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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2章 吃自家的要忍,吃别人的要狠

    庆宁宫和垂拱殿是在一条线上,庆宁宫在右边。

    顺着走过去,能看到右前方的皇城司,那里是他们的后院。

    来迎接他的是王崇年,笑的很傻很天真的那位。

    “大王在沐浴,还请稍后。”

    沈安被带去了偏殿里等候。

    “咳咳!”

    进去之后他不出意外的看到了赵仲。

    两人间隔了一阵子才见面,却没有生疏感。

    “果果可好?”

    “我说你能换个问题吗?果果非常好,好的不得了。”

    “好吧,那个闻小种很厉害?”

    “是不错,若是一对一,很难遇到敌手。不过若是论厮杀,他还得和宝玉学学,否则遇到配合默契的武人,他讨不了好。”

    “那就学啊!顺带多教几个……”

    呃!

    沈安问道:“宫中这般险峻吗?”

    他觉得应当是,前世的赵曙在登基前神经崩溃,可见宫中给他的压力有多大。

    赵仲点头道:“不知道当年爹爹在宫中遇到了些什么,不过我这段时期倒是碰到了不少蠢事。”

    “蠢事?什么意思?”

    沈安觉得这娃会不会是脑子抽抽了。

    赵仲的眼中多了冷色:“试探,各种试探,用最蠢的方式。然后就是挑拨,各种暗地里的挑拨。”

    尼玛!

    沈安没想到宫中竟然这般不给面子,“是当年的恩怨吧?”

    “是。”赵仲表现的波澜不惊,让沈安觉得有些悲哀。

    这娃面临风雨竟然无动于衷,这是喜事还是坏事?

    “当年爹爹在宫中颇被冷遇,那些人都知道官家接他进宫是权宜之计,所以……”

    赵仲挑眉道:“可这次进宫之后,这形式就变了,不少人去爹爹那边献殷勤,可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哪里会理睬那些人,于是他们就慌了。”

    好吧,这是个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故事。

    沈安说道:“你想想,你爹爹当年狼狈出宫,世间人都在嘲笑他,他忍着。可时至今日,他一朝进宫,却是成了皇子,那些人如何?”

    赵仲说道:“那些人丢脸了。”

    “不只是丢脸。”

    沈安分析道:“等你爹爹那个啥了,那些人会心慌意乱,他们担心被报复……”

    赵仲叹道:“那就大度些?”

    “以德报怨?”

    两人相对一视,都笑了起来。

    以德报怨的是傻子,以牙还牙才是王道。

    “这就是王者归来啊!”

    这种王者归来的戏码在历史上屡见不鲜,赵曙这个比较刺激和舒爽。若非他神经有问题,妥妥的就是个人生赢家,小说里的主角模板。

    赵仲一想也是,正准备说话,就听外面有人喊道:“大王要吹曲。”

    这是犯病了?

    沈安正在纳闷,就看到外面进来一个内侍。

    这内侍说道:“大王来了。”

    刚说赵曙要吹曲,接着又说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先前是谁在说话?”

    “找出来!”

    外面一阵闹腾,最后一个内侍内抓到了。

    两个膀大腰圆的内侍架着人过来,赵曙站在檐下问道:“为何要乱喊乱叫?”

    那内侍一脸慌张的道:“有人给钱……”

    这是被收买了,只是喊一嗓子是啥意思?

    赵曙摆摆手,有人带走了内侍。

    “这是膈应人的。”

    赵仲显然摸到了不少情况,眉飞色舞的道:“你不知道,宫中的内侍想的和外面人不一样,在外面看来是儿戏的手段,他们却乐此不疲。比如说给你的菜里吐口水,或是在你睡着之后大喊一声,所以先前我才说他们蠢。”

    “他们不蠢!”

    赵曙进去坐下,然后皱眉道:“此等手段无伤大雅,可……”

    他指指自己的脑袋,自嘲道:“他们知道为父的毛病,这是想激怒为父,然后发病。”

    我去!

    沈安不禁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真是够蠢的。

    赵仲起身道:“爹爹,那就弄他们。”

    “坐下。”

    赵曙淡淡的道:“为父已然发现了其中一人,刚叫他去金明池凿冰。”

    呃!

    金明池还没结冰啊!

    沈安有些懵,可赵仲却笑道:“爹爹这样最好,既显得您宽宏大量,又让那人破财苦不堪言。”

    皇子叫你去凿冰,你敢说没冰吗?

    去买吧。

    但是这种大块的冰少见,多是权贵,或是那些专门做冰生意的商人才有。

    可现在马上是初冬了,谁家还窖藏冰块?

    这一下会把那个内侍坑哭。

    赵曙揉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

    他今日出去巡查了一天,路上还遇到了刺杀,虽然有惊无险,可谁遇到这等事心情都不会好,所以精神有些差。

    沈安斟酌了一下用词,说道:“大王,此事……得找个人下狠手才行。”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啊!

    赵曙放开手,眨了一下眼睛,说道:“今日多亏了你,那个刺客……后来官家也说过了来由,亡国余孽,痴心妄想。你有心了。”

    赵仲霍然起身,眼中全是厉色:“爹爹,是谁?”

    他不知道此事,所以骤然得闻,目光马上就在赵曙的身上转动,那怒火不可抑制的燃烧起来。

    赵曙压压手,说道:“沈安的人发现了刺客,及时出手,为父无事。”

    赵仲双拳紧握:“可是那些人?”

    他的眼睛有些红,看向了沈安。

    所谓的那些人,指的是宗室。

    老赵家的继位都不太平,赵老二有烛影斧声之嫌;赵祯自己被刘娥压得死死的,而赵曙就不消说了,宗室里那几位可不消停。

    沈安很想说就是那几个蠢货干的,可赵曙却在,他不好栽赃。

    “是那个闻先生干的。”

    赵曙起身道:“你们聊,若是无事,安北可在宫中吃了饭再去。”

    这个待遇可是极为难得,沈安起身谢了。

    送走了赵曙后,赵仲的眼中多了厉色:“那个什么闻先生,能抓住吗?”

    “狡兔三窟。”

    沈安不觉得闻先生是蠢货,“今日他们是一击不中,马上就把目标对准了闻小种,可见不是傻子。此事你别管,皇城司会盯着。”

    赵仲恨恨的道:“若是知道在哪,起大军也要踏平了那个地方。”

    “你这个豪气倒是豪气了,可却不值当。”

    沈安觉得这货有些好大喜功的苗头,就说道:“他麾下不过百余人,哪怕全是好手,千余精锐就足够围杀他们了。”

    赵仲悻悻的道:“就怕他们之间有勾结。”

    啧!

    沈安习惯性的想挥手,赵仲习惯性的低头躲避,两人配合很默契,然后相对一笑。

    可门外进来的乔二却变色了。

    沈安和小郎君的关系竟然这般亲密吗?

    他低下头说道:“小郎君,饭菜好了。”

    “吃饭吃饭。”沈安起身道:“宫中的饭菜虽然没二梅做的好吃,可吃了却觉着得意,哈哈哈哈!”

    这人竟然这般……虚荣?

    乔二觉得赵仲应当会看不起这种虚荣的人。

    “这是觉着能白吃一顿吧。”

    “没错,宫中不差这点钱粮,某在这里吃,家里就省下了一顿……你说是不是啊?”

    沈安突然看向了乔二。

    “啊!?”

    乔二没想到沈安会突然问自己,他楞了一下,然后堆笑道:“小的……待诏节俭,小的佩服。”

    沈安点点头,和赵仲去了吃饭的地方。

    稍后饭菜就来了,没酒。

    赵仲很是唏嘘的道:“不许我喝酒。”

    “你还年轻,早着呢。”

    沈安也不喜欢喝酒,两人缓缓吃饭。

    “那个……”

    赵仲突然放下筷子,目光有些游离,“官家的身体不错。”

    “哦!”

    沈安没抬头,吃的很香。

    赵仲见他的吃相豪爽,就想起他是个土豪来着:“我说安北兄,你这个……宫中的饭菜我是吃不惯,觉着没州桥夜市的好吃,你怎么就吃的那么香呢?”

    沈安放下筷子,看了边上毕恭毕敬的乔二一眼,说道:“一听就知道你是富家子弟,没受过穷,没吃过苦。”

    赵仲笑着问道:“为何这般说?”

    外面来了几个孩子,为首的就是赵浅予。

    进了宫之后,她们的日子就变得无趣了起来,在宫外养成的活泼习性还在,于是就穿了男装跑出来玩耍。

    “嘘!”

    赵浅予回身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仔细听着。

    “……真正的穷苦出身,他们会牢记一句话,吃自家的要忍,吃别人的要狠。”

    “噗!”

    赵仲笑喷了。

    赵浅予她们捂嘴忍笑,一路跑去了后面。

    高滔滔从进宫后就很满意,只是自家官人还没上位,所以她还得继续忍着。

    闲着无事,她一般会做做针线,或是去看看孩子们。

    于她而言,做针线只是个消遣,也是个忍耐。只是渐渐做下去,整个人都沉浸其中,浑然忘我。

    “娘……”

    高滔滔抬头,抿嘴笑道:“浅予又胡闹了。”

    边上的宫女说道:“奴婢从未见过如小娘子这般纯净天真的少女呢!”

    有女官也奉承道:“小娘子心慈,不肯责罚人不说,见谁有难就会帮助,庆宁宫上下就没有不爱的。”

    有人夸赞自己的女儿,高滔滔自然是欢喜得意的,可转眼却又有些愁容满面。

    女儿渐渐长大,要寻摸驸马了。

    赵浅予已经跑了进来,掩嘴笑道:“娘,刚才我听到大哥和沈安说话,沈安说的话好有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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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3章 开恩吃肉,汴梁屁王

    高滔滔出自于名门,打小日子过的不错,稍微大些又被接进宫中,所以眼界还真不是一般高。

    她原先也想过沈安和自己女儿的事,可年龄相差大了些,沈安怕是不愿意等,结果还没决断,包拯下手很快,竟然给他找了个御史的女儿。

    这个让她有些不满,觉得沈安有些轻率了。

    所以听到这话后她就微笑道:“他说了什么?可是让你大哥多读书……”

    这里是宫中,沈安肯定想表现一番。而劝赵仲上进,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那个年轻人,有些滑头啊!

    边上的女官和宫女都笑了起来,想奉承赵仲几句,可赵浅予却瞪大了眼睛,于是大家都听她说话。

    “娘,大哥问沈安为何吃的那么香,沈安说……”赵浅予的眼睛都笑弯了:“他说吃自家的要忍,吃别人家的要狠……”

    噗!

    那个宫女笑喷了,女官也是嘴角抽搐,但她的功力更深厚些,好歹忍住了。

    高滔滔脖子上的青筋蹦了一下,眼睛不停的眨动,然后深呼吸一下,说道:“去玩吧。”

    等女儿出去后,她问道:“那边谁在?”

    “就小郎君和他。”

    高滔滔拿起针线,淡淡的道:“像家里没开伙似的。”

    ……

    华原郡王府里有些死气沉沉的,那些下人都在屋子里待着,外面只有几人在听候主人的吩咐。

    已经是午后了,可大堂那里却没动静。

    “昨日喝粥,今日好歹要来干饭吧?”

    “说不定呢,今日郡王没听说要辟谷。”

    “这饿的都前胸贴后背了,郡王看着是仙风道骨,可咱们呢?面黄肌瘦。”

    “这就是仙根,郡王说咱们没这个东西。”

    “算了吧,隔三差五的辟谷,什么仙根?那是饿根……”

    几个仆役在正堂外面嘀咕,这时外面仆役引来了一人,却是北海郡王府的幕僚张文。

    赵允良正在虔心念诵着道号,听到外面有人通禀,就睁开眼睛叹道:“这庸庸碌碌的所为何来?人啊!要心思纯净,否则如何能成就大道。”

    边上的赵宗绛面无表情的道:“爹爹,怕是来找事的。”

    “让他来。”

    稍后张文进来,马脸上堆着笑意,“见过郡王,见过郎君。”

    “坐。”

    正堂里没椅子,全是蒲团。

    张文洒脱一笑,然后盘膝坐下。

    “他让你来作甚?”

    赵允良的脸颊瘦了许多,但肤色却越发的白皙了。

    张文笑道:“人说辟谷能让人忘俗,郡王如今浑身上下都是仙气萦绕,让某不禁心向往之……”

    赵宗绛冷冷的道:“那你可来郡王府,跟随辟谷。”

    张文看了他一眼,笑道:“某也想如此,只是郡王那边离不得……”

    两边暗自交锋一个回合,张文微微低头,说道:“官家的身体……发作过一次了。”

    “什么?”

    赵允良一愣,然后闭上眼睛,“官家是天子,自然有天护佑,你和老夫说这个作甚?”

    张文淡淡的道:“那位皇子今日遭遇了刺客。”

    “不是老夫!”

    赵允良的眼中多了慌张,抓住拂尘的手都暴起了青筋。

    赵宗绛握紧双拳,怒道:“某和爹爹整日在府中辟谷,他何时出宫都不知道,如何刺杀?”

    张文微笑道:“刺客当场身死……”

    赵允良冷冷的道:“你想说什么?”

    张文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缓缓的道:“官家发作过一次,不是很好……”

    他放下茶杯,起身往外走。

    他是客,赵允良是郡王,按理应当要告退。

    可张文却没有。

    他走到了门边,抬头看着阴霾密布的天空,说道:“要变天了。”

    看着他消失在门外,赵宗绛迫不及待的道:“爹爹,官家真的不行了吗?他们怎么知道的消息?若是不行了……刺杀赵曙是谁干的?会不会就是他干的?”

    赵允良皱眉在听着,就举起拂尘摆动了一下,“官家……难说,不过这两年他的身体越发的差了,和为父不能比……”

    他张开双手,很是自信的道:“为父自从参悟透了辟谷的奥秘之后,这身体一日比一日好,可官家却不同,整日蝇营狗苟,精气神日日消散,如何能长寿?”

    “至于消息……赵允弼有不少人手,他……”

    赵允良笑了笑:“他认识不少人,只是近些年沉寂了,可若是论实力,宗室里他前三……”

    赵宗绛叹道:“爹爹,那刺杀的人不是他吗?”

    “官家没倒下之前,他不敢。”

    赵允良不屑的道:“别忘了韩琦他们在盯着呢,官家不倒下,没有赵允弼说话的地方。”

    赵宗绛笑道:“可若是等官家病倒,赵曙当然不会轻易出皇城,所以压根就没机会。”

    赵允良点头:“官家看似软弱,可对皇子这里却颇为关注,在他的心中,最重要的终究还是身后名,他不会让自己在史册里臭名昭著,所以会在去之前安排好后续之事……”

    赵宗绛赞道:“爹爹目光如电,那赵允弼自以为是,迟早会栽跟斗。”

    赵允良摇摇头,突然面露痛苦之色,“可为父先前却心动了。”

    赵宗绛惊道:“爹爹,难道还有机会?”

    赵允良摇头道:“估摸着不会有了,韩琦是文,李璋是武,只要他们稳住,皇子就能稳住。”

    “那沈安呢?”

    “沈安?”

    赵允良讥诮道:“他就是在中间搅和的,不过此人有些邪门,赵允弼就吃过他几次亏。”

    “郡王,晚饭要用什么?”

    这时外面有人进来请示。

    赵允良的咽喉上下滑动着,说道:“粥……”

    “爹爹。”

    赵宗绛目露哀求之色:“孩儿觉着咱们的道心够虔诚了。”

    赵允良抚须叹道:“官家的身体大好……”

    他看着请示的仆人,微笑道:“这是好消息,今日阖府上下……吃肉。”

    仆人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失礼的问道:“郡王……小人没听错吧?”

    这府里多久没吃肉了?

    赵允良皱眉道:“出去。”

    仆人狂喜着冲了出去,外面那些早已不再期待有肉吃的下人们都木然看着他。

    仆人奋力挥拳,喊道:“郡王有令,今日阖府上下……吃肉!吃肉!”

    那些下人楞了一下,有人瞪大眼睛问道:“吃肉?”

    这尼玛阖府上下得有大半月没吃过肉了吧,大伙儿看见鸟儿都想弄下来烤吃了。

    “吃肉,郡王有令,今日吃肉。”

    那仆人一溜烟往厨房跑去,众人这才相信了。

    “竟然吃肉了?郡王开恩呐!”

    “吃肉了!”

    “郡王英明!”

    “多谢郡王!”

    “走,去厨房!”

    一群人激动的往厨房跑,等到了那里时,只见几个面有菜色的厨子在咆哮:“吃个屁!府里许久都没采买肉了!”

    “去买菜!”

    管事就在人群里,他当即叫了几个大汉套上大车出府采买。

    “吃肉了!”

    华原郡王府的下人们都眼泪汪汪的守着,随着炊烟起,大家都吸着鼻子,等采买的拉着一些猪羊回来后,气氛沸腾了。

    “杀猪宰羊了啊!”

    这里气氛热烈,沈安在酒楼里也不差。

    “那些军士还不错,只是常年懈怠了操练,这才到死不活的。小弟去了这段时日,每日往死里操练,开始还有些人闹事,被小弟打了个半死,后面的都老实了。”

    折克行就像是饿鬼投胎,一桌菜大多是肉食,他一口菜一口酒,吃的酣畅淋漓。

    沈安皱眉看着,等菜吃的差不多后,就抬头吩咐道:“来菜蔬!”

    “安北兄,不要了吧。”

    折克行是武人,食量大,而且天生就厌恶蔬菜。

    “不可偏食。”

    沈安镇压住了他,然后趴在窗户边往下看。

    “你最近要小心。”

    “什么意思?”

    折克行正在提着酒壶灌酒,闻言打个酒嗝,眼中多了厉色:“可是有人要对您不利吗?谁?等某晚上去弄死他。”

    “不要喊打喊杀的!”

    沈安看到了一个熟人,含笑道:“最近的天气可能会有些变化,要留心。”

    折克行微微皱眉,“是……”

    他指着天上,见沈安点头,就松了一口气:“安北兄放心,若是有变,小弟能护着你们出城。”

    这个蠢货!

    沈安咬牙切齿的道:“老子有邙山军护着,用不着你来保护。”

    折克行一怔,挺直的腰软了下去,然后喝了一大口酒,才淡淡的道:“这汴梁城中也就是沈家能让某挂心,旁的……死活与某无关。”

    沈安微微摇头。

    折克行冷笑道:“折家被多番打压时,可有人出手?若非是您,折家这几年哪有好日子过?”

    沈安指着他,气得想抽人。

    “安北!”

    卧槽!

    他一生气就忘记了关窗户,外面那人却看到了他,就欢喜的来了。

    折克行见他面如土色,就以为是来了厉害的角色,“是谁?可要动手吗?”

    沈安摇头道:“不是动手……”

    他纠结的道:“是赵宗谔。”

    “那个汴梁屁王?”

    这下连折克行都没了胃口,他赶紧吃了剩下的羊肉,然后一仰头把酒喝了。

    两人严阵以待,稍后有人敲门,闻小种在外面打开门。

    “见过郎君。”

    “见过郎君。”

    赵宗谔笑眯眯的道:“今日天气不错,某出来散步,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安北,果然是好运气啊!”

    他笑的有些沉重,沈安心中一动,就问道:“郎君可是……有事?”

    赵宗谔看了一眼折克行。

    折克行微微垂眸,右手撑着地板,若是要动手,他瞬息就能暴起。

    沈安淡淡的道:“遵道是某的兄弟。”

    “兄弟好啊!”

    赵宗谔坐下,然后说道:“你有兄弟,可某却没有,不,是有等于无。”

    他一挑眉,就有了些冷意:“某遇到了些事……奇怪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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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4章 收买人心

    初冬干冷干冷的,但今日有太阳。

    阳光从窗外斜照进来一缕,沈安伸手去触摸那光,微微的温暖。

    “……这不快年底了,宗室里有钱的自然不愁,可没钱的日子却不好过。”

    赵宗谔说话间已经放了两个屁,“最近几位长辈筹集了些钱粮,放风说是要给那些过的艰难的宗室……某觉着这有些收买人心之嫌。”

    沈安把手反过来,看着光线照在手背上,“以往没有吗?”

    “有个屁!”

    赵宗谔因为放屁太多被人嫌弃,所以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说话也百无禁忌:“以往那些宗室年底都难过,可没人伸手,今年赵允弼他们却假惺惺的要出手……”

    他身体前探,眼神中也带着试探之色:“家父和汝南郡王是亲兄弟……”

    这些宗室都是赵老二的子孙,扯关系除非能扯到亲兄弟,否则没用。

    但宗室站队却很重要。

    赵宗谔这是要站队了吗?

    沈安心中微动,然后借着窗外吹进一股风的机会深吸一口气,说道:“大王很亲切。”

    只要你起义反正,某担保赵曙对你会很亲切。

    赵宗谔的眼神有些闪烁,大抵是有些疑虑。

    沈安淡淡的道:“某刚从宫中出来,和大王见了面,最后在宫中吃了午饭。”

    赵曙进宫后,外面的男人压根就没进过庆宁宫,这……这就是信重啊!

    赵宗谔艳羡的道:“这就是重用你的意思,安北好福气,某倒是羡慕,还有些嫉妒了。”

    这货说话越来越直了。

    沈安说道:“大王很和气,而且很宽容。”

    宽容毛线。

    赵曙大抵是因为年少时的遭遇导致性情大变,再加上焦虑症和抑郁症的影响,把整个人都弄的有些神经质。

    怎么说呢,今日他兴许会宽容,可转过头他就会变得尖酸刻薄,甚至是脾气暴躁。

    这就是心理毛病导致的性情变化。

    沈安在欺骗赵宗谔,不过却没有半点愧疚。

    若非是赵仲的原因,赵老二的子孙死活和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他不会多看一眼。

    赵宗谔的眼中露出了欢喜之色,起身道:“如此某就安心了,回头他们有什么动静,某会来给你说说。”

    沈安起身相送,“多谢郎君。”

    赵宗谔微微颔首,然后看了折克行一眼,这才出去。

    折克行的目光很冷漠,压根就没有什么尊敬,若非是武人的地位低,他大抵都不会站起来。

    “宗室没几个好的。”

    折克行这时才大口呼吸,沈安回身把窗户全部打开,冷风吹进来,他就像是刚屏息许久般的呼吸着。

    沈安微微点头,赞同了这个看法。

    所谓宗室,大多都是米虫。和后来的大明一样,成为了大宋的负担。

    后来那些没落的宗室太多,朝中为此还出台了办法,给他们自己去寻活路,算是比大明好一些。

    沈安微微皱眉,“他们此时出手襄助那些困难的宗室,看似善心,可在官家身体好时谁敢?这是犯忌讳的事,他们……有恃无恐?”

    折克行拿起酒壶缓缓喝着,斜睨着窗外:“对于他们来说,官家就是老虎,如今老虎老了,病了,他们自然会蹦起来。”

    沈安靠在窗边沉思着。

    折克行仰头干了一壶酒,随手把银质的酒壶丢在身边,大笑了一声。

    “安北兄,此事看似平常,可某却知晓你的性子,可是要出手吗?可该怎么做?”

    “怎么做?”

    沈安笑了笑,然后回家。

    “嫂子,我不洗澡……冷。”

    沈家的后院里,杨卓雪正在和果果较劲。

    杨卓雪一把拉住果果,柳眉挑起,“你三日前才洗的澡,你自己说说……冬天三日洗一次,这是你哥哥说的,你也答应了……”

    果果把脸蛋皱着,“嫂子,明天就洗,明天肯定洗。”

    “就今天洗!”

    沈安没好气的道:“让你洗澡就是苦差事,有好吃的寻味就来了。”

    果果刚想反抗,可吸吸鼻子,就欢呼道:“是炸鹌鹑……哥哥真好。”

    沈安没好气的道:“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定然不会买了。油炸的不好,会胖……”

    杨卓雪嫁进来的时间不算短,开始觉得这个夫君很体贴,很温和,堪称是难得一遇的良人。

    她在这边过的舒坦,家里人自然得意,别人问起都说女婿体贴尊重,是一门极好的亲事。

    体贴是体贴了,尊重是尊重了,可杨卓雪却觉得这个夫君的身上有层迷雾,让她有些看不透。

    沈安现在看着眉眼温柔,带着宠溺,见果果吃的欢喜,还伸手摸摸她的头顶……

    这个……怎么像是父辈逗弄孩子的动作呢?

    “别弄的衣裳上全是油。”

    果果嘴里有东西,就点头。

    “哎!你怎么就有个汴梁人的胃口呢?”

    前世什么炸鸡沈安都没兴趣,炸鹌鹑更不是他的菜。

    “好吃。”

    果果啃完炸鹌鹑,杨卓雪就揪着她去洗澡,姑嫂二人嘻嘻哈哈的去了,沈安问陈大娘:“街坊的孩子和果果玩的可好?”

    陈大娘笑道:“好呢。小娘子喜欢玩,整日带着几个女娃在巷子里玩耍……”

    沈安微笑道:“好,以后注意陌生人。”

    陈大娘的眼中多了警惕,试探着问道:“郎君,可是有人……小娘子这般可爱,谁会狠心对她下手?”

    沈安笑道:“某只是提个醒罢了,家中有陈洛他们在,有事喊一嗓子。若是遇到急事,只说某这里悬赏十万贯都不是事。”

    陈大娘捂嘴笑道:“咱们家有钱,郎君这话会吓到许多人呢!”

    沈安微笑道:“可有人却不知道。”

    哥有钱啊!

    你服不服气?

    不服气?

    那咱们来比比谁的钱多。

    他说的那人正在点数。

    一张纸上记录着人名,一根白皙的没有一点儿老茧的手指头顺着人名缓缓下滑……

    “三十一人,好,这点钱咱们家不能单独出,会犯忌讳,叫他们一起。”

    赵允弼把纸递给张文,交代道:“咱们不能走前面,要低调。”

    张文把纸折起来塞进袖子里,马脸上多了敬佩之色:“此刻只能如此,等宫中之事一定,就是最好的时机,不过那人没犯病……”

    赵允弼捂额道:“一群蠢货啊!那人不犯病,哪有攻击他的借口?”

    张文的眸色复杂,淡淡的道:“宰辅……韩琦强硬跋扈,不可劝说;曾公亮看似和气,可骨子里依旧执拗;欧阳修老眼昏花,据闻他分不清颜色,眼中全是黑白……不过他和沈安交好,而沈安却是那人最坚定的支持者。”

    赵允弼惆怅的道:“那个小子很让人厌恶,赵曙原先的病情严重,就是他治好的。当初宗室里许多人都说赵曙的脑子有问题,怎么能做皇子?所以……最该死的就是沈安。”

    张文觉得这事儿的风险极大,不过回报也很高,“郡王,还是要让华原郡王那边打头阵才好,这样咱们躲着,出事他们来扛。”

    “就该这么办。”

    赵允弼的嘴角微微翘起,讥诮的道:“他死也会死在那个宝座之上,至于赵曙,此人太过刻薄,韩琦这等人可会喜欢他做帝王?”

    张文摇头:“不会喜欢,他们更喜欢软弱的帝王。不过此事却不由他们做主。”

    任何朝代的重臣们都喜欢软弱的帝王,因为那意味着他们拥有更多的自主权。

    “所以这便是机会。”

    赵允弼微微一笑,“老夫这半年蛰伏着,周围有事都出手相助,遇到冲突也不计较……为何?不就是为了让那些人觉着老夫软弱吗?”

    他的眼中多了威严,只是端坐着,却让张文不禁赞道:“郡王有帝王之气。”

    赵允弼淡淡的道:“明早就去,老夫亲自去,叫上赵允良父子,咱们一起去送钱送粮,好歹要让那些亲戚们过了年关。”

    张文应了,出去前问道:“郡王,那对父子胆小,若是不敢去呢?”

    赵允弼摇摇头,失笑道:“那对父子胆小,可却心大,看似在学道辟谷,心中却期望能入住皇城,所以明日他们必定是会去的。”

    张文点点头,然后出了正堂。

    赵允弼端起茶杯也不喝,就这么看着水汽氤氲,目光渐渐迷离。

    “那个位置……当年你差点给老夫行礼,后来老夫惧怕,就拒绝了。如今你步入暮年,奄奄一息,最终会化为一坯黄土……而老夫还能活二十年,二十年后,老夫再与你相见……”

    金乌西落,阳光晒在人的身上都觉得冷。

    可沈安却很热情。

    他再度进宫,却是求见了赵曙。

    赵曙大抵是刚吹过唢呐,看着面色颇为红润,精神也不错。

    在宫中吹唢呐……那些人受得了的?

    沈安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行礼。

    “可是有事?”

    赵曙喝了一口茶水,舒坦的呼出一口气。

    沈安没兴趣喝这里的茶水,他不动声色的把茶杯推开一些,说道:“臣刚得了一个消息,明日有极为德高望重的宗室长辈会去探望、慰问一些日子不好过的宗室。”

第615章 挖个坑,咱们家不差钱

    赵曙的神色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淡淡的,仿佛万事不挂心。

    可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的眼中却多了警惕:“谁?”

    他在渐渐的变化着,从开始时对进宫的厌恶和抵触,到现在知道自保,中间过的很快。

    “不外乎那几人。”

    赵曙揉了揉眉心,沈安心中不禁一惊。

    大佬,你可千万别犯病啊!

    沈安不知道前世的韩琦等人为何会力挺脑子有问题的赵曙上位,但此刻犯病,终究会给人提供攻击他的借口。

    一个神经病能做皇帝?

    你怕是脑子有问题吧?

    赵曙做不成皇帝,沈安就得带着一家子跑路,跑的越远越好。

    所以你可不能再发狂啊!

    赵曙松开手,眉间多了倦色,说道:“赵允弼第一,赵允良父子第二,都是野心勃勃之辈。不过官家那边不会改主意,所以他们注定是白费功夫。”

    他这话说的很轻松,可沈安却轻松不起来。

    “大王,此事得打压下去。”

    要是任由他们折腾,宗室可就离心了。到时候大伙儿振臂一呼,说不定能把你给逼疯了。

    前世可不就是这样吗?

    前世赵曙不敢登基,直接被吓疯了,然后曹皇后就趁势垂帘听政……

    曹皇后还行,可终究压不住宰辅,成了和稀泥的人选,所以沈安希望赵曙能有始有终。

    哥,咱们能正经些吗?

    赵曙的双手猛地握紧,刚进来的赵仲见了就说道:“爹爹,娘那边找您有事。”

    卧槽!

    这是要犯病了吗?

    沈安赶紧站起来,心中祈祷千万别发作,否则就膈应了。

    他这个毛病在外面发作没事,可在宫中事情就大了去。

    赵祯会认为他不堪重用,做了帝王会败家,被宰辅们控制。

    这种情况下自然要换人,而换人……

    那是要出人命的啊!

    赵曙的脸颊颤动一下,说道:“安北……此事你以为如何?”

    这是真的在情绪爆炸的边缘了。

    沈安放低了些声音,说道:“大王,您这边……那些宗室都是您的血亲,不该坐视啊!他们既然能去抚慰,那您这边为何不能呢?”

    赵曙大抵是在崩溃边缘,就急促的道:“官家不一定会同意,还有,这需要不少钱。”

    沈安尽量挤出些温和的笑意,说道:“大王,您肯定不能去,否则事情就大了,有人会说您在邀买人心……可仲没事,在宫中百般无聊,臣以为该让他去看看。”

    他冲着赵仲挑眉道:“年底了,该走走亲戚才好,不然亲戚们的心都冷了。”

    “是啊!”赵仲赶紧说道:“爹爹,孩儿长到这么大,好像还没怎么走过亲戚,官家想来不会反对。”

    赵曙点点头,面色稍微好了些,不过依旧有些挣扎。他的眼皮子在跳,这就是情绪失控的前兆。

    “钱……”

    “咳咳!”

    沈安矜持的道:“大王,钱……咱不差钱。”

    “可那是你的。”

    赵曙的话让沈安几乎想落泪。

    大佬,合着你竟然还没有做皇帝的觉悟啊!

    天之子,这天下的东西都是朕的。

    这是好事,所以沈安正色道:“你大概不知道,仲在暗香里有些份子。”

    赵曙嗯了一声,皱眉道:“他哪来的钱投进去?”

    赵仲觉得被小看了,“爹爹,当初暗香才刚弄起来,没多少钱,那时候孩儿就用一块玉佩投了进去。”

    赵曙松了一口气,说道:“如此……某会去和官家说。”

    一般的事情赵祯不会不给面子,所以这事儿肯定成了。

    ……

    “走亲戚?”

    赵祯放下奏疏,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听到那咔嚓咔嚓的声音,就觉得不自在。

    “是。”

    赵曙用力呼吸了一下,趁着心情好转的片刻说道:“仲以前在外面时和那些亲戚见面不多……”

    赵祯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如此也好。”

    赵曙告退,等他出去后,赵祯说道:“去问问。”

    陈忠珩出去,稍后再回来时身后跟着张八年。

    “官家,有几位郡王约好了明日一起去看看那些穷困的宗室。”

    赵祯觉得头很晕,他捂着额头道:“此事有趣,谁带的头?”

    这话里带着笑意,可却很冷漠。

    张八年知道这位帝王最忌讳的是什么,“官家,带头的是华原郡王父子。”

    赵祯的神色轻松了些,说道:“那对父子胆小如鼠,罢了……那个,仲那边准备怎么做?”

    张八年冷冷的道:“说是去走亲戚。”

    赵祯重新拿起奏疏看了起来。

    张八年没动,在没有得到同意之前,他不能离开这里。

    这就是家奴!

    等看完这份奏疏后,赵祯又拿了一份,随口道:“抚慰自然是要花钱的,谁的钱多?”

    张八年说道:“沈安。”

    “是啊!”

    赵祯笑了一下,“明日会很热闹,我都想去看看那伙人的脸色,想必会很好笑。”

    这时外面有人进来禀告道:“官家,判大宗正事、北海郡王求见。”

    赵祯的眼中多了玩味之色,说道:“让他来。”

    稍后赵允弼被引了进来,见礼后说道:“官家,今日天气冷,宗室里有不少人日子难熬,华原郡王找到了臣,说宗正寺是不是该出面给些钱粮……臣不敢善专……”

    他微微抬头,见赵祯在微笑,心中就是一喜。

    宗正寺本来就该管这事儿,只是赵祯善猜忌,以前没人来管。

    赵祯微笑道:“尽管去。”

    他不答应就是不仁慈,所以自然不会拒绝。

    等赵允弼走了之后,赵祯冷笑道:“也不知道是想做什么,不过朕这里稳坐如山,任你等有千般手段也无可奈何。”

    陈忠珩在边上见他心情不好,就笑道:“官家,明日小郎君那边也会去,到时候两边碰上,这边可没准备。”

    想想,沈安出手,那手笔会有多大?

    赵祯失笑道:“一边心中欢喜,一边躲着想给对方好看,这事有趣,让我恨不能明日出宫去看看。”

    沈安又在挖坑了……

    ……

    “多少家人?”

    “他们定了三十一家人。”

    赵仲挠头道:“你怎么看?”

    “太小气了。”

    沈安觉得赵允弼他们的手笔太小了些。

    “要不……再加点?”

    赵仲有些犹豫,“人太多的话,官家那边估摸着会有些不满。”

    人越多,收买的人心就越多,赵祯在这方面是小心眼,要是他发作了咋整?

    “你不懂啊!”

    沈安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看了边上的乔二一眼,说道:“口渴了,去弄茶来。”

    乔二看了看沈安身边茶几上的那杯茶,觉得沈安怕是眼睛不大好。

    茶水依旧在冒着热气,可沈安却视而不见,他不悦的道:“怎地?在这里做客都没茶水喝吗?”

    赵仲冷笑道:“还不快去!”

    乔二瞬间就明白过来了,他躬身请罪,然后悻悻的出去。

    这是不想让某听下面的话吧?

    乔二在外面磨蹭了一下,然后远去。

    “他走了。”

    王崇年盯着乔二的背影,说道:“不许人靠近。”

    “是。”

    王崇年回身看了一眼里面,也退到了听不见里面说话的距离。

    “……官家老了,会想的比较多,一会儿猜忌是不是在收买人心,一会儿又会担心若是你爹爹掌握不住臣子,以后会成为傀儡……懂不懂这个道理?”

    “……懂一些,左右为难,优柔寡断。”

    沈安笑道:“人老就会怕死,怕死就会阻拦追赶者,甚至看到鲜活年轻的生命都会嫉妒。你走路雀跃一些他们也会艳羡……这种心态很正常,你爹爹那边不动,你去做,这样就能让他那边少些猜忌。”

    赵仲诧异的道:“安北兄,你怎么知道官家在想什么?”

    沈安的眼珠子一转,却不能说自己是老鬼,只得托言小说。

    “你知道的,某在写石头记,里面的人物有孩子,有老人,某得代入进去,一会儿老,一会儿小,这样写出来才生动有趣。”

    “那么辛苦?”

    “肯定,而且压力很大啊!若是你们挑剔,某会越写越慢,会不断纠结,所以……慢慢的吧。”

    沈安为自己的断更找到了借口,回家后就用同样的借口敷衍了妻子。

    “去采买米面,还有肉禽,包括油,还有,去弄一万贯来,全部要铜钱。”

    书房里,庄老实一听就懵了,“郎君,一万贯现钱可不好弄啊!太多了。”

    一万贯就是一万串铜钱,动静太大了。

    沈安说道:“放在暗香,明日动用。”

    “是。”

    庄老实觉得自家郎君就是个不知愁的,花钱如流水。

    沈安从桌子下面摸出一块东西来放在眼前。

    “不够透明啊!”

    这是一块玻璃,不过透明度不够好。

    “做窗户怎么样?”

    富贵人家在冬天最大的矛盾就是光明和黑暗。

    为了保暖,房门必须要关闭,窗纸也得加厚。这样保暖倒是保暖了,可室内却很昏暗,让人提不起精神来,整日昏昏欲睡。

    若是弄个玻璃窗呢?

    尼玛!要发财了呀!

    “哥哥……”

    果果一溜烟就冲了进来,嚷道:“哥哥,咱们家穷啦!”

    沈安一怔,见她脸蛋红扑扑的,就摸摸额头,说道:“小心吹风,还有,谁告诉你咱们家穷了?”

    “官家。”

    果果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哥哥,神色有些黯然,“哥哥,那我不要那些衣服了,卖了……”

    “傻丫头!”

    沈安揉揉她的头顶,用最温柔的那种语气说道:“咱们家有钱,有许多钱,你只管放心。”

    果果哦了一声,但眼神依旧黯淡。

    “真的有许多钱。”

    沈安起身过去,右手垂下来,果果习惯性的牵着他的衣袖,跟着他去了前面。

    兄妹俩一路去了城外,直至作坊。

    “见过郎君,见过小娘子。”

    “……”

    沈安微微颔首,然后指着那一排作坊说道:“那些都是咱们家的作坊,每日能创造出许多财富,钱多了不能做守财奴,要用在有意义的地方,比如说……给果果买炸鹌鹑怎么样?”

    “好!”

    太阳落到了西边,作坊收工了,许多女人嘻嘻哈哈的走出来。

    “是郎君呢!”

    “那个呢?”

    “那个是小娘子,没见过。”

    “嗯,听说过,是被郎君一路从雄州背到了汴梁。”

    “你们看,小娘子笑的很开心呢!”

    “是啊!有这样的哥哥照拂着,肯定过的很开心。”

    ……

    第三更送上,大家晚安!

第616章 失败了啊

    汴梁城的冬季很冷,凌晨更是冷的不行。

    赵允弼早早的就起了,正在吃早饭。

    张文在作陪,两人在烛光下核对着今日要去的人家。

    “官家昨日的面色看似红润,可老夫却觉着红得不对劲。”

    赵允弼的笑容在烛光下显得有些阴森,“那红得就像是……激出来的……”

    “丹药!”

    张文和他一起说出了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东西。

    “服丹能使人身轻,精力百倍,可赵祯的身子底子弱,服丹就是催命,那沈安多次提醒,可你看他可听了吗?”

    张文沉吟了一下,说道:“帝王猜忌,独断专行。当今官家在国事上会听取旁人的看法,可在自身上却容不得谁指手画脚,而且他有些优柔寡断,一时赞同,一时犹豫……”

    赵允弼笑道:“这等性子,若非是独子,哪里轮到他了?当年他和某并肩而坐,胆怯的不敢看老夫,这样的人……只是命好!”

    若是沈安在,定然会说这是会投胎。

    这时早餐来了,张文见有肉,就说道:“等会要去那些贫困宗室人家,满嘴油光水滑的,被人看到不好。”

    赵允弼赞道:“还是你细心,罢了,早上就喝粥和炊饼。”

    吃了早饭后,赵允弼带人去了华原郡王府。

    赵允良父子已经在等候了,双方会和,随即宗正寺的人也来了,伴随着一溜大车,开始了慰问之旅。

    所谓宗室,也就是老赵家的血脉。从赵匡胤父亲那一代开始,甚至是再高一辈的赵家人也算,所以人数不少。

    而过的最差的也就是那些人。

    他们和现任皇帝的血脉离得有些远,大伙儿平时也没机会亲近,所以这些人就这么被赵祯给无视了。

    一家家的去探问,还得温和的笑着,这样的事儿按理很烦人,可赵允弼他们却做得很是舒服。

    等慰问完一家之后,赵宗绛和赵允良走在最前面,他低声道:“爹爹,为何孩儿觉着很精神呢?还挺乐意的,就想这么一路走下去,最好这条路没有尽头。”

    赵允良一怔,然后偏头看着他,伸手拍去他肩上的落叶,说道:“我儿,这便是权势……能主宰旁人命运的权势。大家都是人,可你却能高坐其上,俯瞰众生,那样的日子可会厌倦吗?”

    赵宗绛摇摇头,“不会。”

    赵允良慈爱的道:“看看那些宗室,日子过得还不如咱们家中的管事,你送了钱粮给他们,心中得意不得意?”

    赵宗绛点头道:“得意,觉着有些飘了。”

    赵允良笑道:“这便是了,别人过得差,你过得好,这就是一种得意。你若是能主宰他们日子的好坏,然后冷眼看着,那是什么?”

    赵宗绛微微皱眉,“爹爹,那是神仙?”

    “是啊!是神仙。”

    赵允良回头看到赵允弼在后面和人说话,这才低声道:“帝王就是神仙,谁会不想做神仙?”

    赵宗绛茫然道:“神仙就是帝王吗?千古以降,无数帝王寻求长生,那是舍不得吗?”

    “……”

    他看着有些昏暗的天色,觉得眼前渐渐在发亮,仿佛出现了一条金光大道。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让自己厌恶的人。

    “沈安!”

    赵允良正在想着一些美好的可能,闻言看去,就见沈安站在前方的人家门外,正冲着这边微笑,仿佛大家是多年老友般的微笑。

    赵允良的脸颊颤动了一下,说道:“这人是扫把星,走到哪都带着霉气,离远些。”

    见赵允良父子不动窝了,带路的小吏就指着沈安身边的那户人家说道:“就是那家。”

    赵允弼也上来了,他看到了沈安,就说道:“他来这里作甚?”

    这里是下土桥边,能听到汴河的流水声,很大。这也是汴梁一景。

    众人上前,赵允弼皱眉道:“敲门!”

    说完他退后一步,对沈安微微颔首,算是极为客气。

    知道他们之间恩怨的人都不禁赞叹着赵允弼的宽宏大量。

    沈安笑吟吟的问道:“郡王这是来作甚?”

    “年底了,关问一番宗亲。”

    赵允弼依旧是很和气。

    “郡王心善啊!”

    沈安笑眯眯的赞美着,这时大门打开了,开门的男子见到赵允弼就欢喜的道:“见过郡王,昨日就听闻郡王要来,某这里早就准备了好茶……”

    这人好话说了一箩筐,赵允弼隐住不耐烦,笑道:“如此就把钱粮送进去。”

    后面有大汉扛着米粮和一条条肉近前,男子眼中放光,说道:“多谢郡王了,回头某请喝酒。”

    这些宗亲早就没落了,可依旧还有优越感,所以哪怕是面对赵允弼也只是自称某。

    赵允弼微微颔首,然后退后,把剩下露脸的机会让给了赵允良父子。

    他走到边上,和沈安并肩而立,说道:“快到年底了,你竟然无所事事吗?”

    这话看似带着关切,可暗地里却在讥讽沈安游手好闲。

    “这些宗亲乃是皇室血脉,可依旧过的不如意,远远不及你家。他们每日出去寻生活,辛辛苦苦的却只能维持温饱,而你却过的豪奢,为何?”

    说到后面,他的语气多了些凌厉,不过配上他那慈祥的微笑,让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这话带着挑拨,沈安却只是笑了笑。

    那个宗室男子看了过来,见是沈安,就冷笑道:“沈待诏花钱如流水,悬赏动辄上万贯,我等只有眼馋的份。说是宗亲,可怕是连待诏的家人都不如,嘿!宗亲!”

    他冲着赵允弼拱手道:“这年底了,某还盘算着去哪借点钱,幸好郡王来了,多谢。”

    他郑重躬身,赵允弼侧身避开,谦逊的道:“应该的,应该的,官家看着你们呢。”

    “官家?”

    这些落魄宗亲可不会怕赵祯,所以男子冷笑道:“官家怕是巴不得我们都死了吧。”

    “住口!”

    赵允弼喝住了他,然后劝道:“今日官家让我等来,这不是关切是什么?”

    男子悻悻的看了沈安一眼,说道:“待诏还在此作甚?看某的笑话吗?”

    赵允弼皱眉道:“莫管别人。”

    这个长辈风范很是让人心生孺慕,赵允良父子俩从里面出来了,听到这话就说道:“正该如此,过好自己的日子,旁人管他作甚!”

    “有人来了,好些大车呢!”

    众人往右边看去,就见十多辆大车缓缓而来,大部分都空了。而在前方有几骑,为首的竟然是赵仲。

    “他来作甚?”

    赵允弼看着沈安,见他笑的很是纯良,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沈安笑眯眯的道:“这天寒地冻的,小郎君前段时日就想着来慰问宗亲,可手头却没多少钱,这不就变卖了些东西,这才筹集到了一万余贯……”

    卧槽!

    赵允弼的眼角颤动了一下,说道:“一万多贯,这是在犯忌讳!”

    众人一听也是,赵允弼接着低声道:“此事只有宗正寺方能插手,官家也行,可他不行,这是你的主意?”

    沈安微微点头,“没错。”

    赵允弼冷笑道:“你害惨了他。”

    这是恐吓。

    沈安低声道:“皇子才会招忌讳,至于仲,他还早着呢,所以你的恐吓还是冲着那对父子去吧。”

    “还有。”

    沈安矜持的问道:“要比有钱吗?”

    赵允弼的面色微变,沈安得意的道:“某最喜欢砸钱,砸的人晕头转向,砸的人心不服口服。”

    赵允良父子已经傻眼了,他们本来觉得今日会收一波好感,可没想到才刚开始,赵仲就来了。

    一万多贯!

    赵宗绛郁闷的道:“爹爹,今日这里全部才两千多贯。”

    这五倍的差距,咋算?

    “见过小郎君。”

    这时赵仲过来了,男子喜滋滋的行礼,赵仲很有礼貌的先和赵允弼的等人见礼,然后才笑道:“官家的身体大好,我心中欢喜,就和官家请示弄了些钱粮,算是给大家添补些,好生过了元旦……”

    说完他回身就去了大车边上,竟然扛起一袋麦粉进来。

    男主人被吓住了,急忙喊道:“小郎君莫要如此,某来,某来。”

    赵仲扛着一袋麦粉依旧有余力,他抬头笑道:“都是亲戚,有何难处就说。我年轻,能干活,无事。”

    我去!

    赵宗绛觉得很郁闷,低声道:“爹爹,方才孩儿就该扛几袋子粮食,好歹……哎!”

    赵允良心中憋闷,他看了赵允弼一眼,说道:“早知道如此,当时拎只鸡也好啊!”

    赵仲带着人来回跑了几趟,光是麦粉就送了十多袋,足够这家人吃许久了。

    “还有些肉。”

    他单手就拎起了一只宰杀好的羊,笑道:“这天气冷能多放些时日,记得熬汤,一家子喝了暖和。”

    男子看着他进去,突然吸吸鼻子,眼泪就落了下来。

    “都说咱们是宗亲,可那有何用?没人看得起。咱们吃不好也没人管,就算是来了人,也是冷冰冰的,或是假惺惺的,得了东西心中也憋闷……”

    赵允弼的脸上挂不住了,觉得这话就是在影射自己刚才的表现。

    假惺惺?

    你这是在说老夫吗?

    男子擦去泪水,说道:“只有小郎君,某虽然穷,可却会看人,小郎君说的话都是真心话,笑的比某的孩子还真。”

    “爹爹,有羊!”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冲了出来,欢喜的喊道:“好大的羊,小郎君还在里面教娘怎么熬煮才好吃。”

    男子抚摸着儿子的头,吸吸鼻子道:“某……某就信小郎君。”

    只是亲自动手扛东西,外加说些真心话,竟然就让他站队了?

    赵允良等人都傻眼了。

    在他们的世界里,说真心话就是在大冒险,所以大家笑得和煦,却假。

    他们不知道普通人需要的是什么。

    不但要温饱,还需要尊重。

    赵仲送来了温饱,也送来了尊重,一下就收了这家人的心。

    失败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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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7章 守护

    赵仲出来时,一边脸上和肩膀上都是麦粉,他笑着拍打了几下,说道:“这天冷,刚才看到家里烧炭盆,要注意,门窗不能全关了,否则会中毒。”

    “中毒?”

    宗室男子很是感激赵仲,但却不懂这个:“是什么毒?”

    赵仲本想分析一番木炭中毒的原理,但最终只是说道:“炭毒。”

    男子拱手:“多谢小郎君。”

    赵仲笑道:“谢什么,走了啊!”

    他冲着赵允弼等人拱拱手,然后上马和沈安一起走了。

    大车缓缓从赵允弼的眼前驶过,身后传来了赵允良的声音:“他没给钱!他没给钱!”

    赵宗绛也欢喜的道:“就是些米粮,还有一头羊,可是没给钱呢!”

    赵允弼心中得意,是啊!他们没给钱。

    这样算下来的话,两边给的东西价值差不多,赵仲得意什么?

    至于什么尊重,别扯淡了,你是要吃饱饭还是要尊重?

    男子也有些失望,但今日他已经算是大丰收了,所以就拱手邀赵允弼等人进去喝茶。

    “不用了,老夫还得去下面的人家。”

    赵允弼觉得和这家人没什么可说的,就挤出了些慈祥的笑容,然后招呼赵允良父子。

    男子摇摇头,满心欢喜的准备进去,却见自己的娘子跑了出来。

    “官人!”

    “怎么了?”

    女人的手不小,她张开右手,几枚簇新的铜钱静静的躺在那里。

    “新钱?谁给的?”

    几枚铜钱还不能让人动心,男子觉着妻子不够稳重,正想呵斥一番,却见她一脸的欢喜。

    “官人,一袋子钱呢,都是新钱。”

    男子一怔,刚上马的赵允弼看了过来。

    “多少?”

    “一百多贯。”

    男子看向了赵允弼,眼中多了泪花:“人说要钱要钱,乞丐才要钱,所以小郎君才悄悄的把钱送进去,却不肯说话……这样的体贴,让某……让某的心中暖和又难过……”

    周围的街坊一直在边上看着,见他感动落泪,也跟着唏嘘起来。

    “小郎君看着年轻,可做事却稳妥,不肯得意,不肯倨傲,难得啊!”

    “所以官家神目如电,这才选中了十三郎做皇子,这小郎君这般淳厚,皇子想必更是仁慈,大宋有福啊!”

    “是有福,你们不知道吧,那位十三郎当初死活都不愿意进宫,只说自己福薄,这般谦逊的有几人?”

    “是呢,宫中的人都去请了好多次,可十三郎就是不去,连宰辅们登门都没用,可见是个实诚君子。”

    实诚君子……沈安若是听到了会笑喷。

    能被赵祯看中接班的人会是实诚君子?那赵祯估摸着会死不瞑目。

    可百姓却不知道这些,他们更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说起赵曙父子都敬佩不已。

    有人指着赵允弼等人说道:“他们搞的大张旗鼓的,可也就送了那点东西,还得意洋洋的,啧啧!怪不得小郎君以后是要做太子的人,而他们却只能坐吃等死。”

    “先前那人笑的好假,看似慈祥,可眼神却冷冰冰的,吓人呢!”

    “是呢!某也发现了,看着很亲热,可仔细一看,笑的僵硬,眼神也冷,罢了,这样的慈祥不敢要呢,太威严了。”

    “威严什么?要威严也是小郎君,那是未来的太子呢。”

    “……”

    赵允弼听到了这些话,他策马在前,眼中有阴霾闪过。

    这些蠢货!

    “这些蠢货,那赵仲难道不假?只是他年轻,看着多了纯真……”

    赵允良有些气急败坏的跟上来:“今日算是白跑了!”

    赵允弼淡淡的道:“慌什么?下面还有大半人家,咱们一家家的去,都亲切些。他是一个人,可咱们那么多人,都扛,老夫也扛,好歹让他们看看诚意。”

    赵允良振奋精神,“好,那咱们快些!”

    一行人急匆匆的往下一家赶。

    “他家门口好些人呢!”

    才进巷子就能看到那家门口围拢了不少人,都在热火朝天的说着些什么。

    “……小郎君帮着扛东西进来,出门前还拍打干净,某以为是爱干净,后来才知道,这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做好事不让人知道,这是……哎!这等诚心实意的小郎君,真是难得啊!”

    “小郎君先前还冲着某笑呢。”

    “……”

    赵允良看着赵允弼,呆呆的道:“他来过了。”

    赵宗绛失望的道:“他们比咱们出来的更早,而且钱还多……”

    气氛低沉,有人牢骚满腹的道:“早知道沈安要掺和,就不该来。”

    “就是,比钱多,谁能比得过他?”

    “他的香露日进斗金,能用钱砸死人。”

    “……”

    有人抬头看到了赵允弼等人,就笑道:“怎么还有贵人来?”

    赵允良心灰意冷的道:“他们选择了和咱们相反的方向,所以咱们一直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回去吧。”

    赵允弼微微垂眸,说道:“送。既然来了,那定然要送,否则官家那边会想咱们为何停住了。”

    他下马,露出了微笑,低声道:“官家会盯着咱们,懂吗?不想被猜忌,那就送完,笑着送完。”

    自己选的路,笑着也要走完!

    他微笑着走过去,就在那些人准备打招呼时,他想起了沈安先前的话。

    “要比有钱吗?”

    那厮很有钱,别人有钱都藏着掖着,可他倒好,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有钱,一动手就是大手笔,每每砸的人感慨万千。

    以往赵允弼没怎么好生感受过被沈安砸钱的滋味,今日算是感受到了。

    真特么难受啊!

    ……

    宗室的两帮子人在暗中争斗,这事儿瞒不过宰辅。

    “都去了?”

    “去了,据说小郎君他们去的更早,给的更多。”

    韩琦靠在椅背上,越发沉重的身体压得椅子吱嘎作响,他却惬意的道:“给了多少?”

    来报信的小吏说道:“宗室那边给了十贯钱,还有米粮;小郎君那边也是一样,只是每户多了一头羊……至于钱,好像没看到,只是那些人后来都在赞颂小郎君,说是顾及他们的脸面……”

    韩琦摆摆手,等小吏出去后,就笑道:“诸位怎么看?”

    曾公亮搓搓冰冷的脸,“这是沈安的手法。”

    韩琦点头道:“砸钱!砸到你怕了,砸到你想吐血却无可奈何,这就是他的手法。”

    欧阳修抚须含笑道:“还有提前出发,抢在对手之前送了大半人家,这是谁的主意?”

    韩琦眸色微动,“这等手法是在坑人……当对手在洋洋得意时,却发现自己要干的事都被别人干了,而且干的比自己更好,这……”

    “坑人,坑了之后自己还一本正经的看热闹。”

    尼玛,这谁的主意?

    欧阳修的眼珠子一转,得意的道:“若是沈安,他会直接砸钱,砸的响动越大越好,最好整个汴梁城都知道,都看到,可此次没有,可见是小郎君的主意。”

    曾公亮点头道:“对,若是沈安,他会一路砸钱,消息传到宗正寺那边去,他们定然会怯了,然后憋屈……这就是堂堂正正之师,以势压人。”

    韩琦冷冷的道:“可他们此次却是阴险的先出发了,送了大半人家才和宗正寺的人相遇,直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手法……”

    阴险,腹黑!

    三人同时感到了头痛。

    韩琦起身道:“老夫觉着该去问问。”

    稍后有人来了,韩琦问道:“今日小郎君如何?”

    “诚心诚意。”

    “他甚至在看到一户人家艰难时落泪了。”

    “沈安数次催促,他却不肯走。”

    “……”

    韩琦等人面面相觑,心想难道是沈安的主意?

    “好吧,不是小郎君就好。”

    他们不希望出现一个腹黑的君王,那样会让人非常难受,而且不好控制。

    ……

    一上午的时间都在送东西和慰问中度过了,赵仲觉得身体很累,但精神很好。

    两人找了家酒楼歇息。

    “要好酒!”

    赵仲一边捏着肩膀,一边龇牙咧嘴的道:“在宫中不能喝酒,早就馋了。”

    酒菜上来,他先狂吃海喝了一阵子,然后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

    “又偏了你的钱。”

    他年轻的脸上多了感动,很纯真,“你当年不差钱,让我入份子是给好处。那时我家不怎么样,我爹爹更是被人看不起……所以,我知道你是送钱。”

    沈安低头吃菜,随口道:“你想多了。”

    赵仲笑了笑,“宫中冷冰冰的……”

    沈安放下筷子,抬头,认真的道:“若是觉着宫中冰寒刺骨,就想想外面,找机会出来,咱们一起喝酒。”

    赵仲点头道:“好。”

    两人碰了一杯,赵仲喝下去,然后问道:“你想要什么?”

    见沈安的目光不善,他赶紧解释道:“不是说酬功,我是问你这一生想要什么?”

    沈安默然。

    大宋不兴吃午饭,但中午饿得慌咋办?点心什么的应付一下。此时正是中午,外面又开始了热闹。

    “鹌子羹,群鲜羹,杂辣羹,骨头羹……”

    “二陈汤,干木瓜汤,仙术汤,生姜汤……”

    “旋煎羊,冬月盘兔,白肠,水饭……”

    沈安突然问道:“觉得吵闹吗?”

    赵仲点头,“很吵。”

    “快走,黑金刚出场了,今日的相扑定然精彩纷呈。”

    “看什么黑金刚,某要看莽二姐的相扑,她穿得少,胸脯大……”

    脚步声从门外远去,沈安微笑道:“某就想守护这份吵闹,谁敢打断这份热闹,某就弄死他。”

第618章 大逆不道,鬼火

    “守护这份吵闹?”

    赵仲迷惑了一下,然后说道:“是守护这份繁华吧。”

    沈安点头道:“是。”

    赵仲坐直了身体,很是自信的道:“肯定能守住。”

    “对头呢?”

    沈安扳着手指头说道:“辽人第一,西夏第二,交趾第三……”

    赵仲自信的道:“辽人如今渐渐保守,西夏人也就是不停的袭扰,至于交趾,上次你给了李日尊狠狠的一下,再动手他就得要掂量掂量了。”

    “有信心是好事,不过大宋最大的问题却不在外。”

    “我知道,三冗。”

    “你什么都知道。”

    “对,我琢磨了许久,觉着要向外,得先解决大宋内部的问题。”

    赵仲意气风发的道:“首要是冗官,要学范文正,大刀阔斧的动手……”

    沈安幽幽的道:“范文正尸骨已寒。”

    赵仲一怔,然后颓然道:“安北兄,这是割他们的肉,不会有人支持的吧?”

    这娃现在已经修炼的很出色了,至少不会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能为所欲为。

    老王前世搞的革新就是猛冲猛打,这里面铁定有赵仲的想法在。

    年轻人,不能冲动啊!

    不然你迟早也是扑街的命。

    沈安见他颓然,就淡淡的道:“慢慢的来,比如说……改制如何?”

    “咦!”

    赵仲一听就觉得有戏:“是啊!目前的官职太过纷杂,职权交缠颇多,各处都在怨声载道,若是借着改制的由头慢慢的动手……”

    这个叫做什么?

    “把青蛙放进冷水里,下面烧火,青蛙会觉着舒服,等它发现太烫却已经晚了,最后被烫死在锅里……”

    “这个很神奇啊!可却很有道理。”

    赵仲起身道:“安北兄大才,我如今只觉着眼前一片光明,哈哈哈哈!”

    他被簇拥着回宫,路上就吩咐道:“去弄几只青蛙来。”

    杨沫愁眉苦脸的道:“小郎君,这时节没有青蛙呢。”

    赵仲叹道:“蠢材蠢材,青蛙在冬眠呢!去庄上寻老农。”

    回到宫中后,赵仲就去请示父亲。

    “烧火?”

    赵曙皱眉道:“宫中不许动火。”

    赵仲挑眉道:“爹爹,炭火。”

    柴火会冒烟,咱用炭火。

    赵曙好奇的问道:“你要弄什么?”

    烧个炭火还请示,这是要烤肉吃吗?

    赵仲笑道:“孩儿想做个试验。”

    ……

    杨沫提着布袋回宫了,“先前那些军士还检查了,见到是青蛙都吓了一跳。”

    炭火烧起来,铜盆架起来,赵仲很期待的说道:“把青蛙丢进去。”

    杨沫打开布袋,愕然道:“死了两只。”

    不过还剩下三只,他把布袋倾倒在水里,三只青蛙就落了进去。

    没有呱呱呱的叫唤,在赵仲期待的目光中,三只青蛙毫不犹豫的蹦跳了出来,随后往边上逃窜。

    “抓回来!”

    三只青蛙再次被丢进水里,此刻水微温。

    “又逃了!”

    “抓回来!”

    “跑了跑了。”

    来回几次折腾之后,赵仲失望了。

    “假的。”

    他一脚踢翻了铜盆,炭火被水一激,顿时就冒起了白气。

    “小郎君!”

    赵仲的脚被烫了一下,边上的王崇年惊呼一声,“去请御医来。”

    “住口!”

    赵仲面色铁青的喝住了他,然后缓缓回了房间。

    一群人面面相觑,王崇年沉声道:“不许多嘴说出去,否则……”

    众人都应了,乔二却悄然去找到了赵曙。

    “大王,小郎君进了房间就没出来。”

    赵曙问了发生的事,就摇头道:“情深不寿,情深不寿……”

    乔二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庆宁宫却安静了下来。

    赵仲在自己的房间里默然坐着,直至天黑依旧没动静。

    肚子在咕噜咕噜的叫唤,可他却丝毫没有用饭的意思。

    “这是失望了?”

    门外突然有人问话,赵仲抬头,“爹爹,孩儿无事。”

    外面的赵曙叹道:“从你懂事开始,为父就是那个模样,所以你觉着没有依靠……直至你遇到了沈安,他就如同是兄长般的帮衬你,于是你信赖他。可这个信赖一旦发现掺假,你就会失望……”

    “你是怕什么?”

    “孩儿怕那些道理都是假的。”

    “杂学?”

    “对。”

    “你更多的是害怕别人辜负了你的信赖吧?”

    赵仲默然。

    “那就去问,别憋着。”

    赵曙说道:“为父却觉着是你最近有些急躁了,你急躁什么?”

    “爹爹,官家……”

    父子俩同时沉默了下来,良久,赵曙说道:“为父在呢,你且安心。”

    赵曙每日都会见到赵祯,对他的身体状况更了解。

    那位至尊看似越来越好,可每当看到他眼中的血丝时,赵曙总觉得不对。

    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赵仲感受到了,所以他开始焦躁不安。

    否则只是一个小实验,他哪里会发火?

    ……

    “你这是毛病!”

    第二天赵仲再次出宫去了沈家,很坦然的把自己的感受说了。

    啪!

    沈安好久没动手抽他了,可这次真是忍无可忍。

    赵仲捂头道:“不知怎地,我最近心里有些急躁。”

    “急躁?上火了?”

    沈安头痛的道:“你才十五六岁,这是……春心萌动了?”

    “没有的事!”

    赵仲涨红着脸道:“我是担心……官家。”

    “说说吧。”

    沈安觉得这个少年怕是有些心理问题,他担心这厮变成赵曙第二,所以就让人弄了些酒来。

    喝的微醺之后,赵仲才说出了自己焦躁的原因。

    “我会……”

    他看了一眼沈安,犹豫了一瞬,“我会想着这个大宋只有我才能解救,然后有些迫不及待,可……”

    可上面还有赵祯和你的老爹。

    你这个想法有些大逆不道啊!难怪会急躁。

    沈安顺手摸摸他的头顶,就和摸果果一个动作,“你是发现了大宋的危机,然后觉着只有自己才能解决,于是就急切了……”

    赵仲躲了一下,但还是被摸了一把,他有些不自在的道:“我成人了。那个……是这样,我觉着唯有自己能解决,可还得等许久,所以就急切。”

    “而这种急切你觉着是大逆不道的,所以就焦躁不安。”

    “好了。”

    沈安止住了他的话,说道:“你这是少年的急切,某也有过,所以别扯淡了,没什么大逆不道,只是心急了。”

    赵仲还有些不自在,沈安心中哀叹,难道我有做心理导师的天赋。

    “你可尊重你的父亲吗?希望他长寿吗?”

    “希望。”

    “那不就结了?你没有什么对不住他们的地方。”

    “真的?”

    赵仲毕竟才十五岁,心理依旧不够坚强。

    “没错!”

    “真的?”

    沈安怒了,于是挥手。

    “啪!”

    赵仲捂着脑袋,皱眉道:“你为什么又打我?”

    “放肆!”

    厉喝声中,一个人影冲了进来。

    沈安看到了那张骷髅脸,他下意识的抓起装水果的木盘子挡在脑袋之前。

    木盘子毫无悬念的被洞穿,就在那五根干瘦的手指头穿出来时,门外传来了闻小种的咆哮。

    “郎君躺下!”

    沈安毫不犹豫的躺了下去,张八年嗖的一下就避开了。

    一把短刃飞了过来,张八年险险避过。

    闻小种已经冲了进来,一拳冲着张八年的后脑打去。

    沈安连人带椅子倒在地上,看到这一幕不禁暗赞:好,一拳爆掉这个死太监!

    可张八年却轻松的转身避开,随手一爪抓了出去。

    “他的爪子很硬!”

    沈安先是警告了闻小种,接着随手拿起地上的笔筒就扔了过去。

    这厮也缺德,扔笔筒还大喊一声:“看飞刀!”

    张八年本是一爪抓向闻小种,闻声就挥手。

    啪!

    笔筒在他的爪子之下变成碎片,沈安惨不忍睹的眯着眼睛,喊道:“再动手老子可不客气了啊!”

    “住手!”

    赵仲也喝了一声,张八年这才收了鹰爪。

    可闻小种的拳头却没收,一直在他的额头前才止住。

    张八年冷冷的看着他,没有丝毫动容。

    闻小种并未收手,只是看向了沈安。

    沈安爬了起来,拍拍手,说道:“罢了,看他瘦巴巴的模样,就别欺负人了。”

    地上的笔筒碎片在嘲笑着沈安的大话,可张八年却不在乎这个,“你就是闻小种?”

    “是。”

    闻小种收回拳头,张八年冷冷的道:“刚才若非是沈安阻拦,你已经变成了一具尸骸。闻小种……闻先生可好?”

    这厮看来对那位闻先生是深恶痛绝,所以恨屋及乌,把闻小种给恨上了。

    “没完了是吧?”

    沈安拿出个小瓶子,弄了火折子,说道:“觉着自己的鹰爪无敌了?”

    张八年回身皱眉:“你想说什么?难道你还有什么手段来挡住某吗?”

    沈安笑了笑,“出来看看。”

    众人跟着他出了书房,只见他点燃了小瓶子,然后扔了出去。

    小瓶子在空中就开始火花四溅……

    “火吗?”

    张八年觉得沈安是在逗乐子。

    “再看看。”

    无数火头落地,竟然在石板上燃烧。

    沈安过去踩了一脚,挪开脚后,那火焰竟然没熄灭……

    张八年的面色终于变了。

    “这是……鬼火?”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619章 太平宴不太平

    那些火头如跗骨之蛆般的燃烧着,张八年目光复杂的看着沈安:“一旦被这样的火头沾身,唯一的办法就是割掉那块肉,好狠的火。”

    沈安很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说道:“若是需要,某能把这火用东西喷出来,鹰爪功可能挡吗?”

    张八年冷冷的道:“你能喷吗?”

    这种火怎么喷?

    沈安很无奈的道:“打造一个压力容器,然后点燃火头,压气,那火焰就会喷出来,虽然不远,可近前的人死定了。”

    张八年本想嗤笑,可见赵仲一脸的理所当然,就问道:“这是什么?”

    “杂学。”

    沈安摇摇头,觉得自己和这些人说这个有些对牛弹琴。

    “杂学?”

    张八年觉得自己怕是有些轻视了这门学问。

    回到皇城司之后,他召集了几个手下问话。

    “杂学究竟是弄了些什么?”

    “神威弩。”

    “金肥丹。”

    “还有吸水的那个东西。”

    “……好像不怎样。”

    手下七嘴八舌的说着,最后有人说道:“其实杂学最多的地方在太学,据说那里有学生在做什么……试验?很是神奇。”

    “神威弩是兵家利器,此物一出大宋守城就有把握了。金肥丹是农家利器,据说汴梁周边的农户都用上了,明年若是都增收……都知,那沈安就是万千农户眼中的救星。”

    这玩意儿,若是在后世,大抵会被称呼为‘沈.大德鲁伊.安。’

    张八年默然,随后去请见赵祯。

    赵祯在打盹。

    “官家。”

    “嗯?”

    赵祯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张八年,然后嗯了一声,就坐正了身体。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面色渐渐潮红,眼神恢复也很缓慢。

    “官家,臣先前见到了沈安玩火,那火如跗骨之蛆般的狠辣。他说这便是杂学里的东西,臣在想……杂学弄出了神威弩和金肥丹……”

    “嗯。”

    赵祯依旧有些呆滞。

    “杂学这般厉害,可沈安却在太学教授,那些学生若是有人里通外藩,比如说辽人或是西夏人,官家,臣觉着不妥。”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无数管子对准了大宋的城池,然后喷出先前他看到的鬼火。鬼火疯狂燃烧,敌军就在城下狂笑……

    那就是末日景象啊!

    赵祯的脑子在缓慢的转动着,良久才说道:“太学……那些都是大宋的学子,无碍。皇城司可盯紧些。”

    “是。”

    张八年告退,赵祯渐渐恢复了精神,就吩咐道:“让宰辅们来,枢密使和三司使也来。”

    在等待的时间里,他吃了一碗羊羹。

    羊羹很美味,可吃下去之后,他却揉着肚子道:“感觉胀。”

    稍后韩琦等人来了。

    “年底了,各处的花销都不小,三司那边如何?”

    包拯摇头道:“难,陛下,臣建议赏赐少一些吧。”

    新年即将来临,作为皇帝,赵祯自然不能抠门,要犒劳一下各位臣子,还有那些宗室什么的。

    赵祯的目光呆滞,淡淡的道:“再想想办法吧。”

    包拯想开喷,可最后却无奈的道:“是,臣知道了。”

    新年要是扣扣索索的,有些影响大宋的形象。

    赵祯看向张,问道:“辽人可安静了?”

    张说道:“他们在雄州吃了一次亏,随后耶律洪基清理了析津府的文武官员,新来的那些人还算是老实。”

    赵祯笑道:“这是挨打了,忌惮了,看来辽人怕的还是这个。”

    拳头硬腰杆才硬,这一刻赵祯深刻领悟了这个道理。

    张苦笑道:“小打小闹而已。”

    赵祯看向了韩琦,“宗室如何?”

    韩琦心中一震,低头道:“臣看着呢。”

    赵祯含笑道:“如此甚好。”

    他起身走到了外面,陈忠珩赶紧弄了厚袍子给他披上。

    外面冷,但阳光却不错。

    赵祯回身道:“叫皇子来,诸卿也来,咱们一起去看看御书和那些祥瑞。”

    韩琦心中一松,笑道:“如此官家可要管一顿饭吗?”

    赵祯指着他笑道:“朕便管了如何?”

    众人一起大笑了起来。

    随后大家一起去了龙图阁和天章阁,看了历代皇帝的御书和那些祥瑞。

    赵祯的兴致很高,等摆好酒宴后,他频频举杯邀饮。

    微醺之后,他要了大杯子,亲自倒满酒,然后招手道:“韩卿来。”

    韩琦起身近前,赵祯端起大杯子笑道:“天下太平多年,卿等劳苦功高,今日君臣之乐,当传于后世……”

    韩琦接过杯子,一口子干了。

    “这是鹿胎酒。”

    韩琦点头赞道:“好味道。”

    赵祯笑着拍拍手,“歌舞来。”

    歌舞作伴好下酒,君臣这一次喝到了深夜才各自散去。

    曹皇后得了消息也只是笑。

    “官家这是在摆太平宴吗?”

    宫中安静便是太平……

    第二天一早,曹皇后正在吃早饭,就见陈忠珩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

    她放下筷子,平静的道:“知道了。”

    陈忠珩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曹皇后就已经走出了房门。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陈忠珩要小跑才能跟上。

    寒风凛冽,可曹皇后的面色更冷峻。

    一路到了福宁殿,西阁外面已经站满了人,人人面色沮丧。

    曹皇后沉声道:“闪开!”

    众人避开,曹皇后从中间大步进去,后面的陈忠珩竟然感受到了些杀伐之气。

    这个皇后不得了啊!

    西阁就是寝宫,曹皇后没有丝毫犹豫的垮了进去。

    你若是去了,这个新年将会再无颜色……

    天下缟素……

    进去的第一眼就是御医。

    一排御医聚在一起嘀咕,各种术语和药名在往外飙。

    而赵祯就孤零零的躺在床上,目光呆滞的看着虚空。

    按理他是听不到脚步声的,可他依旧偏过头来,冲着眼中含泪的曹皇后笑了笑,然后艰难的伸手……

    “这次……我这次……还好……还好……”

    曹皇后的腰杆笔直,目光扫过御医们,喝道:“出去说!”

    一个老御医还想仗着老资格说几句,曹皇后看了他一眼,眼中的冷意让他拱手倒退了出去。

    御医们出去了,曹皇后走到床边,目光渐渐缓和,“官家,这次好好歇歇吧。”

    赵祯嘟囔道:“朕……我觉着没事,就是没力气。”

    曹皇后坚定的道:“歇一歇吧,好不好?”

    赵祯看着她,目光中有些不满,可曹皇后并未退让。

    “臣妾是个女人,篡位来作甚?难道武还能重生吗?首先朝中的宰辅不会允许。”

    曹皇后叹道:“就算是篡位也该是外人,你该歇歇了,别想此事。”

    赵祯闭上眼睛,说道:“宰辅们该来了。”

    “官家,相公们求见。”

    赵祯摇头道:“不见,门外说话。”

    他是帝王,不想把自己虚弱的一面让臣子看到。

    于是韩琦等人在门外问道:“敢问陛下可还好吗?”

    “朕还好,只是要休养一阵子,外朝之事就有劳诸卿了……每日的奏疏让人送来给朕看。”

    只要没有彻底倒下,他就不会放弃手中的权利。

    “是。”

    韩琦等人告退。

    “叫张八年来。”

    张八年随后来了,赵祯靠在床头,虚弱的说道:“盯住各处……”

    “是。”

    这是皇城司的主要职责。

    “让李璋来。”

    赵祯想了想,“罢了,他若是来了,怕是会满城风雨。”

    曹皇后在边上皱眉道:“满城风雨又如何?正好看清谁是叛逆。”

    “你这个女人……”

    赵祯觉得自己不喜欢曹皇后的主要原因就是她太强势。

    曹皇后冷笑道:“汴梁城和周边有多少禁军?禁军的精锐泰半在此,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赵祯垂眸,觉得疲惫潮水般的涌来。

    他缓缓躺下去,说道:“宫中要看好……”

    “臣妾知道。”

    ……

    官家病倒了。

    这个消息随即被封锁,韩琦在政事堂黑着脸道:“谁敢乱说,杀!旁人不敢杀,老夫来杀!”

    他寻了把长剑挂在腰间,可他腰间肥肉过多,竟然被别住了剑柄。

    “安心,无人敢说。”

    欧阳修揉揉眼睛,问道:“御医怎么说?”

    韩琦说道:“他们说官家还好。”

    曾公亮说道:“那不就结了?咱们每日去福宁殿露个面,就说年底事情少,小朝会散的快。”

    韩琦和欧阳修赞道:“此言大善!”

    于是他们就开始了作假,每日装模作样的去福宁殿冒个泡,在门外和赵祯说几句话,然后回去。

    这番作假瞒过了大部分人,却瞒不过有心人。

    北海郡王府里,赵允弼在喝茶。

    静室里只有他和张文。

    茶水的香味缓缓散发出来,张文嗅了嗅,满足的道:“此后数十年,若是能每日如此,某就算是大满足了。”

    赵允弼淡淡的道:“小事罢了。事成之后,你自然是老夫的重臣。”

    在历史上,他一直在觊觎着,不满着,然后付诸行动。

    张文微微低头,含笑道:“郡王谬赞了,某……”

    他的眼中多了神彩,挑眉道:“这个大宋当有大作为,北面要压下辽人,要灭掉西夏……然后再积蓄国力,等到了时候,就倾力北伐……”

    赵允弼抚须笑道:“当一雪前耻!”

    两人相对一笑,然后举起茶杯遥遥相敬。

第620章 欲盖弥彰

    年底了,沈家每日采买不断。

    陈洛牵着牛车进来,车上坐着曾二梅,还有许多年货。

    年货这个词只在沈家出现,但深得大家的喜欢。

    大车上有几只宰杀好的羊,还有些活的家禽。

    “哥哥!”

    果果看到了干果,还有糖,顿时就移不开眼睛了。

    九岁的孩子正是贪吃的时候,沈安干咳一声,正在点数的杨卓雪抬头道:“官人,这些干果怎么弄?”

    别人家买干果都是一点点的买,沈家是大包大包的买,看架势是准备拿来当主食。

    “各家都给些。”

    干果在任何时候都不便宜,所以下人们都欢喜不已。

    “多谢郎君。”

    每家一大包干果,庄老实给他们分了,自己最后拿了一袋,打开看了看,笑道:“这东西下酒最好,特别是晚上,在炉子边坐着,一边吃着,一边喝着,那滋味,神仙都不换。”

    曾二梅开始整治菜了,因为大菜多,所以需要人帮手。

    陈洛自然不肯让旁人来插手,可他还得看家护院,于是就把看似最没威胁的闻小种给抓了来。

    闻小种很老实的在解剖羊。

    “脊骨单独剔出来,郎君说要熬汤。”

    曾二梅在炸东西。

    大宋以前最好吃的菜就是油炸的,各种炸。

    比如说把猪板油裹着各种东西炸,换做是后世的人,见到这种‘美食’大抵会敬而远之,觉得太油腻。

    可现在的人就喜欢油腻。

    沈家本来不会这样,但沈安一个人说了不算,家中两个女人都拥有一个符合时代要求的胃口。

    油炸的味道很香,可闻小种不馋这个,他只是觉得这香气里有家的味道。

    曾二梅一边捞着油锅里的东西,不时回头看看,见闻小种很快就把一头羊给剖开了,就赞道:“你这个不错,可会做饭?”

    闻小种摇头,这一刻他忘却了自己曾经开过酒肆。

    曾二梅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饭碗不会受到威胁。

    于是她就对闻小种好了些,让他吃了几个炸丸子。

    “二梅……”

    外面有人在低声招呼,闻小种抬头,就见果果鬼鬼祟祟的扒在门边,大眼睛就盯住了那一盆丸子上。

    曾二梅回头道:“小娘子,奴可不敢给你吃,不然郎君会发火。”

    沈安觉得肠胃应当从小时候开始调理,如此等大了就能胡吃海喝了,所以对果果的饮食很重视。

    果果的大眼睛里马上就装满了失望,可曾二梅却很坚定的摇头。

    “哎!”

    果果知道自己偷吃的路被哥哥堵死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吃饭时多吃些。

    她转身出去,刚转过弯,身后有人低声道:“小娘子。”

    果果回身。身后的闻小种手中多了一张油纸,油纸上有几个还在冒热气的丸子。

    果果抬头看着他,眼神有些迷惑。

    闻小种笑道:“这是小人刚拿的。”

    果果的眼中有些欢喜,但却叹气道:“不能偷拿东西,这不好。你还年轻,不许学坏……”

    见闻小种发呆,果果觉得这人很可怜,就劝道:“你好好的做事,我会和哥哥说,让你每天都有肉吃。”

    这是来自于九岁孩子的说教,但她很认真,很诚恳。

    闻小种只觉得心底涌出了一股暖流,就像是找到了某种归属般的温暖和自在。他蹲下去,低声道:“好。”

    果果觉得自己挽救了一个人,于是成就感满满的去找哥哥。

    沈安正在和杨卓雪一起准备礼单。

    “这个……包公家的给些实在的,不过包绶的东西少给,那小子,上次来家里把花花弄的够呛……”

    “苏家就几口人,吃的肯定不差,要不就送些好酒?”

    这是杨卓雪第一次以当家主母的身份准备礼单,所以有些生疏。

    沈安看了一眼,斟酌了一下用词:“苏家……目前苏辙在家里歇着,苏洵一人养活全家人不易……”

    杨卓雪马上就醒悟了,说道:“那要不也是送些实在的东西吧。不过听闻他们喜欢喝酒,好酒也送几坛,这样他们回礼也不必花费多少。”

    沈安点头,赞道:“如此最好。”

    杨卓雪被鼓励了一下,剩下的那些礼单都大胆的说了。沈安或是赞同,或是婉转的提出意见。

    “哥哥。”

    果果冲进来,第一件事就是吃干果。

    桌子上有小木槌,她拿起核桃就敲打。

    沈安看着,和杨卓雪相对一笑。

    渐渐的,家的味道就出来了。

    “安北兄!”

    折克行总算是回来了。

    他拎着个大坛子进来,见杨卓雪也在书房,就放下坛子拱手道:“见过嫂子。”

    杨卓雪笑道:“军中可是休假了吗?”

    折克行摇头道:“是换着来,小弟轮到了这几日。”

    果果吸吸鼻子,问道:“折哥哥,坛子里是啥?”

    折克行把坛子一倾斜,沈安笑道:“去哪弄的野味?”

    里面装满了宰杀好的野味,一坛子得有五六十斤。

    “小弟出去了一趟。”

    这货丝毫没有冬季杀生的愧疚感,反手摸出了几根漂亮的羽毛递给果果。

    “漂亮。”

    小女孩最喜欢这些色彩艳丽的东西,果果把核桃吃了,就要拿去装饰自己的房间。

    沈安和折克行出了书房,一路去了前院。

    “禁军中如何?”

    “还好,万胜军尤其好,军律森严,只是其它军中听闻有人聚众饮酒,晚上大喊大叫。”

    “大喊大叫?”

    沈安一怔,这时有人敲门,开门后,进来的竟然是个胖子。

    “找谁?”

    庄老实见来人带着斗笠还低头,就警惕的退后一步。

    来人抬头看了一眼,见到沈安后就说道:“安北。”

    “郡王?”

    来人摘下斗笠,脸上虽然用东西弄黑了些,可却能认出是赵允让。

    沈安没想到马上过年了,他竟然会乔装来家里。可随即他心中就是一紧,回身看了一眼。

    闻小种转身疾冲,当冲到正堂前时身体跃起。

    他的脚在墙壁上飞快的蹬踏了几下,身体飞速上升,就在势尽时双手已经抓住了上面木梁,一个翻身就上了屋顶。

    闻小种在屋顶快速转身观察四周,然后说道:“郎君,没人。”

    沈安点点头,说道:“郡王,书房请。”

    赵允让点点头,看了屋顶上的闻小种一眼,说道:“这个年轻人不错,哪弄来的?给你一百贯把他送给老夫。”

    沈安知道他是说笑话,就笑了笑:“郡王说笑了。”

    赵允让负手缓行,见花花在前面盯着自己,就招招手,可花花哪里会理他,转身就走了。

    “这些时日不少人说老夫以后就要作威作福了,别说是要你个护院,就算是抢了你的暗香,你可敢不给吗?”

    “给。”

    “还有人说老夫以后要进宫垂帘……”

    老赵看样子很愤怒:“老夫是男人,不是女人。什么垂帘?女人才垂帘。”

    进了书房,赵允让的气息就变了,有些狂暴。

    “官家病倒了你可知道?”

    “什么?”沈安真的不知道。

    “消息不灵通,在许多时候会要了你的命。”

    赵允让不满的嘀咕了一通,然后说道:“消息确凿,官家已经躺下了,御医说此次大概会很久。”

    这个皇宫怎么四处漏风呢?

    沈安不禁为赵祯感到了悲哀。

    帝王一言九鼎,可他就控制不住别人从宫中弄消息,甚至是安插人手。

    “此次老夫觉着……少说要病两个月。”

    赵允让提及自己的这位堂弟并没有什么好感,“他习惯了草木皆兵,此次竟然躺下这么久,可见是真的起不来了。老夫在想十三郎,还有仲,可只敢想,不敢……憋屈吧?”

    “不憋屈。”

    沈安觉得自己就是个混蛋:“血脉割不断。”

    “对,那是老夫的血脉。”

    赵允让叹道:“他让十三郎再次进宫,老夫想着恩怨就一笔勾销,所以来提醒你,别忘记了你喝过的那杯酒。”

    “忘不了。”

    那杯托孤的酒沈安喝了,那么就得干事。

    赵允弼吸吸鼻子,“老夫饿了。”

    好吧,这位还真是不客气。

    “弄些丸子和卤菜来,还有酒。”

    沈安陪他在书房喝了个半醉,然后叫人套车把他送回去。

    “不,老夫要走回去,不能连累你。”

    沈安当然不同意,“郡王,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您来我家就是走动喝酒,怕什么?”

    “不不不!老夫这就走了。”

    沈家的大门斜对面,两个蹲在那里装乞丐的男子在看着这一幕,都已经快看不下去了。

    大佬,你早就暴露了好不好?

    那千篇一律的伪装,从郡王府的后门鬼鬼祟祟出门的猥琐身影,都已经深深地出卖了你。

    赵允让的斗笠都掉在了胸前,满面红光的推开沈安,然后打个酒嗝,说道:“送礼记得多送些好酒好菜。”

    他双手都拎着食盒,里面不是卤菜就是酱料,回家赵允让可以吃好几顿。

    沈安让陈洛去送他,然后看了对面的两个乞丐一眼,说道:“这天气在外面蹲着够呛,给他们各自来一碗热乎乎的汤饼,羊肉也多给些,再来些酒。”

    两个密谍尴尬的不知道是该拒绝还是感谢。

    沈安叹道:“这里没什么事,换着蹲。”

第621章 嘉祐八年

    皇城司的人不加掩饰的出现在沈家附近,这就代表着提醒和警告。

    沈安,你最近别搞事!

    结合赵允让说的话,沈安知道,赵祯真的病倒了。

    赵祯一倒下,宰辅们不会慌乱,可皇城司会盯着重要人物,李璋会得到消息……

    官家病倒的消息只是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传播,没人冒着被张八年撕碎的风险到处乱说。

    赵祯从登基到现在病倒的次数可不少,所以知情人也没什么可说的,该过节就过节。

    “过年啦!”

    沈家的大门打开,穿着一身新衣服的果果带着花花跑了出去。

    她站在大门外,回身看看门两边的桃符,就嚷道:“歪啦!”

    “不能吧?”

    亲手贴了桃符的庄老实出来了,左看右看没发现歪斜,却没注意果果做了个鬼脸。

    “果果!”

    巷子里的孩子们大多穿着新衣服出来了。

    一年到头,再穷的人家都会尽力给孩子置办新衣裳,会尽力安排好这顿饭。

    果果站在中间,微微昂首,得意的道:“我有糖!”

    “我也有!”

    “我有好多!”

    一群孩子在得意的比较着。

    “我有饴糖!”

    “我也有!”

    “我的在这里,你们看。”

    众孩子把自己带出来的糖拿出来显摆,最后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伸进来,上面搁着一个白生生的小兔子造型的东西。

    “这是什么?”

    “糖!”

    果果得意的道:“这可不是饴糖,你们尝尝。”

    她拿起小荷包掏呀掏,掏出了十几颗小小的糖。

    “给,一人一颗。”

    众小孩一人分得一颗,等一品尝,都傻眼了。

    “好甜!”

    “还没渣渣。”

    “果果,是谁做的?”

    果果得意的道:“是我哥哥做的,只给了我。”

    “你哥哥真厉害!”

    有一个厉害的哥哥是每个孩子的最大愿望,沈安却没有哥哥。

    折克行有等于无,在汴梁待久了,他觉得自己把府州都忘记了。

    厨房里热气腾腾的,曾二梅掌勺,帮厨的人不少。

    折克行就拎着个酒壶在边上闻味道。

    “这是鱼,只是炸了。”

    “这是肘子,蒸出来的。”

    用味道下酒,沈安觉得这厮迟早会成为酒神。

    等到了晚上时,沈家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红烧蹄膀……”

    “茶叶虾仁!”

    “爆炒羊杂……”

    “……”

    一道道菜摆在桌子上,果果在边上拉着嫂子嘀咕什么时候能开始吃,分明馋了。

    这是沈家最丰盛的一顿,一共三十六道菜,全是硬菜。

    什么看盘之类的在沈家不吃香,按照沈安的说法:咱们就吃实惠的。

    今天是嘉七年的最后一天,所以不分餐,四人各自坐下,沈安举杯道:“这一杯酒,祝国泰民安。”

    四个酒杯轻轻的碰了碰,欢喜渐渐弥漫……

    ……

    第二天早上,沈安穿戴整齐,外面却传来了消息。

    “官家身体不适,大朝会不办了。”

    “他们昨日都知道了消息,是按照等级通知的。”

    靠!

    沈安怒道:“那某的等级昨日也该通知到了吧?”

    来通知他的军士苦笑道:“各国的使者早就到了,却得知取消大朝会,都闹了起来,就忘记了。”

    大朝会是很隆重的一次聚会,不但大宋有,辽国也有。

    每年大家都会在这个时候互派使者来朝贺。

    可各国来大宋的使者却扑空了。

    大宋竟然不办新年大朝会了?

    随即有消息传来,说是大宋财政艰难,赵祯干脆寻了个生病的理由不办了。

    “这谁想的借口?好主意啊!”

    沈安觉得这个主意真的不错,等得知是包拯后,就无奈的道:“包公巴不得不办,最好什么都不办。”

    ……

    “包拯这个主意不错。”

    赵祯躺在床上,面色看着好了些,不过气息依旧有些不稳定。

    边上的小几上摆放着一碗羊羹,可一只白嫩的手却盖在了上面。

    “御医说您的身体有些燥热,不能再吃羊肉了,至少在好了之前不能吃。”、

    曹皇后不等赵祯同意,就把这碗羊羹给了边上的陈忠珩。

    “拿出去!”

    陈忠珩看了无奈的赵祯一眼,就端着羊羹出去。

    “朕……我无事。”

    赵祯觉得自己问题不大,所以不肯忌口,御医们没办法,只好请来了皇后。

    曹皇后知道他的意志力薄弱,就劝道:“好了再吃吧,晚些臣妾让人去雄州,专门采买些好羊,一路精心喂养回来。”

    赵祯觉得很憋屈,就别过脸去。

    “使者们闹腾了?”

    “是。”

    一直在边上站着的张八年这时才抬头,看向赵祯的目光中多了凝重之色。

    “辽使说您的身体大概是不好了,所以不能出来见人……”

    “有趣。”

    赵祯呵呵冷笑道:“辽人却不希望我早死……为何?因为他们穷。一旦后继者要北伐,不管成功与否,辽人只会更穷。”

    他惬意的道:“当年澶渊之盟最大的原因就是穷,大宋再拖下去,辽人就会窘迫。所以除非是倾国之战,否则辽人顶多是数万人的规模,能灭谁?”

    张八年心悦诚服的道:“陛下英明,确实是如此。”

    赵祯叹道:“十三郎稳重,不过他的性子却有些尖刻,若是辽人激怒了他,说不得就会起兵报复……可北伐却不会,所以朕不担心他。”

    他就像是在说后事般的语气让曹皇后有些不自在,就劝道:“官家歇息吧。”

    “歇太久了。”

    赵祯说道:“骨头都酸疼了。我最担心的就是仲,那个孩子看似温和,可骨子里却有一股子气,不平则鸣,宁折不弯……”

    他突然握着曹皇后的手,低声道:“若是咱们有个这样的孩子如何?”

    曹皇后心中苦涩,点头道:“那自然好。”

    没有儿子,这是她和赵祯的痛处,时至今日依旧不能释怀。

    赵祯松开手,含笑道:“我倒是想通了,孩子是天意,老天愿意给就给,不给不能强求。仲这个孩子……大宋有许多问题,我却懒了,不想动,估摸着这个孩子到时候会大动干戈,那些臣子们要倒霉喽。”

    他说的很轻松,曹皇后皱眉道:“可有庆历年的前车在呢!”

    “前车是前车。”

    赵祯的思路很清晰:“可大宋出问题了,大问题,沈安曾经说不动是死,动了还有活的机会,我深以为然。只是有当年之事在,我却乏了,不肯再动……范文正若是有灵,定然会嘲笑我的胆怯。”

    曹皇后叹息一声:“那沈安就是个厉害的,等几十年后,他的城府怕是会更深了,到时候仲和他联手,这个朝堂会是什么样?不过臣妾那时应当不在了,眼不见为净吧。”

    “那是命。”

    赵祯再次握住了她的手,摩挲了一下。

    曹皇后的脸上浮起了红晕,虽然是老夫老妻了,可赵祯不大来她这边睡,所以有些不自在的羞涩。

    “别担心这个,沈安……我一直在令他做事,冷眼看他折腾,算是个懂事的,不会去试探帝王的底线,我取他这一点,否则上次他殴打御史时,我就能把他丢到琼州去,一生不得归来。”

    赵祯问了时辰,说道:“往年此刻大朝会正酣,稍后有赐宴。许多使者都等着吃大宋的赐宴,以为荣耀,今年却也不能免,来人。”

    “官家。”

    “让礼房的准备酒宴,诸国使者汇集一处,令沈安主持。”

    “是。”

    等人出去后,赵祯笑道:“那些使者在幸灾乐祸,想看朕是否不管事了,朕就让他们最头痛的沈安去,最好闹一场,哈哈哈哈!”

    赵祯孩子气的笑了起来,很是得意。

    曹皇后问道:“不担心使者们闹翻吗?”

    “不担心这个。”

    赵祯说道:“闹翻就闹翻吧,我躺在这里不自在,他们若是自在了,我也不舒服,大家一起不自在最好。”

    陈忠珩一溜烟跑去了沈家,站在大门外,就听到里面果果的笑声,还有沈安无奈的说话:“好,晚些咱们家再出去玩。”

    这段时日赵祯卧床不起,陈忠珩不但要注意汤药和病情,还得要留心外朝的事,一时间忙个不停。

    他抬头看着桃符,叹道:“是啊!某都忘记了,现在竟然是嘉八年了……”

    嘉是个不错的年号,八年这个数字也很吉利,所以沈安的心情不错。

    “老陈来的正好,今日家中有做好的熏肉,你带些回去。”

    沈家过年做了许多菜,沈安拉着陈忠珩进了厨房,看着那堆叠无数的菜,还有挂的到处都是的肉,陈忠珩嫉妒了。

    “那么多好吃的。”

    “对,某别的不爱,就好这一口,有美食就要享受,说吧,想要啥。”

    沈安用暴发户的姿态震慑了陈忠珩一番,然后得了消息就郁闷了。

    “既然大朝会取消,那赐宴也该取消,现在赐宴,那些使者还以为这是自己闹出来的好处,以后就麻烦了。”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若是人人都这样,那个当妈的大概会生无可恋。

    陈忠珩用叉子叉了一只熏前腿下来,看了一下肉色,满意的道:“这颜色红的漂亮,肯定是美味。嘉八年了,要个好兆头,就拿它了。”

    沈安一怔,说道:“嘉八年了……”

    ……

    第三更送上,大家晚安!

第622章 赐宴,温酒……

    大朝会的赐宴大抵就是国宴,最是隆重。

    赐宴要从许久前开始准备,从干货到采买,各种食材准备好,就等着今天。

    各国使者在得知取消大朝会之后都有些猜测,只有辽使和西夏使者很是跋扈,说什么宋皇定然是不起了,弄不好回头咱们就不用归国了。

    “回头宋皇若是……那咱们就是现成是使者,只是从朝贺变成了吊唁而已。”

    西夏使者大抵是最无所谓的,觉得赵祯的死活和自己没关系。

    这个和西夏目前的局势有关系。

    李谅祚上次偷袭失败之后,就转身去攻打高处的番人,结果大败。

    目前西夏国中的气氛不大好,李谅祚巴不得大宋这边来点刺激的事,好让他再度凝聚人心。

    赵祯……这位帝王深恨西夏,所以死了最好。

    辽使看着他冷笑道:“你们都和宋人开战了还派使者,这是不准备要脸了吗?”

    西夏使者冷冷的道:“你们也不是这样吗?雄州那边的京观可好?”

    辽人装成马贼在雄州袭扰,结果被邙山军一战全灭,筑京观于河边,这事儿没瞒过西夏人。

    辽使恼怒道:“府州的大京观可好?”

    艹!

    这个是西夏举国的痛处,此刻被辽使提起来,西夏使者恨不能一拳崩掉这厮的满嘴大牙。

    尸骸被堆积成山,魂魄不能归去,这是最大的恐惧和悲哀。

    所以李谅祚就用这个来提振士气,去偷袭秦州城,结果被苏轼撞破了,功败垂成。

    边上的使者们见他们二人在较劲,有人就在偷笑,有人在嘀咕。

    “那沈安都在啊!”

    “是,两次都在,府州之战他冲阵了,雄州之战是他率军打出来的。”

    “还有交趾……那一战覆灭了两万精锐,李日尊要哭了。”

    “他们自己准备伏击宋人,结果反而被全灭,果然是不堪一击。”

    说这话的是高丽使者,他昂首看着边上矮瘦的交趾使者,得意的道:“大宋在金明池造战船,以后说不得会水陆并进,交趾……呵呵!”

    呵呵这个词大抵天生带着嘲讽和倨傲的气息,所以从古至今都被人厌恶,交趾使者就是如此。

    他冷笑道:“宋人若是出海,高丽得意什么?若是他们的战船一偏,说不得就跑高丽去了。”

    高丽使者看了一眼辽使,得意的道:“宋人不敢。”

    辽人揍过他们几次,不过没成功,所以双方算是牵手和平了。若是宋人从海上攻打他们,辽人定然不会坐视不管,否则宋人一旦北伐,就是双向。

    一路走他们的北方,一路从高丽,两路夹击之下,辽人会很难受。

    所以高丽的战略地位很是超然,他压根不慌。

    “今日赐宴……谁主持?”

    一个使者大抵是饿了,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嘀咕道:“某得知赐宴,早饭吃到一半就停住了,现在可饿的狠了。”

    “来了。”

    众人看向门外,就见一个年轻人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竟然是沈安!”

    沈安拱手道:“诸位使者新年好啊!这嘉八年祝大家都发财,哈哈哈哈!”

    这个意头不错,众人都笑了起来。

    沈安和各国使者都寒暄过了,有礼院的官员来请示:“待诏,可上酒菜吗?”

    沈安点头道:“上吧。”

    水陆之珍陆续上来,各国使者都喜笑颜开。

    沈安举杯道:“某是个慈善人,最听不得哪里有厮杀,可这个世间往往事与愿违,所以这第一杯酒,祝各国和平。”

    使者们都喝了,放下酒杯后,西夏使者说道:“说到慈善……待诏几次杀戮都以筑京观为结束,敢问这是什么慈善?”

    沈安说自己是慈善人,还祝‘世界和平’时,各国使者就已经很纠结了,觉得这厮就是个撒谎不眨眼的家伙。

    面对一年只能吃一次的美味佳肴,使者们都忍住了,就等着看沈安的笑话。

    沈安放下筷子,淡淡的道:“府州之战,入侵者是西夏人。邕州之战,入侵者是交趾人,雄州之战,那些马贼许多人怕是都认识……”

    有使者笑了起来,大抵是觉得沈安这话有趣,直接讥讽了辽人。

    辽使眼露凶光看去,却发现是海外使者,顿时就没辙了。

    那使者挑逗的看着他,大抵是想说‘你来啊!有本事你们就出海来揍我’。

    沈安见了只是淡淡的一笑,继续说道:“这三个京观都有个特点,大宋是被害人。”

    没有人动容,辽使甚至很坦然的道:“邻居家有钱,借一些使使也好。”

    “所以才有了澶渊之盟。”

    沈安主动说出了大宋的耻辱,活生生的揭开了伤疤。

    “大宋从立国之初就秉承着和平相处的想法……”

    辽使冷笑道:“当年北伐的是谁?”

    沈安反问到:“幽燕是谁的地方?”

    辽使昂首道:“那是大辽的南京路!什么幽燕,某没听闻过。”

    这话应当会激怒沈安吧。

    可沈安却淡然处之,辽使就继续说道:“听闻你力主北伐,如今如何了?”

    沈安淡淡的道:“且拭目以待就是了。”

    现在且看你撒欢,等将来拉清单。

    辽使笑道:“宋人的武功……那不是个笑话吗?”

    他看看左右,然后就大笑了起来。

    每年大朝会的保留节目就是辽使挑衅大宋,今年虽然大朝会停了,可惯例不能丢。

    沈安淡淡的道:“邙山军一百余人,上次的马贼……好像有五百多?一个都没跑,死的千奇百怪的被封在京观里……”

    “哈哈哈!”

    笑声突然传来,众人看去,还是那个海外的使者。

    老子孤悬海外,谁能把我怎么样?

    辽使先前得罪了他,现在他就要笑。

    “哈哈哈哈!”

    笑声愈发的大了,辽使恼怒的道:“宋人都是废物,沈安,你可敢和某来搏杀一场吗?”

    气氛骤然紧张。

    沈安看他一眼,淡淡的道:“某奉命来接待诸国使者,行文事。贵使如今叫嚣,若是在战阵之上相遇,沈某希望你依旧能如此。”

    到时候弄死你!

    辽使大笑道:“那某手下有勇士,可敢一斗吗?”

    大朝会取消了,挑衅在沈安这里也铩羽而归,辽使有些不满意,就想了这个由头。

    他用那种蔑视的姿态看着沈安,问道:“你可敢吗?”

    沈安呵呵一笑,举杯道:“这第二杯酒,祝今年风调雨顺。”

    众人举杯,对辽使被冷落表示喜闻乐见。

    辽使没有举杯,冷冷的道:“宋人果真是无用,但凡提到刀枪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若是……”

    沈安突然松手,酒杯就这么掉在案几上。

    他淡淡的道:“你说了许久,人呢?没人你说什么?”

    辽使正在讥讽,被这么一激,就喊道:“来人!”

    外面有人大声应了,接着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这是一个大汉,身材看似魁梧,可走路时却显得很灵活。

    他目光转动,行礼的同时盯住了沈安,那眼神中马上就多了些煞气。

    辽使指着大汉笑道:“这便是为某牵马的奴隶,某不喜欢他,所以若是能让他留在汴梁也不错。”

    这话里有两层意思,一个是击败了他,辽使就把此人送给沈安;而第二个意思就是埋骨于此。

    使者们都在笑。每年辽使挑衅大宋是保留节目,今年他们还以为看不到了,没想到辽使等在这里。

    那个大汉哪里会是奴隶,奴隶的说法是辽使的手段,只是想贬低大宋罢了。

    此人当然是辽国的勇士。

    大宋可敢应战吗?

    众人都看向了沈安,站在边上的几个官吏也是如此,只是他们的眼中多了担忧。

    辽人的勇士定然是勇悍无匹,这会儿大宋到哪找人去?

    辽使狡猾啊!竟然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就是要让大宋措手不及,找不到人选。

    沈安微微垂眸,好似在为难。

    辽使笑道:“若是不能某也不勉强。”

    这是最后的羞辱。

    “来人!”

    沈安淡淡开口,同时倒了一杯酒。

    众人看向门外。

    闻小种低头走了进来,看着普普通通的,没有任何值得让人多看一眼的地方。

    他抬头行礼,双眼木然。

    这一刻,西大街刺杀赵曙的刺客们仿佛是附体了。

    这么一个蠢货,竟然出来搏杀?

    辽使干咳一声,说道:“但凡勇士,眼神必然凌厉,身躯粗壮有力,百战之下,看人一眼就能吓死人……这位是……”

    沈安矜持的道:“这个是家里的下人,平日里就是在厨房帮厨,顺带兼职品尝新菜式……”

    这是厨房帮厨的?

    闻小种抬头,那麻木的神色让人深深相信这就是个被主家奴役的可怜人。

    哎!

    有人生出了些同情心,就说道:“待诏,此人看着老实,该善待些才是。”

    “是啊!还说是慈善人,看看此人,就像是……痴呆的模样。”

    闻小种的模样有很大的迷惑性,沈安见了心中满意,就冷冷的道:“他是沈家人,死活都是。”

    辽使一直在仔细观察着闻小种,见他身材魁梧,但有些弯腰驼背的,就看向了那个大汉。

    大汉点头,有些轻蔑之色。

    这人死定了!

    辽使点头,淡淡的道:“那便开始?”

    沈安倒了一杯酒,抬头淡淡的道:“酒刚热过。”,然后他把酒杯推到了案几的前端。

    闻小种默然转身出去。

第623章 温酒斩辽人

    闻小种出去,辽使点点头,大汉也跟着去了。

    辽使举杯看看左右,微笑道:“本想在此间比试,可却怕宋人见不惯血腥,所以就在外面罢了,咱们听个响动。”

    他说的云淡风轻,那些使者也微微点头,然后举杯共饮。

    辽使放下酒杯,满足的叹道:“待诏这是魂不守舍吗?”

    沈安在看案几上的一块扣肉,闻言抬头道:“不,只是在想着这块肉吃下去会胖多少。”

    众人不禁就笑了。

    沈安弄出了炒菜,如今炒菜不但在大宋发扬光大,在辽国和西夏也出现了模仿者,只是他们的水准有些一言难尽。

    “扣肉肥而不腻,好吃。”

    沈安吃了一块,然后举杯饮酒。

    辽使听到外面没动静,就说道:“该开始了吧?”

    沈安笑了笑,问道:“可听闻过温酒斩华雄吗?”

    辽使茫然,使者们都摇头,连大宋的官吏们都没听过。

    沈安只是微笑……

    呛啷!

    外面几乎是同时响起了拔刀声,众人都纷纷看向外面,连呼吸都屏住了。

    这一战会厮杀多久?

    “哈!”

    一声大喝率先传来,却是那个大汉的声音。

    辽使在微笑,“某赌……十息!”

    沈安也在微笑:“五息如何?”

    辽使问道:“赌注!”

    沈安笑道:“来不及了……”

    辽使冷笑,众使者都在笑。

    赌注都来不及说,你这是在想什么。

    铛!

    外面传来了第一声,这是长刀格挡。

    嗤……

    这个声音紧随而来,大部分使者不解,辽使和西夏使者却在笑。

    “这是割到哪了?飙血的声音这般大。”

    辽使的语气很是轻松。

    噗!

    人体倒地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尖叫声。

    “杀人啦!”

    有寒风吹来,沈安嗅到了血腥味。

    很臭!

    长刀归鞘,然后有脚步声靠近。

    众人纷纷盯住了门口,但辽使的面色却变了。

    这个脚步声轻灵,而大汉的脚步声却沉重。

    难道……

    难道是旁人?

    脚步声接近,随即闻小种依旧是弯腰驼背的进来。他近前抬头,依旧是木然的模样。

    “郎君,那人死了。”

    很木然的语气,配上他那木然的表情,却让人心惊。

    辽使霍然起身,“谁干的?”

    他不认为闻小种能杀了大辽的勇士,所以怒道:“来人!”

    外面冲进来了两个辽人,他们面色惨白,进来后不由自主的看着闻小种。

    “谁杀了他?”

    辽使问的很是绝望,因为他看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两个辽人指着闻小种,其中一人低声道:“是他。”

    另一个说道:“只是一刀……”

    辽使心中一惊,看过去时,正好沈安拿起酒杯,含笑道:“酒尚温。”

    这便是北宋的温酒斩华雄!

    闻小种接过酒杯喝了,然后木然看了众人一眼。

    这一眼很是平常,可使者们都不禁后仰了一下身体,仿佛下一刻闻小种就会冲到自己的身前来,随手一刀就干掉自己。

    “郎君,小人告退。”

    随着沈安点头,闻小种告退,众人这才哗然。

    “这就是沈家的帮厨?”

    “没错。”沈安信誓旦旦的道:“他每日都会去厨房帮忙。”

    闻小种喜欢厨房,觉得有厨房的地方就有家。

    众人不禁惊叹了起来,觉得这个沈家果真是藏龙卧虎。

    “某家中还有几个不争气的下人,赶车的可以去太学授课,厨娘可以让人一见忘俗……”

    沈安举杯道:“这一杯……为了刚才的血腥。”

    辽使的面色终于变了,他用力捏扁了手中的银杯,冷笑道:“那只是某牵马的奴隶……”

    “奴隶也是人。”

    沈安很认真的道:“在大宋,主人不得轻易责罚奴隶,弄死了下人或是奴隶,哪怕你是宰辅,依旧不能免责……知道这是什么吗?”

    众人摇头,辽使轻蔑的道:“软弱无能才会让奴隶翻身。”

    众人都笑了起来。

    沈安起身道:“这是因为仁慈。在大宋人的眼中,自己的同胞值得珍惜。大宋不支持奴隶制度,大宋希望每一个百姓都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哪怕对方是宰辅,亦能不卑不亢……”

    众人都收了笑容,唯有辽使依旧冷笑。

    沈安看了他一眼,眼神轻蔑:“在大宋,某就算是落魄了,依旧能背着妹妹从雄州迁徙到汴梁。我们没有被驱赶,凭着双手就能活下去。在大宋,只要你有本事就能过的很好,你的本事越大,就活的越好……”

    他继续说道:“这无需看你的后台和出身……我们都知道,某些人从娘胎里爬出来就含着金钥匙,于是富贵,可一旦落魄,举家为奴并不罕见。可在大宋,这一切不会发生。”

    那些使者的眼中多了艳羡,看那模样恨不能就在大宋定居下来。

    此时的大宋文化昌盛,经济发达,堪称是世界第一。

    若是武功能跟上,这就是统御世界的帝国,无人能敌。

    沈安微笑道:“这便是大宋,它温文尔雅,并且宽容。它欢迎来自于各地的朋友……朋友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有刀枪。”

    他微微颔首,然后缓缓出去。

    直至他消失在门外,使者们这才清醒过来。

    有人叹道:“是啊!你们看看汴梁,各个地方的人都有,大宋并不歧视他们,只要遵守规矩,只要符合规矩,你就能在汴梁住下……”

    “在汴梁,每日早晨有头陀报时,你起床就能买热水和洗漱的东西,随后早餐就送上门来了……足不出户,你就能在家享受一整日,这个大宋啊!真是让人艳羡不已。”

    “还有,你去御街看看,到处都是人山人海,各国的货物都在两边贩卖,你想要的东西都能买到。”

    “那大相国寺才繁华,外面各种杂耍戏法,里面许多小摊,什么东西都有。”

    “还有码头,那些船靠岸,无数货物就被搬运上来,供给汴梁人使用。”

    “这个大宋……就是天堂……”

    是的,沈安也是这般认为的。

    “不要弯腰驼背,否则你以后找不到媳妇。”

    沈安准备回家了,闻小种骑马跟着侧面,警惕的盯着四周。

    他说道:“郎君,小人这是习惯了,这样旁人不会警惕。”

    “可沈家不需要你去刺杀谁,就算是要刺杀……你也能昂首挺胸。”

    有邙山军在,沈安并不认为汴梁有他攻不破的豪宅。

    若是愿意,他可以点燃皇城。

    闻小种有些茫然的看着前方,此刻是新年第一天,街上多了好些人。

    这些人穿着新衣裳,笑容满面的四处游荡,遇到相识的就拱手问好,站在一起说着自己的近况。或是找地方喝一杯……

    那些孩子在街上玩耍,有的到处乱跑,大人被撞到了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的让小心些。

    这就是生活吧?

    闻小种心中有些茫然,“郎君,这个大宋……值得吗?”

    沈安为这个大宋做了不少事,不管文武,神威弩和金肥丹造福了无数人。

    “值得。”

    沈安微笑道:“这个大宋纵然有百般不好,可看着这些繁华,还有那些宽容,你不觉着该守护眼前的这一切吗?”

    闻小种不知道,他看着这些繁华,觉得有些不真实。

    赐宴就这么草草结束了,礼房的人赶紧报往各处。

    今日没有大朝会,可宰辅们却在政事堂里弄了个火锅聚餐,算是犒劳一下自己,稍后就准备放大假了。

    韩琦最喜欢这等热闹的场面,他举起酒杯主持工作,没几下就把欧阳修灌的诗兴大发,连续作诗五首。

    “这等酒,老夫当年能喝十碗!”

    欧阳修喝的面红耳赤的在叫嚣。

    曾公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赞道:“微甜,不辣,喝着很是舒服。”

    韩琦举杯道:“嘉八年来了,这一年,辽人依旧不会入侵,西夏人会蛰伏,交趾人被打了一顿老实了,大宋从未如此安宁过,诸君,为此喝一杯。”

    三人举杯共饮。

    “相公。”

    这时外面有人叫门,韩琦皱眉道:“初一还有事?进来。”

    门被推开,一个官员进来说道:“见过三位相公,刚到的消息,赐宴结束了。”

    韩琦点头道:“如此就好,明日的弓箭比试……这是辽人的挑衅,不办了。”

    按照传统,明天该是大宋和辽国使者比试弓箭的日子,可赵祯卧床不起,韩琦也没心思去敷衍辽人,干脆不办了。

    来人说道:“先前辽使就挑衅过了。他叫了随从挑战,说是生死勿论……”

    卧槽!

    韩琦皱眉道:“沈安怎么婉拒的?”

    在他的眼中,仓促之间的沈安也只能婉拒。

    来人抬头,眼中有钦佩之色,“沈待诏并未拒绝,叫了随从出战……”

    “鲁莽了!”

    韩琦皱眉道:“此等事没有先例,他直接拒绝了事不好吗?”

    来人笑道:“沈待诏的随从只是一刀就了结了辽人的勇士。”

    卧槽!

    欧阳修本事醺醺然,听到这个不禁喝道:“只是一刀?”

    来人点头道:“只是一刀。”

    欧阳修举杯痛饮,喊道:“痛快啊痛快!老夫又有一首词了……”

    韩琦却没工夫听他的词,问道:“沈安可羞辱了辽人?”

    曾公亮说道:“此时最好镇之以静。”

    在赵祯倒下的日子里,最好别惹事。

    来人的眼中多了亮光,那自豪感连醉醺醺的欧阳修都感受到了:“待诏并未羞辱辽使,只是说了一番话……”

第624章 憧憬,守护,归来

    “……这便是大宋,它温文尔雅,并且宽容。它欢迎来自于各地的朋友。朋友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有刀枪。”

    来人的话说完了,他微微喘息,发现三位宰辅都不说话,可眼中却多了些情绪。

    欧阳修赞道:“说得好,大宋繁华,温文尔雅,诗词歌赋醉人……这样的大宋,老夫恨不能长命百岁,好生看看这个大宋。”

    曾公亮也有些热血沸腾,“朋友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有刀枪。这话不卑不亢,却极为振奋人心,老夫……”

    他一把抢过酒壶,竟然就着壶嘴狂饮起来。

    韩琦慢了一步,他把酒杯一掷,起身在室内转了几圈,说道:“我辈辅佐君王,苦心孤诣,为的不就是这些吗?”

    三人齐齐大笑了起来,笑声豪迈。

    而皇城司早一步就拿到了消息。

    “闻小种动的手?”

    哪怕是新年,张八年的脸上依旧是冷冰冰的,眼中鬼火依旧。

    “是。”

    来禀告的密谍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个辽人应当是军中的悍勇之士,可面对闻小种时,只是一刀就被杀了……”

    张八年冷冷的道:“一人他能杀,两人他只能逃。不过听闻他最近在城外的庄子里跟着操练,若是等他习练了军中的杀伐手段,以后却难制了……”

    “沈安说奴隶也是人……”

    张八年的面色依旧冰冷。

    “……大宋希望每一个百姓都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哪怕对方是宰辅,亦能不卑不亢……”

    张八年的眸色微暖,旋即变冷。

    这个大宋,哪怕是内侍,官家都不会轻易责罚你。

    这样的大宋……

    张八年的脚步很快,稍后就出现在了寝宫外面。

    “进来。”

    赵祯靠在床头上看书,边上坐着曹皇后。

    “何事?”

    赵祯放下书,然后揉了揉眉心,看着精神还不错。

    张八年低声道:“官家,大半个时辰前,辽使挑衅,沈安派出家人斩杀辽人……”

    曹皇后的眼中一亮,双拳紧握。

    赵祯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

    这个女人若是不进宫,谁敢娶她?

    “辽使挑衅……这不是常事吗?沈安的家人……邙山军在城外来不及,就是那个闻小种吧?”

    张八年低头,“是,官家英明。”

    赵祯得意的道:“这么些年下来我都摸清了辽人的秉性,必定是辽使挑衅,说是双方出人演武,这是想打沈安一个措手不及。可他却不知道沈安仇人不少,出门身边都要带好手保护……于是……他这是以为能坑了沈安,可我敢打赌,沈安那时定然在笑,笑的很开心。”

    那厮最喜欢的就是给人挖坑,看着别人跳进去就在边上装无辜。

    这样的事儿赵祯见过几次,自然就知道辽使是掉坑里去了。

    张八年低头道:“是。”

    “后来呢?”

    赵祯的心情很好,于是看向了边上的曹皇后,目露哀求之色。

    曹皇后只是摇头,对他想吃羊肉的渴望视而不见。

    “后来沈安就说了一番话,除却辽使和西夏使者之外,那些使者都心动了。”

    “他说了什么?”赵祯笑道:“难道是每人给他们一千贯?那我可不会出钱。”

    张八年重复着那些话……

    “独立的人格……”

    赵祯笑了起来,带着些得意的道:“百姓也是人,为何要让他们跪着说话?那样的场景我不想看到,觉着心酸。”

    曹皇后看着他,眼中多了些温柔,“官家,百姓都说您仁慈呢。”

    赵祯笑了笑。

    “……某些人从娘胎里爬出来就含着金钥匙,于是富贵,可一旦落魄,举家为奴并不罕见。”

    赵祯含笑道:“有本事就能出头,百姓亦能成为宰辅,这便是朕的期冀。”

    张八年继续说道:“这便是大宋,它温文尔雅,并且宽容。它欢迎来自于各地的朋友……朋友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有刀枪。”

    他说完抬头,眼中第一次多了感情,诚恳的道:“官家,这些都是您给予大宋的好处。”

    “没有那么多……”

    曹皇后骇然发现赵祯竟然在害羞。

    他不自然的微微低头,喃喃的道:“我没有给那么多,再说……以后的人怕是不信……”

    “他们会信的。”

    曹皇后第一次主动握住他的手,认真的道:“这些年,您给大宋带来了太平的日子,您施下仁政无数,让天下的百姓能安居乐业,古往今来……如您这般的帝王……并不多。”

    她本想说独一无二,可终究还是说了并不多。

    赵祯觉得脸有些热,他抬起头来,眼中多了憧憬之色。

    “我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着人人都该受到善待。只是大宋各处都有饥饿,也有衣不遮体者,让朕每每思来很难过……”

    他缓缓靠在床头上,“沈安的话说的极好,这个大宋,每个人只要努力就能吃饱饭,这是我的目标,希望能在去见父皇之前实现它。”

    曹皇后笑道:“定然是能的。”

    “是啊!”赵祯欢喜的道:“金肥丹今年就能见到好处,到时候随着旅人和商人到处传播,大宋各地的农户就会自发的制作……这个法子不错。”

    他微微皱眉,“庆历年间时,范文正他们的革新……很是雷厉风行,大刀阔斧,可……可终究反对者众多,朕亦不能阻拦……”

    他微微抬头看着虚空,眉间多了欢喜:“当时我准备行文天下,让各地官员强行推行金肥丹,可沈安却阻拦了……他说最好是让百姓自己看到好处,自己愿意动手最好……”

    “是啊!”

    赵祯点头道:“去年汴梁周边的农户就无需官吏去盯住,自发去制作金肥丹,可见百姓还是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官吏的话他们反而不信。”

    曹皇后笑道:“是呢,若是有人告诉臣妾某个东西好吃,若非是自己尝试过,定然不会信。”

    赵祯一拍大腿,眉间多了兴奋之色:“当年若是这般缓缓行之,会成功吧?对,应当会……革新……革新不能急切,当年朕便是急切了,急匆匆的把范文正他们召集来,让他们把大宋的弊端写出来让我看……迫不及待的后果就是惨败。”

    他看向曹皇后,唏嘘道:“王安石刚进京时和我说了一些大宋的弊端,说话间很是急切,我看他就像是看到了第二个范文正,幸而我当时没有听他的。”

    曹皇后微笑道:“是呢,不能急。”

    “不能急……”

    赵祯的兴奋之色渐渐散去,看着有些疲惫。

    “等我养好了再徐徐图之,总是要把大宋变得更好些再交给他们,如此我也算是功德圆满了,见到那个女人也能昂首……”

    所谓那个女人,就是他名义上的老娘刘娥。

    回想起当年被刘娥压制的无法动弹的无奈,以及得知自己的亲生母亲竟然另有其人的悲痛,赵祯就对刘娥再无半点好感。

    雄心壮志再度回归,让赵祯龙心大悦,于是就让人赏赐宫中,皆大欢喜。

    张八年独自走在宫中,他微微抬头,在想着沈安的那些话。

    当到了皇城司时,大部分人都休假了,里面冷冷清清的。

    “见过都知!”

    留守的人在喝酒,见到张八年后有些慌。

    他们以为张八年也该出去转转,可这才多久,他竟然就回来了。

    张八年看了那些简陋的酒菜一眼,说道:“辽使如何?”

    有人说道:“都知,辽使咬牙切齿的让人去查闻小种,说要弄死他。”

    “沈安呢?”

    “先前有兄弟听到沈安说的话……”

    “说了什么?”

    “他说……这个大宋纵然有百般不好,可看着这些繁华,还有那些宽容,你不觉着该守护眼前的这一切吗?”

    那些因为被发现私下喝酒的男子都一怔,旋即就不自觉的站直了身体。

    张八年负手站在边上,看着前方,淡淡的道:“上次沈安在雄州和饶春来说了一番话,你们身处黑暗之中,只是为了大宋有更多的光明……”

    那些男子都微微昂首。

    “皇城司在那些人的眼中是阴暗的,和地沟里的老鼠一样让人恶心,可我们在守护着官家,守护着汴梁,守护着这个大宋……”

    张八年回身,眼中鬼火幽幽,“辽使既然要动手,那便是我皇城司的敌人,传令,归来。”

    “是。”

    随即皇城司里冲出许多人马,他们冲向了各处。

    “都知有令,归来。”

    “都知有令,归来。”

    “……”

    无数声命令之后,汴梁多了许多人,皇城司里多了许多人。

    张八年站在皇城司里,衣裳被寒风吹着裹在他的身上,看着宛如无肉。

    一群手下进来,行礼,“都知,那些兄弟都回来了。”

    张八年回身,冷冷的道:“辽使今日丢了人,必然要泄愤。沈安目前不好再动,那么闻小种就是他们的目标。本来闻小种不值当我皇城司守护,可他今日斩杀辽人的勇士,这便是为大宋扬威,看着,发现辽人的密谍就杀了。”

    天空飘飘洒洒的,竟然下起了小雪。

    张八年一掌拍在柱子上,刚落在上面的几朵雪花被震落了下来。

    “辽人的密谍自诩无敌,可这里是汴梁,今日我皇城司在此,可会败吗?”

    一群人齐齐昂首,肃杀的气息弥漫开来。

    “我皇城司,必胜!”

    ……

    第三更送上,大家晚安!

第625章 榆林巷,反杀

    而回到家中的沈安却有些头痛。

    一只小狗可怜巴巴的在厨房外站着,而在另一边,花花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的同类,大有一口咬死它的意思。

    果果正抱着花花在嘀咕:“……不许你咬它,你做它的爹爹好不好?”

    花花的眼中全是不屑,狗头摇晃一下,还打了个响鼻。

    曾二梅从里面弄了一碗粥放在地上,小狗摇着尾巴凑过去,先是嗅了一下,然后伸出舌头舔食起来。

    “哥哥。”

    见哥哥回家,果果马上就说了一通再养只小狗的好处,可沈安只是摇头。

    “不是咱们家养不起,而是花花这性子会和小狗打架,到时候家里鸡飞狗跳的不得安宁。”

    沈安前世养过狗,两只狗在一起时,那破坏力真的会翻倍。

    好不容易劝好了妹妹,沈安决定把小狗送人,苏晏来了。

    苏晏带来了礼物,还带来了一群学生。

    十多个学生站在院子里,沈安笑道:“某怎么看着有些兵强马壮的意思呢?”

    苏晏说道:“待诏,他们即将参加春试,说是来请您教诲。”

    庄老实在边上撇撇嘴,心想今日可是初一,在这个时候上门,铁定是来混脸熟的。

    “平日里好好学习了,那么此刻就无须担心什么。”

    沈安并未觉得有上进心是什么坏事,这些年轻人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他们憧憬未来,迫不及待的希望能过了那一关。但他们却有些担心,所以来寻求鼓励和认同。

    一个学生说道:“待诏,外面的学生大多都学了咱们的法子,今年……”

    他低下头,这是不自信的表现。

    沈安看着这些学生,笑道:“别担心这个,虽然都是多做题,可我们做的题和他们不一样。”

    学生们整日埋头苦读,对外界关注的不多,所以有些不解。

    沈安说道:“放心,题目不同,结果就不同。”

    这些学生明显不相信,沈安笑了笑。

    学生们坐了一会儿,沈安给他们开导了一番,至少他们告辞时看着精神不错。

    哥有做心理医生的潜质啊!

    沈安很是得意,等大门关上后,他的眼中多了冷色。

    “玛德!辽使这是疯了?”

    墙头上的陈洛双手一松,人就落了下来。

    “郎君,最少有三人。”

    沈安冷冷的道:“去问问黄春,嘉八年的第一天,可是偷懒了?”

    陈洛点头,悄然从后门出去。

    闻小种也悄然出去了。

    沈安站在正堂前,目光幽幽的看着关上的大门。

    庄老实在他的身边说道:“郎君,辽人的密谍……让皇城司的人出手不好吗?”

    “好是好,可此刻大宋需要用雷霆万钧的手段来震慑辽人,以免他们错误的以为这是个机会。”

    庄老实低头想了想,“郎君,您说的是官家一病不起吗?”

    “对。”

    沈安淡淡的道:“所谓席间演武,实则只是辽使想激怒大宋,然后看看官家的病情。如今他冒险启用了不少密谍,目的同样是如此。若是官家的情况不好……辽人定然会怂恿西夏人出手。”

    三国之间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但互相牵制是肯定的。

    “郎君,闻小种摸出去了。”

    “不管。”

    ……

    榆林巷的一户人家里,主人一家五口被绑在了卧室里,此刻只能无助的呜咽。

    而就在大门边上,一个男子趴在墙头上看斜对面的沈家。一个男子坐在下面,在警戒。

    “出来一个,是……陈洛。”

    “那个闻小种还是没动静?”

    “沈安喜欢游玩,这几日他们肯定会出门。”

    “那要不要干掉沈安?”

    “这里是汴梁,谁敢那么干,张八年会发狂,然后上天入地的追杀咱们。”

    坐在地上的男子问道:“你说若是咱们弄死了沈安,张八年会不会叫人去刺杀咱们的官员?”

    “肯定敢,否则皇城司就成了缩头乌龟。”

    男子摇头,漫不经心的道:“可和咱们没关系……嗯?”

    他觉得眼角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就偏头过去。

    一个小钎子高速飞了过来,本来是瞄准了他的太阳穴,此刻却因为他的偏头而变成了眉心。

    小钎子扎进眉心里,围墙上的男子听到了动静,就低头看了一眼,然后腰腹用力,准备翻出去……

    一个黑影正高速冲来,他必须要在黑影近身前翻出去,哪怕被人发现也好。

    黑影的手一扬,一个绳套就准确的套住了男子的脖颈。

    噗!

    男子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他双手抓住脖颈上勒的越来越紧的绳子,眼中不禁流露出绝望之色。

    闻小种边走边收绳子,近前时,单膝重重的跪下。

    噗!

    咽喉遭此重击,男子的眼睛翻白,剧烈的挣扎起来。

    “这就是闻小种?”

    就在隔壁一家的围墙上,几个皇城司的密谍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他躲在那里半个时辰,就等着这两人松懈的一刻,这耐心……”

    “他若是要刺杀谁,估摸着谁就得如芒在背。”

    “该我们动手了!”

    几个密谍点头,其中一人问道:“多少人?”

    “九人。”

    “地方!”

    “榆林巷五人,寺桥四人。”

    “发信号,动手!”

    “啊……”

    一个密谍仰天长啸。

    “动手!”

    “动手!”

    榆林巷瞬间就沸腾了起来,墙头上,树上,皇城司的密谍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冲了出来。

    几个男子装作顾客在对面吃东西,见状他们把摊子一掀,有人一脚踢翻炉子,顿时引发了一场骚乱。

    他们分开往两头跑,可皇城司的人却堵住了去路。

    几个男子相对一视,却不见慌张。

    他们摸出短刃,凶悍的冲了上去。

    “皇城司的人有弩弓啊!”

    沈安觉得这些人挺蠢的,不,是很傻。

    弩箭肆虐了一通,巷子里多了血腥味。

    沈安看完这场追杀大戏,打个哈欠问道:“辽人要心疼了。”

    “辽人在汴梁的密谍不少,可精锐却不多,今日出来的都是精锐,少了他们,皇城司能省许多事。”

    张八年站在沈安家的大门外,对于自己的手下动用了弩弓有些不满意。

    在他看来,皇城司就该以牙还牙,同样用刺杀的方式来干掉自己的对手。

    沈安却很满意:“能用弩弓杀人,就不要用刀枪。”

    “可这有些示弱。”

    既然是密谍,那就该悄无声息,动用弩弓和军队有何区别?

    沈安看着他,叹息道:“是面子重要,还是麾下的命重要?”

    呃!

    皇城司的人看到自己的都知脸红了。

    尼玛!他竟然会脸红?

    张八年永远都是那张死人脸,别说是脸红,脸都不会白一下。

    这话看来是顶着他的肺管子了,沈安丝毫没有得罪人的自觉,“那个……那些血腥味会吓到小孩子,是不是清扫一下?”

    张八年淡淡的道:“凭什么是皇城司?”

    沈安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他,有那种很悲痛的语气说道:“你们人多啊!”

    可你家人也不少!

    张八年身为皇城司都知,一般人哪里敢和他这般耍赖,今日一遇到沈安,他算是麻爪了。

    “辛苦了啊!”

    沈安转身进了家门,随即就听到他喊道:“二梅,给张都知弄几条腌肉!”

    皇城司的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沈安用腌肉来作为报酬真的是太过分了。

    你好歹弄些大菜慰劳咱们一番也好啊!

    众人都觉得自家都知会拒绝,所以有人喊道:“把尸骸弄走。”

    剩下的事儿咱们不管了,有本事你们就叫巡检司的人来干活。

    “叫人洒扫。”

    “都知……”

    众人都觉得张八年怕是病了。

    我皇城司何曾这般低三下四过啊!

    张八年负手而去,他看着天空,突然觉得不怎么看好。

    沈家的腌肉切成薄片,透过这个肉片看向天空,你会发生生机勃勃。

    还有那腌肉的香味……

    有松柏枝,有果皮,有果枝……据说要熏制一天一夜才行。

    这些味道都浸入到了肉里,挂在厨房的梁架上,每日烟熏着……

    ……

    “这个要用淘米水洗,洗刷干净……”

    沈安把洗刷好的腌肉放进水里煮。

    水开,腌肉在里面上下翻滚着。

    “看到没有?那些黑色的东西都被煮出来了,而且多余的盐也会被煮出来不少……”

    “看到了。”

    曾二梅有些赧然的道:“以前奴就想着盐贵,就不肯煮,直接上锅蒸……”

    “盐贵?”

    扯特么丹!

    “盐贵只是因为历朝历代都想借此赚钱,盐铁盐铁,这是官家两大赚钱的利器,可盐缺吗?不缺。”

    一旦放开生产,盐的价格会低的让人感动。

    “一家子吃那么咸的东西,也不怕给咸死了。”

    煮好的腌肉进锅蒸,蒸好后趁热切片。

    “一定要趁热,否则冷了不好吃。”

    沈安一边说一边切肉,一心两用很是从容。

    哥的刀法越发的出色了啊!

    “哥哥,好了没?”

    果果寻味而来,馋涎欲滴。

    “马上。”

    沈安切完最后一片,伸手拈起。

    肉片透明,仔细看去时,里面有许多的细微变化。

    把肉片塞进果果的嘴里,果果眯眼,任由那股子熏肉的味道袭来。

    “好吃!”

第626章 谁能有他无耻

    嘉八年的第一天,汴梁城里并不太平。

    因为辽使的决定,导致城中多了不少血腥味。

    “……哎哎哎!这娘子看着美,宝玉,拦着她!老子今日要用强!”

    一条小巷子里,黄春兴奋的鼻子都红了。

    前方,一个身段窈窕的女子正在低头狂奔。

    而在对面,严宝玉冷冷的看着她,喝道:“跪下留你一命!”

    女子只是狂奔。

    一般人大抵会怜香惜玉,在面对女人时,哪怕她是对手也会选择更软和的手段。

    可严宝玉却不同,在他的眼中压根就没有男女之分。

    他举起手,身边的乡兵抬起了弩弓。

    “射腿!”

    狂奔中的女人闻声止步,可弩箭更快。

    女人扑街好看吗?

    大抵是不好看的,可就在女人腿部中箭扑倒时,在后面紧追不舍的黄春依旧是一个飞扑……

    他重重的压在了女人的身上,得意的道:“老子压住她了……”

    乡兵们蜂拥而至,女子猛地弹动了一下,黄春的体重竟然压不住,被弹了起来。

    女人翻身,手中的短刃挥动。

    “别想弄我春哥……”

    黄春早有准备,一脚踢飞短刃,然后又重重的压了下去。

    呃!

    两个乡兵一人按住了女子的脚,一人按住了女子的手臂……

    这姿势若是让沈安来看,必然会说像是传闻中的赵老二强上小周后。

    这很舒坦吧?

    乡兵们都艳羡的看着黄春。

    “春哥这算是假公济私了一把。”

    “你看他兴奋的脸都红了。”

    “哎!为啥不让某去压压……”

    “这特么……这特么……”

    黄春面红耳赤的,突然伸手往下面一掏,整个人就蹦了起来,就像是压住了一条蟒蛇。

    “春哥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嘿嘿嘿!”

    “太没用了吧?”

    “哎!难言之隐……某知道城西有个老郎中,看这种毛病最拿手,只需一个月,保证又能生龙活虎。”

    “春哥,可别讳疾忌医啊!”

    黄春看着那个女子,突然干呕了一下,骂道:“忌讳个屁,特么的……好像是男人。”

    一个乡兵过去摸了一把,然后狂笑了起来。

    “是什么?”

    “是男人,那胸口的肉还壮实……”

    “哈哈哈哈!”

    黄春不自在的搓了搓手臂,骂道:“弄走,赶紧弄走!”

    “咳咳!”

    身后传来了干咳声,黄春没回头,阴测测的道:“老早就发现了你们,若非是一伙儿,刚才你们小命难保。”

    两个男子走了过来,一人俯身看了女子,然后从怀里摸出块布擦拭着她的脸。

    脸上的粉被擦去,那张脸渐渐清晰。

    “是他!是他!”

    那个密谍突然一巴掌扇去,俘虏木然看着他,然后吐了口唾沫。

    “他是谁?”

    黄春觉得皇城司的人都喜欢一惊一乍的。

    “他上次弄死了王大他们……就是他,老子追他到街尾,他临逃脱前还回头看了一眼,那长相……老子夜夜都梦到……”

    密谍仰头喊道:“王大,兄弟抓到他了,他将会生死两难,你在天之灵……安息吧!”

    两个密谍神色哀伤,黄春也不禁收了轻浮,问道:“为何杀了你们的人?”

    密谍笑了,“辽人和西夏人都有密谍在汴梁窥视,皇城司自然要去清剿他们,每次清剿都是一次生死……”

    黄春肃然起敬,颔首道:“辛苦了。”

    乡兵们齐齐颔首,“辛苦了。”

    两个密谍没想到竟然能获得邙山军的尊重,都有些窘迫。

    “此人就交给你们了。”

    按理这人是邙山军擒获的,应当要和皇城司讨价还价一番,可黄春此刻却只是想到了雄州。

    姚春来看着越发的憔悴了,雄州就是和辽人的第一线,他承担了巨大的压力,但从不畏难。

    这便是皇城司吗?

    黄春觉得自己以往还是小瞧了他们。

    “多谢。”

    “多谢了兄弟!”

    两个密谍拖着那个辽人出去,黄春在后面喊道:“要帮忙喊一声,咱们旁的不行,杀人是本行。”

    两个密谍摆摆手。

    “我等只能在黑暗中藏身。”

    黄春随即去沈家复命,沈安听了就说道:“那些都是好汉子。”

    “是啊!小人见了都觉着是好汉,只是皇城司却见不得人。”

    沈安沉吟了一下,问道:“若是邙山军和皇城司相比,你以为如何?”

    “厮杀能胜,皇城司不是对手。只是打探消息和刺杀咱们比不过。”

    黄春很客观的对比了双方的差距,沈安点头道:“是啊,术业有专攻,不过邙山军的人数太少,注定只能成为一支精锐,不能作用于大局,但却能改变一隅……好生操练,某觉着李谅祚怕是会报复。”

    黄春诧异的道:“郎君,李谅祚才将铩羽而归啊!”

    在他看来,李谅祚现在就应当在家里蹲着舔伤口,而不是找大宋的麻烦。

    “他们败了。”

    李谅祚在大宋这里碰了一鼻子的灰之后,就去找番人的麻烦,结果被打的满地找牙。

    “新帝上位的第一次征伐竟然是大败,李谅祚的处境怕是会更艰难,对此大宋是喜闻乐见,喜大普奔啊!”

    沈安很是幸灾乐祸的道:“某如今在想,李谅祚面临内外交困该怎么破局……”

    他甚至在想历史上李谅祚早亡,这中间会不会有些什么阴谋。

    有了最好啊!

    “他需要再战!”

    沈安很头痛,“辽人他不敢打,只有找大宋了。你说大宋这是怎么了?谁都想欺负一把。”

    黄春发狠道:“郎君,要不兄弟们走一趟兴庆府,刺杀李谅祚可好?”

    “不好。”

    李谅祚死了,他的表嫂更厉害。

    梁太后那个老娘们,不,现在还只是个少女,这个少女是个战争狂人,一生都在征战。

    要是有谁能施展美男计收拢了那个少女就好了。

    沈安臆想着美事,黄春却在恶心,他找到了水,反复的搓洗着手脸。

    “安北……哈哈哈哈!”

    王天德挺着个大肚子来访,随行还有一大车礼物。

    他如今走路要微微后仰,身体才不至于失去平衡。

    “你该减肥了。”

    沈安看着那个大肚子就觉得心慌,可王天德却很是无所谓的道:“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吃饱喝足,该死就死。”

    两人进去坐下,王天德笑眯眯的拿出个木匣子,打开后全是各种值钱的票据。

    “年利不是结了吗?这是什么?”

    暗香的利润早就结算过了,沈安以为是王天德贪腐了,目光顿时不善。

    “这是那些商人孝敬你的。”

    王天德得意的道:“如今暗香的名气越发的大了,那些商人就指望这个赚大钱,所以……某最近又收了几个小妾,全是外藩女子……安北,要不……给你几个?”

    给你妹!

    沈安皱眉道:“说事就说事,别扯这个。”

    王天德讪讪的道:“如今觊觎香露的人越发的多了,有些商人担心会被撇开,所以……他们想弄个契约,比如说二十年内只给他们供货。”

    “扯淡!”

    沈安淡淡的道:“某想卖给谁就卖给谁,至于他们,商人都没节操,谁信他们谁死。”

    好吧,这事儿被拒绝了。

    王天德刚想换个话题,却发现沈安面色肃然,就心慌的道:“安北,某可不是来为了他们说话的……”

    沈安看似不大管暗香的事,甚至后来对账都是杨卓雪出面,可王天德知道,一旦沈安翻脸,他顷刻间就会从汴梁财神变成乞丐。

    所谓的香露,包括那些托奶,都是沈安一人弄出来的,他能让王天德进来,也能把他赶出去。

    所以王天德慌了。

    沈安斜睨着他,淡淡的道:“老王,创业艰难,守业更难。某希望在十年后,二十年后……咱们依旧能坐在一起喝酒。”

    王天德起身,“是,某知晓了。”

    沈安突然诧异的道:“哎!我说老王你怎么这般……毕恭毕敬的,快坐下。那个……来人,弄酒来。”

    王天德初一上门送礼,沈安好歹要招待一番,否则丢人。

    王天德轻松的坐了下去,可暗中却汗湿背腋。

    沈安看似诧异,可却是在无声的敲打他。

    我能让你得意,自然也能让你失意。

    “谁带的头?”

    沈安突然问道。

    “辽人。”

    这一刻王天德把肠子都悔青了,面色上难免就显露了些情绪。

    沈安似笑非笑的道:“他们给了你好处?”

    王天德点头,痛心疾首的道:“说是贺新年,某却是……拿了东西,就……”

    “吃人手软,拿人手短,你拿了他们的好处,自然要来为他们说好话。”

    香露的产能一直被沈安控制着,可商人的**却是无止境的,眼瞅着市场饥饿,赚钱的机会却只能错过,那心中必定是油煎般的难受,于是就来找王天德使劲。

    王天德心中懊恼,就说道:“要不就把那些东西退回去?”

    “为何要退回去?”

    沈安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进了咱的地方,管它是钱还是粮,都是某的!”

    王天德一时语塞,觉得自己的贪婪在沈安这里变成了正义凛然。

    谁能有他无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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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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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丈夫介绍:
后人都说大宋无丈夫。从而是弱宋。弱宋不能自守,偏安一隅。遂使神州陆沉。沈安很想做个大丈夫,但他得先背着四岁的妹妹在汴梁城中求活……新书的qq群:方家庄,号码:624065836这是普通群,等本书上架,在群里验证过全订后,再进全订群。北宋大丈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大丈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