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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42章 欢喜的赵祯(为书友‘onewaynorth’加更)

    腐烂的腥臭味在大堂里散播着,张屏住呼吸,然后喝道:“收了。”

    两个信使手足无措的道:“相公,本来是腌好了的,这……这应当是路上被雨水淋湿了,然后就烂了。”

    众人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画面:大雨倾盆之下,两骑冒雨飞驰,马背上的麻袋被雨水打湿,里面的耳朵……

    “呕!”

    稍后张就出现在了政事堂里。

    “什么?”

    宰辅们也傻眼了。

    韩琦说道:“折继祖为何要动手?”

    曾公亮沉吟道:“莫不是当时辽军在挑衅?若是如此,该驱逐。”

    欧阳修点头道:“越境而来,再敢挑衅,弄死倒也好,只是辽人会如何?”

    三人面面相觑,韩琦说道:“折继祖竟然敢弄死辽人,此事……是什么兆头?”

    张说道:“武人跋扈?”

    政事堂里沉默了一瞬,曾公亮说道:“这是大事,是不是去官家那里……”

    韩琦摇头道:“官家的身体不大好。”

    “让沈安来问问。”

    外事不决问沈安,这是大宋君臣的习惯。

    稍后沈安来了,一听此事,他就欢喜的道:“好事啊!”

    “好事?”张说道:“折继祖杀了一百余辽军,到时候辽人兴师问罪怎么办?”

    沈安平静的道:“辽人那边。耶律洪基怕是正在准备对付自己的那位皇太叔吧。”

    “什么意思?”

    宰辅们两眼放光,韩琦问道:“可是你上次坑了他的那一下?”

    沈安点头,韩琦喊道:“去,让张八年来,就说有急事问话。”

    张八年是官家的人,他也不能喝来喝去,更不能私下交往。

    曾公亮微微眯眼,呼吸重了几分,问道:“你能确保耶律重元谋逆吗?”

    韩琦看了过来,见沈安神色平静,就微微皱眉。

    “能。”

    韩琦的眉头一下放松,“莫要信口开河。”

    沈安看着他,微笑道:“某在雄州挖了这个大坑,韩相可知某为此冒了什么风险吗?”

    韩琦摇头,这事儿沈安并未说过。

    “当时为了引诱辽人的密谍来刺杀,某以身为饵,他们果然就来了,在房外浇灌火油,随后点火……”

    沈安平静的道:“当时若是慢了片刻,某可能就会被烧死在里面……若非是有把握,某怎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所以……耶律重元定然会谋逆。”

    他微笑道:“他若是不肯谋逆,那某会潜入辽国,去弄死他。”

    韩琦默然,曾公亮后怕的道:“为何这般冒险?水火无情,你若是……宋辽和平多年,无需如此啊!”

    沈安笑道:“大宋最大的威胁是谁?辽人。只要能削弱他们一些,某总是愿意去做的。那些密谍在出生入死,某只是冒险罢了,值得。”

    欧阳修叹道:“我等坐在汴梁城中好似木雕神像,却不知边疆依旧在厮杀,惭愧。”

    稍后张八年来了,韩琦劈头问道:“耶律重元如何了?”

    皇城司在辽国有密谍潜伏,经常会送消息回来。

    张八年没想到他竟然问这个,不过辽国的消息历来都是他重点关注的地方,所以没有犹豫,就说道:“上次沈安在雄州弄了一把,侥幸逃生的密谍带回了耶律重元和大宋勾结的消息,耶律洪基斥为假消息,不加理会……可耶律重元却越发的谨慎了,耶律洪基亦是如此……”

    韩琦看了沈安一眼,突然拱手,认真的道:“若是耶律洪基果真谋逆,老夫要谢你。为了大宋谢你。”

    曾公亮说道:“耶律重元一旦谋逆,不管胜负,辽人都会被削弱,大宋又会安稳些,功莫大焉。”

    大宋最大的对手就是辽人,只要这个对手出丑或是被削弱,对大宋、对这些宰辅们来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连死对头韩琦都难免面露喜色。

    稍后大家一起去了福宁殿。

    西阁内,赵祯躺在床上,目光炯炯的看着屋顶。

    “……西夏人在秦州偷袭失败,辽人的挑唆失败,于是亲自上手,唐仁力主出击,于是弩阵发威,辽军死伤百余……”

    赵祯的呼吸有些急促,嘴角颤动一下,“让他们进来。”

    对于他来说,辽国就是大敌,代表着屈辱。

    每年的岁币对大宋来说更多的是提醒,提醒着赵祯,大宋是用金钱买来的和平。

    他是仁君,可仁君并不代表没火气,他的火气可以冲着交趾人发泄,可以冲着西夏人发泄,就是不能、也不敢冲着辽人发泄。

    他有些激动,所以破例让宰辅们进来。

    沈安低眉顺眼的跟在后面,进去一见布置就有些吃惊。

    寝宫里的东西大多老旧,被褥只有棉被簇新,其它的看着……

    都是旧东西啊!看着许久未曾更换了。

    这是皇帝?

    沈安微微低头,心中感动。

    这个仁君并非是口号,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他依旧秉承着节俭之风。

    儒家提倡慎独,宰辅们平日里喋喋不休的说要节俭,可私底下他们的薪俸丰厚,日子过的别提多舒坦了,和节俭压根不搭干。

    只有这个帝王,在他最私密的地方,他依旧一以贯之的保持着节俭。

    韩琦的眼睛一热,说道:“官家……”

    曾公亮唏嘘道:“您竟然节俭如此,臣心中羞愧。”

    赵祯却没有什么自得,他的声音低微,却很清晰:“一钱一物皆是民脂民膏,朕万万不敢奢靡……”

    沈安在侧后方看着赵祯,见他面色如常,心中就多了安稳。

    这位帝王的节俭和仁慈堪称是千年一遇,只要他在,大宋就不会出大问题。

    “耶律重元会谋逆?好事……哈哈哈哈!”

    赵祯突然笑了起来,边上的御医赶紧上前,低声劝解,让他别大笑。

    赵祯喘息了一下,看着沈安,微笑道:“此次辽人失败,耶律洪基会如何?”

    这是外事,而赵祯第一个问的是沈安。

    沈安凝神说道:“陛下,此事耶律洪基定然不知。只是下面官员的谋划而已,目的是想吓唬大宋……”

    “吓唬?十余艘船,不够吧?”

    赵祯觉得这个有些夸大了,“朕自然是不怕的。”

    宰辅们都笑了起来。

    沈安淡淡的道:“大宋几次给黄河改道,初衷就是惧怕辽人从水路进攻……”

    呃!

    这个久违的话题让殿内生出了尴尬的气氛。

    当初沈安一力劝阻给黄河改道,闹得沸沸扬扬的,如今辽人竟然借着大宋的恐惧来恐吓,可见是蓄谋已久。

    “大宋既然惧怕辽人从水路进攻,那他们自然会走水路来试试,只是没想到遇到了唐仁,于是求仁得仁。背后策划那人大概会怒不可遏,随后去耶律洪基那里添油加醋的说大宋的不是。不过耶律洪基此刻的心思怕都在那位皇叔的身上,无暇分神。”

    沈安很是笃定的分析着辽国的动态,赵祯频频点头。

    “好,如此朕就放心了。”

    赵祯兴奋的道:“辽人此次被当头痛击,此后定然不敢再来,这是大宋第一次给了他们教训,很难得,朕很高兴,来人……”

    “陛下。”

    赵祯说道:“让赵仲来。”

    众人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过见他有些得意的模样,都想笑。

    从生病之后,赵祯大抵是放下了某些东西,所以多了些孩童般的自然,少了戒备。

    他意犹未尽的道:“那唐仁……朕记着原先是枢密院礼房的主事吧?”

    沈安说道:“是,陛下您的记性羞煞臣了。”

    这个马屁赵祯很受用,他微笑道:“他原先不起眼,跟着你厮混几年,不但外事有建树,去了府州也这般果断,还能上阵杀敌……长进了许多,可见你会教人。”

    沈安心中高兴,就谦逊了几句。

    稍后赵仲来了,赵祯问道:“辽人五百余乘船沿着黄河进入府州,唐仁折继祖出击,杀敌百余,辽人会如何?”

    赵仲低着头,说道:“五百人乘船来,更像是恐吓,若是软弱退后,辽人定然会得寸进尺,所以杀了最好。”

    赵祯问道:“若是辽人遣使问罪呢?”

    赵仲从容的道:“那是大宋的府州。”

    这话很含蓄,却隐藏着让人心中一惊的力量。

    那是大宋的府州,进来就得做好出不去的准备。

    这个小郎君的性格果然是强硬啊!

    赵祯的目光有些复杂,但却依旧频频点头。

    “辽人可会报复?”

    赵祯给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赵仲仔细想了想,说道:“不会。”

    “为何?”

    “因为此事大宋占理。”

    宰辅们都笑了起来,觉得他天真了些。

    可赵仲接着说道:“今年赐宴时辽使挑衅,却不是往年的口舌之利,而是杀戮。”

    众人看了沈安一眼,沈安当时面对挑衅没有后退半步,派出家人,只是一刀就了结了辽人的勇士。

    赵祯点点头,面上多了笑意。

    对于他来说,这便是值得骄傲的事,他会和曹皇后她们说,瑟的说。

    “辽人为何会把口舌之利变成了刀兵之争?臣以为是惧怕大宋练兵。”

    京城禁军操练许久了,各处反馈的消息还不错。

    “辽人最惧怕大宋重修兵戈,所以赐宴时就想用杀戮来震慑大宋,可却失败了。于是此次他们再次出击,用水路出击来恐吓大宋……”

    大宋最怕辽人走水路进攻。

    “你越怕什么,敌人就越会给你什么。可府州却给了他们一巴掌。辽人会恼火,可却忌惮。他们忌惮大宋在练兵……耶律洪基会继续看,看大宋走向何方,在此之前,他不会贸然动手。”

    寝宫内沉默着。

    “哈哈哈哈!”

    笑声突然响起,赵祯指着赵仲问道:“诸卿以为如何?”

    他有些得意,像是在显摆什么好东西。

    ……

    感谢这位书城的书友打赏盟主。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643章 创新就是生命

    作为帝王的接班人,赵曙的性格大家多少知道些,可赵仲却是少年,不好捉摸。

    如今赵祯让他来问话,一番话之后,就是给宰辅们了解赵仲的机会。

    韩琦赞道:“小郎君从容镇定,常人所不及。”

    曾公亮说道:“小郎君剖决如流,可见天资聪颖。”

    欧阳修干咳一声,老眼昏花的看了一眼赵仲,也不知道看清了没,就说道:“小郎君英气勃勃,此乃大宋之福。”

    妥了!

    赵祯安排这么一出,就是为了给赵仲铺路。

    大宋的未来需要秩序,而接班人稳定就是最好的秩序。

    今日宰辅们齐齐夸赞赵仲,就是给了赵祯定心丸。

    赵祯心中欢喜,说道:“摆宴,马上摆宴!”

    人一欢喜就喜欢搞些庆祝活动,赵祯的庆祝活动就是摆宴,然后君臣饮酒作乐。

    他欢喜不打紧,却吓尿了御医和宰辅们。

    “官家,您现在要养病啊!酒宴还是缓缓吧。”

    “若是饮酒,那会加重病情,万万不可啊!”

    大佬,咱能别浪吗?

    大家一阵劝阻,赵祯遗憾的道:“朕觉着都好了。”

    韩琦赶紧劝道:“陛下,还是再养养吧。”

    赵祯叹道:“一病不由人,朕如今连羊羹都吃不到了。”

    看他的模样,分明最大的愿望就是吃一碗羊羹,让人不禁唏嘘不已。

    可御医却坚决不同意:“陛下,您的病情不能吃羊肉。”

    “那鱼肉呢?”

    “能吃!”

    沈安点头道:“如此臣回家做一道菜,还请官家品尝。”

    赵祯的咽喉涌动了几下,说道:“宫中什么都有……”

    咱等不及了,你赶紧做吧。

    作为帝王,他现在能享受的不多,唯一的爱好就是吃了。

    可羊肉不能吃,别的菜他也吃腻了,于是渐渐没了胃口。

    炒菜并非是沈安首创,但却是他发扬光大的。

    他在汴梁的第一桶金就是靠炒菜,等后来暗香成立之后,汴梁人再也没见到他做过菜。。

    今日他主动请缨,别说是赵祯,连宰辅们都忍不住了。

    欧阳修板着老脸道:“官家,臣今日来的匆忙……没吃早饭,如今腹中鸣叫如鼓……”

    曾公亮也正色道:“往常小朝会之后就是赐宴,陛下病了之后,我等久不知味矣……”

    扯了半天,实际上就是为了自己的嘴馋找借口。

    赵祯笑道:“都吃都吃。”

    沈安说道:“臣有些作料在家中。”

    “宫中没有?”

    沈安摇头道:“那是臣自家弄的。”

    果然是厨神啊!

    众人艳羡不已,随即就让人去沈家取东西。

    沈安去了厨房,刚进去就被吓了一跳。

    一屋子的厨子齐齐拱手,“见过待诏。”

    偶像啊!

    这些厨子的眼中放光,大抵是没学会那些追星族的手段,否则定然会掏出纸笔来让沈安签名。

    他们以前的偶像是上古神厨易牙,现在却变成了沈安。

    “待诏今日亲自出手,这便是我等的福分,恳请待诏允许我等旁观。”

    沈安被热情包围了,他点点头,厨子们就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厨神亲自动手,看一眼就能增长多年功力……不对,是看一眼就能琢磨出无数奥义。

    众目睽睽之下,沈安要了一条黄河鲤鱼。

    “谁来杀?”

    沈安拎着菜刀含笑问道。

    “某来!”

    “闪开,这鱼是某的!”

    “待诏,某来杀!”

    众厨子为了在沈安的面前表现一番,差点来了一场群殴。

    他们都以为沈安是想看看自己的本事,却不知沈安只是偷懒而已。

    杀鱼,清理干净,沈安接过处理好的鱼,用刀简单的斩成几段。

    起油锅。

    唰!

    下姜蒜爆香,然后下从沈家带来的酱料。

    香味渐渐浓郁起来,厨子们吸吸鼻子,有人说道:“这酱料……一百贯某愿意买配方。”

    有人讥讽道:“一百贯?一千贯你都买不到。”

    “那是待诏独家的东西,今日若非是要给官家做菜,咱们闻都闻不到。”

    说话间,沈安拎起了一个小坛子。打开后,一股子酸味袭来。

    这就是泡菜的酸汤。

    唰!

    酸汤倒进去,再加点井水,水汽冒起,沈安马上就下了鱼。

    “盖上盖子!”

    沈安潇洒的把锅铲放在边上,回身说道:“这饮食之道吧,实则是越简单的越好。宫中几十种配料一起弄,那菜吃着是香了,可食材本身的香味呢?哪去了?”

    众人凝神听着,在后面盖锅盖的厨子动静大了些,马上就被无数眼神给狠狠的盯住了。

    咱们在听待诏说话呢,安静些!

    有人跑出去,再回来时手中多了纸笔。

    “要善于去发现新食材和新配料,比如说这个泡菜里的酸水,平日里没谁在意这个,以为登不得大雅之堂,可某今日就用它来做一道菜,稍后你等可以品尝。”

    “待诏,再说说吧!”

    “再给我等说说做菜的道理。”

    “……”

    沈安笑了笑,“做菜其实就看你用心不用心,你若是用心,自然会不断尝试新的作法。比如说酱料,难道真的那么了不得?不过是多次尝试的结果罢了。”

    他最后说道:“就如同大宋的国势一般,固封自守没有出路,唯有不断创新……记住了,创新才是厨子的命!”

    众人呆呆站在那里,有人喃喃的道:“创新才是厨子的命,这话说得好啊!”

    大家都习惯了按照老办法来做菜,没有几个人想着去创新,暮气十足。

    这样的饮食界自然没什么活力,直至沈安闯了进来,用一系列炒菜把他们打了个满脸开花,这才知道什么叫做创新。

    稍后汤开了,沈安揭开锅盖,那股子香味袭来,众人不禁为之陶醉。

    “这酸汤煮鱼竟然这般香吗?”

    “闻着就流口水,想吃。”

    “待诏果真是……又弄出了新菜,某恨不能拜在门下,朝夕请教。”

    “……”

    沈安叫人弄了不少小碗,然后每个碗里舀了些鱼汤,剩下的就叫人全部弄起来,然后带去寝宫。

    他前脚才走,厨子们就抢疯了。

    “这是某的鱼汤!”

    “别喝完啊!给某留一点。”

    “……”

    一阵混乱后,众人都在回味着。

    “酸辣……关键是鱼的鲜融在了里面,酸辣鲜,啧啧!只是一口啊!待诏也太抠门了些。”

    “鲜美!酸辣还开胃,某饿了。”

    “某也是。”

    厨子们面面相觑,都觉得沈安怕是又要弄出一个小菜系了。

    “易牙也没法和待诏比啊!这就是千古厨神!”

    “回头某就在家里供着待诏的牌位,好歹保佑某厨艺精进。”

    稍后沈安带着食盒出现在寝宫里,新式酸汤鱼登场了。

    “鲜美!”

    “酸辣。”

    “好饿啊!”

    赵祯连喝了三碗鱼汤,边上的宰辅们眼珠子都瞪圆了,他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卿等用吧。”

    宰辅们一人只得了一碗汤,但鱼肉不少。

    “臣告退。”

    沈安拱手告退,稍后吃了酸汤鱼的宰辅们开胃了。

    “官家要用膳,快些,官家说饿的厉害。”

    “相公们都说没吃早饭……”

    今日的宫中出现了一个奇景,官家和宰辅们齐齐喊饿。

    可御厨们也在喊饿,只是他们近水楼台先吃了。

    肚子填饱了,君臣面面相觑,不好意思之余,也有些感悟。

    “他说创新就是厨子的命,这话可是话中有话?”

    赵祯叹道:“这话各行各业都能用,朝堂可能用?”

    各行各业用是创新,朝堂上用就是革新!

    “他有心了。”

    赵祯的态度让宰辅们有些吃味。

    出了寝宫,曾公亮说道:“官家什么意思?”

    韩琦不语,欧阳修刚才吃的最多,他打个饱嗝,满足的道:“官家说沈安能用做菜的道理来进谏,可见有心,而咱们……都只会吃。和猪差不多。”

    你们都是吃货!

    一群吃货宰辅心中不忿,等回到政事堂后,才发现门边竟然有两个腥臭扑鼻的麻袋。

    “什么东西?”

    欧阳修吃的心满意足,闻到这股味道顿时就干呕了一下。

    有小吏捂着鼻子道:“先前报捷的人拎着过来的。”

    韩琦怒道:“为何没人查?”

    小吏委屈的道:“他们是跟着张相过来的……”

    跟着张过来的,那肯定在枢密院就查过了,咱们还多此一举干啥?

    韩琦一想也是,就过去拉开袋子,俯身往里看去。

    然后他就爆炸了……

    “呕!”

    韩琦在狂吐,欧阳修好奇的道:“是什么东西?”

    他吸吸鼻子,这时外面有人跑来,喊道:“那麻袋别动!”

    可欧阳修的好奇心很重,于是也跟着看了一眼。

    “呕!”

    政事堂前瀑布飞流直下,先前的酸汤鱼全都化为乌有。

    “先前是沈安叫他们搁这的。”

    卧槽!

    等弄清楚里面装的是耳朵之后,政事堂的人把沈安恨透了。

    太坏了那厮,回头得寻机收拾他。

    “不关我的事啊!”

    回到家中的沈安得知了这个消息后,丝毫没有愧疚感。

    包拯冷哼一声,说道:“你想捉弄宰辅……此事过了不说,王安石家中有事,你却不知道?”

    “何事?”

    沈安有些懵:“包公,某和王公他合不来啊!”

    老王的性子别扭,沈安真的和他说不到一起,自然就不亲近。

    “他母亲病了……”

第644章 改变

    王走之前没交代什么,因为王安石正当盛年,无需托付。

    可老王的母亲,也就是王的祖母却病了,这事儿沈安不出手心中过不去。

    “多谢包公,某这就去。”

    他叫闻小种去取了药箱来,然后拱手感谢包公。

    包拯颔首道:“与人为友,就当尽心。”

    沈安点头,随口道:“包公,那您为何没有几个朋友?”

    随后他就被一路追杀出了榆林巷,灰溜溜的去了王家。

    老包打小父母溺爱,所以是个宅男的性子。等大了之后,考中进士竟然不去做官,而理由是很奇葩的不舍得离开父母的身边。

    换做是后世,这等人定然会被人鄙夷为‘妈宝男’,可包拯就是实实在在的妈宝男,宁可不做官,也要守在父母身边。

    这样的人自然是不合群的,幸而文彦博伸出了手,护住了他。两人一路相伴至今,堪称是知己。

    老文被罢相后,恰好遇到家中的白事,如今在守孝。

    对于官员来说,父母仙去必然要辞官守孝,后续的仕途就得看你的手腕和人脉了。

    比如说文彦博,他虽然在家守孝,可却一点都不慌。

    为何?

    因为他曾经多次催促赵祯立太子,而且赞同赵曙进宫。他早早的就站好了队,未来自然会有收获。

    只有老王是个倒霉的……

    “倒霉的……”

    沈安呆了一下,边上的闻小种警惕的在看着周围,没注意。

    老王好像就是这两年回家守孝去了吧?而且还一去不复返,英宗登基召唤他回来,他只是拒绝。

    那时的王安石大抵是觉得赵曙不够果敢,不足以让自己一展所学,所以就在家教书养望。后来赵仲一上台,果然就把他拎了上来,一路飞升成为柄国重臣。

    不会是现在吧?

    沈安的心情有些复杂。

    从朋友的角度来讲,他必须要倾尽全力;可从政治的角度来看,王安石和他渐渐有些对手的意思。

    自古政争的根源大抵是利益纠纷,大家的思路不对。

    沈安的思路也出来了,是从容革新派。而王安石却是妥妥的激进派,两者之间有些不可调和的矛盾。

    一路到了王家,老王在上衙,吴氏听闻他来了还犯嘀咕,但好歹是自己儿子的好友,就叫进来,亲自见了。

    沈安低头行礼,吴氏见他拎着个箱子,心中一动,就问道:“安北……听闻你乃邙山一脉,精通医术?”

    沈安当初撒谎说自己的老师乃是邙山隐士,于是不少人说是邙山一脉。

    可邙山都是鬼啊!

    沈安硬着头皮说道:“某……那个……只是略懂些,先前听闻府上老夫人病了,想着元泽不在,某就来看看。”

    这是为了兄弟两肋插刀的架势,吴氏一下就感动了。

    多好的年轻人啊!可惜早早的就成了亲,若非如此……

    长辈看晚辈,只要不讨厌,多半是越看越欢喜,吴氏就是这样。

    “家中的老夫人却是脚划伤了……有些肿胀,郎中也给了药。”

    是外伤?

    沈安心中一松,可等听到郎中给药时就问道:“敢问可消毒了吗?”

    “消毒?什么意思?”

    吴氏懵了,边上的仆妇更是一头雾水。

    “哎!”

    沈安叹息一声,说道:“邙山一脉对外伤的第一要务就是消毒。”

    吴氏一听就慌了,说道:“赶紧……安北且随我来。”

    沈安是晚辈,老王的母亲也大把年纪了,没啥避讳的,于是沈安被一路引到了老太太的卧室里。

    一进去沈安就嗅到了一股子浓烈的药味。

    床上躺着个老妇人,脸颊有些红晕,边上的仆妇正在扶着她喂水。

    吴氏过去低声说了些话,老妇人看过来,眼中多了些笑意:“是……是三郎认识的?”

    三郎说的就是王安石。

    吴氏一脸无奈的道:“是元泽。”

    老妇人哦了一声,看了沈安一眼,说道:“年轻人长得好看。”

    沈安干笑着,心想我可不英俊,老太太这是老眼昏花了吧。

    吴氏给老妇人盖上被子,然后露出了脚。

    这是一只肿胀的脚,受伤的部位是在脚底,伤口处呈青紫色,被药膏覆盖了,看不清。

    马丹!

    沈安有些怒了!

    “为何不切开?”

    已经发炎了,竟然不把脓水弄干净,这是要出人命的节奏啊!

    吴氏不懂,沈安叹道:“此事再晚就麻烦了。”

    “安北这话什么意思?”

    吴氏毕竟是深宅妇人,所以有些谨慎。

    沈安也不好直接动手,就说道:“还请夫人请示王公。”

    下人去传话,晚些竟然是王安石回来了。

    这位可是个孝子,为了照顾老娘,和朝中争执过多次关于自己的任职方向。

    王安石急匆匆的进来,见老母无恙,就和沈安出去说话。

    他眼中多了些血丝,可见这一路都是在担心中度过的。

    “家母如何?”

    “伤口没处理好,那个郎中……还不如从军中寻一个郎中来。”

    沈安说的比较直接,王安石一拍脑门,啪的一声,引得吴氏从里面出来,一脸担忧的模样。

    王安石叹道:“外伤外伤,军中最擅长啊!”

    吴氏一听就急了,“官人,赶紧去请了来啊!”

    老妇人那脚肿胀的一看就不对路,王安石也急,却没法:“为夫不识军中……”

    他突然看向了沈安,眼中有请求之色。

    “安北,你那边如何?”

    “小事!”

    沈安自己都没去,他叫闻小种去万胜军一趟,再回来时就多了个郎中。

    这郎中满脸络腮胡,身上的衣裳也不整洁,看着很邋遢。

    吴氏见了心慌,就悄悄的和王安石说道:“官人,这……不像是郎中吧?”

    王安石心中也有些不安,不过沈安和那人交流了几句之后,就过来说道:“很厉害!”

    王安石盯着沈安,见他并未迟疑,就咬牙道:“好。”

    “动手吧。”

    郎中拿了块圆润的竹片在老妇人的脚底刮着,没几下就看到了伤口。

    伤口肿胀,顶端全是白色的脓液。

    “畜生!”

    郎中忍不住骂道:“这是胡乱下手诊治,该杀。”

    沈安尴尬的道:“军中人就是这样粗豪。”

    可王安石夫妻已经没工夫管这个了,只要能救了他的母亲,别说是粗豪,粗鲁都没问题。

    郎中从箱子里摸出了一把小刀,在一瓶不知名的液体里浸泡了一下,就准备下手。

    “且慢。”

    沈安拿出了一瓶酒精,说道:“用酒精吧。”

    郎中眼前一亮,说道:“军中早就说有什么精能消毒,处置伤口之前要先涂抹一道,只是没分给咱们……”

    嗯?

    沈安的眼中多了些怒火。

    马丹!

    军中的酒精呢?

    这事儿他先压下了,等郎中割开了伤口,清理了创面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军中的金疮药最是灵验,这个他不怀疑。

    稍后处理完了伤口,一直忍痛的老妇人咦了一声,欢喜的道:“三郎……”

    “娘。”

    王安石赶紧近前,俯身等候吩咐。

    老妇人说道:“这伤口开始割开好疼,后来就觉着像是放气了一般,舒服了。”

    王安石笑道:“这是军中的郎中,处置外伤最是灵验,您安心养病就是了。”

    他又陪着母亲说了一会儿话,然后让妻子留下,他和沈安去了前面。

    “没有酒精?”

    沈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郎中点头道:“是没有,先前说有,可就是一小瓶,处置两三次就没了。”

    王安石听出了些不对劲,就问道:“怎么回事?”

    沈安冷冷的道:“当初某和枢密院建言,说酒精对外伤有莫大的好处,验证过了之后就低价供给了军中使用,数量不少啊!”

    王安石明白了,他问道:“先前你浸泡刀子的是什么?”

    郎中说道:“是小人自己配的药。”

    “消毒不能胡乱用药。”

    沈安说道:“杂学里就有教授这些,伤口处最容易感染各种莫名其妙的东西,酒精能杀毒,最是管用。”

    王安石明白了,刚才要是沈安不拿出酒精的话,郎中的刀子上说不定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毒。

    卧槽!

    他旁的可以不争,可那是自己的母亲啊!

    “等!”

    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沈安心知肚明,随后告辞回家。

    ……

    第二天一早,沈安又带着那个郎中来到了王家。

    “一夜之间就恢复了许多,可见是对了。”

    告假在家的王安石见伤口好转许多,欢喜的不行。

    郎中指着伤口说道:“若是当初伤到之后就马上处置好,早就好了。”

    王安石唯有苦笑,若是自己的母亲因此出了差池,他真的会抱憾终身。

    ……

    第三天,伤口已经结痂了,脚也消肿了。

    郎中给了些药膏,说道:“从明日起小人就不来了,这里有些药膏,每日给老夫人换一次就是。”

    王安石夫妇感激不尽,就拿了钱来感谢。

    郎中摆手道:“待诏给了许多……小人不敢再贪心。”

    吴氏觉得这是谦虚,就说道:“哪有嫌多的。”

    郎中难为情的道:“待诏给了小人两百贯……”

    “那么多?”

    边上的仆妇都被吓了一跳。

    只是处置个伤口罢了,竟然给两百贯。

    众人看向沈安,那眼神分明就是在看财神。

    王安石拱手道:“安北,多谢了。”

    沈安笑道:“某和元泽情同兄弟,这是应该的。”

    吴氏仔细看着他,赞道:“安北看着真是好看,以后若是不弃,我给你张罗几个女人。”

    我的妈呀……

    沈安苦着脸不敢接话。

    王安石说道:“安北在外面和为夫一般。”

    老王对爱情堪称是忠贞,吴氏闻言就喜滋滋的道:“果然是汴梁最出色的俊彦呢。那些人吹嘘什么这个出色,那个英俊,可和安北比起来,都是平庸之辈,不值一提……”

    吴氏一旦觉得你是自己人,那夸赞真的是滔滔不绝,而且还是个帮亲不帮理的典型人物。

第645章 王安石发飙

    赵祯的身体依旧是那个模样,不见好转,可也不见恶化。

    卧床的时间一长,他也忍不住了。

    “都是不管用的庸医!”

    在无数次的失望之后,赵祯也怒了。

    官家发怒,宫中唯一能杠的就是皇后,于是有人就去请了曹皇后来。

    “这是怎么了?”

    地上有摔碎的茶杯,那些御医站在边上低眉顺眼的,从未有过的老实。

    赵祯气咻咻的道:“我的病情治了许久也未曾好转,可见他们是庸医。罢了,不是庸医,但治不了我的这个病。”

    若被认定为庸医,这几个御医就要倒大霉了。

    曹皇后看了那几个一脸劫后余生模样的御医一眼,说道:“那么就换人吧。”

    那几个御医的脸色又变了,看着如丧考妣。

    赵祯想了想,说道:“听宰辅们说孙兆和单骧诊脉不错……如今他们在何处为官?去问问。”

    陈忠珩一溜烟就跑去问话,许久才回来。

    “官家,孙兆在郓州,单骧在州。”

    曹皇后毫不犹豫的道:“那还等什么?快马把他们带回来!”

    赵祯喘息着说道:“好,让皇城司去。”

    到了这个时候,他只信任皇城司的人。

    曹皇后点头道:“好。”

    帝王在暮年总是喜欢猜忌,雄才大略如汉武,也不能免俗。

    随后赵祯就令人去找宰辅传话。

    “官家令弹劾医官宋安道等人。”

    韩琦欣慰的道:“官家总算是发火了,好事。”

    曾公亮也有些唏嘘:“宋安道他们诊治了那么久,可什么都没治好,官家算是仁慈了。”

    韩琦说道:“让人准备吧,随后就弹劾他们。”

    “韩相,王安石弹劾人……”

    这边还没开始弹劾,王安石的奏疏就来了。

    “什么意思?”

    韩琦只是看了一眼,就满头雾水的道:“王安石说酒精本是军中利器,可却被人截留。那些将士缺了酒精,多有伤亡……”

    曾公亮一怔,说道:“酒精就是用于伤口杀毒的。当初去西南时,军中就带有这个酒精,有人还偷了出来喝,被仗责,老夫刚好看到,这才知道酒精是做什么的。”

    韩琦把奏疏放在边上,说道:“官家在养病,暂缓。”

    最近所有不愉快的事情都被政事堂截留了,然后私下和皇后通气完事。

    曾公亮说道:“此事该是枢密院……还有三司也该有份。”

    “那时候包拯还没担任三司使,这笔花销已经成了惯例,不关他的事。”

    老包的性子惹不得,最好别拉进来。

    曾公亮点头道:“如此也好,等官家的病情好转,再让枢密院清查。”

    他们觉得这样最好,可事情却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

    到了午后,没有得到关于此事通报的枢密院就迎来了王安石。

    “相公,知制诰王安石求见。”

    张抬头哦了一声,说道:“介甫来了,请进来。”

    稍后王安石进来,行礼:“见过张相。”

    张习惯了他板着脸,笑道:“介甫这是来寻老夫有事?话说本科的省试你和君实一起做了范镇的副手,听闻还有诗词唱和,是何诗词,让老夫听听。”

    本科省试的主考官是范镇,官名叫做知贡举,而他的两个副手就是王安石和司马光。

    这二位在天下文人的眼中大抵就是一时瑜亮,作为大宋的双子星闪耀京城,连做官都是并肩做同僚,有点儿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意思。

    张是宰辅,而且年纪也大,按理王安石该把自己的诗词说出来。可他却板着脸道:“张相,军中采买了酒精治疗伤患,可却有人从中截留……下官上了奏疏弹劾,可政事堂并未理会,如此,下官恳请张相出手惩治。”

    韩琦老儿,你们蝇营狗苟的想把此事给掩盖下去了,某不服!

    王安石此时还未经过在家守丧的那一段沉淀,做事直截了当,压根没什么委婉的想法。

    张眨巴了一下眼睛,说道:“你弹劾了?”

    “是。”

    “韩相他们没理会?”

    “……”

    王安石板着脸道:“是。”

    他的态度刻板,张也板着脸道:“此事等韩相他们做主。”

    老夫不管了,你自己按照规矩办事。

    王安石看了他一眼,很是平静的告退。

    张等他走后,就发牢骚说道:“你说这个王介甫,老夫都七十一了,他一点都不知道缓和,这样的人为官,他定然是处处皆敌。”

    老张一语成谶,前世的王安石可不就是处处皆敌吗。

    他觉得王安石该消停了,可第二天就传来消息,老王利用自己职务的便利,把事情捅到了官家那里去。

    若是张肯骂人,此刻他定然要张嘴狂骂几句‘卧槽’。

    “他去找了官家?”

    “官家不是还病着吗?”

    “相公,官家今日临朝了。”

    赵祯今天召开了小朝会,当真是鼓舞人心。

    可就在小朝会上,王安石突然就弹劾韩琦,说他压下了弹劾的奏疏,这是在为军中贪腐张目。

    “……京城各处禁军都在操练,三司拨了无数钱粮,可得了什么?”

    韩琦的脸色铁青,若是可能,他想找个兵器和王安石拼了。

    王安石却压根没看他,板着脸说道:“臣这几日去询问了一番,禁军此次操练很是辛苦,时有受创者,可酒精竟然被克扣了,拿什么杀毒?”

    赵祯很是平静的在听着,并微微鼓励的看了他一眼。

    王安石得了鼓励,就继续说道:“臣以为此事当顺着查,从克扣酒精查下去,定然会抓出一群老鼠。”

    “咳咳咳……”

    曾公亮突然拉着嗓子咳嗽了起来,就像是大清早谁在亮嗓一样。

    赵祯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在躺了许久之后,他迫切需要一次出彩的亮相。

    而王安石的弹劾就给他提供了武器。

    果然是贴心的王安石啊!

    “韩卿……”

    赵祯发话了,韩琦出班,有些懵逼。

    您这是要干什么呢?

    赵祯淡淡的道:“此事不可小觑,那个……王卿。”

    王安石出班候命。

    韩琦的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他觉得官家怕是会出幺蛾子。

    赵祯并没有辜负他的‘厚望’,说道:“此事既然是王卿发现的,那就由王卿去查。”

    稍后散了小朝会,出去之后,韩琦不忿的道:“介甫这是对老夫不满吗?”

    王安石板着脸道:“下官这是就事论事,并无冒犯韩相之意。”

    这话硬邦邦的,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韩琦却是个火爆性子,当即就发飙道:“有事不和老夫说,非要捅到官家那去,这是想捅老夫一刀吗?”

    王安石一听这话不对劲,却不肯退让,就说道:“韩相这话却有些让下官不明白。下官那日递了奏疏,为何没有回复?”

    韩琦骂道:“那时官家还在卧床,什么狗屁弹劾,那是弹劾的时候吗?”

    王安石盯着他,“官家的病情缠绵,宰辅在此期间岂能荒废国事?”

    老韩脸红了。

    官家把国事交给你们,可你们却只报喜不报忧,要是官家继续病下去,这个大宋还过不过日子了?

    韩琦被他顶撞的没了退路,若是服软,他首相的威严就会荡然无存。

    所以……

    韩琦拂袖道:“此事老夫不管了!”

    你王安石单枪匹马的去闯吧,撞个头破血流的别回来求援。

    王安石特硬气的道:“下官上奏疏,也只是为了通禀。”

    老夫是那等做事没数的人吗?

    王安石昂首而去,韩琦冷笑道:“老夫看他怎么丢脸!”

    军中自成系统,你王安石一介文官,老夫看你怎么瑟。

    “包公在不在?”

    他们刚好走到政事堂的外面,就见一人在问门子。

    门子摇头,“包相先前来过,刚走。”

    沈安?

    韩琦马上就恼火了。

    沈安和王交好,老王铁定会找他帮忙,到时候会拉出折克行来,王安石又多了帮手。

    “那某去找李殿帅吧!”

    沈安回身看到了韩琦等人,就拱手问好。

    韩琦板着脸道:“你找李璋作甚?”

    沈安一脸正气的道:“查克扣酒精的案子。”

    果然啊!这沈安和王安石就是穿一条裤衩的!

    韩琦冷冷的道:“这个案子官家有交代,与你无关。”

    沈安愕然道:“韩相,那酒精是沈家作坊出来的,如今酒精被克扣,沈家浑身长嘴都说不清,哪能置身事外?”

    韩琦无话可说。

    这事儿沈家也被牵连了,沈安当然要管,王安石也能正大光明的把他拉进来。

    得!

    这事儿由不得他了。

    沈安随后就去找到了李璋。

    “殿帅,此事得给个说法吧?”

    李璋已经得了消息,“只管查,此事殿前司会伸手。”

    沈安得了这个好消息就去找王安石,可老王竟然在枢密院。

    “张相被王安石给气得下不来台,差点一口气接不上来就去了。”

    沈安傻眼了,心想老王竟然那么猛?

    王安石是孝子,为了自家母亲差点因为没有酒精消毒的事儿发飙了,谁都拦不住。

    张七十出头的年龄,竟然被他给气坏了,可见王安石的火气有多大。

    随后两人在三司碰头。

    包拯同样是怒气冲天:“这是贪腐!要严查!”

    王安石说道:“此事是要严查,从进货那里查起。安北怎么看?”

    沈安说道:“军中自成一体,若是消息走漏了,难免会惹麻烦,某的意思是……”

    他并指如刀挥斩下去。

    包拯赞道:“安北长大了!”

    沈安一脸黑线,“包公,某都成亲了!”

    包拯不屑的道:“老夫成亲多年了。”

    王安石想了想,欣赏的道:“兵贵神速,安北果然有名将之姿。”

    沈安笑道:“名将不敢说,不敢说。”

    包拯瞅了他一眼,知道这小子心中正在瑟,就说道:“那就动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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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6章 钢铁直男王安石

    大宋禁军虽然都叫做禁军,但内部还是分了三六九等。

    骑兵作为稀缺资源,在军中就是长子般的存在。其次就是步卒,步卒也分档次,万胜军原先就不怎么打眼。

    王安石到了万胜军,折克行就迎了出来。

    “见过王公。”

    王安石点点头,问道:“黄义何在?”

    黄义就是都指挥使。

    “军主在列阵等候。”

    这是想显摆一番。

    王安石一听就明白了,于是就跟着折克行进去。

    进了营地不久,前方就出现了一个方阵,看着整整齐齐的,格外的震撼人心。

    “操练的不错。”

    京中禁军以前是看门狗,现在依旧是,只是这只看门狗的体魄看似强健了不少。

    “见过王公。”

    黄义迎了过来,笑的很是谄媚。

    王安石见了就不满的冷哼一声。

    受沈安的影响,他觉得武将就该是不卑不亢,可黄义却谄媚了些,看了就觉得面目可憎。

    可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些吓人。知制诰,这是官家身边的近臣,只要他在赵祯的身边不经意的说几句坏话,他黄义回头就得跪了。

    “谁掌管物资?”

    王安石站在阵列前,感受了一下,觉得热血好像有些涌动。

    这种感觉很奇妙,对于王安石来说很是新奇。他想起了自己当年科举中试的那一刻,以及被授官的那一刻……

    许多人生中的闪光点都会有这种热血涌动,兴奋异常的感觉。

    可现在的却有些不同,王安石说不清有什么差异,就多看了看。

    “吕迪,吕迪过来!”

    黄义咋咋呼呼的叫来了一个都虞侯。

    “见过王公。”

    王安石点点头,板着脸道:“酒精是你在管?”

    “酒精?”

    军中的物质数量庞大,管理是个大问题,吕迪想了想,就笑道:“是,是下官在管。”

    “可有账簿?”

    “……”

    吕迪的目光闪烁,王安石见了就冷笑道:“说!”

    吕迪的额头有些湿润,他微微抬头,眼中有哀求之色,低声道:“王公,下官的表弟和欧阳公认识……”

    黄义显然知道这层关系,所以退后了几步,不准备掺和。

    折克行木然看着,心中为吕迪默哀一瞬。

    这是王安石啊!

    京城号称执拗的王安石,你竟然和他去拉扯关系,这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住口!”

    王安石断喝一声,说道:“说,那些酒精哪去了?”

    吕迪没想到老王会不给面子,就再次说道:“下官和欧阳公见面还能打个招呼,王公,您……”

    欧阳修见人就打招呼,这个性子大伙儿都知道。

    从庆历年间因为朋党论倒霉开始,欧阳修就变成了一个圆润的人,爱提携后辈,不得罪人……

    这种官场老好人很受欢迎,但王安石却不尿他。

    “来人!”

    王安石一摆手,随行的人就近前来候命。

    “拿了他问话!”

    随行的上来两个大汉,夹着吕迪就在边上用刑。

    这位是文官?

    这下连折克行都有些侧目了。

    王还在汴梁时,提及自己的父亲都是用那种很头痛的表情,大抵就是……哎!我爹怎么样怎么样,若非他是我爹,我早就不忍了云云。

    这是少年人的牢骚,可也说明了老王的古板。

    可今天这位古板的老王竟然要旁观用刑,这个牛笔大发了呀!

    “下官和欧阳公交好……”

    “欧阳公……救命……”

    吕迪开始惨叫,旋即就胡乱呼叫救命。

    折克行冷冷的站在那里,黄义低声道:“欧阳修是宰辅,王安石这个是不是过于强硬了些?”

    折克行摇头道:“此事非我等能管。”

    他这是暗示,也是好心的提醒。

    文官的事儿不要掺和。

    “查账!”

    吕迪在那边‘坚贞不屈’,王安石沉着脸,带着人去查账。

    这个世上传递最快的不是什么光,而是八卦。

    王安石还在查账的时候,消息就传到了政事堂。

    “吕迪?”

    欧阳修有些懵,来人低声道:“欧阳公,他的表弟是陈志。”

    “哦……陈志?陈志的文章不错,而且彬彬有礼。”

    “是啊!可吕迪如今被王安石拷打,他自己要避嫌,就托下官来……”

    来人抬头,说道:“您德高望重,想来就是一句话的事……”

    欧阳修叹息一声,说道:“贪腐了?”

    “就是拿了几瓶酒精兑水喝了。”

    “那事不大。”

    几瓶酒精算个屁,老王怎么就拷打起来了呢?

    作为提掖后进的典范,欧阳修叫了人去万胜军传话。

    王安石正在查账,面色严峻。

    来人被带进了房间,他只是站着说了一句:“欧阳相公让某来,有些话想和王公说说。”

    室内的人起身,默然出去。

    这事儿算是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不是他们能掺和的。

    官场就是修炼场,修炼不到家,就活该你倒霉。而修炼到家的标志就是会看眼色,懂的趋利避害。

    王安石抬头问道:“欧阳公有什么话?”

    来人说道:“欧阳公说只是些小事,何必大动干戈。”

    王安石冷冷的道:“回复欧阳公,就说不是小事。”

    来人没想到他竟然这般强硬,就不满的道:“欧阳公说了,这是小事。”

    王安石再次抬头,不耐烦的道:“老夫说了,这不是小事。”

    “好好好!”

    来人气呼呼的摔门出去,外面等候的黄义不禁有些心慌。

    “这是闹翻了?”

    折克行点头,王安石执拗,他算是第一次领教。

    黄义头痛的道:“咱们会不会被牵累?遵道,你和沈待诏交好,能否去问问?”

    折克行沉声道:“军主想多了,自身行的正,无需惧怕什么。”

    黄义叹道:“你有沈安庇护自然无事,可某却麻烦了呀!”

    “来人!”

    “找到了!”

    里面突然传来了欢呼声,接着王安石出来,冷冷的道:“查!就按照刚才的法子,京中各军一一查验!”

    ……

    欧阳修被王安石给顶了。

    欧阳修是谁?

    文坛盟主,德高望重,人脉之丰厚,大宋无人能及。

    他曾经提携过王安石,所以王安石的举动被人诟病为忘恩负义。

    随后王安石查出了吕迪贪腐的证据,更是让欧阳修下不来台。

    有人就堵住了王安石,当面说他忘恩负义。

    王安石冷着脸道:“公是公,私是私,欧阳公知道此事的原委,无需你等来挑拨。”

    这就是王安石,哪怕是想缓和关系,也说的硬邦邦的。

    欧阳修本就有些怒气,被这么一说,真的就下不来台了。

    包拯找到了沈安,让他出面缓和。

    “这不关我的事啊!”

    沈安没办法,只得去请了两人喝酒。

    老太太的脚恢复了,王安石的心情不错,所以沈安一邀就来了。

    而欧阳修则是有火没地方发泄,准备来开喷。

    三人在酒楼会和,然后就是沉默。

    沈安在中间很尴尬,只得举杯邀饮。

    两个老汉不说话,他就频繁举杯。

    喝酒有规矩,沈安是晚辈,一次只能邀饮一人。可他不能厚此薄彼啊!于是没多久,他就觉得有些头晕眼花,外加肚子里翻江倒海。

    他左看看欧阳修,老欧阳正在板着脸发呆;右看看王安石,老王也在发呆。

    “二位……此事是不是误会了?”

    欧阳修喜欢提携后进,做老好人做惯了,你要说他徇私,那定然是有的。

    别把这些官员看得无比高大,他们首先是人,其次才是官。人该有的情绪,他们一样不缺。

    欧阳修后面知道了吕迪贪腐数额巨大,早就后悔了,可王安石那边硬邦邦的顶着了他的肺管子,他下不来台啊!

    于是沈安一说误会,他就冷冷的道:“老夫有什么可误会的?且等几年死了,自然无人问津。”

    这话说的很是颓丧,沈安看向王安石,“王公……”

    你得表个态吧?

    王安石抬头,认真的道:“欧阳公,某送过几次辽使……”

    辽使回去,大宋得派官员随行,王安石就去了几次,一路还诗词唱和。

    “辽人跋扈,哪怕是诗词唱和,他们的眼神都带着鄙夷。”

    “那一次路过农户家去要水喝,边上一个孩子在屋檐下乘凉睡觉,那辽使的随从喝了水,随口就把唾沫吐在了孩子的身上,某忍不住就呵斥了他,他当面没说话,后来和同伴嘀咕……”

    王安石的脸上浮现了些怒色,“他说宋人都是猪狗,迟早会成为大辽的奴隶……”

    欧阳修抬起头来,愕然道:“竟然这样?”

    王安石点头,痛苦的道:“某那一刻只觉着胸中憋闷的慌,恨不能提兵北上,犁庭扫穴……可大宋的军队不成啊!”

    他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重重的顿在了桌子上,摇头道:“后来演武,某也去看了,只觉着惨烈,慑人心魄……这才知道沙场不简单,夸夸其谈之辈只会坏事……”

    欧阳修的老脸一红,他就是嘴炮无敌的典型人物。

    “官家令京中各军参照操练,那一刻某心中欢喜啊!”

    王安石看样子也是动感情了,眼睛有些红:“都说文武文武,可军队不能打,文官再出色又有何用?难道能凭借唇舌去说服对手?”

    沈安在边上点头道:“口舌有用,那还要刀枪来做什么?”

    王安石说道:“正是这话。某是看到了希望,所以在听闻军中贪腐时就怒了,恨不能把那些贪腐的将领千刀万剐,才能解了心头之恨。”

    欧阳修有些不自在的道:“老夫也不是说要庇护那人……”

    王安石为人处世算是半个棒槌,所以不理解欧阳修这话的意思。

    沈安干咳道:“欧阳公德高望重……”

    老王啊!你当时好歹用软话解释一下,欧阳修这边得了台阶,自然就无事了。

    这就是不会做人的典型事例。

    王安石一怔,旋即板着脸道:“某当时只顾着生气,却是有些不恭敬……”

    这个话依旧说的硬邦邦的,让沈安只能苦笑。

    老王就是个钢铁直男啊!

    王安石随后举杯,连饮三杯。

    欧阳修也回了三杯,两人旋即就开始吟诗作词,把沈安抛在了一边。

    这怎么就好了呢?

    稍后欧阳修喝的烂醉,竟然要带着王安石去青楼玩耍。

    “不去……”

    王安石坚定的摇头,“某要回家!”

    两人在酒楼下面拉拉扯扯的,王安石不小心一推……

    欧阳修捂着额头,看了柱子一眼,然后缓缓倒了下去……

第647章 一沙一世界

    沈安再次去了王家探望老太太。

    “安北来了。”

    吴氏带着个仆妇,笑的很是亲切的带他过去。

    “你妹妹多大了?”

    “……”

    “你家娘子管家可得力?”

    “……”

    “听闻你昨日和官人言辞拒绝了去青楼?”

    “是。”

    吴氏的关切让沈安有些不安,特别是问到果果的情况。

    他年少多金,家中人口简单,而且还前途无量,这样的年轻俊彦,竟然被一个御史的女儿搞定了,让不少人为之抓狂。

    “那些人都说当初瞎了眼,竟然担心你的性子将来会倒霉,所以就想等等,可这等一等的,包公却出手了,直接让杨御史成了赢家……哎!你不知道,多少人在捶胸顿足啊!都说是放走了一个前程无量的女婿。”

    沈安只是笑了笑,这个话题却不好接。

    当初他得罪了不少人,而且底蕴不够深厚,所以不少人家都在观望,想看看他以后的发展趋势再下手。

    这是稳重的态度,无可厚非。

    可沈安升官的速度却有些吓人,在他们目瞪口呆的旁观下,沈安不断立功,不断升爵,堪称是一路逆袭……

    这时候有人想下手了,可包拯却更快一步。

    吴氏此刻看他就和子侄一般,所以很是随意的问道:“可后悔了吗?”

    这话是问沈安成亲早了,没仔细挑选,是否后悔了。

    男人就是这样,现在落魄娶了个普通女人,等以后发迹了,不少人会嫌弃糟糠之妻。

    这是人性,道德无法约束。

    所以吴氏有些好奇沈安的想法。

    而沈安却有些。

    他正色道:“某从未后悔过。”

    “为何?”

    吴氏越看沈安越欢喜,觉得他不是自己的女婿真是太遗憾了。

    前方就是老太太的卧室,沈安说道:“男女之间起于色,终于情。色会衰,情却永恒。找到了情才是一生,而某已经找到了。”

    换句话说就是:不管帅哥还是美女,那只是皮囊。皮囊会坏,会丑陋不堪,唯一存在的就是相互牵手走完一生的情义。

    沈安说自己已经找到了那份情义,不后悔。

    推开门,老太太坐在椅子上,见他来了就笑道:“辛苦安北了。”

    “小事。”

    沈安蹲下,亲手脱了老太太的鞋袜,然后检查了伤口,赞道:“口子都愈合了,老夫人这身子骨真是厉害啊!和年轻人一样。”

    老太太被他这么一夸,笑的眼睛都眯住了:“安北比三郎还会说话,三郎翻来覆去的就是那几句,娘,今日还好吗?娘,吃饭吧……亏得你能忍他。”

    吴氏笑道:“官人好呢。”

    老王这等钢铁直男大抵是没有什么情趣的,不过却能让女人安心。

    沈安处理了一下她的脚,然后告辞。

    他接着去看望了欧阳修。

    政事堂里,老欧阳脑门上顶着个包,见沈安来了就说道:“老夫头上这包是怎么来的?”

    沈安一脸纯良的道:“是有人从楼上丢东西砸的。”

    老欧阳觉得撞柱子有些丢人,所以需要个借口。

    欧阳修满意的点点头,说道:“那几个医官都被降职了。”

    这是应有之意。

    赵祯的病情好好坏坏这么久,那些医官难辞其咎。

    欧阳修摸了一下额头上的包,龇牙咧嘴的道:“官家封扁鹊为神应公。”

    每朝每代都会封一些古人,扁鹊作为神医,自然也在其列。

    原先扁鹊是神应侯,这一下就直接飞升成了神应公,赵祯大抵是想通过封公来得到神医的庇护。

    沈安也希望扁鹊能保佑赵祯再活十年,可这得看天意。

    “殿试在即,本是件喜事,可王安石查出了不少军中贪腐,官家正在发脾气,我等都要去,你也跟着来。”

    ……

    “……拨下了许多钱粮,为的就是操练出精锐来,可却引来了蛇鼠,若非是借着酒精之事查出来,大宋的禁军会成什么样?”

    赵祯现在走动如常,看着好了许多,但发怒后,能看到嘴角的白沫。

    “将士们的钱粮被克扣,或是以次充好,可怜那些壮汉了,一心报国,却吃不饱,穿不暖,他们的家人岂不心疼?朕每每念及此,就觉得怒不可遏。”

    赵祯愤怒了,宰辅得给个话。

    韩琦出班道:“陛下,此等人死不足惜,臣建议全数发配琼州。”

    去琼州就是死路一条,这个惩罚够意思。

    可韩琦却有些尴尬。当初王安石上奏疏是被他压下去的,两人之间还有些龃龉。如今王安石捅出了大案子,他就坐蜡了。

    若是可能,他恨不能把那些贪腐的武将都给剁吧剁吧,然后弄成粉末,每天早上吃一碗。

    欧阳修顶着个包出班说道:“官家,这是好事啊!”

    “好事?”

    赵祯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想起皇城司说欧阳修喝多了想去青楼玩女人,心中就有些不满。

    朕都在修身养性,你满头白发,老眼昏花的竟然还能玩女人?

    让人嫉妒啊!

    至于那个包……王安石干得漂亮,就该让这等老不修的家伙得个教训。

    欧阳修说道:“贪腐现在查出来,军中就少了靡费,将士们也多了劲头,几番操练之后,早晚会成为劲旅。可若是不查,就这么拖延下去,这些劲旅迟早会和以前一样,都荒废了。”

    这是反向思维,赵祯一想还真是这样。

    “壮士断腕,好处多多啊!”

    曾公亮不失时机的说道:“早些查出来是好事,此后军中严格操练,外敌自然会畏惧……辽人就是例子。”

    赵祯笑道:“是啊!辽人得知大宋严加操练禁军就慌了,还派了船去府州挑衅,却被唐仁和折继祖迎头一击,哎!说起来辽人竟然还没发火,果真是心虚了。”

    他将沈安在边上装小透明,就笑道:“你说过耶律重元会谋逆,朕拭目以待。”

    沈安正色道:“陛下,国事不能说,而是要做。耶律重元本就不满自己从皇太弟变成了皇太叔,觉着自己被耶律洪基父子给骗了,臣就在雄州做了个圈套,这才逼着他们提早摊牌……这是做,没有这个圈套,臣不敢说他会谋逆。”

    这是我做出来的功劳,怎么能说成是我的预言呢?

    赵祯点头道:“说不如做,好。你那个酒精对金疮果真有用?”

    当初沈安和枢密院建言酒精能消毒,因为武人地位低,加上涉及的金额太小,所以大家都没关注。

    沈安说道:“陛下,将士们平时操练会经常受伤,等上阵时在箭雨和刀枪中厮杀,浴血奋战就是家常便饭,许多人在当时只是受创,看似能救活,可后续不少人会莫名其妙的发热,然后……”

    他微微垂眸,赵祯叹道:“这是为何?”

    “陛下,人体……”

    沈安挽起袖子,露出了手臂,说道:“人有皮肤覆盖,作为对人体的保护,皮肤被割开,外界的许多东西就会钻进去,此时若是不理,那些东西就会越发的壮大,最后会遍及全身。”

    那时候就会要人命!

    赵祯面色微沉,问道:“酒精就是杀这些东西的吗?”

    沈安点头,韩琦问道:“可这些东西……谁看到了?”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是先人的智慧。

    这个时代并无显微镜这些东西,所以肉眼看不到那些细菌和病毒,大伙儿也不会相信。

    众人都纷纷点头,觉得此言有理。

    沈安淡淡的道:“以前谁看到月亮上的东西了?”

    韩琦一怔,旋即退了回去。

    当初月食时,天下物议汹汹,赵祯眼瞅着就要下罪己诏了,沈安就弄了个望远镜出来,让大家看到了月亮长的什么样。

    欧阳修不知道此事,就问道:“什么月亮?”

    曾公亮说道:“当初月食时,沈安做了个大的千里眼,当夜咱们就看到了月亮,那上面……”

    欧阳修的眼睛一亮,“那上面可有仙女?那舞姿可动人否?”

    这个老不修!

    曾公亮说道:“上面没仙女,全是坑!”

    “全是坑?”

    欧阳修觉得曾公亮是准备坑自己,就问沈安:“上面全是坑?”

    沈安点头道:“对。”

    欧阳修眼中的神彩瞬间就熄灭了,大抵是梦想破灭,估摸着以后关于月亮的诗词没法写了。

    以前还能写写传说中的事物,比如说嫦娥什么的,现在咋写?

    写什么?

    难道写坑?

    沈安说道:“千里眼能看到月亮,若是再看细一些,就能看到那些更细微的东西,比如说伤口上的那些细菌。”

    “更细微些,难啊!”

    韩琦说道:“佛家有云,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可是这个道理吗?”

    沈安点头道:“差不多。”

    一粒沙子里就有一方世界,这个比喻很有诗意。

    赵祯感慨道:“原先举手投足都不在意,可此刻想来,身边处处皆是细微处,沈安,这可是杂学里的吗?”

    宰辅们都在看着他,大抵希望不是。

    杂学大伙儿没当回事,可随着一件件发明被推出来,一次次的震撼人心之后,谁也无法忽视这个邙山传出来的学问。

    这是颠覆医术的观点啊!

    难道邙山一脉还会这个?

    在大家的注视下,沈安微笑着点点头。

    “是。”

第648章 因为还有我(为盟主‘我家乐乐最可爱’加更)

    “邙山一脉……”

    宰辅散去,赵祯叫来了张八年。

    “邙山那边还是没找到?”

    他的神色淡然,眼睛微眯,让人看不到任何情绪。

    张八年心中凛然,说道:“皇城司在邙山常年有十余人在,哪怕是风雪交加也不停止搜寻……他们抓到了不少盗墓贼,依旧没发现邙山一脉的踪迹。”

    上面没有声音,张八年有些不自然的活动了一下手腕。

    他的手就像是被风干的一样,只是一动,就有些阴森森的气息散发出来。

    赵祯微微眯眼,淡淡的道:“不少人说杂学无用,那是因为他们只看到了科举,科举不考杂学,自然无用。可千里眼、神威弩,金肥丹……包括今日的酒精杀毒,这些东西让人震惊……”

    “震惊之余,我在想……沈安弄出来的这些东西都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大宋,从军中到农户……”

    张八年微微抬头,眼中有些冷色。

    赵祯笑了笑:“那个年轻人很聪明,他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也知道什么不该做,这样的人才能长久。”

    “官家,圣人来了。”

    曹皇后进来,见他精神不错,就喜道:“官家的身体看来恢复了许多,可喜可贺。”

    赵祯点头道:“新开的药方不错。”

    “那就该赏他们。”

    军中就是要赏罚分明,曹皇后是武将世家出来的,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她坐在边上,赵祯看了她一眼,说道:“刚说到沈安,你对他怎么看?”

    “沈安?”

    曹皇后迷惑了一瞬,然后浓眉微微一挑,爽朗的道:“那个年轻人狡黠,开始是拿曹家人立威,这是知道曹家不敢动弹,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可见他平日里的纯良大多是假的。”

    “哈哈哈哈!”

    赵祯忍不住笑了起来,有宫女给他拍背,他摆摆手,笑道:“他那时在汴梁孤立无援,就认识一个包拯。找一个人来收拾,也是想告诉汴梁人,沈家的胆子大的没边了,还不知道天高地厚,这叫做什么?”

    “肆无忌惮!”

    “不,叫做初生牛犊不怕虎。”

    赵祯笑了一阵,曹皇后见他心情好,就说道:“殿试在即,官家要不也走动走动?”

    “好。”赵祯起身试着快走了几步,满意的道:“感觉不到有病,也该出去走动走动了,也好告诉那些人,朕又回来了。”

    官家又回来了!

    这个消息放出去,汴梁城中大多欢欣鼓舞。

    殿试就是在这个气氛中开始了……

    马英坐在殿内,题目出来时他只觉得脑海里平静如水。

    到了此时,成绩并不是第一位。按照沈安的说法,你得把自己的政治观点通过文章表达出来。

    马英闭上眼睛,静静的想着……

    殿内的太学考生们几乎都是这个模样,赵祯低声问道:“这是为何?”

    这姿势就像是得道高僧,这个沈安不会把太学的学生们教的心如止水吧?

    “这是在想题目吧。”

    稍后太学的考生们睁开眼睛,纷纷拿起毛笔书写。

    他们的神色严肃,仿佛是在写着关于大宋前途的文章。

    “太严肃了些。”

    宰辅们偷空也来了,想看看今年可有哪些年轻俊彦。

    赵祯也是这么觉得的,只是不好问。

    一直等到考试结束,陈忠珩谄笑着说去问问,然后恰好抓到了马英。

    稍后他回来了,说道:“臣问了他先前为何这般严肃,他说沈安说过,如果说省试是进入官场的敲门砖,那么殿试就要抛弃名利之想,扪心自问,把自己对大宋的看法通过文章写出来,去告诉官家和宰辅,去告诉天下,太学人是怎么看这个大宋,是想为这个大宋做些什么……”

    赵祯心中一动,就问道:“他想告诉朕什么?”

    陈忠珩说道:“他说道和术当并存,当道不可为时,则用术。什么……把道供起来,用术即可,慢慢的再去改变道。臣不懂这话。”

    “朕懂。”

    “老夫懂。”

    赵祯和宰辅们都懂,所以才有些纠结。

    所谓的道就是当今的主流思潮,革新就是和这些主流思潮碰撞。范仲淹就是败了,在这个主流思潮前碰了个头破血流。

    而马英的想法就是不去理这些主流思潮,咱们悄悄的干,一点点的干。等到了某个时候,整个大宋焕然一新,那些主流思潮自然再无容身之地。

    “他还是在想着新政之事,并通过在太学的教导,教出了这么一批人来。官家,以后这批人就会是新政的支持者。”

    赵祯的神色有些复杂,在范仲淹失败之后,他对新政就再也没有了勇气,所以此刻听闻这些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表态。

    “他们不怕?”

    欧阳修觉得这些年轻人真的是胆大无畏,不禁就有些唏嘘起来。

    陈忠珩说道:“他最后说了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说完后他发现现场安静了。

    赵祯本在沉思,此刻却微微皱眉,眼中有些情绪,关键是他的双拳紧紧地握着。

    “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他们对大宋抱着希望,希望这个大宋能变得更好。他们自信,让朕有些沮丧于自己的颓废……”

    赵祯突然笑了:“诸卿,看好这些年轻人,如何?”

    韩琦躬身,“敢不从命……”

    宰辅们齐齐躬身。

    这一刻仿佛是有种神圣的东西在降临,连最不服气别人的韩琦都在感动之中。

    这些就是大宋的未来,而现在他们将会经受自己的打磨,想着这一点,大家的心中就有些激动。

    殿试的结果出来的很快,当东华门外唱名时,汴梁城陷入了狂欢之中。

    沈安就在这个狂欢中进了宫。

    赵曙在偏殿接见了他。

    一段时间不见,沈安发现赵曙竟然胖了些,可见宫中养人。

    “朝中不少人想把自己的子弟送进太学,可却被拦住了。”

    自从太学在科举中发力后,那里就成了香饽饽,许多人都想进去。

    沈安抬头道:“大王,太学是为大宋培养人才的地方,臣希望那里是净土,权利最好不要进去。”

    赵曙看着他,缓缓说道:“我已经拒绝了。”

    那些人上了奏疏没人管,后来就找到了和沈安交好的赵曙这里,想迂回救国,可惜还是被拒绝了。

    “官家对太学多有夸赞,你要好生看着,莫要让那些学生步入歧途。”

    “是。”

    沈安知道这是告诫,让自己关注太学的教学情况,莫要出现歪门邪道。

    赵曙看着他,微笑道:“仲最近的文章大有长进,甚至还秉烛夜读。”

    那么乖?

    沈安觉得这不像是赵仲。

    那小子的腹黑本性被他给激发出来了,文章诗词对他来说只是个点缀,若非是有人盯着,他非得要把那些书给烧了不可。

    这样的一个腹黑小子竟然学乖了?

    沈安抬头,见赵曙笑的很欣慰的模样,心中就为赵仲点了个赞。

    那小子终究还是在宫中把演技给修炼到家了呀!

    “去吧,官家那边要见你。”

    ……

    宫中没有风景,有的只是高墙和殿宇。

    等见到赵祯时,这位皇帝正在外面散步。

    春风微暖,吹的人心旷神怡。

    沈安拾级而上,行礼,赵祯说道:“殿试时听了考生的话,太学你做得很好。”

    “臣惶恐。”

    沈安低头。

    春风吹在他的身后,但却没带来温暖。

    “要慢慢的来,我就取你这一点……大宋急不得啊!”

    赵祯缓缓踱步,沈安跟在侧后方,保持着微微低头的状态。

    “国事纷杂,还有外敌威胁,但凡内部出些事,那些外敌就会趁机要挟或是入侵,所以不能急,要多看看……”

    沈安觉得背有些冷。

    这是对革新的态度吗?

    陈忠珩冲着他使个眼色,示意别闹腾。

    那天赵祯听到了太学考生的话后,看似欣慰,但心中却有些忐忑。

    帝王年迈多病,就不喜欢折腾,最好缓缓而行。

    可那些学生都是年轻人,恨不能朝夕就能改变大宋。

    于是赵祯就叫他入宫,算是给个告诫。

    沈安觉得心中有些冷,赵祯回身,温和的道:“你还年轻,莫急,我会看着你们,缓缓的走。”

    这话里带着期许,很是暖人心。

    “臣惶恐。”

    沈安低头。

    赵祯含笑道:“仲也还年轻,你们都年轻。”

    年轻人,朕看好你,不过目前的局势还是要稳稳。

    沈安告退,路上遇到了王崇年。

    王崇年笑的依旧很傻很天真,看着就想欺负一把的感觉。

    相距一段距离时,他低声道:“小郎君说不碍事……”

    赵仲竟然知道赵祯的态度?

    沈安心中一震,看向王崇年的目光中就多了厉色。

    你敢忽悠我……弄死你!

    王崇年依旧是笑的让人想欺负他,“某办事,您放心。”

    沈安微微点头,心中那丝阴霾散去。

    那个小子还在呢!怕个屁!

    王崇年转了一圈,去要了一个瓶子,然后施施然的回去。

    庆宁宫中,赵仲在看书。

    他单手执书,另一只手在桌子上轻轻叩击着。

    “小郎君。”

    王崇年把瓶子放在桌子上,低声道:“待诏出去了,看着神色自然。”

    赵仲放下手,随手摸了一下瓶子,说道:“早上爹爹就说年轻人不能着急,我就知道有事,后续果然。否则官家不会让他进宫,可见殿试上太学学生的表现引发了些问题。”

    王崇年退后一步,不加置评。

    这是本分。

    赵仲拿起书随手一丢,淡淡的道:“太学的学生不和光同尘,显得格外的有锐气,这让不少人感到了不安,官家也在不安,于是暂时压压,压太学几年。”

    王崇年听到这里就试探着说道:“小郎君,待诏看着没什么异样。”

    沈安的脾气就是不平而鸣,哪怕对方是皇帝,他也能梗着脖子讲道理,可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觉得这不是个正常的沈安,所以有些担忧。

    赵仲起身走了出去,用力的吸一口气,让春天的气息充斥在肺腑里,然后昂首道:“因为还有我。”

    ……

    感谢新盟主“我家乐乐最可爱”的盟主打赏,时隔几天又来一个盟主,心情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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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9章 奔跑

    春天多了菜蔬,对于曾二梅来说就是多了许多食材。

    陈洛鬼鬼祟祟的摸进厨房,低声道:“娘子说媒人都说好了……”

    曾二梅正在炒菜,闻言身体一僵,然后说道:“我要炒菜,快出去。”

    陈洛嘿嘿的摸了她手一下,说道:“二梅,咱们啥时候能……”

    他挑挑眉,一股子猥琐的气息就散发出来。

    “出去!”

    曾二梅一锅铲就把他抽了出去,自己的脸蛋却布满了晚霞。

    晚霞中,沈安和妻子在后院看果果种花。

    果果拿着小铲子在奋力挖坑,杨卓雪想去帮忙,却被沈安拉住了。

    “官人,果果还小呢!”

    杨卓雪觉得这等小女孩就该学学针线,挖坑种树这等事不该她干。

    “孩子也得干活。”

    沈安说道:“咱们家不差钱,可人生在世,你得知道什么事该怎么做。五谷不分,四体不勤,那样的人活的浑浑噩噩的,无趣。”

    杨卓雪嗔道:“全汴梁就果果最辛苦,每日还得闻鸡起舞,随后读书……现在还得学种花。”

    她和果果姑嫂情深,在沈安外出的时候都是一起睡,自然结成了联盟。

    “许多事不是辛苦,而是乐趣,不然果果整日学绣花做衣裳,或是满后院乱跑,那样可有意思?”

    杨卓雪愕然,偏头看着沈安道:“那些官宦人家的孩子不就是这样吗?”

    “沈家不一样。”

    沈安说道:“咱们家没那么多规矩,不管是你还是果果,都可以自由的活着。”

    杨卓雪在沈家算是比较自在的,而且还不时能回娘家,这在汴梁算是头一份。

    她只觉得心中的暖意在蕴蕴而发,“官人,您不怕外面的人说吗?”

    人是群居动物,所以才人言可畏。

    她好奇的看着自己的夫君,觉得他一定会有个很好的答案。

    沈安微微一笑,说道:“人活在世间首要是自己,其次便是亲人。善待自己,善待亲人,除此之外,我凭什么要去取悦别人?”

    这个时代对人的要求很高,各种规矩的目的就是让你变成一个君子。

    君子的一举一动自然是要符合这个时代的要求,这是共识。

    可沈安的话却像是一记炸雷,让杨卓雪有些不敢相信的同时,深深的被打动了。

    我凭什么要去取悦别人?!

    人每天活着就像是在表演,在亲人的面前表演是亲情,心甘情愿;出门之后,你还得在街坊的面前表演,;在同僚的面前表演;在……

    一个人从起床开始就在表演,直至夜间再次进入梦乡,这才回归本性。

    这个时代的人习惯了表演,去取悦亲人,取悦街坊,取悦朋友,取悦同僚,取悦无数人……

    可他们偏偏忘记了取悦自己。

    他们已经习惯了,并觉得理所当然。

    所以沈安的话才显得格外的离经叛道,但杨卓雪却有些醍醐灌顶的醒悟。

    她只觉得身体一松,轻松感就来了。

    “够了够了,再挖就能埋花花了。”

    沈安蹲在边上,花花不安的在边上摇尾巴。果果杵着小铲子,皱着小眉头说道:“哥哥,你不是说根越深越牢实吗?”

    沈安无语,“这是花,而且树也各有不同,那个啥……以后哥哥慢慢的教你,现在咱们先把花给种了吧。”

    多好的哥哥啊!

    杨卓雪想了想街坊的那些哥哥,好像都不怎么带弟弟妹妹玩耍,一点都没耐性。

    这样的男子,在当世堪称是稀罕物,我竟然嫁给了他?

    杨卓雪想起上次回娘家时母亲说的话,说是外面好些人家后悔当初没下手抢沈安,倒是让杨家占了大便宜。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场景:自己和沈安走在御街上,突然两侧冲出来无数女人,而且都是美人。这些女人疯狂的拉扯着沈安,还大声的咒骂她,想抢走她的夫君……

    很可怕啊!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另一个画面:沈安冷冷的拔刀,一刀劈去,地上就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鸿沟。

    巨大的鸿沟对面是那些女人,另一面是她和沈安。那些女人被气浪掀倒在地,依旧伸手哭喊着,想引来沈安的注意。

    沈安潇洒的回刀入鞘,然后转身道:“随为夫来。”

    她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只觉得心中的幸福都要堆满了。

    ……

    沈家的幸福泡泡遮天蔽日,宫中的也不差。

    赵祯今晚特地和皇后一起用饭,席间还喝了些酒。

    夜色很美,但也很冷。

    赵祯把一袭大氅给妻子披上,在她回头惊愕时笑道:“我们夫妻多年,往日倒是冷落了你,今日便补偿一二吧。”

    夜风微冷,但暖意却通过大氅传递了过来。

    曹皇后的浓眉微微一皱,说道:“官家,您也得穿。”

    赵祯伸开手臂,微笑道:“我如今身体好了,感觉浑身都在发热。若是可以,我现在只想换一身宽衣长袖的衣裳,在这宫中缓缓而行,吹着风,飘飘乎欲仙。”

    曹皇后笑道:“您的身体好了,大宋也就好了。这几日外面都在欢呼呢,说是您重新理事,连辽人都安分了些,可见这大宋还离不开您。”

    赵祯的面色微红,他回身说道:“今日才收到消息,耶律重元有些异常的举动,可耶律洪基却视若无睹,可见是要对付他的这位皇太叔。辽人要自顾不暇了,咱们就看热闹,哈哈哈哈!”

    曹皇后福身恭贺。

    “我登基多少年了……”

    赵祯皱眉抬头想了想,然后失笑道:“多到都不记得了,这些年来我算是兢兢业业吧?”

    曹皇后点头道:“再没有比您更兢兢业业的皇帝了。”

    赵祯微微偏头过去,在大家看不到的耳后,有些细微的红晕。

    “从那个女人开始,我就一直在等,后来等到了自己亲政,就一步步的走,时刻记得善待这个天下,善待天下人……这些年……还不错。”

    他的微笑着,脚下轻松。

    看着他消失在寝宫之中,今夜依旧没有得到邀请的曹皇后没好气的道:“就是女人多。”

    孤枕难眠对于曹皇后来说早已成了习惯,在赵祯和那些女人同床共枕时,她只能在自己的地方躲着,用冰冷来抵御寂寞和难堪。

    但这个帝王终究还是给了自己尊重,那么就这样吧。

    “官家喝了点酒。”

    有人来禀告了这个消息,曹皇后不满的道:“医官呢?”

    “医官都回去了。”

    “为何?”

    曹皇后摇头道:“官家太倔了些,明日告诉陈忠珩,晚间福宁殿必须要有医官守着。”

    “是。”

    “圣人,您赶紧睡吧。”

    “好。”

    曹皇后躺在床上,自嘲的道:“圣人圣人,也不知道是谁先这么叫的,古怪……”

    宫女笑道:“听着威严呢。”

    曹皇后没有说话,渐渐入睡。

    她少女时代很少有梦,基本上都是一觉睡到醒来。可在进宫之后,紧张,拘束,对未来的不确定,这些压力让她夜不能寐,渐渐的入睡艰难。

    从刚开始奢望能有一份尊重,到那个张贵妃独占恩宠,她从愤怒到漠然,其间也经历了不少挣扎。

    渐渐的,她不再憧憬尊重,更不憧憬温情和……男女之情。

    你是皇帝,我是皇后,仅此而已。

    黑暗中,她闭上了眼睛,平静入眠。

    在梦中,她回到了娘家,带着弟弟整日玩耍,舞刀弄枪,好不快活……

    没有人要求她需要保持什么仪态,也没人敢冷漠对她。

    她的身体渐渐放松,嘴角多了些微笑。

    唯有在梦中,她才能找到自己的精神家园。

    “圣人……”

    皇宫的夜很安静,巡夜的人走路都会小心,生怕惊醒了贵人的美梦,所以这声尖叫才显得格外的凄厉。

    曹皇后猛地睁开眼睛,狭长的凤目中多了冷色,那双浓眉挑起,喝道:“开门!”

    等房门打开时,她已经穿戴完毕。来禀告的那人还未开口,曹皇后就冲了出去。

    曹皇后一出去就开始了奔跑,身后那些值夜的内侍和宫女都跟在后面,脚步声惊醒了附近入睡的人。

    他们或是冲出来,或是打开窗户……

    皇后在奔跑……

    所有人都懵了。

    “官家……”

    有人惊呼着。

    在宫中能让皇后狂奔的只有一件事,官家!

    曹皇后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她在奔跑着。脚下的鞋子渐渐成为拖累,她踢了两下,赤脚继续奔跑。

    脚底接触冰冷的地面,她却没有丝毫感觉。

    你要挺住!

    身后的人在追赶,却越追越远。

    福宁殿就在前方,此刻这里已经是灯火通明,外面全是内侍和宫女。

    “圣人!”

    “圣人来了!”

    一阵欢喜的声音中,曹皇后冲进了西阁。

    西阁里,赵祯被人扶着靠在床头上,见她进来,就强笑了一下,然后指指自己的胸口。

    “官家!”

    灯光下,能看到赵祯原先红润的脸色变得铁青,近乎于青紫。

    赵祯颤颤巍巍的指着心口,脸颊颤动着,嘴巴张开,“啊……啊……”

    曹皇后喝道:“医官呢?”

    陈忠珩在边上说道:“圣人,还没来。”

    曹皇后走过去,一巴掌扇倒了他,喝道:“去人,全数带来,要快,跑死了也得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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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0章 一个国家的悲痛

    御医是被架着进了福宁殿,当他们到时,曹皇后已经控制住了福宁殿及周围。

    “马上诊治!”

    曹皇后坐在床的另一边,赵祯的嘴张开,发出一串无意义的声音,目光中带着惶然在看着她。

    “安心,官家,安心。”

    御医们见赵祯的面色青紫就慌了,赶紧诊脉,然后有人喊道:“生火!”

    生火熬药!

    另一人却等不得了,喊道:“针灸!马上!”

    银针被取出来,艾绒被点燃……

    曹皇后亲自把赵祯的衣裳脱开,过程中两人各自有一只手在握着。

    御医咬牙看了赵祯一眼,然后下针。

    赵祯的嘴角流出了一抹白沫,有御医绝望的喊道:“艾绒!快,点燃了!”

    赵祯在看着曹皇后,眼中的惶然渐渐变得平静下来。

    曹皇后感觉他的手指头在动,就低头道;“官家,您要说什么?”

    赵祯的眼神平静,带着些微笑,用食指在她的手心上缓缓写着……

    “针弯了,谁有?谁有?”

    “快,官家的脉乱了!乱了!”

    那根食指在曹皇后的手心里缓缓移动着。

    曹皇后凝神看着,感受着。

    “章……章……”

    她认出了一个章字,可后面那个字却有些复杂,赵祯的手指渐渐无力……

    “官家!”

    曹皇后抬头看去,说道:“臣妾……臣妾认不清。”

    “药好了!”

    外面忙乱了起来,接着有人端着碗冲进来。

    赵祯的手无力垂落,他看着曹皇后,微笑着无声的重复说着一个字……

    曹皇后定定的看着他的嘴,喃喃的道:“娘……娘……”

    章,后面那个复杂的字就是懿。

    他的生母李氏的封号便是章懿皇后。

    一个御医扶起赵祯,另一人扒开他的嘴,然后开始灌药……

    赵祯已经不能吞咽了,药汁从他的嘴角流淌下来。他偏头看着曹皇后,眼中有期冀……

    曹皇后的眼睛睁着,泪水缓缓滑落。

    她吸吸鼻子,点头道:“太后娘娘那里,臣妾会让人去禀告!”

    儿子要去了,他想和母亲在九泉之下相会,于是要遣人去通禀。

    赵祯的眼中多了欢喜之色,竟然灌进去了些药。

    “官家喝药了!”

    狂喜的声音中,赵祯缓缓移开目光,看着虚空。

    他从小就没有母亲的宠爱,他一直以为这是正常的,直至有人告诉他,那个女人不是你的生母,你的生母一直在默默的看着你,却不敢和你相认。

    刘娥那个恶毒的女人啊!她活生生隔开了我的母亲。

    他想感受母亲的温暖,却只能看着那浸泡在水银里的女人泪如雨下。

    此后他再想看到母亲,就只能从那幅画里。

    他的眼睛动了一下。

    一个微笑的女人缓缓从虚空中走来。

    她在微笑。

    很熟悉的微笑。

    那是母亲吗?

    母亲来接我了。

    赵祯的脸上浮起了笑容,就像是个孩子般的纯真。

    他缓缓抬起手,那几个御医神色哀伤,急忙起身避开。

    有人在哽咽。

    陈忠珩缓缓跪在地上,脑袋一下下的颤动着。他的嘴唇紧抿,泪水划过脸庞。

    曹皇后缓缓站起来,她的脑海里全是空白。

    那只手缓缓落下,赵祯叹息了一声。

    “娘……”

    这是他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声音。

    不是大宋。

    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仁君名号。

    也不是那些他一直牵挂着的百姓。

    只是一声娘。

    曹皇后低头,泪水从眼中滴落。

    “官家!”

    那些御医跪下了,泪如雨下。

    “官家!”

    那些内侍和宫女跪下,哽咽声不断。。

    曹皇后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丈夫缓缓闭上了眼睛。

    你去了……

    曹皇后擦去泪水,吩咐道:“看好医官!”

    陈忠珩爬了起来,“是。”

    有人带着御医们去了偏殿,他们的命运将会在几天之内决定。

    陈忠珩哽咽道:“圣人,该请宰辅们进宫了。”

    曹皇后木然看了一眼外面,说道:“深夜开宫门,那是授人以柄。让人悄然出去,别说缘由,只让宰辅们黎明入宫。”

    “是。”

    “还有,去厨房弄粥来,就说官家饿了。”

    “是。”

    “封住我住的地方,那些内侍宫女谁敢擅自离开,死活不论。”

    “是。”

    曹皇后就站在那里,有人说道:“圣人,可要告知皇子吗?”

    这个时候很敏感,是不是让皇子出来主持大局。

    曹皇后摇头,“他的地位稳固,此刻最好不动。少犯错。”

    她缓缓坐在了床上,看着带着微笑的丈夫,喃喃的道:“你这便去了,我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吃东西太多让你厌弃,可我却不高兴……”

    她就这么呆呆的坐着。

    天色渐渐明亮,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圣人,宰辅们来了。”

    曹皇后缓缓转动脑袋,脖颈那里发出了咯吱的声音。

    “让他们进来。”

    宰辅们进来,当看到赵祯时,韩琦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泪水滑落,然后跪倒在地上。

    “官家……”

    曹皇后遣人出宫报信,虽然没说具体的事,可他们却都猜到了。

    猜到是一回事,见到是一回事。

    “官家!”

    包拯嚎哭着,他知道自己的君王去了……可却舍不得。

    “请了皇子来。”

    韩琦抹去泪水,现在他必须要主持大局,没有时间悲伤。

    赵曙随后来了。

    此时赵祯已经被包敛起来,看着神态祥和。

    赵曙的嘴唇动了一下,然后跪下,“爹爹。”

    这个男人给了他终身难忘的难堪,但最后还是选择了他。

    韩琦忍泪道;“请大王随后继位。”

    欧阳修吸吸鼻子,喊道:“给大王更衣!”

    赵曙麻木的站着,任由那些人给自己换上了御服。

    韩琦说道:“马上召三衙都虞侯以上,宗室刺史以上进宫。”

    “召百官入宫!”

    “让王草拟遗诏!”

    一道道的命令有条不紊,气氛渐渐安稳下来。

    韩琦走到赵曙的身侧,低头道:“大王,此刻可要通禀天下吗?”

    赵曙微微点头。

    韩琦看看左右,最后指着麻木的陈忠珩说道:“你去,把消息传出去。”

    陈忠珩伺候了赵祯多年,那么最后一程自然也该是他。

    陈忠珩木然点头,然后转身出了大殿。

    一路上他遇到了百官和宗室,他就减慢了速度。

    他缓缓看着这熟悉的宫中,却觉得多了陌生。

    “陛下万岁!”

    一个宏大的声音传来,陈忠珩知道这是新皇登基。

    由于赵祯驾崩的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所以赵曙必须要尽快登基,减少意外。

    可是我的帝王呢?

    他缓缓走过那些地方,身后的内侍和侍卫们都在垂泪。

    被声音惊动的人们走出来,看到陈忠珩的打扮和模样,有人就哭了出来。

    “官家!”

    “官家啊!”

    那些内侍宫女跪在地上,嚎哭声渐渐传开。

    陈忠珩缓缓出去,到了政事堂那边时,那些官吏们都站在外面,见他过来,都缓缓跪下。

    “官家去了。”

    陈忠珩出了宣德门,外面就是御街。

    繁华的御街上人流如织,在看到陈忠珩后,这些繁华都停滞住了。

    “铛!铛!铛!”

    宫中传来了钟声。

    陈忠珩看着这些人,他仰起头,任由热泪滚落下来,奋力的喊道:“陛下去了!”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长长的御街仿佛被人施展了定身法,所有人都在发呆。

    “官家……”

    一个老人颤颤巍巍的跪了下去,老泪纵横的喊道:“官家去了!”

    瞬间,御街上再无站立之人。

    “官家去了!”

    百姓们嚎哭着,声音汇聚在一起,渐渐的传了出去。

    嚎哭声从近到远,远处得了消息的百姓也在嚎哭。

    整个汴梁都在悲伤。

    “官家去了,我们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百姓失去了仁慈的帝王,他们伤心欲绝。

    一条小狗站在跪倒的人群中间,眼前的景象让它有些好奇,于是就顺着跑了上去。

    那些泪水滴落,暮春的泥土贪婪的在吸收着这些苦涩的水分。

    小狗一路往前跑。

    往日它这么跑的话,那些人会叫骂,会踢打。

    可今日什么都没有。

    所有人都在恸哭。

    小狗突然止步,歪着脑袋看着左边一个男子。

    男子双手撑在地上,微微抬着头。泪水挂满了他的脸。他的嘴张开的很大,能看到里面的黄板牙……

    鼻涕顺着流淌下来,他没有丝毫察觉,只是用力的呼吸,然后用力的嚎哭……

    “官家……”

    几个读书人在嚎哭着,再无半点温文尔雅。

    早些年有考生远赴京城赶考,在殿试中落榜,只能归家。可这归途漫漫,寒门学子竟然要一路乞讨归去,有人甚至为此自尽。官家知道后,心痛的说以后的殿试再也不黜落考生了。

    这就是后世殿试不黜落考生的来由。

    无数人在嚎哭。

    这座当世第一的城市在嚎哭。

    无数悲伤在汇集。

    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帝王。

    那位帝王仁慈,哪怕是觉得皇宫局促,可在想扩建之前依旧会和‘邻居’们商议。邻居们拒绝拆迁,他只是笑呵呵的停止扩建,继续住在局促的皇宫之中。

    他听闻百姓受苦会落泪,感同身受。

    下面一旦禀告地方百姓受苦,要求减免赋税,他总是会答应,从不迟疑。

    他总是这般仁慈,对待自己却异常苛刻。

    小狗跑到了陈忠珩的身前,微微摇动着尾巴。

    陈忠珩低头,想起了自己的帝王。

    宫中的内侍和宫女犯错后,若是被官家知道了,他总是笑呵呵的说不碍事,不必处罚。

    宫中人希望他能长命百岁,直至永久……

    可是他去了啊!

    他泪流满面的再次抬头,就看到了沈安。

    泪流满面的沈安……

    两人静静的相对站立。

    “官家……去了?”

    “是。”

    这是沈安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次悲痛,他的脸颊在颤动着,继而浑身在颤抖……

第651章 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昨夜无月。”

    陈忠珩说了这句话,就转身回去。

    昨夜天空晦暗。

    前方来了一个小吏,近前后说道:“待诏,张相有话。”

    沈安问道:“手书何在?”

    他单手握住刀柄,目光锁定小吏。

    小吏被吓住了,哆嗦着摸出了手书。

    这等时候,除非是赵仲当面说的话,否则沈安一概不信。

    “张相说宗室哭灵的气氛有些不对,让你在外面留神。”

    沈安咬牙切齿的道:“李璋呢?”

    小吏说道:“殿帅一大早就被召进了宫中。”

    “愚蠢!”

    沈安怒道:“拿纸笔来!”

    有人送来纸笔,闻小种弯腰,沈安就在他的背上垫着书写。

    写好后,他吹干了墨,递给了小吏:“马上交给官家。”

    小吏抬头,惶然道:“待诏,这是……”

    他嗅到了令人不安的气息。

    “速去!”

    小吏一溜烟跑进了宫中,刚草草完成登基的赵曙拿到了沈安的手书。

    虽然才登基,可赵曙却显得很冷静,他吩咐道:“找仲来。”

    稍后赵仲来了,赵曙把手书递给他,“可是沈安的笔迹?”

    这个时候他同样不信任别人。

    赵仲看了一眼,点头道:“是。”

    韩琦在边上问道:“敢问官家,沈安是要作甚?”

    赵曙看着张说道:“张卿让沈安盯着外面,沈安想要指挥万胜军……”

    这个要求很过分,在这个紧要时刻,几乎是在犯忌讳。

    答应不答应?

    张的额头上渐渐多了汗水,七十余岁的他颤颤巍巍的出来说道:“官家,不可啊!”

    “万胜军里有折克行在,一旦……那便是灾祸。”

    一旦折克行和沈安联手,万胜军悍然入宫,天下就要变色了。

    韩琦的眉间多了冷肃,问道:“沈安是发现了什么?”

    这时有人进来禀告道:“陛下,亲王来贺。”

    登基之后,按照顺序,先是亲王来恭贺。

    赵曙的眼中多了冷色。

    “陛下……”

    张对沈安并无意见,但在这等时候却不肯冒险。

    赵仲说道:“爹爹,孩儿担保,必无事。”

    张急了,说道:“小郎君这是要徇私吗?可沈安万一……江山社稷如何?”

    沈安要是造反了怎么办?

    赵仲目光坚定的道:“那我去挡。”

    你竟然这般信他?

    这时亲王们出现在外面,赵曙扫了他们一眼,淡淡的道:“给他!”

    “陛下!”

    张皱眉,可赵曙已经冷脸在看着那边。

    “拟旨!”

    旨意飞快拟好,在混乱的情况下,还是让陈忠珩去送。

    赵曙看着他,温言道:“朕的身边无人。”

    赵曙进宫时间不长,身边并没有值得信任的内侍。

    这话里带着些含糊的意思,却让陈忠珩心中一震。

    这是……

    他躬身:“是,臣粉身碎骨也要办好此事。”

    他以为自己会被丢在某个角落里无人问津,可没想到新皇竟然还愿意用自己,心中的惶然变成了激动。

    斯人已去,留下的人还得继续活着。

    他接过旨意,一路跑了出去。

    韩琦上前道:“陛下,臣请先去看看各位郡王。”

    他这话含糊,但众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先过滤一道,若是发现有不妥的地方,他会先处置了,确保新皇登基顺利。

    这是担当!

    赵曙点头,问道:“李璋何在?”

    “陛下,殿帅在前面巡查。”

    皇宫中,前面有许多亲从官和亲事官,这些人一旦发难,谁也没法抵御。

    赵曙点头道:“包卿也去。”

    包拯出来,“是。”

    众臣心中一凛,知道这位帝王已经开始进入角色了。

    韩琦主动是好事,但他却又用了包拯,这便是制衡。

    包拯老迈,而且朋友不多,这便是最忠心的臣子,赵曙不信他信谁?

    这等想法只是一瞬就出来,可见赵曙的聪慧。

    韩琦心中微微苦涩,然后和包拯出去。

    郡王们的神色哀伤,不过韩琦饱经世故,只是一眼就看到大多是假的。

    “诸位大王随某来。”

    他率先去了偏殿,回身道:“请北海郡王先来。”

    这是要一个个的过关。

    包拯一言不发的进去。

    赵允弼的眼中多了些异彩,缓步入内。

    殿内昏暗,韩琦和包拯在里面一些,看着有些模糊。

    赵允弼抬头看了一眼,然后默然。

    韩琦说道:“官家去了。”

    赵允弼知道,所以这是废话。

    包拯说道:“皇子登基,大王该恭贺。”

    赵允弼的眼中多了些异色,问道:“皇子是谁?”

    包拯冷冷的道:“就是皇子!”

    宫中就一个皇子,赵允弼这是明知故问。

    韩琦有些恼火,单手按住腰带,真想抽人。

    赵允弼抬头,眼中有些诡异的笑意:“团练使岂能做天子?何不另立有才干之人。”

    韩琦问道:“何人?”

    赵允弼不答,只是看着他。

    气氛有些紧张。

    包拯厉喝道:“有先帝遗诏在!”

    他须发贲张,赵允弼退后一步,然后微笑道:“此乃宗室家事,何用宰辅说话?”

    赵允弼转身出去,韩琦喝道:“大王意欲何为?”

    赵允弼脚步越发的快了,韩琦和包拯追了出去。

    “十三郎何在?”

    赵允弼冲进了殿内,赵曙和群臣看着他,有些愕然。

    “陛下在此,大王乃臣子,何不恭贺!”

    韩琦的眼中多了杀机,包拯一把抓住赵允弼的袖子,喝道“还不速速退去!”

    赵允弼冷冷的看着赵曙,说道:“你何德何能?”

    赵曙的面色微冷,赵仲在边上说道:“您何德何能?”

    他用您这个尊称,代表着并未失去理智,但反问一句您何德何能,却直接梗住了赵允弼。

    你赵允弼有什么资格来担任帝王?

    赵允弼冷冷的道:“官家昨夜为何匆匆离去?这里面有人在……”

    这是暗指有人害死了赵祯。

    “赵允弼!”

    就在殿内的人为之变色时,外面一声厉喝,接着赵允让就冲了进来。

    赵曙的眼中多了些别的情绪,然后迅速掩饰住。

    赵允弼刚回身,迎面就是一个拳头。

    世界安静了。

    噗!

    赵允弼倒在地上,众人愕然看着出拳的赵允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人竟然敢动手?

    还是当着新皇的面,这个事儿咋办?

    众人看向了宰辅。

    韩琦捧着越发大了的肚子,一脸正色的道:“北海郡王中了暑气。”

    众人的脸颊都在抽搐着。

    这是睁眼说瞎话啊!

    赵允弼分明就是被赵允让一拳撂倒了,你竟然指鹿为马。

    赵曙淡淡的道:“北海郡王思念先帝过甚,送回去调养。”

    这是禁足了!

    赵允让干咳一声,然后飞快的瞥了赵曙和赵仲一眼,那欣慰和思念瞬间迸发,然后说道:“老夫……老夫回家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有人喊道:“还没恭贺……呜呜呜!”

    边上的同僚捂着他的嘴巴,目露凶光的低声道:“看清那是谁。”

    那是新皇的亲爹,你让亲爹去恭贺儿子,要行礼不?

    不行礼就是藐视帝王,行礼就是有违伦常。

    所以赵允让说回家是最好的选择。

    再哔哔官家会弄死你!

    赵允让走出了大殿,周围的人微微低头表示恭谨。

    这是新皇的生父,以后的身份有些尴尬,但却极为富贵。

    “沈安那边如何了?”

    宫中初定,可赵曙却觉得暗中有些不对头。

    “让李璋来。”

    李璋回来了,“陛下,外间无碍。”

    新皇登基,宫中必须要保持稳定。

    赵曙点头,“辛苦殿帅了。”

    “不敢!”

    作为先帝的表兄弟,李璋知道自己的地位会被慢慢削弱,直至当今官家找到了替代者。

    “沈安要了万胜军,为何?”

    这话是韩琦问的。

    李璋心中一紧,说道:“军中怕是有人要作乱。陛下,臣请出宫。”

    他准备去镇压那些乱臣贼子,赵曙微笑道:“殿帅辛苦许久,此事朕便让沈安去做了。”

    李璋和他并不是血亲,关键时刻他不敢行险。

    李璋黯然告退。

    赵仲缓步走在宫中,身后的乔二微微弯腰,笑的就像是个刚下蛋的母鸡那般得意。

    他觉得自己捞到宝了,许久的等待终于开花结果。

    新皇上位,赵仲很快就会变成皇子,以后会成为太子,而他就是太子身边得用的人。

    以后啊!以后某就能扬眉吐气了。

    王崇年近前,低声道:“小郎君,怕是有些不对呢。”

    赵仲点头,“北海郡王突然发难,若无倚仗就是癫狂。可他一直隐忍至今,岂会癫狂?外间必然有人响应。”

    王崇年皱眉道:“沈待诏在宫外,就怕万胜军不听话呀!”

    赵仲的眉间多了忧虑,看着宫外的天空,说道:“乔二去打听打听。”

    乔二愕然,然后应了。

    这等时候打听宫外事可是犯忌讳的,若是被人说成是奸细,谁会救他?

    赵仲多半是不会的,只会说他是私下行事。

    他眼中含泪,一步一回头的往前走。

    为何小郎君会对某这般无情呢?

    他看到了笑的很傻很天真的王崇年,于是就找到了缘由。

    就是这个王崇年!

    赵仲见他行动缓慢,就催促道:“快些去,若是打探不到消息,你就别回来了。”

    乔二一听腿就软了,王崇年笑眯眯的道:“还不快去?”

    他们二人在身份上并未分出高低来,所以现在就是表现的机会。

    赵仲负手而去,乔二和外人勾结传消息,这些在此刻都是小事,他在关注的却不是这个。

    安北兄,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

    求月票。

第652章 异动,紧张

    沈安出现在了万胜军中。

    “有旨意!”

    沈安看着黄义,目光中带着探寻,“列阵吧。”

    黄义目光坚定的道:“待诏恕罪,某要先看旨意。”

    沈安眼中多了些满意,就出示了旨意。

    看了旨意之后,黄义说道:“某愿听待诏号令。来人,列阵。”

    号角长鸣,折克行单手按着刀柄,低声道:“安北兄请看!”

    营地里传来了催促声,瞬间就多了杂乱的脚步声。

    无数将士从各处蜂拥而出,他们穿戴整齐,全副披挂。

    阵列迅速成型,沈安满意的道:“不管如何,那么快就能集结列阵,算是操练有成了。”

    黄义堆笑道:“多谢待诏夸赞,此事却是遵道在管,某只是占了便宜。”

    沈安和折克行就是亲兄弟般的交情,这时候把功劳丢在折克行的头上沈安必定欢喜。

    至于功劳……折克行的未来在西北,而不在京城,所以这个功劳最终还是会回来,被他黄义受用。

    此人的算盘打的响亮,沈安微微摇头,走到阵列前说道:“陛下去了。”

    他低下头,众人低头。

    稍后沈安抬头,说道:“新皇登基,城中有些异动,城外也有些异动。”

    气氛马上就紧张了起来。

    沈安的目光在军士的身上转动,身后的折克行按刀在盯着那些将领。

    “官家令某看住京城,某第一个就想到了万胜军,你等可能镇压京城!?”

    他的目光锐利,声音肃然。

    这是一份沉甸甸的荣耀,此后会成为万胜军的光辉履历。

    “能!”

    六千余人的大喝,声音震耳欲聋。

    沈安满意的道:“官家给了你们争取荣耀的机会,谁想放弃?”

    没有人说话,沈安说道:“那么……今日的皇城将会由你等看守。”

    “出发!”

    军队来了!

    汴梁城中到处都是香案,那些百姓点燃香烛,点燃纸钱,虔诚的为驾崩的皇帝祈祷着。

    无数火焰让这个春天多了些燥热。火头上,纸钱的灰烬被热气流冲了起来,伴随着遮天蔽日的烟雾飞上天空。

    今日的汴梁再无阳光。

    万胜军的到来让这些悲伤停顿了一瞬。

    皇城外,那些百姓轮流在祭拜,军队的到来依旧不能阻拦。

    黄义有些焦躁的道:“待诏,可要驱赶?”

    沈安摇头:“万胜军不是对付百姓的。”

    黄义心中一凛,就指挥麾下站在两边。

    “派人去查探京城各部,若有异动,马上来报!”

    沈安已经进入了角色,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杀人的事。

    “哥哥!”

    沈安恍惚了一下,抬头四处张望。

    “哥哥!”

    他随着声音看去,就在左边看到了妹妹,还有妻子。

    这个时候出来是找死吗?

    沈安有些怒了,正准备过去,却看到了黄春和严宝玉。

    他们的后面是乡兵。

    乡兵们都穿着便衣,但腰间却有些鼓鼓囊囊的。

    “看好这里。”

    沈安摇着头过去,杨卓雪松手,果果就跑了过来。

    “慢些慢些!”

    周围的人很多,闻小种冲了过去,和过来的黄春一起护住了果果。

    边上突然伸出一只手抓向了果果,闻小种随即挡在果果的身前。

    那只手抓住了他的腰带,手的主人脸上的狂喜刚变成愕然,闻小种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啪!

    只是一巴掌,男子的半边脸就没法看了。

    闻小种的眼中全是红色,他单手抓住男子的咽喉,然后猛地发力。

    “慢!”

    黄春刚想叫他留活口,可却晚了些。

    男子的咽喉被捏碎,呼吸断绝,就和上岸的鱼儿般的在挣扎着。

    这人救不活了!

    沈安走过去,不着痕迹的挡在了妹妹的身侧,顺带把妻子也拉过来,笑道:“你们这是……包袱呢?”

    要跑路怎么会没包袱?

    杨卓雪看着没有慌乱,反而是有些兴奋:“官人,黄春来说怕城中有事,准备护着妾身和果果去城外,只是妾身和果果担心您这边,就说来看看。”

    干得好!

    沈安冲着挡在外面的黄春微微颔首,黄春兴奋的脸上都在发光。

    沈安被找去有事,这是沈家最虚弱的时候,黄春没有得到通知,却带着邙山军悄然进城准备应变,这个反应很快,让沈安很是欢喜。

    这个春哥,可以托付大事啊!

    “哥哥,官家去了吗?”

    果果还不知道什么是去了,但是见众人神色哀伤,就有些感同身受的难过着。

    “是。”

    果果见过赵祯,但却没多少印象,大抵就是一个陌生的老爷爷。

    “闻小种杀气太重了。”

    黄春低声说道。

    闻小种那边已经来了巡检司的人,有乡兵过去交涉,巡检司的人大抵是认出了死者,就说什么要带走闻小种。

    沈安走了过去,低声道:“此人谋逆,你们要为他张目吗?”

    巡检司的人见到是沈安,马上就慌了。

    “小人不敢。”

    “拖走!”

    这等渣滓死了也是白死,沈安拍拍闻小种的肩膀,“你这是在为民除害,杀得好!”

    汴梁的泼皮不少,但是这等敢抢人的泼皮却罕见。

    那几个巡检司的人嘀咕着,大抵也知道那泼皮平日狠辣,就拖走了尸骸。

    闻小种看着前方的果果,嗯了一声,目光渐渐柔和。

    那是他心中的柔软之地,谁敢去触碰,那就是找死。

    几个斥候疾步而来,眉间看着有些紧张。

    “待诏,神勇军里面有骚动!”

    折克行低声道:“神勇军是步卒……有二十个指挥,兵力和万胜军差不多。”

    “带一半人走!”

    沈安带了一半人走了,有人飞快的把消息传了进去。

    赵曙在守灵。

    宰辅们也在,在这个时候他们必须要齐心稳住,只要过了今天,事情就好办了。

    韩琦站累了,就靠在墙上和曾公亮说话:“……宗室中,北海郡王最为阴沉,老夫本就在等他跳出来,亲从官都准备好了,可没想到那位竟然冲进来就是一拳,反倒是让老夫恍然大悟。什么口舌之争都没用,还不如一拳。”

    赵允让的悍然一拳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习惯了用舌头解决问题的宰辅们觉得捅破了些什么。

    曾公亮低声道:“看到那人被打倒时,你觉着如何?”

    韩琦坦然的道:“舒坦。”

    曾公亮揉揉发酸的老腰,偷看了赵曙一眼,说道:“用拳头来说话真的舒坦,怪不得沈安愿意去打断别人的腿来抵消功劳,老夫也有些……”

    两人相对一视,都觉得那种感觉真的舒爽。

    “陛下……”

    陈忠珩很勤快,今天他走的路大抵能让一个正常人瘫软,他可依旧脚步矫健,“陛下,外面传来消息,神勇军有骚动……”

    赵曙本是在发呆,闻言目光一冷,问道:“沈安呢?”

    “沈安带了三千人去。”

    “三千人……”赵曙看向了李璋:“神勇军如何?”

    李璋的眉间多了愁色:“神勇军二十个指挥,差不多七千人。”

    赵曙面色一变,“那他怎么只带三千人去?”

    李璋看了镇定的赵仲一眼,说道:“因为他怕这是声东击西,所以必须要留下一半人看守皇城。”

    “很周全,可那边却有六千余人!”

    韩琦的面色铁青,说道:“调兵吧陛下,臣担心沈安一旦镇压不住神勇军,整个汴梁都会乱起来。”

    赵曙的呼吸紧了一下,看向了李璋。

    这个时候他把李璋留在宫中有几层意思,一是扣押,二是以备咨询。

    “先帝在时,曾在席间赐酒三杯,韩卿。”

    他的神色中多了冷意。

    韩琦躬身:“臣任凭陛下差遣。”

    他早就站队了,而且功劳不小,所以不可能会改弦易辙,赵曙自然信任他。

    赵曙说道:“沈安也有一杯酒,他如今冒险率军去镇压,即便是败了,也是忠心耿耿……”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沈安堪称是勇。

    这样的沈安无法指责。

    赵曙看着李璋:“李殿帅。”

    李璋躬身:“臣粉身相报。”

    赵曙微笑道:“如此就好。”

    他眨动了一下发酸的眼睛,说道:“此刻不能动,一动……就乱了。”

    韩琦还在思考,曾公亮已经反应过来了,“若是调兵,谁都会知道出了大事,到时候那些贼子若是从中作乱,汴梁就乱了呀!”

    “陛下!”

    外面进来一人,却是张八年。

    “陛下,有人翻墙准备进宫,在城头时被发现,已经被斩杀……”

    赵曙的眼皮子跳了一下,“朕这个皇帝倒是做的有趣,才将登基,就来了不少贼人,这些贼人意欲何为?”

    竟然有人硬闯皇宫,这事儿可以和赵祯在时的那起谋逆案相提并论了。

    这是登基没选对日子吧……

    韩琦右手握拳,重重的捶在左手手心上,恨恨的道:“那些贼子都该千刀万剐,可沈安那边怎么办?”

    欧阳修身体最差,此刻已经撑不住了,他气喘吁吁的道:“沈安那边……要不让他回来,好歹守住皇城了再说。至于其它的,看看谁最忠心,捧日军如何?调动捧日军去镇压!”

    “捧日军是骑兵!此次……不能动。”

    步卒就算是要造反,破坏力也没骑兵那么大,所以还是把骑兵给憋着吧。

    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不时长吁短叹。

    赵仲觉得这是活该!

    摒弃武人进入中枢的恶果开始出现了,若是在场的人中间有一位宿将,此刻定然能分析的妥妥当当的,安排的井井有条的……

    可这里谁是宿将?

    韩琦这位名将就别提了,曾公亮是个棒槌,欧阳修更擅长耍嘴皮子……

    枢密使张七老八十了,压根不懂。

    最后就是李璋这位殿帅,算是全职武人,可依旧然并卵。

    李璋是由文官转为武将,作为赵祯的表兄弟被看重,并执掌殿前司,专门看守汴梁安全。

    可对于武事他也是大半个门外汉,无法给出正确的判断和建议。

    韩琦如热锅上的蚂蚁在转圈,看得人眼晕。

    赵曙的心情也在爆炸边缘,见他转来转去就有些闷,“韩卿……”

    韩琦止步,“陛下,臣心中不安。”

    “臣也是。”

    曾公亮也说出了自己的感受,大家面面相觑,才知道彼此都在压力之下有些扛不住了。

    赵曙淡淡的道:“如此,捧日军不动,骁骑军出一千。”

    韩琦点头:“好。一千骑兵,就算是神勇军破围也能冲散他们。”

    他在西北带过军队,知道骑兵对步卒的优势很大。

    “速去!”

    宫中再次有人狂奔,气氛渐渐紧张起来。

第653章 一人一刀的镇压

    神勇军的营地里乱糟糟的,几千人在吵闹,分做了无数个小团体。

    都指挥使韩德成站在边上吼道:“谁在造谣?是谁?”

    人群中有人喊道:“官家是被人害死的!”

    “他们亲眼看到官家被人给害死了,是毒药!”

    “官家这般仁慈,竟然被那些狗贼给害死了,为他报仇!”

    “为官家报仇!”

    群情激昂中,都虞侯秦展亮拔刀喊道:“杀进皇城,为陛下报仇!”

    “报仇!”

    赵祯的驾崩来的很意外。他卧床已久,渐渐的好了,都能出来主持殿试,还召开了小朝会……

    这是一个健康的皇帝,可他怎么就突然去了?

    这不正常!

    “官家白日还在朝会,怎么一夜之间就去了?”

    “皇城中有逆贼!”

    大家本就悲痛于赵祯的离去,此刻被这么一煽动,顿时就燃了。

    “杀进城去!”

    “冲出去!”

    韩德成带着几百人在阻拦,可挡住了这里,别的地方就被突破了。

    他喊道:“秦展亮,我曰尼娘!你这是作死呢!”

    秦展亮在人群中间喊道:“冲出去!为陛下报仇!”

    “报仇!”

    气氛被点燃了,韩德成的阻拦一触即溃,那些军士们朝着外面冲去。

    “回来!”

    韩德成喊道:“这是造反!”

    没人听他的,跑在最后的两个军士止住脚步,回身冲着他拱手道:“军主,官家这般好,竟然被人谋害了,某等定然要为他报仇……”

    报仇?

    报个屁!

    韩德成一跺脚,骂道:“那是蛊惑!”

    身边的将领绝望的道:“军主,他们若是去了,咱们也跑不了!”

    “这是近乎于谋逆!”

    “秦展亮有问题,拿了他!”

    韩德成一咬牙,说道:“他被裹挟在军中,怎么拿?追,死也要把他们拦住!”

    几百人去追几千人,这事儿怎么看就怎么不靠谱。

    前方的人已经冲出了营地,爆发出了一声呐喊。

    “报仇!”

    “止步……”

    一声厉喝从外面传来,韩德成马上跑到了边上,侧身探头看去。

    营地外,此刻三千余人的万胜军已经列阵完毕,前排全是长枪。

    森严的阵列前是沈安。

    他盯着前方冲出来的那几百人,厉喝道:“某沈安!你等为何出营?”

    “冲出去!”

    “赶紧冲出去!”

    “他就是逆贼!”

    有人在蛊惑,于是人群开始涌动。

    呛啷!

    沈安拔出长刀,喝道:“再敢前行,与谋逆同罪!”

    后面的折克行猛地挥手,长枪齐齐放平。

    “虎!”

    三千余人的低喝带来了强大的威慑力。

    那些涌动停住了。

    沈安知道这些将士大多都是被蛊惑的,在从众心理的作用下,他们会跟随大流而动。

    此刻止住了他们的狂热,就算是成功了第一步。

    “先帝昨夜在宫中驾崩,宰辅们凌晨入宫,里面有韩琦、曾公亮、欧阳修、包拯、张……还有三衙的都指挥使和都虞侯,他们也在宫中……”

    沈安缓步向前,语气渐渐激昂:“此刻无数百姓在嚎哭,皇城之外,无数人在嚎哭,可你等在做什么?”

    那些军士面面相觑,有人喊道:“你也是逆贼!”

    沈安冷笑着,长刀指着发声处,说道:“先帝在时,对沈某多有夸赞,某吃饱撑的要去谋逆?有这么一位看重某的官家,某发疯了要去谋逆?这是蛊惑!!!”

    他猛地一喝,随后说道:“此刻退回去,你等只是被怂恿,若是冥顽不灵……可知道沈某铸的京观吗?”

    他再往前,就这么一人逼向人潮。

    “当年交趾人精兵伏于山林,骤然而出,某率军拦截,以弱胜强,最后全歼……你等可比交趾精锐还厉害吗?”

    不能!

    一个侬智高就把大宋打的原形毕露,所以没人敢说自己能胜过交趾精锐。

    沈安抬头,厉喝道:“再不退,死!”

    人潮猛地就退了回去,中间有人喊道:“咱们人多!咱们比他们人多!杀出去!”

    喊话的是都虞侯秦展亮,他挥舞长刀,声嘶力竭的在蛊惑着。

    可没人听他的。

    那些军士在疯狂的往回跑,正准备出来的韩德成差点被踩死。

    沈安就这么一人上前,几千神勇军的将士却像是被数万骑兵追杀,逃得狼狈不堪。

    韩德成躲在边上,看着沈安缓缓而来,不禁苦笑道:“他杀敌无数,筑京观无数,某以为不过如此,可今日只是一声断喝,竟然喝退了我神勇军六千将士,这算是什么呀!”

    不但是他惊呆了,折克行和万胜军的将士们都不敢相信。

    一人竟然逼退了数千人,这事儿是怎么发生的?

    “待诏只是说了自己的战绩,竟然就逼退了神勇军!?”

    “可待诏的战绩……确实是能吓到人啊!”

    “被待诏一人逼退,神勇军完了!”

    今日之后,神勇军的士气会一落千丈,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能挽回。

    只有沈安知道,神勇军要倒霉了。

    将领这个级别会被清洗,然后不少军士会被打散发配到各处,要想恢复元气,得看下一任将领的手段。

    韩德成却没有这个烦恼,因为他从开头就在竭力阻拦,只是没想到有人在中间不断蛊惑,人数还不少。

    他猛地摇摇头:“怎么就被他逼退了呢?”

    “谁在蛊惑?”

    沈安已经进营了,身后的万胜军紧紧跟随。

    神勇军在慌乱,但有求生欲比较强烈的喊道:“是都虞侯……”

    “谁是韩德成?”

    “某!待诏,是某!”

    韩德成连滚带爬的冲过来,被折克行逼住。

    沈安说道:“都虞侯是谁,揪出来!”

    此刻气氛就在临界点上,那些将士都担心被清算,所以沈安自然不能去,最好的人选就是韩德成。

    韩德成大喜,觉得这是一个将功赎罪的好机会,就带着麾下冲了过去。

    “只拿秦展亮和他的心腹,其他人闪开!”

    他是都指挥使,平日有积威,此刻那些将士们的热血都消退了,见他冲过来,就赶紧避开,露出了秦展亮和那一百余人。

    “闪开!”

    见到神勇军的将士怯了,沈安觉得这是个练兵的好机会,就喝住了韩德成,令折克行率军去解决叛逆。

    只是一个冲击,这些叛逆就跪地请降。

    沈安看着跪在身前的秦展亮,微笑道:“都虞侯,你准备全家去哪里?琼州?还是海外……”

    秦展亮绝望的道:“你不是文官!”

    没有文官会这般行险,一人逼退数千人,看似潇洒,可内里的风险却极大。

    一般的武人都不敢,就别提文官了。

    沈安心中一松,微笑道:“某文武双修!”

    ……

    宫中,曹皇后在后面,身边都是赵祯的女人。

    有人在哽咽,有人在发呆,大家都知道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

    一个宫女走进来,走到曹皇后的身前时,俯身低声道:“外间有人谋逆,官家令沈安带万胜军去镇压。”

    曹皇后木然的眼中多了厉色,说道:“那些乱臣贼子,我要去见官家。”

    曹皇后一路去了前面,顺利的见到了赵曙。

    “官家,此事和宗室里的人脱不了关系,要果断镇压!”

    赵曙冷冷的道:“朕知道了。”

    “皇城司的人呢?”

    曹皇后不满的道:“张八年该去打探消息!”

    赵曙皱眉道:“他已经去了。”

    曹皇后默然,然后拱手:“老身告退。”

    赵曙看着她,微微点头,但并没有什么尊重的情绪。

    曹皇后刚走,张八年就疾步冲了进来。

    “如何?”

    赵曙双拳紧握,此刻紧张的情绪才开始释放。

    不管成功与否,都不必紧张了。

    张八年的面色微红,“陛下,神勇军都虞侯秦展亮蛊惑人心,全军鼓噪出击,沈安率万胜军拦截,一人一刀,喝退了那些乱军,并擒住了秦展亮和那些叛逆。”

    “一人一刀……好!”

    赵曙一直在紧张之中,此刻得了好消息,就失态的道:“朕就知道那个年轻人是个忠心的,一人一刀,果然是名将!”

    赵祯说沈安是名将胚子,可赵曙这里就直接说他是名将。

    这个赞誉可不得了,以后朝中的名将头衔可就有人了。

    韩琦有些失落的道:“老夫还担心他带着三千人不够,可竟然一人就逼退了乱军,他是如何做到的?”

    曾公亮想起了沈安在西南那一战中的表现,就分析道:“他战功赫赫,定然是用万胜军作为威慑,其后用自己的战功镇压神勇军……韩相,大宋这些年,除去狄青之外,可还有谁如沈安这般战功赫赫的吗?”

    韩琦摇头,叹道:“他一步步的逼迫,手段……高明。”

    赵曙心中欢喜,但面色如常的道:“神勇军谋逆……”

    “陛下,只是一部人。”

    韩琦说道:“那些人都被沈安给揪了出来。”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赵曙,两人之间的分歧出来了。

    赵曙准备拿神勇军来开刀,韩琦却希望缩小影响,只论首恶。

    “陛下,关键时刻……”

    连包拯都加入了劝说的队伍中来。

    赵曙的眸色渐渐深沉,说道:“让沈安来。”

第654章 玩笑般的拷打

    神勇军里,一百余人齐齐被绑着,有人在嚎哭,有人在喊冤,也有人垂头丧气。

    “为何要谋逆?谁在背后主使?”

    沈安一边问话,一边看着外面。

    他在牵挂着妻子和妹妹。

    秦展亮跪在他的身前,冷笑道:“成王败寇罢了,如今那人登基,你给他治过病,和他的儿子交好,以后自然春风得意。可你春风得意了,别人呢?凭什么就你得意?”

    沈安听到这话,不禁愕然。

    折克行冷冷的道:“自己的本事有多大,就有多得意。没出息还要较劲的只是蠢货,如今大势已定,你死定了。”

    秦展亮笑道:“死便死了,好歹不至于憋屈。”

    “还是个硬汉?难得。”

    沈安吩咐道:“春哥,服侍这位都虞侯。某看……今日心情难过了些,笑一笑吧。”

    “是!”

    黄春单手就把秦展亮拖了过去,黄义堆笑道:“待诏,某会拷打,一手鞭子使得出神入化,若是不弃,某来。”

    沈安摇头,“没有多少时间了,今日就要定下大局,所以快刀斩乱麻。”

    那边的黄春弄了刷子来,然后叫人把秦展亮绑在柱子上,特别是脚腕那里,绑的严严实实的,无法动弹。

    黄春抬头笑道:“都虞侯,某来侍候你了。”

    毛刷在脚底一刷,秦展亮就忍不住狂笑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黄义觉得这个有些儿戏了,“家中的孩子时常这般玩耍……待诏,要不还是拷打吧。”

    你这个挠痒痒有些玩笑啊!

    气氛本来很紧张的,那些将士都担心自己被牵连,此刻见黄春在给秦展亮挠痒痒,不少人都笑了起来。

    一个谋逆的案子,竟然用挠痒痒来当做刑罚,这事怎么都严肃不起来啊!

    黄义见沈安不搭理自己,就退到后面,和折克行站在一起,低声道:“待诏这是什么意思?拷打还是要上鞭子,最好蘸盐水,一鞭子下去人犯会叫的灵魂出窍……比和女人都舒坦。”

    黄义是折克行的上官,可折克行来这里只是镀金的,迟早会回西北,所以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同僚。

    “军主,挠痒痒并不轻松。”

    “是吗?”

    黄义笑道:“家中的孩子会笑的很清脆……”

    孩子小时候,哪个父母没挠过他的小脚丫?然后听着那清脆的笑声,觉得这就是天籁。

    “啊……”

    就在这轻松的气氛中,那笑声渐渐变了。

    “啊……”

    秦展亮的笑声连成片,喘息的功夫都没有,渐渐的变成了惨叫。

    他在剧烈的挣扎着,可黄春经验丰富,捆绑的很坚实,大抵后世那些绳艺大师都得甘拜下风。

    他的脚趾卷曲着,因为太过用力,竟然抽筋了。

    惨叫声回荡在四周,那些轻松的微笑都没了。

    这就是挠痒痒?

    渐渐的,将士们安静了下来,带着畏惧的看着沈安。

    别人拷打都是鞭子抽打,这人却来了个挠痒痒。大伙儿还以为是玩笑,可笑着笑着的,竟然变成了惨笑。

    可挠痒痒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有人忍不住脱了鞋袜试了一下,然后龇牙咧嘴的道:“难受。”

    给自己的脚底来几下自然难受,可秦展亮却是不间断的被挠痒痒。

    “某说了……某说了……”

    “再来。”

    黄春却觉得时间太短了,没啥成就感。

    沈安指指对面的房间,然后对黄义说道:“稳住就是功劳,明白吗?”

    黄义凛然应命。

    神勇军的事目前没时间处置,但后续会有恶果出来。

    新皇登基,汴梁周边的禁军不动就是功劳,按照规矩稍后都会有赏赐,算是安抚军心。

    而神勇军就别想了,他们只祈求不要被发配,至于赏赐,那是做梦。

    所谓的赏赐,实际上就是新皇的买路钱。

    各位大爷,某登基做皇帝了,你们乖乖的别闹哈,最好效忠一下,这样大家都好。

    用赏赐换忠心,这像不像是做买卖?

    这就是买卖。

    那些重臣和帝王都不懂军队,他们依旧把军队当做是朝秦暮楚的青楼女子,却不知道去探寻原因。

    所以这个赏赐给出来就是买卖,接了这些赏赐的军队就是生意人。

    这样的军队哪来的战斗力?

    唯有万胜军!

    他们今日用果敢的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忠心,在京城禁军万马齐喑时,宛如一轮红日冲天而出。

    赵曙会为此感到欣慰吧?

    沈安希望赵曙能从这里面看出些东西,别再用老手法去统御军队。

    折克行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近前看了黄义一眼。

    “军主……”

    你确定要听秦展亮的招供吗?

    黄义楞了一下,然后笑道:“某去看看那些兄弟。”

    他找了借口离去,折克行才低声道:“说是什么小山先生的谋划,每个细节,包括怎么煽动,都是小山先生一手教的。甚至是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都事无巨细的交代了。”

    “很细心的人。”

    沈安拿了口供,指着边上的那些将士说道:“看好他们。”

    “是,某保证不让他们踏出营地半步。”

    黄义信誓旦旦的模样并未让沈安有半点欣赏,对于这个都指挥使,沈安觉得他更像是个文官,奉迎的那一套很是熟练,却不知统军作战的本事可有几分。

    大宋的军队目前就这尿性,所以后面多路进攻西夏时,大伙儿配合的就像是一坨狗屎,最后自然是一败涂地,直接让神宗对大宋的武力绝望,进而对大宋绝望。

    一国之重首在军队,军队站不直,这个国家也站不直……国将不国!

    沈安带着人出了营地,刚出营门,就听到马蹄声轰然而来。

    “是骑兵!”

    营地里的神勇军将士们开始了骚动。

    “这是官家派来镇压咱们的,要杀人了!”

    “快跑啊!”

    里面一阵混乱,沈安骂道:“杀尼玛!老子在此,谁来杀人!”

    “万胜军……列阵!”

    万胜军在折克行的指挥下在营门外列阵,瞬间肃杀之气弥漫。

    骑兵轰然而至,当看到营外的阵势时,他们勒住战马,随后有人喊道:“谁在前面!”

    沈安摇摇头,觉得赵曙终究还是大胆了一把,竟然敢启用骑兵来援。

    “某沈安!”

    “沈待诏?”

    一个将领带着人警惕的上前,等看清是沈安和折克行后,就诧异的道:“逆贼呢?”

    “在里面。”

    将领在马背上往里面看了一眼,见神勇军的将士们都乖巧的站在角落里,不禁讶然道:“竟然就镇压了?”

    沈安在想着小山先生的事儿,就不耐烦的道:“难道还要厮杀一场才好?”

    将领尴尬的拱手道:“如此某得罪了。”

    骑兵闪开,沈安对折克行说道:“看好这里,回头官家那边会记得你。”

    折克行看了那些骑兵一眼,眼中有些警惕之色,“安北兄小心半路被人截杀,要不小弟送你回去。”

    “扯淡!”

    沈安笑道:“有春哥在,某安全的很。”

    趋吉避凶有春哥,这话可不是浪得虚名。

    黄春挑眉道:“郎君放心,不管是谁来,小人誓死护着您。”

    “走!”

    沈安担心宫中有变故,就急匆匆的带着人走了。

    来援的就是骁骑军,那将领满怀立功的心思来到这里,没想到竟然扑了个空,心中不爽,就下马问话。

    “怎么镇压的?”

    万胜军的人不搭理他,将领有些怒气,就来找折克行。

    “这位是……折家子?”

    折克行拱手道:“折家折克行。”

    将领肃然拱手,然后问道:“敢问折郎君,先前这里……真的谋反了?”

    折克行点头,他们来时神勇军都炸营了,说是谋反也不为过。

    将领还是不甘心,“六千余人谋反,三千人怎么镇压下去的?”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调侃之意,大抵觉得折克行是在夸大功劳。

    军中夸大功劳是痼疾,从古至今都有。夸大功劳只是小毛病,那些杀良冒功的才是大问题。

    折克行在盯着里面,闻言就说道:“安北兄一人上前,逼退了神勇军?”

    “一人逼退神勇军?”

    将领觉得这个牛笔吹大了,就干笑道:“怎么逼退的?”

    折克行淡淡的道:“战绩!”

    将领愕然,折克行补充道:“从南到北的不败战绩,以及那些京观。”

    “战绩?”

    将领恍然大悟,“是了,待诏杀敌无数,南北都有战功,那些京观更是提振了大宋武人的士气,这样的人若是逼过来,除非是铁了心要造反,否则谁能不退?”

    这便是一人一刀的传奇。

    将领回身看着威风凛凛的骑兵,唏嘘道:“看着好看,终究没杀过人,没用啊!”

    冷兵器时代,没有杀过人的军队只是花架子,可去哪里杀敌?

    将领看着北方,憧憬道:“若是有机会和待诏并肩作战,那会有多快意?”

    折克行淡淡的道:“要上阵,先严厉军律,为将者首当其冲,要以身作则。”

    将领尴尬的道:“这个……阶级之法在。”

    阶级之法就是要一层压一层,把军中的声音给压制住。谁敢反抗上官,打死勿论。

    折克行说道:“所谓阶级之法,就是要压住下面的将士,让他们有话不敢说,有冤不敢诉,迟早会被取消。”

    “谁说的?”

    将领觉得阶级之法才是大伙儿的福利,早已在军中根深蒂固。取消谈何容易?

    “安北兄。”

    “待诏?”将领笑了笑,觉得这不可能。可看着折克行笃定的模样,却有些不敢确定。

    那个人做成了许多大事,阶级之法说不定真会被他给掀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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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5章 天命不在你

    宫中渐渐稳定,有人劝赵曙打个盹,他拒绝了。

    他很清楚,这一段时间里,许多人会盯着他,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新皇是什么样的人?

    是强硬还是和先帝般的软弱?

    赵曙在登基的那一刻就有了觉悟:帝王必须要板着脸,什么情绪都不能轻易外露,否则臣下会依此揣摩你的秉性,进而会谋求夺取你的权利。

    君臣之间的斗争从来都是不见硝烟,但却惨烈。

    先帝庆历革新失败了,从此被臣子压制。

    那么朕呢?

    赵曙的嘴角微微下撇,看着有些冷酷之意。

    “陛下,沈安求见。”

    那下撇的嘴角恢复了正常的角度,赵曙点头,眼中多了些满意。

    沈安进来,还未行礼,赵曙就微笑道:“如何了?”

    “神勇军都虞侯秦展亮是……”

    沈安看了一眼周围,赵曙冷冷的道:“都滚出去!”

    那些内侍和宫女纷纷退了出去。

    沈安微微皱眉,说道:“一个叫做小山先生的人教唆谋逆,秦展亮带着一百余心腹在军中挑唆鼓噪,神勇军炸营,臣侥幸赶到拦截……”

    他说的很轻松,可李璋却知道不轻松。

    韩琦也知道,谁都知道,这些简单的话语里隐藏的危机。

    若是当时神勇军失控,沈安就会被乱刀砍死。

    赵曙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说道:“为何行险?”

    行险?

    沈安一直没注意这个,此刻被提醒,他不禁有些后怕起来。

    “臣当时忘了。”

    “忘了?”

    赵曙不禁失笑,说道:“旁人大抵会吹嘘自己多无畏,多忠心,可你却说忘了……”

    宰辅们也笑了起来,包拯说道:“陛下,沈安年轻,说话却直爽。在那等时候,他估摸着也没法去想为什么。等想到了,估摸着也怕了。”

    赵曙讶然,“是了,朕却问的有些傻。”

    就如同是后世那些傻缺记者追着见义勇为者问话:“请问您在救人之前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

    想个屁!

    那就是本能反应!

    如果想了,多半就会犹豫,或是旁观。

    曾公亮笑道:“臣当时在邕州,沈安蛊惑臣上阵杀敌,臣当时记得……他说谁是大丈夫,男人的东西可还在……臣就看到他冲了上去,浴血厮杀,臣就脑子一热,什么都没想,就这么提着长剑上去了。”

    老曾当年在邕州追杀敌军,消息传来时满朝文武震惊,都觉得他算是开了文官杀敌的先河。

    现在他披露了当时的心路历程,大家以为会有些让人热血沸腾之处,没想到竟然这般平淡。

    韩琦好奇的问道:“事后呢?”

    “事后?”

    曾公亮笑道:“老夫吐了战马一头一脸,还跌落马下,幸而被人救了。事后老夫就在想啊……发现当时确实是挺大胆,若是不上去杀敌,定然会后悔,一辈子都会后悔。”

    就那么简单?

    不杀敌就会后悔。

    曾公亮点点头,表示这就是自己的心路历程。

    赵曙赞道:“虽然并无动人心魄之处,但这却真实,让朕都想临阵观战。”

    众人都面面相觑,心想你可别去弄什么御驾亲征。

    当年真宗被寇准逼着来了个御驾亲征,大宋军队果然士气大振,然后扛住了辽人,最后辽人无计可施,只得索要了钱财离去。

    那就是澶渊之盟。

    不论澶渊之盟的对与错,单说御驾亲征,这效果确实是杠杠的,可风险却不小。

    若是战败,帝王被俘,大宋就可以收拾收拾,洗洗睡了。

    不会再有第二个寇老西了,也不会再有第二个无能没主见的真宗了,所以御驾亲征就该成为绝响。

    包拯看沈安身上没伤,就问道:“城中杂乱,果果他们呢?”

    韩琦皱眉道:“这里是宫中。”

    现在是公事时间,你扯什么孩子?

    包拯振振有词的道:“他为了官家去拼命,家中的妻小谁来照看?还不得提心吊胆的?”

    韩琦别过脸去,不想和他较劲。

    “还好,如今她们在城外。”

    这些事迟早会被人说出来,所以沈安选择了坦然。

    “那个小山先生……”

    赵曙的眼中多了冷色:“是哪里人?”

    沈安说道:“北边那位郡王的人。”

    大宋没有什么东南西北方向的封爵,北边的郡王,那就是北海郡王赵允弼。

    赵曙的眸子一缩,冷冷的道:“他先前想逼宫,朕还在想他哪来的底气,原来底气就是神勇军啊!”

    韩琦后怕不已,“陛下,此事要赶紧,否则那人怕是会跑。”

    赵曙笑道:“赵允弼跑不了。你是说那位小山先生?沈安,可觉得辛苦吗?”

    他并未使唤张八年,可见对宫中和军中的力量目前依旧不大信任。

    沈安是他潜邸时的旧人,对郡王府多有帮助,在此刻自然是他最信赖的人。

    沈安说道:“臣也想见见那位小山先生,想看看他为何动这等心思。”

    赵曙点头,“去吧。”

    ……

    今日的汴梁城中灰烟冲天,每家每户都在烧纸,烧香烛。

    北海郡王府里没有烧,但外面的灰烟依旧飘飘洒洒的落进来。

    春天来了,万物都在生长,庭院里的花树新芽嫩绿。一泓池水里,鱼儿悠然游动。

    赵允弼的脸颊青肿,但却神色从容。

    他松开手,一把粟米落进了水池里,几条鱼儿疯狂的扑了过来抢夺食物。

    “先前悠然自得,看似山中隐士,可一见到食物就矜持全无,可见世间的高洁大多是假。”

    赵允弼搓搓手,黏在手上的粟米落下去,又引发了一轮争抢。

    他侧身对张文说道:“当时你说应当要果断,最好是让秦展亮斩杀了韩德成,然后裹挟神勇军冲进宫中趁乱杀人……”

    张文的马脸上全是从容的微笑,他拍拍手,抬头道:“郡王,历来这等事都要果决。当年的太祖皇帝亦是如此。当年在陈桥时,他若是迟疑两日,这个天下可能还是周。上溯千年,无数人在谋反,不管是为了理想还是贪欲,他们用尽了手段……”

    “可成功者有几人?失败的为何会失败?”

    张文微笑道:“失败者或是没有这个实力,但最多的是用错了法子,或是不够果决。”

    赵允弼的目光中含着内疚之意:“老夫却犹豫了……”

    “老夫想试探一番,若是能兵不血刃最好不过,可……赵曙竟然神态自若,宰辅们都站在了他那边……那些郡王多在装傻。”

    张文笑道:“既然都登基了,那些臣子不是傻子。另立新君的风险有多大?大到会掉脑袋。当时某说此事不可为,可……某并未怪责于您,这便是……命……”

    他俯身伸手在水池里搅动了一下,那些鱼儿竟然不怕,反而是围拢过来,啄食着他的手指头。

    “这些鱼儿习惯了没人杀它们,渐渐就忘却了危险,于是以为这样能行,那样不行……可这个世间终究还是要用刀枪来说话,谁的刀枪更锋锐,谁就会赢。”

    他弹动了一下手指,那些鱼儿猛地四散而去。

    “某看过一本书,叫做什么石头记,里面写了不少有趣的事。”

    张文负手站在那里,自然有潇洒之意。

    “某最喜欢那几句,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某在郡王府里正是期待那一日。”

    赵允弼微微叹息,唯有苦笑。

    “如今某知晓没了那一日了,那石头记里却又有几句……”

    他缓缓走向自己的房间。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他的声音清朗,并无半点惶然绝望。

    赵允弼失败,作为郡王长辈,赵曙自然不会杀他,不过以后就只能在府里煎熬度日。可张文作为智囊却逃不过那一刀。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张文微微抬头看着密布灰烟的天空,说道:“帝王能至此,当流芳千古。”

    整个汴梁都在为了赵祯悲痛,稍后消息传出去,这个天下将会恸哭。

    这样的人生怎能让人不羡慕?

    赵允弼就羡慕了,可他再无机会。

    “可有人却会遗臭万年!”

    张文回身,看着带人进来的沈安笑道:“待诏这是来要某的命吗?”

    沈安点头道:“今日你等若是得逞,汴梁将会成为血海,他是郡王,靠着会投胎逃过一劫,可你却不行。”

    赵允弼盯着沈安,眼中的杀气再也无法掩饰:“你竟然能压住神勇军,为何?”

    他们只是得知沈安率三千人压住了神勇军,却不知道具体情况。

    “心急如焚了?不,是五内俱焚了?”

    沈安看着他,鄙夷的道:“你的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知道为何吗?”

    赵允弼摇头,沈安说道:“当时最妥当的手段就是蛊惑那些将士们斩杀了韩德成,这样大家都上了贼船,这股子力量谁能挡?就算是挡住了,死伤必然惨重。”

    赵允弼看着张文,先前的些许不信任全数消散,“铭桓,老夫错了。”

    张文洒脱的一笑,“郡王无需自责,某说过了,这便是命。”

    天命不在你,所以你自然错漏百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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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6章 自尽

    张文冲着沈安拱手,问道:“待诏从早些时候就和小郎君交好,更是治好了当今官家,若非是如此,此次郡王并非没有机会,比如说官家突然发病……”

    沈安冷笑道:“你们在宫中也安置了人手,若是官家发病,自然会鼓噪起来,可对?”

    张文赞道:“待诏神目如电,难怪先帝会说你有名将之姿,郡王。”

    他看着赵允弼说道:“此事早在数年前便定了胜负,您无需纠结。”

    赵允弼点头,苦涩的道:“从赵宗实的病被那该死的唢呐治好时,老夫便败了。”

    但他随后就冷笑道:“但你等没有证据,能乃老夫何?赵宗实禁足老夫能多久?”

    “一生。”

    沈安丢下一句话,指着水池边说道:“可愿一行?”

    张文笑着点头,两人并肩而去。

    “听闻你很聪慧?”

    “没错。”

    这是张文的骄傲,虽然没有王那种瑟,却也颇为自豪。

    沈安赞许的道:“听闻过你的一些事,堪称是智囊般的人物,只是却不懂天时。”

    张文微微皱眉表示不解。

    “先帝乃是正统,于是你们蛰伏。可当今官家也是正统,你们却觉得有机可乘,最后响应的不过是区区一个都虞侯而已,某敢打赌,你事先联络了不少人,可对?”

    张文微笑道:“对,不过某却不会告诉你,若是你以为用刑能让某说出来,那尽可试试。”

    沈安看着他,突然笑道:“某为何要知道?”

    张文好奇的问道:“官家不想一网打尽吗?”

    “你想多了。”

    沈安淡淡的道:“你定然是用许诺和小恩小义去拉拢他们,这等人就是墙头草,从不敢行险,新皇登基之后,他们估摸着要喝酒庆祝并未响应谋反,哪用得着一网打尽?”

    他拍拍张文的肩膀,转身就走。

    赵允弼站在那里,挡在沈安的必经之路上,冷冷的盯着他,“这天下是赵家的,你只是臣子,不管你有多能干,你也只能是臣子。此后见到老夫也要行礼,所以,你得意什么?”

    沈安知道他现在的心中大抵有些侥幸,觉得赵曙不敢对自己怎么样,所以要咆哮一下显示存在。

    “你不该冲某发火。”

    沈安的回答很简单,挥拳!

    赵允弼倒地,边上的仆役捂嘴惊呼着,却不敢呵斥。

    沈安笑道:“你以为自己是郡王就能得意?那今日某来告诉你,遇到了拳头,你只是个毫无用处的老头罢了!”

    赵允弼趴在地上嘶吼道:“老夫不服!”

    权利再无指望,继而是绝望袭来。

    张文没有管他,而是走了过来,近前后低声问道:“某知道石头记出自于杨家,有人说是你娘子写出来的,某却不信,敢问待诏,是谁写的?”

    沈安愕然,没想到竟然有人去打探这个消息。

    张文笑道:“某假公济私,令人去打听的消息,不过并未对尊夫人有恶意。”

    沈安相信这话,“那书……是某写的。”

    这一刻他默念道:“曹公,对不住了。”

    张文傻眼了,然后猛地大笑起来,转身缓缓向水池走去。

    “果然,果然,哈哈哈哈!”

    他仰头,脚下踉跄,朗声道:“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这是石头记里的歌,此刻被张文吟诵出来,分外的应景。

    张文走到了水池边上,然后站上去,举手仰头微笑道:“这个世间啊……”

    噗通!

    他就这么直挺挺的摔进了水池里。

    水池看不清深浅,水花四溅中,那些鱼儿被惊往各处。

    水面渐渐平静,只有些水泡不断涌上来。

    那些鱼儿好奇的汇集过来,然后潜入下去……

    ……

    沈安在城中待了三日,随后就告假出城。

    “快跑!”

    才进庄子,沈安就看到妹妹带着一伙小孩在疯跑,身后是花花在追赶。

    一群小孩大呼小叫的很是热闹,边上的大人见了只是笑。

    “见过郎君!”

    “郎君,他们说您这次是一人就杀光了那些叛逆,保得官家坐稳了江山……”

    “那些什么神勇军,说是被您一声大喝就吓得屁滚尿流。”

    庄户们见到沈安就像是见到了偶像,热情几乎要融化了他。

    “都是传言,不可信。”

    本来是正经话,可是经过几次传递之后,就变成了流言,让沈安有些尴尬。

    “哥哥!”

    果果看到了哥哥,就欢呼着跑来。

    沈安没好气的道:“看看满头的汗,擦擦!”

    随身带着手绢对于前世的沈安来说很娘炮,可在这里,他却觉得理所当然。

    用手绢给妹妹擦了汗水,沈安就冲着庄户们笑了笑,说道:“如今官家登基了,宰辅们辅佐得力,大宋无事。”

    在传出有人谋逆的消息后,庄户们这几天都没出庄子,担心会被乱军波及。

    现在沈安说城中无事,庄户们都喜笑颜开的准备进城采买。

    “官人。”

    杨卓雪在主宅迎接自己的夫君,看那面颊微红的模样,分明就是有些小崇拜。

    “哥哥,什么是叛逆?”

    果果一进家就开始提问题,沈安一一回答了,然后就让陈大娘带她去洗澡。

    “哥哥,晚些要讲故事!”

    果果好几天没听哥哥讲故事了,晚上睡觉都不香。

    “好。”

    沈安安逸的坐下来,杨卓雪喜滋滋的给他泡茶,然后碎碎念道:“他们说茶不是这么泡的,后来妾身却习惯了,觉得这样的茶才好喝。”

    沈安见她面色微红,皮肤细嫩,就取笑道:“这几日可安心?”

    “安心。”

    杨卓雪把茶杯放下,问道:“官人,那些叛逆可凶狠吗?”

    大宋承平多年,哪怕传出有叛逆谋反,可大家依旧没啥感觉。直至多年后,宋徽宗赵佶在位时也是如此。直至金人兵临城下,大家才恍然大悟,哦,原来大宋不行了呀!

    “还行。”

    沈安回到家中,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有些倦意。

    “官人您上阵了吗?”

    “上了。”

    沈安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睛。

    “那肯定是杀人了。”

    杨卓雪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画面,自家夫君一人一刀逼向那些叛军,然后挥刀……

    沈安说道:“此次之后,大宋就稳住了,以后……会一直走上坡路。”

    ……

    新皇登基之后的事情很多,许多人以为沈安作为新贵会每日去朝中凑热闹,好歹趁热打铁,让官家看看自己的勤勉。

    可他从出城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新皇登基自然气象不同,那些御医就倒霉了。

    沈安并未管这些事,准备好生歇息一番。

    暮春的庄子里处处都是嫩绿,花草遍地。

    “哥哥,我要出去玩!”

    果果每天早上做完功课后就要出门,沈安对此喜闻乐见。

    “好,不过不许靠近河边啊!”

    “好!”

    果果一声欢呼就往外跑。

    陈大娘说道:“郎君,小娘子这般会不会……怕被人知道了名声不好,说是乡下的。”

    这年头的婚嫁名义上不说门第之别,可那只是说说罢了,中上层的婚姻依旧是要看出身,比如说老包,就为了包绶的婚事在琢磨,据闻和文彦博书信往来频繁。

    没几天传来消息,张出人预料的上疏,恳请致仕。

    老张老了啊!

    沈安有些唏嘘,所以当那些商人来恭贺自己立功时就有些懒洋洋的。

    正厅里,各国商人轮流说了一番好话,最后高丽商人说道:“待诏,有人说那个金肥丹……能否用来种花?”

    “能啊!”

    香露的根本就是花,可花的产量大抵就那么多,而且沈安的采购从不扩大范围,就在汴梁周边,让人无语。

    高丽商人笑道:“某听闻大食人在海外售卖香露的价钱……”

    他伸出三根手指头,说道:“太多了,他们赚的钱让人心惊。可我等赚的钱……”

    他伸出小拇指,用拇指和无名指掐住小指尾部,唏嘘道:“我等就这么点,待诏,他们拿货太多了。”

    “这是无耻的谎言!”

    几个大食商人怒不可遏,“待诏,这是谎言,我等在海外历经艰辛,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这个词用的不错。”

    沈安的赞美打乱了他们的节奏,气氛缓和了些。

    “待诏,海外那些地方多是土人,土人能有什么钱?都是穷人。”

    “我等出海也就是赚个辛苦钱,若非是生计艰难,我等也想留在岸上安稳度日……”

    “海外还有各种凶险,不小心就会连人带货沉入海底……哎!艰难啊!”

    几个大食人正说的口沫横飞,沈安突然问道:“土人也包括了那些白色肌肤的人吗?”

    呃……

    众人不知道沈安话里的白色肌肤的人是谁,有人甚至诧异道:“白色肌肤的人?”

    此刻还不是大航海时代,就算是大航海时代,东方依旧很少见到白皮肤的人种,所以除去几个见多识广的商人,其他人都有些不信。

    可那几个大食商人却被梗住了。

    “待诏您竟然知道那些人吗?”

    一个大食商人诚恳的道:“待诏,他们也穷,穷的怕人,还脏。”

    他说的很诚恳,觉得沈安应该会给予自己同情。

    可沈安却在微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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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丈夫介绍:
后人都说大宋无丈夫。从而是弱宋。弱宋不能自守,偏安一隅。遂使神州陆沉。沈安很想做个大丈夫,但他得先背着四岁的妹妹在汴梁城中求活……新书的qq群:方家庄,号码:624065836这是普通群,等本书上架,在群里验证过全订后,再进全订群。北宋大丈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大丈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