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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02章 陛下英明

    杂学对于赵曙来说更像是个能帮自己出气的东西。

    大宋开国时就定下了优待士大夫的国策,赵家的帝王们幻想着能和士大夫们同舟共济,一起进退。可没多久他们就发现这是个奢望。

    权利就像是个聚宝盆,吸引着帝王和臣子们展开了争夺,最后的结果却是臣子大获全胜。

    从真宗开始,皇权旁落的局面渐渐形成,到仁宗时达到了顶峰。宰辅们的权利空前庞大,以至于仁宗隔几年就要换一批宰辅,否则他晚上都睡不着觉。

    到了赵曙时,君臣之间在互相试探,想看看对方的底线。

    目前来说双方还处于蜜月期,但暗地里却有些纷争。

    等到了神宗时,他毅然决然的把权利交给了王安石,就是因为王安石的胆子大,敢于接手这个烂摊子,并能把权利都要回来。

    皇权旁落,这就是大问题!

    赵曙在用各种手段来扳回劣势,比如说杂学。

    那些人对杂学深恶痛绝,那么秉承着对手反对的事务咱们就要支持的道理,赵曙给了杂学支持。

    有人进谏过此事,赵曙只是举了几个例子,就把那人说的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神威弩,金肥丹……

    如今还得要增加一个火药。

    这样的杂学……

    赵曙觉得这样的杂学就该支持!

    那些反对者们口舌无敌,说的头头是道。沈安看似沉默着,可一个火药砸出来,比什么豪言壮语都管用。

    欧阳修尴尬了,只能躬身认错,把一辈子的脸面都丢在了沈安这个年轻人的身上。

    赵曙并不讨厌欧阳修,他觉得这人早就成了一个标准的官员,整日厮混,圆滑无比。

    关键他是文坛大佬,也是文坛的风向标,所以要养着,用高官厚禄供养着,就像是养着一尊佛。

    韩琦就蹲在爆炸的发生地,伸手摩擦着黑色的地面,然后送进嘴里尝尝。

    “有些麻。”

    曾公亮弄了些进嘴里,陶醉的道:“美味无比啊!”

    欧阳修叹道:“这只是装在布里,若是装在罐子里如何?”

    赵曙心中一动,就问道:“可能试试?”

    于是沈安就回了一趟家,再进宫时,发现宫中已经戒严了。

    “怎么回事?”

    “就在你走之后,亲从官里突然少了一人,官家大怒,令人大索宫中。”

    陈忠珩看着很愤怒,目光警惕的在左右搜索着。

    “别担心。”

    沈安嘴里说着不担心,心中却有些恼火。

    “可是先前冲进来的那十余人?”

    先前听到爆炸声后,有十余人喊打喊杀的冲了进来,最后被陈忠珩喝退。

    那些人里,若是有眼尖的,必然能发现当时君臣的狼狈,嗅觉好的甚至能闻到硝烟的味道。

    前所未有的爆炸声,加上君臣的狼狈和硝烟的味道,若是被有心人一琢磨,大宋又弄了个新式武器的消息怕是保不住了。

    “就是其中的一人。”陈忠珩恼火的道:“那人也不知道是在宫中还是宫外,若是抓不到,官家定然要大怒,到时候谁都讨不了好!”

    到了殿前,这里已经安置了案几,赵曙等人坐着,有美酒,有美食,边上还有人扇扇子。

    太**了啊!

    见沈安来了,赵曙笑道:“朕想赐宴,可你是年轻人,年轻人的性子都急,等弄完了再说吧。”

    没有诚意啊!

    沈安年轻饿得快,来回跑一趟,肚子里早就开始叫唤了。

    “把东西拿来。”

    赵曙拍拍手,一群内侍扛着些木靶子来了。

    挺聪明的啊!

    沈安看到韩琦在矜持的笑,就知道是他的主意。

    要看火药的效果,周围弄些靶子最好不过了。

    “退下!”

    这次赵曙很谨慎,等了许久,大抵是等这些人退到了很远的地方,这才放心。

    “臣要点火了。”

    赵曙没有进殿,沈安赞道:“陛下大无畏的精神让臣钦佩不已,自叹不如……呃!”

    陈忠珩进殿拿出一个大盾牌,得意的站在了赵曙的身前。

    韩琦等人也是这样,每人一个大盾牌,正好躲在后面。只是他们把距离拉近了些,大抵是想亲切感受一下爆炸的威力。

    我呢?

    我拿什么?

    沈安发现他们忘记了自己,心中恼火,就飞快的点火,然后跑到了韩琦的身后蹲着。

    陈忠珩躲在盾牌后面,嘴里念念有词,大抵是祈祷别炸到自己。

    “轰!”

    噗噗噗噗噗!

    一阵密集的声音传来,陈忠珩觉得手中的盾牌仿佛是被无数兵器在劈砍着。他心中大骇,只能奋力的顶住。

    爆炸过后,他放下盾牌,只见前方的韩琦三人都躺在了地上。

    “哎哟,这大风好厉害!”

    “老夫当年在西北什么风没见过?刚才只是没站稳,否则……”

    韩琦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盾牌,等见到盾牌上多了不少细微的铁片后,就欢喜的道:“中者必死,这才是兵家利器!”

    欧阳修和曾公亮拍拍屁股走到了那些被气浪摧毁的靶子前一一查验,稍后赵曙也去了。

    “这些都是吧?”

    靶子上镶嵌着不少东西,赵曙前后看了一眼,发现有的竟然被打穿了。

    “若是人会如何?”

    他比划了一下靶子的厚度,觉得换了人来,大概会变成蜂窝。

    韩琦唏嘘道:“以前和西夏人在外野战,我军骑兵少,就只能用大阵来抗衡,所谓的抗衡实则就是用命来填。西夏人的骑兵不断蜂拥而至,将士们就用刀斧,用长枪来抵御……那时若是有这等火药该多好啊!只要有两百包,老夫就能扛住西夏人。若是有五百包,老夫就敢去追击他们。”

    他想起了当年的那些惨烈,不禁老泪纵横,“陛下,臣当年……挡不住啊!大宋少了骑兵,敌军来去如风,臣只觉着进退两难……可西夏是叛逆,大宋怎能后退……后来的惨败臣难辞其咎,罪该万死。”

    韩琦这一刻情绪崩溃,他跪在地上,以头叩地,咚咚有声。

    赵曙叹道:“韩卿快快起来。当年之事朕知道,朕知道。那一败……”

    那一败让大宋的西北从此再无宁日,只能耗费无数钱粮人力构筑防线。

    那一败就是大宋衰败的开端。

    赵曙看着沈安,眼中有振奋之色:“这火药可能致胜?”

    沈安说道:“陛下,战阵胜败兵器只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朝中从容布置,将领得力,军士勇猛,如此方能战无不胜。”

    他见赵曙抚须点头,就大胆说道:“恕臣直言,那个阵图……若是阵图能打胜仗,那臣以为就无需再用将领了。”

    曾公亮问道:“为何?”

    沈安微笑道:“既然照着阵图就能御敌,那何不如派几个监军、几个文官上阵,想来照猫画虎他们总会的吧?”

    “咳咳咳!”曾公亮干咳几声,给沈安使个眼色,“此事休提。”

    那是祖宗传下来的御下法宝,控制军队多年了,虽然那个啥……专打败仗,可军中却没有藩镇,可见是卓有成效的。

    沈安想起上次在邕州遭遇叛军时,有人还惦记着要阵图,心中一股子火气就上来了,“为何不能提?”

    他指着西南方向说道:“上次某在西南时,大军遭遇叛军,随行的文武官员竟然不是先迎敌,而是要找阵图……若某是敌军将领,必然趁机冲阵,在我军立足未稳,将领们还在惶然摆阵之际,谁胜谁负?”

    赵曙皱眉道:“此事再议。”

    这个算是比较宽容的态度,可沈安却不忿的道:“陛下,军中用阵图,那些将领们也懒了,遇敌就摆阵,若是胜了还好说,败了就说自己无错,长此以往,怎么打胜仗?”

    大宋军队中的奇葩事儿很多,阵图只是一种。目前看着还行,至少西北方向有折种两家将门顶着,西夏人还没法打进来;至于北方防线,大宋和辽人和平多年了,没人会想着开战。

    等以后国内造反的规模越来越大时,军队就有些力不从心了,按照当时的环境,就算金人不打过来,大宋迟早也会被国内此起彼伏的造反给推翻了。

    要革新啊!

    沈安冒险说出这番话,就是想提醒赵曙,大宋的处境不妙,你可不能保守。

    这是一次试探,试探赵曙对革新的态度。

    韩琦知道,曾公亮也知道,欧阳修老眼昏花的还在懵逼中。

    赵曙看着沈安,嘴角紧抿。

    沈安坦然垂眸,并不躲避。

    “臣只是希望大宋早日摆脱困境,毕竟……臣见过那些辽人,他们高高在上,依旧凶悍无比,臣揣度过,若是以目前大宋军队的实力去迎战辽人,臣以为……”

    在场的韩琦有过征战经历,但却是在后面指挥;曾公亮临战过,但那一战却是沈安指挥的……

    所以大家一琢磨,骇然发现在场的就数沈安对战阵之事最有发言权,最权威。

    丢人啊!

    一群老汉有些脸红,但他们更想知道沈安对大宋军队的真实看法。

    沈安说道:“臣以为大宋不是辽人的对手。”

    这个在以后被验证过,所以沈安说的很是自信。

    韩琦心中一紧,就故作不经意的看着赵曙,曾公亮等人也是。

    官家会是什么态度?

    赵曙的态度关切到未来的朝政走向,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众目睽睽之下,赵曙淡淡的道:“上次你在西南……朕记着不是按照阵图打的吧?”

    沈安的身体一松,欢喜的道:“是啊!,臣当时发现敌军就马上迎敌,哪有功夫去摆阵?”

    赵曙负手而立,眉头微微皱起,“那你还说什么?”

    一股狂喜袭来,沈安的眼睛有些发酸,大声的道:“陛下英明。”

    “朕……什么英明?莫名其妙的。”

    赵曙负手回去,宰辅们齐齐躬身相送:“陛下英明。”

    声音回荡在殿前,赵曙大袖飘飘,步伐稳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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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3章 刀来

    殿前的硝烟依旧残存。

    韩琦直起腰,眼中全是欣赏之色,说道:“阵图乃祖宗之法,先帝时大家都有些革新的想法,可庆历之后此事就再难翻转了。今日你利用火药之事为引子,一句话撬动了阵图之事,传出去,那些武人会欢欣鼓舞,随后怕是不少人要苦习兵法了。”

    曾公亮苦笑道:“当初在西南之战后,老夫就想过这个阵图……当时沈安你是率骑兵冲阵,直接击溃了土人,随后交趾伏兵尽出,你又料敌先机……若是循规蹈矩,那一战怕是要危险了。”

    那一战交趾伏兵就等着大宋和土人陷入胶着状态,然后再突然出击,一举击溃宋军。

    可没想到的是宋军竟然早有准备,一下就被堵了个正着。

    韩琦赞道:“和老夫差不多了。”

    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为了给自己的脸上贴金,竟然把沈安和自己相提并论。

    想想,出去后别人一提沈安,就说此人和韩相的武功差不多,那得多爽?

    韩琦正在暗爽,陈忠珩又回来了,说道:“那人躲在宫中不好找,官家问沈安可有法子?”

    韩琦凛然道:“那消息怎么会泄露出去?那些人没有控制住?”

    陈忠珩纠结的道:“当时某喝退了那十余人,想着事后再去封口,谁知道随后就少了一人,可见是蓄意已久……那人多半是想传递消息,某令人去追查,他大概是做贼心虚,不敢出来,就躲了。”

    韩琦不满的道:“这宫中怎么什么人都有?官家的安危还能不能保证?”

    欧阳修嘟囔道:“这只是想传消息,当年就有亲从官谋逆,相比之下已经很好了。”

    这是比烂啊!

    大宋的皇宫像是个筛子,帝王的安全没保证不说,不小心消息还会到处传。

    沈安说道:“抓不到吗?”

    陈忠珩摇头,“官家不高兴了,说某是饭桶,说那些侍卫都是逆贼……”

    我去!

    沈安心中一紧,问道:“官家去哪了?”

    韩琦皱眉道:“不该问的别问。”

    帝王的行踪是你能窥伺的吗?

    年轻人不懂忌讳,迟早会吃大亏。

    可陈忠珩却叹道:“官家去吹唢呐了。”

    得,这是不高兴了,再进一步弄不好就会犯病。

    “此事……某要让邙山军的几人入宫,可否?”

    “嗯!”

    曾公亮说道:“此事却有些不妥,不是怀疑什么,而是惯例不许外人窥探宫中地形,否则被有心人潜入进来可不好。”

    韩琦也劝道:“要不就你吧,到时候找人来帮忙。”

    沈安仰天长叹道:“那些亲从官都是别人的眼线,邙山军里全是雄州人,都是在辽境内豁出命去厮杀的好汉,难道还不如宫中的这些看门狗可靠?若是如此,此事某不会接手!”

    陈忠珩盯着他,见他不为所动,就说道:“某再去问问。”

    他一路跑去了后面,压根不用问人,就跟着唢呐声而去。

    赵曙听到脚步声,就不悦的道:“为何还来?”

    陈忠珩进来说道:“官家,沈安说要借用邙山军的几人进宫查探,臣以为不妥,宰辅们也以为不妥,可他坚持。”

    大宋的帝王对自身安全比较敏感,其中以赵祯最为重视,为此生病时连曹皇后都不能来照看。

    赵曙放下唢呐,目中有回忆之色,微笑道:“当年那小子为了我的病倒是费心不少,为了仲也费心不少,这等人……或许有心思,但不会害人。不过他可能抓到那人吗?”

    陈忠珩还没回答,赵曙就失笑道:“这得看,好吧,告诉他,自己斟酌就是了。”

    官家竟然这般信任沈安吗?

    陈忠珩心中惊讶,然后躬身告退。

    赵曙拿起唢呐,微微低着头,微不可查的说道:“信任……何其难啊!”

    唢呐声重新响起,陈忠珩一边听着,一边狂奔而去。

    做贵人的身边人就得有双好腿,否则办事不利,随时都会被人替换掉。

    做内侍难,做官家身边的内侍更难。

    他能在两代帝王的身边得用,自然有自己的长处。

    比如说察言观色,比如说那恰到好处的谄媚……

    细微决定命运啊!

    陈忠珩跑一跑的,突然觉得后面有些不对劲。

    这是痔疮犯了!

    于是宫中人就发现著名的陈都知跑着跑着的,竟然就撇开了腿,就像是只鸭子。

    “官家说让你斟酌。”

    陈忠珩喘息着,双手撑在腿上。

    韩琦的眼中多了嫉妒,赤果果的不加掩饰。

    “老夫有保驾之功,可官家却更信你些,这让老夫心中难受啊!”

    曾公亮挠挠后脑勺的头皮,尴尬的道:“老夫上次在宫中看看景致,带路的内侍都干咳警告,可见这宫中的地形不能看,不过你倒好……”

    “罢了罢了,赶紧吧。”

    欧阳修被晒的头晕眼花的,只想赶紧完事回去。

    “叫黄春和宝玉来就好了。”

    沈安交代人去城外叫人,然后大家一起去了前面。

    宫中此刻的气氛有些紧张,到处都可见内侍宫女,还有那些亲从官。

    不过亲从官们的面色都不大好看,有些垂头丧气。

    陈忠珩召集了人,他站在前方,双腿撇开,说道:“亲从官在庆历年间谋逆,这是奇耻大辱,今日又有人准备和外面通传消息,这同样是奇耻大辱!”

    亲从官们低下头,作为皇帝亲兵,他们的表现确实是有些丢人。

    陈忠珩骂道:“要清查,彻底清查,谁敢做了别人的眼线,抓出来,某亲自弄死他!弄死他全家!”

    他怒不可遏的喷了一阵子,然后侧身示意沈安来交代。

    这是一群据说武艺高超的人,若是留在军中迟早会升官发财,可现在却在宫中当了看门狗。

    “你们里面肯定有人在吃里扒外,不过这和某没关系,只要胆子大就继续干,不过某要提醒一句,做了初一,就别怪官家做十五,到时候全家死光光就别后悔!”

    沈安的目光扫过,见这些人情绪不一,就知道这番话算是听进去了。

    “某对宫中不熟悉,不过某以一个时辰为限,找不到收工。”

    你这个牛笔吹大发了吧。

    陈忠珩过来低声道:“宫中各处墙角旮旯的地方不少,不好找啊!”

    牛笔一时爽,最后那个啥。

    沈安笑了笑,“找就是了。”

    “顺着这里过去,篦子知道吧?你等现在就是篦子,顺着这里查过去。”

    这里是垂拱殿前,从这里顺着刷过去,最后就是后宫。

    等刷完前面后,黄春和严宝玉也来了。

    黄春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四处好奇的打望,等见到沈安后,就近前低声道:“郎君,好些宝贝呢!若是能撬下来,回头能值大钱。”

    竟然敢把皇宫当做是自己打草谷的地方来盘算,这个本事不小。

    这都是一群土匪啊!

    沈安一脚踹他个踉跄,骂道:“赶紧找人!”

    “是是是。”

    黄春就是这德性,你正儿八经的和他说事不好使,要骂一下,打一下才舒坦。

    那些亲从官见他嬉皮笑脸的,就摇摇头,觉得沈安找这等兵痞来办事,真的是眼瞎了。

    黄春目光转动,四处看了看,顺带吸吸鼻子,一脸陶醉的模样让人恨不能把他剁了。

    “这里没啥好藏的,前面。”

    他指着前面回身,陈忠珩说道:“前面就是后宫。”

    黄春没搭理他,只是看着沈安。

    逢凶化吉有春哥啊!

    “让他进去!”

    沈安的话很坚定,陈忠珩看看左右,咬牙道:“好,有事某担着。”

    于是沈安就带着黄春和严宝玉进去了,韩琦说道:“老夫就在此等消息。”

    除非是有急事,否则宰辅也不好进后宫。

    一进去就是福宁殿,几个宫女正在笑嘻嘻的说话,抬头见到几个陌生男子,不禁就尖叫起来。

    “有贼人!来人呐!有贼人!”

    后宫乱套了,那些宫女内侍拎着各种‘兵器’蜂拥而至。

    沈安满头黑线的道:“老陈你竟然没通知后宫?”

    陈忠珩苦笑道:“谁知道你们竟然要查到这里来,罢了,某的错。”

    他过去喝道:“奉命查东西,都别乱跑,各归各处!”

    众人一见是他带队,都应了,几个宫女到处乱看,在沈安的身上留驻最久,其次就是严宝玉。

    那眼神太过大胆,让沈安都觉得吃不消。

    “某现在才明白官家为何不爱回后宫了。”

    赵曙痴情,一生就是高滔滔一个女人,后宫之中的妹纸们自然就没了机会,幽怨能填满所有的枯井。

    黄春的贼眼四处乱瞟,低声道:“郎君,宫中好些美人呢!”

    “好好找人!”

    沈安觉得这群杀胚迟早会闯下大祸。

    黄春笑道:“郎君放心,某从不误事。”

    “左边!”

    他低头看着地面,好似在找痕迹,可沈安和严宝玉都知道这厮是在感受敌意。

    “左边……娘娘来了。”

    才到宝慈宫的外面,正好曹皇后过来,见到他们就问道:“找到了吗?”

    沈安笑道:“见过娘娘,差不多了。”

    差不多……

    黄春突然喊道:“屋顶的是谁?”

    他的话音未落,曹太后回身喝道:“刀来!”

    一个内侍送上连鞘长刀。

    呛啷!

    曹太后拔刀,人瞬间就冲到了殿前。

    严宝玉从右边冲去,屋顶的人喊道:“上来就弄死你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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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4章 英姿飒爽曹御姐

    唢呐声渐渐平息,高滔滔叹息一声,说道:“官家现在需要静静,走吧。”

    她带着人往左边去,准备按规矩去拜见曹太后。

    那是她的姨母,但双方的关系不算好。

    一路过了坤宁殿,刚看到宝慈宫时,高滔滔就听到一声女子的轻喝。

    “喝!”

    这声音就像是甩鞭子一样的干净清脆,高滔滔抬眼看去,马上就呆了。

    曹太后手持长刀疾步上前,任守忠冲在最前面,他想表表忠心,看看能否被官家看中。

    他跑的很快,可曹太后更快。

    轻喝声就在身后,任守忠刚想减速,就听到衣袂飘动的声音,接着肩头一沉,就看到一个人冲上了屋顶。

    看着曹皇后冲上去,沈安也傻眼了。

    这娘们竟然那么猛?

    “宝玉!保护娘娘!”

    沈安担心曹太后有个三长两短,那曹佾非得和自己拼命不可。

    严宝玉没有踩人,只是顺着木柱子飞速的攀爬了上去。

    屋顶上的男子手中拎着长刀,指着率先冲上来的曹太后喊道:“娘娘莫要逼某……”

    曹太后一上屋顶就小碎步上前,最后一步很重,瓦片破碎的同时,她身体前倾挥刀,惨烈的气息笼罩住了男子。

    身体前倾就是一往无前,比腾空跃起还要让人心颤。

    一旦实力不足,对方只需一个反击,曹御姐今日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卧槽!

    卧槽!

    沈安一跺脚,喊道:“弄死那个撒比!”

    男子的脸上全是狰狞,到了此刻他知道自己已经没了退路,死是一定的,只是看怎么死。

    被抓住的话,他定然会到皇城司里走一遭。

    想想张八年那个魔鬼吧,进去还能有好的?

    进了皇城司就是进了阎罗殿,体无完肤,痛苦的就像是身处无边地狱。

    而现在呢?

    他看着倾力而来的曹太后,咬牙喊道:“杀!”

    左是死,右是死,那么就让某在死之前拉个垫背的吧。

    若是干掉曹太后,大宋必然震动,史书上某也能留一笔!

    他本是军中的悍勇之士,所以才能被选拔进宫中担任亲从官,所以一旦下了决定,顷刻间就作出了应对。

    铛!

    长刀格挡,曹太后的刀被荡开,男子厉喝一声,刀光闪烁间,人往后退去。

    因为曹太后的逼近,所以双方都没有挥刀的空间,男子只能一边后退一边出刀。

    你死定了!

    想到杀死曹太后的后果,男子不禁大笑起来。

    “宝玉!”

    严宝玉上了屋顶后就止步了,他看着这一刀却没有出手。

    沈安大怒,骂道:“回头老子收拾你!”

    一声轻喝声中,曹太后的身体猛的下扑。

    刀光从她的后背掠过,曹太后左手在瓦片上按了一下,身体就此反弹起来。

    男子只觉得眼前有东西闪过,接着右手就觉得一轻。

    断掉的右手还握着长刀落在屋顶上,疼痛才袭来。

    男子来不及惨叫,就被曹太后一脚踢了下去。

    严宝玉拱手,一脸敬佩的顺着冲下来,在男子落下时夹住了他。

    两人落地,可没人关注他们。

    所有人都在看着屋顶。

    曹太后右手持刀斜指屋顶,刀尖兀自在往下滴血。

    她的眸色中多了黯然,说道:“当年爹爹教的刀法都忘了许多,若是死后见到爹爹……我该如何说?”

    下面的沈安已经完全傻眼。

    这个是曹御姐?

    当年赵祯说她是花拳绣腿,女人家的拳脚见不得人。

    若是赵祯在世,见到这样的曹太后会如何?

    是否会后悔?

    黄春有些哆嗦,问道:“郎君,这真是……娘娘?”

    卧槽!

    太后的身手竟然这般好?

    好是一回事,敢杀人是另一回事。

    在第一次搏命的时候,许多人会直接软腿,十成功夫能发挥出三成就算是出色了。

    可曹太后却这般从容。

    这只有一种可能!

    “她杀过人!”

    赵祯的老婆竟然杀过人……

    沈安吸吸鼻子,说道:“多半是在进宫前。”

    曹家是功臣之后,也是武将之后,天知道当年曹彬留下了什么家规。

    沈安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在曹太后确定要嫁进宫中的时候,家里人就出手安排她去开杀戒。

    至于原因,不外乎就是担心宫中的倾轧,杀人之后,曹太后至少会更果断些。

    沈安甚至在猜测当年张贵妃艳压后宫时,为啥没能撼动曹太后的地位……

    他猜测会不会是曹太后杀伐果断的动手了,比如说弄死张贵妃的某个心腹,一刀两断什么的,直接吓尿了张贵妃。

    可赵祯为啥一直冷落曹太后?

    会不会是因为这个缘故?

    一个敢动手杀人的女人,赵祯觉得不安全,所以不敢睡。

    “带走!”

    男子被带去皇城司,一路那些宫女内侍们都捂着嘴,惊骇不已。

    庆历年那次宫中混乱之后,宫中太平了许久,今日算是又开杀戒了。

    当年是曹太后率人去镇压,今日还是曹太后率先上去,一刀断手。

    好一个巾帼啊!

    沈安心中暗赞着,觉得曹御姐这等人就不该进宫,而是嫁给某位武将,夫妻俩一起上阵,这样的日子想必她会更快活一些。

    曹太后轻巧的下了屋顶,随手把长刀扔过去,那内侍没敢接,等长刀落地后才捡起来。

    她缓缓走过来,说道:“宫中要清理一遍才好。”

    她这话是对着陈忠珩说的。

    面对着曹太后,陈忠珩只有低头的份。

    曹太后缓缓走过去,那些内侍和宫女纷纷站好,看着她走了过来。

    “娘娘……”

    一个内侍突然跪了下去。

    宫中平时并不需要下跪,可这一刻的曹太后却让人感到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敬佩,还是想击节叫好……

    最后都归于叹息。

    两边瞬间就跪下一片。

    前面的内侍宫女们不知道这是为何,但依旧从众跪下。

    曹太后就这么独自走了过去,前方跪倒的宫人们就像是迎接她的阵列。

    前方的高滔滔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姨母,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婆婆走过来,她不禁福身道:“娘娘威武。”

    壮哉!

    沈安忍不住赞道:“娘娘果然是女中豪杰!”

    陈忠珩纠结的道:“娘娘动手见血了。”

    曹皇后一路出了后宫的宫门,正在外面等候的韩琦等人见了不禁一惊,然后纷纷低头。

    “见过娘娘。”

    曹皇后点点头,带着人扬长而去。

    这个娘娘看着并不是死气沉沉的模样啊!

    女人死丈夫不少见,但宫中的却不同。宫中的女人死了丈夫,从此就成了行尸走肉。

    可曹太后看着却很是平静。

    韩琦抬头就看到了被押着出来的那个断手男子,就问道:“谁拿住的人?”

    他看了严宝玉一眼,可沈安却指着前方说道:“是娘娘。”

    我去!

    韩琦缓缓回身,心中有无数念头在转动着。

    太后竟然动手了?

    赵曙正在擦拭着唢呐。

    他虽然吹唢呐的时间不长,可心得却不少。

    吹唢呐要精气神足,可人的精气神却有限,必须要借助于外物。

    他擦好了唢呐,说道:“拿酒来。”

    外面有人拿了一小坛酒进来,打开后,一股子浓烈的酒香散发出来。

    内侍倒好酒,赵曙仰头干了,然后拿起唢呐就开始吹。

    他就这么吹一会儿喝一碗酒,等一坛子酒喝完后,眼中也多了疲色。

    吹唢呐就是吹酒,不喝酒就不持久。

    “官家!”

    外面进来一个内侍,禀告道:“先前沈安等人进了后宫,在宝慈宫的屋顶上找到了那个人……”

    赵曙点点头,眼中多了阴霾。

    那里是曹太后的地盘,那人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太后娘娘持刀上了屋顶,一刀斩断那人的手腕,随后擒住。”

    赵曙沉着脸道:“让沈安和陈忠珩来。”

    稍后两人来了,赵曙问道:“娘娘的刀法如何?”

    陈忠珩摇头,难过的道:“官家,臣不懂这个,罪该万死。”

    “朕没问你!”

    老赵家的皇帝最喜欢用自称来表达态度,比如说用‘我’,这是心情普通;若是在私下用了‘朕’这个自称,多半是在提醒你:朕现在是帝王思维,你且小心些。

    他看向了沈安。

    沈安和折克行学了刀法,几次战阵表现的都不错,至少算是半个行家。

    沈安说道:“娘娘的刀法厉害,臣怕是不敌。”

    “嗯……”

    赵曙的眼中多了狐疑,“年轻人要说真话,莫要谄媚。”

    “臣没有谄媚。”

    沈安认真的道:“娘娘的刀法凌厉,一往无前,一看就是战阵上磨出来的刀法,比臣的高明多了。”

    赵曙盯着他,良久才点头道:“辛苦了。”

    沈安躬身告退。

    陈忠珩把他送了出去,低声道:“此事不要提及。”

    “某知道。”

    赵曙此刻在怀疑那个亲从官背后的人会不会是曹太后,所以才问了刀法。

    刀法好,那自然就是刻意的留活口。

    刀法不好,那就有可能是灭口不成功。

    这皇帝当的真的累啊!

    这一刻沈安想起了赵祯,当年他更累,各种制衡和忌惮,让他活在算计之中,直至死去。

    “二梅那里新做了酱料,某尝过,长进不少,你可要?”

    陈忠珩摸摸身后,咬牙道:“要!”

第705章 富弼作死

    赵顼在宫中的日子显得格外的波澜不惊,每日读书、读书、再读书,这就是他目前的生活节奏。

    王崇年冲进来时,赵顼正在画画。

    他遗憾的放下毛笔,说道:“还是定力不够啊!”

    那只鸟儿的脚被他画歪了。

    “何事?”

    他拿起毛巾擦擦手,然后端起茶杯喝水。

    王崇年说道:“大王,那人被拿住了。”

    赵顼点头,觉得沈安真的很厉害。

    整个宫中都在寻找那人,最后却是沈安找到了,可见沈安的本事之大。

    王崇年继续说道:“那人躲在了宝慈宫的屋顶,被发现后负隅顽抗,结果被太后娘娘一刀断手踢了下去。”

    噗!

    王崇年的笑脸依旧,他伸手抹去了脸上的茶水,没事人般的继续说道:“宫中人都被娘娘给震住了,走到哪就跪到哪。”

    赵顼干咳了几下,难受的道:“那人的身手很差?”

    作为亲从官,首要就是身手了得。

    可他若是厉害,怎会被曹太后给断了手腕?

    王崇年笑的很是无邪:“那人的身手据说不错。”

    “这样啊!”

    赵顼突然为赵祯感到了些庆幸。

    当年若是曹太后要发飙,怕是一只手就能轻松的收拾了那个张贵妃和赵祯。

    这样的奇女子竟然被困在宫中,让人不禁唏嘘不已。

    ……

    出了宫之后,黄春浑身放松的道:“郎君,先前有人在边上盯着咱们,一直在。”

    “没有才奇怪!”

    赵曙定然安排了人手盯着,这是帝王的本能。若是他没有这个想法,那沈安觉得这位帝王活不了多久。

    他在路上买了一只炸鹌鹑,想了想让人劈成两半,一半自己吃了,一半带回了家中。

    花花依旧来迎接他,然后鼻子嗅到了香味,转身就跑。

    沈安苦笑道:“连一条狗都知道果果喜欢吃什么,这算是什么事啊!”

    他加快了脚步,可却没等来果果。

    “嫂子,这里还有一只,就在这里!”

    后院的树下,果果在蹦跳着,手指着树上的某个地方。

    而杨卓雪就拿着个竹竿在沾蝉。

    见她身后微微后仰,沈安没敢惊动,就走到她的身后,准备挡一下。

    杨卓雪面色微红,瞄准了那只蝉,一下就用竹竿戳去。

    “粘到了!”

    她的重心有些靠后,在粘到蝉后就放松了,开始往后退。

    “哎!”

    杨卓雪刚退了一步,就被人单手给搂住了。她刚想惊呼,却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就说道:“官人怎么不声不响的就回来了。”

    沈安扶着她站稳,对满脸欢喜凑过来要炸鹌鹑的果果说道:“还说让你监督你嫂子,你就是这么监督的?”

    果果馋的不行,说道:“哥哥,先前的郎中说嫂子现在没事,该干啥就干啥。还说在乡下,像嫂子这般的都还在地里干活呢!”

    “就你的道理多!”

    沈安把油纸包递过去,觉得自己是有些关心过火了。

    前世那些女人怀孕,几乎会一直干活干到肚子大的让人不敢靠近的程度,这才请假去生孩子。

    他当时也觉得这样是理所当然,可等到自己的媳妇怀孕时,那种紧张和小心翼翼就驱使着他忘却了所谓的科学道理。

    杨卓雪脸上红了一下,但心中却很是得意。

    这样的夫君才是好汉啊!

    “哥哥,只有半只!”

    果果发现只有半只鹌鹑,就悲愤的问道:“被谁偷吃了?”

    沈安没好气的道:“以后就只给吃半只!看看你自己的脸,都圆了!”

    杨卓雪说道:“哪有,果果的脸没圆,就是有些……”

    “有些什么?”

    沈安觉得这对姑嫂结成了联盟,都在为对方睁眼说瞎话。

    “有点胖了!”

    沈安捏捏果果的脸蛋,说道:“再这样吃下去,你侄子以后叫你什么?胖姑?”

    “郎君,富弼来了。”

    沈安正准备开批斗大会,却被陈大娘打断了兴头,他悻悻的道:“以后晚上不许偷偷吃东西,发现就全没收了!”

    等他走了之后,果果和杨卓雪相对一笑,说道:“嫂子,晚些就把那些好吃的放你那里。”

    杨卓雪说道:“好。你哥哥最近这样不许吃,那样不许做,就恨不能让我坐着不动,咱们俩多弄些好吃的,偷偷的吃。”

    “好!”

    沈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妻子和妹妹联手给蒙蔽了,才到前面,见到他进来的富弼就霍然起身,吓了他一跳。

    富弼急切的道:“那个火药果真那么厉害?”

    他是枢密使,今日虽然没进宫,但赵曙随即就令人传递了消息过去。

    “就那么厉害。”

    沈安觉得不能和这些人谦虚,否则他们会趁机敲竹杠。

    哥弄出来的新式火药啊!

    以后火器占据主导地位时,史书上会怎么写?

    他是现代火器的奠基人。从火药被发明出来开始,只是用于爆竹等民间娱乐,直至遇到了他,火药才摇身一变,变成了杀人的利器……

    他,就是沈安,火药的改进者,火器的发明人!

    沈安觉得这个历史评价会很牛,大抵会流芳千古。

    富弼又仔细问了威力,最后叹道:“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竟然这般聪明。老夫以为神威弩之后,你在军械上不会再有新东西出来。后来你果然没动静了。谁知道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弄出了新式火药……”

    沈安随口道:“就是听个响动罢了。”

    富弼拱手道:“老夫此次回归朝堂被人排挤,本以为再无能让老夫心动之事,可先前陈忠珩说那爆炸惊天动地,让人魂飞魄散。立好的靶子七零八落,若是真人在那,今日宫中就得血流漂杵了……这等利器,可能给军中演示一番?”

    富弼心动了,恨不能在沈家就听个动静。

    “稍等。”

    沈安去了一趟后面,拎回来一罐子火药。

    “就是这个?”

    富弼打开罐子,揭开密封的东西,甚至还尝了一口,脸上的皱纹都皱成一团,一脸纠结的道:“味道不错!”

    “走了。”

    六十岁的富弼拎着十多斤的罐子健步如飞,一溜烟就消失在门外。

    沈安揉揉眼睛道:“某的眼花了吗?”

    闻小种也有些吃惊:“郎君,不是您的眼花,是富弼跑的太快了。”

    一个时辰不到,去买菜的周二兴高采烈的回来了。

    “郎君,殿前司刚才炸了,轰的一声,大门都炸飞了。后来还抬出来几个人,说是黑不溜秋的……好惨啊!还有,听说富相公也被抬出来了……”

    尼玛!

    沈安霍然起身,一溜烟就往殿前司跑。

    他到了殿前司,就见大门飞在了一边,能看到起火的痕迹,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燃烧的味道。

    李璋的头发凌乱,左手的手腕上面被包扎着,能看到血痕。

    这是怎么了?

    沈安一脸懵逼的看着他,不用问话,他就知道富弼作死了。

    李璋尴尬的道:“先前富相拿了那火药来试,大伙儿都不肯离的太远,说是看不清,结果轰的一声,老夫当时只觉着眼前一黑,后面就不知道了……才刚醒来。”

    得!这位是被当场炸晕。

    “富相呢?”

    沈安看看左右,那几个将领多是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

    李璋摇头,沉痛的道:“郎中说怕是醒不来了。”

    “在哪?”

    “后面!”

    “带路带路!”

    沈安很焦急,他担心新式火药在大宋的第一次亮相砸锅。

    事实上已经砸锅了。

    第一次引爆,宰辅们被炸的狼狈不堪。

    第二次引爆,殿前司的大门被炸烂,富弼生死不知。

    富弼要是被炸死了,以后的史书咋写?

    弼自恃豪勇,卒!

    老富啊!让你别装比别装比,你偏不听,这下好了。

    到了后面,陈忠珩也在。

    “官家都想来,只是被劝住了。”

    “富弼如何了?”

    沈安只能祈祷富弼别出事。

    陈忠珩摇头,“不知道。”

    边上一个将领在解释:“当时有人说放爆竹时都要离开些,这个说是比爆竹厉害,是不是离远些,可没人听啊!富相说什么老夫当年怎么着怎么着,不比那个谁差……于是大家都离的不够远……”

    富弼这是和韩琦较上劲了,觉得自己在武事上的资历不够,就想展露一番勇气,结果就悲剧了。

    这时郎中出来了,说道:“富相公醒来了。”

    陈忠珩问道:“后续如何?”

    郎中轻松的道:“只是被什么东西弄晕乎了,脏腑还有些震动,休养休养就无事了。”

    沈安和陈忠珩进去,就见富弼靠在床头发呆。

    听到脚步声后,富弼抬头,苦笑道:“老夫以为自己的阅历足够了,可还是在你的身上栽了跟斗……安北,这个火药是怎么弄出来的?”

    见他无事,沈安就笑道:“这个倒是简单,不过配方的话,某这里不管,都给了宫中。”

    这东西就是个烫手山芋,沈安作为发明人持有倒是无碍,旁人知晓了,赵曙会不会担心你谋逆?

    哪天他私服出宫,突然有人丢来一个火药包,轰的一声,史上第一位被火药行刺的帝王就这么诞生了。

    富弼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拍拍脑门道:“头晕了,有些失了分寸。”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706章 为沈卞平反

    “富相无碍,只是有些晕,加之脏腑震动。”

    赵曙捂额道:“老大不小的人了,为何要这般倔呢?”

    陈忠珩知道原因,赵曙也知道,不过他乐于见到宰辅之间的龃龉,这样他才好平衡朝政。

    陈忠珩心有余悸的道:“官家,那时爆炸……臣只觉着眼前先是一红,随后又是一黑。当时臣以为自己死定了,可依旧不敢倒……那火药……臣以为不该是人间的东西,太可怕了。”

    依旧不敢倒,这是因为您在后面啊!

    这个忠心表达的很是妥当,赵曙的脸色好看了些,他陷入了沉思……

    他的手指头在敲击着案几上的一份文书,缓慢。

    “沈安当年和仲交好也是误打误撞……”

    “仲被他抽过好些次……”

    “我都没啥得打。”

    赵曙笑了起来,“那个杂学……当年在郡王府里的爆炸,比今日的火药还厉害,周围的屋宇全被摧毁了……那个年轻人和那个杂学竟然这般凌厉,若当初他不是背着妹妹来汴梁,而是从雄州往北,大宋将会多一个大敌……”

    陈忠珩一个激灵,“是啊!就一个火药大宋就无能为力,到时候辽人能用火药炸开城门,至此天下再无坚城。”

    但凡见识过新式火药威力的人都会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坚城不可守。

    赵曙淡淡的道:“当年沈卞失踪后,雄州的判官等人坐视沈安兄妹落魄,无人问津,堪称是冷血。沈安背负妹妹来京,这一路就是在冒险……此次他立下大功,朕却不能不管了……”

    他起身走了出去,陈忠珩跟在后面。

    外面有些闷热,天空中乌云密布……

    “传朕的话,嘉三年在雄州任职的,自判官以下三人,全数废黜……”

    陈忠珩低头应了,然后狂奔而去。

    周围的内侍都有些心惊。

    官家这是要为沈卞平反吗?

    当年沈卞失踪之后,沈安兄妹的处境很是艰难,否则沈安也不会带着妹妹长途跋涉。

    赵曙负手看着乌云,淡淡的道:“沈卞其人朕也有听闻,是个咄咄逼人的官员,不得同僚喜欢,但拳拳之心天日可鉴!”

    身后的内侍猛地抬头,然后颤声道:“是,臣这便去传话。”

    这是平反!

    内侍一路狂奔而去,陈忠珩刚传完话,韩琦等人正在发蒙。

    嘉三年……

    “雄州,嘉三年,这是为了沈安的酬功吗?”

    韩琦只是一想就想到了结论,陈忠珩板着脸道:“某不知,不过诸位相公好歹尽心些,莫要让官家不高兴。”

    曾公亮说道:“此事……罢了,当年之事他们却做过了。”

    欧阳修说道:“当年沈安才十三岁还是十四岁吧,就背着妹妹一路来到了汴梁。这般凶险的路也敢走,可见雄州的官员没给他们兄妹活路,如今官家震怒倒也合适。”

    韩琦点头道:“转告官家,臣等领命。”

    等陈忠珩走后,韩琦苦笑道:“新式火药是大功,官家却不好再赏,他拿沈安没办法了,又担心那小子再去打断谁的腿……话说这功劳能打断谁的腿?老夫的腿可保得住?”

    他这话自然是玩笑,可欧阳修却没笑。

    “功高不赏,这是臣子的忌讳,沈安若是要抵消,大概会……赵允弼?”

    “陛下有令!”

    众人正在想着欧阳修这话的可能性,外面冲进来一个内侍。

    “陛下有令,原雄州知州沈卞拳拳之心天日可鉴。”

    韩琦刚想呵斥突然闯进来的内侍,听到这话就麻木的道:“是,臣等知晓了。”

    这是传话。

    赵曙的要求是把这话传出去,而且用权威渠道。而最权威的渠道自然宰辅的嘴。

    “这是平反!”

    曾公亮艳羡的道:“沈卞虽然在世时惹人不高兴,可却有个好儿子啊!这儿子凭借一己之力就搅动了大宋朝堂,更是用功劳让官家也得为他平反。有子如此,沈卞九泉之下也能含笑了。”

    欧阳修叹道:“沈卞当年还来找过老夫,说什么……文章诗词要做的豪迈些,莫要什么情啊爱的,更别写什么拍遍栏杆,拍得大宋的骨头都软了……”

    呃!

    韩琦觉得欧阳修够倒霉的,竟然被沈卞这般讥讽。

    欧阳修自诩文坛盟主,更是文风革新的第一人,可却被沈卞质疑为靡靡之音,于国于民并无用处,这几乎就是羞辱了。

    “他说汉唐时诗赋豪迈,让人听了只想拔刀杀人。如今的却多了婉约,男不男女不女的,诗词中处处皆是愁绪。可男儿在世,哪有那么多的情爱和愁绪?那是无病呻/吟,无趣!只会让天下人软了骨头,没了男儿气概!”

    欧阳修自嘲的一笑,“老夫当时也怒了,令人送客,沈卞走之前说他会在雄州看着朝中衮衮诸公的表演,死后也会在雄州城头看着大宋军队是如何的狼狈而逃……”

    韩琦默然,良久说道:“他是绝望了,四处碰壁之后……”

    ……

    “……那时沈卞就绝望了,满朝文武都不支持他的建言,什么整军备战,什么清理三冗,都是范仲淹的老生常谈,而沈卞更激进些,恨不能马上就能弄出一支强军来,然后北伐……”

    天色微黑,远处隐约有雷声传来。

    沈靡站在屋外,负手看着天边的乌云,眉间多了懊恼。

    梁氏在他的身边,神色不大自在:“官人,那沈卞当年人嫌狗憎的,就来过咱们家一次,三句话就不离革新,官人您当时不也搪塞了吗?”

    沈靡没有搭理她,喃喃的道:“绝望之后,沈卞就去了雄州,不知他想作甚。某曾给他去信,可却没有回应。后来某听闻他在雄州练兵,还时常去勘察边境地形……这不是文官,而是武人。”

    梁氏问道:“没人管他吗?”

    “在大家的眼中他就是个大麻烦,能不管就不管。”

    沈靡唏嘘道;“他去雄州近乎于发配,大家都觉得耳边安静了,可雄州官吏却提心吊胆的,担心这位知州突然发狂去招惹辽人,所以沈卞失踪之后,沈安和果果就无人照看……这是泄愤。”

    “得知沈卞失踪的消息后,某以为你会派人北上去接他们,可你却坐视……”

    沈靡侧身看着妻子,眉间冷漠:“你当初是担心被连累,可今日的沈安却光芒四射,你可知连官家都要为他的功赏而发愁吗?”

    梁氏面色发白,喃喃的道:“不能吧……”

    沈靡冷笑道:“刚来的消息,沈卞当年的下属,从判官开始以下的三人全数废黜。知道什么是废黜吗?就是罢官,让他们回家去厮混……对于官员而言,那是生不如死。你可知这代表着什么吗?这是在为沈安兄妹出气!”

    梁氏退后一步,靠在门框上,难过的道:“怎会这样?他当初来汴梁时只是一个落魄的少年,还带着一个不懂事的果果,妾身以为他们兄妹会在汴梁城中……乞讨为生,等晚些没人去找他们兄妹的麻烦了再出手,这样不得罪人。”

    “还有。”

    沈靡深吸一口气,“随后官家又令人传话,说沈卞的拳拳之心天日可鉴……你可知这是什么吗?”

    梁氏再蠢也知道这话代表的意义,她捂着胸口,只觉得胸口闷的喘不过气来,脑袋里更是嗡嗡作响,仿佛有一万只蜜蜂在里面飞舞。

    “这是官家在为沈卞平反!”

    “谁能让官家出手平反?”

    梁氏面色惨白,身体渐渐下滑,“官人,妾身……妾身悔了……”

    “……”

    沈靡大步离去,他只是托言家中有事出来,还得要赶紧做事。

    “娘子……娘子你怎么了?”有仆妇在惊呼。

    梁氏软倒在门边,沈靡回身看了一眼,摇头道:“请了郎中来。”

    他一路回到群牧司,有人说道:“沈判官,群牧使让您去一趟。”

    沈靡应了,然后去了值房。

    群牧使范颖很是亲切,见面就热情的道:“子辰刚到群牧司,可有何不方便之处?若是有,只管和老夫说。”

    沈靡心中一个咯噔,说道:“多谢您的关切,并无。”

    范颖看似好人,可平时一个眼神变化就能看出此人的不简单。

    他以前对沈靡的态度只是寻常,甚至还带着些许冷漠。

    可今日这态度就突然变了,变得这般亲切。

    这是为何?

    范颖微笑道:“你原先在益州为官,那边山川险要,听闻艰苦,可你却一去多年,可见是个能吃苦的。如今官家继位,正是想有所作为之时,你这等能吃苦的官员要努力才是,某这里也会不时和宰辅们说说……”

    这话里的意思太明显了,几乎就是赤果果的拉拢。

    你好好干,等有机会老夫会在宰辅们的面前为你说好话。

    沈靡起身拱手道:“多谢群牧使的厚爱,下官定然勇于任事,不敢懈怠。”

    “坐下坐下!”

    范颖微笑着压压手,然后又叫人弄了茶水来。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事,范颖还指点了一番大宋的马政。

    群牧司就是管马的,大宋缺马,群牧司的职责不轻。

    范颖多年为官,对群牧司里的情况了如指掌,一番话让沈靡受益匪浅。

    “……听闻……你也姓沈,听闻和沈安是亲戚?”

    范颖问话时很是自然,好像是在问中午该吃什么点心。

    可沈靡却坐如针毡,他起身道:“群牧使,下官……”

    范颖脸上的微笑渐渐淡了,沈靡心中叹息,说道:“是亲戚。”

    那微笑重新盛了起来。

    沈靡此刻恨不能一把掐死自己的妻子,但却不敢隐瞒,只能含糊的道:“下官是沈安的堂伯,只是多年未曾走动……说来惭愧,下官……您知道的,下官在益州为官,远离中原多年,所以这些亲戚多有疏远……”

    范颖微微点头,笑意再度淡然,说道:“以后好好干,有事无事都来坐坐嘛。”

    “是,多谢群牧使。”

    沈靡告退,出了值房之后,看着渐渐压低的乌云,不禁苦笑着。

    沈安的前途被人看好,连范颖都想和他拉个关系,哪怕知道自己和沈安的关系并不融洽也要和颜悦色,甚至还给了些好处。

    那个侄子竟然这般厉害,越发的衬托得当年的梁氏愚不可及!

    “老夫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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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7章 大郎快跑

    “王公,听说了吗?”

    王安石下衙出来,一个同僚挤眉弄眼的过来,低声道:“富相得罪了官家,被打伤了。”

    王安石眉间动了动,“不会,官家不是那等暴戾之人。”

    刑不上重臣,这个可不是吹嘘的。

    赵曙真要动手的话,那就是破坏了这个潜规则,从此君臣之间就多了一条鸿沟,再难融合。

    “说不定呢,这个官家说是在宫外时就有些……”

    两人一起往外走,同僚不断在说着八卦,在他的话里,富弼大抵只剩下了半条命,只等官家一声吩咐就得找根绳子吊死自己……

    “爹爹!”

    王安石走路也在想事,顺带听着这人扯八卦,闻言抬头,才发现儿子就在身前,他说道:“不是在家歇息吗?怎地出来了?”

    王的手中拿着两把雨伞,他递过来一把,“要下雨了,娘让孩儿送雨伞。”

    王安石抬头看看天色,哦了一声接过雨伞。

    同僚饶有兴趣的看着王,问道:“这便是你家大郎吧?”

    王安石点头,王说道:“刚才听到您说富相被打伤,敢问可是当场看到的吗?”

    同僚尴尬的道:“听闻,只是听闻。”

    王皱眉道:“闻风而动,那是御史。”

    同僚面色微红,却不好反驳。

    你都不是御史,一天到晚的八卦个什么?

    这个讥讽很尖刻,让人尴尬,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安石轻声呵斥道:“怎么说话的?”

    王笑道:“孩儿担心您消息不灵通,到时候信以为真,说不得一份奏疏就进了宫中。”

    老王要觉得真是这样,进谏是少不得的,到时候真相大白就尴尬了。

    王安石觉得这个儿子太傲气了些,就说道:“回家吧。”

    父子二人并肩而行,王安石问道:“听人说市舶司从头到尾被清理了一遍?难道都是贪腐吗?”

    这个问题王安石憋了许久,今日终于问了出来。

    “是,都是贪腐。”

    王安石有些不敢相信的道:“为何那么多?”

    “贪婪。”

    王觉得自己的爹有些迂腐,“市舶司本就是钱财最多的地方,那些官吏上下其手,监督的人或是流于形式,或是同流合污,唯一一个清廉的都被蒙在鼓里。”

    啧!

    王安石觉得这个局面真的是没话说了。

    “吏治糜烂如此吗?那为父回头就进谏。”

    王安石说完就开始琢磨进谏的奏疏,王一路护着他,途中拉扯几次,让他避开了牛车。

    回到家中后,父子俩在书房里谈话,王说道:“爹爹,进谏没用。”

    “为何没用?”

    王安石对儿子总是宽容的,甚至愿意和他一起讨论朝政。

    王的嘴角微微翘起,看着有些讥诮的味道:“吏治的问题存在多年了,无数人说过该革新该革新,可时至今日,吏治依旧是大宋最致命的问题。为何不动?孩儿以为是担心。官家担心会引发官吏们的反扑,所以范文正当年革新吏治就被终止了。”

    他见父亲并未呵斥,就继续说道:“大宋的官吏太多了,多到……您知道吧,苏轼从西北回来就没安排,至今还在外面游荡。由此可见大宋的吏治……那就是个笑话。”

    “好了!”

    王安石觉得再说下去,官家大抵就会成为儿子口中的昏君。

    “吃饭了。”

    吴氏来了,见父子俩相对默然,就问道:“这是有事?”

    “无事,只是大郎太过凌厉了些。”

    王安石的话引发了吴氏的不满,她说道:“大郎聪慧,此次去南方还立了好大的功劳,官家还赏赐了官职,可见是认同大郎的。至于凌厉,少年人不凌厉,难道要学欧阳修那等老好人?”

    王安石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引来了妻子的不满,就苦笑道:“你就偏袒着他。”

    吴氏说道:“大郎以后定然是要做宰辅的,大郎,我就等着那一天了。”

    王的脸颊抽搐一下,说道:“大宋的问题不在宰辅,而在天下。若是找不到根源,孩儿宁可不为官!”

    吴氏轻轻拍了他的后背一下,嗔道:“什么不为官,你祖母就等着你的好消息呢!回头给你相看个好女子,等成了亲,有了孩子,你就知道为人父母该是什么样的心思了。”

    养儿才知父母恩,不做父母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妥协,吴氏希望用一个女人来拴住儿子的心,可王的心压根不在这上面。

    “孩儿有了喜欢的人。”

    走在前面的王安石脚步一滞,吴氏赶紧问道:“是谁?哪家的?回头娘去问问。”

    王摇头道:“怕是不可能。”

    “看不上咱们家?那不能吧?”

    吴氏觉得自家的条件在汴梁算是好的,而且儿子这般聪慧,谁家女子竟然敢看不上?

    在母亲的眼中,自家儿子大抵连公主都娶得。

    王低头,想起了那双杏眼,“那女子成亲了。”

    嗖!

    王只觉得眼前有东西晃过,就下意识的偏头。

    托跟着沈安操练过的福,他成功躲过了王安石的飞鞋。

    老王气得满面通红的去脱另外一只鞋,吴氏一把拽住他,喊道:“大郎快跑!”

    不管你犯了什么错,在母亲的眼中你永远都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她愿意庇护你的所有错。

    好汉不吃眼前亏,见父亲双眼喷火,王一溜烟就跑了。

    “最近别回来!”

    冲出大门后,里面传来了吴氏最后的叮咛。

    这次惹祸惹大了,你老爹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消气。

    王出了家门,缓缓在街上游荡。

    “轰隆!”

    雷声渐渐密集。

    王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那家小店的外面。

    “下雨了!”

    大抵是生意不错,左珍很快活的在收拾着,看样子是准备回家。

    “给某来一只。”

    左珍抬头,见是王就笑道:“怎么还不回家?”

    “今天不回。”

    “幸好我还没撤火,不然你就没得吃了。”

    一只鹌鹑下锅,香气四溢。

    王闻着熟悉的味道,抬头看着左珍,认真的问道:“你过得还好吗?”

    左珍愕然,然后就笑道:“好啊!”

    王点点头,说道:“那就好。”

    鹌鹑稍后炸好,王给钱,接过油纸包就走。

    左珍探头见他往榆林巷那边去了,就嘀咕道:“奇奇怪怪的小子。”

    雨开始下了。

    先是小雨,然后渐渐变得磅礴起来。

    街上的行人纷纷躲在两边的屋檐下,有人在狂奔,有人在大笑。

    就在这些正常的反应中,王缓慢走在大雨中。

    他缓缓吃着鹌鹑,脚下不慌不忙,就像是在阳光明媚的春天郊游。

    鹌鹑肉夹杂着雨水在嘴里的味道很怪,王抬头笑了笑。

    一路到了沈家,沈安见到变成落汤鸡的他就喊道:“快去准备热水,还有,把某的新衣裳准备一套给元泽换。”

    王也不感谢,就坐在屋檐下看大雨。

    “这是怎么了?”

    沈安察觉到了他的心情不大好。

    王摇头道:“这世间为何有许多规矩,还有,为何心悦之人总是无缘……这是老天的意思还是刁难。某此刻看着这天,只想一拳打个窟窿出来,然后撕开它!”

    这娃是遇到难事了。

    “喜欢上谁了?”

    “一个成了亲的女人。”

    “……”

    沈安无语望天,可天色黑不溜秋的全是乌云。

    “那不应该。”

    王低头,“某知道不应该,可心中就是想她,在南方时就在想,有时候想着她的笑,想着她的怒,甚至想着她说话时的模样,还有声音……”

    这娃走火入魔了。

    沈安正色道:“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咱们有理智,自己给自己定下了规矩,若非如此,现在你看到的世界就是混乱的。你喜欢她是反应,是你自家的反应,可你不能把自己的喜好强加于别人,这不公平,也缺德。”

    王摇头道:“缺德某不怕,不公平某也不怕,可她对某却没有那个意思。”

    “没意思就对了。”

    沈安把他提溜起来,警告道:“汴梁城很大,可也很小,消息会传的很快。还有,做事不可冲动,否则会毁了你,也会毁了她,没有例外和侥幸。”

    王默然,但眸子却很亮。

    他如今有家难回,只得在沈家住下。

    沈安陪他喝酒喝到半醉,回到卧室后,杨卓雪就问道:“元泽这是为何?”

    有家不回在沈家住,这是出事了?

    “和他爹爹闹翻了,住一阵子。”

    沈安上床,小心翼翼的靠近妻子,问道:“今日感觉如何?”

    杨卓雪躺在床上感受了一下,摇头道:“和往常一样,好像没有孩子。”

    “孩子还小。”

    沈安伸手,杨卓雪配合的抬头,然后压下,枕在他的臂弯。

    夫妻俩的配合默契无比。

    “官人,今夜还要讲两只熊的故事吗?”

    “肯定要讲,这叫做胎教……”

    “那就讲吧。”

    “……从前森林中有两只熊,一只叫做熊……”

    “……巫婆被击败了,她骑着扫帚仓皇逃跑。森林保住了,小动物们欢笑着,向两只熊表达谢意……”

    不知何时,沈安口干舌燥的停止了故事,偏头一看,杨卓雪已经睡熟了。

    他抬头,奋力吹出一口气。

    烛光摇曳了几下,却没灭。

    我去!

    沈安再度鼓气,又吹。

    卧室里陷入了黑暗之中,沈安静静的躺着,感受着身边人的温度。

    这就是我的家啊!

    他渐渐睡去,不知何时,外面传来了陈大娘的声音。

    “郎君……”

    沈安睁开眼睛,干咳一声,然后小心翼翼的抽出手臂。

    他起床出去,外面的陈大娘打着雨伞,“郎君,王郎君发热了。”

    沈安急匆匆的去了前院,庄老实和陈洛已经在了。

    陈洛装模作样的在拿脉,可这厮除去泡药酒之外,好像没有看病的本事。

    庄老实拿起烛台照亮了床上,沈安俯身看去,见王的面色通红。他伸手一摸,额头滚烫,就说道:“这是被雨淋了,加上心情郁郁……去叫郎中来!”

第708章 泼皮沈安

    雨过之后,空气中夹杂着一股子泥土的味道。这股味道有人称为土腥味,有人称为土香。

    王睁开眼睛时,觉得光线太亮了,有些晕。

    于是他伸手挡住了眼睛。

    “感觉如何?”

    “还好。”

    沈安进来了,他穿着官服,看着多了份稳重。

    他伸手摸摸王的额头,说道:“退烧了,二梅给你熬了粥,记得多喝水。”

    王很自然的问道:“你去哪?”

    沈安转身推开窗户,说道:“西夏使者来了,陈昂不在,我去看看。”

    ……

    都亭西驿,此刻外面多了一队军士。

    西夏使者带着人站在大门外,呼吸着雨后的空气,赞道:“汴梁的味道好闻。”

    汴梁的味道是好闻,各种美食,各种烟火气。

    “待诏来了。”

    沈安被礼院的官吏们簇拥着来了,西夏使者迎上去,说道:“见过待诏。”

    沈安止步问道:“李谅祚派你来作甚?”

    使者笑道:“陛下让某带来了些好马。”

    这是进贡来了。

    大宋和西夏之间的情况就是这样,西北方向在开战,双方把人脑子打成了狗脑子,可一边交战,西夏人一边会派出使者来送礼,而大宋也会回礼。

    也就是说,两家是一边打架一边高唱着友好和平。

    这等本事大抵后世都没法做到。

    沈安在来之前已经见过了那几十匹马,算是好马。不过对于大宋来说,这点战马压根起不到什么作用。

    “太少了。”

    沈安就像是个流氓般的站在大门外,微微昂首,只差手中握着皮鞭。

    “你们的心不诚,几十匹马,这是什么礼物?”

    使者干笑道:“以往就是这么多。”

    给大宋送礼物不就是那么回事吗,就是做做样子好了,满足一下宋人万国来朝的虚荣心,然后卷着丰厚的回礼归国。

    每一次出使就是一次打秋风的机会,西夏穷,穷人家没余粮,所以使者往来的频率有些高。

    可几十匹马算是什么礼物?

    沈安觉得不能惯西夏人这个打秋风的毛病。

    “可现在规矩变了。”

    沈安冷冷的道:“大宋不需要你们的战马,带回去吧。”

    使者觉得沈安是在开玩笑,“待诏,大宋需要战马,否则辽人的铁骑能踏破白沟河。”

    白沟河在雄州,使者特地提出来,说明他在来之前就做了功课,知道沈安的来历。

    沈卞的儿子;北伐的狂热支持者。

    “我们需要战马,但不需要送上门来的战马。”

    沈安打了个响指,花花从后面跑了过来,在他的脚边蹲着。

    昨天花花也被雨淋了,沈安担心它受凉,就带出来溜溜。

    一人一犬的组合很和谐,并无什么突兀之处。

    沈安逼视着使者,“别想糊弄人,大宋若是需要战马,某会亲自去拿,就像是在府州时那样,就像是在原州时一样,干掉自己的对手,夺取他们的战马,这才是大宋该干的。”

    使者只觉得一股子凉气扑面而来,他微笑道:“某请见宋皇陛下。”

    “陛下不会见你。”

    沈安很是笃定的道:“某来了这里,就代表着你此次不会得到便宜,所以有话就说,没话就回去。”

    使者却是不信,他说道:“陛下在某临行前说了,我国和大宋亲切的就像是兄弟一般,如今……”

    “没有兄弟!”

    沈安一开口就是断人后路的话:“大宋和西夏,一个是家长,一个是叛逆的孩子,和兄弟没关系。”

    若说大宋和西夏的表面和平是皇帝的新衣,那么沈安的一席话就直接揭穿了双方都在果奔的事实。

    礼房的官吏们低头在笑,他们就知道这位待诏从不按照常理来办事。

    西夏人要哭了。

    使者脖子上的青筋蹦了一下,身后有随从喝道:“让某弄死他!”

    这话就像是泼皮之间在对峙,突然有人在叫嚣要砍死你。

    这种叫嚣大多是口炮,可沈安却笑了笑,径直走了过去。

    那随从见他过来就冷笑着。这里是驿馆外,动手就是打破潜规则,赵曙都没法保住沈安,否则下次辽人也能暴打宋人的使者一顿。

    沈安走过去,笑眯眯的道:“这是你的心里话?”

    通译说了,随从点头,然后等待。

    沈安微笑着,突然伸出手去拍拍他的脸,说道:“你很有勇气,某最喜欢这等勇士。”

    拍打人的脸颊,无论在哪个时代都带着浓郁的羞辱味道。

    随从的面色涨红,双拳紧握,眼中的怒火若是能杀人,沈安此刻已经死了无数次。

    “待诏还请进来一晤。”

    使者担心随从会动手,赶紧堆笑着把沈安请了进去。

    进了驿馆后,双方相对坐下。

    气氛不大好,而沈安作为主人,很缺德的不说话。

    主人不说话,客人说什么?

    使者憋了许久,才说道:“辽人一直在内乱……”

    这个话题不错,沈安问道:“怎么?李谅祚有兴趣和大宋联手去暴打耶律洪基一顿?”

    使者看看左右,沈安说道:“无需看,某的志向就是北伐,这一点辽人知道。”

    使者点点头,说道:“来人!”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中,外面进来两个女子。

    使者说道:“这二人是国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准备献给宋皇陛下。来,抬起头。”

    两个女人抬头,虽不说闭月羞花,但也俏丽可人,关键是带着不同于大宋女子的气质,让人有些燥热。

    可要献给赵曙的女人竟然在此刻露面,这诚意显得不大足。

    沈安双手按在案几边缘,目光转动,赞道:“长得不错,只是身材不好。”

    两个女人大抵学过大宋的语言,闻言看向沈安,有些不服气的意思。

    沈安微微后仰身体,用一种老手的姿态点评道:“左边那个胸太小了些,若是沈某没看错,还是一边大一边小,不平衡啊!”

    那女人面色一红,心中恼怒,却只能强撑着。

    沈安的目光转到右边女人的身上,突然吹了个口哨,就和个流氓般的说道:“这个不错,身材不错,只是却有些罗圈腿,啧啧!知道一句名言吗?”

    他摸着身边花花的头顶,用老司机的口气说道:“女人就靠一双腿活着,有一双大长腿,大长腿……你们该懂的吧?那先天就是半个美人。”

    他很遗憾的道:“都不行,官家那里不会接受,带回去吧。”

    使者已经被他一番话给惊住了,心想这人竟然是个中高手?

    “不是说待诏专情吗?”

    传闻沈安在婚前守身如玉,婚后更是专一,连妻子怀孕后都不去青楼,堪称是男人中的奇葩。

    “回去吧!”

    沈安今日就是来砸场子的,所以打击了一番西夏人之后,就起身道:“原州一战李谅祚仓皇而逃,现在想来讨好大宋,可却晚了些。都回去吧,回去告诉李谅祚,少惹事。”

    这话带着调侃的味道,先前被沈安拍脸的随从又站起来喝道:“宋人竟然敢羞辱陛下吗?”

    沈安缓缓走过去,花花跟在右边。

    这里是静室,外面都是两国的人。

    随从冷笑着在戒备,只要沈安敢动手,他就敢还击。

    沈安走到他的身前,随从正在戒备,突然觉得大腿一痛,接着就被沈安一脚踹飞了出去。

    花花嘴里还叼着破布,低头用爪子扒拉了下来,然后跟在沈安的身边出了房间。

    使者起身,看到随从的大腿被花花咬的血淋淋的,小腹挨了沈安一脚,大抵肠子难受,正在捂着肚子惨叫。

    他追了出去,说道:“待诏,榷场必须要开,否则陛下会毫不犹豫的投向辽人,从北方,从西北一起夹击你们,可挡得住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

    沈安丢下这句话就出了驿馆,随后进宫。

    赵曙听他说了和西夏使者的交涉过程,皱眉道:“李谅祚是慌了?”

    韩琦说道:“李谅祚是有恃无恐,觉着有辽人在侧,大宋不敢倾力攻打他们。”

    “可西夏却很穷,大宋断了榷场,据闻他们连军队的衣服都备不齐。”

    曾公亮的脸上浮现了一抹不符合身份的笑意,沈安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就是猥琐。

    “李谅祚急了。”曾公亮很得意的分析道:“原州城外的大败让西夏人焦头烂额,本来李谅祚就坐不稳位置,这些对头们又要得意了。李谅祚内外交困,此刻派出使者来示好就是明证。陛下,派使者去申饬吧,李谅祚此次会打落牙齿和血吞,臣愿意去,若是不能把李谅祚说吐血,臣就不回来了。”

    老家伙很流氓,但判断却很准。

    此刻的西夏国内定然是暗流涌动,李谅祚要焦头烂额的去安抚那些不满的贵族,还得压制那些对头。

    “一个少年竟然能掌控这样的西夏,不简单。”

    沈安的话得到了赵曙的认可,“不可轻视对手,沈安此次算是给了西夏人一记下马威,随后的事情朕就不管了……”

    韩琦说道:“这等小事本就不该您管,沈安出面就够了。”

    赵曙笑道:“如此朕就不见他了。”

    沈安心领神会的道:“臣会安排好后续。”

    君臣相对一视,然后都笑了起来。

    笑声中多了些奸诈之意,让陈忠珩不禁缩缩脖子,觉得自从多了沈安之后,这个朝堂的味道就越发的不对了。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709章 我说谎连自己都信

    枢密院外,富弼瘸腿走了出来,见到沈安准备出皇城,就招手道:“安北。”

    沈安过去,见他面色还好,就拱手道:“富相这是……康复了?”

    老家伙装比,结果被火药炸傻眼了,现在看着又是一脸的矜持模样,可见这人得的教训还是太少了些。

    沈安想着该让富弼多炸几次,看看能把他炸成什么模样。

    他心中想着这些念头,脸上却挂着担心。

    富弼以为他是在关心自己的伤势,不禁感动的道:“老夫无碍,就是那个火药,官家说要在城中的作坊弄……老夫想着那威力不小,若是炸起来怎么办?”

    炸起来……

    沈安想起明朝后期的天启大爆炸事件,也不知道是不是火药库的原因。

    不过目前的大宋没资格在城外建造火药作坊,否则铁定保守不住秘密。

    “要严格,回头下官这里给个章程,此事要抓紧办,不能越雷池一步,否则……若是上万斤,或是几万斤火药一起爆炸,富相您想想……”

    富弼不用想,他才将经历了一次爆炸,阴影依旧未散。

    “好,此事老夫会跟着。”

    富弼转身就看到了左边的韩琦,他冷冷的一笑,然后跺了跺脚,结果正好是那条伤腿……

    沈安及时的扶了富弼一把,避免了他当着韩琦这个仇家扑街的难堪,低声道:“富相小心啊!”

    富弼拍拍他的手背,一脸慈祥的道:“放心。”

    沈安被这个慈祥给恶心到了,结果才出皇城就看到了西夏使者。

    西夏使者出现在这里很不妥,有些古怪。

    按照大宋的规矩,在没有得到允许之前,使者是不能满世界乱跑的,你至少得和大宋的官员说一声,备个案。

    可西夏使者就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皇城前,而在他的身边,竟然是个辽人……

    边上有礼院的官员在盯着,见沈安出来,几个礼院的官员一脸悲愤的跑过来,抱怨道:“待诏,那个辽人是来报信的,和西夏人勾搭上了。”

    马丹!

    怪不得一起出现在皇城外,这是向大宋示威呢!

    看看,咱现在可是和辽人勾搭上了,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大宋可要来挑战咱们两家的联手吗?

    外交中有许多种语言,而肢体语言就是内涵最丰富的一种。

    沈安问道:“报什么信?”

    “说是皇太叔病故,来报信,顺带来恭贺官家登基。”

    “这是报丧的吧,也不嫌晦气!”沈安恶毒的说道。

    西夏使者和辽人正好走过来,听清了沈安的话,不禁面色一变。

    辽人板着脸道:“大辽皇太叔病故,奉陛下令,某前来大宋报信,你何人?竟然敢口出不逊。”

    宋辽两国很是有趣,比如说按照排行辈分,赵祯叫耶律洪基侄皇帝,而赵曙和耶律洪基就变成了兄弟。

    这对兄弟的情义满满,这不赵曙继位之后,恭贺他继位的使者竟然现在就到了,速度堪称是惊人。

    可这位使者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报丧。

    你不是登基吗?哥派人来祝贺你了,顺带告诉你个坏消息,让朕膈应的那位皇太叔嗝屁了。

    这情义怎么看着都带着塑料花的味道,沈安打量着辽使,说道:“那位皇太叔不是一直在等着继位吗?怎地竟然去了?”

    辽人正色道:“皇太叔病逝了,哎!陛下非常悲痛,为此三日不食……”

    三日不食,这个和赵允良父子的辟谷功力有得一拼啊!

    可沈安压根就不相信耶律洪基会三天不食,他关切的道:“那大辽皇帝的身体可好?”

    辽使抚须微笑道;“调养了一阵子,还好。”

    沈安松了一口气,说道:“先前西夏使者说大辽皇帝杀了皇太叔,吓了某一跳,这不才进宫禀告给陛下,陛下震惊,让某出来寻他问话。”

    啥?

    西夏使者悲愤的指着沈安,“你血口喷人!”

    辽使的脸颊颤动了一下,他知道皇太叔是怎么死的,所以这话就信了大半。

    卧槽尼玛!

    你竟然给我大辽下烂药?

    他盯着西夏使者,怒道:“为何要造谣?”

    西夏使者一脸懵逼的道:“他是骗子,沈安是个骗子,这话就是他编造的!”

    耶律重元身死的消息早就传来了,可当时的消息封锁做的还不错,所以外界对他们父子的死因依旧不明。

    这样的局面最好不过了,能保住耶律洪基英明神武的形象。

    可西夏使者竟然获知了真相,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西夏人在大辽内部有密谍,而且是在军中!

    情况很严重啊!

    必须要马上传信回去,让国内清理军队,否则那人若是越爬越高,以后就是一个超级不稳定因素,弄不好大辽要对西夏人做些什么,消息马上就会被透露出去。

    辽使退后一步,冲着沈安拱手道:“多谢相告。”

    沈安笑道:“贵使太客气了,当时听闻这个消息之后,陛下就斥之为谣言,所以让某来寻西夏使者问话。”

    “对,就是谣言!”

    辽使一脸激愤的模样,就像是家里的媳妇出墙了,而她偷人的对象正是西夏使者。

    西夏使者此刻觉得自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他指着沈安,浑身颤抖着说道:“你……你……某为官多年,从未见过如你这等无耻之人,竟然说谎面不改色,造谣以假乱真……无耻之尤,无耻之尤!”

    沈安黯然道:“虽然你造谣不对,可某却不该把你的话传出来,这样不好,破坏了咱们之间的友谊,某的心此刻……就像是刀绞般的痛啊!”

    他渐渐入戏,眼中泪光盈盈,若是后世的导演见了,绝壁会喊一声:“这就是影帝级的演技啊!”

    辽使再次拱手感谢道:“多谢了,还未请问……”

    沈安擦去不存在的泪水,说道:“某沈安。”

    “沈待诏?”

    辽使的表情有些古怪,但还是很客气的道:“多谢待诏了,回头一起喝酒。”

    “好说好说,不过贵国的皇太叔德高望重,他的离去让人伤感,酒就不喝了吧,某决定戒酒一个月,以示自己的悲痛之情。”

    沈安说的好似真的一样,辽人唏嘘道:“看来待诏是性情中人啊!”

    两人惺惺相惜的拱拱手,沈安说道:“某先回去了,贵使可在这里略微等候,稍后会有人带进去。”

    耶律洪基不地道,派来道贺的使者顺带报丧,这个霉头沈安不想碰。

    哥的火药啊!竟然只是给沈卞平反,你好歹封个侯也好啊!

    沈安一肚子的幽怨,和闻小种说道:“李家的熏肉好吃,回头弄半斤回家去下酒,不,一斤,元泽那家伙少说也能吃半斤。”

    闻小种应了,问道:“郎君,先前您说一个月不喝酒的。”

    他虽然是杀手出身,可好歹也向神灵求助过。对神灵许下的诺言不敢轻易背弃。

    可沈安前脚才说要为耶律重元戒酒一个月,回头竟然就让他去买下酒菜,这个……不妥吧?

    “守信是美德。”

    沈安先赞美了他的初衷,然后用一种很惊讶的语气说道:“守信对朋友,和敌人你守什么信?那是蠢货才干的事。”

    好吧,这货把守信变成了一个需要条件的事情,闻小种没办法,但他还是担忧的道:“郎君,您对死人许诺,神灵能听到呢!”

    “神灵?”

    沈安打个哈哈,“神灵若是能看到听到世间的一切,为何会屡屡对中原降下灾祸?从前汉到现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经历了多少杀戮?他们招谁惹谁了?凭什么被奴役,凭什么被杀戮?”

    闻小种一想也是,顿时就觉得惭愧起来。

    “咱们是一伙儿的,明白吗?守信是对自己人,敌人……那就是个笑话,你若是能骗死他们就是大功。”

    想起骗人,沈安一拍脑门,说道:“某怎么就忘记了那家人呢!走,找赵允弼的麻烦去!”

    陈洛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郎君,他不是被禁足了吗?”

    赵允弼已经很惨了,和落水狗差不多,何必去再踩一脚。

    沈安冷笑道:“宫中的某些事和他脱不开关系,虽然没证据,可某做事哪用证据?走!”

    主仆三人来到了北海郡王府,门房见到沈安就如同是见到鬼一般,喊道:“沈安来了!”

    沈安狞笑着冲进去,指着前院的屋子说道:“点燃了,都点燃了。”

    陈洛一怔,闻小种已经冲了过去,这厮弄了火折子点燃,一脚踹开房门,喊道:“郎君,里面全是柴火!”

    “点燃了!”

    沈安就像是个泼皮头子,腆着肚子踹了陈洛一脚,骂道:“还不快去干活?”

    陈洛哦了一声,苦着脸去点火。

    “来人呐!有人放火了!”

    门房喊声尖利,稍后火头才起,就出来十余人,全都是郡王府的侍卫。

    “是沈安!”

    见到是沈安来了,侍卫们的脚步一缓。

    沈安逼近一步,说道:“此事是某和赵允弼的恩怨,不相干的人别来找死!”

    侍卫们面面相觑,有一人喊道:“大家一起上啊!”

    他往前冲了出去,却发现没有同伴跟随,就只能悲壮的冲到了沈安的身前。

    沈安一拳撂倒了侍卫,见闻小种和陈洛已经把整个前院都点燃了,就笑道:“走,回家喝酒去!”

    ……

    第一更送到。

第710章 朕知道了,赵允让骂街

    “住手!你这个畜生,住手!”

    赵允弼从未想过会被人冲进家中点火,所以见到前院变成了火海时,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悲愤的道:“沈安,老夫与你不共戴天!”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降,这种滋味非常难受,让他想砍人。

    赵允弼盯着沈安,身边是烈烈燃烧的宅子,他的眼睛几欲喷火:“为何?”

    他是落魄了,是蛰伏了,可好歹还是郡王,是当今官家的长辈,轮不到你沈安来耍威风。

    “某乐意!”

    沈安被人堵住了依旧在有恃无恐,花花在他的脚边呜呜的叫着,盯住了对面的赵允弼。

    我愿意!

    这话用在婚礼上就是款款情深,用在这里就是打脸。

    赵允弼就挨抽了。

    他的双目中凶光四射,气息咻咻,“这是谁的授意?老夫已经退居郡王府不问世事,还要怎地?还要怎地?”

    “关我屁事!”

    沈安肆无忌惮的道:“某只是看不惯你,对,就是看不惯你。看看吧,你那双眼睛看似慈祥,可那恶毒的毒水就隐藏在慈祥的后面。看看你的微笑在扭曲,变成了狰狞,我看不惯,所以就来点把火,走了啊!”

    他当先走过去,赵允弼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避开了。

    “弄他!”

    几个侍卫突然发飙,其中一人当先冲来。

    沈安再牛笔难道还能打得过我?

    对于沈安冲阵的事儿,大多人是不信的,觉得这货是在给自己的脸上贴金。

    今日沈安来郡王府点火,算是犯下了大错,打了也是白打。

    看看那些侍卫狰狞的面容,就知道这个想法根深蒂固了。

    赵允弼虽然被禁足,可一些活动还能出来,而且他是当今官家的长辈,宗室长者,这样的人连赵曙都不能折辱,可你沈安却敢来放火。

    作死啊!

    弄他!

    侍卫近前刚想挥拳,没留神下面一个黑影窜起来,一嘴就咬在了他的大腿上。

    “嗷……”

    大抵人类还在丛林中厮混时,就和无数兽类成为了对手,每日为了食物去狩猎,和被狩猎。

    兽类攻击的方式都差不多,都是咬。

    闪着寒光的牙齿刺入**,那感觉……太恐惧了。

    从此这种恐惧就根植于人类的灵魂深处,一旦被咬,下意识的就会恐惧,然后失措。

    侍卫就恐惧了,然后奋力甩腿,想挣脱花花的撕咬。

    花花的狗眼里全是凶狠,脑袋左右摇摆着,这是准备撕咬一块肉下来的节奏。

    侍卫刚甩腿,眼前一花,一个拳头迎面而来。

    沈安一拳打在他的印堂上,侍卫轰然倒地,可花花依旧在撕咬。

    “花花!”

    沈安召唤了一声,花花这才意犹未尽的松嘴过来。

    其他几个侍卫已经躺在了前方,闻小种面无表情,陈洛笑嘻嘻的,可见还有余力。

    沈安和赵允弼擦肩而过,低声道:“某又立功了。”

    赵允弼下意识的跑离了沈安,双腿轻轻颤抖着。

    这厮用功劳去打断人的腿已经成了官场笑话,可谁也不希望这个笑话轮到自己的头上。

    赵允弼才跑开就觉得不对劲。

    沈安最近没立功啊!

    这是诈!

    对,这就是在诈老夫!

    他以为老夫蛰伏府中定然不敢去验证,可老夫怕什么?

    赵允弼心中大定,等沈安走后,就吩咐道:“不必救火,牵马来,老夫要进宫。”

    他一路到了皇城外,别的不说,只是长跪不起。

    这可是赵曙的长辈。

    消息几乎是光速被送到了赵曙那里。

    “让他来。”

    赵允弼得以进宫,一路上他看着这些熟悉的宫殿,那种不甘的感觉阵阵袭来,难受之极。

    这些本该是老夫享用的,可现在却给了赵曙那个无能的小子。

    他心中难受,等见到赵曙后就悲呼道:“官家,臣家中被那沈安点火烧掉了,浓烟滚滚,整个汴梁都能看到。火光冲天,那些宗室都在哭泣……这还是赵家的天下吗?青天白日,青天白日啊!那沈安竟然闯入府中,当众点火……”

    赵曙没动静,只是木然看着他。

    赵允弼愕然抬头,“官家……”

    “朕知道了。”赵曙平静的表情下却有些窃喜。

    这个老东西在赵祯驾崩后上蹿下跳的,甚至还敢逼宫,禁军中的躁动也和他脱不开关系……

    这么一个老东西,若是他死了,赵曙绝不会掉一滴泪,只会庆贺。

    所以他很是冷漠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处置方式:“朕知道了。”

    这是私下会面,按照规矩来说赵曙该自称‘我’,他此刻自称‘朕’,这就是公对公。

    语言是一门艺术,而帝王最得其中的奥妙。

    赵允弼不甘的道:“官家,宗室中的不少人都看到了,大家义愤填膺,恨不能手刃了那个贼子!”

    赵曙抬眸,冷冷的问道:“谁能手刃了他?谁?”

    赵允弼给梗住了,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沈安那厮拳脚了得,宗室中人大多是在混吃等死,哪里是他的对手?

    手刃,怕是会被沈安打成猪头吧。

    “去吧。”

    赵曙赶走了赵允弼,然后起身道:“去后面。”

    他一路去了后宫之中,求见了皇太后。

    稍后御史的弹劾就来了,可这些奏疏都被扣住了,据说官家压根没看。

    “他立功了,少折腾吧。”

    政事堂里传来一句话,那些义愤马上就消散了。

    “沈安竟然立功了?咱们怎么不知道?”

    汴梁就那么大,沈安若是立功的话,没道理要保密啊!

    难道赵允弼的郡王府就这么被白烧了?

    宗室中人也不甘心,有人就鼓噪了起来,想让大家一起弹劾。

    宗室弹劾是家事,赵曙没法不重视。

    可这次依旧被扣留。

    官家啥意思?

    众人不解,就去找到了宰辅。

    韩琦摆出了宰辅的架势,淡淡的道:“官家自有道理,做臣子的听就是了,这议论纷纷的,难道是不服气?告诉他们,不服气也得憋着!”

    这话霸道,符合韩琦的性格。

    可你韩琦不正是不服气的典范吗?连官家都敢怼的货色,竟然装老实。

    随后这些人想着富弼和韩琦是对头,就去枢密院寻求援助。

    “沈安……”

    富弼很沉稳的思索着,来人心中欢喜,觉得有戏。

    “这个……”

    富弼一阵官腔把来人的期待值提高了,然后说道:“那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大材斑斑啊!这样的人才只需栽培二十年,朝堂之上老夫都得避路……这样的人才,老夫见而心喜,恨不能亲自出手栽培……”

    来人愤而离去,消息随即散播在宗室里。

    “富弼就是个不要脸的,二十年,二十年后他就算是不死,也是吃饭流口水,打嗝屁又来的货色罢了。”

    赵允让袒胸露乳的坐在榻上,阿苏在后面给他挠背。

    老仆不屑的道:“那年富弼见阿郎时还点头哈腰呢,等做了首相之后,见面都是昂着头,也不怕跌跤。”

    “那是宰辅的步伐,哈哈哈哈!”

    赵允让最大的心愿了了,如今的日子堪称是快活似神仙。

    老仆担忧的道:“可赵允弼终究是宗室长者,沈安肆无忌惮的去放火,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

    赵允让摆摆手,阿苏起身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裳。

    “出去走走。”

    外面很热,但赵允让却饶有兴致的四处走动,遇到孙子孙女们玩耍还会看看。

    “别他的脚,别他的脚……哎!输了输了!”

    两个孙子在摔跤,老赵在边上出主意,最后他支持的一个却败了。面对那个孙子的悲愤的眼神,他过去拍了一巴掌,大笑着走了。

    “回头好好练。”

    他最后晃悠到了大门外,伸个懒腰后,突然爆发了。

    “赵允弼你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你以为自己逼宫的事没人知道?你以为自己想谋逆的事没人知道?烧你屋子算轻的,换了老夫,定然一刀把你给剁了喂狗!”

    赵允让许久未曾骂大街了,这一下露面顿时引来无数粉丝。

    他口沫横飞的骂道:“当年老夫一见你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这些年你一直在装老实,不,是装厚道,可骨子里还是那条毒蛇,官家仁厚没收拾你,沈安却出手了,大快人心呐,哈哈哈哈!老夫今日要一醉方休,来人!”

    老仆应景的出现了,“阿郎吩咐。”

    赵允让得意洋洋的道:“今日阖府酒肉管够。”

    他又补充了一句:“为了北海郡王府被烧庆贺,要说清楚。”

    随即郡王府里一阵欢呼,众人都在赞叹郡王的英明。

    而在华原郡王府,赵允良跌坐在神像前,边上的管事在禀告消息。

    “……那沈安不但烧了北海郡王府的前院,还打伤了几个侍卫,这才扬长而去。北海郡王随即进宫,可没多久就出来了,看着笑眯眯的,可见官家是要惩治沈安。”

    赵宗绛坐在另一边,闻言把拂尘甩动了一下,“沈安那人若是被严惩,汴梁城中的酒肉都会涨价。”

    这话是说沈安倒霉了,汴梁城中的不少人会买酒肉庆贺,从而导致酒肉缺货涨价。

    “哎!”

    赵允良叹道:“儿啊!你不懂,赵允弼那个老东西喜怒不形于色,他看着怒火冲天,说不定心中在窃喜。他看着笑眯眯的,心中说不定正在绝望呢!”

    “啊!这样?”

    赵宗绛喜道:“爹爹,咱们家可是被那个老东西给坑惨了,这可是好事啊!”

    赵允良想起自己被赵允弼一路引入和赵曙对抗的经历,不禁点头道:“是喜事,来人!”

    “郡王!”

    管事躬身,眼中精光四射,就像是一个上了青楼的太监。

    赵允良淡淡的道:“今日阖府上下都吃肉。”

    “多谢郡王!”

    管事欢喜不已,赵允良皱眉道:“欢喜什么?记住了,都要念着,要念着道尊的好。”

    管事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大伙儿都记得呢,福生无量天尊……”

    随后阖府上下都在念着。

    “福生无量天尊……”

第711章 打破枷锁

    “为何要对赵允弼下手?这不是你的性子。”

    王有些不解,“你若是要动手也该是私下,而不是这等肆无忌惮的闯进去。”

    沈安正在给花花洗澡,花花不安分的甩毛,弄了他一身水。

    “想通了而已。”

    “什么意思?”

    “就是……当年某刚到汴梁,身边还带着果果,加上先父的名声不好,所以要谨慎些,否则容易被群起而攻之……”

    王一想也是:“那时你和果果孤立无援,连那些亲戚都敬而远之,你做事得找理由。”

    “也不是理由。”

    沈安笑道:“只是实力变化而已。”

    王的眼中多了光彩:“是先帝?”

    沈安默然。

    赵祯的猜忌心太重,沈安也只得装傻,否则迟早会被纳入黑名单中。

    赵曙上位后,这是自己人的天下,沈安就像是被解开了一道枷锁。

    “那你也不至于那么隐忍吧?”

    王觉得沈安不是那等隐忍的人,若是不对,他哪管你是赵祯还是赵曙,都会爆发出来。

    沈安仔细给花花洗着牙齿,手指头就在锋利的犬齿上滑动,说道:“先帝还不错,至少对某不错,人要学会感恩,不能凭着自己的性子来。那不叫快意恩仇,而是白眼狼。”

    王纠结的道:“安北兄,你这是在说某吗?”

    王就是凭着自己的性子来,结果差点把王安石给气个半死。

    沈安笑道:“你有分寸就好。”

    感情这事儿很难劝阻,王年轻,年轻就固执,他的性子又偏激,所以劝阻只会起反作用。

    王垂眸道:“某知道了,会好好想想。”

    这是个巨大的进步,沈安心中欢喜,结果不留神就被花花跑了。

    “站住,还没洗干净!”

    沈安大怒,一路追进了后院。

    王站在那里,脑海里全是左珍的一颦一笑。

    “您找谁?”

    “找我家大郎。”

    王听到这个声音就苦笑着走了过去。

    大门外,吴氏神色焦急,等看到王走过来,就嗔道:“都出来几日了,赶紧回家。”

    王点头道:“是。”

    咦!

    我儿子竟然这么乖?

    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准备的吴氏一怔,就欢喜的道:“你爹爹也不生气了,只是……那人就别提了吧?”

    王抬头,目光中多了茫然。

    沈安随后出来,吴氏谢了他,顺带邀请他去家里做客。

    “一定一定,等王公歇下来就去。”

    沈安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可心中却打定主意,最近不去王家。

    老王的脾气要是上来了,这事儿可没完。

    至于王……

    在送他出去时,沈安心情沉重的道:“保重。”

    王一个哆嗦,本来不怕的,竟然就担心起回家的遭遇来。

    送走了大麻烦王,沈安的心情大好,就在家中陪着妻子,每日都看着那个平坦的小腹发愁。

    “这孩子怎么还不长大呢?”

    他觉得杨卓雪的肚子该大了。

    杨卓雪笑道:“郎中说还得等等呢。”

    “好吧,这孩子看来是个不省心的。”

    沈安又讲了个故事,杨卓雪突然问道:“官人,金明池那边听说热闹起来了。”

    “是啊!初秋了,好些人去玩耍。”

    “那咱们可能去吗?”

    “当然能。”

    沈安马上就琢磨起这事来,结果被招进了宫中。

    “水军战船打造出来了,秦臻带人操练了一阵子,有人说该去看看,看看可否靡费了公帑。”

    赵曙的嘴角微微翘起,神色带着讥诮。

    马丹,这才操练了没多长时间啊!竟然就要看成果。若是操练好了是应当的,若是不好……那就是靡费公帑,养了一群猪。

    这谁的主意?

    赵曙看着沈安说道:“外间有人传闻,说你和秦臻交好?还力挺他,可有此事?”

    卧槽!

    这是谁给哥下烂药呢?

    沈安悲愤的道:“这是诬陷!臣和秦臻就见过两次,一次还是和您一起,后来一次是和李璋一起,哪里来的交好?这是有人在背后抹黑臣呢!”

    这货反驳了交好,但却没说力挺,可见还是比较诚实的。

    赵曙微微点头,想起上次自己教导过他,看来还是起作用了。

    心中欣慰的皇帝说道:“枢密院下令,秦臻那边没有犹豫就领命,可见很是自信,也不知是胆子大还是真有本事……”

    “自然是真本事。”

    沈安说道:“那秦臻臣上次见过,算是个纯粹的武人,而且目光也长远,有帅才。这样的人既然答应,那肯定没问题。”

    韩琦想捂脸!

    曾公亮把脸别了过去。

    欧阳修低下头。

    你前面才说和秦臻没有交情,可现在为他背书却毫不犹豫,说没交情谁信?

    无耻啊!

    一般人无耻的时候大抵会不自然,可沈安却依旧是一脸的纯良本分,谁敢说他无耻,大抵良心会痛。

    赵曙的眼皮子跳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明日就去吧,朕也去,诸卿也去。”

    韩琦赞道:“以前金明池就是竞标嬉戏,观者如堵,如今正本清源,还祖宗开凿金明池之意,陛下英明。”

    老韩无耻的拍了马屁,让后面的两人无话可说,堪称是无耻之尤。

    曾公亮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人如今是越发的无耻了,要不要把他弄下去呢?

    祖宗规矩,首相不能任职太长,老韩差不多了吧?

    他出班道:“陛下,有人说水军就一个秦臻,还差了个都虞侯,怕是不够,不利于制衡,要不还是加个人?”

    赵曙沉吟道:“可有人选?”

    曾公亮退后,他只是建言,却不可能掺和军中将领的任命,那会犯忌讳。

    韩琦也知道厉害,只有沈安,兀自不觉的道:“陛下,臣觉着首先要会水,最好是精通水性,否则上船站不稳不说,一旦落水了还得要人救,这是去做将领还是去做富家翁的?总不能身边老是要人照顾他吧?”

    这个建议很是高瞻远瞩,赵曙本来想到了,正想说出来彰显自己,可却被沈安抢了先。

    他握紧右拳,忍住揍人的冲动,说道:“如此马上就在京中筛选,文官若是有愿意去的也行。”

    消息马上就传了出去,只是所谓文官也能参加招募没有得到响应,枢密院里进出的全是武将。

    这就是态度!

    我们是读书人出身,自然不屑于去做武人。

    沈安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人卖鸟,他想着妻子和妹妹在家无聊,就想买一只鹦鹉。

    “你这鹦鹉可会说话?”

    卖鸟的小贩也不答话,只是冲着鹦鹉说道:“和贵人打招呼。”

    那鹦鹉转动了一下脑袋,细细的眼睛盯着沈安,“吃了吗?”

    “呸!”

    小贩怒了,骂道:“该说见过贵人,你这个蠢货,老子要煮了你。”

    “且慢!”

    沈安拦住了愤怒的小贩,说道:“多少钱?”

    小贩伸出五根手指头:“五贯。”

    沈安还了三根手指头,小贩犹豫了一下,沈安转身就走。

    “罢了,某实在是受不住这鸟,卖给你了。”

    鹦鹉不值钱,但会说话的鹦鹉能值大价钱。

    沈安拎着鸟笼一路回家,才进门就遭遇了花花的袭击。

    花花高高的跃起,一爪子就拍向沈安手中的鸟笼。

    沈安赶紧避开,骂道:“这是想作死呢!回头炖狗肉吃!”

    花花见沈安提高了鸟笼,就呜咽几声,但那目光中却是带着锋芒。

    这是把鹦鹉当做了猎物。

    “花花……哥哥……”

    果果欢快的跑来了,等看到鹦鹉时就欢喜的道:“哥哥,这鹦鹉可会说话吗?上次在大相国寺我说买你还嫌不好,怎么就买了?”

    沈安把鸟笼递给她,说道:“小心被花花给吃了。”

    “它不敢!”

    果果回头冲着花花数落了一通,大抵是你若是敢吃了绿毛,回头我就把你赶出家门。

    “绿毛?”

    沈安觉得这个名字不大好听,也不知道是为啥。

    “绿毛!绿毛!”

    那鹦鹉竟然就学会了这两个字,把果果喜得不行,拎着往后院跑,大抵是去和嫂子显摆。

    沈安正准备进去,外面来人了。

    “见过待诏。”

    “你是……”

    来人三十余岁,干瘦,不用脱衣服就知道浑身排骨。

    “下官常建仁,勾当翰林图画院,见过待诏。”

    翰林图画院就是画画和弄雕像的地方,算是个清净地,一般不和外人沟通。

    沈安不知他的来意,就拱手道:“不知常兄来此何事?”

    常建仁摆手道:“不敢称常兄,不敢称常兄……”

    见他惶然,沈安就随口道:“如此就叫你建仁吧,呃!”

    这个不大好啊!

    沈安正想问问他的字是什么,常建仁却笑道:“建仁就好,建仁就好。”

    此刻的谐音并不如后世那般流行,一般人也很少联想,所以常建仁并未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妥。

    沈安令人送了茶水来,常建仁憋了许久,才红着脸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下官在翰林院中画画多年,算是无事,只是前阵子得罪了贵人。”

    他抬头诚恳的道:“不敢欺瞒待诏,下官担心被那人报复,所以听闻水军招人,那水军都指挥使和待诏交好,就想来试试,还请待诏成全。”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712章 想一把掐死

    文官入军,除非是暂时的,或是有别的用意,比如说李璋那种。

    李璋在殿前司就是看门狗的意思,为官家看着汴梁的军队。他这种算不得纯粹的武人,赵曙随时都有可能把他改为文官。

    文官就是文官,哪怕是行武事,也能随时转回来,大宋文武之间的界限由此可见一斑。

    常建仁的脸上干瘦,一双老鼠眼盯着沈安,说道:“下官是下了决心了,待诏若是不信……”

    沈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试探问道:“你得罪了谁?”

    宫中的贵人,马丹,宫中谁有老陈贵?

    常建仁唏嘘道:“是任守忠,他那边想要几幅画,可下官手上还有要紧事。他那边骄横不听解释,只说要让下官好看……”

    翰林书画院就是为宫中服务的,任守忠的手腕和人脉不错,想给常建仁穿小鞋比较容易。

    这个道理算是说通了。

    “为何不调去别处?”

    得罪了任守忠,大不了去下面州县任职就是了,怕个鸟。

    常建仁苦笑道:“下官……说来惭愧,下官多年来都是独来独往,醉心于画作中,找不到人啊!要不待诏……若是待诏……”

    见他两眼放光,沈安马上就说道:“罢了,此事某可以试试,不过你可会水性?”

    一个文官主动要求去水军中任职,这是什么神经……不,是什么精神?

    这就是不以文武为别的精神,这将会给那些‘文人至上’的家伙们一记耳光。

    这记耳光沈安觉得必须要打下去,而且要打爽了。

    所以常建仁想求他调动去州县任职时,沈安毫不犹豫的就打断了这个话头。

    常建仁的眼中多了绝望,起身道:“敢问待诏家中可有水池?”

    “有,在后面。”

    嗖的一下,常建仁就不见了。

    沈安一脸懵逼的追出去,见他往后面去了,就喊道:“别伤着他!”

    这可是宝贝啊!

    那边刚准备拦截的姚链避开,常建仁就冲了过去。

    “这人是急什么呢?”

    沈安跟在后面,想看看这货想干什么。

    过了前院的门,右边就是个水池,常建仁在奔跑中竟然开始了宽衣解带。

    卧槽!

    沈安冲着闻声而来的陈大娘喊道:“避开,让卓雪和果果别出来。”

    陈大娘楞了一下,然后还看了一眼,马上就后悔了。

    太辣眼睛了啊!

    那常建仁脱去外衣,就穿着一条裤子冲向了水池。

    他的上半身看着全是骨头棒子,特别是那些排骨,一根根的凸出来,实在是惨不忍睹。

    陈大娘呸了一口,赶紧回去。

    周二见自家媳妇看到了男人赤果上半身,就喊道:“都是骨头还亮什么骚呢!”

    常建仁冲到了水池边,纵身一跃,噗通一声就跳了进去。

    “别!”

    沈安痛苦的伸手,可还是晚了一步。

    因为果果还小,沈安担心她顽皮落水,所以水池里的水常年都只到沈安的腰部。

    常建仁这么一头扎下去……

    你的脑袋要不要了?

    沈安担心他的脑袋陷进池底的烂泥里出不来,就跑了过去,“姚链准备救人。”

    姚链刚应了,就见水面一动,接着一个顶着黑泥的脑袋就冒了出来。

    这就是常建仁。

    他满头满脸都是黑泥,可那双老鼠眼却定定的盯着前方,双手划动,就像是个小海豚般的往前游去。

    我去!

    沈安不禁赞道:“竟然比老子还游得好?!太过分了!”

    他招手叫来了闻小种,低声道:“我这里手书一份,你带着,天黑了去金明池找秦臻……”

    常建仁就这么在水池里来回游动,速度很快,而且不见疲态。

    “够了够了!”

    沈安觉得这厮的水性能甩自己几条街,就喊停。

    可常建仁却聪耳不闻,继续在池子里折腾。

    沈安麻木的坐在池子边上,吩咐道:“去,把烤架拿来,咱们烤肉吃。”

    于是池子里在游泳,那些沈安特地买来放进去的黄河大鲤鱼跟着折腾,一条被折腾死了,正好拿来烧烤。

    等常建仁靠边时,第一句话就是:“可行吗?”

    “太行了,早就叫你上来,你还游什么?”

    常建仁愕然,“你说什么?”

    他掏掏耳朵,却掏出了两团黑泥……

    沈安觉得这人实在,就说道:“去洗个澡换衣服,一起喝酒。”

    稍后再回来时,常建仁显得有些忐忑。

    “待诏,下官可能行?”

    烧烤架上,几十串味道可疑的肉在冒着青烟,沈安刷了些调料,然后深吸一口气,觉得后世人眼中的污染源是这般的清新。

    “吃吧!”

    沈安递了一把烤串给他,然后指着边上的酒坛子说道:“这里不兴谁伺候谁,自己倒酒自己喝。”

    常建仁不习惯这种吃法,他甚至就根本没吃过这种烧烤。

    把烤串横在嘴前,张嘴,用牙齿咬住一块肉,然后一拉……

    麻辣味一下就击中了他的灵魂,牛肉的美味和麻辣味一起在口腔里爆炸了。

    哦!

    他不大吃麻辣口的,所以就张开嘴呼气,然后赶紧咀嚼。

    随即里面还嫩的肉汁就被挤压出来,鲜美无处不在……

    这才是美食啊!

    他端起碗喝了一口,火辣的白酒涤荡着才将被麻辣味征服的口腔,另一种刺激来了。

    他睁开眼睛,见沈安和一个道袍男子在看着自己,就情不自禁的道:“太美味了,很难形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

    “爽!”

    “对,就是这个,爽!”

    常建仁又拉了一口烤肉,然后突然呆滞了……

    他看着手中的肉串,问道:“待诏,下官怎么觉着这味道它不对呢?好似……”

    旁边的道袍男子笑道:“装什么装?你也吃过牛肉,哈哈哈哈!”

    常建仁见他笑的松垮垮的,就正色道:“牛肉乃是农户的命根子,下官只是以前吃过一次,还是病死的牛……敢问这位郎君,为何发笑?”

    这人有些固执啊!

    沈安微微一笑,也不解释。

    道袍男子一怔,说道:“笑你不知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你可知道北边的牛不值钱吗?那些牛在雄州被宰杀了做成肉干,汴梁城里不少见,只是价钱贵了些。至于新鲜牛肉每日都有,都是从北方来的……辽人那边多着呢!”

    常建仁愕然,然后恍然大悟道:“得罪郎君了,还未请教……”

    道袍男子喝了一口酒,胡乱伸手抹了下巴一把,说道:“某苏轼。”

    “苏轼?”常建仁放下烤串,起身行礼:“见过苏郎君。郎君的文章诗词下官却是佩服的很。”

    苏轼得意笑道:“坐吧坐吧,诗词文章只是小道而已,随便,随便,哈哈哈哈!”

    常建仁干笑着坐下,然后继续吃着烤串。

    “是想去避祸还是有所作为?”

    沈安盯着他说道:“若是避祸就不必去了,你一旦进了水军,某会盯着你,十年之内你别想出来,可要想清楚了。”

    常建仁毫不犹豫的道:“下官想清楚了,就要进水军。只是却怕争不过其他人。”

    沈安举碗说道:“你既然想进去,那某就能让你进去。”

    常建仁迟疑了一下,苦笑道:“某尽力。”

    水军可是个冷门,沈安打包票能让他进去,常建仁觉得很暖心,但还是没有丝毫把握。

    沈安见他担心,也不再劝,稍后把常建仁送走后,苏轼也想溜。

    “我说子瞻,你好歹在家多陪陪妻儿不好吗?你家苏迈正是好玩的时候,你竟然整日穿着道袍到处跑,有趣吗?”

    苏轼愁眉苦脸的道:“安北你不知道,那小子如今最是闹腾,而且喜欢缠人,某若是在家多半是要被他缠住,片刻不得自在,不信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了。”

    沈安想起前世那些人嫌狗憎的孩子,不禁有些头痛。

    晚上他和杨卓雪提起了此事,言语间很是憧憬。

    “那孩子一天到晚就缠着我,想想都觉得可爱啊!”

    杨卓雪听他说了半响自己孩子的可爱,也不禁有些盼望。

    夫妻俩就这么憧憬着孩子入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安突然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嘎嘎嘎嘎嘎……

    杨卓雪也醒了,她抓着沈安的手臂,低声道:“官人,是谁在外面笑?好吓人。”

    天还在黑麻麻的,这笑声隔一阵子就来,隔一阵子就来,让人不禁毛骨悚然,只想躲被窝里去。

    卧槽!

    这谁在外面?

    沈安想招呼闻小种他们,可却觉得有些丢人,就低声道:“你等着。”

    他蹑手蹑足的下床,杨卓雪低声道:“官人,危险,还是叫人来吧。”

    沈安摇头,从墙壁上拿下陨石长刀,轻轻拔出来。

    黑色的长刀在黑夜中几乎就是隐形的。

    “嘎嘎嘎嘎……”

    外面的笑声又来了,沈安猛地拉开门,借着微光,看清了笑声的来源,然后不禁骂道:“卧槽!竟然是你这个小东西!”

    鸟笼被挂在屋檐下,那只被果果取名为绿毛的鹦鹉正在笼子里欢快的笑着。

    “嘎嘎嘎嘎……啊哦!”

    绿毛看到了沈安,它歪着脑袋,“奴悔了……”

    这声音婉转,像极了一个幽怨的女人。

    沈安打个寒颤,觉得这鸟莫不是被鬼魂附体了。

    绿毛振翅,又换了个口吻:“你这个粪坑里爬出来的蛆虫,跪下!”

    沈安麻木的看着鸟儿,想一把掐死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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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3章 水战

    “谁要去金明池?”

    锻炼完后,沈安只是问了一句,杨卓雪和果果就两眼放光。

    “都去!”

    沈安笑眯眯的道:“今日金明池的人会很多,有许多摊贩,咱们早饭去那边吃。”

    “好。”

    杨卓雪只要能出去就无所谓,至于早饭,她只需要带些干粮就好。

    果果精神抖擞的道:“哥哥,我们去吃羊肉汤饼吧。”

    “好。”

    姚链赶车,闻小种和陈洛护卫,一家子就往金明池去了。

    出了宜秋门,顺着一排驿馆过去就是新郑门。出了新郑门,依旧见到行人络绎不绝,都是往金明池去的。

    “安北兄!”

    折克行和王急匆匆的赶来了,近前后先是去了马车那里叫声嫂嫂,果果就掀开帘子,探头出来问他们为何迟到了。

    “子瞻遇到了朋友,我们等不及就来了。”

    苏轼性格豪爽,不拘小节,所以朋友不少。

    果果噘嘴道:“子瞻哥哥最不讲信用。”

    “是啊!子瞻就是这样的人。”

    苏轼被批评,王觉得心情很舒畅。那厮就喜欢用诗词文章来显摆,让王很是不满,可却真的比不过,于是就用智商碾压他。

    一个用诗词文章,一个用智商,两人经常互爆的场面大家都看惯了。

    一直看到金明池的围墙了,苏轼才帽歪衣乱的赶来。

    “子瞻哥哥!”

    大抵是从小就跟着哥哥相依为命,果果极为喜欢朋友,特别是开朗的苏轼,最受她的欢迎。

    苏轼整理了一下衣冠,干咳一声道:“果果想吃什么只管说,稍晚子瞻哥哥请客。”

    “好。”

    果果欢喜的应了,沈安阴测测的问道:“这是去赌钱了?”

    苏轼瞥了他一眼,“朋友还钱了。”

    “那也该交给家里的娘子吧。”

    苏轼愕然,“男人怎能无钱,再说某写了些诗词在卖着呢,得的钱都给了她。”

    苏轼归来,苏家的经济条件稍微好了些,只是苏辙依旧没有安排官职,算是闲赋在家。

    金明池的外面都有围墙围着,但门极多。

    今日进来无需盘查,沈安一行人进去找了地方安顿下来,随即就令人去买吃的。

    小几安好,矮凳放好,杨卓雪和果果并排坐着,面对着金明池,只觉得胸中大畅。

    “官家叫你!”

    沈安正在吃汤饼吃的舒坦,有内侍过来把他带了过去。

    池水中有宫殿,沈安被一路带进去,就见到赵曙和宰辅重臣们都在,赵顼也在。

    行礼之后,沈安退到边上,蒲玖正好在这里,满脸谄笑的说道:“待诏,某带人打造的战船,水军的秦军主可是满意得很啊!”

    “满意就好。”

    随后蒲玖就和沈安吹嘘自己当年在海上的日子,说得热血沸腾。可沈安听了只是嗤之以鼻,直接说了自己筑京观的事儿。

    “尸骸堆积成山?”

    蒲玖的牛笔终究吹不过沈安,正好此时秦臻来了,他干笑道:“待诏威武。”

    敢用尸骸堆积成山的人,在他的眼中压根就没人命这回事。

    幸亏上次从了沈安,不然某的小命难保。

    “陛下,水军准备好了。”

    秦臻看着黑了许多,不过目光却越发的锐利了。

    赵曙正在和赵顼说话,闻言点头:“如此就开始吧。”

    秦臻下去之前看了沈安一眼,微微颔首。

    赵曙的兴致不错,问道:“诸卿以为今日会如何啊?”

    韩琦说道:“陛下,当然会精彩纷呈。”

    曾公亮接着说道:“是啊!水军多年没操演了,今日定然会让臣大开眼界。”

    “……”

    群臣都发表了看法,大抵就是会很精彩。

    赵曙不大高兴,目光微冷。

    这是军队,不是杂耍班子。这些臣子说精彩,就是在暗示怕是不容乐观。

    这才操练了没多久,能有什么战斗力?

    赵曙心中发闷,正准备起身,就听到了鼓声。

    “咚!”

    鼓声雄浑,渐渐逼近。

    “来了!”

    众人放眼看去,就看到对面缓缓驶来十余艘船。

    这些船都扯起了风帆,船上站满了军士。

    “咚咚咚!”

    鼓声渐渐急切,众人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出击!”

    就在大殿的左边,原先停泊的十余艘船出击了。

    两边渐渐靠近,沈安一脸懵逼的看着,问道:“怎么没有兵器?”

    蒲玖纳闷的道:“将士们手上拿着的就是。”

    沈安仔细一看,竟然全是刀枪剑棍什么的,还有弓弩。

    拍杆呢?

    没有!

    撞角呢?

    没有!

    竟然是粗野的弓箭齐射,然后跳帮作战?

    沈安不禁仰天叹息,蒲玖问道:“待诏难道不满意?”

    “当然不满意。”

    沈安数落道:“拍杆没有就算了,可撞角呢?”

    战船不够大,拍杆的作用不是很大。

    “撞角?”

    蒲玖纳闷的道:“船不够快,撞角无用。”

    沈安觉得自己丢脸了,就板着脸道:“这只是对你忠心的测试,如今看来还好。至于武器,以后你会看到的,能让你瞠目结舌。”

    你在吹牛笔!

    蒲玖觉得沈安是在吹牛,所以就笑了笑。

    他如今对大宋死心塌地,原先的矜持也在渐渐回归。

    “要开始了。”

    左前方传来信号,君臣一起走到了栏杆边上,齐齐看向前方。

    两只船队即将遭遇。

    船队上旗语不断,沈安见了不禁想吐血。

    他早就整理好了一套旗语,自以为能得到水军上下钦佩的目光,谁知道大宋水军竟然早就有了旗语。

    这让他觉得自己的熬夜成了无用功,失落感剧增,于是就‘不小心’挥动了一下手臂。

    呃!

    站在他身侧的蒲玖捂着肚子,面色苍白。

    刚才沈安‘不小心’捶了他一下。

    “没注意啊!”

    对面的船队突然一个右转,赵曙赞道:“看着赏心悦目啊!”

    船队转弯看着确实是不错,关键是这种急转弯时,战船倾斜,但却很平稳,说明这船造得不错。

    沈安拍拍蒲玖的肩膀,说道:“干的不错。”

    蒲玖下意识的躲避了一下,然后又主动把肩膀迎了过去。

    这边的船队马上左转追击,一时间两只船队就在金明池里展开了追逐。

    “超过去!超过去!”

    “要赶上来了,快跑!”

    “……”

    岸边的百姓在欢呼着,声音宏大。

    两边的弩弓在模拟发射,将士们用盾牌遮挡着身体,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刀枪。

    船队不停的变换着阵型,当接近时,两边的将士们挥舞着刀枪,厉声大喝。

    “要准备跳帮了!”

    蒲玖很讨厌的剧透了,于是沈安再度‘失手’,打得他蹲在那里倒吸凉气。

    两只船队渐渐平行,然后双方用钩镰枪勾住对方的船帮,用力拉近。前方船队的一艘战船上突然冲出一个大汉。

    大汉赤果上身,手中拎着一把木刀跳了过去。

    对面已经腾空了地方,一个大汉正在等候着。

    “杀!”

    船队此刻就在赵曙前方的水面上,大家能清晰的看到战况。

    跳帮过去的大汉仓促间挥刀格挡,随后两人开始厮杀。

    木刀几下被劈断,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闷声发力。

    噗!

    最后两人跌跌撞撞的落入水中,赵曙不禁惊呼道:“都是勇士,快救起来!”

    “陛下别急,还请往水下看。”

    两个大汉竟然在水下展开了搏杀,一会儿你按住我,一会儿我按住你,水波涌动,就像是两条大鱼在打架。

    赵曙有些紧张,频繁的问道:“为何还不出来?”

    噗!

    两个大汉冲出水面,齐齐喷出一口水,然后把臂,就这么踩着水过来。

    他们的水性极好,踩水竟然能保持着腰以上不沾水。

    “陛下万岁!”

    两个大汉一路踩水过来,近前后齐齐拱手高喊。

    岸边的百姓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水战,此刻心满意足,也跟着欢呼起来。

    “陛下万岁!”

    赵曙满面红光的招手,满意的道:“很好!”

    有了这么一句话,秦臻的指挥使就稳妥了。

    沈安心中欢喜,想着有这么一位和自己合拍的指挥使执掌水军,以后大宋的海贸……

    哈哈哈哈!

    大食人要倒霉了呀!

    他不禁用那种看肥羊的目光看着蒲玖,蒲玖被看得有些发毛,就干笑道:“待诏,后面还有呢!”

    “还有?”

    这时水面上的两只船队按照首尾相接的方式开始集结,完成后就像是一座木桥。

    一队军士从船尾开始了小跑,他们的身形矫健,脚步平稳,可见已经适应了在战船上行走。

    “不错啊!”

    韩琦虽然不懂水师,但还是很靠谱的点评道:“只要能站稳,将士们就能用刀枪杀敌,这个秦臻不错。”

    曾公亮也含笑道:“看着极为出色。”

    富弼不动声色的道:“老夫这段时日跑了这边十余次。”

    这是表功来了。

    赵曙赞许的点点头,韩琦的脸马上就黑了。

    沈安在边上不禁暗自发笑,觉得赵曙就像是逗孩子似的,在两个宰辅中间玩平衡。

    秦臻来了,他大步进了殿内,大声的道:“陛下,水军演练完毕。”

    赵曙赞许的道:“你很不错,好好操练。”

    这是莫大的嘉许,秦臻说道:“臣敢不从命?”

    “陛下,水军中少了都虞侯,您看……”

    边上有人点了一句,沈安一看竟然是刘展,就用威胁的目光瞪了他一眼。

    刘展冷笑,并不买账,沈安就搓搓脖颈,然后冲着刘展那里弹去。

    刘展急忙躲避,然后才发现什么都没有,但他依旧干呕着。

    洁癖很要命啊!

    沈安幸灾乐祸的笑着,赵曙说道:“此事……有哪些人?”

    刘展不干呕了,冲着沈安阴阴的点点头,暗示今日会有好戏看。

    马丹,难道他们准备了一个强悍的对手?

    富弼拍拍手,有人出去召唤。

    稍后来了三人,其中一个就是常建仁。

    行礼之后,赵曙说道:“三人,可都虞侯只要一人,怎么选?”

    这等小事,特别是选拔武将之事,压根就到不了他这里。

第714章 乱劈柴,小海豚开始了

    “此三人,胡江乃是天武军的,田好卷是龙骑军的……”

    两个大汉行礼,和众人一起看向了边上的常建仁。

    因为稍后要下水,所以他们都穿了简单的衣裳。那两个大汉看着筋肉贲张,而常建仁却是筋骨人。

    瘦巴巴的常建仁有些紧张,昨夜沈安派了闻小种潜入他家,交给他一些东西,让他背熟。

    他背到凌晨才算是熟练了,可代价却是睡眠不足,一双眼睛看着红彤彤的。

    富弼皱眉道:“陛下,他是勾当翰林图画院的常建仁。”

    咦!

    两边同时响起惊讶的声音,大家都不敢相信竟然有文官来从军,这人莫不是傻子?

    赵曙也很惊讶,但却不能拆台,只是微微点头。

    刘展忍不住出来问道:“那个……常建仁,你为何要从军?”

    这个问题是大家都想问的,连赵曙也不例外。

    “为了大宋。”

    常建仁坚毅的道:“陛下,臣当年曾为先帝画过一幅画,乃是千军万马冲阵杀敌。记得先帝看了这画,喃喃的说大宋何时有此虎贲,然后就叹息……臣一直记着那声叹息,当时就想着如何能让大宋的官家再无此撼……”

    他微微低头,吸了一下鼻子,然后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臣想了许久,直至昨日听闻水军招募都虞侯,臣才想到了那个法子……”

    他抬头,目光坚定的道:“臣想到的法子就是从军,用长刀,用敌人的头颅来消弭君王的遗憾!”

    众人讶然,随后就是震惊。

    刘展差点把眼珠子都瞪了出来,他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

    文官里面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奇葩呢?

    什么君王的遗憾,那和你有半文钱的关系吗?你装什么大瓣蒜啊!

    赵曙的目光复杂,轻轻叹息一声,众人想到刚才常建仁的话,都有些尴尬。

    而常建仁却有些懵。

    这个问题昨夜闻小种也带来了答案,据说是沈安亲自手写的答案,里面甚至什么时候该低头,什么时候该吸鼻子都有清晰的交代。

    如果赵曙知道这个回答是事先准备好的,他绝壁会让人把沈安阉了,送进宫中去伺候自己。

    但他现在却在感动之中。

    “好!”

    众人正在心思各异的想着常建仁这朵文官里的奇葩,被这一声叫好给惊醒了,等循声看去时,却是沈安那厮。

    沈安一脸正色的道:“陛下,常建仁官位不高,名声不显,可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心中一直在心心念念的竟然是江山社稷,这是什么?这便是位卑不敢忘忧国啊!”

    “位卑不敢忘忧国?好,说得好!”

    有人觉得沈安这话说的极好,有人恍惚曾经听过,等仔细回想了一下,竟然是沈安以前说过的话。

    赵曙微微点头,帝王能有这等忠心耿耿的臣子,他的心情极端的好,于是就微笑道:“如此就开始吧。”

    富弼出来说道:“从昨日开始,臣就令人盯住了秦臻,然后让他出题。臣敢担保这些题目绝无外泄的可能。”

    富弼太自信了,让沈安差点笑破了肚皮。

    老富派的人都是饭桶,被闻小种轻松潜入,拿出沈安的手书劝服了秦臻,然后得到了标准答案。

    赵曙赞赏的点点头,觉得自己把富弼召回来太英明了。

    有富弼在,不但给韩琦找了个对手,也让朝中多了一员干将。

    “如此……就开始吧。”

    富弼招手叫来秦臻,两人轻声商议着章程。

    “这三人你以为谁能胜出?”

    赵曙突然问道,对象是赵顼。

    这是考教。

    赵曙把赵顼带出来,就是让他见世面的。

    韩琦等人都竖起了耳朵,想听听未来的太子的判断。

    按照常理,等赵顼登基时,他们不是告老还乡就是坟头草三尺高了,所以此刻的关注只是想知道未来的帝王是什么成色。

    赵顼看了看胡江和田好卷,这二人都是武将,敢来投水军,本事自然不差。

    今日会考什么?

    赵顼想了想,觉得应当是文武都有。武,常建仁铁定没戏;文,看似他最出色,可这是军中,不会考文章诗词,也不会考他擅长的画画。

    只会靠关于水军的事。

    所以常建仁几乎没有一丝胜机。

    这么一分析,赵顼才发现大家看向常建仁的目光中带着怜悯。

    为啥要怜悯?

    因为他用文官之身来从军就是奇葩,而此次选拔他铁定会失败。等失败之后,翰林院那边绝对会收拾他,到时候他就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货色。

    赵顼心中微叹,觉得可惜了此人。若是他能过关的话,会在文人和武人之中引发大讨论。

    文人能否去从军?

    只要能引起这个讨论就值得了。

    这样的讨论会渐渐扩散,等越来越多的文人加入军中后,文贵武贱的局面就会渐渐扭转。

    大宋的军队不行了,这是沈安和他讨论后得出的结论。

    而根源就在于打压!

    长期打压之后,军队的战斗力直线下降,好男不当兵的民谚就是起于此时。

    若是不加干涉,五十年后,大宋将再无可用之兵。

    所以赵顼真心希望常建仁能赢,可……

    他正准备说出自己看好的人选,突然看到常建仁的目光有些闪烁。

    闪烁就闪烁吧,他竟然看向了沈安。

    那眼神怎么有些熟悉呢?

    赵顼想起自己以前和沈安配合默契的坑人,那时候就是用这种眼神来暗示对方。

    他的心一跳,不知怎地就觉得今天是个好天气,于是就说道:“孩儿觉着常建仁应当能赢。”

    “哈哈哈哈!”

    周围一阵轻笑,韩琦笑道:“大王心慈,这是可怜那常建仁没人支持罢。”

    曾公亮说道:“此人勇气可嘉,可终究是没有自知之明。”

    这话在暗示常建仁不堪用。

    一个人没有自知之明就是最大的原罪,他会处处碰壁,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他交往,最后沦为孤家寡人。

    欧阳修叹息一声,很是惋惜的道:“可惜了。”

    赵曙笑道:“你为何认为他能赢?”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不蠢,那么必然有原因。

    赵顼说道:“其他二人看着孔武有力,又是军中宿将,应当能赢。可孩儿却在常建仁的身上看到了难得一见的东西,那就是坚毅。”

    赵曙微微点头,说道:“如此也好。”

    在帝王的眼中,胜负只是一个游戏,他们不看重胜负,看重的是胜负背后的东西。比如说臣子的品质,或是问题的根源。

    谁输谁赢他无所谓,但自己的儿子学会了用帝王的角度去看人,这事儿可喜可贺。

    坚毅是一个很难得的品质,比如说当年的范仲淹,他就拥有这种品质。

    富弼说道:“陛下,先是武试。”

    赵曙点点头,于是三人就在前方开始操练起来。

    其他二人不管是刀法还是拳脚都不错,张八年在赵曙的身后低声评价着。

    “……胡江的刀法凌厉,不过少了杀气。田好卷的拳脚不错,算是难得……”

    他的目光转到了常建仁的身上,不禁偏过头去,不忍再看。

    常建仁拎着一把长刀在劈砍,砍的毫无章法,就像是一个新手在山中砍柴。

    “常建仁如何?”

    既然儿子关注他,赵曙也就多看一眼。

    张八年的嘴角抽搐着,“陛下,此人……乱劈柴。”

    常建仁挥刀不停,脸上红彤彤的,汗水都洇湿了鬓角。

    哎!

    赵曙叹道:“差不多就行了。”

    这一场常建仁输了。

    富弼叫停,随后说道:“陛下,接下来就是试水性。”

    这个……

    胡江二人看着很是自信,大抵游泳是会的。

    赵曙点点头,富弼喝道:“开始吧。”

    三人先是谢罪,然后才开始脱衣裳。

    “啊,脱衣服了!”

    左右有女人在惊呼,沈安一一看去,发现她们虽然在惊呼,但脸色微红,眼中全是兴奋,可见压根就不觉得羞涩。

    女人的天***很重要,某的任务还很重啊!

    这一刻沈安把解放女性的重任担在肩上,于是就大胆的盯着一个丰腴的妇人看。

    “真是太……太巴适了……”

    “哈哈哈哈!”

    那个妇人突然大笑起来,沈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到了排骨常建仁。

    三人都只剩下了裤子,胡江二人肌肉虬结,看着充满了男性的阳刚之美;而常建仁浑身排骨,实在是不堪入目。

    众人见到这等身材都笑了起来,只有张八年若有所思,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常建仁有练鹰抓功的天赋。

    “某看好你!”

    沈安突然走过去拍拍常建仁的肩膀,一脸鼓励的说道:“放开了游。”

    常建仁才输了武技这一场,心中有些沮丧,闻言抬头,感激的道:“多谢待诏,下官定然会拼命。”

    沈安点点头,然后回去。

    赵曙好奇的问道:“你也看好他?”

    “对。”沈安一脸纯良的道:“陛下,文武事都能学,都能练,可一个人的品质是天生的,好品质却很难得。”

    这是和赵顼先前的话相呼应。

    若是赵顼上位,那么朝中至少有沈安作为呼应,不至于孤零零的。

    赵曙欣慰的道:“好。”

    他进宫之后可没有什么人来呼应自己,这段时日他一直在分化宰辅们,渐渐的把富弼拉了过来,局面这才打开。

    至于今日的输赢,那真的不算事啊!

    赵曙含笑看着,众人都在等着看好戏。

    只有沈安,他想起了昨日的那一头黑泥。

    “开始!”

    噗噗噗!

    三人跳进了水里。

    “下水了!”

    百姓们开始欢呼起来。

    百官虽然没有欢呼,但依旧在全神贯注的看着。

    胡江的身形矫健,双手划动,有节奏的向前游。

    田好卷则是一下水就开始加速,大抵是要先声夺人。

    这两人看着各有千秋,可大家都被边上的水花给吸引了。

    砰砰砰砰砰砰……

    常建仁的双手在飞速划动,双腿不间断的在拍打着水面。

    小海豚开始了……

    ……

    晚安各位。

第715章 狂飙,败血症的秘密

    金明池是汴梁一景,不过往年大家都是在三月份来踏春,顺带看竞标。

    今日水军操演,于是百姓们又得了一天欢愉,有空的人就带着妻儿来看热闹。

    “先前的水师操演看着吓人呢!”

    陈大娘一边说一边抓住果果的后襟,不给她跑去水边。

    杨卓雪在吃干果。

    周围的小贩很多,他们拎着篮子四处叫卖,还有那些小摊。

    大宋总是宽容的,所以这些小贩得以进来摆摊,今天一天的收获能赶上以前的半个月,所以大家都在卖命的吆喝着。

    可此刻吆喝声都停住了。

    大家都在看着水里。

    “嫂子,快看!”

    果果指着前方欢喜的蹦跳着,可却被陈大娘给牢牢的抓住了。

    三个人在游泳,带出了三条轨迹。

    刚开始他们之间的差距还不大,可只是几息,最右边的那人就爆发了。

    他的手脚打出了无数水花,他的脑袋浸在水里,偶尔偏头吸一口气,然后又快速埋下去。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像是……

    “这特么的就是小海豚啊!”

    沈家的水池太浅太小,所以昨天常建仁没有发挥出来。

    今日他就这么爆发了。

    他就这么一马当先的游在前面,迅速把半个身位的领先优势不断扩大。

    一个身位,两个身位,三个身位……

    小海豚在狂飙!

    卧槽!

    沈安觉得自己低估了一个游泳健将的心。

    “那么快?”

    韩琦揪着自己的胡须,不小心就扯断了两根。他还没来得及心痛,前方就传来欢呼。

    “他越来越快了!”

    韩琦撑着栏杆,身前前倾看过去,就见常建仁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这么厉害?

    前方就是终点,标志是一艘船。

    “到了!”船上有人吆喝,示意常建仁可以减速停下来了。

    可常建仁埋头游泳,结果一头就撞了上去。

    他晕晕乎乎的抬头,头上被撞出了一个大包。船上的大汉伸手把他拉了上去,说道:“好汉子!”

    “这是浪里白条啊!”

    “某看水军里也没几个能快过他的吧?”

    “肯定没有!”

    “那两个都没力气了,可要去救救?”

    胡江和田好卷在前面被常建仁带节奏游得很快,可到了后半程却没力气了。两人一会儿仰泳蓄养力气,一会儿又正面游一阵子,慢的就像是两只乌龟。

    “某赢了?”

    常建仁有些晕乎的问道。

    一个大汉指着那两只‘乌龟’说道:“您赢了,赢了许多。”

    第一场输掉后,常建仁的压力非常大。可他这人是兴奋型的,越是压力大就越兴奋,反而超水平发挥出了自己的实力,在水性环节里大幅度领先。

    “赢了?”

    常建仁看着那两个还在水里飘着的家伙,不禁仰天长啸。

    “啊……”

    他奋力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和肋骨,声音之大,让人担心他会吐血。

    瘦骨嶙峋的常建仁在拍打着自己的肋骨,在仰天长啸……

    这一刻所有人都必须要向这位排骨兄致敬。

    “太猛了!”

    沈安虽然觉得他能赢,但从未想过能赢那么多,优势有那么大。

    他没想到,赵曙更是没想到。

    “常建仁竟然水性这么好?难得啊!”

    他只是发表了一下感慨,可韩琦等人却尴尬的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曾公亮嘀咕道:“水性好没用,若是用水性来取人,那些船工都能当指挥使了。”

    韩琦赞道:“正是此理。”

    稍后三人回来,胡江和田好卷依旧自信满满。

    因为最后一场是考水军里的事。

    虽然他们懂得不多,可至少能赢下常建仁。

    “臣不识字。”

    “臣也不识字。”

    两个武将不识字,富弼说道:“为了公平起见,就口答吧,低声告诉身边人,然后一起回答。”

    三人都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秦臻就在边上,和几个将领作为考官,验证三个考生的答案。

    一个小吏开始念题目。

    “水军将士常年在水上厮混,最要紧的是什么?”

    这个题目比较笼统,胡江身边的小吏回答道;“最重要的是士气,要鼓舞士气。”

    这个答案中规中矩。

    田好卷身边的小吏答道:“最重要的是士气。”

    不错!

    战船长期飘在水面上,见不到人烟,时间长了人会寂寞的发狂。

    韩琦抚须笑道:“算是目光敏锐,假以时日,也能独当一面。”

    赵曙也微微含笑:“军中看来人才不少啊!”

    枢密院管调动,执掌军中的是三衙。李璋也在,他出班道:“陛下,将士们都忠心耿耿。军中的将领有才的不少,此二人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是来自于军方大佬的夸赞,胡江和田好卷赶紧拱手谦逊了几句,可脸上却多了喜气。

    赵曙很满意,可看到常建仁那边还在说,小吏听的一脸懵逼,就笑道:“这是太长了?那便直接说吧。”

    常建仁就大声的道:“陛下,臣以为水军长期在水上,首要是士气。可士气要怎么提振?臣以为第一是目标,要让将士们心怀大宋,心怀陛下,为了大宋忍受寂寞……”

    这是从思想的角度出发,给出了具体的实施方案。

    不错!

    赵曙觉得前面两个太笼统,常建仁却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要让将士们心怀陛下,心怀大宋……

    就该这样才行啊!

    大宋的军队要对朕忠心耿耿,这才是目标。

    官家龙颜大悦,众人也纷纷夸赞。

    可常建仁还没说完,“陛下,还有就是吃,水军在水上补给不易,要多琢磨如何让将士们吃到新鲜的食物……比如说发豆芽,还有就是多带些茶叶,豆芽和茶叶能让将士们少生病……”

    “且慢!”

    曾公亮叫停了他的回答,问道:“豆芽和茶叶能让将士们少生病,这你如何得知?”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而且这个答案可对?

    常建仁说道:“臣是水乡子弟,也曾经琢磨过这些东西,比如说冬日少吃菜蔬,不喝茶水之人,就容易浑身无力,精神懈怠,面色发白,最后是牙齿出血松动……再严重的话,就会病倒不起……”

    赵曙看向秦臻,秦臻点头,他也很惊讶。

    这个题目他昨晚是给了闻小种,可答案却没有这些。

    关键是常建仁说的全对,这个才是让他震惊之处。

    他看向了沈安。

    沈安在微笑,云淡风轻的模样,一看就是高人风范。

    秦臻心中一震,想起了沈安的杂学,不禁暗赞道;“果然是宗师啊!竟然天文地理无所不知。”

    富弼看来做了不少功课,他说道:“陛下,往年水军出海时日长了,有的军士会长血斑,浑身乏力,只能躺着,就像是……行尸走肉。”

    这就是败血症啊!

    沈安忍不住就笑出声来,正想捂嘴,边上的蒲玖惊讶的道;“竟然这般简单吗?”

    “嗯?”

    张八年盯住了蒲玖,喝道:“陛下之前,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蒲玖说完也后悔了,他跪下道:“小的一时口快,但却是肺腑之言,恳请陛下恕罪。”

    赵曙淡淡的道:“什么肺腑之言?记得你是大食海商,常建仁的话可是有假?”

    作为帝王,猜疑就是他的老婆,形影不离。

    “咳咳!”

    蒲玖听到了沈安的干咳,他知道自己但凡敢说一句常建仁的坏话,回头就会被绑着大石头沉到金明池的水底。

    “陛下,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啊!”

    蒲玖激动的道:“小的以前往来于海上,船上的人生病是常事,最多的就是他说的这种病症,治不好,那么多年了,大食海商一直在想着解决此事,可却找不到办法,刚才他说了豆子和茶叶,让小的想起了一件事……”

    他后悔了。

    他知道自己说出下面的话之后,就再也别想走出大宋的疆域。

    他抬头看了沈安一眼。

    沈安还是在微笑,那微笑甚至有些慈祥。

    这是想杀人之前的笑容吧?

    在蒲玖的眼中,这个笑容是如此的邪恶。

    “陛下,小的想起来了,每次生病时,就那些每日喝茶吃菜蔬的人不会犯病,对,没错……”

    蒲玖激动了起来,“小的……没错,就是这样,所以船上的头目都不会生病,因为好东西就紧着他们吃,所以他们才不会生病。”

    “好东西,那不是肉吗?”

    刘展觉得应当是这样,然后就发现几双鄙夷的目光盯着自己,其中一个就来自于沈安。

    沈安觉得是自己出来的时候了,他走出来说道:“陛下,这个在杂学里也有说法。”

    赵曙饶有兴趣的道:“什么说法?”

    “人体每日必须要摄入一些东西,比如说菜蔬……人若是整日就吃肉,用不了都就人就会生病,无一例外……”

    赵曙捂额想了想,“是了,草原上的人必须要喝茶……可是这样吗?”

    “睿智不过陛下。”

    沈安觉得赵曙真的很聪明,“正是如此。草原人缺不得茶叶,就是因为茶叶里有许多对人体有益的东西。而出海后菜蔬会断绝,最多是头目还能吃到一些,所以他们不会生病。能补充代替的就是茶叶,而大宋更多了一样,那就是豆子。”

    赵顼也想起来了,说道:“豆子可以磨豆腐,也可以发豆芽!都能补充那些元素。”

    元素是杂学里的名词,但众人还是听懂了。

    沈安说道:“陛下,刚才的这些话,臣请旨不得传出去,若是谁传出去,臣敢请陛下,拿了那人全家,全数诛杀!”

    四周顿时一阵不满的声音。

    “什么东西值当斩杀泄密的全家?不就是些豆子和茶叶吗?”

    ……

    第一更送上。

第716章 救命

    韩琦皱眉道:“豆子到处都是,发豆芽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至于茶叶,那更是不少,外藩商人每次来大宋都会采买不少,为何保密?”

    曾公亮也不满的道:“此事无需一惊一乍的。”

    今日是来校阅,顺带玩耍,你搞得血淋淋的有意思吗?

    赵曙觉得沈安不是那等无的放矢的人,正在想着为何,赵顼说道:“爹爹,此事大宋知道,可外藩人不知道啊!”

    一道灵光在赵曙的脑海里闪过,他兴奋的道:“那些外藩人莫不是也会生病?”

    “没错。”

    沈安想起几百年后,那些殖民者们被败血症折磨的无可奈何时,就不禁觉得那是一群蠢货。

    “那些人不懂,他们平日里不喝茶,也不吃豆腐和豆芽。船出海之后,船上会拿些地方用于种菜,不过那只是供给少数几个头目解馋的,大部分人都是吃咸鱼肉干和面包什么的,压根就没有绿色。”

    “绿色?”

    “对!”

    沈安自信的道:“那些人体必需的东西都在绿色的菜蔬里,包括了茶叶。”

    “那又如何?”

    有人觉得这事儿不值当大惊小怪的。

    “谁说的这话?出来!”

    沈安目光转动,可那人却缩了起来,于是他就骂道:“有胆子说,却没胆子承认,比泼皮都不如!”

    赵曙心中一动,突然觉得自己的臣子们好像品质不大好啊!

    “陛下,您问问蒲玖,他们若是能解决了生病之事,会有什么好处。”

    沈安目视蒲玖,眼中全是杀机。

    你若是敢说谎,老子弄死你全家!

    蒲玖打个哆嗦,说道:“大食海商从海贸中获利匪浅,于是就想着继续扩大,比如说去探寻西边国家的海路。那些人在出发前发誓不寻到海路就不回来,最后……最后他们大多都没回来。回来的人十不存一,路上就死了大半。都是死于那种病症。”

    他抬头道:“若是知道茶叶和豆子能解决这种病症,大食海商会前仆后继的出海,去寻找通往西边的航道。而西边那些国家,他们也会往东方来……”

    这是大宋君臣第一次直面外面的世界,韩琦皱眉道:“陛下,豆子和茶叶能避免病症的消息不能外传,谁若是传出去,杀全家,不,诛三族!”

    曾公亮正义凛然的道:“那等同于谋逆,该杀!”

    他目光梭巡,所到之处,那些人都纷纷低头。

    张八年冷冷的道:“此事皇城司会盯着,若是被传出去了,今日在场的都有嫌疑,找出来杀了三族男丁,女眷发往教坊司为奴。”

    太狠了啊!

    大宋对官员温柔的不行,可今日两个宰辅和一个密谍头子都放了狠话,血淋淋的吓人。

    赵曙淡淡的道:“也好。”

    富弼干咳一声,“陛下,还有题目呢!”

    他接着说道:“大宋水军的目标是什么?”

    胡江和田好卷面面相觑,都觉得今日要拼命才行。两人仔细想了想,然后和自己身边的小吏低声说着答案。

    “巡弋海疆,监控北方。”

    “监视辽人。”

    二人都是看到了北方,这就是目光的局限性。

    沈安矜持的微笑着,常建仁那边还在说。

    答案有那么长吗?

    赵曙再次说道:“自己说吧。”

    胡江二人有些后悔,心想咱们也该说长些。

    常建仁说道:“陛下,臣以为大宋水军的目光应当在南北,首先要在南方,第一威逼交趾,其二就是维护航道,去海外寻找大宋缺乏的金银铜等物……”

    这个眼光长远啊!

    众人不禁愕然,而胡江两人更是面色发白,觉得自己怕是危险了。

    他们胜一场,常建仁也胜了一场,这一场就要定胜负了。

    可目前看来他们的眼光好像不大对。、

    不是不大对,而是太狭窄了。

    “至于北方,登州水师足可监控辽人,除非是要跨海进攻,否则不值当举倾国之力布于北方的海面上……”

    说完后常建仁松了一口气,有些紧张的等待着结果。

    这些答案会赢吗?

    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再也没了退路。

    翰林院不会再接收他,汴梁官场不会再接收他……

    他已经走上了一条绝路。

    赵曙心中已经有了结果,但还是问道:“如何?”

    秦臻走过来时看了沈安一眼,目光中全是敬意。

    果然是待诏啊!

    “陛下,臣等以为常建仁当胜。”

    赵曙微笑道:“可无错?”

    秦臻目光炯炯的道:“无错。”

    他是徇私了,为了水军的未来,他必须要寻找志同道合者。

    而他觉得沈安就是自己的知己。沈安既然全力推荐常建仁,那么常建仁必然就是最适合的那个人选。

    胡江两人面红耳赤的拱手请罪。

    “臣等无能。”

    韩琦尖刻的道:“你等身为武人,竟然输给了文官,确实是无能。”

    胡江二人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而常建仁却已经傻眼了。

    某真的赢了?

    韩琦看着他,欣慰的道:“你作为一个文官,竟然对武事也这般熟悉,可见我辈当文武兼修,在陛下需要时为君分忧,如此方不负所学。”

    曾公亮也赞道:“进了水军之后,只管放手去做,老夫期待着十年之后看到你的模样。”

    不出意外的话,常建仁在十年后就能成为军方大佬。

    常建仁想起了被任守忠逼迫的绝望,想起了翰林院里无人伸出援手的绝境,不禁嚎啕大哭起来。

    韩琦才将夸赞他,见他竟然嚎哭起来,就尴尬的道:“这是喜极而泣吧。”

    常建仁嚎哭了一阵子,突然拱手道:“多谢待诏。”

    沈安淡淡的道:“这是你自家的本事,你谢某作甚?”

    这个常建仁好像有些固执,他要是说出沈安给答案的事儿,赵曙非得当场气吐血不可。

    周围的目光马上变得暧昧起来,大家都想知道沈安究竟和这位排骨兄有何瓜葛。

    若是有营私舞弊,那简直就是太爽了,直接能借此拿下沈安。

    常建仁感激的道:“下官想入水军,可却心中无底,于是昨日就去了待诏家。待诏谆谆教导,让下官如醍醐灌顶,一下就明白了自己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待诏就是下官的指路明灯啊!”

    这是他的真心话,若是没有沈安出手,他再无第二条出路,只会被任守忠给压制住,要么辞官,要么寻找门路去外地为官。

    去外地为官他没有门路,于是辞官和进水军就是他的未来。

    结果他成功了,但这个成功都是沈安的功劳,所以这一刻常建仁的心中把沈安奉为明灯也并非是夸大。

    张八年俯身低声道:“官家,昨日此人确实是去了沈安家。”

    这就是坦荡!

    赵曙点点头,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消散了,就说道:“今日君臣齐聚,机会难得,来人,摆宴!”

    众人谢恩,这时有内侍来禀告消息:“陛下,圣人派臣送来了药汤。”

    帝后恩爱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事,而且大宋国本不缺,臣子们自然乐于见到帝王少近女色。

    大家笑吟吟的看着皇后派人来秀恩爱,沈安的眸子却微微一缩,心想这个任守忠怎么又搭上了高滔滔?

    这人真是会钻营啊!

    可他来得正好!

    任守忠把食盒递过去,回头就见到了眼睛红肿的常建仁,不禁一愣。

    “恭喜恭喜!”

    几个将领过来欢迎新任都虞侯,常建仁一一还礼,丝毫没有文官的倨傲。

    这人竟然成功脱离了某的控制?

    任守忠心中恼火,他已经准备好了后续收拾常建仁的一系列手段,如今却没法施展了。

    沈安走到赵顼的身边,低声道:“弄任守忠!”

    赵顼问道:“为何?”

    沈安说道:“常建仁就是被他逼着来水军的。”

    赵顼点点头,神色不变,低声道:“此处不好用药,弄进水里去。”

    这娃越发的腹黑了。

    沈安点头,两人嘀咕了一下,然后各自散去。

    任守忠不舍得走,他想多留一会儿,给赵曙留下些好印象。

    所以他就趁着赵曙在喝药汤的机会凑了过去,说了几句谄媚的话。

    可赵曙对内侍和宫女都没啥好感,不咸不淡的,让他无功而返。

    不过此人颇有毅力,深谙水滴石穿的道理。

    他带着得体的微笑顺着边上穿过去。

    前方就是赵顼,任守忠拱手道:“见过大王。”

    赵顼淡淡的道:“任都知啊!”

    “是,臣告退。”

    任守忠得体的告退,从侧面过去。

    这位皇子只是个少年罢了,等某以后寻得机会,自然能慢慢的让他亲近某,然后沈安就会靠边站。

    他对此深信不疑,因为宫中的贵人们整日相处时间最长的就是内侍,时间长了,那个啥,日久生情什么的,自然就会信任。

    人一旦信任了谁,以后就很难改变。

    所以任守忠自信满满,还看了边上的沈安一眼。

    然后他就觉得被谁用力撞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的往栏杆外偏去。

    “任都知!”

    王崇年惊呼一声,众人不禁看来,正好看到他冲过去,大抵是拉任守忠的架势。

    任守忠也满怀希望的等着他拉住自己,结果还真拉住了。

    王崇年拉住他衣裳的同时,任守忠感到了推力,面色马上就变了。

    卧槽尼玛!这是要坑某啊!

    “救命!”

    他知道这是个圈套!

    从赵顼挡在那里,到撞了他一下,最后王崇年看似是来拉自己,实则是来补刀的。

    可大王为啥要坑某呢?

    噗通,王崇年带着这个疑惑落入水中。

    “谁会水?”

    王崇年回头喊道。

    赵顼皱眉走过去,说道:“怎么那么不小心?走路都能走歪了,莫不是喝醉了?”

    任守忠在水里载浮载沉,上来时就喊道:“救……”

    一口水灌进去,把他剩下的话都憋住了。

    “快救人!”

    边上有水军的人,可沈安却指着常建仁说道:“常建仁的水性最好,让他来。”

    刚浮上来的任守忠听到这话,不禁喊道:“不……”

    那个常建仁绝壁会把某按下去。

    他想喊话,可身体却渐渐往下沉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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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丈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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