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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丈夫全文阅读

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57章 你是神灵吗?

    “那些人很穷?”

    沈安微笑中带着仁慈,就像是木胎神像。

    “是啊!”

    大食商人们都很忧郁,他们的脸上浮现了同情之色,大抵出家人都没有的慈悲笼罩住了他们,看着悲天悯人,让人心中感动。

    “那些人到处打杀,有钱就去打造兵器,然后四处征战,尸横遍野啊!”

    “我等把大宋的货物运回国中,剩下的海路我等不敢再走,都是国中那些亡命徒……”

    一个大食人热泪盈眶的道:“那些年轻人冒险去贸易,去了十个,最多回来两三人,这条路……它充满了血泪啊!”

    另一个大食人哽咽道:“小人的侄子就是死在了那条航道上……每当想起他,小人就……”

    他仰头忍泪,可身体却在轻微的颤抖着。

    哎!

    周围的商人本是在幸灾乐祸的看着,见了这一幕也不禁唏嘘,然后看向高丽商人的目光就有些不善。

    “做人,要厚道!”

    “是啊!海路凶险,除却大食人之外,再无人敢走。”

    “罢了,这钱他们挣得艰难,没人能抢。”

    “……”

    商人觉得意趣索然,高丽商人也尴尬的道:“某是听了你们的随从说的……不是故意偷听,是他喝酒之后自己说的。”

    “那是酒话!”

    一个大食商人怒道:“那些伙计都是懒汉,不抽打他们就不肯干活,和妇人般的到处去抱怨。”

    “是酒话吗?”

    问话的是沈安,大食商人正色道:“待诏,那些人在路上被禁止喝酒,到了汴梁之后,他们会偷偷的出去,喝醉了之后借机发泄不满,都是假话。”

    不喝酒是美德,偷偷喝酒没道德。

    沈安赞道:“你们堪称是大食好人啊!”

    几个大食人笑着说了些迎奉的话,气氛渐渐融洽,有人开始说了此行的目的。

    “待诏,我等已经劝说了一些商人去种花……保证价钱低。”

    “只要您答应,剩下的事我等就办了,保证妥帖。”

    “……”

    这些商人看来为了让沈安扩大香露的生产规模都已经要抓狂了,竟然去找了商人准备去种花。

    香露大多是干花制成,干花很轻,但体积却不算小,长途运输划不来。所以原材料的收购要么是在汴梁周边,要么就是在水路时周边。

    这是交通便利的要求,另一个就是土地和气候,这些若是没找好,后续一堆麻烦事。

    可这些麻烦事如今都被他们摆平了,可见用心。

    沈安微笑着颔首,众人一见就以为他要同意,不禁暗自欢喜。

    “那个……”

    沈安看着那几个大食商人,问道:“你们去大秦是走海路吗?”

    几个大食商人面面相觑,说道:“是啊!”

    沈安微笑道:“看来你等就是航海先驱,殊为难得。”

    大食商人堆笑着,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安问答:“走海路……往哪边走?”

    大食商人低头不语,一脸的尴尬,仿佛是沈安要逼迫他们交出商业秘密。

    “爱德华还好吗?他还是那么信任诺曼人吗?”

    沈安想起了那个游戏,唏嘘着游戏竟然也能有用。

    “待诏……”

    众人没听过什么爱德华,但却见那几个大食商人面色惨白,然后缓缓跪下。

    “你……你是神灵吗?”

    一个大食商人嘶声道:“没人知道这些,没人知道!只有我们,那些白色肌肤的人只有我们才认识。”

    另一个大食人一脸震撼的道:“我等……没有海路,没有!”

    “大海就像是狂暴的父亲,我们无法越过那些风浪,所以……所以我们走了陆路,一路转去那边。”

    那些商人呆若木鸡的看着这一幕,有人问道:“这是怎么了?爱德华是谁?诺曼是谁?”

    “不知道,不过看大食人的模样,分明就是极为隐秘的东西,而且是这边没法知道的东西。”

    “那待诏怎么知道的?”

    “邙山……”

    大家的目光在闪烁,有些意动之色。

    “邙山一脉,待诏是从那里出来的。他只是邙山一脉的传人就这般出色,那他的老师呢?会是如何?”

    “怕是睿智的能一眼就看穿你我的心思。”

    “还有……那些书呢?那些书里会写着怎样的学识?怕是会……震动天地吧。”

    “那么……去找找?”

    “某知道邙山,很大,一个人的力量不可能寻到邙山一脉,所以,咱们合伙吧?”

    “好!”

    众人抬头看向沈安,眼中多了些崇拜之色。

    “别想用那些来蒙蔽沈某,那只会让你等的脑袋处于危险边缘。”

    沈安淡淡的道:“记住了,这是一次警告,若是再有下一次,你们的资格会被取消,兴许在归去的路上会遭遇贼人。”

    几个大食人愕然抬头。

    这是在威胁吗?

    路上遭遇贼人,什么贼人?怕是你沈待诏派出的邙山军吧?

    半路截杀之后,把尸骸丢在某个地方,估摸着几百年都不会被人发现。

    一个大食人悲愤的道:“待诏,您是官员!”

    他走南闯北,却从未见过哪个国家的官员会威胁干掉他们。

    这还是那个大家熟悉的大宋吗?

    “他们在厮杀,可却也在和平。他们的财富多不胜数,而你们是唯一的获得者,所以你们就是东西方的使者。知道使者必须要拥有什么品质吗?”

    沈安认真的说道:“诚实!在杭州,你们的人贿赂了市舶司的官员,让大宋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而今天你等依旧谎话连篇,这就是大食商人的品质吗?”

    几个大食商人羞愧的垂首道:“我等只是害怕,害怕被欺压。”

    “大宋的胸怀无比宽阔,这一点谁都知道,所以这依旧是谎言。”

    沈安看到了包拯,就最后说道:“某记住了你们的谎言,并将会继续观察,好自为之。”

    他疾步走向包拯,然后扶着他往另一边去了。

    “您怎么来了?”

    包拯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些商人在看着这边,目光震撼,就问道:“你吓唬他们了?”

    “不,只是告诫了几个谎话连篇的大食商人,用事实反驳了他们的谎言。”

    “你……”

    包拯执掌三司之后对商业敏感了许多,他说道:“你这是想打压大食人吗?”

    沈安扶着他避开了一个小坑,笑道:“他们成批的来到大宋,然后赚取无数金钱,可某却不信他们的人品,所以此刻只是提个醒,等大宋的商船能通航四海时,大食人的二道贩子生意就可以终结了。”

    “然后他们会来喊冤,于是今日的谎话连篇就是驳斥他们的利器……”

    包拯皱眉道:“你还年轻,别把自己弄得满肚子的阴谋诡计,那不好。多和果果学学,开朗些,少想些坑人的事。”

    “某不坑人啊!”

    “还说不坑人,韩琦胖的那么厉害,你当年给的方子是不是有问题?”

    “不是啊!和某无关。”

    包拯冷哼一声,说道:“不说这个。辽人会很快来祭奠先帝,可西夏人却有些古怪,他们在汴梁的人回去的太快了。”

    “太快了,他们急什么?”

    沈安微微皱眉道:“他们可不会对先帝的驾崩有半点同情和悲痛,所以他们急什么?”

    包拯点头道:“朝中觉着他们怕是有些谋划,你以为如何?”

    沈安断定这是赵曙叫包拯来问的话!

    在出城之后,沈安就再也没回去过,大有在城外度过夏季的意思。大家知道他在新帝登基的过程中立功不小,所以也乐于见到他的避开。

    但西夏人的异常举动却让大宋君臣有些狐疑,却无法决断,最后就想起了沈安这个大宋外事第一人。

    召见吧有些丢人,好像满朝重臣都没你沈安厉害,太难为情了。

    最后就把和沈家关系最密切的包拯叫来问话。

    这个迂回应当是赵曙的手段。

    沈安说道:“李谅祚上台后就出征收拢人心,谁想第一战偷袭秦州失败,第二战又败给了那些番人。他必须要有所作为,所以此次先帝驾崩,他会不会觉着大宋的人心不稳,所以想来一雪前耻。”

    包拯点头道:“果然还是你分析的透彻。”

    沈安心想不是我分析的透彻,而是李谅祚就是这个尿性。

    他要是再不削弱一番那些政敌的实力,怕是晚上睡觉都得睁只眼。

    战争从来都不单纯,就像是一个脚踩几只船的女子,每每当着大家搔首弄姿,背后却是硝烟和尸骸。

    白骨堆积如山,鲜血流淌成河……

    沈安的呼吸急促了些,包拯看了他一眼,皱眉道:“怎么眼睛都红了?”

    “昨夜没睡好。”

    沈安压下了那些暴戾,随便扯了个借口。

    包拯侧身,严肃的看着他,“年轻人……要胸怀大志,要要闻鸡起舞,莫要留恋床笫……”

    剩下的话老包没法说了,你沈安自己领会去。

    这是让我别把腰子给废了?

    沈安觉得自己真的是比窦娥还冤,可包拯已经准备回去了。

    “官家那边你好歹去请见请见,不然这臣子做的也太逍遥了些。”

    “是。”

    沈安随后就准备进城,可果果却不愿意,杨卓雪都有些不舍。

    “那你们再住几日。”

    沈安丢下妻小,孤零零的进了汴梁城。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658章 帝后,战和

    赵曙登基之后,一系列的动作都有条不紊。首先是尊曹皇后为皇太后,随后就是高滔滔被册封为皇后,但孩子们却没动静。

    高滔滔一朝成了皇后,依旧有些懵。

    “娘娘那边可安排妥当了?莫要出岔子,否则什么脸面都顾不得了。”

    高滔滔的气场也渐渐威严,宫女们都应了。

    任守忠堆笑道:“圣人,娘娘那边的衣食都是最好的。”

    高滔滔淡淡的道:“要盯着,不许出错。”

    “是。”

    高滔滔摆摆手,室内的人都出去了。

    天气略微凉爽,最是适合睡觉。

    “做了皇后倒是威严了,可却不得自由,想睡也不能。”

    高滔滔慵懒的半躺在榻上,幽幽的想起了当年之事。

    那一年,年幼的她被带进了宫中,见到了那个同样年幼的赵宗实,然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那次的宫中之行,她得到了未来的夫君,也记住了那些威严。

    “浅予她们呢?”

    她想起了几个女儿,她们天真烂漫,进宫后有些不大自在。

    背后的侍女说道:“圣人,三位小娘子在做针线。”

    高滔滔嗯了一声,“稍后会册封公主,此后她们的亲事会成为麻烦,大宋……谁都不愿意尚公主,奈何?”

    大宋对外戚的戒备比明朝还厉害,一旦娶了公主,你的后半辈子就混吃等死吧。

    高滔滔想起了沈安,不禁幽幽的道:“可惜了他,不过想来官家不会同意。”

    沈安在她的眼中大抵就是最佳人选,只要娶了她的女儿,自然就是一家人。不能任事,但却可以充当智囊。

    “官家来了。”

    门外有人禀告,高滔滔依旧靠在榻上,说道:“最近累得很,却是不恭了。”

    赵曙进来见她躺着,就说道:“去找医官来。”

    “我没事呢。”

    高滔滔缓缓坐起来,然后叫人去泡茶来。

    赵曙坐下,看看室内的布置,觉得有些寒酸:“朝中最近最大的花销就是先帝的陵寝,先忍忍。”

    帝王的陵寝就是用钱财和无数人工堆积出来的,按照那花费来计算,若是每年死一个帝王,不必外敌来攻打,大宋就会因为财政崩溃和军队暴动而灭亡。

    在大宋,帝王的陵寝不是民工来建造,而是军队。

    军队在此刻的职责不是保家卫国,而是苦力。

    所以朝中经常呵斥下面的官吏役使军队,这是乌鸦落在猪身上,看不到自家黑。

    高滔滔笑道:“已经很好了。对了,官家登基已久,可宫中却显得有些冷清,您每每回来就看着臣妾,却无趣了些,臣妾想着是不是招募些女子来给官家解闷。”

    她边说边盯住了赵曙,在他的眉头皱起来后,就低下了头,不知道是惶恐还是得意。

    “我不闷。”

    赵曙皱眉道:“此事以后不必提了。”

    这是要从一而终啊!

    高滔滔的嘴角微微翘起,心情好的不得了。

    边上的侍女也有些惊讶,眼中多了钦佩之色。

    自古帝王就是高居九重天,威严不可测。

    威严是第一重享受,那种俯瞰众生的感觉实在是太舒坦了,以至于有些酋长会喊出我还想再祸害五百年的话。

    第二重享受就是天下的美女任由自己享用,天下的东西都任凭自己享用。

    是个男人就会憧憬美女如云,夜夜做新娘,可赵曙竟然不想。

    赵曙看着她,眼中多了柔色,“在宫中的那些年,我心中惶然无依,只觉着这宫中就是绝地,能把我冻成冰,只有你……”

    他缓缓握住了高滔滔的手,认真的道:“那时的你就是春天……”

    宫中的冷漠让年幼的他觉得这里永远都是寒冬,而恰好出现的高滔滔就是那寒冬中的一抹春色,让他能坚持下去,直至出宫。

    高滔滔也想起了那些年。

    那时的她同样是无依无靠,宫中的天空就像是井上的天空,她看不到一点自由和希望。

    幸而她看到了同样身处困境里的赵曙,两个孩子渐渐靠近,互相取暖,一起熬过了那段艰难的时光。

    她反握住那只大手,微笑道:“您也是春天。”

    两人脉脉相对,赵曙低声说了些外面的事。

    “……辽人大概是要多看看,看看我是什么秉性,若是好欺负,定然会起大军来威胁。他们缺钱,耶律洪基只顾着享受,却忘记了那些享受都需要花费钱粮……”

    高滔滔听着这些事,眼中渐渐多了神彩。

    “西夏人看似很悲痛,可他们的人回去报信跑的太快了些,如今估摸着已经出了西北,可见心急。”

    赵曙的嘴角多了讥讽,高滔滔问道:“官家,他们急什么?”

    “以为这是机会。”

    赵曙的脸上多了凝重之色:“李谅祚登基至今,西夏国中依旧混沌,那些对头依旧在抱团盯着他。”

    “那他就该和那些人斗啊!”

    高滔滔把李谅祚的处境换在了赵曙的身上,觉得就该斗。

    赵曙摇摇头道:“内斗只是最坏的打算,打来打去,最后打烂的是自家的东西,李谅祚不傻,所以……”

    高滔滔听出了些煞气,就惊道:“难道他敢冲着大宋来?”

    赵曙笑道:“为何不敢?你别忘了,他上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偷袭秦州,若是被他得逞,整个凤翔府都危险了。”

    “多亏了苏轼。”

    高滔滔对苏轼的欣赏大抵有些粉丝心态,所以提到他就来了精神:“官家,那苏轼可是允文允武呢!”

    赵曙见她急切,就笑道:“知道你喜欢他的诗词文章,不过且看吧。目下我要看看臣子们的建言,然后……”

    他缓缓起身,眼中有些憧憬之色:“这是朕登基后面临的第一次威胁,怎么办?”

    ……

    “怎么办?”

    赵曙召集了宰辅重臣议事,沈安也在。

    韩琦说道:“陛下,李谅祚是否会入侵不能确定,但若是大宋戒备森严,怕是会被嘲笑。”

    包拯说道:“可被嘲笑总好过被打个措手不及,上次李谅祚偷袭秦州,若非是被发现,西北危矣。”

    韩琦不悦的道:“国事不是街坊打斗,若是能,老夫巴不得整个西北都戒备森严,可老夫是首相,要考量民心士气,还得盯着另一头的辽人,不能给他们可乘之机,这些点点滴滴老夫都要考量,你考量了什么?”

    韩琦这阵子颇为得意,跋扈的老毛病又犯了。

    包拯被他这话梗到了,却没法反击,一时间大宋第一喷子竟然哑火了。

    “对付西夏人无需考量。”

    曾公亮用那种‘不出老夫所料’的眼神看着出来的沈安,知道老韩有麻烦了。

    你敢不给包拯脸面,沈安绝壁要出来扫你的面子。

    沈安出班说道:“陛下,李谅祚如今就是困兽,西夏内部的纷争他无法平息,也不敢去平息,否则处处烽烟,他又会担心大宋和辽人趁火打劫,所以他定然会借势。”

    “借势?”韩琦觉得沈安的想法太过幼稚,“他借什么势?”

    “对。”沈安笃定的道:“国中有大麻烦,有对头,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外面解决。”

    “怎么解决?你莫不是信口胡说……这是御前,官家没空听你瞎扯。”

    韩琦最近关注的事情有些多,脾气坏了不少。

    沈安没看他,继续说道:“国中有政敌,政敌手中有军队,怎么去削弱他?”

    “大军镇压!”

    韩琦的反应很中原,很儒家。

    沈安微笑道:“为何不对外去解决呢?”

    “怎么解决?”

    韩琦冷笑问道,他觉得沈安是在为了包拯出头。

    沈安说道:“开战!”

    咕噜!

    殿内瞬间安静,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叫了一下,声音就清晰传了出来。

    可众人都没功夫去看是谁饿了,他们面面相觑,觉得这个想法真的是太疯狂了。

    韩琦说道:“穷兵黩武不会有好下场!”

    连曾公亮都不满的道:“为何要开战?一旦开战就是血流漂杵,生民离乱,老夫想到那个场景就心中不忍。你还年轻,莫要被血勇给迷惑了,治国,首要稳!”

    欧阳修干咳道:“那个……大宋和平多年,西夏只是小患,无需大动干戈。”

    一群宰辅都在反对沈安的这种思想,哪怕对沈安不错的欧阳修和曾公亮也是如此。

    这不是私仇,而是在警惕这种激进的思想被赵曙接受,到时候……

    “汉武穷兵黩武,前汉由盛转衰,正是始于他。”

    韩琦的腰杆挺直,目光俾睨的道:“大宋要江山稳固,行事就要慎重,动辄开战何其轻率?”

    沈安有些恍惚,他想起了后来的那些话。

    后来面对着赵仲的积极态度,富弼说道:“臣愿陛下二十年不言兵。”

    大宋的宰辅们忌讳谈动兵,仿佛那就是末世前兆。

    而这一切的起因有两个,一是在几次战争之后,他们对大宋军队绝望了。

    第二个原因就是警惕武人,他们宁可为此现状,也不肯让武人成为主宰。

    想想,若是大宋对外战争时常高唱凯歌,武人们会不会瑟起来?会不会觊觎权利?

    前唐后期和后来的混乱时期中,武人就是这么起来的,然后把文官当做了猪狗。

    那种日子不能再来了呀!

    ……

    早上出发去上海,阅文沙龙,新马一周。车上码字,飞机上码字,酒店码字……大家别担心断更。

第659章 老包挂帅

    赵曙登基后,心中是有一番打算的。但他要先看,看看重臣们的想法。

    臣子们有些跋扈,这些他感受到了,可怎么回击?

    他根基未稳,要忍。

    但他的耐心却越来越差。

    所以面色渐渐难看。

    刚才的辩论从是否该对外开战来解决国内的矛盾,迅速转为大宋该走向何方。

    这是个大题目,赵曙虽然不赞同频繁对外开战,但那种所谓的平稳却也无法接受。

    那样的日子中,帝王的作用会被削弱,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木雕神像。

    他在看着宰辅们。

    韩琦微微昂首,显得有些倨傲。

    曾公亮的眉间多了愁色。

    欧阳修……

    欧阳修在干什么?

    赵曙仔细看去,发现欧阳修和身后的包拯在搞小动作。

    欧阳修的手捏在包拯的手臂上,而包拯的那只手捏在了欧阳修的后腰部位。

    两个老汉嘴里嘶嘶做声,显然是痛狠了,可手中却不时加力,大有你再不放手老夫就掐死你的豪迈。

    赵曙的额头上全是黑线,心想这里是朝堂,你们两个老汉这是在弄什么?

    沈安知道,这是欧阳修在阻拦包拯出来为自己发声。

    欧阳修并无恶意,只是觉得沈安的这种思想不妥当。

    “没有汉武,前汉会早亡。”

    沈安的声音陡然响起,欧阳修不禁松开了手,茫然看着前方。

    汉武穷兵黩武这是定论,你还想为他翻案不成?

    沈安从容的道:“前汉初立就有白登山之围,这是什么?这是匈奴人在觊觎中原,他们的势力在膨胀,看着中原这个花花世界眼睛都花了,于是就不断寻机进攻。这样的匈奴,打不打?不打他会越来越强大,直至出现一个和辽人一般庞大的势力,到了那时,怎么打?”

    宰辅们面色有些红润,韩琦说道:“辽人也只能选择和平。”

    大宋虽然武力不彰,但却有钱、有人,两边大打出手几次,大宋每次都满地找牙,但韧性却足,让辽人也有些忌惮。

    沈安用辽人来打比方,有些讥讽宰辅们苟安的意思。

    “吕后被羞辱,换做是我朝如何?”

    “那只有倾力而为。”

    当年的匈奴冒顿单于写信给吕后,说我生活在沼泽和草原里,非常向往中原的繁华,而你刚死了老公,要不咱们一起过吧。

    这等奇耻大辱换做大宋也忍不得,可大汉当时却忍了。

    “那时的忍耐只是为了积蓄力量,几代之后,到了汉武时,大汉兵强马壮,于是大军出动,为此复仇。”

    沈安语气铿锵,“我朝立国之前,石敬瑭认贼为父,让中原再无天险。其后高粱河之败更是让大宋一蹶不振……可大宋积蓄力量了吗?”

    他看着宰辅们,目光炯炯的道:“圣人也曾经说过,王道复古,尊王攘夷。十世之仇,尤可报也!大宋当年有高粱河之败,近来更是有澶渊之盟的羞辱,多久复仇?韩相,大宋准备用几世来复仇?!”

    马丹!

    谁敢说汉人胆小怯弱的?!

    沈安怒道:“咱们的祖先从不畏惧对手,不管是谁,惹到了咱们,杀了咱们的人,十年,百年,千年后,咱们卧薪尝胆,终有复仇的那一日!”

    殿内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沈安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韩琦涨红了脸,想驳斥,可自己却是赞同安稳度日,得过且过,没有立场去驳斥。

    曾公亮说道:“要从长计议,你还年轻,莫要急切。”

    他说这话是缓和气氛,大抵是好意,可沈安却说道:“李谅祚想借着大宋的手消磨那些政敌的军队,他更想借着和大宋开战来凝聚人心,难道大宋就任由他这般戏弄?”

    宰辅们不准备认真应对李谅祚的威胁,这让沈安爆发了。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赵曙旁听了半晌,终于发话了,却没表态。

    “打!”

    沈安挥拳道:“李谅祚既然要来找麻烦,那大宋就打。不管是他政敌的人马,还是他自己的人马,一并打了。要把他们打疼了。”

    “可是……”

    这次连欧阳修都有些头痛了。

    “大宋和西夏交战许多次……安北,难啊!”

    这话出口,韩琦咬牙切齿,微微低头。

    和西夏的大战他有份参与,结果惨败。

    所以……

    曾公亮叹息一声,也不肯说话。

    大宋对西夏没有心理优势,不敢开战啊!

    说一千道一万,就是担心打不过,所以才抱头装傻,然后被动的应对敌人的挑衅。

    沈安拱手道:“陛下,臣请去西北!”

    韩琦抬头,有些愕然。

    你竟然主动要求去西北?

    韩琦曾经说过自己想再去西北掌军,一雪前耻。

    可说是说,做是做。

    面对彪悍得连辽人都怵的西夏人,他心中没有一点胜算。

    沈安竟然主动请缨去西北戒备,这是什么精神?

    勇!

    悍不畏死!

    因为现在西夏人啥意思都没表达出来,贸然西北全线备战有些草木皆兵的味道,自灭威风。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韩琦想起了自己当年的无畏,不禁热血上涌。

    “官家,要不……臣去吧。”

    韩琦觉得自己已经把所有的勇气都用在了此刻。

    老夫不怕!

    他想起地图前的日日夜夜,想起被自己琢磨了无数遍的战例,那些日日夜夜里,他在饱受煎熬。

    当年之战他回想多次,想来想去,最终觉得是大宋军队的实力不够强大,骑兵不够多,所以非战之罪。

    老夫再去一次,若是李谅祚敢来,老夫拼死也要让他知道韩稚圭是何等人。

    他握紧了双拳,却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

    韩琦有些不高兴,等看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的肚子时,就摸了摸。

    哎!

    硕大的肚子渐渐有些下坠的趋势,整个腰……没腰了呀!

    韩琦顺手摸了一下腰部,不禁悲从心来。

    想当年老夫的小腹也是六块腹肌啊!

    现在呢?

    一大坨!

    包拯说道:“韩相,军中可没有神驹!”

    军中没有那等能驮得动你的战马,你去西北,是你骑马还是马骑你?

    张茫然道:“韩相却是富贵了些,要不……弄个牛车?”

    噗!

    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连赵曙都笑了。

    “韩卿……罢了。”

    你那个体重压下去,战马怕是会直接被压趴下了。

    赵曙见宰辅们的意见趋于统一,就吩咐道:“如此当派人去巡看,若是西夏人来袭,就果断迎敌。”

    曾公亮干咳一声,示意官家看自己这边。

    老夫在西南可是干翻了交趾人的存在啊!

    上次从西南归来之后,他对征战就生出了浓郁的兴趣,恨不能率军冲出国境,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老韩太胖了,去军中怕是会被当作吉祥物供着,老夫去吧。

    赵曙的目光转动。

    沈安太年轻了,资历不够,自然不能统帅大军。

    那么就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臣子去坐镇。

    他看过韩琦,脸颊微微抽搐,觉得这位还是在朝中蹲着吧。

    曾公亮上次去西南表现还不错,甚至还手刃敌军一名。

    欧阳修,看那茫然的眼神,赵曙担心他会把敌军认成是自己人。

    张垂垂老矣,看着颤颤巍巍的,赵曙已经召唤了富弼,等他归来时,张就可以致仕了。

    最后就是包拯。

    老包也是六十多的人了,被沈安救回来后,这段时间看着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据说三司的人被他喷的无地自容,不少人已经上书请求更换职务。

    熬不住了呀!

    包拯整日就盯着大家不放,一旦懈怠出错,那口水能喷的你一天都不想喝水,心思细腻的觉得自己活在世间就是个错误,最好死去,等下辈子重新换个身体。

    这什么意思?

    就是让你换个性别,别做男人了。

    老包喷人的水平愈发的高了,一般人压根不敢接茬。

    可老包没有经验啊!

    若是李谅祚来袭,他能及时作出应对吗?

    赵曙在沉吟着,目光在曾公亮和包拯之间打转。

    曾公亮面色微沉,显得格外稳重。

    包拯神态自若,只是右臂不时动一动,看样子先前被欧阳修掐的够呛。

    赵曙又看了一眼沈安,眼中有些晦暗之色。

    “包卿六十余,尚能饭否?”

    包拯没想到官家竟然会点自己的将,他一怔,旋即凛然道;“若是败了,老臣愿死在敌军刀下,无颜再见陛下。”

    一股惨烈的气息弥漫开来,连韩琦都不禁为了这话而侧目。

    官家并未要求包拯立军令状,甚至都还留给他拒绝前去的余地,可包拯竟然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他已经六十多岁了,去西北挣命有多大作用?就算是立功了还能撑几年?

    可他竟然就这么给自己画了个圈子,用最激烈的方式给了官家一枚定心丸。

    老包,你一辈子别扭,老了老了,竟然这般果决吗?

    韩琦叹息一声,说道:“你只管去,尽力就好,至于死不死的,这些话说来作甚?官家在呢。”

    赵曙说道:“是这样。包卿去了,只管巡看,若是李谅祚不来就罢,若是他来了,是战是守你可一言而决,朕在京城绝不让你束手束脚!”

    宰辅们被这话给感动了。

    这位官家竟然这般大气?

    从赵老二开始,不管是武人还是文官出征,宫中的帝王总是在担心。他们并不只是担心胜负,更担心领军人是否有异心。

    在这种被迫害妄想症的指引下,各种奇葩的制衡手段都出来了,比如说阵图。

    而赵曙竟然放言不捆住包拯的手脚,让他自由发挥,这种待遇可是百年难得一遇。

    “官家英明!”

    这次连沈安都心悦诚服的躬身行礼。

    赵祯微笑道:“西夏、辽人、交趾人……以后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人,大宋的麻烦会很多,朕一己之力如何能当?还请诸卿勉力。”

第660章 沈安有名将之姿

    “李谅祚可会倾国而来?”

    定下了人选,赵曙就令人送来地图,和宰辅们纸上谈兵。

    韩琦摇头道:“怕是不能吧?”

    李谅祚是个新对手,大宋君臣都不怎么了解。

    可两国相争,知己知彼是第一要务。

    赵曙深知这个,所以就指着沈安说道:“沈安你说。”

    沈安干笑道:“都是宰辅,臣有些心慌。”

    包拯别过脸去,他不想看沈安那张看似纯良的脸,否则会忍不住想抽他。

    韩琦没好气的道:“都说了你是大宋外事第一人,没人抢你的头衔,说吧。”

    “那臣就说了啊!”

    沈安也有些恶心自己拿捏姿态的语气,但必须得这么走一遭。

    他指着河东路说道:“河东路大部有黄河作为天堑,麟府路在那边作为预防,李谅祚就算是来了,也只会以拿下麟府路为目标。但麟府路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就是鸡肋,所以他暂时不会去动。”

    “鸡肋,什么意思?”

    曾公亮不大明白沈安话里的意思。

    没看过三国的凡人啊!

    沈安想起后世的那些蛮人拿着一本三国当兵书,不禁优越感油然而生。

    “鸡肋……没肉,但丢弃会如何?”

    “丢了就丢了,老夫从不吃鸡肋。”

    韩琦作为知名的美食家,觉得鸡肋完全不能进入自己的食谱。

    沈安不禁为之绝倒。

    “浪费了,可惜。”

    张老了,知道惜福的道理。

    “对啊!”

    沈安的话头总算是能接下去了。他说道:“鸡肋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麟府路对于西夏人来说就是这样。但麟府路对于大宋却不同,它就是大宋在黄河北岸的据点,不但能为河东路挡住敌人,若是大宋要进攻西夏人,麟府路就是一个极好的出发点。”

    沈安沿着黄河那里划了个几字形,说道:“这一块地方水草肥美,黄河对于大宋而言脾气太暴躁了些,动辄决堤,坏处更多,可这里却是例外……好地方啊!”

    河套地区当然是好地方,李家世代居于此,正是靠着这片肥沃的土地打下了根基,近而独立成为一国。

    可以这么说,河套地区就是西夏的命根子。

    “咳咳!”

    韩琦干咳两声,“麟府路对大宋重要,对西夏却不是好地方,所以暂时无碍,所以……你认为李谅祚若是要来,必然是走陕西路吗?”

    “没错。”

    沈安指着陕西路说道:“在陕西路,大宋和西夏之间的地形犬牙交错,正是用兵的好地方。而河东路只能一步步的硬打,李谅祚目前不会有兴趣。”

    “你是说他急功近利?”

    赵曙对李谅祚这个对手很有兴趣,但他更想在自己的手中收复西夏那块地方,夺取那片养马地。

    “不。”

    沈安说道:“对于李谅祚而言,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国内的局势,那些对头在盯着他,他必须要有所作为,以此来获取国中的支持。这就是国中有麻烦,向外面去寻找解决之道的法子。”

    话题回到当初,沈安重新解释了这个法子:“西夏国中最大的问题就是李谅祚掌握不了全部权利,那些权贵各怀鬼胎,在没藏讹庞被干掉之后,西夏缺乏一个强有力的势力去震慑他们,李谅祚不行,所以他有些心慌,必须要不断对外开战来确保自己的地位稳固。”

    “不断开战才能保证他的地位稳固?”

    韩琦皱眉道:“这是什么道理?”

    “消耗对头的实力,不断拉拢吞噬那些势力,而这些在和平时期很难办到,但开战时却很轻松。只要开战,李谅祚就有许多种法子去吞并那些对头的军队。”

    “用厮杀来消耗对手,并获取利益,比如说夺取大宋的某个地方,或是成功的劫掠一批人畜钱粮……陛下,诸位相公,请注意西夏人的秉性,若说大宋是国家,那么西夏人更像是一个以劫掠为生的部族,所以不要把大宋的想法套在他们的身上,那不靠谱,而且荒谬。”

    从未有人把西夏人比喻的这般形象,一番话就彻底揭穿了西夏人所有的战略和战术目标。

    没啥目标,就是烧杀抢掠。

    不是去烧杀,就是在去的路上。

    这就是西夏人。

    韩琦赞道:“此言大善,老夫也是这般想的。”

    不要脸!

    曾公亮看了韩琦一眼,赞道:“臣以前不知怎地,总是觉着西夏别扭,但却不知为何。如今沈安这么一说,臣就恍然大悟,原来西夏是个贼窝,李家就是贼头子。”

    赵曙回想了一下自己关于西夏的所有印象,点头道:“包卿年纪不小了,沈安一路要扶着些。”

    “是。”

    这是命令。

    从西夏人一反常态的狂奔回国报信开始,大宋就处于紧张之中,就像是住在楼下的人每天晚上等着楼上那只靴子落地。

    如今靴子落地了,不管西夏人是啥想法,大宋决定要戒备。

    宰辅们告退,赵曙自觉精神还好,就一路去了后面。

    高滔滔正在和三个女儿说话,见他来了就笑着问道:“前面的政事可是完了吗?”

    新皇登基,赵曙的事情比较多,回来的时间不定,但今天算是早的。

    赵曙坐下后,见三个女儿怯生生的看着自己,就把微笑弄的柔和些,说道:“你们在后宫之中且好生度日,该玩耍就玩耍,莫要拘束了。”

    高滔滔知道他当年在宫中时寸步难行,一举一动都要看人眼色,所以对此深恶痛绝,就对女儿们说道:“你们去玩吧,有人冲着你们使气只管说,娘来收拾他们。”

    她原先和赵曙在宫中时受气不少,如今一朝翻身,恨不能找几个不长眼的家伙来解气。

    等她们走后,赵曙收回了遗憾的目光,作为老夫老妻的另一半,高滔滔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就问道:“她们也渐渐大了,官家可是有人选了?”

    赵曙点头又摇头,最后失笑道:“今日论及西夏,沈安一席话说的极好,让我恍然大悟,宰辅们亦是如此。此人有大才啊!可惜却是有了娘子。”

    提到沈安,高滔滔也有些遗憾:“是啊!他都有娘子了。不过您说他大才……朝中的大才有许多呢,司马光王安石,后面的还有苏轼,这些都比他厉害吧?”

    “妇人之见!”

    赵曙摇头道:“司马光做个谏官还好,王安石有些执拗,苏轼……除去诗词文章,还看不出什么大才来。”

    高滔滔皱眉道:“官家,司马光是大才呢,幼年就砸缸救人,少年斩杀大蛇……苏轼的诗词文章让人惊叹,这等不是大才是什么?”

    三选二,高滔滔把王安石给撇下了,觉得另两位更有才一些。

    “砸缸?”

    赵曙摇摇头道:“臣子不要看他们幼年时做了什么,要看他们现在做了什么。司马光现在做了什么?在知谏院的官位上……还算是称职吧。至于苏轼……诗词文章了得,我也喜欢,本以为他就是李白那等人,谁曾想他竟然敢杀敌,让我倒是改观了些。”

    高滔滔说不过他,不过偶像苏轼被夸赞,她也与有荣焉。

    “对于帝王而言,大才……何为大才?”

    赵曙虽然才将登基不久,却已经感受到了帝王的尊贵以及艰难。

    “要对帝王有用的才是大才。”

    赵曙有些踌躇满志的道:“朝中如今人才济济,我又召了富弼归来,还有文彦博在地方等候,随时可以入补宰辅……这些……”

    他不得不承认了赵祯的手段:“这些都是先帝的安排。”

    此刻他心中的那些疙瘩在缓缓解开,心情渐渐舒缓。

    “西夏人大概要来了。”

    高滔滔正在想着赵祯的手段,闻言惊道:“官家,李谅祚要来袭扰大宋了吗?”

    赵曙点头,“今日我听了许久,自己琢磨了许久,觉着李谅祚是想趁着先帝去了的机会,来袭扰一番。”

    高滔滔面色发白的道:“臣妾那时还小,犹记得当年战败时,各处都是天塌下来般的惊惶……先帝也是面色大变……西夏人凶狠呢!”

    赵曙对此也有印象,“那时大宋最怕辽人,如头顶悬剑一般的惧怕,可西夏人竟然击败了韩琦他们……”

    高滔滔问道:“官家,不是任福一意孤行,违抗军令才败的吗?怎么和韩琦他们有关系?”

    赵曙淡淡的道:“祖宗以来,大宋都是以文御武,任福统军出发时韩琦耳提面令,任福若是违命,有功也是罪,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

    高滔滔只觉得一股子寒气从后背升起,“可外间却说当年败给李元昊,乃是任福违命的错……和韩琦没关系。”

    赵曙喝了一口茶水,眉间多了些无奈:“以文御武……你还不明白吗?”

    高滔滔恍然大悟:“有武人在,错了就是他们的错?”

    这个妻子至少不傻!

    赵曙点点头,这种背锅的事儿从古至今都不少见,他无需去查什么真相,只是一想就知道结果。

    “那此次谁去?”

    高滔滔有些急了,担心又是韩琦,“千万别是韩琦,曾公亮也行啊!上次在西南他不是还剿灭了交趾精锐吗。”

    这个妻子还是天真啊!

    赵曙说道:“我让包拯去。”

    高滔滔一听就傻眼了:“官家,包拯都六十多了,而且还没上过战阵呢!”

    你这是拿大宋开玩笑吗?

    高滔滔想伸手去摸摸他的额头,看看是不是发热糊涂了。

    赵曙笑了笑:“我让沈安跟着去……”

    “沈安?”

    高滔滔不知道沈安的那些战绩,所以不解的道:“官人,沈安去了作甚?”

    赵曙笑道:“沈安知兵,先帝说他有名将之姿,我也是这般认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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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1章 包拯怒喷陕西路

    苏轼自从上次和陈公弼闹了一出之后,渐渐的就恢复了本性,每日公事之余就寻找乐子。

    凤翔府颇有些可观之景,苏轼结交了几个朋友,经常到处乱转。

    这日他们去城外转了一圈,午时才回来。

    “城门那里好像有人呢!”

    “看看!”

    苏轼骑着马,喝的二麻二麻的,打了个酒嗝,说道:“今日休沐,不怕!”

    陈公弼爱收拾他,苏轼本有些芥蒂,可在和沈安几次通信之后,他渐渐的接受了这位长辈的敲打方式。

    敲打是敲打,可苏轼却天生就喜欢自由,于是和陈公弼之间的斗法就成了凤翔府的亮点,引来不少人观战。

    苏轼下马过去,见城门处有不少军士和官吏,就醉眼惺忪的道:“好像是知府?”

    随行的官员瞟了一眼,然后惊呼道:“是转运使!”

    卧槽!

    大家都赶紧站直了身体。

    那边的陈公弼正在和陕西路转运使蒋佩说话,见苏轼站在那里,就招手道:“你来。”

    他被阳光晃了一下,所以没看到苏轼喝酒了,就如同招呼孙子般的把苏轼叫了过来。

    “见过漕节。”

    陈公弼此刻看到了苏轼喝的脸红的模样,不禁双手紧握,双目喷火,心想老夫本想把你介绍给蒋佩,好歹在上官面前刷个好感度,可你娃竟然喝的醺醺然的回来,这是作死呢?

    陈公弼这模样落在旁人的眼中,大家都知道苏轼要倒霉了。

    苏轼,你想选哪种死法?

    这次陈公弼最少会让他清理二十本账目。

    大家正在暗自发笑,蒋佩却饶有兴趣的问道:“听闻你上次手刃一人,老夫问你,西夏使者前阵子飞快而过,往自己国中去了,这是何意?”

    苏轼忍住了一个酒嗝,只觉得胸中全是豪情,就说道:“先帝驾崩,西夏人肯定不会悲痛,跑那么快……下官以为……李谅祚怕是想来占便宜。”

    “你可再说!”

    蒋佩淡淡的说道。

    边上的陈公弼眼中几欲喷火,他觉得苏轼就是在胡言乱语,所以喝道:“还不快说话!”

    他想吓唬一下苏轼,最好把酒给吓醒了。

    可苏轼此刻却特别放得开,而且酒精让他的胆子也特别大,“漕节,李谅祚的日子不好过,西夏的权贵都不买账,他要立威才能稳住,否则迟早会被人杀了……”

    蒋佩微微颔首,露出了微笑。

    陈公弼见了心中大喜,就说道:“这小子胡言乱语,漕节莫要和他一般见识。”

    这是谦逊的话,陈公弼说的极为得体。

    苏轼却不是那么认为的,他梗着脖子道:“下官敢打赌,李谅祚肯定会来袭扰,若是不来,下官……下官就回家种地去!”

    卧槽!

    这一刻陈公弼只想一把掐死他,然后再吊在城门上风干。

    你这是人话吗?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竟然用仕途来打赌,要是李谅祚不来,你哪还有脸为官?只能滚回眉山去种地。

    可怜苏老泉啊!竟然得了这么一个逆子,苏轼要是回去种地,他非被气死不可。

    边上的人也觉得苏轼是喝多了,有人低声道:“苏轼这是太过得意了,酒喝多了就胡言乱语。”

    苏轼说完也觉得不大对,等看到陈公弼那双喷射小刀子的眼睛时,他也懵逼了。

    我刚才说了啥?

    我竟然拿自己的仕途来打赌?

    这何其愚蠢啊!

    李谅祚来不来我也不知道,这是口滑了呀!

    仕途断绝的绝望让苏轼有些腿软,他觉得自己后半生最好的去处就是给沈安当幕僚,然后厮混到老。

    可我不想当幕僚!

    我要戒酒!

    这一刻他发下毒誓,只要过了关,他一定戒酒,否则就被酒淹死……

    蒋佩一直在看着苏轼,见他神色自若(实际上是被吓傻了),就微微颔首,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赞道:“老夫听闻苏轼能杀敌,还揭破了西夏人偷袭的谋划,并不信,以为这是公弼为他弄的功劳……”

    陈公弼心中暗叹,他可不会给苏轼走捷径,那只会害了他。

    不过现在什么都不用走了。

    蒋佩微笑道:“今日听了他的一番话,老夫信了。”

    陈公弼心中一惊,然后又是一喜。

    “漕节,莫非是……”

    蒋佩说道:“边境那边已经出现了西夏人的游骑!”

    卧槽!

    西夏人真的来了?

    大伙儿看向苏轼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位的判断怎么那么准?

    莫非他是天生的名将?

    众人不禁钦佩的看着苏轼,有人赞道:“苏判官果然是大才啊!以后定然会出将入相。”

    现在文武全才可是稀罕货,苏轼连续两次出彩,让大家不禁为之侧目,羡慕嫉妒恨自不必说。

    苏轼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大腿那里升起来,然后一路窜上来,窜到哪儿哪舒坦。

    我竟然蒙对了?

    他想起了在汴梁时沈安对西夏形式的分析,才霍然发现自己说李谅祚必定会来是受了沈安的影响。

    蒋佩叹道:“西夏人要来了。”

    周围的人都慌了,有人问道:“漕节,咱们怎么办?”

    “援军呢?漕节,援军怕是赶不及了吧。”

    “来回京城报信,哪怕最快,可也得许久,肯定来不及了。”

    蒋佩指着后面的一队骑兵说道:“无需召集,朝中对此早有判断,援军提前出来了。”

    陈公弼心中一松,问道:“官家新近登基,竟然这般睿智吗?”

    说皇帝睿智总是没错的,可蒋佩却有些尴尬的道:“据说是沈安判断出了李谅祚的动向,然后官家这才派了不少骑兵来。”

    和西夏人交锋一定要骑兵,否则进退两难。

    陈公弼问道:“敢问漕节,是谁带队?”

    这个带队的人会成为总揽战局的统帅,陈公弼低声道:“别是韩相吧。”

    蒋佩不自在的道:“不是他,是包拯。”

    大家都对韩琦这位名将没信心,可一听到包拯,陈公弼不禁苦笑道:“还是韩相好啊!”

    老包没经历过战事,来了不管用啊!到时候谁敢听他的?

    蒋佩笑了笑,“同行的还有沈安。”

    “来了!”

    正在说话间,外面有人喊道:“援军来了。”

    陈公弼回身,就见远方出现了一片黑点。

    骑兵迎了过去,蒋佩说道:“是包相到了,幸好老夫及时赶到,赶紧,列队迎一迎。”

    苏轼打个酒嗝,就走到了陈公弼的身边。

    陈公弼看了他一眼,说道:“回头清理三十本账簿!”

    苏轼本是豪爽的性子,最不喜欢核对账目这等细致的事,闻言就堆笑道:“知府……下官错了。”

    从以前死不认错,到现在遇事就认错,苏轼走过了一长段心路历程,堪称是男人成长日记。

    陈公弼沉吟了一下,刚想说话时,外面有人喊道:“来了!”

    陈公弼马上忘却了此事,聚精会神的看着前方。

    一队队的骑兵在逼近,这些骑兵经历了长途跋涉,看着很是疲惫。

    随后就是大队骑兵簇拥着包拯来了。

    六十余岁的包拯看着精神还不错,他下马后,蒋佩和陈公弼迎了过来。

    “包相一路辛苦,城中已经准备好了住所,还请歇息。”

    包拯摇头道:“找椅子来。”

    众人不解,可包拯神色严峻,于是就找来了椅子。

    包拯就在城门外坐下,接过一杯茶水喝了,说道:“陕西路的将领是怎么回事?”

    蒋佩闻言大惊,就看向了边上的一个武将。

    “吴康,出来说话。”

    将领乃是陕西路马步军副总管,他出来行礼。

    包拯问道:“斥候可派出去了?”

    吴康愕然道:“西夏人尚未出现,下官就没派。”

    包拯盯着他,“等他们出现时,这里就是第二个秦州了!”

    包拯勃然大怒,“上次李谅祚偷袭秦州险些成功,老夫本以为你等会有所准备,可没想到依旧是文恬武嬉。官家把陕西路交给你等作甚?还不如拱手送给西夏人,好歹还能省些钱粮!”

    众人低头,心中惶然。

    包拯把茶杯放下,只觉得怒火又上来了,“你等把骑兵放在家里作甚?留着下蛋吗?可就你等这般无谋之人,麾下能下什么蛋?蠢蛋!一窝都是蠢蛋!”

    “看看看看,就知道低头,可想过马上将功补过吗?没有!可见都是脸皮厚如城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都是饭桶!饭桶!”

    大宋第一喷子上线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住了。

    蒋佩陪笑道:“包相,要不现在派出斥候?”

    包拯喘息了几下,目光盯着北方,说:“沈安已经去了。”

    蒋佩心中一凛,“包相,可是发现了敌军斥候吗?”

    “是游骑!”

    包拯的眼中全是不满,“老夫以前不知道行军如何,此次跟随而来,这一路见识了行军的辛苦,在进入陕西路之后,那些将士们还得顶盔带甲负重而行,天气再热也无人抱怨,可即便是这样,斥候每日依旧要来回查探,不见懈怠,直至发现敌军游骑,可你等呢?在干什么?”

    无人回答。

    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给惊住了。

    西夏人的游骑竟然来了?

    那就代表着战火即将被点燃,陕西路……

    蒋佩深吸一口气,喊道:“戒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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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2章 这个大宋还有希望

    三百余西夏骑兵在凤翔府外围五里游弋,一人双马让他们显得游刃有余。

    为首的将领在看着远方,说道:“宋人并未戒备,只可惜咱们人少,否则一次突袭就能打下凤翔府。”

    边上的麾下说道:“要不试试?”

    和大宋不同,辽人和西夏人的军功赏赐最为丰厚,所以将士们有立功的机会都敢于冒险。

    将领也心动了,可最后还是摇头道:“此次是来查探宋人的准备,不是偷袭,罢了。”

    众人绕着凤翔府城转圈,大体查看了一番戒备情况,然后准备回去。

    “宋人够蠢,竟然没有派出斥候,若是我军用精锐游骑打头阵,一路清洗遭遇的宋人,隐秘而行,定然能夺取凤翔府!”

    “可国中那些人和陛下不对付,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出全力?”

    将领唏嘘道:“是啊!各有各的心思,也只能大军出击了。”

    “有敌军!”

    前方一阵惊呼,将领双手一按,人已经站在了马背上。

    就在他们的前方,几百骑兵正缓缓而来。

    “是宋人!”

    将领拔刀喊道:“怪不得这一路都没有遭遇拦截,原来是宋人的圈套,凤翔府不能去,只能杀!冲着北方,让我们杀出回家的路!”

    一片长刀出鞘的声音中,将领长刀指向前方,厉喝道:“宋人都是无能之辈,跟着某,回家!”

    西北才是他们的家,不管那个家再贫瘠,可依旧是他们的归属。

    战马开始加速,马蹄敲打着泥土,节奏渐渐紧密……

    “是西夏人的游骑!”

    沈安放下望远镜,微笑道:“运气不错,竟然拦截住了敌军游骑,稍后给斥候记功。”

    一群骑兵在侧面兴奋的脸都红了,“多谢待诏!”

    这可是此行的第一功,好兆头啊!

    “敌军来袭!”

    呛啷!

    沈安拔出黑色的长刀,回顾左右,微笑道:“凤翔府多久没经历战阵了?”

    “待诏,许久。”

    沈安点头道:“有些文恬武嬉……如此,驱赶他们!”

    敌骑已经开始加速了,沈安轻轻踢了一下马腹,战马开始出动。

    他拉下面甲,然后开始加速。

    夏季的风渐渐灼热,从面甲的各处钻进来。

    青草的味道很浓,就像是汴梁春天的气息。

    黄春和严宝玉紧紧地跟在沈安的身边,身后就是邙山军。

    他们在中路,两翼就是此行跟随的骑兵。

    这些骑兵在汴梁看门许久,此次得了出战的机会,都有些忐忑。

    沈安看了一眼左右,见左右的骑兵行动迟缓,就说道:“要凶猛!”

    他需要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给这些骑兵提气,给凤翔府,给陕西路提气。

    远方已经出现了大宋的斥候。

    “竟然……他们竟然强行拦截西夏人?”

    在他们看来,西夏骑兵只能被削弱,可沈安把骑兵排成了弧形,分明就是想全歼。

    “西夏人凶悍,怕是要吃亏了。”

    话音未落,中间的邙山军已经撞上了西夏人。

    沈安长刀挥动,挡住了当面敌骑的进攻,旋即反手劈砍。

    “铛!”

    黑色的陨铁长刀从中劈断了对手的长刀。

    “杀敌!”

    沈安一刀从敌军的脖颈处劈过,然后左手一抓,就抓住了人头。

    黄春和严宝玉奋力前冲,挡住了前方的敌人,沈安拎着人头嘶吼道:“杀敌!杀敌!”

    他是文官,却率军杀敌,并冲在了第一线,此刻更是斩首一人,这些举动让两翼的宋军骑兵沸腾了。

    “待诏在杀敌!”

    “他并未躲在后面,他杀了一人!”

    “兄弟们,杀敌!”

    “……”

    两翼本是有些被拉下了,此刻一加速,就兜住了敌军。

    沈安刚想扔掉人头,可迎面却冲来一骑,正是西夏将领。

    长刀没有什么招式,就是劈砍,靠的是速度和角度,以及应对的方式。

    沈安被折克行等人喂招多年,加之几次亲历战阵,经历也算是丰富了。

    长刀从侧面劈砍而来,这是欺负人。

    若是新手遭遇了这等角度的攻击,只会下意识把长刀挡在身体的左侧,被动的防御。然后敌军只需一个变换角度,人头到手。

    可沈安却伸出左臂去格挡,然后长刀挥斩。

    敌将不禁有些傻眼了。

    他看出了沈安就是将领,所以准备来个擒贼先擒王,可没想到竟然遇到个棒槌。

    你确定要用手臂格挡我的长刀?

    这种沙场菜鸟的反应让敌将不禁喜翻了。

    只需砍掉沈安的左臂,然后他就能轻松的活捉了沈安。

    长刀如期砍中了沈安的左臂,却没有切入的感觉,反而像是砍中了一根铁棍。

    “铛!”

    长刀无功而返,敌将还在愕然时,黑色的陨铁长刀挥过。

    黄春在后面看着这一幕,脸都被吓青了,等人头被鲜血冲起来时,他也到了沈安的左侧。

    他来不及去探究沈安的手臂在没着甲的情况下,是怎么挡住了敌将的进攻,就单手抓住了人头,仰天喊道:“万胜!”

    斩杀敌将第一功!

    “万胜!”

    宋军欢呼起来,士气大振。

    黄春嘶喊道:“待诏斩杀敌将,万胜!”

    士气本在沸腾,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将士们不禁都疯狂了。

    “万胜!”

    汉唐军人高呼万胜,然后把自己的敌人追杀到天尽头。

    大宋军人多次败绩之后,士气跌落,早就忘却了那些悍勇。

    此刻只是一个文官在前方冲杀,就让他们热血奔涌了。

    战马在奋力冲击,直至撞上对方。

    “杀敌!”

    两匹战马撞在一起,马背上的宋军飞扑过去。

    他并未躲避,而是瞪圆了眼睛,抱住了敌军,两人一起落马。

    跌落马下后,敌军翻身就压住了他,一拳就把他打的七荤八素的。

    这等时候比拼的不是什么武技,而是悍勇。

    谁更悍勇谁就会获胜。

    “费大!费大!”

    一个宋军回头发现了他被控制的险境,就想回身救援,可前方却冲来一骑,他只得全力应对。

    费大又挨了一拳,他想放弃了。

    许多时候,沙场上的生死就像是吃饭喝水般的简单,胜利者斩杀敌人很自然,失败者被杀之时也很平静,仿佛就是去打个盹。

    费大不是敌军的对手,他绝望了。

    “万胜!”

    前方的欢呼声陆续传来,这是宋军占据上风的表现。

    费大看着蓝天,不知怎地,就笑了。

    噗!

    长刀捅入了他的肚子,剧痛袭来。

    费大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伸手抱住了对手。

    敌军没想到这个软弱的宋人竟然还会反抗,一时愣神,然后就被抱住了。

    两人在地上翻滚打斗着,没一会费大就被敌军从身后搂住。

    敌军从费大的身后握住刀柄,用了点力,长刀就再深入了些。

    费大看到了同袍解决了自己的对手在策马朝着这边狂奔而来。

    他看到了前方的沈安率军在驱赶着敌骑往凤翔府跑。

    这个大宋还有希望。

    他用被鲜血染红的双手握住了敌军的手,然后微笑了一下,用力……

    噗!

    长刀贯穿了他的后背,刺入敌军的肚子……

    敌军愕然中刀,刚想挣扎,费大再次用力,于是他的身后再也没了动静。

    同袍飞驰而至,近前就跳下马来。

    “费大!费大!”

    费大看着同袍,露出了笑容,叹息道;“很痛……”

    同袍已经看到了他的伤势,长刀只剩下刀柄留在他的小腹外,这是致命伤。

    “费大!”

    同袍和他的交情深厚,见不可挽救,不禁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落泪道:“你可还有什么话吗?”

    剧痛阵阵袭来,费大咬牙道:“这个大宋……还有希望……”

    “费大!”

    费大的眸色渐渐失去神彩,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就这么躺在地上,身下是敌军。那把长刀插在他的小腹上,敌军和费大的双手都握在了上面……

    大宋很好,很繁华。

    这个大宋能千年万年存在。

    这是和平地区的想法。

    汴梁人在享受繁华,在黄河以南的地方,大宋正在享受和平。他们认为和平将会永远存在。

    可在北方,在西北,这些将士知道和平只是一个虚幻。

    无数次袭扰和厮杀,让他们知道异族在窥探着大宋的繁华。

    对于异族而言,勤劳的汉人,善于创造的汉人就是最佳的奴隶人选。而中原那个花花世界就是他们的跑马场。

    他们无时不刻不在觊觎着这一切。

    如今他们又来了。

    以往大宋的将士没有士气,面对不断的失败他们绝望了,只想得过且过。

    可今日一战却颠覆了大家的看法。

    文官上阵冲杀,并大胆的想全歼敌军游骑。

    大宋什么时候有文官去杀敌了?

    没有。

    所以武人就像是孤独的雕像,为大宋守护边疆,还得承受来自于文官的鄙视。

    如今这一切被沈安颠覆了,他亲自冲阵不但激发了宋军的士气,更是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这个大宋……还有希望!

    同袍起身,微微低头,说道:“费大,你放心,某会代替你去看着这个大宋,看着你说的希望……”

    他回身,远方的宋军正在驱赶着敌军往凤翔府而去。

    沈安想给凤翔府的军民们打气!

    同袍最后看了费大一眼,上马,拔刀喊道:“万胜!”

    他的声音不好听,有些嘶哑,但却带着一种以往宋军缺乏的气质无畏!

    这个大宋,真的还有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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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3章 全灭

    凤翔府府城的城门外,包拯被太阳晒的流汗了。

    他一直在看着北方,旁人说话一概不搭理。

    时间流逝,包拯脸上的神色越发的严肃了。

    他在担心沈安!

    他们快到凤翔府时,斥候发现了敌军的踪迹,沈安当即和包拯请命率军去截杀,包拯想了想也同意了。

    包拯现在有些后悔了。

    他从未见过沈安杀敌,也未曾见识过战阵厮杀,所以有些心慌。

    “包相!”

    边上有人靠近说话,包拯正在担忧沈安,闻言就冷哼一声,正准备呵斥这个蠢货,却看到是苏轼。

    在汴梁时,苏轼在沈家和包拯打过交道,所以此刻被陈公弼推过来解围。

    苏轼拿着一块湿毛巾,说道:“包公,擦擦吧,不然您要是中暑了,安北回来得杀了下官。”

    包拯的眼神很冷,接过毛巾后也不擦,而是问道:“敌军游骑一般会有多少?”

    这个问题只有武人能回答,吴康说道:“包相,游骑的数量说不准,有时一百余,多的时候一千多……”

    “蠢货!吃白饭的蠢货!”

    包拯怒了:“什么都不知道,那要你作甚?”

    吴康觉得很委屈,就说道:“除非是来偷袭,这等深入打探消息的游骑不会超过五百人,否则容易被发现。”

    这个解释让包拯面色稍霁,蒋佩见状就说道:“包相,要不派些援军去?”

    此次包拯率领七千余骑兵来援,李谅祚碰到了也得要思量一二,只需派出一千骑,定然能驱逐那些敌军游骑。

    包拯摇头:“老夫不懂战阵,可老夫知道,此刻若是去了援军,大宋的士气就低落了。”

    他看着远方,神色倔强,“该胜就胜,败了就假装胜了,总得要把士气鼓舞起来,等候李谅祚那个叛逆。”

    蒋佩看了吴康一眼,吴康点头,眼中有敬佩之色。

    包拯说是不懂战阵,可却知道士气可鼓不可泄的道理,此刻不掺和就是最好的应对。

    官家派他来就对了。

    若是韩琦来,定然会对战事指手画脚,这里规定一下,那里掺和一下,不败才见鬼。

    “斥候回来了。”

    包拯看似稳重,可听到这个消息后却霍然起身,然后几步上前,竟然是反应最快的一个。

    十余骑飞驰而来,近前后,有人喊道:“包相,待诏击溃敌骑,正裹挟他们而来。”

    “好!”

    包拯用力挥拳,身体踉跄了一下,喊道:“老夫就知道,老夫就知道……哈哈哈哈!”

    城上城下的人都不禁齐齐叫好。

    “待诏果真是厉害啊!上次在府州大胜,咱们这边还怀疑了一番,说是折继祖在为他铺路,如今看来咱们都看错了此人。”

    “先帝赞他有名将之姿,岂会有假?”

    “文官统军第一人!”

    “没错,本朝文官统军第一人就是他了。”

    一群人把沈安看成是大宋文官行武事的第一人,包拯听了也不生气,可蒋佩却面色发白,建言道:“包相,敌军马上就来了,咱们要不……进城吧。”

    “进城?”包拯疑惑的道:“进什么城?”

    蒋佩尴尬的道:“敌骑马上到了,这里怕是会有些危险。”

    “危险什么?”

    包拯淡淡的道:“七千骑兵在此,危险什么?安北带着几百骑就击溃了敌军游骑,老夫这里有七千骑兵,危险什么?老夫若是退了,那还来西北干什么?不如在汴梁养老!”

    六十余岁的包拯竟然这般果决和富有勇气,让蒋佩不禁羞愧难当,他咆哮道:“骑兵都赶紧上去!”

    他回身见几个官吏悄然往城中去,就怒道:“拿下他们!”

    几个军士过去,不由分说的踢翻了他们,然后反剪双手带了过来。

    包拯冷冷的看着他们,“老夫身为宰辅尚未退去,你等怕什么?嗯?”

    他是宰辅,此刻来到西北,统管陕西路军民事宜,几个官吏的未来一言而决,京城知道了也只会无视。

    几个官吏面如死灰,有人说道:“包相,下官……下官是想上城头去,对,下官想上城头去御敌。”

    “哦,是吗?”

    包拯冷冷的道:“如此给他们兵器,去迎击敌军。”

    有人送来了长刀,几个官吏偷瞥包拯,见他神色肃然,就慌了。

    “包相饶命……”

    让他们这等胆小鬼去杀敌,只会坏事,最后不是投降就是送人头。

    几个官吏丑态百出,包拯见了就喝道:“拉了去,回头弹劾!”

    完蛋鸟!

    这几个大抵回头就会被削了官职,然后回家去啃老米饭。

    “来了!”

    包拯霍然回头,眯着老眼看去。

    远方出现了一群黑点,黑点看着不断在变化,渐渐的接近。

    吴康拱手道:“包相,下官率军拦截,可否?”

    文官统军,你要行动就得请示,不然一刀把你剁了也是白死。

    包拯点头,吴康兴奋的喊道:“上马,随老夫来!”

    多久没杀敌了?

    今日终于有了个机会,这让吴康兴奋的身体都在颤抖。

    他上马,身后集结了一千余骑兵,刚想出发时,有人喊道:“已经围住了,不用去了。”

    追击的宋军突然加速,沈安喊道:“弩箭!”

    弩箭纷纷飞去,前方的敌军落马一片。

    沈安的战马微微跳了一下,避开了一个落地的敌军。

    那敌军刚心生欢喜,就被后面的战马撞飞了出去。

    黄春丝毫没有察觉,举刀道:“兄弟们,打草谷了!”

    “打草谷了!”

    邙山军喊着口号,第一批追了上去。

    那些骑兵听到这个口号不禁一怔,心想这可是沙场,你们喊什么打草谷……什么意思?

    沙场上的思索只是一瞬,随即双方就展开了厮杀。

    只是一刀,沈安就劈断了对手的长刀,让心急如焚,爬上椅子观战的包拯不禁大声交好。

    等沈安一刀枭首时,他的咽喉涌动了一下,吓得边上的蒋佩赶紧扶住了他。

    前方就在厮杀,这是凤翔府军民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这些惨烈。

    战马相撞,长嘶着倒下。

    长刀挥舞,鲜血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妖艳。

    宋军不断切割着溃兵,然后分而围杀。

    此刻已经不用沈安来厮杀了,他策马在边上观战,身边的黄春低声说着对西夏人的看法。

    “这支游骑不错,悍不畏死,郎君,西夏人确实是厉害。”

    沈安在看着前方,突然喊道:“用弩箭围杀他们!”

    前方的宋军开始拉开距离,然后密集的弩箭让那些西夏人空有一身武勇没法用。

    “他们的处境不算好,可恶劣的环境才能催生出最强大的勇士。”

    黄春不解的道:“可大宋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三面临敌,哪一面都不简单。”

    “可大宋习惯了缩着脑袋过日子,过一天算一天。”

    最后几个西夏人突破了弩箭的封锁,冲着沈安这边来了。

    他们面色狰狞,咆哮如雷,大抵是发现了沈安的身份,想弄死他。

    沈安拔刀,说道:“如今的大宋不同了,有人在苟且偷生,可更多的人将会正视大宋的危机,这就是我来此的意义。”

    弩箭密集而来,这几个西夏人纷纷中箭落马,最后一个后背中箭,却依旧倔强的冲杀过来。

    “别帮忙!”

    沈安轻轻喝一声,战马起速。

    “来此的意义?”

    黄春不解沈安先前那话里的意思,然后喊道:“宝玉,护着郎君!”

    严宝玉拿起弓箭,缓缓跟在了后面。

    那个西夏人的战马也中箭了,人马缓缓而来。

    他的目光依旧凶悍,但背影却格外的孤独。

    苏轼在城下看着这一幕,不禁说道:“某有了。”

    他又作出了一首词。

    最后的战士,独孤的战士,他的背后中箭,依旧坚强的前行,想去杀死自己的对手。

    这样的敌人让人敬佩,不禁生出放他一马的心思。

    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一丝苍凉之意。

    战马长嘶着,缓缓驮着自己的主人向前。

    它看到了寒光闪过。

    然后鲜血飙射,人头落地!

    沈安策马过去,收刀归鞘,仿佛刚才只是削断了一截树枝。

    身后传来人体落马的声音,接着就是战马长嘶。

    那战马低头,用舌头去舔着自己的主人,可失去脑袋的主人纹丝未动。它就用脑袋去拱了拱,依旧没反应,于是就仰头长嘶。

    悲凉的长嘶声中,沈安策马到了包拯的前方,下马上前。

    “可伤着了?”

    包拯见他浑身浴血,就有些心慌。

    沈安活动了一下身体,笑道:“没有。”

    他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好像沉重了些,就问苏轼:“怎么板着脸?”

    苏轼说道:“沙场让人唏嘘啊!”

    沈安回身看到那匹战马在围着自己主人的尸骸转圈长嘶,恍然大悟,就说道:“想想每次被杀的百姓,想想这些西夏人在那时在干什么,是烧杀抢掠,是恶魔般的狂笑,所以……你们这等心思还是收收吧。”

    沈安一直觉得醉心于诗词的人就不该为官,因为太过多愁善感,想法太多,做事不专心。

    有十余人依旧在唏嘘,沈安无奈使出了杀招:“想来被劫掠到了西夏去的那些女人也会为此叹息。”

    腾地一下,那些多愁善感的‘诗人’们的脸就红了。

    ……

    第三更送上,诸位晚安!

第664章 包拯挖坑埋人

    这一场厮杀短促,但却惨烈。

    以往大家都在想着战阵厮杀是什么样的,今日算是见到了。

    包拯回身道:“大宋的百姓即将面临西夏人的威胁,你等还在为了他们感叹,那何不去投奔李谅祚,想来高官得做,名利双收,和当年的张元等人一般,名垂青史。”

    张元是汉人,当年投奔李元昊,好水川之战韩琦就是败在了他的手中,算是个大汉奸。至于什么名垂青史是不可能的,遗臭万年倒是肯定了。

    那十余人尴尬的脸红,刚生出的诗兴荡然无存。

    一阵风吹来,沈安身上的血腥味被吹的到处都是。

    “呕!”

    “腥臭难闻啊!”

    有几个文官咽喉涌动着,干呕了几下。

    他们回想起先前沈安斩杀那个西夏人的随意,不禁心中惊骇。

    这便是被称为异类的沈安吗?

    文官领军多见,但亲自上阵杀敌的没有。哪怕到了最后关头,那些文官们依旧在想着怎么统御武人,用自己的聪慧去指挥他们获得胜利。

    有人忍不住问道:“待诏,上阵杀敌……不怕吗?”

    谁都喜欢金戈铁马的冲杀,但这很危险,所以大伙儿还是吟诗作词吧,把这些豪情都丢在里面,流芳千古。

    沈安说道:“怕是肯定会怕,可当你看到异族肆虐大宋时,你就无法置身事外。”

    大宋不乏聪明人,他们知道大宋的危机迟早会全部爆发出来,到时候埋葬了大家。

    在这样的危机之下,他们选择的是装傻。

    我在世时危机不会全面爆发就够了,至于子孙……我死之后,什么都看不到,眼不见为净。

    众人点头,这才觉得沈安不是异类,也是会害怕的文官。

    “可某的性子比较古怪,会溺爱孩子……”

    那边在打扫战场,沈安趁机得了清闲,于是就给这些依旧在奢望长久和平的人上课:“某担心自己死了之后,孩子会面临北边敌人的虐杀。即便活着,也会沦为奴隶,从此身处黑暗之中……”

    几十年后,汴梁沦陷,无数汉人沦为奴隶。再过一百多年,神州陆沉,汉人成为下等人。

    “那某会死不瞑目。”

    沈安点点头,包拯说道:“走,进城。”

    沈安单手轻轻的扶着他,一行人进了府城。

    那些官员站在城外,有人说道:“北边敌人的虐杀,待诏说的是辽人吗?”

    “不会吧,宋辽都多年和平了,哪会再起杀戮?”

    有人反驳道:“当年前汉前唐时也是如此,异族何时不在觊觎着中原?咱们汉人勤劳,总是能创造出许多财富,他们看着眼馋,看着心慌,就会抢夺,杀戮,哪一次不是如此?”

    众人一想可不是这样吗,从秦汉开始,每一次中原板荡都能看到异族的身影。不禁就愣住了。

    “辽人凶狠,西夏也凶狠,大宋奈何?”

    大宋打不过辽人,也打不过西夏人,所以大家都很沮丧。

    “西夏凶狠,可刚才他们却败了。”

    一个文官眼中多了神彩,说道:“以前大家总是说武人无能,可待诏为何能带着他们战胜西夏人?”

    “是啊!”

    “待诏还是文官。”

    “韩相……”

    一个官员放低了声音说道:“韩相当年……”

    老韩当年可是败了啊!

    “韩相冲阵了吗?”

    众人想起了先前的厮杀,不禁悠然神往。

    “沈安率军厮杀,自己当先冲阵,难道这才是文官统军的法子?”

    “没错!”

    一个文官憧憬的道:“待诏都能杀敌,我等为何不能?只要文官也能杀敌,咱们怕什么?想想汉唐时,那些文人文官都仗剑行天下,路见不平拔剑相向。出了国境,更是能率军杀敌……”

    文官踱步越来越急,神色兴奋:“大宋的文人和文官若都是这般,诸位,可怕辽人吗?可怕西夏人吗?”

    众人想想那个场景,不禁就痴了。

    “人人仗剑而行,昂首挺胸。闻战而喜,单骑出关觅功名……以军功封爵,这才是男儿所为。”

    “若是这般,异族怕是要瑟瑟发抖了!”

    一个军士在边上警戒,听到这些话,不禁就说道:“若是这般,这个大宋就还有希望。”

    一种兴奋的情绪莫名的在城外激荡着。

    ……

    包拯在驻地接见了当地官员,随后就是一番情况介绍。

    沈安去洗澡,黄春就充当解说员:“包相,三百余人的游骑出没,随后定然有大股敌骑。”

    包拯看着地图问道:“他们来此为何?”

    黄春说道:“他们深入凤翔府,一是打探大宋军力,二是看看是否有防备,若是无防备,西夏人怕是敢直接突袭。”

    包拯点头:“上次李谅祚突袭秦州,幸而……那个谁?”

    这地方没苏轼说话的余地,所以他在后面装小透明,闻言就踮脚举手道:“包相,下官苏轼。”

    大佬,我在这啊!

    包拯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老夫知道是你。”

    苏轼出糗了,悻悻的脚跟落地。

    “军中之事老夫懂的不多,但老夫深知李谅祚每一次出击都会倾尽全力,因为他需要胜利,所以……”

    包拯说道:“全力戒备。另外,官家已经下旨,令折继祖和种谔率骑兵增援,若是李谅祚来了,好歹要让他灰头土脸才是,否则老夫无颜回京。不过在此之前,老夫会让你等无颜为官,所以都打起精神来。”

    老夫倒霉之前会让你们丢官!

    老包的警告很无耻,但却很有用。

    沈安洗澡出来了,包拯问道:“先前为何要裹挟敌军而来?”

    众人也有些不解。

    沈安说道:“大宋和异族之间的战事时有发生,可文官有几人见识过战阵厮杀?谁见识过西夏人的实力?下官想着趁此机会,干脆就让大家看看。否则他们到不了这里。”

    这话里带着强烈的自信,若是此战之前,这些人肯定会说沈安吹牛,可现在却是钦佩。

    包拯目光扫过众人,问道:“诸位有何看法?”

    战前要统一认识,老包的问话很是及时。

    吴康说道:“包相,下官以为西夏人凶悍,不过并非不可胜,只要指挥得当,将士用命,下官担保此战必胜。”

    这话太过高屋建瓴,没有营养,老包直接忽视了。

    蒋佩表态道:“大战一起,补给才是重中之重,下官将会倾尽全力,陕西路将会倾尽全力。”

    这个表态很给力,包拯赞道:“好,回头老夫一一禀告给陛下。”

    他突然问沈安:“杀人的感觉如何?”

    这个问题很让人头痛,沈安下意识的道:“第一次心悸,呕吐,事后有一阵子会很难受。不过第二次就好多了,到了第三次,几乎察觉不到难受。”

    包拯起身道:“既然如此,老夫寻机也看看能否杀敌。”

    众人都有些心慌,蒋佩堆笑道:“包相,下官去就成了,您……您在后面指挥即可。”

    包拯六十多了,上阵杀敌……这多半是去送人头。

    包拯认真的看着他,说道:“这是你说的,老夫记住了。”

    蒋佩呆立原地,包拯说道:“老夫累了,沈安,帮老夫送客。”

    六十多岁的包拯跟随大军一起行动,能坚持到这里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沈安笑眯眯的把蒋佩等人送到大门处,蒋佩这才苦笑道:“人人都说你沈待诏以文官之身冲阵杀敌是异类,老夫却不是这么认为,此次若是有机会,老夫也会学学曾相,好歹让长剑见血才是。”

    沈安笑道:“定然会让漕节如意。”

    蒋佩摇头道:“老夫说是手无缚鸡之力倒是不至于,可却是头一遭准备杀人,包相此举是为了你,老夫……老夫当年仕途艰难,却无一人扶持,沈待诏,包相对你如此,让人羡煞啊!”

    沈安点头道:“是,下官有数。”

    他以文官行武事,引得外界议论纷纷,文官文人们视他为异类,长此以往可不是好事。

    包拯用话套住了蒋佩,若是后续有机会,蒋佩定然要持剑上阵。当然,做个样子即可。可事后却会引发不少议论。

    从曾公亮杀敌到蒋佩上阵,谁还敢说文官杀敌是异类?

    包拯的用心良苦,连蒋佩都看出来了。

    随后的两天,斥候密集被派出去。

    蒋佩带着陕西路文武官员不断在协调物资人员,各地步卒云集凤翔府,每日操练的声音让人难以入眠。

    沈安去看过几次操练,回来包拯就问他本地军士如何,沈安回答说不错,至少看着比京城的步卒多了些野性。

    宋军渐渐恢复了精力,沈安刚想建言来几次合练时,斥候送来了消息。

    “发现敌军。”

    斥候的脸上全是惊惶,包拯喝问道:“多少人?”

    斥候吸吸鼻子,带着哭腔说道:“四五万。”

    吴康沉声道:“包相,李谅祚来了。”

    包拯点头,见斥候难过,就问道:“你哭什么?”

    斥候哽咽道:“发现敌军后,为了获知敌军人数,我等冒险靠近,随后被追杀,小人的兄长……战殁了。”

    包拯的身体一僵,边上有文官喝道:“当着包相的面说这个做什么?出去!”

    斥候身体一颤,就准备请罪,可包拯却走了过来,站在他的身前,严肃的道:“你的兄长是勇士,他的功劳……老夫会报上去。”

    斥候激动的浑身发抖,含泪道:“小人的哥哥在天之灵定然会欢喜。”

    武人需要鼓励,需要肯定,这样他们才会悍不畏死。

    包拯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此人不能出战了,但要记功。”

    斥候急道:“包相,小人还能出战!”

    沈安说道:“包相是怜你兄长战殁,想给你家留条根。”

    斥候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宰辅竟然这般思虑周全,不禁跪地大哭。

    “多谢包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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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5章 大好头颅,尽可取去

    “苏判官,好词!绝世好词!”

    “此词一出,多少人要自惭形秽啊!”

    “某今年是没法作词了,太难,太难啊!”

    “……”

    苏轼在饮酒,酒水顺着短须流淌下来更添爽快。他仰头狂饮,旁若无人。

    “爽快!”

    他把酒杯一砸,说道:“我辈读书人不但要精通诗词文章,还要能杀人!”

    他今日佩了一把长剑,此刻按着剑柄,他目光俾睨的道:“李谅祚来了,某是要跟着去的,此次不杀敌,某就不回来了!”

    他霍然起身,大步走向外面。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有人说道:“这个……苏判官喝多了?”

    一个小吏用手遮着嘴低声道:“多半是,你看他走路都不稳了。”

    苏轼走到酒肆的门外止步,只觉得一股热血在奔涌,不禁就长啸了起来。

    “啊……”

    啸声很威猛,也很嘈杂。

    沈安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甚至能看到他的扁桃体。

    “刚吃了鱼?”

    “咳咳咳咳……”

    正在长啸的苏轼被吓了一跳,然后就咳嗽了起来。

    “咳咳……鱼刺卡住了!”

    他奋力再咳了几下,一根鱼刺就被咳了出来。

    沈安皱眉道:“别在大街上鬼哭狼嚎,小心把真狼给招来。”

    苏轼没好气的道:“某的啸声清越,那些女子都赞不绝口……”

    沈安指指街道两头,苏轼看去,就见那些行人在看着自己,目光诧异。

    就像是……看着一个疯子。

    一个孩子被自己的母亲抱着,她看到苏轼在看着自己,就反身抱住母亲的脖颈,嚎哭道:“娘!娘!怕……”

    她的母亲皱眉看着苏轼,说道:“不怕不怕,是个疯子。”

    “怕疯子!”

    “那咱们走,离疯子远远的。”

    “好,娘,赶紧走。”

    苏轼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正色道:“妇人之见,不值一提。”

    沈安指指他下巴,说道:“全是汤汁。”

    苏轼最注重外表,闻言就冲进了酒肆里,喊道:“水,拿水来!”

    稍后他又毛光水滑的出来了,昂首道:“安北可是找某谋划战事吗?”

    “你……”

    沈安不知道这货哪来的自信,竟然觉得自己可以对战事指手画脚。

    “马上要出发了,你是准备在这里,还是……”

    “某跟着你,你到哪某就到哪!”

    苏轼一把抓住沈安,说道:“你若是不肯,以后别想某为你写字。就算是逼着某写,某也会胡乱写一起,让你暴跳如雷!”

    沈安喜欢收藏苏轼的字,开始苏轼没觉得什么,后面一琢磨,就觉得沈安大抵是喜欢自己的字,瑟之余也学会了威胁。

    “酒。”

    沈安只是一个字,苏轼马上就变脸道:“字的事好说。”

    美酒和写字……那当然是美酒更重要。

    沈安勾着他的肩膀,笑道:“走吧,你总是说诗词里少了许多雄壮,此次某带你去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战阵。”

    苏轼心中欢喜,但口头上却不肯服输:“上次某已经见识过了,还手刃一人,难道还算不得战阵?”

    “差得远了,跟着某,你会知道何为战阵!”

    沈安带着他到了包拯的驻地,进去后,只见里面多了几队戒备的军士,目光炯炯的盯着进出的人。

    包拯正在和人议事,见他和苏轼进来就说道:“可有消息了?”

    这几日他一直在等候消息,夜间都睡不安稳。

    沈安见他的眼中有血丝,就说道:“刚到的消息,李谅祚已经来了,游骑逼近泾原。”

    包拯坐在椅子上,侧身看着室外。他无需再看地图,就揉着眉心说道:“这是要劫掠?”

    “是,因为若是要攻城略地的话,不如直接突袭。但若是我军防御不严,劫掠就会变成决战。而且……您知道的,百姓怕是要倒霉了,所以……”

    沈安的神色有些肃然,包拯缓缓看过来,沉声问道:“泾原二州周边的百姓不少,大战一起,定然会被劫掠,你想怎么做?”

    沈安缓缓看过室内的人,说道:“某想……决战!”

    蒋佩等人不解,沈安说道:“李谅祚不肯攻打坚城,他会用劫掠周边来激怒咱们,救不救?看着那些百姓被带走,他们几辈子积累的钱粮被带走……咱们是眼睁睁的看着,还是出城救援?”

    李谅祚就希望宋军出城救援,这样就形成了野战的有利态势。而野战……对于西夏人来说,野战就是机会。

    蒋佩低头,声音也低了下去,“城外的百姓自然会尽力撤回城中,可你知道的,终究装不下那么多人……”

    “以往西夏人每次来都会收获不小……”

    吴康说到这个就有些脸红,这让沈安觉得他还有救。

    “待诏,西夏人的骑兵多。”

    这是大宋的死穴!

    沈安说道:“养马地有,在河套那边,眼下咱们就这点骑兵,可一边是百姓,一边是西夏人,敢不敢?”

    河套地区在西夏人的手中,大宋目前只能望梅止渴。

    他没有看包拯,而是看着吴康:“某想和敌军……在野外决战!”

    室内静悄悄的。

    良久,吴康艰难的道:“以往西夏人来了,我军闭门不出,他们劫掠一番自然就走了,可某却觉得憋屈,觉着……难过。西夏人喜欢把大宋百姓拉到城下来虐待,听着那些哭嚎,某也……”

    他低下头去,能听到吸鼻子的声音。

    蒋佩叹道:“敌强我弱,奈何?”

    对西夏,大宋败多胜少,导致大家如今信心全无。

    沈安看向了包拯,“好水川过去多年了,大宋难道一直要避战吗?包相,某在此请缨,若是不能胜,请斩某头!”

    包拯一巴掌拍在案几上,起身吼道:“就算是要斩头,也是斩老夫的!”

    蒋佩缓缓起身,淡淡的道:“还有某的!大好头颅,尽可取去。”

    吴康从未见到文官这般强硬过,不禁哽咽起身,“若是败了,下官愿意死在冲阵的路上!”

    热血就这么沸腾起来,包拯亦不能免。

    他一下发作起来,踢翻了案几,喝道:“起兵!”

    马上有人出去喊道:“相公有令,起兵!”

    “起兵!”

    声音不断传出去,等传到军队营地时,终于引发了欢呼。

    “起兵!起兵!”

    包拯伸手接过长剑佩在腰间,带着人走了出去。

    “起兵!起兵!”

    欢呼声传来,他对沈安说道:“听闻以前士气低落,如今为何这般欢喜?”

    沈安没说话,吴康说道:“包相,上次府州击败了西夏人,待诏就在,后来待诏还击败了交趾人……将士们喜欢和经常打胜仗的将领一起,只要跟着他,将士们就觉着心中有底。”

    包拯看着沈安,沉声道:“既然如此,你要努力才是,莫要轻率。”

    “是。”

    沈安知道这是自己成为真正名将的机会,所以他很是坚定的道:“此战,我军必胜!”

    ……

    三天后,当看到前方一队西夏游骑时,沈安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包拯说道:“包相,敌军游骑巡弋,大军当在其后。”

    包拯也看到了,他问道:“老夫不懂战阵,但能杀敌。你等有建言尽可道来,老夫一一考量。”

    这个态度真的是太友好了,武将们都跃跃欲试,想趁机出头。

    和韩琦等人当年的‘牛皮哄哄’不同,包拯喷人不遗余力,但在自己不懂的事情上却不会装行家,这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吴康策马上前说道:“包相,敌军游骑近而不退,可见有恃无恐,下官觉着李谅祚就在后面不远。”

    包拯点点头,看向了其他人。

    蒋佩想说话,却发现无话可说,只得苦笑。

    连包拯都说自己不懂战阵就不掺和,你蒋佩懂?不懂就闭嘴吧。

    “沈安!”

    “包相。”

    沈安在观察那股敌军游骑,“西夏的日子能过,可却过得不好。”

    有人不解的道:“他们的日子好不好和此战没关系吧?”

    沈安摇头道:“有关系。他们的日子不好过,出战就不能拖延。想想,他们若是粮草堆积如山,那李谅祚完全可以利用骑兵的优势和咱们周旋。时日长了咱们必定会疲于奔命。”

    那人赧然道;“是某的眼界窄了。”

    沈安心想哥有领先千年的眼光,自然能碾压你,“战争从来都不只是厮杀,战争连接着朝堂和民间,三者息息相关,为将者必须要有宏远的目光,洞悉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如此才能不断进步。”

    大宋的将领大抵是当鹌鹑的时间太久了,所以听到这番言论后,有人赞道:“待诏此言甚是。”

    包拯也含笑道:“战阵耗费钱粮无数,汉武时,前汉胜了匈奴,可最后也被拖的经济凋零。为君者、为将者若是体悟了这个道理,自然不会穷兵黩武。”

    老包还是觉得汉武帝有些穷兵黩武,但沈安却不觉得。

    “敌军来了!”

    斥候回来了,带来了让人不安的消息。

    “包相,我军长途跋涉,将士们疲惫……是否先进城歇息?”

    蒋佩希望决战能在大宋以逸待劳的情况下发生,所以就建议先进城防御。

    包拯嗯了一声,说道:“可会影响士气?”

    他不懂怎么作战,但却懂得什么对军队最重要。

    士气,这是军中最重要的东西。

    “肯定会。”

    沈安开始观察远方,这时斥候过来请示:“包相,小人请命出前查看敌情。”

    包拯点头,斥候们吆喝一声,然后冲了出去。

    随后就是一场追逐战。

    宋军的斥候被西夏游骑驱赶拦截,双方不时爆发激战。

    几个宋军斥候被乱刀砍死,剩下的人却不退,反而向纵深突入。

    箭矢飞舞中,他们勇敢的冲了过去,而后路已经被断掉了。

    包拯缓缓的道:“他们……不怕吗?”

    悍勇的斥候颠覆了包拯对武人的看法,他有些担忧那些勇士。

    沈安说道:“双方交战之前,遮蔽战场是第一要务,而斥候的任务就是要突破这个遮蔽,把敌军准确的情况查清楚,豁出命了也要传回来……他们别无选择!”

    沈安的一番话让包拯的眼眶都红了,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惨烈和牺牲。

    “老夫……这便是厮杀吗?”

    “是。”

    沈安说道:“包相,下官请命去接应他们。”

第666章 兄弟们,打草谷了

    夏季的大胡河有些暴躁,水流湍急,声音传出老远。

    这条河发源于西夏境内,是黄河的上游支流之一。

    这里看似水源丰富,可土质却不好,植被稀稀拉拉的。

    这便是西北的风貌,沈安渐渐熟识。

    他在等待包拯的决断。

    包拯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些许担忧。

    “骑兵珍贵,老夫不能给你太多……”

    “是,下官只需邙山军,外加五百骑兵即可。”

    包拯的嘴唇动了一下,想说太少了,可最终却点点头,低声道:“小心。”

    沈安点头,回身喊道:“出五百骑兵,谁愿意跟着某去杀敌!”

    “某!待诏,某愿意去!”

    “还有某!”

    一阵纷杂之后,沈安带着六百余骑兵出发了。

    “武人不怕死吗?”

    一个从京城跟来的小吏有些不解的问道。

    同伴也不懂,“这等时候上去……某虽然不懂战阵,可也知道前方危险,他们还抢着去,真是让人费解。”

    以往他们眼中的武人粗鄙,胆怯,可在到了西北之后,这些固有的印象被渐渐击破。

    沈安带着骑兵一路冲杀过去,拦截的敌军游骑见他们人多,就避开中间,准备从两翼用弓箭射杀宋军。

    “弩箭!”

    结果他们还没进入弓箭的射程之内,就遭遇了神威弩的打击。

    此次出兵,沈安给骑兵们装备了大量的神威弩,能保证在和敌军接触之前,先给他们几波箭雨。

    弩箭四处乱飞,不时有敌骑落马。

    “齐射!”

    当敌军接近时,零散的弩箭马上就变成了弩阵,杀伤力骤然加强。

    弩箭覆盖的区域之内,几乎很少有人能幸免。

    沈安没有注意侧翼,他盯住了前方。

    一路疾驰,两翼的敌骑被神威弩射杀不少,剩下的不敢再靠近,只是隔得远远的在呼叫威胁。

    当看到远方的烟尘时,沈安也看到了正在努力回归的斥候,以及追杀他们的西夏游骑。

    敌军游骑约七百余人,而斥候只剩下了七十余人,巨大的差距让宋军斥候只能不断奔逃,没有反击的余地。

    而且斥候的职责是打探消息,回禀消息,而不是杀敌。

    所以他们面对巨大的牺牲依旧在左冲右突,只想回去禀告敌情。

    这便是沙场!

    “郎君,他们以多打少,不要脸!”

    黄春的眼睛红了,第一次生出了袍泽之间的那种心痛。

    “郎君!”

    众人都在看着沈安。

    沈安拔刀,说道:“那咱们就去欺负他们一回,出击!”

    六百余骑去欺负敌军七百余骑,沈安说的很是理所当然,身后的骑兵们有些紧张,但邙山军却很是从容。

    黄春拔出长刀,喊出了那句渐渐被人熟知的口号:“兄弟们,打草谷了!”

    “打草谷了!”

    邙山军狂呼着,紧紧跟在沈安的身后,急速而去。

    前方,宋军的斥候都头贺力正在策马狂奔。

    他带着麾下冒死打探到了敌情,却被一路追杀。

    敌军在围杀他们,只是几轮下来,贺力的麾下死伤惨重。

    “都头,援军来了!”

    就在贺力心中焦急时,有人看到了疾驰而来的援军,顿时大家就欢呼起来。

    “只有五六百人!这点人来做什么?还不够西夏人冲一阵的。”

    骑兵对骑兵,大宋并无优势,所以人少了自然有败无胜。

    贺力喊道:“草特么的!这谁领军来的?快些,让他们撤回去!”

    这不是他高风亮节,而是担心被敌军缠住之后,大伙儿都没机会再回去。

    身后的游骑迟迟不肯包围他们,就是想引诱宋军来援,到时候一并解决了对手。

    所谓的围点打援早就被人熟知,人性在此刻就是最好的军师。

    “回去!滚回去!”

    斥候们在焦急的吼叫着,面色涨红。

    可距离太远,嘶吼再大声也听不到,于是牛角号长鸣,急促的催促着。

    可援军却越发的快了。

    西夏追兵狂喜着从两侧迂回迎上去,竟然放弃了贺力他们,可见目的就是为了歼灭宋军的骑兵。

    大宋的骑兵太少了,死一批少一批,等骑兵死的差不多时,西夏人就能肆无忌惮的在周围烧杀抢掠,甚至还能尝试攻打城池。

    “他们疯了!草特么的!谁领的军?那个疯子,他这是在送死!”

    在贺力的眼中,那支援军正以兴高采烈的姿态直扑敌军,就像是在狂欢。

    “他们疯了!”

    他喃喃的再次重复自己的看法,然后咬牙道:“去些人报信,其余人,随某来!”

    他不会抛弃援军回去,那会让他觉得可耻!

    “究竟是谁?”

    他觉得这种狂放的姿态罕见,不,是从未见过。

    是谁援?

    “兄弟们……打草谷了!”

    随着这声呼喊,弩箭发威了。

    密集的弩箭在急速冲锋的敌骑中造成了巨大的杀伤,敌骑被打蒙了,他们尚未作出反应时,宋军再度用弩箭给他们洗了一波澡。

    在秦汉时,汉人对付草原异族最凌厉的兵器就是弩。

    草原异族的骑兵凶悍,可咱们有弩,远程就能射杀你。

    “是待诏!是邙山军!”

    斥候们开始欢呼起来,在他们的眼中,沈安就是大宋的将星之一。他领军来援,就算是不能胜,可也能全身而退。

    可他们小看了沈安!

    几轮弩箭之后,死伤惨重的敌骑终于缓过来了,可沈安却带着邙山军一头撞了进去。

    嘭!

    战马相撞之下,第一波邙山军就被撞飞了五人,可随后的厮杀就是一场屠杀。

    沈安觉得自己天生就适合沙场,他挥刀没有感到半点迟滞,当手中略微感受到阻力时,只需放松手腕,静待速度给长刀加成。

    嗤嗤嗤!

    敌军的鲜血从胸口喷射出来时,沈安已经冲向了下一处!

    “外围弩箭射杀后续敌军!”

    他的左侧是黄春,右侧是严宝玉,在两大高手的护卫下,沈安甚至有时间去观察战场,指挥作战。

    后续的两百宋军马上减速,随后从两侧开始迂回。

    “齐射!”

    弩箭只有在齐射时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邙山军在前方厮杀,弩箭截断了敌军后续的人马,这就是此刻战场的态势。

    近程厮杀,远程弩箭射杀……

    这是什么套路?

    贺力觉得宋军杀得太有章法了,也太从容了些。

    若是旁人,他自然要讽刺一番,可那是沈安。

    他带着仅存的麾下准备去增援,在外围就被拦截了。

    “你等回去!”

    拦截他们的乡兵很严肃的说道:“不要打搅我军杀敌。”

    贺力想争辩,想说自己的麾下很厉害,可在看到邙山军的突击之后,他哑口无言。

    那些乡兵的个人武力强横之极,一对一,那些西夏人完全不是对手。

    关键他们之间的配合也紧密无间,两三人虐杀对手轻松的像是在郊游。

    这特么就是杀神啊!

    而杀神的头子此刻已经打穿了敌军,正在回头。

    “万胜!”

    黑色的长刀上挑着一个人头,沈安缓缓驱动马匹向前,目光轻松。

    这便是沙场吗?

    可我怎么会觉得兴奋?

    他回身看着自己的麾下,想起了多年后的那些惨烈,心中不禁涌起豪情。

    我来了,这一切将不会发生。

    他举起长刀喊道:“万胜!”

    “万胜!”

    斩杀敌将是最大的荣耀,此刻沈安刀挑人头而行,身后的骑兵蜂拥而来,欢呼声震动着这片土地。

    这才是男儿的天地!

    残存的敌骑神色惶然,他们鼓起最后的勇气,开始聚集。

    骑兵只有聚集起来才有战斗力,这是古今中外的不二信条。

    可沈安却轻蔑的道:“撒比!用弩箭送他们回老家!”

    密集的弩箭洗刷着单薄的敌骑阵列,剩下的人却坚韧的继续突击。

    “很勇敢的西夏人。”

    沈安赞叹着,却毫不犹豫的道:“弄死他们!”

    骑兵轰然对冲,再次分开时,剩下的五十余骑敌军开始了溃逃。

    远方的烟尘已经变成了黑点,无数骑兵正在接近之中。他们发现了这边的厮杀,于是分出数千人来援。

    沈安意气风发的喊道:“弄人头,带些人头回去!”

    宋军飞快下马砍人头,贺力此刻才有机会接近沈安。

    在目睹了这一场厮杀后,原先对沈安名将头衔保持怀疑的他,此刻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

    “待诏,敌军来了。”

    敌骑在接近,可宋军却继续在收割人头,收集战马,在贺力看来就是在冒险。

    沈安在观察着敌军,闻言回身看着他,说道:“你等打探消息辛苦了,回去吧。”

    贺力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就说道:“待诏,敌军四万余骑。”

    这是斥候的本事,能估算出敌军人数。

    沈安笑道:“很好,你立下了大功。”

    四万余骑不少,可大宋此战聚集了差不多一万骑兵,外加六万步卒,沈安一点都不虚。

    “撤!撤退!”

    敌军发现了宋军在干的事儿,顿时就怒不可遏,然后开始加速。

    沈安大笑着,带着麾下飞快的撤离了战场。

    大队骑兵冲了过来,等发现地上的同袍都失去了脑袋之后,将领气得浑身打颤,怒喝道:“追杀他们!追到天尽头!”

    可牛角号长鸣,传来了让他们等候的信息。

    李谅祚被簇拥着来到了这里,看着满地的无头尸骸,那多了威严的稚嫩脸上浮现了怒气,“怎么败的?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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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7章 巨大的弩阵

    失去头颅的尸骸很丑陋,也很让人惊怖,可李谅祚却漠然视之。

    “宋军用劣势人数击败了你们?”

    “是。”

    “为何?”

    溃兵难为情的道:“敌军是那个……沈安,是他统军。”

    “沈安。”李谅祚想起了这个人,“府州就是他怂恿了折继祖吗?”

    “是。”一个文官说道:“折继祖本不敢出击,可沈安怂恿了他,于是……后续是我们失败了。”

    李谅祚点点头,面色渐渐发红,“朕嗅到了味道,让人兴奋的味道。”

    他还年轻,热血依旧还在。

    “让我们出击,去城下耀武!”

    有人高喊道:“陛下有令,城下耀武……”

    宋军定然早就缩回了城里,那么下面就该轮到咱们耀武扬威了。

    牛角号长鸣,数万骑兵出发的马蹄声充斥在天地间。

    “陛下,敌军远遁!”

    “陛下,发现敌军斥候!”

    消息不断传来,李谅祚看着身边那些权贵将领,心中冷笑着。

    这些人被他裹挟出来征伐,大多开始都不愿意,可等进了宋境之后,每个人的眼中都多了贪婪,恨不能把看到的一切都打包带回去。

    “陛下,耀武之后就是劫掠了吧?”

    有人在问,问的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李谅祚的眼中多了阴霾,他不喜欢这种氛围,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贼头子,而不是个帝王。

    可现实逼人,他只能微微点头,于是权贵们欢欣鼓舞,纷纷喊话,让自己的人加把劲,把宋人吓趴下。

    “陛下,宋人在城外列阵!”

    正在想着怎么去劫掠的西夏君臣愣住了,有人问道:“看错了吧?宋人何时敢和咱们在野外交战?”

    敢是敢的,可多半是惨败。说不敢只是表示轻蔑而已。

    斥候诅咒发誓了半晌,喜悦渐渐弥漫开来。

    “陛下,动手吧,击败了宋人,咱们还能攻下泾原,弄不好凤翔府也会成为咱们的收获。”

    李谅祚觉得后腰那里有些微颤,兴奋渐渐的涌了上来。

    他目光所及之处,看到的全是贪婪,于是他微微点头,“去吧,击败他们!”

    “出击!”

    “出击!”

    无数欢呼声中,西夏人倾巢出击。

    李谅祚看着这个气势,不禁叹道:“这便是朕的无敌大军!”

    他被护在中军跟随出发,当能看到原州城时,也看到了宋军的大阵。

    “包相,敌军来了,可要按照阵图列阵吗?”

    吴康的身体在微颤,兴奋和紧张同时存在。

    包拯看向沈安,现在他就相信沈安。

    “不必了。”

    沈安说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抱残守缺只会落后挨打。李谅祚来了,必然要寻求决战的机会,如今咱们给了他这个机会,他会不会上?”

    “肯定!西夏人做梦都想击溃我陕西路的精锐,随后就能横行。”

    “那就给他个头破血流。”

    沈安断然道:“长枪在前,刀斧手在后,神威弩压阵,骑兵待命,包相以为如何?”

    包拯点头道:“你和西夏人交过手,老夫听你的。”

    吴康有些沮丧,虽然他和西夏人交过手,可却是零星小冲突,大规模的战斗他没有组织过,所以包拯忽视他无人能质疑。

    大宋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将星凋零,在狄青去后就再也没有能独当一面的名将了。

    沈安的出现就是一个契机。赵祯懊恼当年放纵那些人逼死了狄青,所以才一次次给了沈安机会。

    而赵曙登基后,在武将方面并无心腹,所以他必须要倚重沈安,这次把沈安派来西北就是锻炼。

    包拯深知这些,知道自己只是来掌总的,所以才放了手。

    “来了!”

    这个声音有些颤抖,在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中军的文武官员们面色严峻。

    这一战能不能扛住?

    “列阵!”

    在铁丝网被发明出来之前,阻拦骑兵的最佳方式就是挖壕沟,但挖壕沟太费劲,而且有避战的嫌疑,所以长枪就成了最佳选择。

    长枪手披着厚重的甲衣在第一排列阵,而后就是同样穿着厚甲的刀斧手。

    他们的甲衣覆盖全身,重的……怎么说呢,沈安在路上试过一次,穿上步卒的重甲之后,他觉得举步维艰。

    这等重甲保护力超强,但花费却不少,这个世界也只有大宋才能奢侈的装备得起。

    咱就是有钱啊!

    怎地,不服气?那就来试试!

    “是李谅祚!”

    包拯通过望远镜已经看到了被簇拥而来的李谅祚,他拍拍沈安的肩膀说道:“大胆些,若是需要,只管招呼一声,老夫带人去杀敌。”

    沈安笑道:“不会的。”

    他看了蒋佩一眼,微微颔首,然后策马前行,身后紧紧地跟着邙山军。

    蒋佩有些尴尬,他想起了自己被包拯套话答应要上阵,可现在敌军铺天盖地而来,某怎么上阵?

    陈公弼表情严肃的看着远方的敌骑,说道:“这是关键时刻,苏轼,你的眼神好,说说有多少人?苏轼……”

    他回身一看,苏轼已经不见了,一个官员说道:“知府,苏判官前面去了。”

    苏轼悄然从侧面绕了过去,然后跟在了沈安身后。

    前方的敌骑在加速!

    “敌军要冲阵了!”

    有人忍不住尖叫起来,沈安骂道:“冲尼玛!那么远他们怎么冲阵?冲到前面马力都没了,还怎么厮杀?”

    边上的将士们听到这话,看向沈安的目光中就多了那种自己人的味道。

    沙场容不得菜鸟来指挥,那会害人害己。

    远处的敌骑轰然而来,不安的大多是没经历过战阵的将士。

    “这是恐吓,稳住!”

    这些不需要沈安去做,下面的各级将领就会安抚军心。

    苏轼没有害怕,反而觉得有些兴奋。

    “安北,此战凶险,可你为何一定要在城外决战?城内也能牵制敌军啊!”

    “总得要在野外赢一次才好。”

    沈安一边用望远镜观察着敌军的动向,一边说道:“西夏人对大宋是屡战屡胜,他们得意了,骄狂了,心中自信满满,这样的对手能爆发出更强大的实力,这便是自信加成。而大宋与之相反,屡战屡败,士气全无,所以需要一次胜利来给他们提振士气。”

    就如同是后世的某支队,遇到某些对手从未胜过,以至于见到那个对手就脚软,急需用一场大胜来鼓舞士气。

    苏轼讶然道:“你竟然是想用一场胜利来打击西夏人的士气,同时提振大宋的士气……可能胜吗?”

    他在凤翔府为官的时日不短,也听到了不少和西夏交战的轶事,总结下来就是西夏人凶悍,大宋不是对手。

    “连你也是这般想的,那某的思路一点都没错,大宋确实是需要一次胜利。”

    沈安丢下这句话,就全神贯注的看着前方。

    敌骑在疾驰一阵之后就减速了,甚至停了下来。

    沈安冷笑道:“某就知道你这是恐吓,有本事继续来啊!别积蓄马力。”

    李谅祚也到了前线,他观察了一下宋军的军势,就说道:“可能击破?”

    “能!”

    “陛下放心,最多三轮攻势,臣保证击败宋人。”

    “宋人竟然有城不守,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今日一战若是大胜,全军重赏!”

    李谅祚不喜欢用这种奖赏的方式来激发士气,可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他对身边的心腹说道:“那些人在窥视皇权,他们联手抱团想逼宫,可朕不会让他们如愿。此次若是能击溃宋军,那么朕的威望会大增,可以借此除掉几个威胁最大的蠢货……注意,让他们的人也加入前面的进攻之中,明白吗?”

    “是,臣明白。”

    李谅祚微微一笑,稚嫩的脸上多了些残忍之意,“别怪朕,那是他们逼的,出击吧。”

    “陛下有令,击溃宋军,全军重赏!出击!出击!”

    牛角号吹响,令旗不断摇动,传令兵在不断来回下令……

    战马不安的打着响鼻,被主人催促着进入攻击阵列,然后沉默等待。

    对面的宋军大阵也在沉默着,五万步卒当先,他们将会承接西夏人的冲击,若是不能,骑兵就得提早上阵,用自己的机动力拦截敌军。

    一个西夏将领策马到了攻击阵列的最前方,他拔刀回身,战马人立而起,长嘶着。

    “杀光宋人!”

    马蹄落下的同时,长刀虚砍。

    所有人都拔出长刀呼喊道:“杀光宋人!”

    天空中的几只大鸟被这巨大的喊声给吓住了,振翅远遁,然后万里无云。

    就在这纯净的让人心醉的天空下,西夏人开始突击。

    “杀光宋人!”

    宋军的阵列纹丝不动,沈安在马背上看着。

    “待诏,敌军第一次……两万人!”

    望哨的喊声撕心裂肺,苏轼不禁急促的吸了一口气,觉得心跳开始加速。

    沈安面对过两万交趾精锐的冲击,所以他依旧镇定。

    “李谅祚挺看得起某的,第一波就来了两万人,让神威弩准备,老子今日要让李谅祚尝尝当世最大的弩阵是什么滋味!”

    “待诏有令,弩阵准备……”

    无数人取出了背负在背上的神威弩,合在一起竟然发出了嘭的一声。

    拉开弓弦,然后把弩箭放在槽子里,剩下的就交给将领。

    一万余人的弩阵,密密麻麻,无边无沿。

    每一排弩手之间都拉开了距离,保证有上弓弦的空间,这样弩阵就被拉的更大了。

    弩手在沉默着。

    “五百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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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8章 为了大宋,诸君……杀敌

    苏轼被叫了回来,陈公弼还没来及喷他,就被敌骑的威势给吓到了。

    万马奔腾的感觉如果是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的话,那么你会觉得很壮观,很震撼人心。

    但当你是以对手的角度来看的话,你会颤栗。

    陈公弼就颤栗了,这无关胆大胆小,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蒋佩也不好过,身体强装镇定,可牙齿在轻微的磕碰着。

    他看了一眼左边的包拯。

    包拯的面色严峻,眼神锐利,丝毫没有初次见识战阵的惊惶。

    比韩琦强多了!

    这个念头只是转动了一下,就听有人喊道:“三百步……”

    敌骑已经起速了,三百步顷刻可至。

    蒋佩下意识的道:“赶紧动手啊!”

    “弩箭……”

    令旗挥舞,后面的弩阵开始了。

    弩弓倾斜对准前方,无数弩手面色冷肃,齐齐面对北方,等待击发命令。

    “弩箭……放!”

    “噗噗噗噗噗!”

    无数击发弩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就像是谁在用木锤捶打着铺盖。

    一万余支弩箭升空,组成了一片巨大的黑云。

    苏轼抬头,不禁喊道:“某的天呐!”

    众人跟随抬头,不禁也惊住了。

    “这是弩阵?”

    “可怕!可怕!”

    “……”

    黑云飘了过去,然后扎进了敌骑中间。

    瞬间密集冲阵的骑兵中间就出现了巨大的空缺,无数空缺让阵型散乱不堪,不时有战马被绊倒,更有人落马后未死,在躲避着后续同袍的冲击。

    “宋人的弩阵!”

    李谅祚的面色陡然一白,喝问道:“怎会有那么多?”

    一个将领冷静的道:“陛下,至少万余人!”

    李谅祚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没有了温度,“撤回来!”

    “不行!”

    一个权贵疯狂的喊道:“某的人在前面,不能撤,冲上去才有机会,否则就算是白死了!”

    李谅祚看向其他人,几乎无人愿意撤退,于是他说道:“那就试试吧。”

    一群蠢货,朕只是试探一下,你们果然就上钩了。

    去吧,送死去吧!

    前方的空缺迅速被弥补,但当天空中出现了第二片黑云时,所有人都绝望了。

    “宋人这是什么弩?怎地那么快?”

    “撤退!撤退!”

    “陛下,赶紧撤退吧!再不撤就晚了!”

    一群权贵开始以为弩弓只来得及齐射一次,可第二次齐射快的让他们想吐血。

    李谅祚说道:“已经冲上去了,如何撤?”

    临时转向的话,宋人会毫不犹豫的追击。

    “冲上去了!”

    就在这些惊呼声中,前方的西夏骑兵撞上了第一排长枪阵。

    嘭嘭嘭嘭!

    长枪断裂乱飞,长枪手们未死的疯狂转身逃跑,而在他们的身后就是刀斧手。

    这些刀斧手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他们身披厚甲,不退反进。

    此刻敌骑的速度已经被长枪减缓,刀斧手们正好发挥。

    “哈……”

    大刀和巨斧被举起,然后齐声呼喊发力。

    “杀!”

    第一排瞬间就被刀光斧影给笼罩住了。

    一匹战马被一斧劈掉半边脑袋,眼珠子耷拉着,还疯狂的侧身逃跑,结果刚转身就摔倒在地上,马背上的敌军旋即被踩死。

    一个西夏人被大刀拦腰劈砍成了两段,上半身落马,在地上惨嚎着,而下半身依旧在马背上,伴随着战马撞了上去。

    因为身披重甲活动缓慢,所以刀斧手们只能机械的挥动兵器。

    箭矢飞来,他们只需微微低头,然后头盔会挡住这些威胁。

    一个刀斧手被撞倒在地上,他挣扎着想起来,可身上的甲衣却太重了。他勉强坐了起来,一把长枪就准确的从他的眼眶里钻了进去。

    鲜血飙射中,刀斧手惨嚎一声,双手抓住战马的前腿,奋力的一拉。

    战马跪倒,马背上的敌军跌落,就被刀斧手给压住了。

    两人翻来覆去的纠缠,最后双双不动。

    前排的刀斧手不断被消耗掉,敌军的小股骑兵不断突入,然后又被刀斧手们驱赶出去。

    鲜血在飙射,惨嚎声遮盖了耳膜。

    这就是沙场!

    包拯在颤抖,“为了大宋……”

    “弩箭……放!”

    弩阵再次发威,铺天盖地的黑云冲着敌军的后面去了。

    “敌军突破了!”

    一队敌军从左侧突入了进来,反应迟钝的刀斧手们被战马撞倒。

    包拯看到了这一幕,身后有人紧张的气喘如牛,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

    这就是生死之间带给人的压力。

    包拯在看着这一幕,敌军若是突破了刀斧手,后续那些刀盾兵再也无法给予他们威胁。

    “包相,让骑兵上吧!”

    有人颤声建议着,有人回身看着原州城,恨不能插翅飞进去。

    包拯握住剑柄,只是盯着看。

    “放箭!”

    弓箭手放箭了,无差别覆盖了那一个区域。

    敌骑大多被射翻,而宋军因为身披重甲,所以只是倒了十余人。

    苏轼的嘴唇颤动着,他从未见过这等敌我不分的攻击。他想喝骂,可却不知为何张不开口……

    包拯的脸颊抖了一下,他看向了沈安。

    沈安刚关注了这边,见突入的敌军被歼灭,他又回身观战。

    而李谅祚也在观战。

    “冲进去了,冲进去了,哈哈哈哈!某就说宋人不堪一击!”

    “突击吧,陛下,全军突击吧。”

    “还等什么?直接杀过去!”

    看到几个地方都突破进去了,权贵们欢喜的不行。

    先前的不舍现在都变成了贪婪。

    绞杀这些宋军之后,获得的奴隶和物资将会让他们满载而归。

    这就是一个强盗集团最大的目标。

    李谅祚心动了。

    弩阵依旧在发威,不断在后续制造杀伤。

    怎么办?

    他低头沉吟着,稍后抬头,说道:“全军出击!”

    他本想再消耗一下这些人的兵马,可机会难得啊!

    牛角号声中,李谅祚拔出长刀前指,兴奋的脸都红了。

    “机会来了,出击!”

    “出击!”

    沈安看到了这一幕。

    “郎君,敌军全部出击了。”

    这才是决战!

    “再等等!”

    弩箭不断发射,敌军损失惨重之余,就寄希望在突破宋军的防线上。

    这是一锤子买卖,若是一下不能突破,后续的弩阵齐射会让李谅祚肝疼。

    沈安冷笑道:“机会来了。”

    “令弩阵加快发射!”

    后面的弩阵一直在不紧不慢的发射,就是为了迷惑敌军,否则这一波攻击早就被击退了。

    黑压压的箭雨突然密集起来,冲到半路的李谅祚喊道:“有诈!宋军有诈!”

    可冲势已起,想退却是不能了。

    弩箭发射的频率惊人,一路上李谅祚心痛的看着自己的麾下纷纷落马,心中把提议决战的那人给恨之入骨。

    不过只要能击败宋军,那么这些损失都能忍受。

    就在他肉痛之时,宋军阵中突然竖起了大旗。

    一个巨汉掌着大旗奋力摇动着。风吹动大旗猎猎作响,在包拯的耳中却如同天籁。

    “包相,待诏请命……决战!”

    包拯肃然的脸上多了振奋,他拔出长剑,喊道:“杀敌,为了大宋,诸君……杀敌!”

    身边有将领喊道:“相公有令,为了大宋,杀敌!”

    牛角号呼啸着,掌控大旗的巨汉双臂肌肉猛地绷紧,身体后仰,缓缓倾斜了大旗。

    大旗前指,城头有人看到了,就叫喊起来。

    “开城门!”

    城门洞开,折继祖率先冲了出来。

    他拔出长刀大笑道:“种家子,吃老子的屁吧!哈哈哈哈!”

    “府州军!杀敌!”

    骑兵轰然冲出城门。

    随后的是种谔,他带着骑兵跟在后面,奋力喊道:“今日某将冲阵,若是某退了一步,便不是种家子!西军……杀敌!杀敌!”

    西军的口号喊了多年,可一直败绩,今日机会难得,所有人都迸发出了巨大的热情。

    他举刀率先从侧翼冲杀过去。

    那些听闻当年大败消息长大的西军将士们热泪盈眶,高喊着西军杀敌的口号,紧紧跟在后面。

    西军,当年被西夏人打成了狗,今日不报仇更待何时?

    沈安已经看到了这一幕,他微笑道:“该咱们了,骑兵出击!”

    前方的西夏人已经傻眼了,他们没想到宋军竟然还有伏兵在城中。

    他们事先就盘算过陕西路和包拯所带来的骑兵数量,认为大致都在这里了,所以才敢决战。

    可现在却傻眼了。

    “是折继祖和种谔!陛下,宋人狡猾,暗中伏兵!”

    李谅祚看到了,他后腰那里的发热变成了冰冷,脸上的红晕一下就消散了。

    “好个狡猾的沈安,撤!”

    “陛下,可是全军撤离?”

    李谅祚冷冷的道:“我们撤!”

    他出来袭扰大宋的一个目的就是消耗那些对手的人马,所以见死不救在此刻就成了他的最佳选择。

    撤离的号角传来,半路上的西夏人毫不犹豫的开始撤离,而前面和宋军绞杀在一起的却再也撤不回来了。

    “出击!”

    沈安带着骑兵顺着通道冲杀上去,那些西夏人正在准备摆脱纠缠撤离,就被这么一下给打蒙了。

    “杀敌!咳咳咳!”

    沈安砍杀了对面的敌军,听到这个苍老的喊声之后,不禁被吓坏了。

    就在他的后面,六十余岁的包拯提着长剑在呼喊着。

    没人敢让他直面敌军,所以沈安就派出了最精锐的军士来保护他。

    “为了大宋,杀敌!杀敌!咳咳咳……”

    包拯在奋力的嘶喊着,他边喊边咳嗽,面色涨红,却不肯退后半步。

    沈安的眼睛红了。

    这个大宋啊!

第669章 沈安!沈安!

    苏轼从未想过自己有上阵的机会,真的没想过。

    上次他撞破李谅祚偷袭秦州只是个巧合,而杀掉那个绑架自己的敌军是绝望之下的必然反击。

    杀人之后他显得很是淡定,只是当天晚上把黄胆水都吐了出来,连续好多天都没胃口。

    可这次不同,他看到了同类。

    唐仁在府州军中很是醒目,而且他竟然拎着一把长刀在砍人,这个完全突破了苏轼的预想。

    “砍死你!砍死你!”

    唐仁的砍杀依旧是有些神经质,他躲在折继祖的后面,只要敌人被折继祖一刀劈开后,他就趁机上去偷袭,屡试不爽。

    “某砍死你!”

    前面的折继祖一刀格挡,然后战马和对手交错,他正准备回马一刀结果对手时,就看到唐仁一脸兴奋的偷袭。

    噗!

    沙场上偷袭很爽,但没有人会去刻意偷袭。

    唐仁不同,他没啥武力值,敢于跟着上阵就算是勇猛了。所以他压根没有羞耻感,专心致志的就干偷袭这个颇有前途的事业。

    他一刀撩过对手的胸口,可对手却凶悍,竟然反手就要砍死他。

    折继祖一刀枭首,然后策马前冲。

    才冲杀了一阵子,他就发现唐仁的偷袭效率颇高。

    他一刀杀不死的敌军,唐仁在后面专心致志的补刀,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放眼沙场,竟然有些最佳搭配的味道。

    “老子砍死你!砍死你!”

    唐仁杀红了眼,神经质的在吼叫着。

    苏轼不习惯吼叫,觉得会很羞耻。

    可当一个敌军被放过来时,他还是惊呼出声。

    “救命……”

    第一次经历战阵,他就怕了。

    幸而他在沈家时经历过操练,所以并未愚蠢的转身逃跑,而是颤抖着挥刀。

    咻!

    一支箭矢飞来,这个敌军脖颈中箭,眼中的欢喜都变成了绝望。

    苏轼哆嗦着一刀砍去,这一次他没有砍歪,正中脖颈。可他的力气不够,外加不是熟练工,所以敌军的脖颈只是给砍掉了一半。

    他抽刀,敌军脖颈处的鲜血狂喷出来,冲了他一头一脸。

    他茫然侧脸,看着前方刚收了弓箭的竟然是严宝玉。

    这是安北特意安排的吧……

    他浑浑噩噩的跟着上去,当第二个敌军被放过来时,却是少了一条手臂,也失去了长刀。

    这样没有威胁的对手就是来送人头啊!

    这里不是西南,西夏人也未曾溃败,双方还在纠缠厮杀……不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刻。

    那些文官从未杀过人,而且对西夏人的凶悍印象早已根深蒂固,大多被吓坏了,此刻都在躲避。

    苏轼的脸上全是人血,那股子血腥味特别冲。他张嘴呕吐了一下,然后眼睛就红了。

    此刻他没有什么诗情画意,有的只是昏沉。

    “啊……”

    众目睽睽之下,苏轼就这么策马冲了过去,然后举刀砍杀。

    “一刀!两刀!三刀……”

    苏轼连续三刀才把敌军砍下马,他再回头时,那被鲜血染红的脸上全是杀意。

    这是杀人之后狂化了!

    包拯全程旁观了苏轼杀人的这一幕,然后有些心痒难耐。

    人老了,对生命的感觉会变化。

    包拯认为人就是这么一回事,别矫情,别瑟,不过是一条人而已。既然活着,那就活的有意义一些。

    而杀敌自然是非常有意义的事儿,所以他准备好了。

    折继祖和种谔率领的两支生力军的加入,很快就改变了战局的态势。

    “西夏人要逃了!”

    李谅祚带着主力跑路了,剩下的残兵也在陆陆续续的四散逃命,纠缠在一起的开始被合围。

    包拯跟随着大队行动,全程领略了这一战。

    但他依旧没能杀敌!

    “追击五里!”

    军令一下,折继祖率军而去,种谔却慢了一步,只能留下来解决剩下的敌人。

    败了!

    被包围的敌军四处张望,可并无援军。

    那些宋人的脸上全是兴奋和残忍,在败给西夏人多次之后,今天终于得到了复仇的机会。

    外围的弩手开始聚集,他们将会减少宋人的伤亡。

    “下马跪地!”

    有人用西夏话在大声的喊着。

    没有人下马。

    此刻他们依旧恪守着勇士的荣誉。

    “突围!”

    残存的将领发布了最后的命令,西夏残兵开始分散突围。

    宋军早就做好了准备,于是这场突围就演变成了困兽犹斗。

    到处都是落单被围住的西夏人,绝望之下,他们不停的嚎叫着,宛如野狼。

    沈安在旁观。这次大战很短暂,但战果应当不错,他很惬意的在享受着胜利时刻。

    “包相!”

    他正在和黄春说着后续的事儿,就听到一声惊呼,等看去时,却是包拯在历险。

    不知何时包拯竟然出了保护圈,手持长剑和一个腹部负伤的残兵对上了。

    残兵的下半身全被自己的血染红了,可却看着很凶狠。

    他嚎叫着冲过来,大有你敢刺我一剑我就咬死你的意思。

    包拯哆嗦了一下,持剑劈砍而去。

    沈安只觉得浑身冰冷,喊道:“弄死他!放箭弄死他!”

    严宝玉不在,在场的箭手都张弓搭箭,可却来不及了。

    “包相闪开!”

    关键时刻,被包拯下套今日一定要杀敌的蒋佩来了。

    那残兵本想扑向包拯,可被蒋佩这么一喝就分散了注意力。

    噗!

    包拯一剑就劈砍在残兵的肩膀上,他又哆嗦了一下,用力的拉出了长剑。

    残兵没有惨叫,因为蒋佩的长剑也来了。

    “啊……”

    他大喊一声,合身就扑了过去,

    蒋佩下意识的缩着脖子,伸出长剑。

    噗!

    残兵一刀把他的官帽给砍没了,随后抱住了他,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蒋佩慌了,喊道:“杀了他!杀了他!”

    包拯在马背上俯身,一剑插了下去,那残兵的身体弹动几下,就此了账。

    鲜血从他的身上流淌下去,蒋佩觉得身上全是温热。

    他奋力掀开身上的残兵,然后爬起来,踉踉跄跄的看着胸腹处的鲜血。再抬头时,包拯就在前方,单手杵剑站着,那张老脸在颤抖。

    “老夫杀敌了?”

    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沈安飞骑而至,他从马上飞跃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包拯的身上。

    包拯推开他的手,“老夫无事,没有受伤。”

    “呕!”

    蒋佩蹲在地上呕吐,包拯也不好过,他看着那些在干呕的文官,说道:“杀敌怕不怕?老夫也杀了,长剑砍进去的瞬间,老夫有些害怕,但能忍住。”

    第一次在沙场上砍人是会害怕。

    包拯很坦然的道:“但最后刺了一剑时,老夫已经不怕了,为何?因为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你!”

    包拯纳剑归鞘,沉声道:“大宋和西夏,和辽人就是如此,咱们不去杀人,他们就要杀咱们,怎么办?是坐等被杀还是自己拔剑?”

    那些文官们都若有所思,苏轼说道:“包相,汉唐时没人敢惹咱们,现在是咱们不敢惹人。汉唐时谁敢惹咱们就杀,如今却反过来了,这不对!这不是中原!”

    唐仁今日跟在折继祖的身边偷鸡,杀敌不少,若是论功的话,估摸着能让那些勇士目瞪口呆。

    此刻他觉得自己能站在汴梁皇城里高喊一声‘某唐仁杀敌无数’,于是他就得意的道:“包相,西夏人也就那样,首要不怕他们,这样才好杀敌。”

    “说得对!”

    包拯看着这些文官,语气铿锵的道:“老夫来之前还担心打不过西夏人,安北一路就在安慰老夫,说西夏人也就是两个眼睛一张嘴,两只耳朵一条腿……”

    “哈哈哈哈!”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紧张情绪渐渐消散。

    包拯没笑,他继续说道:“老夫告诉安北,今日定然要杀敌,他大概是担心老夫去送人头,所以安排了好些精锐护着,不许老夫出那个圈子。可老夫还是觅得机会逃了出来,恰好还遇到了一个负伤的残兵……”

    他说的很有趣,可大家都严肃了起来。

    先前的厮杀看似两个老汉很笨拙,可却让人的眼中有些发热。

    “老夫不知自己为何要杀敌,就是心中想,于是觅得机会,老夫就出来了。”

    前方,追杀的骑兵归来,他们列阵,然后缓缓摧动马匹。

    沈安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但却被吴康给推到了前方。

    “做什么?”

    “……老夫以前在汴梁时以为杀敌是武人的本分,很轻松,很……不能杀敌就是无能,可今日老夫和蒋佩联手方能杀了一个身负重创的残兵,老夫这才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文官们默然,今日他们也算是体验了一把战阵,那种惨烈让人颤栗,那种无畏让人热泪盈眶。

    “那些刀斧手,就那么笨重的站在那里,他们不躲避,只是挥动刀斧,直至被撞倒,被踩死……”

    包拯提高了嗓门,“老夫杀敌了!等老夫回到汴梁之后,可以骄傲的说自己杀敌了!可今日之大胜,谁的功劳最多?”

    众人看向前方不知所措的沈安。

    “是沈安!”

    包拯大声的道:“出京之前,官家说沈安知兵,让老夫在边上看看,帮一帮,让他历练,今日如何?”

    众人情不自禁的喊道:“名将!”

    文武官员齐齐面对沈安的背影,齐声喊道:“名将!”

    沈安吸吸鼻子,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场面。

    包拯的声音在继续:“前汉有冠军侯,年少驱逐匈奴,让异族丧胆,大宋有谁?有谁?”

    众人再次喊道:“沈安!沈安!”

    这是荣耀!

    这是战后夸功!

    沈安觉得眼睛在发热,他担心会落泪,所以有些赧然的低下头。

    然后,那些列阵归来的骑兵们齐齐喊道:“沈安!沈安!”

    这一刻,晴空万里!敌军丧胆远遁!

    这一刻,为了大宋!为了大宋的名将!

    无数将士在低头,表达自己的敬意。

    嘉八年初夏,大宋六万大军云集原州城,对阵西夏四万铁骑。

    大宋击溃对手!

    这是大宋对西夏的第一次大胜!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670章 老毛病发作

    夏季的汴梁热的让人绝望。

    皇城之中也很热。

    “外面有大树啊!好歹能能遮阴乘凉,可宫中什么都没有,咱们每日要做事,就只能顶着太阳晒,这不脸都被晒黑了,晚上出来不张嘴就看不到……”

    “为啥?”

    “因为脸全是黑的,只有牙是白的。”

    “哈哈哈哈!”

    一群内侍宫女都笑了起来。

    这里是庆宁宫的偏殿,吃了早饭的众人无所事事,都聚在这里闲聊。

    乔二站在中间,摸了一把脸,夸张的道:“大王见到某之后,都说某辛苦了,只是那一脸的嫌弃……哎!太黑了呀!大王后来还剩下了鸡腿让某吃。”

    众人又哄笑了起来,有人说道:“乔二,你可是大王身边的内侍,可不能因为黑脸吓到大王,要不还是用些脂粉吧。”

    “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乔二也笑了起来,只是眼中有些不屑之色闪过。

    他偏头看到了王崇年,就微微颔首,可却带着挑衅。

    王崇年走了出去,乔二跟随。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庆宁宫中,乔二缓缓说道:“大王的心情不好,你有何主意?”

    前方的王崇年没有说话,稍后两人去了前面。

    “顼……顼乃颛顼,颛顼乃黄帝之孙,五帝之一,爹爹用这个字给我,心中自然是有些期许在里面,所以我要努力……这便是做人的道理。”

    赵仲,不,现在他叫做赵顼,身份是淮阳郡王。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少年,也是他的弟弟赵颢,刚被封为祁国公。

    赵颢放下手中的字帖,说道:“大哥,你现在就差宣布是太子了,身边的人就这么点,而且我看着他们好像做事不大妥当,也该换换了吧?”

    赵顼点点头,看了站在外面的乔二和王崇年一眼,说道:“西北战事如何无人知晓,你等整日在宫中无所事事,为何不去关问?”

    乔二心中一惊,低头道:“小的错了。”

    王崇年只是低头,听赵顼说道:“以后我的身边却不留无用之人,你二人自己小心。”

    赵顼摆摆手,“去吧。”

    乔二和王崇年出了这里,两人都没说话,只是各自看了对方一眼。

    此后的几日,他们开始和玄武门的守卫搭话,但却很注意分寸,不敢深入。

    乔二很会说话,渐渐的占据了上风。

    而王崇年看着傻乎乎的,那些守卫更多的是在调笑、取笑他。

    “王崇年,你怎么看着傻乎乎的,让人见了就想欺负一把呢?”

    玄武门守门的军士都在取笑着王崇年,在这个炎炎夏日里,总算是多了个乐子。

    乔二就在边上看着,笑的很淡。

    随着赵顼被改名加封郡王,宫中的格局已经初现。

    下一代里,目前只有赵顼被封郡王,他的两个弟弟只是国公罢了。而且官家给他的字竟然是‘顼’,可见期望之高。

    三皇五帝之一的颛顼,黄帝之孙!

    这位不出意外的话,铁定就是下一任皇帝了。

    若说宫中是个冰窟窿,那么赵顼的身边现在就是个大火炉,引得大家都想靠过去。

    而乔二和王崇年就是最接近这个大火炉的人,暖和之极,但目前却出现了危机。

    王崇年只是笑了笑,很傻很天真的那种笑。

    众人正准备再取笑几句,却见外面来了一队骑兵。

    “止步!”

    军士们开始戒备,城头上有人喊道:“床弩!”

    拉动床弩的弦不容易,听着吱吱嘎嘎的声音从上面传来,让人头皮发麻。

    那一队骑兵减缓了速度,有人昂首喊道:“大捷!我等奉命送来捷报!”

    “停下!停下!”

    城头上床弩的声音停下了,一个颤抖的声音问道;“敢问是哪里的大捷?”

    骑兵的目光扫过四周,那些小贩和行人都围了过来,他奋力喊道:“嘉八年六月,我军在原州城外遭遇李谅祚亲率的四万铁骑。包相临阵,沈待诏前出指挥,我军一战破敌,杀敌八千余……大捷啊!”

    轰!

    自从包拯率军出征之后,汴梁城就处于不安之中,多年前的好水川之战不断被提及,大家都有些心慌。

    此刻的大宋才完成新老交替,若是大败一场,不但新皇威信全无,而且西夏人会趁势大举入侵,辽人也会趁火打劫……

    到了那时,便是末世景象。

    所以大宋开战谨慎,不只是官员没信心,更多的是败不得,一旦败了,大家都知道大宋军队是只纸老虎,剩下的岁月就只能等候别人宰割。

    这里就有个现成的例子:在赵佶时代,他们和金人弄了个海上之盟,大家约定一起去搞辽国,结果就上了。

    一开战,金人看似最弱小,可却势如破竹。而看似最强大的大宋却被辽人的残兵败将给打的满地找牙……

    至此,所有人都看出了大宋的外强中干,帝国斜阳不可避免的就来临了。

    所以大家忧心忡忡。

    骑兵大声报捷之后,发现周围静悄悄的,就看了看,却发现大家都在发呆。

    某的声音已经很大了呀!

    你们难道听不见吗?

    于是他张开嘴,蓄积了更大的力量……

    “大捷了!”

    “大捷了!”

    “包相击败了李谅祚,大宋击败了西夏人……哈哈哈哈!”

    “天呐!大宋竟然和西夏人在城外交战,还战而胜之……”

    “还杀了八千多西夏人,这可是空前绝后的大捷啊!”

    “哈哈哈哈!大宋大捷,大宋的大捷!”

    “大捷了!”

    没等骑兵再次说话,瞬间周围的气氛就被引爆了。

    远处的人见这边的人都在蹦跳雀跃,就不禁倾听。

    “大捷!大宋一战击败李谅祚,斩首八千余……”

    “大捷!包相领军击败了李谅祚,大宋大捷!”

    那些人先是不敢相信,等看到那队骑兵下马准备进皇城,这才欢喜的叫喊起来。

    “大捷!大捷!”

    消息飞快的传播了出去,整个汴梁城在沸腾。

    赵祯的逝去让这个天下在悲伤,也在担忧。他们担忧赵曙能否接过大宋的重担,能否继续庇护这个大宋平安。

    现在这个疑虑被放开了!

    “大捷!西北大捷!”

    消息在四处奔走,那些孩子在欢呼,老人也在欢呼……

    “大宋有希望,不怕,不怕了!”

    “以后咱们就不怕了!”

    所有的担心都被丢开,如同心头被搬开了一块大石头,于是轻松和欢喜成为了汴梁的主旋律。

    王崇年在跑。

    乔二也在跑。

    先前他躲在城门里乘凉,坐视王崇年在外面被晒,被那些军士调侃。

    那时的他很是得意。

    可现在那些得意都变成了懊恼。

    得了消息之后,王崇年因为是在门洞外,所以跑在了前面,把乔二甩了十余步。

    这十余步如今看来就像是天堑,隔断了乔二的梦想。

    两人一前一后冲进了庆宁宫中。

    赵顼已经被惊动了,站在外面等候消息。

    王崇年喊道:“大王,西北杀敌八千余,李谅祚大败,大捷……”

    “大王……大捷……”

    乔二晚了就这么一点,可这一点却让赵顼的赞许落在了王崇年的身上,他甚至过去拍拍王崇年的肩膀,说道:“你很好。”

    最近宫中都在关注西北,赵顼茶饭不思,不但担心西北的战局,更是担心宫中的官家。

    所以此刻谁送来了好消息,就能被他牢牢地记住,好处太多了呀!

    王崇年回身,依旧是笑的很傻很天真,可这个笑容落在乔二眼中就是谑笑。

    你败了!

    骄兵必败!

    你们在取笑某的时候就败了!

    “去柔仪殿!”

    赵顼连衣服都没换就走了,乔二和王崇年赶紧跟上。

    两人并肩而行,乔二嘴唇微动,“你站在城门外就是为了跑在前面来报信,可你晒了好几天依旧没有消息……你如何确定今日会来消息?”

    晒了几天的太阳,王崇年看着黑乎乎的,他傻笑道:“某不知道何时会有消息,不过总得等,耐心的等,消息定然会来。”

    这就是踏实!

    我不知道何时能成功,但我永远都在等候成功来临,并为此不断努力,不断准备。

    乔二拍了自己的额头一巴掌,说道:“你一直在等,够阴的啊!”

    王崇年没说话。

    在许多人的眼中,自己懒惰,那么旁人也该懒惰。若是旁人因为努力而获得了成功,他就会觉得这是背叛。

    你为啥和我不一样呢?

    乔二就是这般想的。

    “住口!”

    他的嘀咕被前方的赵顼听到了,就喝了一声。

    乔二看着赵顼的眼神,不禁想哭!

    某怎么就那么倒霉呢?竟然被大王厌弃了。

    赵顼一路到了柔仪殿外面,对陈忠珩说道:“爹爹如何了?”

    陈忠珩摇头,面色沉重。

    殿内的东阁西室里,赵曙躺在床上,目光呆滞。

    他的呼吸时而无力,时而急促,身体会跟着轻微颤动。

    韩琦等人就在侧面站着,御医说道:“官家这是老毛病发作了,唢呐听了也无用,可见是发作狠了。”

    韩琦皱眉道:“这是为何?”

    发病得有个原因吧?

    御医叹道:“说是担心西北那边……忧心忡忡。可官家的毛病就不能担忧,若是担忧……那就是病。”

    焦虑症和抑郁症患者不能担忧,一旦担忧某事,他们就会不由自主的把那件事往坏处想,然后心态渐渐崩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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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1章 鸡犬升天

    “西北那边有包拯坐镇,他稳重,应当无恙,官家这个担忧有些没道理啊!”

    韩琦真的是不解,他不知道焦虑症患者的心态,所以觉得这个官家的脑子怕是有些问题。

    “滚!”

    一个茶杯飞了过来,韩琦的身手不错,竟然避开了。

    他是避开了,可站在他身后的富弼却倒了大霉。

    才被召回担任枢密使没多久的富弼中招了。

    酒杯落地,富弼嘴角也肿起了一块。他捂着嘴角,不敢相信的看着坐起来的赵曙。

    曾公亮心中一松,冲着御医说道:“赶紧给官家看看!”

    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他退后了一步,此刻赵曙拿起了枕头,正准备进行第二次攻击。

    帝王朝臣子扔东西,这哪朝哪代有过?

    韩琦正准备劝阻,就听外面有人说道:“官家,好消息,大捷了,西北大捷了。”

    嗯?

    赵曙抓着枕头愣住了。

    他的眉心在跳动,这是焦躁不安到了极点的表现。

    “什么大捷?”

    陈忠珩进来说道:“官家,西北大捷,李谅祚大败……”

    韩琦等人已经傻眼了。

    这是欢喜傻了,可赵曙却怒道:“竟敢骗朕吗?刁奴,滚!”

    枕头飞了过去,陈忠珩没敢躲,任由枕头撞到自己的脸落下,然后才说道:“官家,是大王送来的捷报。”

    焦虑症患者会觉得任何好消息的背后都带着虚伪,他焦虑的事件依旧忧患无穷。他们进一步会认为这个世界都在欺骗自己,都在压制自己。

    所以赵曙怒了,直至听到了是儿子来报信。

    “是大郎?”

    他的眉心神奇的停止了跳动,不过脑袋依旧感觉发烫,有头箍在紧紧地勒着。

    “让他来。”

    赵顼进来,还未行礼,赵曙就焦急的问道:“可是真的?”

    他在犯病时会觉得全世界都在欺骗自己,唯一能信的也就是妻儿。

    若是再进一步发病,他会觉得妻儿也不可信,这世上的人都在欺骗自己。

    赵顼看到他的模样就暗叹一声,然后说道:“爹爹,包拯率军于原州城外遭遇李谅祚四万大军,沈安力主决战,于是大军在城外列阵。西夏人多次冲击,我军巍然不动。神威弩不断打击敌军,最后……原州城内的伏兵尽出,李谅祚大败,斩首八千余……”

    赵曙突然重重的倒了下去,御医被吓坏了,赶紧过去诊脉,却被他一脚踢开。

    他这是如释重负的躺下了。

    “朕……去前面,朕要听捷报。”

    宰辅们欢喜不胜,先前他们担心赵曙会发狂,到时候说不得要请了皇太后来垂帘听政。

    可垂帘听政终究很麻烦,以后还政时不好交涉。如今好了,官家恢复正常,这个担忧烟消云散。

    赵曙渐渐恢复了精神,稍后就带着宰辅们去了前面。

    报捷的军士已经等候多时了,等大家各自就位,他递上了捷报。

    赵曙仔细看着,稍后含笑道:“当时众人都说不可和李谅祚决战,可包拯却同意了。原来在之前,沈安就和他商议伏兵于原州城中,只等西夏人来攻。稍后列阵交战,我军悍勇无畏,拦截了敌军的冲阵……最后……”

    他再看了一眼捷报,显得有些惊讶的道:“包拯杀敌一人……”

    噗!

    嘴角破裂,嘴里全是血水的富弼没绷住,一下就喷了。

    包拯竟然杀敌了?

    这莫不是在骗人吧?

    富弼说道:“官家,包拯六十余岁了,如何能杀敌?”

    老包走路都是慢腾腾的,去杀敌?送人头还差不多。

    赵曙也不信,于是就问报捷的军士:“包拯如何杀的敌?”

    军士说道:“当时两军胶着,包相本是被精锐护着,可他后来悄然从里面出来,恰好遇到了敌军……”

    卧槽!

    老包竟然这般主动和勇敢?

    赵曙眨了一下眼睛,觉得这个大宋好像钻进来一些奇怪的东西。

    “朕记着以前可没人会去杀敌,可如今前有曾卿,后有包卿……”

    曾公亮昂首,哪怕是再稳重,此刻他依旧有些得意。

    包拯,你再厉害,可在杀敌上也只能屈居老夫之后。

    “……战后将士们为沈安夸功,齐声高呼名将。”

    赵曙松了一口气,笑道:“先前朕说让沈安多出力,看来他确实是出力了。”

    韩琦有些沮丧。

    他当年一败之后就刻骨铭心,这些年本已心灰意冷,可沈安几次立下战功却让他又看到了希望。

    他想复仇!

    为了当年之败,他每晚都在看地图,把当年之战掰开了,揉碎了去琢磨,想到了自己指挥上的无数错误。

    所以他踌躇满志,并做好了出战的准备,可惜官家宁可让不知兵的包拯去。

    他不懂什么叫做知兵。

    文官统军靠的是运气和天意,他们啥都不懂,偏生觉得自己什么都懂。

    于是乎他们牛皮哄哄的指手画脚,赢了就得意的大笑,自诩名将;输了就推卸责任,把自己摘出来,洗干净。

    军中有一韩,西贼闻之心骨寒……

    当年的洗白包括了这些口号,仿佛他韩琦站在那里,西夏人就被吓尿了裤子。

    可实际上西夏人巴不得他继续留在西北,这样他们就能不断的有收获。

    赵曙很得意,他觉得自己培养出了一个名将。

    等群臣散去,赵曙回到住所,从木箱里拿出了唢呐。

    木箱子是好木料打造而成,唢呐放在里面自然带了香气。

    赵曙拿起唢呐,双手把着,然后悠然吹响。

    高滔滔早些听闻有捷报就没来,等得知官家回来之后,就急匆匆的来探病。

    唢呐声传来,高滔滔止步,然后挥手止住了宫女们的靠近,自己却侧耳听着。

    唢呐声中,郁气渐渐消散,竟然吹出了些喜悦来。

    高滔滔眉间一松,说道:“好了好了,总算是好了。”

    后面的女官近前,笑道:“圣人,捷报一到,官家马上就好了,可见官家是心忧国事,不是病呢!”

    “是啊!”

    赵曙发狂之后,宫中有一种说法,说他是脑子有问题,而且还是老赵家一脉相传的毛病。

    赵祯就发过狂,而且是好几次。

    这下算是给了一个有力的回击。

    高滔滔含笑道:“那沈安倒是厉害,竟然能击败了李谅祚,如今都说他是名将,只是他却没有子嗣……”

    女官揣测了一下皇后的心思,说道:“圣人,那杨卓雪未曾生育……可沈待诏却不能没有后啊!”

    这年月虽然不是那等对女人苛刻的时代,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思想依旧深入人心。

    没生儿子就是女人的罪名之一。

    高滔滔心动了,但却遗憾的道:“沈安却不好女色,此事不好办,罢了,由得他。”

    若是能拉拢一下沈安,对以后的好处自然很多。

    别以为后宫女人和宫外没勾结,从真宗的媳妇刘娥开始,大宋的每一任皇后都和外面的某些人有着某种联系,在关键时刻为彼此说话。

    比如说赵祯的心头肉张贵妃。

    高滔滔的出身也不凡,高家祖上也曾经阔过。目前高滔滔上位,高家自然水涨船高。

    可外援不嫌多啊!

    高滔滔觉得沈安是个极好的人选,可惜他和儿子交好,自己反而不好出手。

    她觉得不好出手,可有人却心慌了。

    “女婿成名将了?”

    李氏得了消息,顿时就喜翻了。

    可街坊的妇人道贺之后却嘀咕道:“你家卓雪还没生孩子呢?”

    卧槽!

    李氏瞬间就怒了。

    你这是在戳老娘的肺管子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目前最愁的就是这个。

    而杨继年却在享受。

    在御史台,他的清高性子颇为不受待见,于是就成了少数派,没几个朋友。平日里大家除去公事之外几乎就没交往。

    可今日却不同了。

    “杨御史,令婿立下大功,官家亲口夸为名将,文武双全呐!”

    “恭喜恭喜,令婿此次归来,定然会加官进爵,杨御史,您就等着享福吧!”

    “你那女婿为人……为人不错,性情还好,以后咱们亲近亲近啊!”

    杨继年一直在沉默,听到这话后依旧是有些不敢相信。

    说沈安的为人不错他相信,可要说性情,那厮就是个贼大胆,什么都敢做。

    这叫做性情好?

    但这些都是善意,在沈安越发的出色之后,有些人开始重新审视杨继年,重新审视他的价值。

    等下衙回到家,杨继年的形象很是搞笑,左手拎着凉菜,右手还有一小坛好酒。

    “女婿不错。”

    喝的微醺后,杨继年说道:“这般年少就被官家封为名将,可以堪比前汉的冠军侯了。卓超……”

    边上的杨卓超正在抓紧吃凉菜,嘴里塞得满满的,闻言抬头。

    杨继年叹道:“你要向你姐夫好生学学才是。”

    杨卓超苦着脸,觉得嘴里的凉菜变苦了。

    他不喜欢那个姐夫,这种孩子气的不喜欢有些别扭,可他就是不喜欢。

    那人抢走了自己的姐姐,还笑的很假,所以杨卓超不喜欢他。

    可现在不行了,老爹发话让他要向沈安学习,不是去太学吧?

    杨卓超想起那些同窗说太学学习的艰苦,就咽下了凉菜,结果被噎着了。

    “哎呀!你急什么呢?”

    杨卓超被噎得眼睛翻白,经验丰富的李氏拍了他的后背一巴掌,然后怒道:“多大的孩子了,急什么呢?”

    杨卓超苦着脸道;“娘,我不去太学!”

    杨继年皱眉道:“轮不到你去!”

    李氏又拍了他一巴掌,说道:“你才多大?去不了。还有,你姐姐的事让人烦心着呢,你少闹腾。”

    “怎么了?”

    杨继年问道:“卓雪那边有谁在欺负她?”

    李氏说道:“那沈家不知道哪来的什么亲戚,说是卓雪没生孩子,要给沈安找个女人……”

    杨继年皱眉道:“沈安哪来的亲人?他们兄妹当年在雄州孤苦无依,最后没办法,只能艰苦跋涉到了汴梁,那时候亲人在哪?明日你去看看,好歹别让卓雪被欺负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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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丈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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