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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27章 圣人,女人

    一匣子各种有价票据被丢在小桌上,杨卓雪抬头,“官人,这是什么?”

    “钱。”

    沈安重重的坐下去,椅子吱呀一声,然后才舒坦的道:“别人送的,尽管花用。”

    杨卓雪看了一眼,脑海中浮现了一个画面:几个官员堆笑着站在门边,鬼鬼祟祟的看着左右,然后抬头道:“待诏……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

    我的官人贪腐了吗?

    “官人,是……是行贿吗?”

    她忍不住脱口而出,见沈安愕然,就换了个说法:“官人,咱们家不差钱呢……”

    咱们家不差钱,你别去索贿,丢人。

    这是哪跟哪啊!

    沈安忍不住笑道:“咱们家的钱够多了,你家夫君我哪会去受贿?”

    杨卓雪赧然道:“妾身不知道。”

    她嘴里说不知道,可脑海里却控制不住的不断浮现着画面。

    一个男子跪在沈安的面前,举着木匣子嚎哭道:“待诏饶命,小人愿意拿全部家产来赎罪……”

    我的夫君……

    这样好像更厉害些吧?

    按照后世的计算,此刻的杨卓雪还是个少女。

    少女都有些粉红梦想,而杨卓雪的梦想就是这些。

    沈安不知道妻子在想着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他闭上眼睛,懒洋洋的道:“都是那些外藩商人给的,不要白不要,回头你自己入账,怎么花用随便你……”

    “那么多?”

    竟然是商人送来的?

    杨卓雪自己数数了,说道:“官人,有好几千贯呢!”

    “官人……”

    她悄然看去,沈安却已经睡着了。

    “怎么就不陪我说话呢?”

    杨卓雪嘟嘴道:“几千贯就这么扔给了我,怎么用?”

    她单手托腮,想着怎么和果果一起花钱,渐渐就闭上了眼睛。

    时光就是这么悄然溜走,过了中旬时,汴梁城中就热闹了起来。

    省试在即,汴梁城中各地的考生来了不少,客店的掌柜喜上眉梢,伙计忙的脚不沾地。

    “这些学生快考试了还敢饮酒作诗,多半是混日子的。”

    一个伙计送完菜,累的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发牢骚。

    “祝兄高才,当年王公在江南东路时就对你多有嘉誉,今日你厚积薄发,此科当高中,让我等羡煞啊!”

    “祝兄,某敬你一杯!”

    “罢了,某却不胜酒力。”

    里面闹腾了许久,最后大家簇拥着一个年轻人出来。

    年轻人回身拱手:“诸位,某先回去复习了,告辞。”

    众人拱手道:“且待数日,我等静候佳音。”

    年轻人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他一路行来,却是去了一处民宅。

    敲门后,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出现在门后,见年轻人就是一愣,然后笑道:“竟然是祝郎君,你怎地知道老夫来了京城?”

    年轻人拱手道:“见过程先生,某出来前,家父取了字,叫做延中。”

    中年男子含笑道:“行万里路,当有字行天下。延中此次可是……哎呀!竟然忘记请你进来,快进来。”

    年轻人叫做祝青,来自于江南东路,在当地算是有些名气。

    进了里面,屋子里看着很干净,却是刚洒扫完毕。

    “程先生,某昨日才得知您回京任职的消息……”

    祝青看向程先生的目光中带着钦佩,“后来问了许久才知道您住在这里,为此……”

    他有些厌恶的道:“先前还和那些人一起喝了酒。”

    程先生温和的说道:“人行世间,总是要有些取舍。既然你来参加省试,那就是决定了要直面这些……既然决定要直面这些,为何还会厌恶和不满呢?”

    祝青一想就起身拱手,“多谢先生教诲,某先前却是想岔了。既然要走这条路,那就别怪这条路上有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程先生抚须笑道:“正是此理,不过你既然来了……老夫正好叫了酒菜,便一起吃吧。”

    祝青赧然道:“先生清贫,某却是叨扰了。”

    稍后有人送了酒菜来,两人就草草吃了。

    饭后,两杯茶,相对静坐,这是一种境界。

    祝青放下茶杯,抬头说道:“先生,听闻官家病倒了,可朝中却依旧如故,某觉得官家该多一些制衡……”

    程先生平静的道:“老夫此次回京任职监察御史。”

    祝青喜道:“您刚正不阿,官家是知道您的名声了吗?”

    程先生摇头道:“不知。平静而行最好。你还年轻,专心考试……”

    祝青收了笑容,拱手道:“是,谨受教。某还有一言,先生乃是当世大儒,对如今的学风如何看?”

    程先生淡淡的道:“世间纷攘,利字而已。”

    “先生此言甚是。”

    祝青说道:“如今天下都信奉那人的题海之术,学问无人深究,尽皆利欲熏心之辈。先生,再过几年,这个天下就再无净土了。”

    程先生微微眯眼,说道:“汴梁乃天子脚下,学问高深之人颇多,为何无人出面?”

    祝青苦笑道:“那人只在太学行此术,外间都是偷师,所以无法指责。”

    程先生点头道:“某知道了,此次进京任职,此后和他相遇的机会多,某会劝诫……”

    祝青起身告退,程先生把他送到门外,这时边上有人喊道:“可是程颢吗?”

    程先生点头,那人说道:“有你的书信,说是你兄弟的。”

    程先生接过书信,然后摸了送信的钱给此人,这才笑道:“某刚来京城,此人定然是一路追来的,难啊!”

    祝青躬身道:“如此某告辞。”

    程颢点头道:“去吧,你的文章某看过,极佳,若是不中才怪。”

    祝青却是又去了另一处。

    “见过王公。”

    王安石刚下衙回家,见他来了就笑道:“可用饭了吗?”

    “某才从程先生那边来。”

    “程颢?”

    “是。”

    王安石淡淡的道:“那年老夫见过你的文章,很是灵动,就用仲永之事来告诫,如今可懈怠吗?”

    祝青低头道:“不敢,某一直在苦读。”

    “如此甚好。”

    王安石做事的本领不错,但说话的本事却很糟糕,没几句话两人之间竟然就冷场了。

    “王公,某想请教当今的学风。”

    王安石一怔,然后说道:“你说题海之法吗?”

    “是,不知王公如何看。”

    王安石说道:“此术已然风行于天下,不可制。”

    如今大宋的读书人大多是题海**的信徒,你若是要强行禁止也不靠谱,天下人一张嘴,能让你里外不是人。

    可有识之士却对这个现状忧心忡忡,比如说祝青。

    “我等寒窗十年,却不敌他们不求甚解的五年,长此以往,先贤的学问再无人继承,岂不悲哉?”

    祝青说的憋屈,但事实更憋屈。

    大家以前读书都是要仔细推敲先贤的每一句话,恨不能从中找到天地大道。

    可如今呢?

    如今的学问被人总结出来,然后死记硬背即可。

    “……多做题,每日都是不同的题目,他们说做多了之后,看到题目脑子里就出了一篇文章,这等学问……某以为是亵渎!”

    祝青昂首看着王安石,诚恳的道:“先生亦是学问大家,为何不与那人据理力争呢?”

    王安石确实是学问大家,不过目前他的理论还未完成成型,所以只能算是个一线的大家,比不上欧阳修这些大佬。

    他看了祝青一眼,说道:“争什么?不该这般读书吗?可天下人都在这么读。”

    既得利益者太多了,现在出去阻拦此事,那就是公敌。

    祝青低头,苦笑道:“难道就没办法吗?今日程先生却颇为激愤。”

    大佬,程颢都要准备教训沈安了,你呢?

    王安石淡淡的道:“此事……你且去考试。”

    祝青正满怀期待的等着,却被这句话给梗得想吐血。

    他不知道王专门在太学教授杂学,所以这话就戳到了王安石的肺管子。

    老王看似古板,可在家中的地位却并不高。

    比如说妻子吴氏,这位表妹温柔如水,内里却颇有手腕,把王安石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至于儿子王,老王和他的关系更像是朋友。王在以后甚至还成为了他的智囊。

    所以你提谁都行,别提老王的亲人,否则翻脸分分钟的事儿。

    送走了祝青,王安石准备去后院,有仆役提醒道:“郎君,夫人喜洁。”

    王安石哦了一声,随即去洗手净面。

    一路到了后院都没人相迎,王安石心中开始犯嘀咕了。

    “娘子可是病了?”

    他的脚步加快了些,仆妇说道:“郎君,娘子没病。”

    王安石心中一松,脚下也轻快了几分。

    稍后进了屋子,妻子吴氏不见,却有一女人含羞带怯的起身相迎。

    “奴见过郎君。”

    尼玛!

    王安石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当场扑街。

    “你是谁?”

    他站稳了,随即就看看左右,却不见妻子。

    女人低头,露出了一截脖颈,“奴乃是娘子买来……奴的夫君是武人,弄坏了船只和货物,家产赔光也不足,就发卖了奴……”

    这等事儿在以后会觉得很是奇葩,可在大宋却很正常。

    公家财产被你娃给弄没了,赔来,不然追究你的刑责。

    王安石皱眉道:“娘子用多少钱买了你?”

    女人抬头,面色艳丽,小嘴微张,诱惑横生:“九十贯。”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628章 沈安成道

    九十贯能买到这等艳丽的女子不算贵,可见那个将领急于脱困的心思。

    女子偷瞥了王安石一眼,心想这位可是名臣,若是能做了他的小妾,想来也还安稳。

    这年头的女人没多少奢望,最大的奢望就是安稳,若是再生下儿女,她们就觉得此生圆满了。

    王安石嗯了一声,女子正在欢喜,却听他问道:“娘子何在?”

    稍后吴氏就来了,“官人。”

    “把她退回去。”

    老王拂袖就准备出去,吴氏低声道:“官人,给钱了。”

    买卖都成了,你说送就送?

    王安石不满的道:“某喜欢清静,那个……你的夫君是谁,说出来。”

    女子报了,王安石吩咐道:“去个人,把她的夫君找来。”

    女子惊惶,稍后王家来了个大汉。

    “见过王公。”

    大汉就是被免职的武将,看着很是晦气。

    吴氏在后面听着。

    “带着回去!”

    吴氏嘴角噙笑,心情不错。

    老王和司马光一样只有一个女人,在外面的风评不错。按理吴氏该很幸福,可按照此刻的潜规则,当你年老色衰时,就该给自己的夫君找个小妾。

    所以她找了。

    如今她的表哥却不肯要,这让她如何不欢喜。

    “小人不敢。”

    “来人。”

    “郎君。”

    “给他们些钱,都送走。”

    “王公,小人……”

    外面传来了男子的哭声。

    这个男子卖媳妇自然不要脸,可在此时却是正常的举措。

    所以吴氏听到哭声就有些心酸。

    “都去吧,以后好生度日。”

    稍后脚步声传来,房门被打开。

    吴氏满心欢喜的说道:“这是官人自己送走的。”

    这可不是我善妒赶走的啊!

    王安石知道表妹的小心思,就说道:“是。”

    吴氏马上就眉开眼笑的道:“官人还没吃饭,快去把饭菜热了……还有酒。”

    王安石摇摇头,觉得女人的心思真的难懂。

    “官人,马上要省试了,也不知道大郎在哪,他也该去科举了。”

    “嗯。”

    王安石心中挂念着远在广州的王,说道:“此次省试怕是会很热闹。”

    “为何?”

    “沈安的题海之术尽人皆知,太学此次怕是艰难。还有那些斥责当下学风的……沈安会焦头烂额。”

    ……

    官员不是谁都能当的,以前是要看背景,后来要举荐,依旧是要看背景……

    直至科举一声炮响,百姓从此也能一窥以往高不可攀的官员之位。

    所以说科举是华夏最重要的发明也不为过,它缓解了官制的僵化,更缓和了社会矛盾。

    省试当天凌晨,贡院前多了一排军士。周围小贩云集,各种灯笼散着光,把周围映照的就像是白昼。

    渐渐的有考生来了,等人多了之后,小贩就开始了叫卖。

    祝青也来了,他含笑和江南东路的考生聚在一起说话,很是亲切。

    “太学的来了!”

    祝青闻声看去,就见外面来了一队人。

    别的考生都是零零散散的来,可太学的不同,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商议的,竟然是先集结,然后才来贡院。

    青衣飘飘的学生昂首进来,让人不禁心生艳羡。

    “好整齐啊!”

    人都喜欢依附强大的集体,而太学这种整齐的队形就显得很强大。

    他们左手矮凳,右手小几,背上背着考具,整齐划一,看着赏心悦目。

    郭谦亲自带队,祝青见了就低声问道:“太学的科举成绩于沈安可是政绩,他竟然没来吗?”

    “来了。”

    “在哪?”

    “在边上吃锅贴呢!”

    祝青顺着手臂看过去,就见不远处一个年轻人正在喝水。

    小贩在嘀咕着:“待诏吃慢些,您又不进去,干嘛这般急切?”

    沈安喝了水,打个饱嗝,然后走了过去。

    “见过待诏。”

    太学学生们齐齐招呼,贡院前的嘈杂都被压了下去。

    众人沉默,看着沈安缓缓走了过去。

    “他会说些什么?鼓舞?”

    祝青冷冷的道:“他会蛊惑。”

    他急促的道:“先贤的学问就被他这般亵渎了,可你看看那些人,他们就像是见到了大儒般的兴奋激动,这是……亵渎!他们在亵渎学问!”

    “不,闭嘴!某要听待诏说话。”

    祝青皱眉看了边上的同伴一眼,却见他双拳紧握,兴奋的在看着那边。

    这是利欲熏心之辈,某不屑与他并肩。

    他刚想退后,却想起了程颢的话,于是又打消了主意,只是眉间却多了厌恶之色。

    他看向了沈安。

    周围的人也在看着沈安。

    太学的师生们更是如此。

    上次的科举考试太学一鸣惊人,这次呢?

    学习方法已经传遍各处,褒贬不一,太学再无优势。

    那么此次省试太学可能再度力压各路考生吗?

    定然不能!

    沈安刚才吃的有些急了,所以缓了缓,然后对这些学生说道:“进去,让他们看看我太学的风采!”

    学生们轰然应诺:“是。”

    一时间士气如虹,若是此时发下题目来,定然文思泉涌。

    “开门了!”

    沈安让开,太学的学生们整整齐齐的往前走去。

    “这个像是什么?”

    “军队!”

    “对,就像是军队!”

    “沈安竟然把太学的学生操练成了这样,幸好某没进去,否则……斯文扫地!”

    有人一脸艳羡的道:“你这是进不去嫉妒了吧?嫉妒就嫉妒,何必说什么幸好没进去。”

    那人冷笑道:“某很差吗?他们的题海之法某也学了,某嫉妒他们什么?”

    “太学此次怕是不容乐观,怪不得沈安的话那么少。”

    沈安站在那里目送着太学的学生进去,祝青特地绕过来从这边走,近前后说道:“沈待诏,你这般亵渎学问,夜里不怕做噩梦吗?”

    沈安闻言看了他一眼,说道:“学问何用?”

    从未有人这般问过这等问题,周围的人都是一愣,旋即有人说道:“明理。”

    沈安笑道:“都活到二三十岁了还不明理?”

    祝青冷静的道:“其中有大道,我辈当孜孜以求。”

    狗屁的大道!

    沈安隐住不屑说道:“可飞升了吗?”

    噗!

    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把儒家比作是道家。

    祝青认真的道:“人活一世,就该弄清这个世界……否则就是浑浑噩噩,与草木何异?”

    这话引发了不少共鸣,此刻前方在排队,正好有空,于是有人说道:“宇宙何处?多大?有什么东西?这个世间是何物在主宰……许多学问值得我等去追寻。”

    宇宙多大?

    宇宙在何处?

    有什么东西?

    沈安干咳一声,说道:“我等就身处宇宙之中,宇宙之大……一锅煮不下,大到你等无法想象……至于里面有什么东西,咱们就是宇宙里的东西……”

    “你这是……”

    有人觉得这个答案荒谬,正准备驳斥时,却发现无话可说。

    “祝青!”

    祝青是才子,众人都指望他驳倒沈安。

    可祝青却只是淡淡的道:“此是狡辩。”

    众人轰然而笑,然后跟着人流进去。

    是啊!沈安这就是狡辩。

    可等走一段后,有人讶然道:“这话一点都没错!”

    “是啊!我即是宇宙,这等境界……豪迈啊!”

    “宇宙之大,一锅煮不下……这般风趣的少见。”

    “我等就是宇宙里的东西,我即是宇宙……”

    “某怎么觉着自己很渺小?”

    “尘埃罢了。是了,佛家有云,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正合沈待诏之言,”

    “道家也有这等境界的话,可见沈待诏乃是佛道双修。”

    “不,是儒道释三修。”

    “……”

    “待诏大才。”

    一个送孩子考试的男子拱手行礼,敬佩的道:“听了待诏一番话,某大彻大悟,只觉得心中光明……多谢待诏提点。”

    还有人说道:“宇宙即我,我即宇宙,某听了只觉得平时学问的不通之处尽皆豁然开朗。”

    “待诏今日之言就像是磨镜子的磨石,让某心中的困惑之处皆被磨去,多谢。”

    “……”

    这是啥意思啊?

    沈安心中懵逼,但只能拱手干笑,没法说话。

    你们说的哥听不懂啊!

    什么宇宙即我,我即宇宙。

    宇宙大的要命,无边无沿,一个黑洞过来就把人给吸成了渣渣。

    他一路干笑着回到了家中,恰好赵仲出宫来,闻言就敬佩的道:“这个境界高深,安北兄,小弟也豁然开朗。”

    “什么意思?”

    沈安觉得自己是遇到了一群神经病。

    赵仲摇头晃脑的道:“天地人,这其间有大道理在,寻出这个大道理,就是明心见性,就是得了大道。”

    沈安这才知道,合着这些人都是在追求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这些东西在后世被归类在哲学里,学习的人很少。

    可在此时,这些道理读书人都要去琢磨……

    他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赵仲,说道:“你们真可怜。”

    赵仲却很是钦佩的道:“我即宇宙,这是大我,也就是说要与宇宙同行。而小我却是宇宙的一份子,泥沙般的渺小……遵循大我的规则,行小我之事……如此则是大圆满……”

    啪!

    赵仲捂头抱怨道:“你又打我!”

    沈安叹道:“这些都是某随口扯的淡,你们竟然还当做是真理……”

    赵仲不禁大为崇拜:“你随口说的话竟然这般有道理,安北兄,要不你还是专心做学问吧。”

    瞬间沈安觉得自己成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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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9章 喷大佬

    “沈待诏,欧阳相公让你去政事堂。”

    沈安本想在边上的酒楼弄个包间,做个关心学生们的姿态,没想到老欧阳找事。

    他急匆匆的到了皇城外,在等候通传的时间里,见边上一个中年男子在看着自己,就拱手道“某沈安,敢问……”

    中年男子拱手道:“老夫程颢,见过待诏。”

    三十多岁的年龄就自称老夫,看似可笑,可沈安没笑。

    他定定的看着程颢,有种见大神的感觉。

    卧槽!

    这就是程氏兄弟中的程颢?

    理学的起源不晚,但兴起却是这两兄弟搞出来的。

    他们好像在洛阳研究了许久,所以被称之为洛学。

    这个儒学的分枝后来渐渐庞大,被称为理学。

    理学……

    沈安的脑海中马上就出现了一些不好的画面。

    不是理就是气……

    理气理气……好像是肠胃方面的问题?

    是了,气不顺,气胀就需要理气,否则容易放屁。

    大神啊!

    这是沈安见到的第一位学问大神,他不禁仔细看着,却发现程颢长相普通。

    哎!

    没点大神模样,失望。

    这时里面来人,沈安就拱拱手,一言不发的进去了。

    程颢此时已经有了些名声,所以边上等候的官员中有人就不满的道:“他不过是小小的待诏,难道很了不得吗?竟然连话都不说,无礼之极!”

    程颢温和的道:“初次见面,他又有事,应该的。”

    作为学问人,程颢的脾气很好。

    有人说道:“程先生此次回京授何官?”

    程颢笑了笑,也不说是遮掩一下,而是很坦荡的道:“监察御史里行。”

    “好职位啊!”

    众人一听就不禁艳羡不已。

    在大宋要想升官,你必须要经过几道坎,这些坎就是职位。

    监察御史这个职位就是其中一个坎,干好了,以后升官发财自不必言。

    无数重臣都担任过这个职务,可见监察御史的含金量。

    所以大家都纷纷恭喜,一时间很是热闹。

    就在这热闹中,有人说道:“今日省试,若是太学再度胜出,以后天下再无学问。”

    “还有的。”

    程颢平静的道:“学问在心中。”

    “这话说得好。”

    “刚才有人说什么……我即是宇宙,宇宙即是我……”

    咦!

    程颢抬头眯眼,赞道:“这话很好。万物皆是宇宙。天之理,人之理并不冲突,皆是天理……大善!大善!”

    旁人也点头赞道:“苦苦寻求天理,天理却在自身,这话说的通透,是哪位大儒说的?”

    程颢也颔首道:“是哪位说的?且待老夫上门拜访。”

    “刚才就听了这话,没问谁说的。”

    “刚才某问了。”

    “是谁?”

    “是……”

    这个官员的目光有些闪烁,“是沈安说的。”

    尼玛!

    那厮不学无术啊!竟然还能说出这等让人恍然大悟的话?

    程颢觉得有些奇怪,就说道:“题海之法不堪,可这话却是极为出众,不该牵累。”

    老程很是大气的说一是一,二是二,不该搞株连。

    可许多官员都一直认为沈安就是个滥竽充数的家伙,所以才觉得这是幻觉。

    沈安竟然能说出这等让人敬佩的话来?

    这是幻觉吧?

    “没听错?”

    “没听错,在贡院前有人问了沈安,他随口就说了这番话。”

    卧槽!

    这人竟然变得这般有学问了。

    这种极具意境的话是所有人的追求,沈安的我即是宇宙,这话逼格太高,一下就镇住了这些人。

    可他的脑海里还有许多这等高逼格的东西,若是都批发出来,大抵会被人供着,从此开宗立派,成为一方大佬。

    程颢叹道:“这等话该是千锤百炼才能出来,沈待诏虽然年轻,可学问却不差,老夫当去请教。”

    老程正在学问的迷茫期,很是好学。

    那个传话的官员长吁短叹起来,边上有人问道:“你这是为何?”

    官员唏嘘道:“有人传言,沈待诏先前的话只是随意说的……”

    噗!

    虽然没听到,但守门的军士确定有人在吐血。

    众人夸赞不已的东西,你竟然说是自己随意说的。

    就好比一干人等在夸赞自家的宝刀奋力无匹,然后沈安持刀挥斩,把他们的所谓宝刀全数斩断。就在大家震惊时,这厮淡淡的道:“这把刀是某家里最差的一把。”

    这个不吐血真的是不行了。

    程颢觉得自己的性情算是极端的好,但听到这话依旧忍不住想骂人。

    什么叫做随口说的?

    合着我们赞不绝口的话竟然是你随口说出来的?

    这话也太气人了吧?

    “不对,好像说的是……”

    那个官员想了想,说道:“好像说的是随口扯的淡。”

    守门的军士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冷,他确定自己感受到了煞气。

    而沈安此刻也多了些煞气。

    “舞弊?谁说的?”

    他没想到欧阳修竟然说出这等话,不禁大怒。

    欧阳修皱眉道:“慌什么?这些只是流言,老夫让你来是想问问,太学此次可有把握吗?”

    这话里的含义就是:太学这次不会输的太惨吧?

    沈安愕然,欧阳修以为他是没把握,就语重心长的道:“你那个题海之术终究无法保密,如今天下都在风行此术,如此大家都扯平了。太学……安北,人有起有落,起来时要稳重,不轻浮得意;落下时要淡然,从容面对那些责难和讥讽。一时的起起落落不算是什么,等过后你再看,就会觉着至为可笑。”

    沈安真的是无语了。

    “欧阳公,太学输不了啊!”

    欧阳修叹道:“好吧好吧,输不了。”

    年轻人总是这般好胜心强,那便随他去,等结果出来再安抚一番就是了。

    “包拯在作甚?”

    他话锋一转,就提及了老对头包拯。

    这个自然不是问公事,沈安说道:“包公在家就教导包绶,闲暇时也在家里走动走动。”

    “他那个毛病……”

    欧阳修问的比较难为情,沈安装作没看见,说道:“如今每日服药,就再没犯过。”

    这对老冤家看似不相往来,可暗地里却在打听着对方的消息。

    这是对手,但更多的时候却是队友。

    欧阳修公事繁忙,把沈安送出门去,最后交代道:“古人云,胜不骄,败不馁,你好生感悟一番。”

    沈安笑着应了。

    这些人都以为此次太学要扑街了,有人冷笑等着看热闹,有人现在就冷嘲热讽,幸灾乐祸。

    可你们知道什么叫做大数据吗?

    你们知道什么叫做概率吗?

    沈安出去的时候遇到了程颢,他习惯性的拱拱手,想着这位大神进宫来干啥。

    程颢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些不满,问道:“那话可是你说的吗?”

    “什么话?”

    “我即是宇宙……”

    “对啊!”

    沈安没觉得有什么,至于宇宙,哥哪天爆发个小宇宙给你们看看,要不破碎虚空也成。

    程颢叹息道:“既然知道学问之贵,为何要授人题海之术?那方法是在亵渎学问,却不该是你弄出来的。”

    这位大神果然是要批斗这个啊!

    沈安淡淡的道:“学问在于用,能用就是学问。否则整日皓首穷经也是缘木求鱼。”

    题海之法就是沈安的根基,只要这个学习方法一直是主流,那么他的地位就牢不可破。

    百年后的史册上,他沈安和题海之术当会留名。

    而且最关键的是此术一出,那些人想神话儒学的梦想就破灭了。

    大家别哔哔什么儒学深不可测,大伙儿只是学来考科举罢了,扯这些干啥,还不如去多做几道题更实在些。

    “用?”

    程颢叹道:“此术一出,学问再无高下之别,看似无事,可却多了铜臭味。”

    这话是说题海之术就是庸俗之术,不堪之术。

    这个评价沈安却不能接受,他冷冷的道:“那程御史为何为官?何不归乡去做学问……另外也别去挣钱,自己种地,一箪食,一瓢饮,岂不快哉!”

    边上两个官员听到这里都忍不住想笑。

    你程颢把大道理说的天花乱坠,什么铜臭味,可有本事就亲自去践行啊!

    做什么官?收什么俸禄?回家种地去吧,然后过着贫苦的生活,每日还要钻研学问……

    沈安随意拱拱手,扬长而去。

    程颢被这番话弄的有些晕乎,就像是被乱棍打了一顿。

    喷了未来的理学大佬一把,沈安心情愉悦的找到了赵仲。

    “可有把握?”

    赵仲也在关心着省试。

    “安心,某出手你还不信?”

    沈安得意的道:“到时候这些学生就是新政的支持者,等他们在各处为官,新政铺下去,他们就是监督者,都是监察御史,你可知这有多少好处吗?”

    赵仲笑道:“好处太多了,有人在各处盯着新政,有问题能及时禀告,有人从中作梗也能及时发现……安北兄,好处多不胜数啊!”

    沈安微笑道:“安心等着,到时候有你大展身手的机会。”

    王安石当年要派人下去巡查才放心,可依旧被蒙蔽了。

    现在沈安弄了无数学生出来,这些学生都是正经科举出仕,谁能排挤?

    有他们在各处为官,这便是无数御史……

    老王,我这招比你厉害吧?

    这一刻沈安无比瑟。

第630章 贡院门外的一幕

    大宋的省试原先比较松散,考的场数不定,有时候七八场,有时候几十场……一句话,弄不死你算我输。

    范仲淹秉政时,发现这种考试的方式太过随意,就干脆定了规矩,从此省试就只考三场。

    三场考试,第一就是策。

    马英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他抬头看看左右,看到了两名太学的同窗。

    三人微微颔首,此刻今科知贡举范镇已经弄完了那些礼仪,近前说道:“科举乃伦才之道,三场策、论、诗赋,皆为你等所学。当今官家仁慈,求才若渴,于是开科举,重人才……今日之省试,过了即是官员,你等勉力。”

    以前殿试还会黜落考生,到了仁宗中后期时,省试一过,就算是彻底的过关了,殿试只是排个名次而已。

    所以范镇这话一出,考生们都兴奋了起来,传来些嗡嗡嗡的声音。

    “开始吧。”

    范镇微微点头,有人开始报题,同时还写在纸板上到处传示。

    瞬间,太学的考生们都呆住了。

    马英也呆住了。

    这题……怎么这么熟悉呢?

    一篇文章顷刻间就在脑子里成型了,速度之快,大抵能吓尿那些所谓的天才。

    马英不是天才,速度那么快是因为这道题他做过。

    这一刻他想起了以往在太学学习时,教授们出的题目。

    这是运气吧?

    马英觉得多半如此,但依旧是欢喜不胜。

    他看看左右,那两个同窗也是在欢喜。

    考场内,太学的考生们都在欢喜……

    他们疯了?

    其他考生见状只是冷笑,有人还干咳一声,引得监考的人过来查看。

    “不许交头接耳,否则算作弊。”

    范镇满意的看着秩序再次回归。

    他回到帘后,和几个同僚说话。

    “太学的考生看着整齐划一,这是沈安北这几年的成果。”

    “那些学生每日闻鸡起舞,行武人之事,恬不知耻!”

    “只是强身健体罢了,何必这般刻薄。”

    “刻薄什么?你不知道他们不但是跑步,还要操练长枪和长刀,这不是行武人之事是什么?”

    “他们又不上战阵,行什么武事?”

    “罢了罢了。”

    范镇皱眉压下了他们之间的争执,有人说道:“沈安在太学不但行武事,还弄了那个什么……题海之术,引得天下效仿,有识之士皆斥其媚俗,然其势已成……奈何?”

    “哎!题海之术已然成了气候,压是压不住了,不过可以压住太学!”

    众人交换个眼色,都微笑起来。

    范镇知道他们的意思,却也乐见其成。

    太学……沈安……

    他的眸色渐渐多了沉郁。

    近几年的学风不大对劲,必须要扭转这个势头,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科举考试中体现出来。

    比如说坚持传统学习方式的考生在省试中胜出,这是不是证明?

    范镇想起本科的那几个人才,不禁微微含笑。

    ……

    考试在继续,当第二场的题目出来时,考场里再度响起了低喝声。

    “噤声!”

    “安静!”

    又一次镇压成功,范镇心情更不错了。

    可太学的考生们却有些懵逼。

    这个题目怎么还是眼熟呢?

    马英想起了相似的一个题目,那是去年年中做过的,虽然不一样,但却类似,可以引申许多。

    卧槽……

    他有些懵逼了。

    他看看左右,发现其他考生都是愁眉不展,或是冥思苦想,显然并未做过类似的题目。

    他再看看左右的两个同窗,他们的眼中同样是充斥着不敢相信。

    这特么谁弄的题目?

    竟然连续两道题都蒙对了……

    我的神啊!

    ……

    贡院外重新挤满了人,沈安也在其中。

    一群太学考生的家长围在他的身边,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小子的勤奋,大抵有考不上的担忧,想给沈安留个好印象。

    若是考不上省试,那多半还得继续读书,还得在这位待诏的手下,所以先讨好没错。

    而作为相对的,周围的那些人却离得远远的。

    汴梁本地的考生家长们来了,他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大声说笑。

    “有了题海之术,考科举再也不是难事,沈待诏功莫大焉。”

    “是啊!这是他的功劳,不过如今四处都传遍了,太学再无优势。”

    “就像是流星闪烁了一瞬,看似漂亮,可也只是那么一次罢了。”

    “但还是要多谢他。”

    众人冲着沈安拱手微笑,沈安颔首回应。

    感恩的人还是有的,这个发现让沈安很欣慰。

    “他看着风度不错,并没有沮丧。”

    “太学如今他很少去了,所以沮丧什么?考得好就好,考不好他就说自己早就没管了。”

    “那他今日还来作甚?”

    “做样子呗!”

    “开门了!”

    有人喊了一嗓子,顿时所有人都往前涌去。

    “哎哎哎!别挤啊!”

    沈安被人簇拥着过去,奋力挣扎了许久才脱身出来。

    贡院的大门打开,考生们涌了出来。

    “大郎,这里,为父在这里!”

    “二哥,二哥,我在这……”

    “……”

    外面顿时一阵兵荒马乱。

    祝青也出来了,几个江南东路的考生围在他的身边,不时说着自己的文章。

    这大抵就是复盘。

    “祝兄,你的如何?”

    “还好。”

    祝青很是谦逊。

    “祝兄乃是我等之中最出色之人,此科当出人头地。”

    “……”

    祝青没有理会这些吹捧,他在默默回想着自己的文章和诗赋,觉得还行,心情就好了起来。

    等结果吧,结果出来,某定然不让苏轼专美于前。

    “太学的出来了!”

    祝青回身看去,就见太学的学生们在大门外重新集结,然后走向了自己的父母家人。

    他们的家人含笑看着,沈安自觉的走到了边上,周围空无一人。

    祝青看到沈安此刻的境遇,不知怎地就想起了自己隔壁家的那条老狗,孤独而可怜。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场操演。

    太学的学生们整齐的站在沈安的身前,一如每日早操时的场景。

    “他们要做什么?”

    “不知道,兴许沈安还要说话吧。”

    “看着很整齐啊!”

    “对,行武事搞出来的整齐,让人看着……难受。”

    太学的学生们齐齐躬身下去,依旧整齐划一。

    “多谢待诏。”

    所有人都停住了,纷纷看了过来。

    这里是贡院大门外,无数考生和家人都在看着这一幕。

    看着太学的学生们弯腰,然后高喊。

    “多谢待诏!”

    整齐的声音震动着贡院内外。

    ……

    这是什么意思?

    祝青觉得太学的规矩太多了些,让人有些不舒服。

    随后散去的太学考生们把原因也散到了各处。

    “考得好吗?”

    “好,爹爹,孩儿觉得有把握。”

    “真的?”

    “真的,孩儿此次定然能过了省试。”

    “别说大话,小心被人取笑。”

    “爹爹,孩儿真的有把握。”

    “……”

    太学的考生们都喜笑颜开,只是记得规矩,没把考题被猜中的消息放出去。

    这让别人有些不齿。

    “他们太骄傲了,上一科的成功让他们忘乎所以。”

    “是的,所以这一科就该给他们当头一棒!”

    许多人都是这般想,随着人流散去,今日贡院门外发生的一切都在散播。

    韩琦得知后只是摇头,对欧阳修说道:“你不是找沈安来敲打过了吗?为何太学还这般得意?”

    欧阳修茫然道:“说了是说了,不过……年轻人,总是要吃亏才知道教训。”

    韩琦点头,“是了,他的路太过顺畅,此次该摔一跤才好。”

    “叫上枢密院,咱们去见官家。”

    赵祯卧床不起,但宰辅们每日都会去寝宫外问候。

    等到了福宁殿的西阁外时,韩琦先问了病情。

    御医王翔说道:“官家在不断恢复之中,某有把握……”

    他很是自信自己的医术,韩琦闻言含笑道:“若是如此,某保举你的大功。”

    王翔退后,韩琦带着宰辅们在外面行礼。

    “诸卿辛苦了。”

    双方都没见面,赵祯在里面听着他们的汇报,或是简单说几句,或是默然。

    说完政事后,韩琦觉得气氛太严肃不好,就笑道:“官家,今日省试结束,太学的学生们很是自信,在贡院外就说必中。”

    赵祯靠在床头,闻言也笑了笑:“年轻人嘛,沈安不也经常自信满满的吗?这是言传身教。本来朕该说他们轻浮,可想着朕年轻时也曾经这样过,所以……有些向往啊!”

    韩琦在外面说道:“如此臣等告退。”

    赵祯在里面应了,等他们一走,这才喘息了几下。

    “帝王之道首在威严,威严而不可测,于是臣下忠心不变,你可懂了?”

    “是,孩儿懂了。”

    边上坐着的赫然是赵曙。

    赵祯干咳了一声,赵曙就拿了温水给他喝。

    喝了一口温水,赵祯看了他一眼,笑道:“宰辅要稳重,否则今日一个主意,明日一个主意,帝王头痛不堪。”

    赵曙点头,“从前孩儿曾以为宰辅们太过暮气沉沉,可如今看来,这不是暮气,而是稳重。大宋很大,不可轻忽。”

    “对,就是这个道理。”

    赵祯的眼中多了回忆之色:“可听到太学的学生们朝气蓬勃,我也不禁为之精神一振,可见帝王之道在于平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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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1章 帝王之道,放榜

    赵祯一生奉行的就是平衡之道,他把这个平衡之道玩的炉火纯青。终其一生,虽然后世人说他软弱,可朝局却尽在掌握,这便是他的道。

    每个帝王都有自己的道,赵祯担心自己的养子会走上歪门邪道。

    “你莫要和他们针锋相对,那只会让朝局失控,最好的法子就是默默等待。你是帝王,有这个权利等待,只等时机一到,你就能重新开始……这是臣子所没有的权利,他们羡慕,但不能给,否则乾坤翻覆就在顷刻间。”

    “臣子们总是会得寸进尺,许多时候你可以软弱,当着他们软弱也无碍,这时候你要看。”

    赵祯的眼中多了冷色:“你要看谁在继续得寸进尺,这等人有逆臣之嫌,不管他是何等大才,皆不可用!切记了!”

    “聪明或是本分的臣子都会适可而止,于是君臣相安,这就是君臣之道。”

    理学尚未成型,那些严苛尚未出现,所以君臣关系并非如以后般的泾渭分明。

    赵曙点头,赵祯摆摆手道:“你且回去吧,记住看好仲,好歹要多教教。”

    “是。”

    这是无声的敲打。

    你那个儿子太跳脱了些,该管管了。

    回到庆宁宫后,高滔滔见赵曙面色不大好看,就问道:“官人,可是被说了?”

    赵曙摇头道:“官家没说我,说仲跳脱了些。”

    高滔滔一听就急了,吩咐道:“快去把仲叫来。”

    赵仲稍后就到,看着很是平静。

    赵曙看着这个长子,目光有些复杂:“你最近在做些什么?”

    赵仲纳闷的道:“孩儿最近在做些试验。”

    “杂学的?”

    “是。”

    赵曙这才知道赵祯的意思。

    “如今是在宫中,你该多看看文章典籍,多去和先生请教才是。”

    你不再是那个汝南郡王府的小郎君了,要学会做一个合格的接班人。

    作为未来的帝王,杂学这个东西自然是不登大雅之堂,你只能去学儒学。

    赵曙算是个开明的父亲,所以只是暗自提醒。

    赵仲出了这里就问道:“谁传的话?”

    玛德!这是谁去告状了?

    赵仲觉得这个宫里处处都是敌人,自己连一点**都没有。

    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跟在他身边的王崇年说道:“小郎君,此事该是随身侍候的人传出去的。小的以为不好彻底清查。”

    赵仲嗯了一声,王崇年担心他年少气盛,“小郎君,别说是咱们那,大王这边亦是如此。”

    赵仲点头微笑道:“是这样,寄人篱下必然是这样。”

    初春的天气依旧寒冷,可赵仲的这个微笑让王崇年觉得骨髓都被冻住了。

    寄人篱下!

    这是没承认自己的身份啊!

    而且这话里还带有些恨意,想来某些人以后要当心了。

    他们父子如今在宫中看似稳固,可言行都被盯着,丝毫不敢放松。

    这样的日子赵仲觉得自己没法忍受,但依旧忍受了下来。

    “乔二在哪?”

    他面带微笑的进了自己的宫殿,面带微笑的吃饭。

    “这个是羊腰,,极嫩,炙烤之后非常美味。”

    “这个是酸辣汤,是用羊骨熬制,喝一口浑身暖和,而且开胃。”

    赵仲吃了饭,最后那道酸辣汤却只是喝了几口就算了。

    “太酸辣了些,都发汗了。”

    他摆摆手,乔二带着人收了残羹剩饭。

    有人送来了热茶,赵仲摸出一颗药丸吃了,然后起身散步。

    “去问问省试。”

    赵仲本想出去,可才被老爹这么说了一通,却不好开口。

    哎!

    他仰头看着天空,才觉得沈安当年说的话没错。

    这宫中就是一口井,每一个人都是井底里的那只青蛙。

    所以某要出宫啊!

    他无法忍受这种没有自由的生活。

    “小郎君,太学的考生们都说有把握。”

    那么厉害?

    沈安给他说过什么大数据,什么概率,什么筛选,但他觉得不大靠谱。

    可如今看来,考生们却觉得不错。

    赵仲心痒难耐,就吩咐道:“去弄纸笔来,我要做文章。”

    要想出宫就必须表现出一个合格接班人的模样。

    他连续做了三天文章,然后递给先生看。

    “极好!”

    带着个极好的评价,赵仲去请假出宫。

    “极好?”

    “是,教授说小郎君的文章挥洒自如,不古板,灵动,而且见解不俗。”

    赵祯笑道:“看来是有才的,只是平日里太懒,这不为了出宫才全力以赴。今日省试放榜吧……罢了,让他去。”

    于是赵仲就准备出宫了。

    “让乔二也跟着去。”

    赵仲的吩咐让王崇年的眼中多了些阴霾。

    作为同行,而且同为赵仲身边的近侍,他和乔二之间的争夺很激烈。

    赵仲这几日冷落了乔二,可如今又把他提溜起来,可见并未厌弃他。

    某还要努力啊!

    王崇年低声道:“小郎君,乔二这几日……身体有些不适。”

    “什么毛病?为何没出去?”

    在贵人的身边伺候不能有病,一旦发现有病就会被隔离,以免传染给贵人。

    王崇年遗憾的道:“乔二只是便秘。”

    几天没拉屎的乔二如今就和热锅上的蚂蚁差不多,得了消息他竟然不是欢喜,而是纠结。

    便秘时间久了,这人多半会有心理上的毛病。

    比如说强迫症什么的。

    这是沈安告诉赵仲的。

    所以出宫之后,他就去了边上的小摊。

    “锅贴,每人三个。”

    这个锅贴不小,不过赵仲正是能吃的年纪,所以没几下就吃了。

    回过头,他见王崇年吃了锅贴,可乔二竟然没动,就皱眉道:“这是怕我的锅贴里有毒吗?”

    这话一出,那怕锅贴里真的有毒,乔二也必须要吃下去。

    等他纠结的吃完锅贴后,只觉得肚子已经膨胀得不行了。

    这就是长期便秘的心理作用,总觉得肚子里全是屎,再吃东西就会膨胀。

    贡院的斜对面,沈安正在和折克行喝酒。

    “……万胜军中的关系已经理顺了,那些人先前还不时挑衅,如今都被我打服帖了……”

    折克行喝了一杯酒,舒爽的道:“后来熟悉了之后,经常有人问某府州之战和交趾之战,言谈间对你大为佩服,都说是近年来大宋难得的胜仗。”

    沈安在看着贡院那边,闻言随口道:“武人就要杀敌,他们在京城成了看门狗自然不舒服,不过享受惯了之后,定然髀肉横生。”

    折克行赞道:“安北兄你的眼光确实是厉害,那些人大多耽于太平,才没跑多久就气喘如牛,如今操练了一阵子,好歹有些模样了。”

    两人在说话,房门突然被推开,闻小种探头进来:“郎君,小郎君来了。”

    “他怎么出宫了?”

    沈安笑吟吟的看着赵仲进来,问道:“最近一阵子看你没出宫,可是犯错了?”

    赵仲还没说话,乔二就跟了进来。

    “出去!”

    沈安冷冷的指着门外。

    乔二不禁大怒,说道:“某是小郎君的身边人,你竟敢这般……”

    “滚!”

    这是来自于赵仲的命令。

    后面的王崇年幸灾乐祸的道:“小郎君要讨论文章,你插一脚算是什么事?”

    乔二灰头土脸的出来,和王崇年被闻小种逼到了听不到里面说话的地方。

    他悻悻的道:“那沈安仗着小郎君的信重,越发的跋扈了。”

    ……

    “宫中有人把我的一举一动都说了出去,差点被禁足。”

    赵仲连喝了三杯酒,这才缓缓吃菜。

    “谁?”

    沈安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坏处,至少能锻炼赵仲。

    赵仲说道:“乔二算是一个,其他的都是零零散散的。”

    折克行问道:“那你还留他在身边?换做是某,定然寻机让他好看,然后把他赶出去。”

    赵仲摇头道:“走了一个乔二,说不定就会来一个更厉害的乔三,到时候更麻烦。”

    折克行举杯喝酒,然后说道:“这宫中怎地这般逼迫人,也就是你能忍,换了某……”

    “你能怎样?杀人?”

    沈安说道:“这是好事。”

    “好事?”

    “对。”

    沈安看到贡院那边开始聚集了不少人,就说道:“这是给仲练手的机会,现在拿乔二他们练手,以后面对臣子方能不慌不忙。”

    折克行一想也是,赵仲赞道:“我爹爹也是这般说的,否则我早就把乔二弄个半死。”

    “放榜了……”

    外面传来欢喜的叫喊声,贡院大门外马上就被人挤满了。

    “如何?”

    赵仲斜睨着沈安问道。

    “太学依旧独占鳌头!”

    沈安很是淡然的举杯。

    他问过了考生,得知两道大题都被圈中了,当晚就和郭谦他们喝了个大醉。

    那一晚郭谦等人对他真是顶礼膜拜,觉得沈安以后会在教育上流芳千古。

    “太学的人来了!”

    太学的学生们依旧是一袭青衫,然后聚在一起来看榜。

    “……陈宇……”

    “……”

    开始唱名了。

    这虽然比不上东华门外唱名,却也不差。

    “过了省试就是官员,这些人算是出头了。”

    随着唱名的深入,太学的阵营里不时爆发出阵阵欢呼。

    而其他考生们此刻沉默了。

    祝青也在沉默之中。

    前面唱名十人,竟然有三人是太学的考生。

    这个比率依旧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不会是巧合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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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2章 天下第一名师

    “他们中了三个了。”

    祝青的目光沉凝,说道:“这只是开始。”

    唱名继续……

    “他们又中了五个!”

    先前三个大家都觉得是巧合。

    此刻唱名三十人,太学中了八个。

    这个不是巧合!

    不可能是巧合!

    唱名继续……

    “某中了!”

    “某中了!”

    “……”

    欢喜的喊声此起彼伏,但众人都不禁看向了太学那边。

    那边呼喊的频率最高。

    “他们……都是题海之法,他们怎么能这般出色?”

    祝青摇摇头,身边的同伴说道:“有人说此次是要给太学一次迎头痛击,如今可好,被太学一顿乱拳打晕了。”

    唱名继续……

    “太学有多少了?”

    众人麻木的看着那边的欢呼。

    “都是一样的读书,都是一样的法子,为何他们中那么多?”

    科举就是独木桥,这边上去的人多了,别的地方自然就少了。

    这里看似温文尔雅,可依旧是丛林法则。

    考试的过程实则就是赤果果的血腥搏杀。

    如今太学大胜,他们在欢呼,可其他人却在痛苦。

    “祝青!”

    “恭喜祝兄!”

    祝青摇摇头,他并未欢喜。

    在太学大面积过关的情况下,他的过关显得微不足道。

    “什么大才都没用,太学最管用!”

    “那沈安……那沈待诏天生就会教书育人,进了太学就等于是进了官场。”

    “先前不是有人说不屑于进太学吗?”

    “那是傻子,他人呢?”

    “跑了,估摸着是觉得中不了,掩面而逃。”

    “有不少这样的人,他们说不需要什么题海之法,就能让太学刮目相看,他们中了多少?”

    那些人的目光在四处梭巡,见到祝青后就说道:“这里有一个。”

    这不是骄傲!

    祝青微微低头,在太学庞大的过关人数面前,他们之前的打算落空了。

    “某想起来了,你们想想,那日省试出来时,太学的考生齐齐向沈安躬身行礼,还感谢他来着,这是……”

    “这是有把握,信心十足!”

    “可笑那时候竟然觉得他们是在自欺欺人,如今却是咱们在自欺欺人。”

    “他们竟然能这般有把握,为何?”

    “绝望了……某绝望了!”

    一个男子突然发狂喊道:“待诏在哪?某要求见待诏!”

    科举考试是人生的一大关口,过了从此鱼跃龙门,不过就还是小泥鳅。

    所以过了会欣喜若狂,不过会心丧若死。

    范进中举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那只是中了举人,还不是进士。

    而在大宋,过了省试就妥妥的是进士了,殿试只是走过场而已。

    大家看到这人疯狂,都摇头叹息。

    有好事者指着斜对面说道:“他在那里的二楼喝酒。”

    嗖的一下,这人就消失了。

    “待诏!”

    沈安正好和赵仲他们出来,正在说话,面前却跪下一人。

    噗通一声,沈安不禁有些牙酸,担心这人的膝盖会变成两半。

    传说中膝盖全是脆骨吧?

    他避了一下,男子却喊道:“待诏,小人愿意进太学,小人愿意奉您为师……”

    沈安干咳一声,说道:“太学某许久未曾去了,入学之事和某无关,你找错人了。”

    男子抬头道:“待诏,小人知道您才是太学背后的那个人,某在家悬梁苦读,却苦无名师……小人愿意拜师……”

    他用力的磕头,听着那噗噗噗的声音,沈安的脸皱了一下,说道:“要去的自去太学,再说一遍,某不管太学的入学!”

    他说完就准备跑路,却发现被围住了。

    此刻唱名已经结束,有人在外面喊道:“太学中了三十八人!”

    疯了!

    “这是什么省试?这是为太学办的吧?”

    “上一科他们中了四十二人,这次大家都一样,他们竟然中了三十八人,还让人怎么活啊!”

    “沈安呢?不,沈待诏呢?某要进太学读书!谁敢拦着某就杀了谁!”

    “他在那!”

    尼玛!

    沈安发现事态不对了。

    他急促的吩咐道:“赶紧护着仲回去!赶紧!”

    赵仲还没来得及说话,王崇年和几个侍卫就裹着他冲进了酒楼里。

    而沈安却被拦住了。

    折克行目光阴冷的道:“闪开!”

    这厮是真的敢杀人!

    可人群哪里会听他的,有人喊道:“待诏,某肖长宏,只要待诏答应一声……”

    答应你妹!

    沈安当然不能骂人,此刻是他最风光的时候,他必须要保持淡定。

    “遵道别动手!”

    折克行已经放倒了三人,再不喝止,今儿这里就会变成沙场。

    沈安扶起那三人,诚恳的道歉,然后说道:“某真的不管太学之事了,所以若是想去太学就读,你们只管去找他们。”

    有人喊道:“可那些学习的法子都是你教的。”

    呃!

    这个沈安没办法谦虚,也不想谦虚。

    对啊!就是我弄出来的。

    他面露难色,摇摇头,还叹息一声,然后说道:“某要归家有事,诸位,让一下吧。”

    他不解释就是确有其事,顿时这些考生就沸腾了。

    此次太学再度逆袭,竟然还是沈安的手笔?

    这样的人就是天下最大的名师啊!

    沈安被团团围住了,赵仲在二楼喊道:“救他出来!”

    闻讯赶来的皇城司军士们奋力挤了进去,等他们艰难的把沈安救出来时,都狼狈的好似刚和敌军大战一场。

    沈安的外衣不知道被谁给剥走了,鞋子也掉了一只,头发散乱。

    他面无人色的道:“某下次再也不敢托大了。”

    他急匆匆的回到家中,杨卓雪也得了消息,和果果在后院等候。

    “恭喜官人。”

    “恭喜哥哥。”

    气氛很欢快,可沈安狼狈的模样让果果有些好奇:“哥哥,你被人打了吗?”

    “没有,是被人那个啥……崇拜了。”

    追星族要不得啊!

    他一边换衣服,一边想着今日的事。

    三十八人,这就是三十八个官员,未来他们会被放到各处为官,这就是新政的坚定支持者。

    王安石的新政被群起而攻之,不管是朝堂还是下面,既得利益者的反扑之凶狠,出乎了他的预料。

    当然,这个和赵仲的判断失误有关系。

    “安北兄!”

    刚想到赵仲,他就来了。

    “你没事吧?”

    先前沈安的遭遇太过惨烈,赵仲这才知道亲民也是有代价的,若是安保不得力,随时都会把好事变成坏事。

    “没事。”

    沈安带他去了书房,正色道:“有事和你说。”

    这样的沈安少见,赵仲端坐好了,仔细听着。

    “知道庆历新政为何失败吗?”

    “太仓促。”

    “还有呢?”

    “还有……”

    沈安盯着他,认真的道:“这个大宋是士大夫的,明白吗?”

    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是赵家人的口号,并付诸实施。

    “当他们发现新政在破坏他们的利益时,仲,他们就会变成反对者,用各种手段去反对、去破坏新政,所以你要有准备。”

    “各种手段?”

    赵仲显然并未认识到这里面的残酷。

    “对,各种手段!”

    赵仲若有所思的道:“当年范仲淹被斥责为朋党,于是黯然下台,这就是一种手段吧?”

    “没错。”

    沈安解释道:“范文正的新政还算是收敛的,所以他还能黯然下台,换个地方为官,若是太过激烈,你可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

    赵仲皱眉道:“他们能干些什么?”

    沈安淡淡的道:“想想庆历年间宫中的那次谋逆。”

    赵仲悚然而惊。

    他的眼中多了厉色:“那些人胆子真大,该弄死他们!”

    “他们多不胜数,你怎么弄的完?”

    沈安没好气的道:“说这些只是在告诉你,莫要轻视了那些对手。”

    赵仲郑重点头应了,“好,我回去要好好想想。”

    这是好事,沈安很欣慰。

    这个大宋看似不变,可实则在他的推动下渐渐在发生着变化。

    灾民改厢军变了,朝中的负担减小了。

    包拯还在,三司依旧稳固。

    太学从胡瑗之后就没落了,可如今太学如日中天。

    赵曙原先是个神经病,如今也好了不少,至少没发狂。

    赵仲原先是个小透明,他看到了大宋的危机,于是变成了愤青。

    可愤怒没用,在沈安的影响下,他对大宋的问题认识更深刻了。如今就算沈安不在,他也不可能把大宋交给王安石去折腾。

    而且他还有许多支持者。

    这些都是变化啊!

    “去,弄酒来!”

    沈安心中欢喜,就叫人弄了酒来,和赵仲在书房喝酒。

    人逢喜事精神爽,两人边喝边聊,直至下午赵仲才醺醺然回宫。

    进了宫中后,他喝酒的模样被人发现了,有人悄然去告状。

    “大王,小郎君今日出宫,喝多了……”

    大佬,那赵仲是把宫中当客店了,隔三差五就出去,不像话啊!

    赵曙嗯了一声,边上的高滔滔却不乐意了。

    “怎么出去喝酒了?这不是不许他喝酒吗?”

    高滔滔急匆匆的想去看儿子,赵曙皱眉道:“回来!”

    高滔滔不解的道:“官人,仲现在不是那个孩子了,如何还能和以前一样和沈安厮混?您可知道这段时日那些人是怎么说的吗?他们说仲跟着沈安胡混,不像是未来做皇子的模样,倒像是泼皮!”

    赵曙淡淡的道:“泼皮……谁说的?”

    “那些都这么说。”

    “如今呢?”

    高滔滔一怔,问道:“什么如今?”

    赵曙放下书,揉揉眉心道:“今日省试放榜,太学过了三十八人。贡院前,沈安被人团团围住,无数人想拜他为师,无数人想进太学……有人说他是天下第一名师。”

    这样的沈安,谁敢说赵仲跟着他是胡混?

    高滔滔愕然道:“天下第一名师……竟然这般厉害?”

第633章 那还等什么?

    沈安心中欢喜,当晚自然就鞠躬尽瘁了几次,然后第二天早上就起晚了些。

    “哥哥。”

    果果早上锻炼发现少了哥哥,就在外面叫嚷。

    “来了!”

    沈安爬起来,见杨卓雪面色红润,就叹道:“果然是牛。”

    杨卓雪没空去猜这个谜,她急匆匆的道:“糟了,会被果果笑。”

    两人出了卧室,果果已经跑了好几圈。

    一家三口跑圈,这是沈家的新风景。

    沈安今日跑圈的速度不够快,还赶不上果果。

    跑完之后就是早饭。

    “我们要见待诏!”

    卧槽!

    外面一声大喊,沈安不禁面如土色。

    陈洛翻墙上去看了一眼,说道:“郎君,都是读书人。”

    糟糕了。

    沈安以为自己昨天已经把他们忽悠的差不多了,没想到第二天竟然又来堵门。

    “待诏,太学的门进不去!”

    “郭谦一直在说不是自己管此事,那肯定是您在管……”

    这些学生遭遇了传说中的踢皮球,郭谦一招太极拳就把沈安给坑了。

    “别开门!”

    沈安有些愤怒于郭谦的没担当,果果双手托腮,可怜巴巴的道:“哥哥,咱们不能出门了吗?”

    这个不妥当啊!

    “现在是春天呢!”

    杨卓雪想了想,“踏春!”

    正月间踏什么春?

    顶多有些嫩草罢了。

    “哥哥,枝头有嫩叶子了。”

    果果在寻找出去踏春的理由。

    “好吧。”

    沈安觉得城里暂时不能待了。

    于是就在外面的人暂时离开去吃饭时,一辆马车带走了沈安一家子。

    春天来了,汴梁城中处处彰显着活力。

    “沈安跑了?”

    沈安当然不能满世界乱跑,至少得备案。

    此刻他的奏疏就在赵祯手中。

    “那些落榜的考生堵住了榆林巷,沈安就带着家人去了城外的庄子,说是要住一阵子。”

    赵祯放下奏疏,有些疲惫的道:“郭谦狡猾,把难事丢给了他,我本以为他会扛起来,谁知道他竟然跑了,这下该轮到郭谦为难了。”

    张八年低头不语,这不是他该干涉的事。

    赵祯靠在床头想了想,“宫中有人说仲跟着沈安是胡闹?”

    陈忠珩说道:“是。”

    赵祯拿起另一本奏疏,“西夏那边僭越称为宣徽南院使,召集宰辅和皇子父子来,让他们议事,说的话随时报来。”

    稍后一伙人就在外面聚集。

    “宣徽南院使起于前唐,我朝亦用之,如今李谅祚僭越,可见是狼子野心,不过无需理会,看他折腾。”

    曾公亮觉得这事儿不打紧,可韩琦却不同意:“西夏人是野狼,不可放纵,老夫以为当遣使呵斥。”

    欧阳修说道:“遣使的话是不是太大张旗鼓了些?老夫看最好是送了诏书去,这样进退皆可。”

    他指了指里面,暗示此时大宋需要的是安稳。

    韩琦点点头,算是赞同这个看法。

    该赵曙父子表态了。

    赵曙只是微微摇头。

    在继位之前,他必须要谨言慎行,否则眼前这三个看似和气的宰辅将会成为他最大的阻力。

    “大王不说话。”

    赵祯得了消息只是微微一叹。这个养子的谨慎他终究还是负有责任的。

    下面就是赵仲。

    他问道:“西夏可是臣子?”

    这话问的很是凌厉,韩琦说道:“是。”

    赵仲继续问道:“君臣之道可还记得吗?”

    这个问题让人变色,韩琦微微垂眸,“记得。”

    眼前的这个少年看似不起眼,可在确定了赵曙的身份之后,他实际上就未来的太子。

    未来的太子发问,韩琦必须要回答。

    赵仲看着他,用那种很认真和理所当然的姿态说道:“那还等什么?”

    韩琦抬头,只觉得眼前多了一柄利剑,那光芒刺眼。

    那还等什么?

    他下意识的道:“是,该遣使呵斥!”

    曾公亮看着赵仲,眼中多了异彩。

    这就是未来的太子吗?

    这一刻众人只觉得一股锐气充斥在此间,让人不禁热血沸腾。

    这些对话被传到了里面。

    “……小郎君问还等什么。”

    “还等什么……”

    室内静悄悄的,大家都在想着这句话。

    大宋习惯了忍让,习惯了这些跋扈,所以这句话才显得格外的震撼人心。

    西夏人弄个宣徽南院使的官位不算大事,赵仲的态度才是大事。

    陈忠珩在偷瞥着赵祯,担心他会呵斥。

    赵祯深吸一口气:“让他进来。”

    “小郎君,官家召见。”

    赵仲跟了进去,赵曙的目光追随,他担心赵祯会呵斥自己的儿子。

    赵仲一路进去都是低着头,这是本能。

    “你不怕西夏人大举入侵吗?”

    赵祯的问题很尖锐。

    赵仲说道:“西夏人是野狼,野狼觅食是本能,周边能供他们劫掠的就是大宋,所以大宋对他们再好、再仁慈,野狼依旧会扑上来撕咬。”

    他停顿了一下,没有等来呵斥,才继续说道:“这等野狼,你对它越好,它就觉着你越好欺负,所以最该做的就是用棍子敲打,打到它怕,打到它跪地请降!”

    少年人的声音是西阁内回荡着,陈忠珩只觉得胸口发热,恨不能化身为武人,上阵去砍杀西夏人。

    这股热血被赵祯感受到了,就看了他一眼。

    “可是辽人在。”

    这是题目。

    赵仲皱眉道:“辽人乐意于见到大宋和西夏人开战。因为西夏的牵制导致他们无法倾力进攻大宋,所以大宋和西夏的战争他们是乐见其成。”

    这是基础,赵仲的认识非常深刻。

    赵祯面无表情的道:“可若是打不过呢?”

    大宋的军队……

    几次战争,大宋被西夏人打的满地找牙,最后好不容易守住了,就用什么军中有一韩,西贼丧胆之类的口号来给自己壮胆。

    赵仲说道:“大宋军队从开国时的劲旅变成了今日的看门狗,缺乏操练是根本,武人丧失进取心是源头,该重振军队了……”

    他抬起头来,说道:“怕并没有用,不能怕。他们若是要挑战大宋,唯一的办法就是打回去,揍他们一个头破血流……想想汉唐,那些异族可敢叫嚣吗?都在汉人的兵锋之下瑟瑟发抖,可见和异族打交道,最厉害、最有用的还是刀枪……大宋,终究还是要用刀枪去和他们说话。”

    赵仲说完后再度低头。

    赵祯的手中拿着一本书,此刻他看着赵仲,手一松,书掉在了被子上。

    死一般的寂静。

    陈忠珩心中叹息着,他觉得这样的人才是大宋的英主。

    可他的主子是赵祯,所以他只能幻想一下王崇年他们日后的意气风发。

    他看向了赵祯。

    赵祯在发呆。

    大宋终究还是要用刀枪去和他们说话!

    这是沈安的风格。

    他们都说赵仲被沈安带坏了,这是坏吗?

    大宋蛰伏多年,如今机遇和困难并存,可前路漫漫,该怎么走?

    他在迷茫,并感到了疲惫。

    这个少年啊!

    赵祯发誓自己从未见过这般锐气十足的少年人。

    “异族人……”

    赵祯想起了大宋的那些敌人,不管是辽人还是西夏人,还有交趾人,他们的共同点就是凶狠。

    当大宋虚弱时,他们就会扑过来撕咬,无一例外。

    大宋该怎么应对?

    这些年大宋的应对很保守,基本上都是在被动防御,甚至是竭力避免战争。

    可按照赵仲的思路,这种避战的想法大错特错。

    大宋一旦面临挑战,就该应战!

    打!

    把他们打怕了,大宋自然就安全了。

    这个思路完全摒弃了用金钱换和平的既往政策,锐气十足,让人心中振奋。

    赵祯淡淡的道:“你……去吧。”

    赵仲行礼告退,全程只是先前抬了一下头,室内的情况都没来得及看。

    等他出去后,赵祯突然坐直了身体,然后说道:“等到他时,少说也是三十年后,那时的他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到时候……修身养性的大宋会如何?”

    陈忠珩听到他的声音中带着欢喜,就大胆的道:“官家,怕是会和那些异族硬碰硬,不肯吃亏。”

    赵祯一拍大腿,说道:“我也想过征伐,可目前的大宋却不成。大郎稳重,却不失进取心,如此他经营数十年,等到了仲时,大宋定然改观,彼时大宋兵锋鼎盛,定然能一雪前耻……好啊!”

    陈忠珩听到他话里全是欢喜之意,就奉承了几句,稍后出去时,声音中也多了些轻松。

    “陛下身体无碍。”

    散伙吧。

    韩琦等人让赵曙父子先走。

    赵曙在前,赵仲在后。

    “小郎君锐气十足,不过等到他时,那些锐气会被岁月磨掉不少,但依旧有进取心……一个有进取心的君王正是大宋需要的。”

    三人相对一视,都微微一笑。

    曾公亮问道:“有人说小郎君跟着沈安学成了泼皮,泼皮可能如此吗?”

    欧阳修不屑的道:“那些只是犬吠罢了,真该让他们来看看小郎君的锐气。”

    前方的赵曙缓步而行,突然问道:“问了什么?”

    赵仲没有迟疑,“问打不过西夏人怎么办。”

    “哦!”

    “孩儿说不能怕,越怕那些异族就越得意,越猖獗。”

    “打?”

    “是,孩儿说大宋该用刀枪去和他们说话。”

    “……”

    父子俩一前一后,缓缓消失在宫门外……

    夕阳笼罩了皇宫,竟有些血红之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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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4章 有人掉坑里了

    初春的鸳鸯泊水波不惊,放眼看去,四周点点嫩绿。

    几只鸟儿从天空中滑翔落在绿地上,迈动着细长的腿进了浅水区。

    水草浅浅,鱼儿在其间游动。

    鸟喙在水中猛地一啄,一条鱼儿就被叼了上来。

    鸟儿仰头张嘴,几次之后,鱼儿就被吃进了嘴里。

    微风吹过,远近的水面微动。

    这里的水看着好似不流动,若是无风,周围的景致便如同是凝固了一般。

    直至一群骑兵冲了过来。

    鸟儿惊惶飞走,那些骑兵都大声的笑着。

    耶律洪基喜欢这种笑声,这会让他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战马低头寻找食物,耶律洪基看着远方,问道:“皇后在哪?”

    身边的人说道:“陛下,娘娘带着梁王在营地边上骑马。”

    耶律洪基冷冷的道:“浚儿还小,骑什么马?走,看看。”

    战马奔驰,激起一阵水花。

    一路上都有漂亮的鸟儿被惊起,扑啦啦到处乱飞。

    “鸳鸯成双成对,最是坚贞,这里最多的鸟就是鸳鸯,可见并无半点俗气。”

    萧观音站在草地上,双手握着,看着前方那些飞起的鸳鸯,惆怅不已。

    而就在身后,一个男孩正在侍卫的保护下骑马射箭。

    “娘,累了。”

    男孩射了几箭就策马过来撒娇。

    萧观音回身,歪着脑袋,无奈的道:“浚儿,那就歇息吧。”

    男孩长得粉雕玉琢,听到歇息他就皱眉道:“娘,先前孩儿读了那首词……”

    马蹄声骤然而至,耶律洪基下马,见男孩乖巧行礼,就笑道:“浚儿刚才说读了什么词?”

    这就是他和萧观音的儿子耶律浚,年方七岁。

    耶律浚朗声道:“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孩儿最喜欢前面的那一段,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还有八十二年,爹爹,什么八十二年?”

    耶律洪基颔首微笑道:“八十二年,说的是八十二年前宋人被咱们击败的日子,他们为此痛苦煎熬。”

    耶律浚若有所思的道:“可他前面的却是很有气势呢,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爹爹,我也想这样。”

    耶律洪基赞道:“我儿倒是豪迈,聪慧不凡,可见是天授。”

    这个儿子生而聪慧,而且还喜欢读书,深得耶律洪基的喜爱。

    耶律浚皱眉道:“爹爹,这词是谁作的?”

    耶律洪基看向了萧观音。

    萧观音说道:“这词是南朝的一个官员,叫做沈安作的。”

    “沈安……”

    耶律浚好奇的道:“上次听到爹爹提及此人,好像很恼火呢!”

    尼玛!这熊孩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萧观音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就说道:“此事不该你管。”

    沈安在雄州干掉了五百余辽军精锐,让析津府的辽人士气大跌,而且还引发了一系列的问题。

    比如说西夏最近有些咄咄逼人,大抵就是觉得大辽竟然连宋人都打不过,是不是变弱了,想来试探一下。

    耶律浚应了,萧观音带着他回去。

    帐篷里,萧观音教导道:“以后这些事别当着你爹爹说,明白吗?”

    耶律浚点头,萧观音见儿子乖巧,忍不住就摸了一把他的脸蛋,笑道:“浚儿就是老天赐给我的宝贝。”

    稍后她把儿子哄睡了,就去作词。

    案几前,她把毛笔一丢,说道:“一首词得了两句,后面却再无感觉,头痛。”

    她郁闷的呼出一口气,问道:“南边的还是没有吗?”

    边上的侍女说道:“娘娘,那位盐菜扣肉还是没有出新的石头记呢。”

    萧观音叹道:“那位大材斑斑,却任性,若是能见到她,我愿与她联床夜话,想来会很美。”

    沈安若是听到这话,大抵会直接懵逼。

    大名鼎鼎的萧观音竟然要和哥联床夜话?

    我去!

    那谈什么?

    孤男寡女……这个好像不合适吧!

    稍后传来了消息,明日狩猎。

    萧观音皱眉道:“每年四处游走,到处狩猎,却不知大辽的根在哪。长此以往,权利都落在了那些人的手中。”

    ……

    而在另一处帐篷里,耶律重元正在发火。

    “……什么皇太叔,都是骗子,那耶律浚聪慧,去岁受封梁王,这以后就是太子了,那他拿我父子置于何地?”

    他的儿子耶律涅鲁古眉间多了恨色,“爹爹,耶律洪基父子一直在哄您呢!他们把您给哄住了为他们卖命,到时候耶律浚上位为太子,咱们父子何去何从?那不就是眼中钉?”

    耶律重元闭上眼睛,腮帮子鼓起数次,说道:“上次有密谍自南边回来,说为父和南人勾结,出卖大辽,幸而耶律洪基说其中有诈,否则你我父子就要倒霉了。”

    涅鲁古冷笑道:“爹爹,那是缓兵之计,他先稳住了您,等时机一到,就下手诛杀,到时候这便是现成的罪名。”

    他身体前倾,低声道:“爹爹您想想,到时候他对外说咱们和南人勾结,那些部族可会同情咱们?”

    “证据呢?”

    耶律重元怒道:“没有证据!”

    “哎!”

    涅鲁古觉得自己的父亲有些呆傻了。

    “爹爹,析津府那些官员将领被流放了多少?这些就是现成的证据,到时候只需拉几个来作证,咱们百口莫辩啊!”

    耶律重元一拍脑门:“是了,析津府的那些人定然是信了这谣言,觉着是为父害了他们……是谁在造谣?”

    涅鲁古摇头道:“不知道。但那边是密谍死里逃生之后探听到的机密。”

    父子俩郁闷的相对发呆。

    “爹爹,会不会是……”

    涅鲁古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他觉得自己的智慧已经突破了天际:“这会不会是耶律洪基自己弄出来的!”

    耶律重元一下就苍老了许多,而且多了惊惶:“那他这是为何?”

    涅鲁古冷笑道:“他是要准备动手了。”

    耶律重元痛苦的闭上眼睛,喃喃的道:“这可是你逼我的……你竟然用密谍来撒谎,来制造罪名,耶律洪基,你果然是个昏君!”

    沈安若是在,肯定会捧腹大笑,然后大醉一场,庆祝自己挖的坑成功埋了耶律重元父子。

    “爹爹,昏君当政,各处都在不满,这是咱们的机会啊!”

    “嗯,仔细筹谋一番。”

    这对父子自然不知道这是沈安给他们挖的坑,急匆匆的召集了心腹来议事,议题就一个,怎么才能谋逆。

    第二天,这片湿地里号角长鸣,无数骑兵拱卫着耶律洪基他们出现了。

    “今日看谁的本领高超,朕重赏!”

    耶律洪基的命令下达,骑兵们开始绕圈驱赶猎物。

    黄羊、狐狸,狼……各种各样的猎物都被驱赶在一起奔跑,耶律洪基带着弓箭出发了。

    他箭矢连发,那些奔跑中的猎物纷纷倒地。

    一支箭矢从侧后方飞来,射中了一只黄羊,不过箭矢却无力,扎在黄羊的身上不致命。

    这谁射出来的箭矢?

    丢人!

    这时又一支箭矢飞来,同样命中,依旧是力道不足。

    “谁?”

    耶律洪基回头一看,就傻眼了。

    他的儿子耶律浚正在张弓搭箭,小脸板着,很认真的放箭。

    “又中了!”

    “哈哈哈哈!”

    耶律洪基不禁大笑起来,说道:“我等的祖辈骑射无敌于天下,这才有了大辽的江山,如今浚儿才七岁,却有先祖之风,可喜可贺!”

    众人都齐声赞颂,耶律洪基微微颔首,得意的道:“南边的赵祯,他的继承人据说是个有毛病的,那人的儿子今年十多岁了,可有浚儿这般文武双全吗?”

    众人说道:“陛下,南人怯弱,哪里能和梁王相比?”

    耶律洪基大喜,就把儿子召来问道:“南国繁华,可却不是大辽的地方,你想要那些繁华吗?”

    耶律浚大声的道:“孩儿想要就自己去取,用刀枪弓箭去和南人要。”

    “哈哈哈哈!好,好,好!”

    “梁王英武!”

    “大辽后继有人了!”

    欢呼声回荡在猎场之中,耶律重元父子在后面看着,面色阴沉。

    “爹爹,这是定了,肯定是太子,咱们没了。”

    什么狗屁皇太叔,这是在忽悠咱们呢!

    耶律重元恨恨的道:“咱们不能坐以待毙,要筹划一番。”

    父子俩缓缓跟在后面,稍后耶律重元突然低头哽咽,涅鲁古劝道:“爹爹,这是命呢!”

    耶律重元吸吸鼻子,难过的道:“那密谍为何要言辞凿凿的说为父勾结宋人?这是诬陷!为父做什么都好,却不肯和宋人勾结。”

    涅鲁古阴狠的道:“爹爹,咱们可以试试和宋人……真的勾结一番如何?”

    耶律重元摇头道:“不可,只能是最后的打算。”

    而在汴梁,还不知道自己挖坑把耶律重元父子给埋了的沈安过的很逍遥。

    赵仲骑马在前方疾驰,当冲过箭靶前方时,一箭射去。

    “中了!”

    折克行懒洋洋的站在那里说道:“还行!”

    赵仲策马过来,意气风发的道:“我的骑射如何?”

    那边的杨沫扛着箭靶过来,果果看了就欢喜的道:“仲哥哥好厉害,竟然中了一箭。”

    沈安淡淡的道:“十箭中一,确实是不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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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5章 神器登场

    骑射是草原异族对付中原人的最大利器,你可以用长枪列阵阻拦骑兵冲击,但箭矢呢?

    “草原异族有两个朋友,一个是战马,一个是弓箭,失去了这两个朋友,大宋能轻易击败他们。”

    “骑射啊!很头痛。”

    果果在边上研究箭靶,赵仲终于不好意思了,“就中了一箭,若是辽人来能中几箭?”

    沈安看向了折克行。

    折克行冷冷的道:“少说八箭。”

    “于奔驰中射中八箭,可怕。”

    赵仲有些惆怅,觉得击败辽人的把握又小了些。

    沈安见了只是不理。

    赵仲毕竟还年轻,心中觉得憋闷后,就会寻事发泄。

    乔二在边上很是老实,心中想着今日出宫来沈家庄练骑射算不算违规,若是算,那是否该把消息捅给那些人……

    从到赵仲的身边开始,他从主动到被动,给那些人提供了不少消息,若是泄露的话,他觉得赵仲能活剐了自己。

    该收手了啊!

    他是想收手了,可这玩意儿就是艘贼船,上去容易下来难。上次他只是暗示了一下自己想收手,各种威胁就来了。

    退不得啊!

    他很惆怅,可便秘更让他惆怅。

    “乔二!”

    “小的在。”

    乔二一个激灵,赶紧上前候命。

    赵仲有些恼火的道:“去厨房看看,老规矩。”

    乔二身体一震,眼中露出了哀求之色,可赵仲压根就没看他,跟着沈安去了作坊那边。

    王崇年在边上说道:“每道菜都要尝一下,试毒。这等重要的差事小郎君只让你去办,可见对你的信任,让人羡慕啊!”

    乔二看了他一眼,见他笑的很傻很天真,就冷笑道:“你别想抢走某的差事。”

    他心中多了些得意,可转眼却又惆怅了起来。

    这好几日没拉了,试毒要吃许多,这一下肚子里又会难受……

    差事很重要,丢不得,可便秘呢?难受啊!

    沈安和赵仲去了作坊。

    “见过郎君。”

    作坊里大多是女人,沈安是主家自然能进来,赵仲却是外人。

    有女人赤果上身在搬运酒坛,见了沈安依旧如故,等见到赵仲后就尖叫:“有男人!”

    赵仲转过身去,面红耳赤的道:“怎么不穿衣服。”

    沈安却在纠结之中,心想合着你们都不把哥当男人?

    “见过郎君!”

    几个赤果上半身的女人穿好了衣裳,大家这才见礼。

    沈安皱眉道:“早就说过多次了,有困难的要资助,衣裳不够穿,怕破,这是某这个主家的责任,你们只管穿,破了找管事,他不管……某管!”

    那些女人都有些赧然,管事也是个女人,她看了一眼那几个女人,说道:“郎君有所不知,咱们作坊给的钱粮足够多,只是她们却习惯了,所以……”

    那几个女人有些忐忑的看着沈安,生怕他说什么轻浮之类的话。

    沈安正色道:“这些都是怕的,穷怕了。这不是你们的责任,而是朝中的责任,是某这个主家的责任。”

    那几个女人没想到沈安竟然会这般说,把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顿时就感动的不行。

    “郎君,这是我等的错,下次定然不会了。”

    “奴只想这节省,却忘了难为情。”

    “……”

    这个时代依旧物资匮乏,所以布匹就成了奢侈品,一般人家很难置办好衣裳,平日里能不穿就不穿,这样能延缓衣服的寿命。

    随后沈安就带着赵仲看了这条原始的生产线。

    “这是酒精制作。”

    酒精制作是在室内,一进来就酒味熏鼻。

    蒸汽迷漫在室内,几个女子正在忙碌,沈安说道:“别管我们。”

    那边在蒸酒,沈安用小碗接了半碗递给赵仲。

    “啊!”

    只是喝了一小口,赵仲就被辣的龇牙咧嘴的。

    “哥哥,我要喝!”

    果果也跑来了,见到食物都要品尝,沈安皱眉道:“这是高度酒,你喝了马上会醉倒。”

    他小时候偷喝过酒,结果醉的不省人事。

    出了这里,下面就是花露制作。

    视察结束后,庄上的管事来了。

    “郎君,那些白叠子……不,那些棉花怎么处置?”

    卧槽!

    沈安一拍脑门,说道:“竟然忘记了此事,该死!”

    “棉花?就是上次你让邙山军去弄的那个东西?”

    “对。”

    沈安兴奋的道:“走,看看去。”

    管事在边上嘀咕道:“那些棉花一朵朵的,里面的籽很难取,今年的也准备好了,就等时候到了下种……”

    几十个大木箱打开,里面全是白生生的棉花。

    怎么弄?

    众人都在看着沈安。

    沈安伸手摸了一把,熟悉的绵软让他不禁落泪了。

    “哥哥。”

    果果从未见到哥哥哭过,所以有些慌。

    赵仲缓缓蹲下,拿了一坨棉花在手中。

    捏一下,很软,而且有种暖和的感觉。

    他随手扯了起来,把一团棉花扯的四分五裂的。

    沈安一巴掌抽去,制止了他的愚蠢行径,然后起身道:“织布,还有……弹棉花!”

    “织布?”

    “没错!”

    沈安兴奋的道:“找人来,找织布的人来。”

    如今的大宋依旧是农耕社会,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所以没一会庄上就来了个妇人。

    “织布!”

    沈安分了十箱子棉花出来,剩下的他有用处。

    妇人先是摸了棉花,接着又用手指捻了几下,抬头自信的道:“这个可以纺纱。”

    “纺纱?”

    “对,先纺纱,再织布。”

    瞬间沈安就丢人了。

    原来是要先纺纱再织布啊!

    “把东西搬来这边弄。”

    沈安不放心把棉花放到别的地方,还下了重赏:“若是弄的好,回头你家小子读书得力就送太学去,若是不得力,就给钱。”

    “得力得力!”

    妇人的眼中马上就绽放了光芒,看那模样谁敢说他儿子读书不好,她就敢和人拼命。

    一个圆形架子架好,还有一些小东西准备好,妇人就开始尝试纺纱。

    只见她手中捏着一小把棉花,随手拉着,竟然就拉出了一条线。

    线头挂在架子上,她摇动了圆形架子,那线就被拉了出来。

    一手捻线,一手转圈……

    沈安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画面。

    千家万户中,女人们坐在简陋的木制机器前,或是纺纱,或是织布。

    就在那简单枯燥的声音中,一匹匹布料被织了出来,然后拿去集市换钱。

    那些妇人欣慰的拿着钱去买些盐米,回到家中后,幼儿欢喜的迎上来抱住她的腿,仰头央求好吃的,她就摸出刚买的饴糖,笑眯眯的给孩子吃。

    这就是千年来母亲的形象,慈爱而任劳任怨。

    沈安的眼角有些湿润,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那也是个任劳任怨的女人,虽然没有什么大成就,却养育了自己的孩子。

    “话说……你不是说自己不管太学招生之事吗?”

    就在他怀念那个世界的母亲时,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尼玛!

    这谁那么不长眼,竟然当面揭短!

    沈安刚想发怒,随即就堆笑道:“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包拯板着脸道:“君子慎独,老夫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总是不听。”

    所谓慎独,就是让你里外如一,别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面是君子,背后是小人。

    可这样的人万中无一。

    包拯觉得自己有必要把沈安改造成一个君子,所以总是不遗余力的调教他。

    “是是是,某回头就再好生自省一番。”

    沈安随口敷衍了老头,心想我当然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否则早就被那些老鬼给吞了。

    这年头君子就是倒霉蛋,比如说范仲淹。

    而韩琦等人当年也跟着做了一回君子,结果也跟着倒霉,于是他们改弦易辙,从君子变成了政客,日子过的别提有多滋润了。

    做君子要倒霉,做小人过的爽,你咋选。

    某沈安当然要做君子!

    这一刻沈安突然有了使命感,指着纺机说道:“包公,这便是棉花。”

    包拯仔细看着纺线,问道:“这便是邙山军去辽境带来的棉花?”

    “是!”

    邙山军冒险进入辽境就是为了这个东西?

    包拯拿起一团棉花掂量了一下:“轻飘飘的。”

    “当然要轻,否则不好织布,做成被子能压死人。”

    沈安已经把那些棉花幻想成了棉被,想着盖上棉被的暖和,不禁暗爽不已。

    你们还在盖着厚重的被子,我却只需要几斤棉花就能确保暖和。

    被子暖和了,媳妇在侧,饱暖那个啥……

    他心中得意,包拯在仔细看着纺纱,问道:“可能织布?”

    妇人现在已经熟悉了棉花的手感,纺纱很轻松,闻言就说道:“能呢,奴觉着这棉花纺的线比什么麻布都好许多。”

    包拯皱眉回身,对赵仲说道:“还请小郎君去禀告陛下。”

    这并非是包拯倚老卖老去指使赵仲,而是要让他露脸。

    赵仲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一路打马冲进了城中。

    “哎!这不是小郎君吗?怎么这般急切?莫不是出事了……”

    “他才出城没多久呢,这就回来,可见是遇到事了。”

    没多久,赵仲在城外遇事就变成了惹祸,各处传的沸沸扬扬的。

    而赵仲已经找到了父亲。

    “爹爹,棉花有大用。”

    赵曙问了情况,就说道:“你随我来。”

    父子二人急匆匆的去找赵祯,高滔滔得知后就纳闷的道:“这是闯祸了吗?”

    报信的侍女说道:“看样子急匆匆的,怕是有急事。”

第636章 激动的赵祯

    赵祯依旧在养病中,听闻皇子父子求见,就说道:“这怕是有急事,快让进来。”

    赵曙父子进来,赵祯问道:“可是外朝有事?”

    这等父子一起来的架势,弄不好就是谋反。

    赵曙说道:“爹爹,棉花出来了。”

    “棉花?什么东西?”

    赵祯早就忘了那件事,赵曙心中微叹,知道这是年纪大的缘故。

    “爹爹,就是去年沈安令邙山军去辽境收集的白叠子……”

    “哦……想起来了。怎么了?”

    赵祯来了点精神,他记起了些事。

    “那些棉花都结了果,正在纺纱织布……还有……还有什么?”

    赵曙看向儿子。

    “还有弹棉花。”

    赵仲也不知道沈安嘴里的弹棉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能让沈安喜上眉梢的,必然是好东西。

    赵祯皱眉道:“那棉花可还好?”

    “好。”赵仲喜道:“那纺线的妇人说比麻好许多。”

    赵祯有些坐不住了。

    这年头布料种类繁多,但最便宜的还是麻布。

    “叫相公们来,包拯呢?叫来,赶紧……”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赵曙亦是如此,只有赵仲看着平静。

    赵祯以为他不懂这里面的重要性,就说道:“大宋绫罗绸缎都有,可百姓用的多的还是麻布。麻布多产于成都那边,广南西路也有,价钱还便宜,最合百姓用。可终究还是少了些,以至于百姓时有衣不遮体者……若是能多些便宜的布匹,那这个天下……温饱了。”

    温饱就是盛世,所以赵祯一提到这个精神就起来了。

    “是。”

    赵仲很是乖巧的应了,稍后宰辅们来了,都在门外站着。

    “上次邙山军去辽境弄的棉花结果了,如今在城外纺纱织布,包卿……你才来,说说吧。”

    包拯刚从城外赶回来,此刻看着挺胸腆肚,洋洋得意的模样很是招人恨。

    他看看几个宰辅,说道:“当初臣就说沈安做事稳靠,可有些人就在边上嘀咕,说什么年轻人做事轻浮,若是被辽人抓到把柄,大宋顷刻间就危若累卵……”

    他在讥讽宰辅们,赵祯在里面满头黑线的道:“说正事。”

    你们几个老汉的恩怨朕不想管,别影响朝政就是了。

    包拯看了韩琦一眼,才缓缓说道:“那棉花耐旱,不怕晒……”

    韩琦本是想收拾包拯,可听到这话就愣住了。

    耐旱?还不怕晒?

    这是什么东西?

    大部分经济作物都怕晒,干旱更是它们的大敌。

    可棉花竟然不怕吗?

    韩琦沉声道:“不得虚言!”

    包拯冷冷的道:“这是朝堂。”

    韩琦气急而笑:“你没见到种植的过程,想来就是听了沈安的一面之词。你倒是信他。”

    欧阳修问道:“一亩收多少?”

    这个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包拯说道:“百斤不到。”

    百斤不到……

    “那么多?”

    韩琦几乎是下意识的说了出来。

    曾公亮欢喜的道:“耐旱,不怕晒,亩产那么多,若是能用,陛下,天下百姓就要欢欣鼓舞了。”

    赵祯也有些激动:“上溯千年至今,每每到了寒冬,百姓受冻哀嚎,朕思之不禁泪下。若是这棉花能大用,那就是大功,来人,朕要出宫。”

    “陛下不可!”

    边上的御医面色大变,“陛下,您的身体万万不可轻动,要休养。”

    韩琦也劝道:“陛下,臣等去看就是了,若是好,回来转告。若是不好,当场就呵斥,您何苦……”

    大佬,你就别折腾了好不好?

    赵曙也劝了劝,可赵祯却铁了心要去看:“朕到冬季都怕冷,这还是朕,锦衣玉食的朕。而百姓衣不遮体……朕想起了上次那父子三人,鞋子破了,脚指被冻的发黑……那衣服里塞满了干草……朕现在回想起来就难过,快,朕要更衣。”

    赵仲再看着这位名义上的祖父,他想看出一些虚伪来,可那张脸上全是兴奋,连揭被子的动作都是那么迫不及待。

    这是真的关心百姓的君王!

    怪不得人人称颂。

    他想了想自己的以后,觉得应当能青出于蓝,于是心情大好。

    “檐子,把檐子抬来!”

    “莫要让陛下见风!”

    稍后出去,檐子换成了马车,君臣就浩荡往城外去了。

    马车上,赵祯有些迫不及待,“可封锁住消息了?若是被辽人得知,他们也会种了。”

    马车边上的陈忠珩说道:“官家,那些棉花都种在庄子上,没人知道是什么东西。”

    赵仲微微点头,仁君的概念被刷新了。

    他的仁更多是给了大宋,至于辽人,那关朕屁事。

    一路到了庄子上,骑兵纵马进去,结果被乡兵们拦截了,两边开始叫骂。

    “草泥马!这里是沈家庄,谁让你们纵马的?滚出去!”

    “滚出去?你们也不看看后面的马车里是谁!”

    “是谁?就算是官家来了……官家他老人家仁慈,定然不会让人纵马踩踏百姓的田地!”

    “就是,郎君说过什么……对了,曹操的手下踩了田地,他就割了头发当做是斩首,你比曹操厉害?”

    “曹操是谁?”

    “曹操就是……三国知道吗?”

    “……”

    两帮子人从剑拔弩张飞速变成了科普状态,韩琦不禁为之绝倒。

    “别管,进去。”

    赵祯只想看到棉花,于是马车从边上驶过。

    “见过官家!”

    沈安得了消息出迎,那些乡兵傻眼了。

    “真是官家?”

    “见过官家。”

    这是赵祯第二次来到沈家庄,马上就引发了轰动。

    “娘子,官家来了,赶紧来看啊!”

    “爹,赶紧把爹爹背出来,让他看一眼官家,沾沾福气。”

    “大郎,快来给官家看一眼,说不定你就变聪明了。”

    赵祯才将被扶着下了马车,周围就被围满了。

    “见过官家。”

    众人行礼,有老人眯眼看着,然后说道:“官家可是身体不好吗?”

    这是机密,没人会回答他。

    “官家,您可要保重啊!”

    “对,您要万岁才好。”

    “咱们在家早晚祈祷,指望您能万岁呢!”

    “官家万岁!”

    从老人到孩子都在呼喊着,赵祯的眼睛红了,不停的眨巴着。

    赵曙和赵仲退后,把这份荣耀留给了他。

    “这便是民心!”

    赵曙在教儿子:“你仁慈,百姓能看得到。你虚伪,百姓也能看得到。好与坏只是一念之间。所以要始终如一。”

    “是。”

    几个老人出来,颤颤巍巍的拱手,然后又说了些祝贺的话,赵祯也微笑着和他们拉起了家常,问了家中的收入和人口,甚至连婚嫁都过问。

    一番交流下来,他的面色微红,精神更好了。

    “棉花呢?”

    沈安陪着他进了作坊,里面此刻有几个妇人在忙活,两人纺纱,两人织布。

    韩琦捡起一坨棉花,捏了捏,说道:“蓬松,很轻。”

    他把棉花贴在脸上,眼中多了喜色:“还暖和。”

    赵祯伸手要了棉花过来,仔细体会了一番,就欢喜的道:“是个好东西,看看,好好看看。”

    他看了纺纱,两个妇人见他来了有些心慌,连续断了几次线。

    “莫慌莫慌,好好的。”

    赵祯又过去看了织布。

    织布机来回动作着,赵祯伸手摸了摸前方成型的布料,仔细感受了一会儿,说道:“是个好东西!”

    宰辅们都上去摸了摸,动作很是轻柔。

    “官家,这里只是一些,若是多种些,铺天盖地都是棉花,那场景……”

    欧阳修的眼神不大好,就拿了棉花在手中把玩着,只是把玩把玩的,那棉花就进了他的袖口里,然后他又去抓棉花。

    沈安看在眼里也不说,因为大头都在他那里。

    赵祯坐在那里等着,等前面的布料得了,就令人送来。

    “披上!”

    他伸手,陈忠珩把新鲜出来的棉布先披在自己的身上,仿佛是在试毒。

    赵祯笑道:“哪有什么毒,赶紧拿来。”

    他披上了棉布,然后拉紧了些。

    “暖和!”

    他一说暖和,韩琦就忍不住了,顾不得什么犯忌讳,就伸手摸了摸布料。

    很结实!

    棉布当然结实,沈安在边上笑咧开了嘴,觉得这些土包子真的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

    后世的棉布遍地都是,谁也没当回事,可现在这个东西却是神器,能炸晕许多人的神器。

    赵祯松开手,激动的道:“是很暖和!包卿,麻布多少一匹?”

    包拯说道:“臣记着好像是四百文。”

    赵祯想了想,“这一亩地收多少棉花?”

    “七十斤多一些。”

    “七十斤……”

    只是简单的换算后,包拯就得出了结果:“官家,值当种!”

    “好!”

    赵祯满面红光的道:“种子呢?”

    这是要准备过河拆桥?

    沈安说道:“官家,种子都收着呢,再有一个多月就要下种了。”

    “交出来!”

    赵祯的心情很好,说道:“上次你非得让邙山军去弄这个什么白叠子,我还以为是胡闹,就算是种子弄来了我也没多关注,如今看来你却是对的,我错了。”

    官家竟然认错了?

    他带头认错,韩琦也只能捏着鼻子说道:“若是遍地种了此物,沈安,天下人能温饱,你有大功。”

    沈安正色道;“这是某的本分而已,并不奢望什么大功。”

    回过头他就找个由头,和赵仲一起告退。

    等他们走后,赵祯唏嘘道:“我以为自己见识多,所以总觉得年轻人靠不住,可沈安却弄了这个棉花出来,让我无话可说。诸卿可有话?”

    韩琦摇头,“臣无话可说。”

    能说什么?

    这个棉花若是广泛种植,大宋就不缺布了。

    张说道:“官家,以前大宋的军服都是从辽人那边买布来做,若是这个棉花能大兴于天下,辽人怕是要头痛了。”

    包拯赞许的道:“正是如此。辽人依旧在织布,却不知道大宋在蓄积棉花,等够了就停止买他们的布……那些布能卖给谁?”

    曾公亮幸灾乐祸的道:“怕是要压在自己的手里了。”

    赵祯含笑道:“那么多的布,耶律洪基可以卖给西夏人嘛!”

    赵曙最近接触了不少政事,所以此刻才敢说话:“辽人的布料贵,西夏人舍不得买。”

    包拯笑道:“那就折半吧,大宋的人口多,他们若是肯折半卖,全都买了来。”

    “那辽人岂不是要亏本?”

    君臣相对一视,一种看到别人家要倒霉,自己忍不住想狂笑的情绪在滋生。

    “哈哈哈哈!”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637章 弹棉花悟道

    沈家庄以前就是个不打眼的地方,别说是官家,连官员都没来过。

    大家都觉得以后这里就这样了,可没想到却换了主人。

    这个主人有些年轻,大伙儿有些没底,不知道他会把庄子弄成什么样。

    随着作坊的建设,香露的投产,庄子上的农户们都惊呆了。

    这个主人家牛笔大发了呀!

    于是人人归心。

    “见过郎君!”

    “见过郎君。”

    沈安和赵仲在庄上溜达,一路上遇到的农户都是恭恭敬敬的打招呼。

    “这便是威信吧。”

    赵仲在想着宫中的局势,觉得自己需要再狠些才能震慑住那些人。

    “威信威信,这是多方面积累下来的东西。”

    沈安说道:“比如说你有钱,或是你有权,再或是你特别聪慧,那么你就会有威信。而帝王的威信首要来源于聪明,你能不被臣子哄骗或是压制,这才是威信。”

    赵仲若有所思的道:“威信在于实力。”

    “没错!”

    沈安觉得自己带出了一个和历史上不同的神宗,未来会如何,他真的很期许。

    “官家的身体看来还不错。”

    “嗯,走路有些软,陈忠珩在边上不时要扶着。”

    “那就多休养一阵子。”

    随行的御医找到了沈安:“待诏,陛下该服药了,这里可有放心的炉子和罐子?”

    “有。”

    沈安带着他们去找到了厨房,然后厨子马上就被隔离问话。

    “就这吧。”

    侍卫们开始查验,然后生火煎药。

    沈安见他们麻烦,就说道:“为何不把药煎好了带出来呢?这样只需热一下就好了。”

    后世的代煎药业务就是这么来的。

    蹲在地上亲自扇风的郎中抬头看了他一眼,“待诏,药煎了之后要尽快服用,再热……那药性就跑了。”

    好吧,沈安被鄙夷了。

    出来后,正好赵祯过来。

    “我看看你家。”

    这是庄子里的主宅,买下庄子之后,沈安就令人彻底翻修,所以此刻看来很是簇新。

    “看着很简单!”

    赵祯出宫次数也不少,所以对臣子家的情况比较熟悉。

    沈安看了后面的韩琦一眼,据说这厮家中装修颇为奢华。

    “官家,人生在世不过百年,吃住再奢华有何用?只要自己觉着舒适就好。”

    赵祯抚须点头:“此言大善。”

    “哥哥……”

    果果恰好跑出来找哥哥,结果就撞见了赵祯一行。

    躲是不能躲的,那会显得很小家子气。

    “这是官家。”

    果果很是老实的福身:“见过官家。”

    赵祯心情极好,笑吟吟的道:“你妹妹大些了。”

    沈安心中警钟长鸣,说道:“是,不过还有些顽皮。”

    赵祯不以为然的道:“孩子就该顽皮,不然长大就该无趣了。”

    这位大抵是渴望有个健康的孩子,所以见到显得极为健康的果果就心生喜爱。

    果果随后告退,一板一眼的让人挑不出错处来,让赵祯也是频频点头。

    沈安看了后面的赵仲一眼,心想官家要是敢把果果许给你,哥就让你悔不当初!

    “这棉花……棉布极好。”

    赵祯伸手从陈忠珩那里接过一块棉布,说道:“此物坚实,暖和,一旦百姓自己种植,就能自己纺织,到时除却自家穿衣之外,还能售卖,这便是第二重好处。”

    欧阳修摸摸袖子里的那十几坨棉球,说道:“官家,南方多良田,一年两熟,若是用来种棉花,百姓怕是不肯!”

    众人都纷纷点头,韩琦却冷冷的道:“强令他们种就是了。”

    好吧,这位就是个强项令。

    赵祯摇头道:“毕竟不好,到时候怨声载道,我会难过。”

    众人都有些惆怅,觉得这么好的东西就该铺满大宋,可百姓不同意怎么办?

    沈安在边上等着,等气氛渐渐有些忧郁后,才说道:“官家,其实这棉花最适合在一个地方种植。”

    “哪里?”

    “西洲回鹘那里。”

    君臣齐齐默然。

    “西夏那边?”

    “对!”

    沈安见赵祯有些不信,就说道:“官家,那边太阳大,阴天不多,最适合棉花生长……”

    “啧!”

    韩琦有些头痛的道:“大宋到西洲回鹘,中间隔着一个西夏,怎么去?”

    就是中间隔着西夏才要去啊!

    沈安觉得利益才是驱动战争的原动力,所以一脸纯良的道:“臣发誓,那边最适合棉花种植。”

    韩琦狐疑的道:“你不会是为了怂恿大宋对西夏开战才有此说法吧?”

    他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赵祯也有些迟疑,曾公亮打酱油,欧阳修在装沉思者……

    “咦!”

    就在沈安觉得欧阳修是在装傻时,他却咦了一声,然后说道:“官家,臣想起来了一件事……当年……前朝时,回鹘人进贡来的东西里面就有白布……”

    所谓前朝,就是周,柴氏的周国。

    韩琦皱眉道:“你没记错?”

    他觉得欧阳修已经老朽了,该回家去养老,而不是在政事堂里厮混。

    欧阳修目光转动,半晌才确定了他的位置,然后淡淡的道:“韩相是要和老夫探讨学问吗?”

    瞬间韩琦默然。

    眼前这位视力不好的老汉可是大宋文坛盟主,你确定要和他比试一番吗?

    韩琦不肯受辱,于是退了。

    “白布?”

    赵祯摸摸手中的白布,对沈安说道:“旁人讥讽你不学无术,可你却博览群书,强闻博记……你为何不去驳斥?”

    这个……

    沈安微笑了一下,看着带着些苦涩:“臣自从走了仕途以来,所作所为敢说都是为了大宋。许多事没法解释……若是每件事都去解释,哪还有功夫去做事?”

    赵祯赞道:“夸夸其谈的臣子我不喜欢,埋头做事的臣子我一直看在眼里,你很好。”

    欧阳修赞道:“若是每件事都去解释,这官却做得有些假,安北此人可称为君子。”

    是啊!哥就是君子!

    沈安一脸的正义凛然。

    不是我强闻博记,而是后世知道棉花的种植地而已。每年到了采摘的时候,那些人就和候鸟般的涌向那个地方,让人印象深刻。

    不过强闻博记的赞誉他就不客气的收了。

    “还有什么……弹棉花呢?”

    赵祯突然想起了先前的一项活动没见到。

    沈安一脸色,“官家,臣还不熟。”

    赵祯兴致勃勃的道:“试试。不行我来。”

    御医马上就剧烈的干咳起来。

    沈安心想你要是弹棉花弹倒在这里,我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随后大伙儿就去了弹棉花的房间。

    沈安用两层纱巾遮在脸上,就像是个蒙面大盗般的,看着很是滑稽。

    随后就是弹棉花……

    蹦…蹦蹦……

    沈安没找到节奏,如果用音乐来形容的话,就是很糟糕。

    被弄过的棉花堆叠在白布上,沈安有些窘迫的在弹棉花。

    他只是在小时候见到过,那些到处游走的手艺人给家里弹过棉花。

    他们弹的很有节奏感,而且看着不累。

    他一遍一遍的弹着,渐渐的找到了感觉。

    每一下敲打绳子,感受着那股子弹力,沈安觉得这就是道。

    他的敲打渐渐富有节奏……

    赵祯在外面看着,突然说道:“做事就要这样,心无旁骛,看看沈安,开始生疏,后来熟悉,一下一下的,让我看了觉着赏心悦目,这就是从容。当着我的面,能保持从容的年轻人有几个?”

    欧阳修想了想,“官家,怕是一个也无,沈安从容如此,臣当年也多有不及。”

    赵祯叹道:“这便是做事的臣子,不管外间多少诱惑,他一心只想着做事。”

    曾公亮说道:“年轻人在见到您之后,一是慌张,二是想让您关注,于是手忙脚乱,哪还有什么从容!”

    赵祯见沈安依旧在全神贯注的弹棉花,就赞道:“他弄出了这个棉花,可却不居功,是个值得托付大事的年轻人。”

    这话引得宰辅们都有些发酸。

    欧阳修仗着老资格说道:“官家您这话岂不是说臣老了,不中用了?臣还没老呢,臣如今还能一顿吃一斤肉,夜里一次……咳咳咳!”

    听到一顿吃一斤肉时,赵祯点头赞许,等听到夜里一次什么时,他的脸马上就黑了。

    老家伙……当真是老不修啊!

    沈安弹了许久,这才叫人来拉线。

    “这是要定住棉花,不许它乱飞。”

    拉线是个精巧活,沈安指导两个妇人来做。

    “多压压!”

    弹好的棉花很蓬松,来回的压,然后拉线。

    等最后用布把整个棉被包裹起来时,沈安忍不住就趴在了上面。

    真软啊!

    他准备今晚就和媳妇盖这床被子。

    “我看看。”

    赵祯进来了,沈安百般不愿的让开。

    “嗯,软和!”

    赵祯四处摸摸,然后说道:“带回去。”

    啥?

    沈安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不见外。

    “官家,怕是有毒呢,还是臣先试用吧。”

    赵祯淡淡的道:“你方才弹了许久,满身都是棉花,若是有毒,你此刻可还能站着?”

    沈安无语。

    陈忠珩欢喜的过来,亲自把棉被抱着,赞道:“真的暖和。”

    赵祯说道:“此物回头就要多种,汴梁周边先来!”

    韩琦应了,赵祯看着沈安,很是赞赏的道:“先从汴梁周边来,若是好,百姓自然会种植,这还是你的想法,很稳妥。”

    金肥丹就是用了沈安的办法,先是沈家庄丰收,引得汴梁周边的农户效仿。如今汴梁周边的农户反馈相当好,一旦今年丰收,金肥丹的美名就会不胫而走。

    沈安谦逊的道:“臣只是尽力而已。”

    赵祯见他谦虚,心中又满意了几分,“我看你做个三司使也使得。”

    韩琦一下就愣住了,他看看曾公亮和欧阳修,他们也有些懵。

    官家莫不是疯了?

    哪有给臣子这般许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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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8章 宰辅们的温柔

    “热!”

    赵祯这一觉睡的很舒服,醒来时觉得有些热。

    等晚些宰辅们来外面禀告事情时,他说了此事。

    “这被子盖上热的厉害,朕昨夜睡的极为舒服,少有的舒服。”

    真的那么好?

    稍后回到政事堂,欧阳修正色道:“老夫家中有事,要回去一趟。”

    他前脚出了政事堂,曾公亮接着说道:“老夫身体有些不适,想去看看郎中。”

    韩琦能说什么?

    难道他能说你们不能撒谎?

    是的,他打赌这两个老家伙就是在撒谎。

    稍后有消息传来:“韩相,他们去了城外。”

    老夫就知道!

    韩琦很生气,可却无可奈何。

    “韩相,二位相公带着两卷东西回家了……”

    “那不是东西!”

    韩琦郁闷的道:“那是棉被!”

    他也想要啊!

    可他和沈安的关系就这样了,哪有脸去沈家庄?

    而后消息散开,沈安再无宁日。

    “郎君,又有人来讨要棉被!”

    “没有!就说没有!”

    沈安摸着仅存的两床棉被,对杨卓雪和果果说道:“这是咱们家的,谁也不给!”

    杨卓雪想起沈安弹棉花的熟练,不禁赞道:“官人,您真是什么都会呢!”

    “一点点罢了。”

    沈安想了想,觉得自己会的太多了,以至于生出了些俯视众生的感觉,很不好。

    他在庄子里和妻子、妹妹逍遥度日,直至殿试前才回京。

    “怎么才回来?”

    老包带着人嫌狗憎的包绶来了。

    “包绶,叫姐姐。”

    果果很有大姐风范,把调皮捣蛋的包绶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然后带他去后面玩耍。

    包拯的精神看着好了许多,他和沈安在庄子上缓缓散步,不时看看周围的田地。

    “官家这两日心情极好,御医说病情好了许多,这都是你的功劳。”

    沈安淡淡的道:“心情好,身体自然就好。”

    包拯经历过病痛,所以闻言就问道:“你是说……官家的病情是多年来的积郁造成了?”

    “没错。”

    沈安分析道:“官家在登基后被那位娘娘压制了许久,心情郁郁;登基后臣子凶悍,不能做主,心情郁郁……”

    尼玛!

    包拯干咳一声,眼中有些凶光闪过。

    他就是凶悍的臣子。

    沈安干笑道:“还有就是无子,这是最大的压抑。”

    人长期处于压抑的状态之下,不生病才怪。

    包拯暗自点头,回去就找到了韩琦等人说话。

    “……沈安说官家生病多是为此,咱们是不是变变。”

    欧阳修叹道:“罢了罢了,官家都成了这样,我等难道还要强项?韩相?”

    韩琦点头,眼睛有些红了,他抬头看着虚空,“老夫却也过分了,如此……”

    几人相对一视,都微微点头。

    ……

    “这个被子好,不过……洗不洗?”

    赵祯这几天都在琢磨着这床被子,陈忠珩见惯不怪了,就说道:“官家,小郎君那边怕是知道,要不让他来?”

    赵祯点头,他抚摸着棉被说道:“若是天下百姓家家都有棉被,不受冻,那便是盛世……饥寒饥寒,没了寒还有饥饿……”

    陈忠珩出去了,有内侍就大胆的说道:“官家,不是有那个金肥丹吗?”

    “是啊!”

    赵祯很是欢喜的道:“金肥丹我看过了,确实是作用不小,以后用于天下,这大宋就再无饥寒……盛世啊!”

    “官家,圣人来了。”

    “这便是棉被?”

    曹皇后和赵祯很少睡在一起,所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棉被。

    “是,你摸摸。”

    赵祯很是得意的指着棉被,等曹皇后试了一下后就问道:“如何?”

    曹皇后欢喜的道:“软,暖和。”

    “这便是沈安弄出来的棉花?”

    “对,收成不少,只是大多被他给藏了起来,若非是我逼着,那小子还不肯弄被子,哈哈哈哈!”

    赵祯的心情极好,稍后赵仲来了,他就和颜悦色的问道:“这棉被可要时时清洗?”

    赵仲说道:“无需如此,只要隔一阵子把外面的拆了清洗就是了。然后……隔几年弹一次棉花。”

    “那还好。”

    赵祯越发的觉得这是个宝贝,稍后就吩咐道:“再躺躺。”

    他说的很是轻松,就像是孩子得了新衣裳,迫不及待想穿起来的瑟。

    曹皇后捂嘴笑了,说道:“如此臣妾就不打扰了。”

    赵祯遗憾的看着她出去,其实他更想和皇后一起滚棉被,只是大白天没法开口。

    躺在床上,被子盖好,暖意袭来。

    “好东西!”

    赵祯就这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了。

    他眨巴着眼睛,迷惑的问道:“怎么是清晨了?我一觉睡到了现在?”

    边上的御医说道:“官家,您睡了两日。”

    “哦!怪不得腰酸背痛的。”

    赵祯想起来,可才一动就头晕的厉害。

    “我有些头晕。”

    “官家,相公们来了。”

    赵祯笑了笑,见御医面色不好看,就低声道:“我还好,还好,不关你的事……”

    治不好皇帝要背锅,当然不会如以往和以后那样担心流放或是掉脑袋,可终究是坏事。

    御医垂眸,外面传来了韩琦的声音:“陛下,今日……”

    开始禀告了,赵祯凝神听着。

    “……此人贪腐一万余贯,臣等以为当流放琼州。”

    赵祯看着虚空,嘴边挂着微笑,说道:“琼州一去再难回……”

    外面的韩琦说道:“官家,那要不就在西南吧。”

    咦!

    赵祯觉得有些奇怪,按照往常来说,韩琦应当要据理力争,而且要把他说的哑口无言才是。

    他怎么那么软和了?

    随后又是几件事,赵祯都按照自己的思路一一给出意见,可奇怪的事发生了……

    稍后他叫来了曹皇后,说道:“他们今日很和气,我说什么就是什么,韩琦连声音都压低了……这是怎么了?”

    赵祯有些心慌,他觉得这是自己不行了,所以宰辅们才如此温柔对待。

    曹皇后一脸懵逼的道:“官家,御医说您这病就是慢慢的养。”

    御医点头,可赵祯的疑心病犯了,当即吩咐道:“御医全部来。”

    命令下去,御医们倾巢出动,一时间宫中人心惶惶,都以为官家要完蛋了。

    赵曙也有些慌,他叫来了赵仲,说道:“官家怕是有事,快走!”

    父子俩在宫中狂奔着,那些宫女内侍见了更加的心慌。

    赵仲跑的游刃有余,赵曙却不行了,最后两个内侍架着他跑。

    等到了福宁殿时,见外面没有人看守,赵曙就懵了。

    “官家……官家如何?”

    “官家无事。”

    陈忠珩看着这对父子满头大汗的模样,心中不禁腹诽着赵祯的谨慎。

    “无事?”

    确实是无事,里面一群御医轮流诊治之后,都给出了无事的结论,赵祯这才放心。

    司马光得了消息很生气,于是就上了奏疏,劝谏赵祯好生养病,别折腾。

    “官家这是病久了,你何苦进谏。”

    程颢和司马光在学术上有共鸣,所以关系不错。而司马光的职务是知谏院,算是他的领导之一。

    司马光板着脸道:“开了头,以后就没法收尾,作为御史,遇到这等事不可退缩,要用奏疏告诉官家,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这时外面进来一人,禀告道:“庞太保去了……”

    “什么?”

    司马光的身体一下就软了,然后泪流满面。

    “你……他果真是去了吗?”

    来人点头,“庞家已经举哀了。”

    庞籍于他而言就是第二个父亲,他的宦途一路都在庞籍的保护之下,堪称是无微不至。

    程颢叹息一声,起身告退。

    回到御史台,正好遇到杨继年,他就拦住了拱手说道:“杨御史,令婿的文章如何?”

    这是暗示:你那女婿做学问吗?

    先前他去找司马光,两人为了当下的学风问题探讨了一番,结论就是所谓的题海之术危害最大,引得天下学子忘却了学问,一心只求富贵。

    杨继年皱眉看着这个新同僚,说道:“他当然做学问,否则太学此次如何能再次脱颖而出?”

    程颢一怔,说道:“那是取巧。”

    他觉得题海之术完全就是在取巧,把学问弄成了烂大街的货色,当真是让人忍无可忍。

    若是可以,他甚至认为沈安是千古罪人。

    “从题海之术出来之后,学问荡然无存,你也是多年寒窗出来的,以为如何?”

    但凡是十年寒窗出来的官员,对儒学总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不肯亵渎,所以他以为杨继年该做出正面反应。

    杨继年木然的道:“读书苦。”

    程颢含笑道:“是啊!”

    他想起了自己多年的苦读经历,不禁有些唏嘘。

    杨继年依旧着木然说道:“不是每个人都会成为大儒……”

    程颢点头,“大儒大儒,所谓大,就是难,难啊!”

    “既然不能成为大儒,那为何要皓首穷经?”

    程颢愕然。

    杨继年说道:“读书明理,但还需要营生,要去养活妻儿,日日抱着书本读书,谁养你?”

    程颢惊讶,继而想反驳,可一时间却不知如何说起。

    边上有两个官员也在惊讶。

    “这是杨继年?”

    “那刻板的模样,让某以为他不会争辩呢!没想到一张口就堵的程颢哑口无言。”

第639章 唐仁发狂

    西北的春天来的比较迟,当地上的青草刚冒出头时,府州城里才感受到了一些春意。

    唐仁住的地方不错,至少晚上不会漏风。

    他起床洗漱,然后仰头大喊一声:“李谅祚小儿,可敢来府州吗?”

    他的随从燕八在边上侍候,见他仰天大叫也不惊讶。

    洗漱完毕,吃完早饭之后,唐仁就带着燕八去寻折继祖。

    折继祖在练武,唐仁看了艳羡的道:“知州这是多年苦练才有这等杀敌手段,某若是能有一半本事,也能跟着去冲阵。”

    边上的折家人笑道:“钤辖说笑了。”

    唐仁认真的道:“待诏比某年轻许多,他都能冲阵杀敌,某是待诏一手提拔的,自然要效仿,否则别人说待诏眼瞎了,竟然提拔了某这个软蛋……某不怕自己丢人,就怕给待诏丢人。”

    折继祖把长刀丢过去,有下人稳稳接了,他走过来笑道:“钤辖可见过待诏厮杀吗?”

    唐仁摇头:“想来是能让人热血沸腾。”

    “对,那年我部和西夏人绞杀在一起,不分胜负,关键时刻待诏率邙山军从侧面突入,一举击溃西夏人,这才有了大捷,这才有了京观。那场厮杀……确实是很热血。”

    边上有人说道:“邙山军不过百人,敌军数千人,百人去和数千人厮杀,那感觉……当时某就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再加上待诏以文官之身冲阵,更是激发了军心士气,西夏人顷刻就全军溃败。”

    唐仁听的热血沸腾,恨不能西夏人顷刻间就来到府州,然后他率军厮杀。

    “李谅祚会不会来府州?”

    这是个大问题。

    折继祖摇头道:“这边对于西夏人来说就是鸡肋,所以多半不会来。”

    唐仁惆怅的道:“是啊!就算是夺取了麟府路,可还有一条黄河遮挡着,对岸就是河东路,那边大宋屯兵无数,西夏人肯定不敢冒险。”

    “最近辽人的游骑倒是来了几次,要小心些。”

    “辽人的游骑?”

    唐仁觉得这事儿问题不大:“辽人不会和咱们开战。”

    “可袭扰却不少。”

    折继祖和唐仁上了城头,用望远镜看看远方,惬意的道:“这便是待诏弄出来的宝贝,千里眼。”

    唐仁有些眼馋,但望远镜现在是高配,还轮不到他。

    “有船来了!”

    “知州,后面有船来了。”

    折继祖和唐仁赶紧下去,骑马去了南城。

    等到了南城后,有将领急切的道:“钤辖,知州,是辽人的船。”

    折继祖虽然是知州,但在许多时候,唐仁这个钤辖却比他的权利更大。

    这便是钳制。

    不过折克行早就写了信来,信中说唐仁是自己人,两边又磨合了一番,算是配合无间。

    府州城上,居高临下就能看到黄河。

    黄河在这里显得很是安静,而且河面也不宽。

    十余艘小船从上面缓缓而来,看那悬挂的旗帜,分明就是辽人。

    对岸就是保德军,和府州城隔河相望。

    保德军那边也发现了这些船,于是飞快的去报信。

    “十二艘船,每艘船上有三十余人。辽人这是来打渔吗?”

    折继祖的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他看向了身边的唐仁,“钤辖,某以为当警告,驱离。如何?”

    他觉得这个方案是最稳妥的,不激进,但也不保守,唐仁应当会同意。

    唐仁接过望远镜看了许久,等放下望远镜时,眼中多了光芒。

    这种光芒折继祖见过,当年沈安建议出击时,眼中就闪烁着这样的光芒。

    “知州,这是越境可对?”

    “对,辽人越境了,而且还是走水路,算是犯了忌讳。”

    唐仁说道:“大宋几次回河之争都是担心黄河改道,一路流经辽人的南京路,到时候他们会从水路一路到了汴梁城下。可今日辽人真的来了,不过却是从麟府路这边发动了袭扰,知州可知为何吗?”

    折继祖摇头。

    “某也不知。”

    唐仁舔舔嘴唇,说道:“但待诏说过,遇到敌人的挑衅,要坚决打下去。他们敢露头,那就用棍子敲打……不可有一丝退让,否则那就是在给自己埋下祸根。”

    周围的将领闻言都傻眼了。

    这是文官?

    这怎么比我们武人还激进!

    折继祖心中激奋,就问道:“那钤辖以为该如何?”

    唐仁看着黄河里那些缓慢移动的小船,喝道:“弄死他们!”

    卧槽!

    你莫不是昏头了吧?

    众人惊愕,有人说道:“那是辽人,西夏人若是来袭扰,杀了就杀了,可那是辽人。”

    西夏人为何一直被视为叛逆,因为他们的实力无法撼动大宋。可辽人却不同,那是大宋头上的一把长刀,大伙儿都担心这把刀什么时候会掉下来,所以不敢去触怒他们。

    连折继祖都面色凝重,说道:“钤辖,若是两国起了纷争,辽人可不会善罢甘休。”

    众人都纷纷反对,谁都不敢承担由此带来的后果。

    “若是大宋的战船进了辽境,会如何?”

    折继祖几乎没思索:“会被弄死。”

    唐仁狞笑道:“那咱们为何不能弄死这些人?”

    折继祖不能回答,有些羞愧的道:“此事……”

    唐仁偏头问道:“某的话可管用?”

    折继祖点头,唐仁喊道:“那还等什么?兄弟们,跟着某出击,去弄死那些辽人!”

    他拔出长刀,第一个冲了下去。

    折继祖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觉得这位才像是武人。

    “知州,怎么办?”

    唐仁就带着燕八冲了下去,可不能让他们两个去杀敌吧?那大家的卵还在不在?

    这句话沈安说过。

    大家都想起了当年。

    跑到城下的唐仁回身挥舞了一下长刀,喊道:“卵还在不在?”

    城头的将士们都面色涨红看向了折继祖。

    这里是府州,折家才是地头蛇。

    “在!”

    折继祖此刻有两个选择,第一种就拦截,然后给唐仁分析其中的顾虑,可这样士气难免大跌。

    所以他一咬牙,喊道:“弄死他们!”

    “开城门!”

    唐仁一声大喝,城门打开,他第一个跑了出去。

    出了南门就是台阶,他顺着台阶往下跑,身后的折继祖却追了上来,低声问道:“若是辽人问罪怎么办?”

    他不怕开战,却担心从背后射来的冷箭。

    唐仁边跑边说道:“别怕,待诏在汴梁呢!”

    这话里对沈安有着强大的信心,仿佛他把天捅个窟窿,沈安依旧会淡淡的说句‘小事情’,然后随手把天补好。

    折继祖无语,两人一路往下跑,身后大队军士带着武器也跟来了。

    黄河在这里比较文静,河里的十多艘小船上,那些辽人正在得意时,就见城门洞开,接着冲出来一群宋军,都有些不知所措。

    一个辽将站在船头,纳闷的道:“宋人猪狗般的胆小,他们怎么敢出城呢?”

    边上有人说道:“他们还拿着兵器呢!”

    “若是动手怎么办?”

    “宋人敢动手吗?哈哈哈哈!”

    这些对话传出去,周围的小船上全是笑声。

    辽将盯着往下面跑的折继祖等人,说道:“上面说宋人最怕大辽走水路,所以几次想把黄河的河道改回去,弄的国中民不聊生,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如今咱们来了,看看。”

    “从这里可以直接杀奔宋人的河东路,若是大军掩杀,再过去就是汴梁了。”

    “听闻汴梁有无数美食,无数美人,钱财堆积如山,粮食更是多的都烂在了库房里,若是那里是咱们的多好?”

    “宋人的女子最美,以前咱们还能不时打草谷,抢些宋人女子回去,自从去年年底开始就不许了,也不知道是为何。”

    辽将见麾下都鼻息咻咻,面色微红,显然是在憧憬着杀进汴梁的各种好处。

    他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去年在南京道,宋人的邙山军才一百余人,就横行一时……而后南京道派人去报复,被邙山军全灭,还筑京观在雄州……丢人啊!”

    “邙山军?好像听说过。”

    “就是那个沈安。”

    “那个沈安不是文官吗?”

    “文官?他都亲自冲阵好几次了。”

    “那么厉害?”

    “他做的词据说连陛下都喜欢,还有皇后也喜欢,那个……梁王也是。”

    “别说了。”

    辽将觉得这有些伤士气,刚喝住麾下,却发现宋军开始集结了。

    府州城就建造在黄河边的小山包上,居高临下,易守难攻。

    此刻宋军在集结,托天气晴朗的福,能清晰看到一个文官在挥刀嘶吼。

    “集结起来,让宋人看看咱们大辽也有水军!”

    十多艘船开始集结。

    这年头干点什么都讲究个阵势,赵老二更是阵势痴汉。

    “……这条河是大宋的,河里的每一条鱼都是大宋的,大宋的船可以航行,大宋的渔民可以捕捞……可外人就不行!”

    唐仁挥动着长刀嘶喊道:“如今辽人来了,他们侵入了大宋,怎么办?怎么办?”

    这些军士被他的话蛊惑的热血沸腾,此刻见他以文官之尊依旧在挥刀嘶吼,就喊道:“弄死他们!”

    这声音传到了船上,有懂大宋话的说道:“说是要弄死咱们。”

    辽将愕然,然后鄙夷的道:“他们哪里敢!”

    “杀敌!杀敌!”

    就在此时,唐仁转身,长刀指着河面的船嘶吼着。

    那些将士纷纷涌了下来。

    “杀敌……”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640章 弩阵,文恬武嬉的辽国

    西北气候有些干燥,但在府州这里却不同。

    一条黄河从中间流过,劈开了这块地方。一边是孤悬对岸的麟府路,一边是保德军。

    保德军的地位有些尴尬,作为黄河的第一道防线,他们身处一片山包之下,在黄河前的地盘很窄,不好施展。

    地盘窄小有个好处,那就是黄河对岸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所以当发现府州城城门打开时,他们都以为这是要来驱离辽人战船。

    都指挥使许科站在黄河岸边,挥手道:“别张弓。”

    身后的弩弓都释放了弓弦。

    “军主,这些辽人嚣张着呢!”

    许科懒洋洋的道:“就六百人不到,他们嚣张什么?不过是来探路的罢了。”

    “军主,对岸的折家人准备驱赶他们,咱们可要配合一二?”

    两边隔河相望,但折家是地头蛇,这边不是。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将领同样是如此,历任将领都和折家没什么交情。

    “不必了……不过做做样子也好,免得被人弹劾,稍后跟着喊几嗓子。”

    许科觉得折继祖就是瞎折腾,有这功夫不如睡一觉。

    长久的和平让大宋军队渐渐失去武勇,文恬武嬉就是最真实的写照。

    “他们……他们在干什么?”

    手下一声惊呼让许科抬眼看去,他也惊呆了。

    那些府州军士已经开始准备弩阵了……

    卧槽!

    折继祖,你特么这是想干什么?

    许科心慌的道:“是假的吧……吓唬辽人的。”

    辽将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很冷静。

    “宋人在干什么?”

    “这是想吓唬咱们呢!”

    “看,他们逼过来了!”

    宋军的弩阵在步步逼近。

    辽将冷笑道:“令上面那艘船靠岸,上岸去吓唬吓唬他们……”

    上游有一艘船在待命,旗帜摇动几下后,就靠了上去。

    宋军都有些紧张,有人在嘟囔着。

    “当年高粱河大败之后,就再也没和辽人干过了……干的过他们吗?”

    “他们会不会报复?”

    弱者面对强者最怕的就是报复,而报复也是强者震慑弱者的保留节目。

    唐仁拎着长刀走在最前方,当到了山下时,他问道:“这里可能射中他们?”

    折继祖有些紧张,“能。可是……”

    “放箭!放箭!”

    唐仁突然喊了起来。

    宋军的弩阵一怔,旋即对命令的习惯性服从起了作用。

    因为距离很近,所以弩弓倾斜的角度比较大,然后扣动弩机……

    当天空之中出现黑云时,辽将面色大变,喊道:“退回去!退回去!”

    刚才的倨傲和自信全都消散了,此刻辽人的脸上全是绝望。

    “救命!”

    有人蹲了下去,想借着同袍的身体来躲避弩箭。

    有人慌乱中拔出长刀,准备格挡弩箭。可弩箭的速度很快,这只是做无用功。

    “跑啊!”

    在不能移动的船上被弩阵攻击会是什么后果?

    所有人都知道,绝境来临。

    噗通声不绝于耳,辽人开始跳河逃命了。

    船工毫不犹豫的划船,船队开始转向……

    可这些动作在弩箭的速度之下都是白搭。

    黑云冲了过来,有人举起盾牌在尖叫,有人在胡乱挥舞长刀,有人在恐惧之下跳进了河里……

    噗噗噗……

    瞬间这些船上就像是被种了一片小树,那些中箭的辽军惨叫着跌落水里,可同袍却没有伸出援手。

    “折继祖疯了!”

    辽将躲在盾牌后面侥幸逃过一劫,他呆呆的看着岸边的折继祖,突然指着唐仁喊道:“有文官在,折继祖为何敢放箭……”

    在辽人的眼中,宋人的文官大抵是最软弱可欺的,而且从不敢反抗。

    可岸上就有一个文官,他不但不阻止,反而兴奋的脸上发红,就像是发现了一个绝世美女正在冲着自己媚笑。

    那就是唐仁。

    “放箭!放箭!”

    从汴梁来到府州,他一心就想着和西夏人厮杀一番,可李谅祚不来这里,他也只能枯守着,希望三年后能调回汴梁。

    如今西夏人没来,辽人却来了。

    弩箭再次升空,辽人的船队已经转向,开始疯狂逃窜。

    “回来啊!”

    唐仁已经完全癫狂了。他挥舞着长刀,袖口滑落下去,半只胳膊都露在外面,仰天喊道:“狗杂种,来啊!来唐爷爷这里,看你唐爷爷如何杀人!”

    辽军的船队在疯狂逃窜,对岸的保德军已经傻眼了。

    他们竟然敢杀辽人?

    许科呆立在那里,脑海中翻涌着各种念头。

    “军主,他们疯了吗?”

    手下都慌了,有人说道:“辽军若是报复,保德军首当其冲啊!”

    “不是府州吗?”

    “府州那里经得起辽军一击?最后还不是要把怒火发泄过来?若是宋辽大战……那折继祖就是罪人!”

    “宋辽大战……咱们打得赢吗?”

    “住口!”

    许科心烦意乱的喝住了手下,然后眺望着船队。

    辽人的船队在仓皇远去,河面上那些落水的辽人在呼救。

    到处都是载浮载沉的辽人……这个咋办?

    “军主,可要去救他们?”

    许科摇头,“这些人救上来怎么办?难道还能俘虏了不成?若是放回去,有人会说是纵敌,既然左右为难,那就别管了。”

    “军主,那边……那边……”

    许科顺着手下的手指看过去,就看到那个文官拎着长刀,一马当先冲向了先前登陆的辽军。

    “这是……是唐仁?”

    “没错,就是他!”

    西北的春风依旧寒冷,可唐仁却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发热。

    他狂奔而去,那些辽军见他这般疯狂,都有些傻眼了,随即结阵。

    他们不逃跑,是因为从回到船上到离开的时间里,足够宋人的弓弩发射好几次了。

    这是精锐的反应,唐仁不知道,折继祖却知道,所以他带着一队军士超过唐仁,率先冲杀进去。

    鲜血在狂飙,让唐仁想起了当初在汴梁城外扑倒刺客的经历。

    “杀敌!”

    麟府路最高官员在杀敌,其他人怎么看?

    “杀敌!”

    所有将士都迸发出了巨大的热情,顷刻间就把那三十余人冲散了。

    一个辽军正在回身,唐仁从身后偷袭,一刀劈去。

    “铛!”

    这个辽军是个老手,很利落的挡住了唐仁的攻击,随后就准备反击。

    这是唐仁第一次上战阵,但他丝毫没有慌乱。

    “钤辖!”

    那些军士都慌了,有人弯弓搭箭,可唐仁的速度更快。

    “老子弄死你!”

    唐仁的长刀被挡飞了,他顺势松手,然后扑过去,一嘴就咬住了对手的脸……

    “嗷……”

    一个野兽般的惨嚎回荡在黄河岸边,折继祖回身看着这一幕,不禁赞道:“好一个钤辖!”

    当唐仁站起来时,嘴角和下巴都是血。

    他看着尸骸遍地的河边,喊道:“这便是辽人?”

    折继祖心中一动,就说道:“是,辽人的精锐。”

    唐仁笑道:“什么狗屁精锐,被咱们两下就杀光了,可见辽军不可怕,可怕的是咱们自己先怕了。”

    这是在给大家打气。

    “大胜!今日犒劳全军!”

    唐仁的话引爆了情绪,军士们欢呼着,声音传到了远处的船队上。

    “宋人疯了!”

    辽将面色惨白,他知道自己回去要倒霉,所以就说道:“你们都看到了,宋人的文官发狂了。”

    受伤的人在惨叫,没受伤的都在颤抖,还没从刚才弩箭覆盖的恐惧中恢复过来。

    这些人确实是精锐,但长久的和平同样让他们缺乏经验。

    “是,宋人的文官疯了。”

    唐仁在岸边的疯狂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打破了大宋文官留给他们的固有印象。

    有人说道:“可咱们是越境……”

    宋辽和平,但越境时有发生,所以大家都没想过被宋人攻击。

    “而且是水路。”

    宋人恐惧大辽从水路攻击,这不算是秘密,反而是辽人口中的笑柄。

    这时上面来了一艘船,还没靠近就喊道:“府州城中是唐仁,是那个礼院的唐仁,让你们回去……”

    辽将看着损失惨重的手下,终于落泪了。

    “唐仁……原先是管礼院的,和大辽使者很熟。”

    众人愕然,辽将抬起头来,脸上全是懊恼:“此人就是沈安一手教出来的,沈安……那就是个疯子啊!”

    众人都想起了雄州之战,那沈安当真是悍勇,竟然一夜之间就杀光了那些辽军精锐,还胆大包天的筑了京观。

    这样一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他教出来的人会是什么样的?

    物以类聚啊!

    辽将痛悔不已的道:“为何不早些把消息送来?为何?”

    来船靠近后,见他们这副凄惨的模样,不禁愣住了,然后说道:“早就报上去了,可……可这个消息被人丢在了箱子里。”

    “草泥马!”

    “这等大事竟然被人给忘了?”

    “战前要知道敌将的秉性,这样才有把握,可他们干了什么?竟然把这等消息给遗漏了,该死啊!”

    这些败军纷纷叫骂着,辽将的声音最大。

    “这是谋害!这是有人想谋害我等!”

    “回去找他们算账!”

    每一个强盛的国家都会渐渐衰弱,而开端定然是文恬武嬉。

    大宋如此,辽国也是如此!

    ……

    府州军还在打扫战场,有人问道:“河里的辽人怎么办?”

    唐仁的兴奋劲过了,淡淡的道:“去割了耳朵来,其余的……喂鱼!”

    于是那些辽军的结局就被注定了,稍后呼救声渐渐消失,全都被淹死在河里。

    这时对岸有人驾船过来了。

    “知州,是许科!”

第641章 府州报捷

    许科在过河的途中就遭遇了辽军,可他却视而不见。

    上了岸之后,满地的尸骸让他有些恶心。

    “呕!”

    他忍不住回头干呕了一下。

    “这是武人?”

    才将躲着吐了许久的唐仁出现了,他鄙夷的道:“武人就算是饮血也该甘之如醇,你这个算是什么?”

    他对保德军先前的反应有些不满,所以借机发作。

    “先前为何不动手?”

    若是两岸一起动手,今日辽军能逃回一半船只就算是祖上积德了。

    许科苦笑道:“钤辖,某不知啊!再说辽人凶狠,大宋从未率先动过手……”

    以往谁敢和辽人动手?你这个让我措手不及不说,后果谁来承担?

    兴奋在渐渐散去,那些将领都忧心忡忡的看过来。

    唐仁很是淡定的道:“此事要从几边来看,辽人在雄州被待诏打了一巴掌,京观至今依旧耸立在河边,南京道士气大跌,这是起因。”

    折继祖点头道:“辽人蛮横惯了,吃亏就要找茬!”

    任何一个地区老大都会是这个德性,当年的汉唐同样如此,吃亏了就要收拾你。

    “雄州那边众目睽睽,辽人不好下手,就冲着这边来了,想打压咱们的士气,可能让他们如意吗?”

    唐仁从容的道:“今年的大朝会取消了,可赐宴却依旧有,朝中是待诏出面,席间辽使使人挑衅待诏,随后……”

    他看着这些武人,挥拳道:“待诏只是派出了身边的家人,一刀就结果了辽人的勇士!”

    那么厉害?

    辽人的勇士自然不俗,沈安的家人……他从哪找来的牛人?

    “待诏来信给某说,辽人色厉内荏,实则早就习惯了安稳的日子,一旦开战,岁币就会取消,辽人可有好处?没有!”

    每年的岁币在辽国的财政预算里占据了不少比例,一旦大宋取消岁币,耶律洪基也要头痛了。

    而他头痛之后,定然会开战,从小到大,从袭扰到大战……非得要把这个钱抢回来不可。

    “……汴梁周边的禁军在操练,这让辽人有些慌了,于是他们在挑拨,想让西夏人和大宋打起来。西夏人在蠢蠢欲动,可他们偷袭秦州失败。李谅祚不是傻子,所以他在观望,于是辽人就忍不住了……”

    “他说的可有道理?”

    许科低声问道,目光中多了狐疑。

    他觉得唐仁的模样更像是在蛊惑,像是个骗子。

    折继祖淡淡的道:“他是沈安教出来的……”

    许科微微皱眉道:“沈安?”

    “有问题吗?”折继祖彬彬有礼的问道。

    许科说道:“沈安看不到这里。”

    这话隐晦的说沈安是说大话。

    折继祖淡淡的道:“老夫信他。”

    许科愕然,说道:“因为折克行吗?”

    这话里带着些许质疑:你是因为侄子的缘故,所以才无条件信任沈安吗?

    “……不必担心辽人会如何,一旦他们越境,那就赶出去。若是他们不肯出去,那就打!”

    唐仁结束了自己的讲话,脸上还带着些红晕过来了。

    折继祖平静的道:“遵道如今是万胜军的都虞侯,这里面沈安起到了关键作用。但老夫信他,是因为他的一言一行……”

    唐仁这才知道他们两人刚才在嘀咕些什么,他盯着许科,说道:“在朝中,连官家和宰辅在外事上都要听取待诏的建议,你以为这是为何?”

    啥?

    许科只是个武将,而且还不是大佬,哪里知道朝中的情况,所以才会质疑。

    此刻唐仁这么一说,他马上就拱手道:“是某说错了。”

    官家竟然要听取他的建议,那么唐仁是他教出来的,对辽人的判断可准确吗?

    许科请罪后就诚恳的说道:“辽人若是来试探,咱们驱赶就是,此次杀了不少人,他们可会报复?”

    唐仁一番话忽悠了军士们,可却忽悠不了许科和折继祖。

    折继祖不好问,许科就出头了。

    唐仁看看左右,折继祖摆摆手,周围马上就空了。

    唐仁缓缓说道:“官家的身体不适,从去年到今年一直是病着……”

    “辽人想动手?”

    折继祖心中一惊,和许科相对一视,都有些紧张。

    保德军就属于河东路,这里和河北路就是抵御辽人的第一道防线,也是实力最雄厚的防线。

    这两道防线一旦被突破,敌军就能一马平川的直抵汴梁城下。

    唐仁摇头道:“帝王暮年,若是有外敌逼迫,朝中如何应对?”

    折继祖沉声道:“怕是会慌乱,然后服软。”

    唐仁挑眉笑道:“如今呢?”

    如今……

    许科脱口而出:“如今辽人死了这么多人,他们会认为大宋不会服软,朝中想服软也不能了。这是先斩后奏啊!”

    可人是谁杀的?

    府州军,而许科在对岸观战,并未阻拦,算是帮凶。

    卧槽!

    你竟然坑了我们?

    许科的呼吸有些急促,折继祖却不是那么想的:“辽人可会动手?”

    唐仁曾经主管过对外事务,按理应当很熟悉这个。

    折继祖盯着他说道:“老夫的侄子和安北情同兄弟。”

    你若是忽悠我,回头沈安会剁了你。

    “不会。”唐仁干笑道:“辽人不过死了一百余人,而且他们是试探……”

    “可他们丢脸了!”

    许科说道:“以辽人跋扈的性子,他们会忍下去?”

    “不忍也得忍。”

    “为何?”

    唐仁看着他,“你确定要知道?”

    许科犹豫了一下,“是,请指教。”

    唐仁叹道:“辽人在等待官家……”

    呃!

    许科后悔了,他无奈的道:“官家万岁。”

    折继祖沉声道:“可是哀兵吗?”

    唐仁点头道:“辽人就算是要动手,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此时官家生病,大宋军民一心,气势如虹,这便是哀兵必胜……他们真要动手,也只会选在新……那个时候。”

    新皇登基,必然没经验,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许科捂额道:“读书人的脑子怎么那么好用呢?”

    唐仁看着对岸,唏嘘的道:“某当年在礼房浑浑噩噩,只知道随大流,辽人来了装孙子,西夏人来了也装孙子,那时觉着自己就是个孙子……直至遇到了待诏,看着他把辽使弄疯了,看着他把西夏人逼回了使馆里去……那时某才知道,原来对付异族怕是没用的。”

    折继祖点头道:“是,异族人就是这样,你越怕他,他就越得意,就越厉害。”

    唐仁叹道:“可没人信啊!你说了可有人信?”

    折继祖摇头:“那些人不信咱们的话。”

    “不,他们是担心。”唐仁说道:“他们不敢去揣度敌人,所以就软。”

    折继祖和许科对此只有苦笑。

    作为武人来说,这事儿没有他们说话的余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宋在装孙子。

    许科问道:“沈……待诏真的这般厉害?”

    他来到保德军时,府州之战已经结束了,所以只是听了一耳朵。

    唐仁皱眉道:“河东路太平那么些年,都懈怠了。”

    他摇摇头,然后负手去看战果。

    许科愕然,就问折继祖:“这什么意思?”

    折继祖说道:“许多事没传出来,比如说沈安在雄州一战杀了辽人五百余精锐,还筑了京观。”

    许科瞪大了眼睛,“不能吧……”

    折继祖冷笑道:“某会说谎?”

    这种事无法说谎,也不敢说谎。

    许科哆嗦了一下,“那沈待诏竟然还能杀敌?”

    这是他第一次过河,也是第一次和折继祖打交道。

    大佬,你莫骗我啊!

    折继祖笑了笑:“府州之战他亲自冲阵,你们大多以为是某在为他表功吹嘘,可雄州之战,交趾之战,哪一次他不是冲在最前面?和交趾人开战时,他就在曾公亮和数万人的眼皮子底下冲阵,谁能作假?”

    许科被镇住了,“某也没冲过阵,也没杀过敌,总想着文官见到人血就会哆嗦,可那位沈待诏竟然这般凶悍,某却是服气了。”

    随后就是等待。

    折继祖令人把那些尸骸的耳朵全数割了,叫了快马带着进京报信。

    信使换马不换人,高速朝着汴梁进发。

    两个信使出现在汴梁城下时,汴梁的树木都染上了嫩绿,春意盎然。

    他们带着麻袋进了枢密院,门子问道;“哪来的?”

    “府州。”

    门子见他们拎着两个麻袋,就问道:“来干啥?”

    “报捷。”

    门子被唬了一下,赶紧进去禀告。

    稍后就有人带他们进去。

    张见到他们还拎着麻袋就问道:“折继祖又和西夏人开战了?”

    信使说道:“禀告相公,是辽人。他们乘船突然出现在府州城下,我军出击,击退了他们。”

    说到辽人时张就变色了,等听到击退,他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道:“来了多少辽军?”

    “五百余,乘十余艘船。”

    “折继祖是怎么把他们吓跑了?”

    “相公,不是吓跑,是……击败了他们,用弩阵……杀敌一百余。”

    张张开嘴巴,“这……这……杀了辽人?”

    两个信使这一路快马加鞭而来,此刻疲惫欲死,闻言以为张不信,就把麻袋打开,一股子腥臭味就传了出来。

    拎住袋子底部一倒……

    一百多只耳朵就这么倾倒在大堂里。

    这些耳朵能看出腐烂的痕迹,腥臭味中人欲呕。

    一个小吏捂着嘴,忍了几下,终究忍不住,就跑了出去。

    “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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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丈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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