刚才你怎么不敢问他了?”
那个被他抽了一巴掌的学生畏惧的看了陈洛一眼,说道:“某……某胡言乱语,你别在意。”
陈洛皱眉看着这一幕,说道:“走吧。”
出了这里后,他对杨卓超说道:“被人欺负了就要打回去,你不打回去,他们下次还会变本加厉的欺负你。”
杨卓超点头道:“嗯,我不怕了,下次就呵斥他们,不行就还手。”
陈洛点点头,杨卓超好奇的问道:“为何你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就怕了?”
陈洛看了他一眼,想起沈安对这个小舅子有些头痛的事儿,就淡淡的道:“因为某杀过人。”
杨卓超兴奋的问道:“那我姐夫呢?”
“郎君杀人无数,那些对手听到他的名字就会害怕……”
“那么厉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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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8章 悲痛的沈安
沈安站在皇城外,那些军士都目露崇敬之色在看着他。
这种感觉有些飘飘然。
沈安有些飘了。
若是被千万人这么注视着,那会怎么样?
他想着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直至前方来了人。
“安北兄。”
赵顼竟然亲自来迎接他,身后是低眉顺眼的陈忠珩。
沈安一脸惶然的道:“让大王来迎,死罪……”
赵顼一脸黑线的道:“这个就别玩了吧。”
沈安笑道:“凯旋之后的臣子不就该这般说吗?否则就会有人弹劾他倨傲。”
两人往里面走,政事堂和枢密院外面出来了不少人。
“沈待诏,好汉子!”
“好汉子!”
沈安有些惶然,他低估了此次大捷对大宋上下的鼓舞,所以一时间竟然感动了。
“此次连爹爹都很高兴,宰辅们更是如此。”
赵顼自己也很高兴,于是这几天乔二的排泄终于是正常了。
沈安冲着那些官吏拱手,问道:“是关于辽人吗?”
“对,大家都怕辽人,此战击败了他们,大家都觉着扬眉吐气了。”
“辽使可来了吗?”
“来了,说是误会。”
沈安冷笑道:“误会……一万多精锐是误会?不过是托词罢了,不过要小心火药作坊。”
火药的配方要是被窃取了,沈安会杀人。
“已经开始了。”
赵顼面色凝重的道:“火药作坊开始搬迁了。”
沈安点点头,等见到了赵曙后,又是一脸纯良的模样。
赵曙等他行礼之后,就笑道:“见你归来,朕心中也是放下了担忧,这一路可还好吗?”
他担忧辽人会在路上下黑手,可沈安却满不在乎的道:“这一路很好,羊肉吃到吐。”
众人不禁就笑了。
韩琦一直好奇沈安那一战的思路,这段时间都在地图前琢磨,此刻见到沈安就忍不住问道:“你当时查探到有大军在左近,为何不告诉折继祖?而是选择了蛰伏。”
这个问题沈安在奏报里并未详细说清楚,连赵曙都很好奇。
他看着沈安,心中有些念头却越发的清晰了。
大宋百年,以文制武是祖训,很难去撼动这条规矩,否则会引发文官的集体反弹。
可从文官里寻找一条路呢?
原先的赵祯定然也是想过的吧?
所以他把希望寄托在了范仲淹和韩琦等人的身上,只是被战果打了脸。
那一场大败让大宋从此走了下坡路,也让赵祯对文官统军绝望了。
文武双全不可能,重用武人不可能,尼玛,这个大宋只能坐吃等死了。
可沈安呢?
赵曙的眼中多了些不明之色。
这个年轻人屡战屡胜,不管是交趾人还是西夏人,这次更是对上了辽人,但他依旧战而胜之。
这样的年轻人……
这是老天赐予朕的宝贝啊!
他想到了神威弩,想到了金肥丹,想到了棉花,想到了新式火药……
还有打破科举固定模式的题海之术……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对大宋有着莫大好处。
这个年轻人……
赵曙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了些满意之色,恰好被曾公亮看到了。
老曾一看心中就有些反酸水,心想老夫这段时日可是兢兢业业的,可也没见得过一次满意的眼神,这沈安怎地一回来就有了?
那边的沈安正在解释着自己当时的思路,没注意这边的君臣。
“……在发现了大队敌军之后,某就让人盯着,远远的跟着他们,然后就判定他们是准备突袭府州……就在某准备让人去府州报信时,西夏人来了……”
沈安说的很是自然:“某瞬间就知道了他们的打算,这是准备把府州军引出来,随后或是攻城,或是在野外围杀府州军……”
韩琦问道:“也就是说,若是西夏人晚到些时候,此战就打不起来了?”
沈安愕然道:“当然不会。某会先通知折继祖戒备,随后西夏人再来,某会让折继祖虚与委蛇,出城迎敌,此战的结果还是这样。”
韩琦羞赧的拱手道:“是老夫想差了。”
一直没吭声的富弼说道:“不是谁都能称为名将,不是谁都懂战阵杀伐。”
这话是讥讽韩琦不懂装懂,就是个蠢材。
韩琦大怒,回身喝道:“老夫至少去过西北,至少直面过西夏人,你去过何处?”
富弼冷笑道:“老夫当年独赴北方,舌战辽人,为大宋保住了疆土,你如何?”
韩琦捧了一下肚子,喝道:“老夫当年……”
沈安很尴尬的看看赵曙,心想我才走了没多长时间啊,这朝中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两个老汉争吵很无趣,大抵就是互相比功劳。
沈安一路疾驰,此刻殿内暖和,见那两人吵闹不休,赵曙铁青着脸在看着,就干脆寻根柱子靠着打盹。
不知何时,当他再度醒来时,竟然身处床上。
他看看屋顶,有些茫然的道:“这是何处?”
房门被推开,进来的男子说道:“你算是醒了,回家好生歇息一阵子,莫要受凉。”
“什么意思?”
沈安有些懵,男子说道:“沙场征战本就消耗血气,你年轻不知保养,这一路又疾驰而来,所以有些受寒了,若是放任不管,等老了会受罪。”
沈安下床,男子说道:“沈待诏起来了。”
外面马上进来几个宫女内侍,竟然帮他穿衣,还有人送上洗面水和毛巾等物……
卧槽!
沈安什么都不动就完成了穿衣和洗漱,一时间被这个待遇给镇住了。
太那个啥了啊!
他晕晕乎乎的出去,发现自己身处皇宫之中。
王崇年顶着一脸讨打的笑容出现了。
“见过待诏,大王那边在写文章不能来,说是让待诏稍等,晚些一起喝酒。”
沈安打个哈欠,觉得精神很好,就调侃道:“他是想寻个喝酒的由头吧?”
王崇年堆笑道:“是呢,圣人还不许大王饮酒。”
沈安点点头,“带某去看看。”
两人一路过去,王崇年低声说着趣事,沈安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到了赵顼兄弟读书的地方,就听到里面有人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要中正,心中无私,谦逊听从建议。不可冲着臣子发火,这不是君子所为,更不是皇子所为……”
这个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又高昂了起来:“方才臣只是说了些杂学的不好之处,大王就语出不逊,若是以后臣子进谏,大王也是这般吗?若是如此,那臣当建言官家,早日把那杂学被废除了,把那沈安赶得远远的,一辈子不得入京……如此……”
王崇年后悔了,他后悔自己带着沈安来这里。
沈安的眼睛在喷火,鼻息咻咻。
王崇年低头,见他双拳紧握,顿时就心慌了,“待诏……”
嘭!
沈安一脚踢开了房门,室内三人,赵顼愕然,赵颢好奇,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目光冷冽,喝道:“滚出去!”
“滚尼玛!”
沈安大步过去,劈手一巴掌就打的男子一脸不敢置信,随后一脚踹翻了他,骂道:“老子在沙场血战,后面竟然有人捅刀子,今日不打你个满脸桃花开,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何这般红……”
沈安揪起男子,一拳就打他的满脸喷血,真的像是桃花盛开,随后一阵暴打,等结束时,男子的脸肿胀的连自家老妈都认不得了。
“安北兄!”
沈安一系列动作快若闪电,赵顼刚走过来就已经结束了战斗。
“这事儿……”
赵顼苦笑道:“这是先生。”
赵颢崇拜的看着沈安,说道:“大哥,他竟然敢打先生?我早就想动手了,只是不敢。”
沈安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要果断,遇到欺压不要畏缩,要果断的反击!”
赵颢赞道:“待诏果然是男儿秉性,让人敬佩不已,只是……这位先生德高望重,你今日殴打了他,朝中的臣子们怕是要怒了……怒不可遏。”
沈安指着男子问道:“他德高望重?”
赵颢点头,认真的道:“外间好些人想拜他为师,可他从不答应,后来有人说他大才,爹爹令人去请了两次才请来。”
“诸葛亮旧事而已,自抬身价。”
沈安不屑的道:“打了就打了,可有好酒?”
赵顼回头,外面的内侍宫女们马上作鸟兽散。
消息肯定会随后散播出去,赵顼想了想,就没了喝酒的兴致。
“别担心这个。”
沈安低声道:“特么的!这次立功立大发了呀!”
赵顼愕然道:“封爵啊!”
沈安一怔,随即捶胸顿足的道:“是啊!某只想到了升官,却忘记了封爵,本来能成侯的,这下完蛋了。”
赵顼叹道:“这些你亏大了。不过国舅也好不到哪去,外面的人听闻国舅杀敌立功,都不肯信,气得娘娘一整日都没吃饭……”
老曹?
你也有今日啊!
沈安想捧腹大笑,最后还是憋着,然后眼珠子一转,诚恳的道:“如此某有个办法,定然能让相信,只是去做的人要大胆些。”
“你尽管说来。”
能安抚住曹太后就是大功一件,赵顼正想用功劳来换取经常出入宫中,所以别说是大胆,杀人都行。
沈安低声道:“国舅带着大队在后面,你派些人出城……”
……
赵曙正准备吃午饭,高滔滔作陪,两口子气氛温馨,旁人自然无法插足。
“刚才御医说了,说沈安这是劳累过度,还受了寒凉,弄不好老来就会有病症。”
赵曙看着眼前的饭菜,突然觉得和平不易:“有人说他太年轻,要压一压,可此次他立下了大功,我却不能视而不见,否则规矩何在?”
高滔滔说道:“该如何就如何吧,再说……若是不成,等十年后,二十年后,他的子女也大了,官家……”
“咦!是啊!”
赵曙笑道:“他不行,可他的子女却行。等以后从中挑选一个,或是嫁,或是娶,总能把两家人变成一家人。”
这就是消弭权臣的手段,赵曙想通了这个,不禁胃口大开。
刚吃到一半,陈忠珩出现在门口,赵曙叹道:“何事,说吧,隐瞒着我更难受。”
陈忠珩一脸沉痛的进来,说道:“官家,沈安在庆宁宫打伤了王墨。”
赵曙的嘴角轻颤着,问道:“没听错?”
陈忠珩悲痛的道:“没错,说是脸都肿胀的认不出来了。”
“嘘!”
他以为赵曙会勃然大怒,然后召来沈安处置。
可赵曙却长吁一口气,然后重新拿起筷子,说道:“吃饭。”
第729章 被坑的国舅,出笼的赵顼
沈安回到了家中。
妻子和妹妹的相迎让他感到了放松,在这里,他可以做回自己。
于是他就趁着人不注意,悄然握住了妻子的手。
“花花上树,快!哥哥你快看,花花会上树了。”
杨卓雪赶紧甩开那只大手,然后说道:“花花很聪明,不知道它是察觉到了什么,妾身走到哪它就跟到哪,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沈安笑道:“狗和家人一般,它肯定是知道这个家里要多一口人了。”
“安北……”
卧槽!
沈安听到这个声音不禁为之色变,说道:“关门!”
晚了!
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男子冲了进来,庄老实喊道:“打出去!”
花花已经准备冲过去了。
“花花!”
沈安叫住了花花,诧异的看着这人,一脸诧异的道:“国舅?”
来人抬头,撩开了长发,正是曹佾曹国舅。
“安北……”
他悲愤的道:“他们说是你吩咐的?”
“什么?”
沈安一脸茫然的道。
曹佾痛苦的道:“某晚你半日到,可才到城外,就遇到了一群人,他们不由分说就把老夫打了一顿,你看看,你看看……”
他撩开长发,青紫的眼睛看着格外的凄惨,还有那肿胀的嘴角……
没法看了啊!
沈安正色道:“这是谁干的?找出来,弄他!”
曹佾狐疑的看着他,“他们临走时说是你的吩咐。”
沈安无辜的道:“某认识的人你不知道吗?家里就这几个护院,邙山军都跟着走了,还有谁能动手?”
曹佾想想也是,“某想着只是夺了那把宝刀,你也不至于下狠手啊!那会是谁呢?”
“赶紧进宫吧,娘娘可是挂念着你呢!”
曹佾应了,沈安叮嘱道:“听闻外间有人说你立功是假的……”
曹佾怒道:“某杀的人在那呢!谁敢说是假的?”
沈安一拍大腿,指着他的眼睛说道:“进宫见到娘娘就说原先是重创,这一路都好了大半了,否则没法进宫见人。”
曹佾点点头,感激的道:“还是安北你想的周到,好,某这便去了。”
他一路往宫中去,等到了御街时,突然一跺脚,骂道:“苟日的沈安,被他骗了!”
随从问道:“郎君,什么骗了?”
曹佾悲愤的道:“此事定然是沈安谋划的,这小子,缺大德了啊!”
随从一听就怒了,“郎君,那找他算账去!”
曹佾想了想,无奈的道:“你没见边上那些人的眼神吗?”
随从仔细看去,讶然道;“怎么看着都是钦佩呢?”
“那是国舅?”
“是啊!”
“估摸着浑身都是伤呢!”
“有人说国舅是去混功劳,看看,这分明就是重伤未愈,坚持着回京报捷呢!”
“……”
曹佾郁闷的道:“那小子分明就有好主意,可偏生要选这个,就是想报复。”
在府州时,战利品中有一把宝刀,沈安想私藏了,可曹佾更快一步,振振有词的说曹家每一代都有战利品,他这代也不能例外。
当时沈安看着很是平静,现在回想起来,那厮分明就在打主意要报复。
而且他的报复还是好意,是为了曹佾正名,让曹佾有苦难诉。
“等着,等着下次某收拾他。”
曹佾怒了,等得了进宫后,见到自家大姐就懵了。
“大郎!”
曹太后见到他的模样,一个嗝儿就差点抽了过去,差点把曹佾吓尿了。
曹太后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见他满脸青紫,急忙就说道:“快叫御医来!”
曹佾心想御医来就露馅了,就说道:“大姐,某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军中的郎中治这些比御医还厉害。”
曹太后一想也是,于是就问了他这一路的情况,听到他杀敌时,不禁握紧了茶杯。
“……某一刀就枭首,然后一路追上过去……”
曹佾说的口沫横飞的,曹太后赶紧叫人送茶来。
这一说就说了一个时辰,曹佾实在是找不到说的了,就可怜巴巴的道:“大姐,某还没回家呢!”
曹太后嗔道:“就记着你家里的女人,把大姐都忘了。”
曹佾喊冤道:“哪有,某一回来就进宫请见呢!”
曹太后现在很孤独,唯一牵挂的就是这个弟弟,见他眉间疲惫,就叫人弄了些好药材给他带回去。
曹佾一路出去,半路遇到了赵顼。
“见过大王。”
赵顼很是和气的笑道:“国舅此次去了西北,觉着如何?”
曹佾不知道他为何要问这个问题,谨慎的道:“臣觉着大宋危急,不可懈怠。”
赵顼赞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正是此理。”
他在琢磨着宗室。
宗室越发的庞大了,包拯抱怨说宗室开支太大,要缩减。可赵曙却只是摇头,下不了这个决定。
不过赵顼以为这是必然要经历的一步。
“国舅慢走。”
他笑的很是诚恳,仿佛那些人不是他派去的。这让曹佾把沈安恨得咬牙切齿的,发誓下次要让他好看。
随后赵顼去了求见了赵曙。
“爹爹,宗室人太多,每年靡费不少,孩儿以为应当要给他们找出路才是。”
“出路?”
赵曙放下奏疏,揉揉眉心,说道:“出路不好找啊!再说……”
再说,就是遥遥无期。
赵顼有些不满意,正准备说话时,赵曙说道:“此战火药起了大作用,辽人起了忌惮之心,皇城司那边你去看看,看看张八年那边可能看好火药作坊。”
看来赵曙也很头痛他的折腾劲,所以干脆随便指一件事把他打发了,自己也得了清静。
赵顼心中大喜,但表面依旧是老实模样,“爹爹,那孩儿近日要时常进出宫中……”
赵曙只求他别闹腾什么宗室革新,摆手道:“只管去!”
等赵顼走后,陈忠珩先是轻轻干咳一声。
“病了?”
赵曙淡淡的问道,但这是暴风雨的前兆,若是陈忠珩回答错误,那么他的身边马上就会换个近侍。
这位官家对内侍和宫女的印象极差,惹不得啊!
陈忠珩说道:“官家,大王去了倒是好,臣担心会不会……毕竟刀枪无眼呐!”
赵曙本想呵斥,但念及他的初衷是担心赵顼,就说道:“孩子大了,总得去闯闯,否则哪里能成事?”
陈忠珩唯唯称是,觉得自己想多了。
而赵顼直接就去了皇城司。
皇城司里,张八年在训话。
“……作坊搬移到了金明池边上,附近也开始出现了些可疑的迹象,官家把看守作坊的重任交给了皇城司,那就要看好!谁若是出了纰漏,某亲自活剐了他!”
下面的人都缩缩脖子,知道这位可是说到做到。
“大王来了。”
这时有人带了赵顼进来,张八年迎过去,“见过大王。”
赵顼看了一眼他的骷髅脸,“我奉命来此坐镇。”
张八年不信,就看向了赵顼身后的内侍。
内侍点头:“刚才官家吩咐的,让大王看着此事,可自由出入宫中。”
张八年有些不满,那些密谍头目也很不满,大家都觉得这是皇城司的事儿,官家让皇子来插一脚会坏事。
越是专业的行当就越排外,除非你成为这一行的行家,否则你最好别指手画脚。
赵顼察觉到了这种轻视和不满,他知道这是必须的情绪。
“火药作坊已然搬迁到了金明池边上,那里有水军顺带看着,但水军对密谍的防御能力几近于无……”
赵顼说出了让张八年等人心满意足的话。
是啊!
水军的那些将士再厉害,可和密谍交手,还是要看我们皇城司的。
赵顼察觉到情绪变得轻松了些,就说道:“不管是打探消息还是战阵之道,首要就是出其不意,所以我以为,这几日会是辽人密谍出手的时机……”
张八年对此早有准备,“大王,臣已经准备好了。”
赵顼笑道:“这几日我会去盯着。”
“大王……”
张八年觉得这很荒谬,这位大王大抵原先在宫外过惯了松散的日子,进宫后被约束着不自在,所以总是喜欢出去。
“官家同意了。”
赵顼觉得自己终于解放了。
一到金明池他就去了水军的营地。
营地就在金明池边上,此刻一群人在水边呼喊着。
赵顼止步,饶有兴趣的看着一个赤果着上半身的男子在挥刀。
“杀!”
他一刀斩去,接着收刀。
“杀!”
又是一刀……
“老子打赌,军侯最多还能挥刀十次。”
“二十次,三百钱。”
“十五次,五百钱……”
军中除去操练之外就很无趣,于是打架赌钱、调戏女人什么的都出现了。
常建仁浑身排骨,每一次挥刀下去,那些骨头更加凸显出来。
天气有些凉,可他却汗如雨下。
一次次的挥刀,用同一种节奏。
他的呼吸节奏也被固定住了,没有急促。
“三十……某赢了!”
“四十,哈哈哈哈!”
“五十……”
常建仁缓缓收刀,身体僵硬的回转,然后站在水池边恢复。
那些军士在争论输赢,还没争出结果,常建仁就跳了下去。
“那么冷的天还下水,军侯果真是我等的楷模啊!”
小海豚开动了……
一趟又一趟,当常建仁准备上岸时,就看到岸边多了一个人。
“大王到……”
“见过大王!”
常建仁急匆匆的上来,秦臻也闻讯赶来,金明池边多了些肃杀的气息。
“我是来看看水军,看看水军可能杀敌!”
赵顼的第一句话就带着质疑。
秦臻站得笔直,大声的道:“请大王放心,水军能杀敌!”
赵顼看看那些列阵的将士,淡淡的道:“能否杀敌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
他指指结阵的将士,“他们说了才算。”
他走了过去,问道:“你等可能杀敌?”
“能!”
三千余人齐齐跺脚呐喊,声音掠过水面,连水面都仿佛安静了下来。
赵顼点头,“机会就在这几日,我将拭目以待。”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730章 不成功就去刺杀耶律洪基
赵曙渐渐的习惯了帝王这个职业,发现最大的困难就是财政。
包拯出现了。
“陛下,官员太多了,宗室也养的太多了,军队更是多不胜数……”包拯很恼怒:“那么多的人要养,大宋百姓再拼命也养不起啊!”
这个是老问题,赵曙看向宰辅。
韩琦眼观鼻,鼻观心,赵曙发誓自己从未见过那么老实的韩琦。
这不是韩琦,是富弼吧?
富弼做了枢密使之后就变得沉默了,除去和政事堂那三个老对头对喷之外,他很少说话。
曾公亮在看着韩琦的后颈窝,赵曙担心这位次相哪日看花眼了,把韩琦的后颈窝看成是炊饼,然后一口咬下去。
欧阳修干咳一声,出班道:“陛下,要不……削一些俸禄?”
包拯冷冷的道:“那是哄人的东西,今日削减,明日就增了,哄谁呢?宰辅出这等馊主意,就该回家去种地,还带能养活自己。”
欧阳修大怒,戟指包拯:“包拯老儿,无礼!”
包拯毕竟一步,喝道:“老夫无礼?可好歹没无耻!杂学呢?杂学哪去了?欧阳小儿,你如今可满意了?”
这是揭伤疤,说欧阳修为了自家的荣华富贵,昧着良心打压杂学。
欧阳修气得身体摇晃,面色涨红,赵曙担心他下一刻就会怒极晕倒。
“陛下,皇城司禀告,说是从北方到汴梁,每日都有些来历不明的人经过,目前那些人都在城外游走,皇城司已经捕捉了十余人……”
赵曙眉间多了厉色,问道:“可是密谍吗?”
“不,陛下,是军士。”
“是军士?”赵曙微微抬头,“看来急切之间辽人只能用这等手段了,那么必然是原先在大宋的密谍出面,统领他们一起动手,皇城司……皇城司挡不住。”
“陛下,多派些人手就是了。”
赵曙问道:“大郎怎么说?”
来人说道:“大王说不在话下,只是要一道调兵旨意。”
这是要亲自指挥绞杀辽人啊!
“陛下,这不妥。”曾公亮说道:“大王尊贵,而且若是夜间厮杀,刀枪箭矢无眼,若是不小心伤到了大王,悔之晚矣。”
欧阳修也劝道:“陛下,他的武勇臣等尽知,只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还是让大王回来吧。”
赵曙犹豫了一下,最后怜子之心占据了上风,就吩咐道:“去个人,让他回来。”
这样就好啊!
韩琦含笑道:“大王见识一番就是了,至于杀戮,皇城司里有人手,必要时……禁军也能上。”
可稍后传来消息却不大对。
“大王说若是不能围杀了辽人,他无颜回宫!”
若是赵顼此刻出现在眼前,赵曙发誓会抽这小子一顿。
他无奈的道:“他说了些什么?”
“大王说……”
内侍目光闪烁,期期艾艾的。
赵曙本就不待见这等阉人,此刻见了这模样,就喝道:“拉出去……”
内侍慌了,赶紧跪下道:“陛下,大王说大宋少了血性,要有血性,就得从上面做起……”
卧槽!
赵曙此刻只想打人。
从上面做起,这就是说你的老子我没有血性?
还有宰辅们,也是妇人吗?
内侍不敢再隐瞒,一五一十的道:“大王校阅了水军,说什么……没卵子的就不配在军中效力,也不配为官……”
赵曙气得拍打着身下的椅子,韩琦见了心中暗自庆幸,然后脱口而出道:“那个东西臣却是有的。”
噗!
曾公亮笑喷了。
赵曙本想强行叫人把赵顼带回来,但这样会让他他损失威信,就黑着脸道;“罢了,由着他,若是不能绞杀辽人……禁足半年。”
半年不能出宫,想来赵顼会发狂。
这个惩罚足够给力了。
随后赵曙就有些心神不宁的,稍后草草结束议事。
等宰辅们走了之后,他吩咐道:“你去沈家,就问沈安,国本的安危如何。”
“是。”
陈忠珩一溜烟跑去了沈家,等下马时,双腿撇开,看着很不自然。
“老陈,你可是稀客啊!”
沈安正在厨房弄美食,满手的面粉。
此次西北之行他带回来了许多礼物,当然,食材是少不得的。
这不他正在用此行带回来的花椒做椒油。
厨房里一股子花椒的香味,陈忠珩吸吸鼻子,觉得屁股那里有些隐隐作痛,“那个……回头给一小瓶吧。”
“小事。”
沈安解开围裙,曾二梅接手了下面的工作。
“这个椒油凉拌菜好用,吃面时也好用,火锅更好啊!”
沈安说的自己都流口水了,陈忠珩吸吸鼻子道:“官家说,大王的安危如何。”
“什么意思?”
沈安才到家,还不知道此事。
“官家令大王去皇城司坐镇,可大王却出去就不回来了,说是要绞杀辽人,不成功……”
陈忠珩叹道:“不成功就没卵子,沈安呐,大王跟着你都学坏了。”
“关我屁事!”
沈安一口否认了自己的‘功劳’,然后问了双方的形势。
“辽人等不及了,拖得越久,他们就越没机会。而火药作坊刚搬出去,正是忙乱的时候,容易出纰漏,那么就在这几日了。”
沈安淡淡的道:“回禀官家,就说此事某接下了。”
陈忠珩提醒道:“大王的安危可不是小事。”
“若是出了事,某去刺杀耶律洪基,不成功就不回来了。”
陈忠珩拎着一瓶椒油回宫,赵曙得知沈安的承诺后也只能苦笑。
“两个年轻人都自信。”他叹道:“此事瞒着皇后,可知道了?”
要是被高滔滔知道自己的大儿子去城外绞杀辽人,怕是宫中顷刻间就会沸反盈天。
“沈安呢?可出发了?”
赵曙觉得沈安该出发了,可这厮还在家中哄妹妹。
“哥哥今夜就在金明池边钓鱼,回头带几条大鱼回家吃火锅,你好生和你嫂子玩耍,不许调皮。”
果果舍不得哥哥才回家又要出门,可这是皇命啊!
沈安哄好了妹妹,歉然对杨卓雪说道:“才回家又出门,某这个夫君却失职了。”
杨卓雪笑道:“官人这是有正事呢。”
沈安见果果带着花花跑开了,就低声道:“晚间外面有动静别管,和咱们家不相干。”
杨卓雪惊讶的道:“官人,是要……”
她瞪大眼睛,用力的挥手。
她不知道什么是厮杀,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家夫君是去干大事的。
沈安点点头,“别担心这个。”
“好。”
杨卓雪把沈安送到门外,见他远去,脑海中不禁浮想联翩:一群人围住了沈安,厉声让他交出火药秘方,沈安只是冷笑,然后用火折子点燃了一个大号爆竹丢过去……
她不傻,知道火药作坊搬到了金明池,而自家夫君才回来就急匆匆的赶去那边,多半是有人在觊觎火药秘方。
……
“轰!”
金明池里突然一声炸响,水花喷溅中,一些鱼儿被震晕了浮上来。
“弄上来!”
有小船划了过来,把那些鱼捞上来。
“今晚吃火锅。”
赵顼很喜欢这种集体生活,他甚至亲自做了火锅。
“先放油,然后下作料爆香,加水烧开……”
水烧开后,赵顼弄了许多泡菜进去,然后下鱼块。
稍后香味四溢,周围的将领们都在咽口水。
“吃吧。”
赵顼出来是寻自在的,所以就吩咐道:“拿酒来。”
秦臻起身道:“大王,除非是休假,否则臣等却是不能饮酒。”
赵顼压压手,示意他坐下,“我喝。”
他在宫中不能喝酒,憋得难受。
倒不是说他有酒瘾,可年轻人喜欢自由奔放,大人越是禁止什么,他们就越想去尝试什么。
这就是人生无限可能的延伸。
我还年轻,对世界满是无知,所以什么都想尝试。
当然,这种尝试要小心,许多人都尝试扑街了。
酸汤鱼的味道巴适,吃得众将赞不绝口。
常建仁吃得最多,有将领就取笑道;“军侯吃了那么多也没见长肉,那些东西都吃到哪去了?”
常建仁抬头,把嘴里的鱼肉咽下,老鼠眼瞪大了,认真的道:“某每日挥刀练习,每日在船上奔跑,饿得快,瘦得也快。”
赵顼看了那人一眼,说道:“都要学学建仁才是。”
众将低头,“是。”
稍后吃完饭,赵顼还打了个盹。
夜色渐渐来临,金明池一带渐渐安静了下来。
赵顼就在金明池的门外坐着,身边是秦臻和常建仁。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摸了过来。
前方的侍卫拦截,低声说了几句就把这人放了过来。
“大王,有动静了。”
来人是张八年,他的一双鬼眼在黑夜中分外吓人,只是看了一眼,赵顼就觉得这货不该在晚上出门。
四野的虫鸣在某个时刻突然停止了鸣叫,仿佛是寒冬来临。
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潜行。
前方的火药作坊占据的是原先的营房,后续的整改还在进行之中,可火药的生产却没有耽误。
呃……
一声闷哼传来,接着有人喊道:“点火!”
噗噗噗噗噗!
无数点火的声音之后,四周大放光明。
……
抱歉,这一更晚了些。
第731章 绞杀他们
无数火把和灯笼在赵顼的左右展开,他眯眼看着。张八年向前一步,右手握刀,厉喝道:“出击!”
一个男子在他的身侧张弓,然后放箭。
咻……
鸣镝升空,尖利的声音中,有人喊道:“出击!”
呛啷!
无数拔刀声同时响起。
前方的黑暗中,人影幢幢的就像是鬼蜮。那些人影并未慌乱,有人厉喝一声,那些人分做两半,一半冲杀而来,一半冲着作坊去了。
“大王,那人说拼死也要拿到火药秘方!”
赵顼的面色在火光中明暗不定,这是他第一次经历这等大规模的厮杀现场,但他却很冷静。
不,是很兴奋。
“绞杀他们!”
有人大声喊道:“绞杀他们!”
“绞杀他们!”
无数喊声中,左右的火光冲了上去。
双方渐渐接近,旋即绞杀在一起。
“大王,约有三百余人!”
有人统计出了对手的大概人数,赵顼说道:“这一路从北方潜入汴梁,不容易,不过既然来了就别回去,弄死他们。”
前方的水军将士们人多势众,迅速围住了冲过来的辽人,秦臻还派出了一千余人去追杀那些去作坊的辽人。
作坊前,沈安坐在椅子上,身边是折克行。
赵顼征召了折克行来保护作坊,沈安的到来却是意外。
因为要隐蔽,人不能多,所以折克行就带来了八百人,分批潜入作坊。
作坊的墙头,一排人趴在上面看热闹,有人在哆嗦着,然后被骂胆小鬼,顿时就引发了一阵吵闹。
沈安就在这吵闹声中说道:“某做好了椒油,本来是想弄拌面吃的,可没吃上,现在饿得不行。这人一饿,脾气就不好,点火吧。”
噗噗噗噗噗!
作坊前突然出现了无数火头,墙头上的人眯眼喊道:“要开干了,赶紧下去。”
“为啥要下去?”
“你特么的看不到有弓箭?”
有辽人在奔跑中拉弓射箭,沈安揉着肚子,不满的道:“遵道,动手。”
折克行闪电般的挥刀,飞向沈安的箭矢被斩落,随后他长刀前指。
“弓箭手!”
距离太近,弓箭手的频率更快些。
“放箭!”
箭矢飞舞,那些冲杀过来的辽人变得稀稀拉拉的,可剩下的却咬牙急促前冲。
“很顽强,辽人不能小觑。”
沈安在琢磨着辽人的顽强,折克行当先冲了出去。
那些万胜军的将士跟在他的身后,组成了人字形的阵列。
沈安只看到刀光闪烁,然后折克行不断推进。
那些辽人奋力拼杀着,其中一股三十余人竟然从右边杀出一条缝隙,拼死冲了过来。
“***”
包围圈中的辽人里传来一阵欢呼,随即就被惨叫代替。
沈安起身,黄春从后面走上来,说道:“截杀吗?”
“弄死他们。”
“兄弟们,打草谷了!”
熟悉的声音响彻夜空,对面的赵顼愕然道:“邙山军怎么来了?”
张八年在保护赵顼,他知道内情,“大王,下午官家令沈安来此。”
赵顼点头,正准备说话,就听对面的沈安喊道:“出来杀人了!”
这话是对赵顼说的,张八年伸手拦住赵顼,“大王,不可!”
赵顼拔刀,冷冷的道:“再不闪开,断手!”
张八年没有犹豫就放开了手,赵顼大步走了出去。
张八年带着十余人围住了赵顼,他自己更是贴身保护。
赵顼的呼吸很急促。
他觉得兴奋和紧张实际上就是孪生兄弟,在此刻无法分清。
前方有几个辽人在游走,赵顼正准备转向,就见左侧有人在逼近那些辽人。
“过来!”
有人把火把凑过去,火光下,沈安正在等候。
赵顼心中一喜,就撇下张八年跑了过去。
“保护大王!”
一个亲事官喊了一声,旋即被张八年一巴掌拍晕。他面色铁青的道:“暴露了!”
辽人中有人喊道:“是宋人的皇子,杀了他!”
瞬间周围就压力倍增。
张八年第一次感到了紧张,若是他自己的话,他谁都不怕,可这里有赵顼啊!
“慌什么?”
沈安拎着个陶罐过来,接过火把点燃外面的引线,然后就像是自己小学时玩烘笼似的开始转圈。
陶罐在他的手中快速旋转,当感到速度够了时,沈安松手。
陶罐飞向了冲过来的一群辽人,其中一人挥拳打去。
这人大抵是高手,在能见度不好的情况下依旧准确的击中了瓦罐。
就在他击中瓦罐的瞬间,爆炸发生了。
轰!
轰鸣声中,沈安当先走去,“仲,来!”
赵顼跟上,两人并肩走进了硝烟里。
里面传来格斗的声音,旋即就听到沈安喝道:“动手!”
刀光闪过,惨叫声传了出来。
稍后沈安出来,赵顼落后一些。
张八年拱手:“大王英武。”
赵顼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随后被沈安带走了。
厮杀不断在进行着,辽人的突击队被邙山军围杀之后,动静渐渐小了下去。
就在作坊的角落里,赵顼蹲在那里狂吐着。
沈安赶走了所有人,就站在边上,低声道:“你将来会成为帝王,所以什么都要见识一番,你要知道将士们为国杀敌的那种心态,如此你才不至于在文官压制武人时茫然无措,不知道何去何从……”
赵顼又呕了一阵,喘息道;“很难受,我知道了,真的知道了。”
“刚才的事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后谁也不敢把你当做是文弱皇子。”沈安满意的道:“官家定然会吃惊的,只是圣人那边……你自求多福吧,哈哈哈哈!”
高滔滔一旦知道他今夜杀人,绝壁会发飙。
那个女人……大抵赵曙是偏爱她的,所有一旦发飙,沈安只能为赵顼祈祷。
赵顼显然想到了这一点,他举手道;“水。”
“好吧,我服侍你。”沈安去找来了水囊递给他,看着他漱口,“此事……好处很多,至少将士们不会以为你是个软蛋,他们会认同你……”
“这就是你安排我杀敌的主要原因吧?”
赵顼喝了一口水,觉得咽喉里有些火辣辣的感觉,“可文官却觉着我犯错了。”
“你在乎吗?”沈安笑道:“某觉着你该不在乎这个。”
“没错。”赵顼又漱了一下嘴,吐出嘴里的水后,说道:“就算是我不杀敌,他们也会寻找别的错处来进谏,先帝时就是如此。”
“大王!”
张八年来了,赵顼点头道:“辛苦了。”
“臣不敢言苦。”张八年看了一眼他的身上,“将士们士气如虹,都说大王不同于旁人,很受鼓舞。”
赵顼目光转动,在沈安那里收获了鼓励和赞同。
“你该出去看看。”
“好吧。”
赵顼擦擦嘴角,然后当先出去。
外间此刻正在打扫战场,火把到处都是。
那些工匠都趴在墙头上看热闹,当赵顼出来时,有人喊道:“是大王!”
除非是喜庆的日子,否则君王在夜间不会出现在皇城之外,所以大家都很兴奋。
赵顼走了出来,在沈安的陪伴下游走在尸骸之间。
那些打扫战场的将士见到他都纷纷站好,赵顼频频颔首。
秦臻和常建仁急匆匆的来了,常建仁的神色有些呆滞,赵顼见了就问道:“被吓到了?”
前阵子常建仁还是文官,可现在他就已经在厮杀了。
“这是……杀敌了?”
沈安很熟悉这种面相,先前赵顼自己就是这样。
常建仁点头,“下官方才杀了一人。”
“干得漂亮!”
沈安觉得这厮估摸着能在军中闯出一番名堂来,到时候以文转武在青史留名。
可史书上会怎么写?
建仁投笔从戎,幸得沈安相助,终成名将。
沈安心中暗自乐呵,赵顼拍拍常建仁的肩膀,“好好干,翰林院那边据闻在得意,我希望看到他们后悔的那一日。”
“一定会。”
常建仁认真的道:“臣定然苦练武艺,遇到杀敌的机会就不放过。臣迟早会回去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男儿……不是会做人就是男儿,为国效力也是,不,更是!”
赵顼认真的看了他一眼,算是记下了这个人。
建仁,你的造化大了呀!
一路走过去,赵顼不时慰问一番,让那些将士感激零涕,一时间气氛融洽。
“大王真是和气啊!”
“看着笑眯眯的,特别诚恳。”
“就是老实了些,怕是以后会吃亏哦!”
“老实就是仁君,难道你希望未来的官家是个不老实的?”
“也是,不过大王今日杀敌了。”
“吓死人嘞,先前某看到沈待诏带着大王过去,那个辽人挥刀,只见大王闪避了一下,然后一刀就剁了那个辽人。”
“从太祖太宗皇帝之后,就没有皇子杀过人了吧?”
“没有,就大王一人。”
“这是不嫌弃咱们?”
“是呢!大王的身边有张八年和待诏,哪里用得着他来杀敌,这是亲近武人的意思。”
“真好,要是大王……”
“……”
将士们都在憧憬着未来的美好日子,沈安同样如此。
赵顼终于被他被扳回来了,以后大宋的武人地位提升有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