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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82章 扳回大宋的国运(为‘P人懒’加更)

    沈安带着苏晏去了曹家,正好曹佾也在。

    “这就是苏晏?”

    曹佾用审视的目光看了苏晏一眼,说道:“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沈安摆摆手,苏晏跟着人出去。

    “什么意思?”

    沈安直截了当的问道:“是什么让曹家想和某这边联姻?”

    他直接,曹佾也不含糊,“折克行要出头了。”

    “肯定的!”

    沈安很是自信的说道:“此次一旦赢了,折克行就将会步入武将的行列,只要给机会,十年后,他定然就是大宋名将!”

    “教授大宋名将的滋味如何?”

    曹佾现在多了鲜活的气息,看着和一个正常人没什么区别,甚至还喜欢开玩笑。

    沈安想了想,说道:“很得意。”

    “日后那些人会说你带出了帝王,还有名将,还有名臣,再加上太学的那些学生……安北,你可知自己已经浑身发光了吗?引得不少人想和你亲近。”

    “你已经在结党了!”

    曹佾说到结党时没有什么惶然之色,正如同沈安说的那样,官场中不结党的,几乎没有几个有出息。

    沈安笑了笑,这些都是在他的算计中,所以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曹佾叹道:“曹家如今算是被放开了些,族里有些人在蠢蠢欲动,想掺和权利,被某给呵斥了。可曹家终究要给自己找些出路,苏晏这个年轻人不错,不是那等奸猾的,有你照应着,他前途无量。”

    他看着沈安,诚恳的道:“你该知道曹家有些旧人,以前不敢动用,可以后……你若是遇到到了麻烦,只管说。”

    沈安心中一震,就看向了曹佾。

    这态度就是想结党。

    来吧,曹家看上你了,咱们兄弟结盟吧,以后一起应对这波谲云诡的局势。

    曹佾点点头,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沈安起身出去看了一眼,见外面没人,就回身道:“某如今是有不少人手,可家族却凋零,并无可靠的亲人作为臂助,按照他们的说法,这样的人家其兴也勃,但以后定然不好。曹家是国戚,只要愿意,大把的人愿意和曹家联手……为何是沈家?”

    曹佾笑道:“家族人多也是麻烦,而且那些人家大多垂暮,有出息的子弟看不到几个。他们现在是很得意,可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二十年后你少说能做一路的转运使,可他们呢?最多是在某个衙门里厮混……出言必称某是哪家哪家的人。”

    这是非常看好沈安的未来!

    沈安盯着了他,说道:“未来……沈某的未来不会是一路坦途,会有许多麻烦。既然要联手,那定然不是儿戏,以后若是首鼠两端……”

    曹佾突然解下了腰间的玉佩,奋力往地下一掷。

    玉佩碎为几块,曹佾起身道:“曹家人说话算数!”

    若是背离,就如同这块玉佩般的粉身碎骨!

    沈安起身举手,用力拍去。

    曹佾也是如此,两人击掌为盟。

    啪!

    这就是另一种形式的结党。

    “拿酒来!”

    苏晏在前方的屋檐下,有人陪着他聊天。

    “这是……”

    几个侍女带着酒来了。

    急切之间没有下酒菜,也就是弄了点咸肉切片。

    “干了。”

    连续干了三碗,沈安有些翻白眼,赶紧夹了一片咸肉吃了,然后被咸的想吐血。

    “盐不要钱吗?”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曹家家大业大,竟然弄不好咸肉?”

    曹佾笑道:“这是祖辈传下来的作法。当年从军之时,肉食艰难,而咸肉能存放许久,还能代替盐,所以曹家的咸肉……能放多少盐就放多少盐。”

    曹彬活了六十多岁,沈安觉得若是不吃这种咸得人脸绿的咸肉,兴许他能活九十岁。

    一坛子酒下去,沈安已经是两眼发直,进来的苏晏见了就说道:“国舅,待诏不能再喝了。”

    曹佾哈哈一笑,说道:“好,有情有义,这才是曹家的女婿,来人,叫了人来。”

    叫谁?

    苏晏有些懵,稍后外面悄然进来一个女子。

    女子低头,福身行礼。

    曹佾指着她说道:“安北看看,这便是给你学生准备的妻子,看看。”

    沈安抬头看去,见这女人长相普通,但眉间却有些冷色。

    这个妹纸看模样就是好强的,倒是能和苏晏互补。

    沈安问了几句女人家里的情况,得知父母均在,家中和睦时,就拿出了一块玉佩递过去。

    那女人抬头看了一眼曹佾,有些犹豫。

    这定下来的礼物不是该苏晏给的吗?

    曹佾大笑道:“这是苏晏的老师,能为他做主,快收了。”

    女人这才接过玉佩,福身道:“多谢待诏。”

    沈安笑眯眯的道:“苏晏是个实诚人,家中就是父子二人,简单,嫁过去就能当家,只是莫要嫌弃他的出身才是。”

    苏晏父子是苦力出身,若是为了这个纠结,那沈安觉得不如另找一个。

    女人垂首道:“待诏放心,奴只知道若是不能持家,三代之内必有横祸。若是勤奋上进,贫家亦能出头……”

    “好!”

    沈安满意的道:“如此就这么定下来了,苏晏……”

    苏晏茫然,沈安笑骂道:“还不快快行礼?!”

    苏晏瞟了女人一眼,面红耳赤的冲着曹佾躬身行礼。

    我这是有媳妇了?

    他有些头晕,浑身发热。

    曹佾喜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啊!”

    沈安见苏晏窘迫,就说道:“赶紧回家去报喜,顺带……去请了媒人。”

    这时候说亲媒人才是正统。

    随后沈安和曹佾就喝了个酩酊大醉。

    后续的事沈安都忘记了,等一觉醒来发现身处家中,身边的杨卓雪呼吸轻柔。

    他悄然起身出去,然后敲打了几下疼痛的脑袋,就摸去了厨房。

    沈安找到了些剩饭,又找了两个鸡蛋和辣酱。

    生火,放油。鸡蛋搅匀起泡,下锅炒熟……

    接着就是下冷饭。

    沈家的米饭是先煮后蒸的,颗粒分明。

    唰!

    米饭下锅,然后用锅铲按压分散。

    火大了起来,沈安翻动着米饭,渐渐的米饭都被油浸润,而且也和鸡蛋搅合在了一起,一粒粒的米饭在锅里跳动了起来。

    这时候要下辣酱。

    辣酱一下,香味就弥漫开来……

    “安北兄,多弄些。”

    卧槽!

    沈安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吓坏了。

    他回过身,就见折克行拎着个酒壶倚在门边。

    “我说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还喝什么酒呢?”

    沈安没办法,将就现在的条件加了冷饭,然后又加了辣酱翻炒。

    因为是两人,他后续又弄了香肠。

    一碟香肠,两盆蛋炒饭。

    两人吃了个稀里哗啦,最后挺着肚皮在外面说话。

    “……万胜军原先的操练差强人意,若是上阵定然挡不住西夏人。到了现在,小弟以为此次胜负倒是其次,大宋军队的窘境怎么办?怎么处置?”

    折克行并未纠结在此次操练之中,而是从中看到了危机。

    沈安说道:“这是好事,经过此次操练之后,官家会推行下去,你不知道,这就是逆天改命啊!”

    “什么逆天改命?”

    “就是逆转了某些东西。”

    原本的大宋文恬武嬉,逐渐滑向深渊。

    如今却不同了,以重新操练京城禁军为标志,大宋在渐渐改变之中。

    “西夏人会来的,到时候禁军得拉去溜溜,原先……”

    沈安想起了大宋和西夏之间的百年战争,不禁微笑道:“西夏人别想再瑟!”

    原先的历史上,西夏人频繁袭扰边境,烧杀抢掠,大宋是忍、再忍、一直忍……直至忍无可忍,就要举全国之力去开战。

    可现在的局面却变了。

    府州一战,西夏人大败亏输,心理优势被削弱。

    大宋击败交趾的野心,西南无忧,可以倾力对付西北。

    还有就是大宋的神威弩。

    西夏人不知道神威弩的具体情况,但大宋有一种射程较远的弩弓,这事儿算是板上钉钉了。

    来吧!

    沈安看着夜空,心中豪情陡增。

    李谅祚,来吧,让你看看大宋的现在有啥不一样。

    “安北兄……”

    折克行喝完了酒壶里的酒,打个酒嗝说道:“神威弩真的很厉害,叔父写信来,说府州军民都倚仗神威弩,等得知是你做出来的之后,有人说你是大宋第一天才,文武双全。”

    这是来自于西北军民的感念,沈安心中得意,笑道:“只是小事罢了。”

    火药啊火药!

    他指望的从来都不是神威弩,而是火药。

    等火药一旦出世,轰鸣声中,大宋将会渐渐的把国运扳回来!

    ……

    操练在继续,两边的操练法子有区别,折克行这边明显的要严苛一些,项目要多一些。

    种谔听到了也只是冷漠以对,然后操练的越发的狠了。

    赵祯对此喜闻乐见,在见宰辅时说道:“西夏使者再次恳请重开榷场,可见李谅祚的日子不好过,可若是开了又如何?”

    他目视沈安。

    哎!

    这个问题还用得着说吗?

    沈安出班说道:“陛下,西夏人是狼,会得寸进尺。”

    “就是这个道理。”

    赵祯觉得沈安这段时日就这几句话最中听。

    “此次开了榷场,下次他要赠币给不给?或是又来侵占土地打不打?”

    赵祯对西夏人的恨意超过了辽人,而原因不过是西夏人是在他登基之后造反成功的。

    奇耻大辱啊!

    ……

    第三更送上,大家晚安。

第583章 列祖列宗在上

    “西夏使者在不安,昨日威胁了陈昂,说再不开榷场,就是要对西夏开战。”

    韩琦面色铁青,眼中全是冷色。

    这是政事堂,沈安也被叫了来参详。

    “沈安你说说,这是吓唬还是什么?”

    “不是吓唬。”

    沈安分析道:“李谅祚的日子不好过,他要立威。”

    韩琦点头道:“明白了!”

    他起身问道:“若是开战,大宋胜算几何?”

    这厮竟然变成了主战派?

    沈安觉得这个态度转变的实在是太快了。

    “神威弩有多少了?”

    沈安恍然大悟,原来是有了神威弩这个神器,让韩琦的信心大增啊!

    得了满意的回答后,韩琦说道:“去,把西夏使者叫来。”

    注意,他不是说请来,而是叫来。

    老韩这是啥意思?

    沈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使者并无决定战和的权利,他只是试探罢了。”

    韩琦点头道:“老夫知道。”

    稍后西夏使者来了,一见面就说道:“好叫诸位相公得知,某却是要准备回去了。”

    这是施压!

    若是往日,韩琦会打圆场。

    可今日他却坐在那里,眸色冰冷的道:“李谅祚这是想做什么?”

    西夏使者怒道:“那是我国陛下,韩相还请放尊重些。”

    “沐猴而冠!”

    韩琦不屑的道:“两边交好也就罢了,如今李谅祚派你来这是想敲诈吗?老夫知晓他是为了什么,这是想借着敲诈大宋来让那些对头害怕……可笑的小子!”

    他换了个称呼,把李谅祚称呼为小子。

    西夏使者说道:“今日之辱,某必定要回禀陛下。”

    他看着很是激昂,韩琦冷笑道:“你这几日在汴梁上蹿下跳,四处威胁,还以为老夫会给你脸面吗?滚!”

    我去!

    韩琦猛地起身,戟指门外,须发贲张的模样让沈安想起了张飞。

    当然,这个张飞很胖。

    许久未曾见过韩琦发飙,没想到竟然威力不小。

    西夏使者脚下乱了一瞬,然后走到了门边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兵戎相见吧!”

    韩琦一拍桌子,喝道:“让李谅祚且来,老夫若是怕了,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卧槽!

    沈安都惊呆了。

    这是韩琦?

    怎么像是范仲淹呢?

    连西夏使者都惊呆了,显然觉得这不是韩琦的性子。

    “操练起来!”

    韩琦的兴致很高,稍后就去了枢密院,最后又去了殿前司,督促着所有人忙碌起来。

    “半个月!”

    在小朝会上,韩琦冷冷的道:“只给他们半个月,然后看看。”

    赵祯微微点头,显然事先和韩琦有了沟通。

    韩琦冷冷的道:“兵法常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老夫这也算是来了一次攻其不备,看看两家的练兵之法谁更厉害!”

    好吧,韩琦和赵祯联手,想给折克行和种谔出难题。

    将门啊!

    沈安知道大宋对将门的态度很复杂,一方面将门能持续帮助大宋守护边疆;而另一方面,从混乱中走出来的大宋畏惧藩镇。

    如今的将门实则就是半个藩镇,所以需要牵制。

    沈安并无异议,赵祯很是欣慰的道:“沈安识大体,顾大局。”

    韩琦皱眉道:“是。”

    他会识大体?

    欧阳修说道:“陛下,西夏人既然有异动,京城的禁军还得要准备准备,一旦有信报,就该马上增援。”

    赵祯点头道:“所以朕才让他们练兵,顺带去信府州,让折继祖枕戈待旦,一旦军令下,必须马上出援。”

    皇城司随即就忙了起来,西夏使者还没走,周围就多了许多密探,只要出门,他就别想有半点**。

    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让李璋觉得很是无谓,在张找他议事时说道:“西夏人就算是要来袭扰,也无法撼动汴梁,何必草木皆兵。”

    张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是做给辽人看的。”

    “什么意思?”

    “辽人在边上看笑话,顺带准备咬大宋一口,所以京城禁军都动起来了,就是告诉辽人别张嘴……”

    这是政治。

    “军事永远都是在为政治服务,此次京城一动,百姓有些惶然,不过辽人却忌惮了。”

    大宋一旦倾巢出动,那规模大抵能吓尿辽人。

    “数十万禁军齐齐一动,辽人除非做好了和大宋决战的准备,否则就不会轻举妄动。”

    沈安觉得赵祯的这个决定不错,在和西夏人摊牌之前,为大宋赢得了时间。

    折克行在看地图,“西夏人此次不会去府州,会去陕西路。”

    陕西路那边更宽阔,而府州的背面就是黄河,拼死打下来用处也不大。

    沈安的目光顺着麟府路移到了陕西路,说道:“李谅祚应当动作了……”

    ……

    西北的风渐渐多了凌厉,肌肤白嫩的人出行最好带着面纱,以免脸上开裂。

    但男人不需要这个东西。

    西北的风凌厉,西北的人同样彪悍。

    一群大鸟在空中组队飞翔着,鸟鸣声在万里无云的背景下显得格外的孤寂。

    汴梁还在惬意的享受秋季的凉爽时,西北的早晚已经能冻死人了。

    地上的草还有些绿,可用不了多久,在这片草原上就只会剩下枯黄。

    马蹄踩在青草上,溅出来的草汁很少。

    “没有发现!”

    这是一队大宋斥候。

    “下马吃东西!”

    十将王冲下马,疲惫的坐在地上,随手打开包袱,拿出了一块干饼在啃。

    干饼吃多了就和吃泥土没啥区别,干巴巴的。

    “昨日有人说看到了西夏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斥候。”

    “应当不是。”

    王冲吃了干饼,觉得胃里反酸很难受。

    他喝了一口水,拍了一下肚皮,起身道:“准备……”

    瞬间他的眼睛就睁大了,瞳孔缩小,嘴巴张开……

    “敌军……”

    远方尘土飞扬,数不清的骑兵在尘土中若隐若现。

    大抵是发现了这队宋军斥候,一队骑兵加速冲了出来。

    “我的天呐,这得有两万骑兵吧……上马,逃!”

    他带着麾下刚上马,有人绝望的喊道:“两侧来了……”

    张冲左右看去,就见敌骑悄然从两侧包抄了过来。

    这是西夏人的惯用手段。

    当你发现正面的敌军时,两侧的敌军就已经离你不远了。

    “跑,分开跑!”

    张冲奋力的嘶喊着,策马左右狂奔,用马鞭抽打着麾下的战马。

    “十将……”

    张冲跟着奔逃,可左右的敌骑却非常有经验的在外围不断加速包抄。

    这是要准备一举全歼了他们。

    “跑!赶紧跑!”

    张冲打马狂奔,但敌骑却开始收网了。

    敌军即将合围,宋军斥候都在拼命的抽打着战马,就在合围之前,跑出去了五骑。

    箭矢飞舞,五骑倒下三骑,剩下的两骑亡命而逃。

    张冲喊道:“快跑,告诉知州……西夏人的大军来了……”

    那两骑快速奔逃,身后有一队西夏人在追赶着,双方一前一后,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之内。

    张冲带着剩下的几个斥候聚在一起,拔刀警戒。

    那些西夏人冷漠的看着他们,有人问道:“秦州有多少人马?”

    张冲摇摇头,低声道:“西夏人残暴,不许投敌……”

    身边的斥候应了,有人在哽咽。

    大队骑兵轰然而至,一队披甲骑兵护着一个年轻人过来了。

    包围圈分开了些,年轻人被簇拥着进来。

    “问话。”

    年轻人只是瞟了他们一眼,就拿出地图在看,不时和身边的几个将领说话。

    “秦州有多少人马?可曾戒备?”

    这是最后一次问话。

    张冲的身体在颤抖,但握刀的手却很坚定。

    他抬头笑了笑,突然吐了一口唾沫,轻蔑的道:“李谅祚,你表嫂可好吗?”

    通译照着翻译出来,瞬间李谅祚的脸上就多了青色,他抬头,皱眉看着这几个宋军,说道:“若是能下秦州,我们留在渭州的人马就能夹击凤翔府……”

    他身边的将领说了几句,大家频频点头,显然李谅祚的谋划得到了赞同。

    “如此……”

    李谅祚看着前方,说道:“令勇士们加速,看看能否奇袭秦州城。”

    牛角号吹响,欢呼声传来。

    大队骑兵开始加速了。

    李谅祚看了张冲一眼,那眼神漠然,就像是吃饱的头狼在看着奄奄一息的猎物。

    “我们走!”

    那些骑兵护着他远去,包围圈解散,留下了愕然的张冲等人。

    “他们难道要放过咱们?”

    一个斥候才将惊喜,前方的西夏人突然拔刀加速。

    张冲绝望的道:“这是要拿咱们来见血……”

    一千余敌骑蜂拥而至……

    张冲举刀,吸吸鼻子,奋力的喊道:“列祖列宗在上,张冲从未向蛮夷下跪……”

    他回头看着麾下,平静的道:“既然要死,那便死的好看些,跟着某……”

    五名宋军组成了一个最小的锋矢阵,就这么冲了过去。

    “杀敌……”

    张冲奋力砍杀着。

    人在绝望后往往会爆发出潜力,此刻的张冲几乎是一往无前,无人能挡。

    他举刀,眼中全是血丝,喊道:“狗贼,今日可认识张爷爷了吗?”

    一个将领皱眉看着他,举起了手。

    “杀敌!杀敌!”

    张冲再次冲杀,前方的敌人却突然闪开。

    几张长弓已经对准了他,那些神箭手的目光漠然,然后松手……

    战马轰然而来,倒地的张冲呆滞的看着天空。

    他的咽喉中箭,胸口中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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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4章 知州豪气,苏轼倒霉

    “这个苏轼还是这般有趣?”

    张方平放下手中的书信,笑道:“陈公弼熬了他许久,可那苏轼依旧桀骜不驯,这下来信抱怨,说凤翔府离秦州近,哪日派了苏轼来让老夫教导一番……哈哈哈哈!”

    “知州!”

    他正在大笑,外面进来一人,急切的道:“有斥候来报,急事。”

    “让他进来。”

    张方平的心中一跳,但还是从容的收拾着书信。

    斥候被带了进来,身上还插着箭矢。

    “知州,西夏来袭……”

    张方平收好书信,问道:“多少人马?”

    “至少两万骑兵。”

    张方平叹息一声,说道:“马上派出信使去告诫那些部族,李谅祚来了,是跟着西夏人走,还是跟着大宋走,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有人去办事,张方平带着人出去,边走边说道:“戒备吧,集结起来。”

    有军士冲了出去,喊道:“敌军来袭!敌军来袭!”

    钟声沉闷,号声呜咽,整个秦州城都在忙碌着。

    一队队的军士集结起来开赴城头,城门处已经被接管了,那些进城的百姓在奔跑,神色惶然。

    没有人出城,这个时候出城会被军士以密谍的罪名干掉。

    “娘!”

    一个孩子在街上茫然看着左右,他的母亲在前方的人群里,被人群拥着不断后退。

    这就是战争!

    张方平指指孩子,有人过去抱起他,然后朝着他的母亲跑去。

    那妇人抱住了自己的孩子,感激零涕的冲着张方平喊道:“多谢知州。”

    张方平喃喃的道:“别谢老夫……若是李谅祚一心要打下秦州,你们就会恨老夫……”

    上了城头,远方已经能看到烟尘了。

    “准备……”

    巨大的床弩开始上弦,标枪般的弩箭装在槽子里。

    “上城头!”

    一队队刀盾兵小跑着上了城头。

    “列阵!列阵!”

    轰!

    众人齐齐跺脚,城头上一阵肃杀。

    “神威弩……”

    弩手出现了。

    他们在城下开始列阵,并检查弩弓和弩箭。

    远方的骑兵就像是线条,随着距离的拉近,线条渐渐粗壮。

    “是李谅祚!知州,是李谅祚来了!”

    有人认出了旗帜。

    西夏人这是要发狂了吗?

    张方平喊道:“镇定!城中粮草堆积如山,箭矢无数,怕什么?老夫在,怕什么?”

    他已经五十余岁了,须发却只是斑白,看着精力旺盛。

    敌骑不断逼近,最后在床弩的射程外停住。

    人马的各种声音汇集在一起,显得格外嘈杂。

    敌骑中有人在叫喊,旋即齐声大喊起来。

    张方平问道:“他们在喊什么?”

    身边有人说道:“知州,他们在问降不降。”

    周围的将士显得有些紧张,张方平看在眼里,就淡淡的道:“问问他们,叛逆,可愿降吗?”

    “叛逆,可愿降吗?”

    城头上的叫喊骤然压住了西夏人的声音。

    “叛逆,可愿降吗?”

    “……”

    连续三次叫喊,双方安静了下来。

    “知州,敌军两万余,可不见大批车队运送辎重,可见在后面还有人马。”

    张方平淡淡的道:“这是李谅祚第一次出来,他要给那些叛逆打气,准备好,给他个教训。”

    他在看着被簇拥着的李谅祚,而李谅祚也在看着他。

    “那是张方平?”

    “是。”

    李谅祚穿着一身银甲,头上带着毡帽,神色从容的道:“此次出击,主要是和西番决一胜负。当然,若是能拿下秦州,那么咱们就倾力对付宋人……”

    “是,西番穷困,若是能打下秦州,此次出来就算是赚到了。”

    “秦州城中听闻粮草堆积如山,刀枪箭矢更是数不胜数……”

    “住口!”

    李谅祚喝住了将领们,说道:“这是在动摇军心!”

    一群蠢货,这时候说秦州城里物资丰富,那些军士听了肯定会发憷。

    哎!

    要读书啊!

    他看着这些将领,觉得有必要请几个老师来教教他们。

    他看看左右,那些将士们在等待这命令。

    进攻……还是等候?

    不过是一瞬,李谅祚就下了决断。

    “冲一下,看看宋人的准备。”

    “吹号!”

    号声长鸣,那些西夏人开始结阵。

    “出击!出击!”

    一个将领挥舞长刀呼喊着。

    “出击!出击!”

    万众欢呼声中,马蹄重重的踩踏下去。

    “西夏人进攻了!倾巢出动!”

    张方平听着这个惊呼,冷冷的道:“叫他闭嘴!”

    一个将领大步过去,一嘴巴就把那个惊叫的军士给打醒了。

    “神威弩准备。”

    张方平的命令让人有些困惑。

    “知州,神威弩还是留着拦阻敌军的后续吧?”

    张方平摇头道:“李谅祚初次出征,定然不会倾力而为,所以只要咱们坚守,他最终只能退走。上神威弩。”

    这时西夏人突然大吼起来,张方平举目看去,就见被簇拥着的李谅祚出来了。

    一群铁甲骑兵护在他的左右,他们并未拿着盾牌,因为在床弩的威力之下,盾牌和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他在冒险,想立威!”

    张方平一拍城砖,喊道:“床弩,准备好。”

    床弩开始瞄准……

    “知州,李谅祚就在那里转悠,不大够得着!”

    李谅祚很狡猾的在射程内外的地方来回转悠,那些西夏人在欢呼着,为自己的皇帝欢呼。

    张方平冷冷的道:“他的胆子很大吗?弄他!”

    嘭嘭嘭嘭!

    粗大的弩箭飞了出去,张方平死死的盯住了李谅祚,见他策马后退,不禁就大笑了起来。

    “胆小如鼠,胆小如鼠,哈哈哈哈!”

    城头顿时一阵大笑。

    李谅祚这一下算是丢了面子,他冷冷的道:“张方平狡黠,另一边如何?”

    “陛下,另一边还得等一刻钟……”

    李谅祚冷冷的道:“若是可能,进城之后,朕要看到一个活着的张方平。”

    “是。陛下您让他活,那他想自尽都不能。”

    “咦!动了,宋军乱了!”

    “怎么提前了?”

    城头确实是有些乱,李谅祚含笑道:‘准备出击,牵制他们。’

    牛角号声中,西夏人开始了奔驰。

    他们长弓在手,在疾驰中依旧能弯弓射箭。

    “知州,那边有动静……”

    这里是西面,相对的东面城墙上,那些宋军在鼓噪。

    “敌军声东击西!”

    卧槽!

    张方平拔出长剑,昂首道:“这边乱箭齐发,压住李谅祚,老夫这便去了。”

    一个小吏拦腰抱着他,喊道:“知州,这边是西夏人的主力,需要您坐镇!”

    小吏敢阻拦知州,这在平时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儿,由此可见在骤然遇敌之后,青州城里的惊惶。

    坐尼玛!

    张方平一剑柄敲晕了他,喊道:“跟着老夫来!”

    城头的将领懵逼了。

    知州,您这叫谁呢?

    是全部跟着您去?那不可能吧,可去多少合适您给个话啊!

    因为是张方平做主,所以大伙儿相互迟疑之下,竟然就坐视着老张一人上马而去。

    “这个不妥,赶紧……”

    有人刚想派人跟着去,身后却传来了尖叫。

    “敌军进攻……”

    众人回头一看,就见无数骑兵在出击。

    “床弩……”

    嘭嘭嘭嘭!

    巨大的弩箭飞了出去,西夏人都缩在马背上,祈祷自己不要被弩箭射中。

    一支弩箭从马脖子上穿了出来,把马背上的西夏人穿在了一起,人马瞬间轰然倒地。

    这样的场景发生了几次,可对于人多势众的西夏人来说,这点损失不算事。

    “神威弩……放!”

    城头出现了一片黑云,李谅祚毫不犹豫的举起了盾牌,身前的侍卫减速,准备给他挡箭。

    黑云落下,制造了一个空白地带。

    李谅祚身边的侍卫已经换人了,原先那个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弩箭射中,然后落马被踩成了肉泥。

    宋人的弩弓厉害啊!

    李谅祚喊道:“进城要抢夺弩弓!”

    西夏也有工匠,可手艺却比不过大宋这边。

    所以他希望能缴获足够多的弩弓,然后反手一击,横扫河东路。

    “陛下,敌军未动!”

    什么?

    李谅祚抬头看去,只见城头上依旧是密密麻麻的宋军,不禁就纳闷了。

    东边遭遇突袭,张方平竟然不抽调人手去增援吗?

    他不知道,张方平不是没想过带人去增援,而是忘记了说人数,所以最后尴尬的孤身前往。

    城中的军民都紧张的等待着消息,当听到急促的马蹄声,都不禁趴在门缝那里往外看。

    “打开窗户!”

    窗户被打开,那些百姓看到张方平孤骑而来,不禁赞道:“知州竟然这般武勇,豪气!”

    “知州豪气!”

    “知州豪气!”

    一阵欢呼声中,城中的士气渐渐上升。

    那些巡街的军士站在两边,举刀致意。

    “知州威武!”

    “知州威武!”

    张方平策马疾驰,心中却有苦说不出!

    刚才老夫竟然忘记了说人数,这下……一个人怎么去增援?

    他在马背上回头看去,就见身后空荡荡的,心马上就凉了半截。

    真的没人来?

    他硬着头皮冲到了城东,城下有人接应。

    “知州,援军呢?”

    “没有!”

    城西那边已经开战了,援军个屁!

    他刚说没有,后面就传来了震动,回头一看,一排排步卒正狂奔而来。

    “赶紧扶老夫上去。”

    两个军士架着张方平冲了上去。

    一上城头,就见远方出现了乌压压的一片黑云。

    黑云就是骑兵。

    “那么多?”

    张方平极目看去,觉得不对。

    还早着呢,怎么就先鼓噪起来了?

    “知州您看……”

    张方平低头,就见到了城下的奇葩一幕。

    城下有五个人,三个宋人是两名军士加一个文官,可文官被俘。西夏人是两个军士,一人被俘。

    此刻两个宋军长刀出鞘,一人把长刀架在西夏人的脖子上,一人冲着对面的西夏人说道:“赶紧放了苏判官!”

    苏轼站在那里强作镇定,身后的西夏人一手抓住他的后襟,一手把刀搁在他的肩膀上。

    大宋的文官都是傻卵!

    这是西夏人的经验,所以这个西夏军士很是放松。

    “******”

    他大声的吼叫着,对面的宋军恰好知道点西夏话,就说道:“苏判官,他说两边一起放人。”

第585章 苏判官,好刀法(为‘月詹白鬼’加更)

    苏轼这辈子算是比较顺风顺水,在他的印象里,好像就没有遇到什么难事。

    人在某个领域是大佬,自信心就会高涨。

    可再高涨的自信心在面临危机时依旧不够看。

    脖子上的长刀冰冷,苏轼的眼珠子转了一下,说道:“告诉他,有话好说……城头上的弩弓在瞄着呢,小心把他弄死。”

    这两个军士的任务就是护送他来秦州,可倒霉催的都看到秦州了,竟然遇到了这两个西夏人。

    一番打斗后,双方各自都有了人质。

    可这边的人质却更值钱一些。

    那个西夏人摇头说了一通,宋军军士翻译道:“说让咱们先放入。”

    这是有恃无恐啊!

    苏轼此刻最后悔的就是在汴梁时没跟着沈安他们好生操练,否则今日哪里会遭遇危机?

    远方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再不脱身,他这辈子大抵就得去西夏过了。

    李谅祚一旦知道他是大宋最新崛起的天才苏轼,马上就会把他带回兴庆府,然后令他每日作词取乐。

    格老子,不得行啊!

    苏轼觉得自己宁可给不喜欢的王作词,也不肯去搭理李谅祚。

    他的脑子转动了几下,想起沈安几次说过西夏人穷,就干咳一声,右手抖动了一下,十多枚铜钱就掉了下来。

    他感觉身后的西夏人动了一下,心中不禁狂喜。

    哥弄死你!

    他刚想反击,就听城头上有人喊道:“下面是谁?”

    那西夏人马上就集中了注意力,一刀柄把苏轼的脑袋敲起了一个包。

    卧槽尼玛!

    是哪个蠢货在问话?

    苏轼忍不住破口大骂:“问个屁!某是苏轼!”

    他觉得自己的名声应当不小,上面肯定有人听过。

    是的,上面是有人听过,而且马上就回复了。

    “老夫张方平。”

    苏轼想死。

    我竟然骂了张方平?

    身后的西夏人用力一拖,苏轼就踉踉跄跄的往后退。

    这是要把他拖回去。

    可一旦被拖过去,苏轼就算是彻底的玩完了。

    关键时刻,苏轼指着城头喝道:“那是谁?”

    人会条件反射。

    比如说一群人站在高楼下往上面看,路过的人就会跟着做,没谁能避免。

    那西夏人就抬头了,然后反应慢了一瞬。

    苏轼右手一肘打在身后西夏人的肋骨之上。

    沈安曾经说过,男人最怕被打击的部位很多,第一是家伙事,第二是肋部。

    肋部被重击容易岔气。

    他身后的西夏人就岔气了,一瞬间失去了反应能力。

    这一番变化兔起鹘落,前方的两个宋军军士不禁大喜,其中一人挥刀,俘虏人头掉落的同时,另一人喊道:“苏判官快跑!”

    城头上的张方平已经下令了:“开城门,接他们进来。”

    身边有人说道:“知州,敌军接近了。”

    几千敌骑正在不断加速,要不了多久,他们将会兵临城下。

    关键是他们竟然带着木梯,可见是准备来偷袭攻城的。

    张方平回身一巴掌,喝道:“开门!”

    有人喊道:“知州有令,开城门,接应他们进来。”

    下面的城门在缓缓打开,只需要开一条缝隙即可。

    “苏判官,快走!”

    两个宋军都上马了,可苏轼竟然转身一脚,那西夏人被踢到了家伙事,惨嚎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呛啷!

    苏轼拔刀的速度不错,这是他在看到沈安坚持不懈的练习拔刀、挥刀之后,觉得动作很是潇洒,这才跟着学了许久。

    他拔刀的动作很快很潇洒,挥刀的动作也不差。

    噗!

    可这一刀却没砍在脖子上,而是砍在了脸侧。

    苏轼愣住了,在他的想象里,这一刀就该枭首的。

    人头不见,却砍掉了对方的半张脸。

    “子瞻,赶紧进来!”

    “苏判官,敌军来了。”

    苏轼抬头,就见远处那些敌骑凶神恶煞的来了。

    卧槽!

    他拔出长刀,顺手一拖,然后转身就跑。

    “好刀法!”

    城门外面的两个军士大声叫好,苏轼不明所以,一阵狂奔就冲进了城中。

    他被带着上了城头,张方平欣慰的道:“公弼才来信说派你来秦州公干,你竟然来的这般快,果然够勤奋……”

    苏轼拱手道:“下官……侥幸。”

    他现在身体有些发软,若非是一口气坚持着,估摸着会瘫坐在地上。

    一个官员在张方平的身边低声道:“知州,那信使路上生病……耽误了五日。”

    尼玛!这苏轼和信使几乎是同时出发,信使在路上耽误了五日,可依旧先他而到。

    您竟然说他勤奋……

    羞煞人了啊!

    张方平的老脸一红,可对苏轼的欣赏却让他忽略了这个。

    “当年老夫在益州时,你爹爹带着你们来访,那时候的你跳脱,但那聪慧却让人咂舌,如今果然是长进了。”

    苏轼恭谨的道:“当年家父想让下官兄弟在蜀中应试,是您写信给欧阳公举荐,并给了盘缠,这才有下官的今日,不胜感激。”

    他郑重躬身道谢。

    益州就在后世的四川,苏家在眉山,也就是一个地方。

    “敌军来了。”

    一声叫喊打断了这次寒暄。

    苏轼靠近城墙,就见那些敌骑已经接近了,正在减速。

    突袭失败!

    “知州,他们是想突袭。可惜被苏判官给撞破了。”

    张方平点头赞道:“子瞻果然有勇有谋。”

    苏轼觉得自己的脸皮不薄,可依旧红了。

    他是误打误撞的遭遇了敌骑,然后引发了东城这边的戒备,让敌军的突袭计划失败了。

    张方平冷冷的看着敌骑减速,知道这是决定士气的时刻,就说道:“子瞻你先前的那一刀极好。这是和谁学的刀法?”

    “和沈安。”

    他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就见先前被自己一刀砍在脸上的敌军已经倒在地上没了动静,而伤口竟然是在脖颈那里。

    护送他的军士赞道:“苏判官您临走的那一刀只是一拖,恰到好处的割断了他的咽喉,多一分会重,少一分会不致命,果然是好刀法。”

    苏轼一怔,下意识的道:“只是运气。”

    “学会谦逊了?好事。”

    张方平欣慰的道:“陈公弼说你太过骄傲,要敲打敲打才行,让老夫也伸手管教一番。可今日一见,老夫才知道公弼错了。”

    他拍拍苏轼的肩膀说道:“这等谦逊的年轻人,哪里需要敲打。”

    苏轼强笑了一下,心想我就是运气啊!

    长刀太重了些,于是就下坠,而恰好此时他拖刀,一拖就正好拉断了敌军的咽喉。

    “敌军开始后撤了!”

    这里的敌军不过是三千余人,用来攻打秦州城就是个笑话。

    “走,去西城看看。”

    苏轼跟着张方平赶回了西城,刚到城下,就听城头喊道:“防箭矢……”

    随行的军士一把把苏轼按在了城下。

    一波箭矢越过城头,然后栽了下来。苏轼计算了一下,若是刚才他不蹲着,怕是上半身会变成刺猬。

    对面蹲着的张方平笑道:“竟然是奔射?可见这里是佯攻,东城偷袭才是李谅祚的手段。此次偷袭失败,他定然会撤退,子瞻,你立功了。”

    苏轼欢喜的道:“如此可能出城追击?”

    这是个没见识过战阵的年轻人,一个军士说道:“苏判官,咱们的骑兵少,出城会被缠住,到时候不是追击,而是要被破城了。”

    就城中的那点骑兵,若是出击,那只有被追杀的命。

    苏轼这个战争小白尴尬了。

    “上去!”

    张方平等到了箭矢的空隙,猫着腰就往城上跑。

    苏轼静静的跟在他的身后,却发现自己压根没老张矫健。

    他想起了从汴梁出发前沈安的交代,让他每日闻鸡起舞,莫要在醇酒美人中熬骨髓。

    许久没操练了吧?

    苏轼带着这个念头冲上了城头。

    “趴下!”

    身后一个军士奋力飞扑过来,把苏轼压在了身下。

    苏轼被重重的扑倒在城头,浑身摔的剧痛。他正准备发怒时,箭雨来了。

    “这是奔射!留心!各自躲避!”

    苏轼奋力推开身上的军士,躺在地上刚喘息一下,就觉得不对。

    他摸了一下脖颈,把手拿到眼前一看,不禁有些晕。

    “他受伤了!”

    一个军士扑过来,苏轼抬头看去,才发现刚被自己掀开的军士肩部中箭,正在龇牙咧嘴的往下面爬。

    他是为了救我!

    瞬间苏轼就内疚了。

    “某背你下去!”

    此刻的苏轼还是一张白纸,他本能的觉得自己亏欠了这个军士。

    他抢过去,一把抱起了军士就往下面跑。

    张方平在看着,很是欣慰。

    “谁说子瞻倨傲的?让他来看看。”张方平赞道:“勇敢,还知道感恩,多好的一个年轻人啊!”

    转眼间苏轼又冲了上来,他从城垛间往外探头看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两万余骑兵有多少?

    触目之处都是!

    无数骑兵在视线内开始列阵,然后一**的冲向城头。

    “箭矢!”

    那些西夏人就像是海水,疯狂的扑向了城墙,在接近城墙时,他们举起长弓抛射。

    箭矢飞了上来,苏轼赶紧低头,等箭矢过后,身后传来了倒霉鬼的惨叫。

    他再次探头出去,就见第二波骑兵已经来了。

    张方平蹲在城头上,看着箭雨一**的袭来,就怒道:“神威弩何在?”

    有将领喊道:“知州,敌军还未攀附攻城……”

    “攻个屁!”

    蚁附攻城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李谅祚刚上位没多久,哪里敢攻打有了准备的秦州?

    张方平用力的挥手,喊道:“放箭,马上放箭,弄死李谅祚!”

    那边的将领一怔,想再劝一句,可张方平的眼中全是煞气,他再敢哔哔,说不得就要被当场拿来开刀。

    “弩箭……放!”

    一直在憋屈等待命令的弩手们马上就精神了,他们举着弩弓斜对着城头上空,然后扣动弩机。

    嘭嘭嘭嘭!

    黑云冲上了城头,然后一头扎了下去。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586章 苏轼立功

    李谅祚已经激动了。

    这是他第一次亲历战阵。作为年轻的帝王,他现在面临着诸多挑战,而最大的挑战就来自于内部。

    那些权贵们各自抱团,对他的上台冷漠以对。兴庆府最近的气氛不大好,李谅祚感到了些不对劲,于是就以大宋不开榷场为由,率领军队出击。

    这是他第一次出征,他希望能取得成绩。

    所以他冒险抵近城下,在仔细观察着宋军的反应。

    “……要准备好……”

    “陛下!”

    他刚想让人准备试探攻城,城头的一波弩箭就下来了。

    两个侍卫飞扑过来,挡在了他的身前,旋即就被弩箭钉死。

    先前神威弩发射了一轮,但后面一直没动静,怎么弄都没动静。西夏人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但能减少威胁自然是好事,于是他们就肆无忌惮的开始了奔射。

    可现在神威弩发威了!

    无数弩箭在周围肆虐,刚才还在得意洋洋奔射的西夏骑兵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撤离这里!”

    “撤退!”

    将领们显示出了较高的素养,瞬间就带着麾下后撤。

    李谅祚也在后撤,他伏在马背上,第一次觉得战阵是如此的恐惧。

    但他很兴奋。

    许多人喜欢这种恐惧的感觉,他们甚至会为了追求这种感觉而去冒险。

    后世那些无保护攀岩的就是如此。

    脱离了弩箭的射程之后,有人问道:“东城那边为何没动静?”

    西边佯攻,东边偷袭,这是事先定下的计划。如今西边成功吸引住了宋军的主力,可东边为啥没动静?

    李谅祚的面色阴冷,看着秦州城下的那一片尸骸,说道:“去问问。”

    一队游骑冲了出去,绕着城墙往左边去了。

    稍后他们带来了一个将领。

    “陛下,失手了。”

    “为何?”

    李谅祚问的很是轻柔,可那将领却颤抖了起来。

    “一个宋人的官员发现了我们……”

    “竟然不是宋人的斥候?”

    李谅祚觉得这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他想杀人。

    将领缩了缩脖子,“陛下,宋人的官员跑得快。还狡猾。”

    不是我军太无能,而是敌军太狡猾。

    “那官员已经被拿住了,可不知怎地,他竟然杀人逃脱……”

    李谅祚还显得有些稚嫩的脸上浮现了些不敢相信:“宋人的文官……你说宋人的文官被拿住之后还杀了咱们的人,轻轻松松的跑进了秦州城?”

    宋人的文官谁有那么强大?

    韩琦说是名将,谁见他上阵厮杀了?

    文官都是在后面运筹帷幄的,可你竟然告诉我他们爆发了小宇宙?

    将领低头道:“是。”

    李谅祚深吸一口气,压住了心中的杀机,问道:“那人是谁?”

    将领摇头。

    有人说道:“陛下,宋人之中的文官……敢冲阵的就沈安一个。”

    李谅祚的眼中多了冷色,想起了府州那边的京观。

    “去问问,若是沈安,朕要会会他。”

    有人去了,李谅祚语重心长的道:“一个沈安而已,他再厉害又有何用?两国相争靠的是什么?靠的是万千将士的奋勇拼杀,一个沈安……朕就能斩杀了他。”

    这是提升士气的话,众人也配合着露出了兴奋之色,可有人却傻傻的说道:“陛下,那沈安带着个邙山军,听说辽人都在他的手中吃过亏。”

    皇帝说话,臣子只有吹捧的份,就算是觉得不对,最好私下再去劝谏。

    可西夏人的官场文化比较粗糙,加之李谅祚的威望不足,于是一个傻乎乎的将领就自以为聪明的提醒了他。

    可这个提醒更像是打脸。

    西夏再牛笔也不敢说能打赢辽人,所以目前的三国顺序是:辽人收拾西夏,西夏收拾大宋……

    这就像是个生物链。

    可现在有人在提醒李谅祚:陛下,那个沈安好像能逆袭这个顺序啊!

    李谅祚刚说自己单挑能干掉沈安,马上就被人给打脸了。

    咳咳!

    气氛很尴尬。

    这时前方的西夏人也到了城下,他大声喊道:“先前东城的文官可是沈安吗?”

    咦!

    苏轼正在观察敌情,听到这话就整了一下衣冠,然后喊道:“某……大宋凤翔府判官,苏轼!”

    “苏轼?”

    来人飞速回去禀告,李谅祚一怔,身边有大臣就说道:“臣听闻这是个天才,被欧阳修夸赞不已。”

    “天才?”

    李谅祚叹道:“宋人的天才何其多也,何其多也!”

    “叫他们撤回来。”

    既然突袭失败,那么再逗留下去也无意义。

    关键是粮草!

    李谅祚的眼中多了阴霾。

    西夏贫瘠,出产不多,出兵一次必须要有收获,否则那些权贵就会抱怨……

    这就是他接手的西夏!

    城东的敌军绕回来了,迅速和李谅祚的主力汇合,然后离去。

    “就这么走了?”

    一个军士喃喃的道:“几万人马浩荡而来,竟然就这么走了?这叫做什么?”

    “虎头蛇尾。”

    “不过先前很危险,若非是撞破了敌军的突袭,以那几百人的兵力,如何能守住城西?”

    “那是谁……苏判官发现的。”

    “而且他还杀了一个敌军。”

    “这是文官啊!”

    “没错,文官杀敌,还撞破了敌军的偷袭,这本事,比咱们都厉害。”

    “开城门,斥候出去盯着。”

    后续的事用不着张方平来干涉,他走到了中间,大声的说:“今日李谅祚倾巢而来,他就想一战下秦州,随后席卷凤翔府……”

    这个战略意图瞒不过张方平,所以他也有些后怕。

    “可他失败了。秦州依旧在,这是谁的功劳?”

    他走到了苏轼的身前,拍着他的肩膀道:“他叫苏轼,当年他的父亲苏洵带着他去见老夫,老夫试了他的文采,不凡,老夫远远不如。当时老夫以为此子会成为学问大家,可今日他却让老夫失望了……”

    苏轼有些紧张。

    他是真的紧张。

    不同于欧阳修的夸赞,张方平对苏家父子三人有恩,有大恩。

    所以他很是恭谨的对待张方平,在意他的每一句话。

    可现在张方平竟然说他失望了?

    苏轼很难过。

    他低着头,没看到张方平嘴角的笑意。

    “老夫一直在收集他的消息,从制科开始,每当有他的好消息传来,老夫就会喝个酩酊大醉。可今日老夫却失望了……因为他竟然冒险杀敌……”

    苏轼愕然抬头。

    张方平笑道:“老夫当时在城头那个紧张啊!恨不能冲下去抽他两耳光……可这小子竟然反手就杀了人,他当时还骂了老夫来着……”

    苏轼马上就跪下了。

    他心高气傲,一般人自然当不得他的跪礼,可张方平当得。

    张方平笑着扶起他,说道:“今日苏轼有勇有谋,杀敌一人有功;让秦州避过了一次危机,这是大功,来人,笔墨纸砚。”

    当下有人去要了笔墨纸砚来,张方平竟然就在城头书写捷报。

    他一书而就,当即封了捷报,说道:“快马报给汴梁。”

    这是趁热打铁,要为苏轼造势。

    苏轼唯有躬身行礼表示感谢。

    “好生做官,好生做事……知道老夫为何要先说好生做官吗?”

    两人在下去,苏轼扶着他,若有所思的道:“沈安曾经说小侄为人大气,豪爽,最适合做朋友。可却不适合做官。”

    “哦!”

    张方平饶有兴趣的道:“当年沈安刚进朝中时,就做了几件漂亮的事,老夫还夸过他来着。他为何说你不适合做官?”

    “他说小侄少了根筋,琢磨人的筋,这样在官场容易被人哄骗。他还说小侄少了一份忍,遇事急躁,做不成大事。”

    “不错。”

    张方平赞道:“你确实是这个性子,那沈安竟然看得到,倒是出乎了老夫的预料,好啊!”

    “他说做官先做人,做不好人,就做不好官。”

    张方平愣住了,说道:“此话非得在宦海里吃过许多亏的人才能说出来。”

    “做官先做人,做事先做官。你做不好官,上官会欺压你,下属会阳奉阴违,对头会下绊子……背后捅刀子,你还想做成什么事?所以啊……子瞻,要好生学会做官才是。”

    苏轼笑道:“他后来又说,说小侄这性子大概一辈子都改不了了,改了也不是苏轼苏子瞻,那样得不偿失。”

    张方平一怔,在城下站住。他唏嘘良久,说道:“没想到你竟然和沈安交好如此。不错,他能说出这番话,可见是把你当做知己兄弟了,好生维持着,于你以后的宦途大有裨益。”

    苏轼昂首道:“小侄却自信能一路坦途。”

    这货就是这样,永远都不缺乏乐观和自信。

    不过他的性子确实是改不了,若是改了,那些大气磅礴的诗词从何而来?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老夫聊发少年狂……西北望,射天狼。

    还有那些悲伤的……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这就是苏仙,唐有李青莲,宋有苏子瞻,流芳千古。

    挫败了李谅祚的突袭,张方平的心情好的不得了,到了州衙后,就说道:“今日击退了李谅祚,可为盛事,诸位可有诗词?以一刻钟为限。”

    “知州,太短了些,半个时辰吧。”

    急智谁都有,可诗词这玩意儿却需要酝酿啊!

    “某有了!”

    众人一看,却是苏轼……

    ……

    求月票……熟悉的腔调,一看就是老手了。

第587章 放假看操演

    时光一转而逝。

    汴梁的深秋来了。

    走在御街上,秋风卷起落叶在周围飞舞盘旋,树叶在地面飘动,发出细碎的声音。

    “见过待诏。”

    “待诏看着又年轻了些。”

    “待诏这是去上朝呢?”

    “……”

    沈安一路笑眯眯的进了皇城,待漏院外,一群官员围在小摊前,趁着这个机会吃早饭。

    “秋季最好睡觉,老夫今早差点就不想起来,只是想着晚些有热闹看,这才强撑着爬起来……”

    “操练半个月有何用?半年还差不多。”

    “儿戏罢了。”

    “不过两家都是将门,看看他们的手段如何。”

    “官家对汴梁的武将失望了,所以才会把这两家将门拉出来练兵,一是敲打汴梁诸将,二是让我等知道,大宋的军队该奋发了。”

    “主要还是因为西夏人,李谅祚最近不安分,说是不重开榷场就要翻脸,气着了官家。”

    “他敢吗?”

    “定然不敢!”

    “刘展来了。”

    众人都安静了下来,有人甚至退后了一步,看着缓缓走来的刘展。

    从上次掉进粪坑里之后,刘展就病了。后来清醒过来,据说得了个毛病。

    刘展掏出一张手帕捂着鼻子,皱眉道:“谁放屁了?”

    众人都看向了孤独一人站在那里的赵宗谔。

    赵宗谔觉得很委屈,心想我的屁不臭啊!

    刘展捂着鼻子道:“放屁就憋着,到了空旷地再放,大庭广众之下……缺德!”

    赵宗谔一听就怒了,骂道:“你是哪个粪坑里爬出来的蛆虫?难道你就不放屁?你是神仙下凡?”

    粪坑里爬出来的蛆虫,这只是一句骂人的话,可用在刘展的身上有些微妙。

    他就是掉粪坑了呀!

    你这话不是在骂他是蛆虫吗?

    众人都看向了刘展。

    这货要发飙了吧?

    “呕!”

    可刘展却是干呕了几下,然后拂袖道:“丢人现眼!”

    这话也顶了赵宗谔一下,他放了个无声的屁,然后靠近了刘展。

    “不要脸!”

    刘展面色大变,急忙躲进了人群中,然后喝骂道:“你且等着,某稍后定然要在官家那里弹劾你。”

    和文官相比,宗室实际上就是混吃等死,就是打酱油的,若非大家都有一个祖宗,赵祯早就一巴掌把他们全部拍死了。

    赵宗谔本就是个跋扈的性子,闻言大怒,喝道:“今日某定然要你好看!”

    他发了狠,一头冲进了人群里。

    这是要上演全武行啊!

    那些官员纷纷让开,准备看好戏。

    “沈安来了。”

    赵宗谔已经揪住了刘展的后襟,听到这话就松开手,然后迎了过去。

    “沈安,某这个病……”

    沈安的鼻子抽了一下,说道:“差不多了,可以停药了。”

    赵宗谔浑身的臭味,可见整日都在放屁。这样的日子再持续下去,沈安担心他的菊花会满山开。

    “好,多谢了,改日某请喝酒。”

    当了许久和尚的赵宗谔喜不自胜,刘展却阴测测的道:“沈安,听闻今日就是比试之日?那折克行跟你厮混了这么久,怕是都废了吧?”

    说着他就干呕了一下,显然是想起了当初的事儿。

    没有沈安的追索,他就不会进茅房,更不会掉粪坑。

    “咦,你是……”

    天色昏暗,沈安一下没认出来。

    可这在刘展看来就是刻意羞辱,所以他冷笑道:“如今你攀上了高枝,刘某自然进不了你的眼。”

    这话讥讽沈安和赵曙一家子的关系,刻薄,而且大胆,就像是不顾后果叫骂的泼妇。

    要是赵曙和赵仲介意的话,以后有的是小鞋给他穿。

    “竟然是你?”

    沈安笑眯眯的道:“折克行……沈某善为人师,这不是吹嘘的吧?上一科太学力拔头筹,这一科怕也差不了……折克行跟着某日夜熏陶,此次定然会大胜。”

    刘展冷冷的道:“那小郎君跟了你做事急躁,幸而如今进了宫,想来有官家和大王的照看,能把他挽回来。那王跟了你……”

    他看了人群一眼,王安石就在里面。

    “那王跟了你,此次在杭州搅风搅雨,给自己树敌无数……”

    老王,不是兄弟没提醒你,你家那崽子不能再和沈安亲近了啊!否则被带歪了你找谁哭去?

    王此次在杭州算是大出风头,市舶司被连锅端了,官场为之震动;而冯进被抓更是让人震惊。

    于是酷吏之名再次甚嚣尘上,大家联想到王和赵仲交好,不禁头皮发麻。

    两个年轻人聚在一起,以后要是赵仲上台了,会是什么景象?

    这一刻不少人都想到了汉武帝,以及张汤。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沈安。

    他就像是一块磁石,把赵仲、王、折克行都聚在了一起。

    王安石只是冷冷的看了刘展一眼,并未说话。

    自家的孩子自家疼,老王虽然为人有些刻板,但溺爱之心并不少。和万千父母一样,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说自己孩子的坏话。

    “还有苏轼……”

    周围很安静,只有刘展的声音在回荡着。

    “那可是欧阳公都夸赞的天才啊!可据说他去了凤翔府之后就有些倨傲跋扈,被陈公弼多次敲打依旧不改……诸位,王和苏轼……他们何其相像,这是被谁给带坏的?”

    众人一听,开始觉得无稽,可仔细一琢磨。

    真是这样啊!

    我去!

    而且赵仲也是这样的性子,只是大家不好说而已……想想他当街痛殴御史陈挺的丰功伟绩吧,这不是跋扈是什么?

    啧啧!

    这沈安真是……影响力太强大了呀!

    “苏轼的仕途……某不看好!”

    刘展早就得了苏轼的消息,觉得这位大抵就是另一个仲永,所以他很是笃定的道:“某看他会在凤翔府栽跟斗,然后要蛰伏几年了。而这一切是带来的?”

    “真是这样啊!”

    “那位小郎君跋扈,王跋扈,折克行也不是善茬,苏轼才和他厮混了没多久,竟然就从欧阳修眼中的大才变成了废材……这……”

    “果然是毁人不倦呐!”

    毁人不倦的沈安正在愕然。

    因为他盘算了一下,好像真的是这样。

    赵仲的跋扈……这个他承认大多是被自己影响的。

    可王和苏轼跋扈和我有半文钱的关系吗?

    王那是天生的性子,在他的眼中压根就没人能和自己相提并论。

    而苏轼就更扯淡了,这位性情豪爽,最受不得气,被陈公弼敲打了几次就炸毛了。

    这是天生的性子,和我没关系啊!

    可有赵仲珠玉在前,谁都不肯信他的话。

    包拯刚才一直在冷眼旁观,此刻他走过来,低声道:“以后要走正道。”

    我……

    沈安真的是泪流满面了。

    真和我没关系啊!

    老包没在意这个,觉得都不是事,他问道:“折克行此次可能胜出?你要留心这个才对,若是败了,折家十年之内都无法翻身……毕竟他们的血脉不纯!”

    血脉不纯的折家不受大家的待见,所以此次比试,大部分人都希望种谔能赢。

    沈安自信满满的道:“您放心,折克行赢定了。”

    “好。”

    包拯的眉间多了忧虑,显然觉得沈安是在强作镇定。

    稍后的小朝会上,大家非常默契的加快了速度,没几下就把今日的政事给处置完了。

    一群老汉挤眉弄眼的,最后韩琦出来说道:“陛下,今日天气不错,臣等……想出去踏秋,顺带看看操演……”

    一群老汉相互使眼色看着有些滑稽,赵祯干咳一声,说道:“听闻秋色甚美,朕也想出去走走。”

    你们别想撇下朕!

    韩琦等人齐声应道:“是。”

    于是君臣联袂出了皇城,直奔校场。

    一路上人不少,甚至能看到换了便衣的官员。

    “那不是刘展吗?”

    “咦,王安石也在?”

    “还有包拯。”

    “几位郡王也来了,好热闹。”

    这是公然脱岗啊!

    赵祯黑着脸,说道:“罢了,告诉他们,今日上午……就歇着吧。”

    消息传出去,顿时一阵欢呼,大家都肆无忌惮的冲出了各自的衙门,往校场奔去。

    点将台上,赵祯端坐中间,两边是文武大臣。

    而在校场的周围,百姓和官吏们围在了一起,都在等着双方入场。

    赵祯点点头,有人喊道:“叫他们来。”

    嘭!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轰然炸响,声音不小。

    随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包拯和沈安站在一起,他低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出个场还搞那么大的动静,有意思吗?

    边上的人也纷纷点头,觉得太过了些。

    沈安说道:“军队坐卧起行都有规矩,一言一行都要恪守武人之道。此刻进场就是一次较量,咱们就要看谁能先声夺人。”

    众人这才重视起来,都盯住了入口。

    赵祯说道:“坐卧起行都有规矩,一言一行都要恪守武人之道,这话很对。”

    陈忠珩笑道:“官家,上次您还说沈安是名将胚子呢!”

    “哦!是吗?”

    赵祯显然已经忘记了那些话,他抚须道:“看来朕的眼光不错嘛。”

    “来了,种谔来了。”

第588章 气势,将门之战(为‘惜缘传说’加更)

    “来了来了!”

    右边的人群突然裂开一条通道,接着种谔第一个出现。

    他今日全身披挂,看着威风凛凛。

    随后就是一千五百名将士。

    这些将士昂首挺胸,肃然而来。

    他们的脚步沉稳有力,目光坚定,显然这段时间的操练有了成绩,自信满满。

    “不错!”

    赵祯满意的道:“看着士气很高,就凭着这个……种谔不错!”

    群臣纷纷点头赞美,刘展的声音显得格外的突出。

    “……这位种副使可是种放的侄孙,自小家学渊博,文武全才,未来必然会成为名将。”

    “看看,多整齐,果然是种家将。”

    那些将士们列队前行,看着井井有条,气氛肃然。

    “这就是精兵啊!”

    刘展在赞美着,若非大家都知道他和沈安是死对头,大抵要猜测他和种家有勾结。

    “如何?”

    欧阳修的眼神不大好,所以只能问身边人。

    包拯不知道谁能赢,但输人不输阵是他的本能,就随口说道:“不行,看着……没精神。”

    前方的韩琦和曾公亮都为之侧目。

    老包,咱们能要点脸吗?

    “李殿帅,种谔的这支万胜军如何?”

    大伙儿都是业余的,于是有人就问了半专业的李璋。

    李璋点头赞道:“很好,比京城的诸多禁军都强。”

    这个评价很高,刘展心中得意,说道:“这可不是某吹嘘,当年某见过种世衡,那可真是名将。他的儿子自然不凡。”

    包拯听他哔哔个没完,就怒道:“你见过他杀敌了?”

    呃!

    刘展摇头。

    包拯冷冷的道:“那你说的跟亲眼见到似的,这不是吹嘘是什么?作为臣子,要谨言慎行,老夫如你这等年纪时,谁敢这般轻浮,定然会被宰辅们厌弃……”

    韩琦不悦的道:“稳重些。”

    老包这话就是在开地图炮,一炮就把宰辅们轰成了渣渣。

    当年的宰辅比你们强多了。

    而刘展则是被一炮正面击中,一口老血就憋在咽喉那里。

    他指着包拯,怒道:“你……你……”

    老包见他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就用那种轻蔑的姿态看了他一眼,然后赞道:“折克行老夫见过,很是诚恳的一个年轻人。他跟着沈安学了许久,又有折家的家学在身,未来的大宋名将,舍他其谁?”

    这下连赵祯都扛不住了。

    你前面说种谔操练的万胜军看着没精神,接着又呵斥了刘展说话不靠谱……

    可一转脸这老汉竟然就开始为沈安和折克行吹嘘了起来。

    这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赵祯的脸颊微微颤动着,他看了刘展一眼,见他面色涨红,双拳紧握,显然是有些气急败坏。

    是啊!这遭遇搁谁身上他都忍不住。

    可那是包拯,大宋第一喷子,你刘展确定要去和他对喷?

    刘展怯了,赵祯微微摇头,心想你若是明知必败也要和包拯战一场,那朕还会高看你一眼,觉着你这人有烈性。可你未战先怯,做了缩头乌龟……不堪大用啊!

    刘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打上了不堪大用的标签,他憋着气,渐渐冷笑起来。

    “说的再多没用,且看……”

    “来了,折克行来了。”

    左边的人群分开了一条道,折克行当先而来。

    他也是全身披挂,身后跟着的将士们小步行进,很是轻松。

    “没精神!”

    刘展马上就反击了包拯。

    老包怒了,可却没法反驳。

    这折家子怎么就操练出了这等军队呢?

    连赵祯都有些皱眉,说道:“这就是沈安说的精兵?”

    陈忠珩看了一眼边上,沈安正老神在在的发呆。

    “官家,再看看吧。”

    赵祯微微摇头,韩琦正好说话:“怎地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虎!”

    一个高亢的声音中,从折克行开始,整个行进中的阵列都停住了。

    “在弄什么?”

    种谔带队在校场的西边站定,见状就冷冷的道:“这是要跑进来?”

    跑着还能保持阵型的整齐,那就是精兵。

    那些军士抬起腿,然后用力踩踏下去。

    嘭!

    嘭!

    嘭!

    正在冷笑的种谔皱眉道;“什么……不对,气势很盛。不说话的气势……这脚步……这不是大宋的操练法子!”

    嘭!嘭!嘭……

    脚步渐渐加速,整齐的脚步声轰然而来。

    赵祯不禁后仰了一下身体,陈忠珩下意识的就挡在他的身前。

    “闪开!”

    赵祯低喝了一声,然后仔细看着那支行进而来的军队。

    嘭嘭嘭!

    脚步声轰隆,就像是迎面走来一堵墙。

    韩琦眯眼看着,赞道:“老夫在军中见过不少劲旅,可有这等气势的一个也无。好一个折克行!”

    曾公亮也赞道:“虽然不懂军伍,可老夫却觉着有些心慌,这脚步响一声,老夫的心就跟着蹦一下……”

    欧阳修看不清,但却感受到了那股子气势,他抚须赞道:“这便是劲旅,好!好!”

    包拯转忧为喜,抚须道:“老夫就说不会差,如何?”

    大队步卒踩着重重的步伐走了进来,校场周围的百姓都被镇住了。

    “这是大宋的军队?”

    “看着好吓人!”

    “……”

    折克行带着麾下走到了西边,和种谔遥遥相对。

    “止步……”

    轰!

    最后一脚踩的更重,大家都有些地动山摇的感觉。

    “劲旅啊!”

    “这不是精兵是什么?”

    “这折家子竟然这般出色,怪不得官家要把他留在京城。”

    “某行伍多年,操练过的军士不知凡几,可这等操练之法……某从未见过,折家果真是将门,某服了!”

    “这样的练兵法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将领们对此的评价不俗,李璋虽然是殿前司的老大,但对于操练却没有他们熟,就问道:“很厉害?”

    一个将领正色道:“殿帅,军中首要是令行禁止,折克行所部最出色。而且这种走法……很有气势,很能振奋军心!”

    “军心振奋,这就是胜利之兆!”

    李璋点点头,仔细看着那阵列,说道“不动如山,好。”

    他走过去,俯身问道:“官家,可要开始吗?”

    赵祯点头道:“一刻钟之后开始。”

    命令下达,双方开始准备。

    沈安正在看着种谔那边,身后有人低声道:“遵道可有把握?”

    竟然是赵仲。

    沈安低声道:“安心等着好消息就是了。”

    赵仲必须要握有信任的武力,京城的禁军可以挑选,但将领却很难保证忠心。

    而到了那时,少年时就和赵仲在一起厮混的折克行自然就脱颖而出。

    哥就是天才啊!

    沈安心中得意,说道:“遵道已经先声夺人了,稍后……他会让你们都大吃一惊。”

    赵仲又溜回了父亲的身边,一脸老实模样的站好。

    赵曙有些头痛的道:“去问了什么?”

    赵仲说道:“问了可有把握。”

    赵曙微微皱眉,“格局要大。”

    你是要做帝王的人,莫要搞小圈子,那样的格局不大。

    赵仲低声应了,但眼中却多了坚定。

    沈安为他多番谋划,堪称是掏心掏肺;折克行不爱说话,但有事总是冲在前面;王倨傲看不起人,可却肯为他去和别人较真……

    这些就是圈子……

    不!

    他们是值得信任的朋友!

    他想起了赵祯,这位官家号称仁君,可身边却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孤独而沉寂。

    而他的父亲同样如此,而且因为常年在郡王府里蹲着,连认识的人都没几个。

    他自己却有一群伙伴,从他落魄时开始结识,并成为朋友。

    这样的圈子他舍不得抛弃。

    校场里,圆头的木枪、没有开刃的木刀被分发了下来。

    这是验证练兵之法的操演,当然不能变成演戏,所以要动用木刀木枪。

    李璋看了张一眼,问道:“张相……”

    张摇摇头,示意自己不去下令。

    李璋走过来,躬手道;“陛下,时辰已到。”

    赵祯微微点头,“开始吧。”

    李璋站在前方奋力喊道:“开始!”

    瞬间双方都动了。

    折克行和种谔走在最前方,随后减速,被阵列淹没。

    双方不断在接近之中。

    “什么阵?”

    有将领问道。

    大宋出战要摆阵,这是赵老二弄出来的好事。

    按照他的说法,你们这群丘八懂个屁的兵法,都按照朕给的阵图好生操练,临战照猫画虎就是了。

    种谔冷冷的道:“这是将门之战,一千五百人,那么大的校场,没有施展谋略的余地……只有奋力冲杀。某是种家子,文能碾压折家,武,亦能如此……锋矢阵!某为箭头!”

    他加快脚步走在最前面,身后的阵型渐渐变化。

    “锋矢阵?”

    折克行眯眼看着,说道:“一往无前是很好,可大宋的敌人多是骑兵,步卒用锋矢阵去冲击骑兵吗?蠢!种谔这是太想击败某,所以迫不及待了吗?”

    “既然如此,那便成全他。”

    “锋矢阵!”

    双方的阵型引得上面的君臣惊呼起来。

    “陛下,是锋矢阵,要短兵相接了!”

    “这是将门之战!”

    双方的距离不断拉近,当种谔闪电般的劈出一刀时,折克行喊道:“刺杀!”

    ……

    第三更送上,夏季来了,也就晚上凉快些。大伙儿珍惜这天然的清凉,好好睡觉。

第589章 义无反顾

    “杀!”

    种谔一刀劈斩下去,折克行格挡的同时还下了一道命令。

    随着他的命令,前方的长枪手蜂拥而来,奋力的捅刺。

    混战时刀盾兵的作用很大。可在两军对垒时,长枪手的捅刺能保持阵型不乱,方便指挥,所以深得将领们的喜欢。

    “刺!”

    可对手也是这般想的,顿时短兵相接就变成了长枪捅刺。

    没有人提议在枪头上包裹布团,更没有人提议让人来裁判战局。

    既然要战,那便以一方倒下为止。

    长枪的枪头被刻意削圆了,可一旦被重重的捅一下,不倒下也会失去战斗力。

    “虎!”

    折克行这边有口令指挥,长枪整齐的捅刺出去。

    对方同样如此,第一轮各自倒下不少人。

    “虎!”

    第二轮再次捅刺,没有人害怕!

    那些被捅到的军士在惨叫着,或是倒退,或是倒下。

    “虎!”

    长枪奋力前刺,一个军士被捅断了肋骨。他双手抓住枪头,缓缓跪在地上,剧痛让他忍不住哭嚎起来。

    “这就是沙场吗……”

    陈忠珩面色发白,眼前的惨烈让他想闭上眼睛。

    那些军士拼命的捅刺,从开始的拘谨到现在的疯狂……所有人都在失去理智。

    第一次身临这种临战气氛浓烈的演练,让大部分人都在发狂。

    长枪开始混乱,有人拿着长枪当木棍使,奋力的抽打着,场面渐渐混乱。

    “稳住……”

    折克行连续劈出两刀击退了种谔,见状就喊道:“长枪稳住!”

    这边的长枪手们开始清醒,无数次的操练让他们形成了条件反射,无数次惩罚让他们随时都记着保持阵型。

    阵型一整齐,长枪的捅刺就无懈可击。

    双方陷入胶着。

    前排不断有人倒地,双方避开同袍的身体,于是就出现了缝隙。

    “刀盾兵……”

    刀盾兵迎头撞了上去,混战开始了。

    这时候体现的是纪律和勇气。

    “这便是战阵吗?”

    赵祯见过操演,他在宫中也经常看各种操练,可那些操练不过是些花架子而已,看着精彩纷呈,实战意义半点也无。

    今日是他第一次见识这等惨烈的场面,不禁为之变色。

    沈安说道:“这还不算是战阵!”

    “这还不算?”

    那些将士们绞杀在一起,不断有人倒下,有人高呼酣战,有人惨叫求助……

    周围的百姓在往后退,有孩子在哭,有妇人掩面而逃。

    这是汴梁第一次出现这等惨烈的演武,让百姓们第一次直面沙场的残酷。

    “原来这便是武人吗?”

    “以前某还骂他们贼配军,如今看了……他们好惨。”

    “他们要豁出命去拼杀呢。”

    “……”

    “不算。”

    沈安说道:“陛下,沙场厮杀不会这般客气,更不会避开要害……沙场之上……入目所及之处,都是鲜血,而且惨叫声会少许多。”

    “为何?”

    韩琦从未临阵厮杀过,但依旧觉得沈安说的有问题。

    欧阳修也好奇的问道:“真刀真枪,不该是惨叫的更多吗?”

    众人都看向了沈安,他淡淡的道:“因为和敌军绞杀在一起时,不管受了多重的伤,你要么继续拼杀,要么就逃命……至于惨叫,那会让你分神,让你死的更快……”

    沙场之上,将士们没有惨叫的时间!

    这句话让众人默然。

    原来沙场厮杀这般残酷吗?

    赵祯觉得有些冷,他不由的握紧了拳头,可身体里的冷意却在渐渐弥漫。

    他看着下面的厮杀渐渐胶着,就说道:“两边不分高下,看来两家的操练都差不多,都值得夸赞……”

    “谁能赢?”

    有人不忍的问道。

    众人都不忍再看这种场面,有人垂眸,有人抬头……

    “种谔!”

    刘展坚定的道:“你看他冲杀在前,带着麾下压住了对手,只需再过片刻,折克行必然崩溃。”

    “折克行躲在后面作甚?”

    “是啊!他竟然躲在了后面,这是胆小吗?”

    “啧啧!折家竟然是这样的统军方式,让人大开眼界啊!”

    “没有果敢之心,还称什么名将?还称什么将门?”

    “……”

    血脉这个问题让折家在将门之争中落入了下风,大规模领军出击也轮不到他们……也就是说,他们只能守着府州那块地方折腾。

    这就是边将。

    而种家却不同,在大家的眼中他们是自己人,所以能重用。

    一直以来,折克行都在憋着一口气。

    今日这口气在渐渐释放。

    他想起了沈安昨日说的话。

    要打出武人的气势来!

    前方的长枪阵在不断集结,然后又被打散。

    种谔带着一群最精锐的军士在四处冲杀,看着不可一世。

    “时候差不多了!”

    折克行看了一眼高台,在那里有皇帝,有重臣,还有他的兄弟。

    今日我必定不会让你丢人!

    他回身看了一眼,那一百余人正在等候命令。

    “没有贼配军!”

    折克行垂手,木刀的刀尖抵在地面上。

    “曾经有人告诉某,人从不分高低贵贱。你要昂着头,哪怕你的对手高不可攀……今日对面的是种家,他们文武双全,人人称赞,就像是高居九天的神……那么,今日某便带着你们去把这尊神拉下来……”

    那些军士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血气在奔涌。

    “破了!”

    前方的种谔击破了当面的长枪阵,目光锁定了折克行,狞笑道:“折家子!”

    折克行厉喝道:“闪开!”

    前方的阵列分开,折克行喊道:“弟兄们,可敢一战吗?”

    从开始到现在,他的麾下一直在和对手僵持,从未处于下风。

    残酷的操练让他们比对手更有韧性和勇气。他们一直在等待着机会。

    如今机会来了。

    可敢一战吗?

    无数人高喊道:“战!”

    折克行第一个冲杀过去,木刀闪电般的劈砍而去。

    种谔格挡,然后后退,大笑道:“击敌锋锐,可某却不给你这个机会……哈哈哈哈!”

    折克行喊道:“陈洛!”

    战场从不是解决私人恩怨的地方,折克行的任务是击败对面的对手,而不是种谔这个人。

    正在奋力拼杀的陈洛止步,目光扫过这边,然后厉喝道:“种谔!”

    种谔带着人在游走,听到喊声就抬眼看去,森然道:“沈安的护院!”

    他冲杀了进去,无人能挡住他的长刀。

    “种谔!”

    陈洛在高速狂奔,一个军士拦截,被他连人带刀劈翻在地。

    此刻他的眼中只有种谔!

    种谔在游斗,不断避开折克行的追杀。

    若是在真正的沙场,他这样的举动就是作死,弓箭手会把他钉死在某个区域。

    可现在没有弓箭手,所以种谔如鱼得水。

    从开战到现在,他本以为对手会一触即溃,可事实和他的预测恰恰相反。

    对手很坚韧,而且纪律森严,无论什么冲击都像是遇到了礁石,无法撼动。

    他知道自己轻视了折克行这个年轻人,为了打破僵局,他只能采取这种方式不断游走,维持双方的均势,并试探着从某一个地方取得突破。

    刚才他就突破了,可一直在虎视眈眈的折克行却出击了。

    来吧,来追杀我吧!

    种谔狞笑着,左侧却传来惊呼。

    他侧身看去,只见折克行一人当先,挡者披靡。

    那木刀劈斩的速度之快,你刚格挡了一刀,第二刀就已经追着来了,让你避无可避。

    只是一瞬,折克行就击破了当面的对手。

    他不是胆小。

    他只是在等候最后的时机来临!

    他放弃了追杀种谔,选择了击溃对手。

    “万胜!”

    见主将击破对手,众人不禁欢呼了起来。

    种谔的眸子微缩,说道:“杀进去!”

    他不能阻拦折克行的冲杀,但对手同样也不能阻拦他。

    就像是象棋里的兑子战术,他现在准备击溃当面之敌。

    他劈开一把长枪,刚想杀进去,那个失去武器的军士却大吼一声冲了过来。

    种谔一拳就把他的半边脸打肿了,可这军士却悍勇的抱住了他,喊道:“弄死他!”

    弄死我?

    种谔一膝顶开了他,然后一脚踹去。

    这军士竟然硬扛了他一脚,然后在扑倒前一拳击打在他的大腿上。

    “某不是贼配军……”

    军士临晕倒前喃喃的说着。

    种谔被这一拳弄的踉跄了一下,刚站稳,眼角瞥见有人扑过来,他下意识的挥刀。

    对手格挡,力量被碾压,随后肩头中刀。

    这一下肯定会很痛吧。

    “某叫韩勇!”

    军士肩头中刀,可他却义无反顾的挥拳。

    种谔没想到遭遇这样的重创之后,自己的对手竟然还能反击,所以没有反应。

    这一拳让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脸颊迅速肿胀起来。

    他反手一巴掌打翻了这叫做韩勇的军士,心中却有些震惊。

    大家都是从万胜军中分配的人手,折克行是怎么把这些军士调教的这般凶悍的?

    整个战场都在相对厮杀,只有陈洛在横向跑动。

    他想起了自家郎君那一日和这些将士们说的话。

    你们不是贼配军,你们是保护大宋的勇士,但这需要你们去证明,去证明你们的悍勇!

    这些将士都憋了许久,今日终于爆发了。

    贼配军这个称呼一直笼罩在他们的头顶上,憋屈,但却无可奈何。

    当兵从军在此时是一件羞辱的事儿,但凡有办法的人家都不会把儿郎送进军中。

    往上历数千年,从未见过武人如此卑微的时代。

    “某不是贼配军!”

    韩勇在地上伸手抱住了种谔的左脚,身体借力起来,奋力一拳。

    种谔只觉得后背一痛,不禁长嘶一声,没回身就是一肘。

    韩勇的脸已经没法看了,可他兀自抱住了种谔的腰,昏沉间喊道:“某是大宋勇士……”

    种谔怒了,回身一把揪起韩勇,重重的砸在地上。

    韩勇倒在地上,身体弹动了几下,旋即安静。

    陈洛的眼睛红了,他奋力冲了过来,身体跃起。

    “种谔!”

    种谔抬头,冷冰冰的盯住了他,狞笑道;“某等候你多时了。”

    ……

    书友“张帅飞”今日结婚,恭喜。

第590章 我不是贼配军

    陈洛原先在禁军中厮混,算是极为出色的一个。

    人一出色就会自傲。

    他看不惯军中的那些蝇营狗苟,更看不惯那些上官把麾下视为奴隶的言行,所以桀骜不驯。

    大宋军中行的是阶级之法,一级压一级,等级森严到后人无法想象。

    比如说你发现上官贪腐,但你不能上告,否则不管是谁有理,都会先收拾了你,哪怕是宰辅都会先收拾你。

    为何?

    难道发现贪腐不该上告,而是纵容无视吗?

    对!

    你就该无视!

    后人会觉得奇葩,甚至觉得是假的。

    竟然有这等事?你怕不是在吹嘘吧?

    可在大宋就有这等事,而且有案例。

    大宋从立国开始,为了保证军队不造反,人人老实,就定下了这个阶级之法。

    一级压一级,我们不管什么贪腐,只要军中不乱,什么贪腐都没事。

    他们要的是军中不乱,其它的只是小事罢了。

    所以你一上告成功,就会让军中的将领们心慌。

    马丹,老子贪腐不少啊!要是被人举报了咋办?

    如此将领就会心虚,对麾下自然不敢严苛。

    将领不敢对麾下严苛,那些军士会不会失去控制?

    所以贪腐不重要,重要的是稳定。

    所以你若是敢告上官,上官多半没事,你却要倒大霉了。

    陈洛碰到了上官贪腐,他没上告,可平时的言语间难免透露些不满来,于是被责罚。

    被责罚的陈洛爆发了,一人打翻了三个来抓自己的军士,然后就闹腾了起来。

    当时他一手持长刀,一手拿着火把,身边是被浇了火油的房子。

    一旦起火,此事就会被闹大。

    所以上官低头了,放弃了弄死他的打算,只是把他赶了出去。

    陈洛当时并未有什么死里逃生的庆幸,而是茫然。

    他记得出营地时,上官用那种轻蔑而不屑的姿态说道:“贼配军!”

    哪怕上官也是武人,可他依旧用这句话来羞辱陈洛。

    某不是贼配军!

    陈洛的木刀劈下,被种谔轻松格挡。

    他刚落地,种谔的长刀就连续劈斩而来。

    陈洛举刀格挡,身体不断后退。

    高台上,刘展说道:“这种谔悍勇无匹,果真是名将啊!”

    众人都纷纷点头,觉得种谔确实是当得起这个称呼。

    “看!”

    有人指着那边喊了起来。

    种谔连续几刀都被陈洛挡住了,他飞起一脚,就在陈洛避开时,木刀却放弃了劈砍,而是捅刺。

    长刀捅刺有些不务正业,可在这个时候却是出敌不意。

    只要陈洛躲闪,种谔下一脚就能踹翻他。

    可陈洛没躲!

    他就这么站着,任由木刀从肩头捅了进去。

    许多人都认为木刀没有杀伤力,可当木刀刺进来时,才会知道这一切并不比钢刀造成的伤害差。

    陈洛没有躲避,剧痛袭来,他双目圆瞪,挥拳。

    种谔觉得陈洛该是浑身无力的呆立着,和他以前杀的那些西夏人一样。

    所以当他被这一拳打的脑袋偏过去后,他知道危机来临。

    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被击倒。

    他奋力一脚踢开了韩勇,然后拔出长刀。

    鲜血从陈洛的肩头飙射出来,他的双目赤红,再次出拳。

    种谔冷笑着闪避。

    这种程度的进攻对他来说只是个笑话而已,所以他在躲避的同时已经准备好了反击。

    但他的躲避却被人扼杀了。

    满脸都被鲜血染红的韩勇再次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小腿,奋力喊道:“弄死他!”

    陈洛知道种谔的身手了得,所以这一拳是倾力而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觉得种谔会避开,然后会还击。

    但他的拳头却实打实的碰到了种谔的额头。

    再强大的人也并非无敌,种谔带着不敢置信的情绪,重重的倒了下去。

    陈洛看到了击倒种谔的最大功臣。

    韩勇的手松开了,那张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上仿佛带着微笑。

    “某……不是贼配军……”

    然后他的脑袋一歪……

    “韩勇!”

    陈洛的心中一震,只觉得一股悲伤袭来。

    而在高台上,刘展正在吹嘘着种谔的厉害。

    “……折克行只知道埋头冲,而种谔却知道四处看,高下立判啊!”

    “是不错。”

    这里的文武百官中,支持种谔的有**成,所以见种谔纵横无敌,他们都在微笑着。

    “种家这几年看似不起眼,可如今看来却是蛰伏。”

    “是啊!蛰伏是为了更好的崛起,这是一种谋略。”

    “折家就像是一头野猪在横冲直撞,那折克行跟着沈安厮混了这几年也没见什么长进,也不知道折继祖是否会后悔。”

    “折继祖在府州出够了风头,种家低调,如今也该翻转了。”

    “……”

    “败了!”

    “什么败了?”

    就在这些人说话的时候,赵祯等人都看到了种谔被陈洛一拳击倒的场面。

    呃!

    这是啥意思?

    大伙儿才将夸赞你出色,你竟然就被人一拳撂倒了?

    这些人的脸上各种颜色在交替出现,尴尬的情绪在蔓延。

    刘展的脸色发红,期期艾艾的道:“这是……会爬起来吧?对,肯定会爬起来。”

    然后大家都看到陈洛蹲下,一记重拳……又一记……

    这下种谔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就是种谔?”

    “竟然被一个……军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让人简直不敢相信。”

    “那是沈安的护院。”

    有人认出了陈洛,顿时众人都看向了沈安。

    刘展怒道:“好你个沈安,竟然安排家人在里面捣乱!”

    沈安笑了笑,却不屑于回答。

    李璋皱眉道:“折克行孤身一人,连个传令的人都没有。而种谔却带了十余人。”

    刘展的脸这回是真红了。

    “败了!”

    与此同时,折克行带队打穿了对手的阵列,返身再度扫荡回去,那些将士终于崩溃了。

    “败了!”

    无数人在奔跑,人人面色惊惶。

    “这就败了?”

    “刚才不是还在胶着吗?”

    赵祯不解的道:“为何败了?”

    韩琦不能答,李璋说道:“陛下,种谔所部不够坚韧。”

    这个问题他也没法深入去谈,“臣未曾亲历战阵……”

    没经历战阵就没有发言权。

    赵祯说道:“沈安你来说说。”

    沈安从容的道:“种谔先期摆出锋矢阵,可随后就开始了游走,不和折克行碰面,这是想激怒他。可折克行却很冷静,带着人在中间养精蓄锐,并观察对手的弱点……”

    他看了一眼那些种谔的支持者,淡淡的道:“一个在外面游走,一个在专注全局,种谔看似威风凛凛,可大军交战,一人无敌有何用?而且他也不算是无敌,被……那个陈洛原先就是禁军中人,臣后来把他请来家中看家护院,没想到他今日却……”

    他微微摇头,显得很是不好意思:“大概是运气吧。”

    运气?

    那陈洛中刀之后依旧不退,这等悍勇之人……

    “他为何退出了禁军?”

    李璋有些不解,也有些不满。

    这等悍勇之士就该留在军中作为骨干,而不是去为人看家护院。

    沈安说道:“军中的一些事……他看不惯。”

    赵祯说道:“让他来。”

    有人下去传令,而此刻折克行也下令停止追击,大家开始救治受伤的将士。

    “官家召见?”

    陈洛蹲在韩勇的身边,正在给他检查伤势。

    “对,赶紧。”

    传令的亲从官有些不耐烦。

    韩勇断了一条手臂,此刻已经被痛醒过来,满头大汗的说道:“快去。”

    陈洛点点头,突然俯身下去。

    “干什么?”

    韩勇愕然。

    “你才该去见官家。”

    “不行,某这张脸怕是见不得人了。”

    “你不去,某没脸去。”

    两人僵持了一阵,那亲从官在边上有些懵。

    这可是官家亲自召见,一旦去了好处多多。可你竟然还想多带一个人,这是脑子有毛病吧?

    韩勇伸出完好的左臂搭在陈洛的肩头,说道:“你看,某现在都抓不稳……”

    “搭着!”

    陈洛用力把他背了起来,一步步的往高台去。

    “副使!”

    几个种家人冲了过来,见种谔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不禁就慌了。

    “郎中!郎中快来!”

    现场的郎中只有十余人,有一人被架着过来。

    只是一根银针扎下去,种谔就醒来了。

    “折家子呢?”

    他一醒来就觉得脑袋发蒙,就猛的坐起来。

    校场上全是人,那些骨折的被优先处置,于是各种固定的法子都用上了,到处都是惨叫声。

    种谔茫然的道:“谁胜了?”

    边上的人见他无恙,都低下了头。

    一种不祥的预感让种谔坚持着站了起来。

    他踉踉跄跄的站稳了,目光四处梭巡。

    他看到了折克行。

    折克行正在巡查麾下的伤势,不时俯身询问,拍拍伤兵们的肩膀。

    这是作态!

    种谔觉得这种作态很让人恶心。

    但这代表着胜负。

    “郎君,我们……我们输了。”

    种谔的身体一个摇晃,问道:“可是某被打晕之后……没人指挥吗?”

    众人低头不语。

    你才晕倒,消息还没传过去,折克行就带队打穿了阵列……

    可这话没人敢说,怕刺激到种谔。

    可他们不敢说,折克行这边的人却敢说。

    一个指挥使得意的道:“折郎君亲率百余人打穿了你们的阵列,不输还等什么?”

    种谔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第591章 踏上舞台(为‘狗公双精’加更)

    折克行面对挑衅选择了隐忍,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般的富有耐心,最终等到了时机。

    种谔必须要承认自己操练出来的麾下败了,就在他游走时,他的麾下已经显露颓势,而折克行却没动。

    这份耐心让人惊讶。

    种谔问道:“击倒某的人呢?”

    有人指着前方,种谔抬头看去,正好背着韩勇的陈洛回头,对他笑了笑。

    很是得意的笑容。

    什么种家将?老子干倒了你!

    “种副使,官家召见。”

    种谔拖着沉重的脚步跟了过去。

    台子上,韩琦正在说话:“……此次操演一目了然,折克行全胜。只是官家,臣当年也见识过西北的兵,没那么厉害……”

    他看了沈安一眼,“难道折家近来又琢磨出了不少练兵的法子?”

    下面的惨叫声少了些,赵祯心头一松,心情好了大半。

    “那折克行朕见过几次,是个沉稳的年轻人,军中虽然有些宿将,可年轻一代却乏善可陈,今日朕见到了两家的年轻人,都很不错。”

    赵祯的话有些和稀泥之嫌,但作为帝王,他只能这样说。

    这时陈洛上来了。

    “那是谁?”

    陈洛把韩勇放下来,扶着他站好。

    “见过陛下。”

    赵祯微笑道;“朕先前见你悍不畏死,还打倒了种谔,想要什么赏赐?”

    陈洛低头道:“陛下,小人身边的韩勇才是击倒种副使的最大功臣……若非是他拖住了种谔,臣……”

    他的身体一个踉跄,众人才发现他的肩头在流血。

    这是悍勇之士!

    沈安好运气啊!

    家中有这么一位勇士,自然不用担心会被宵小挂记。

    韩勇抬头,那张惨不忍睹的脸让现场多了一阵吸凉气的声音。

    陈洛说道:“……他几次抱住种谔,让小人得以攻击……他几次被种谔重击,可依旧不屈不挠的冲上来……”

    竟然这般坚韧吗?

    若说种谔是一个神,那么陈洛和韩勇就是两个凡人。

    凡人推翻神,这大抵很荒谬,可眼前的这两个家伙就办到了。

    这种逆袭很让人感动,赵祯就感动了。

    “为何这般死不松手?”

    那张脸他看一眼就会觉得的慌,所以他的目光有些飘忽。

    韩勇说道:“小人……小人……”

    他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韩琦笑道:“陛下天威,他是怯了。”

    赵祯微笑道:“怯什么?不慌,慢慢说,朕等着。”

    韩勇吸吸鼻子,鼻腔却被鼻血堵住了大半,他张开嘴用力吸气,然后说道:“陛下,小人听待诏说……说我等不是贼配军……”

    一阵沉寂。

    “就为了这个?”

    有人觉得这是谎言!

    “竟然为了这么一句话就豁出命去干?”

    “这不是傻子吗?”

    赵祯听到这等话,不禁看了那边一眼。

    那边的声音没了,韩勇却有些怒了,“陛下,小人……小人不是配军,小人自愿进了禁军。小人每日操练刻苦,可小人却不肯出去……”

    “为何?”

    赵祯见他眼角的伤口裂开了,鲜血细细流淌下来,就有些怜悯。

    韩勇大胆的抬头,说道:“那些人看小人……好似鄙夷呢……他们看不起小人,所以小人宁可在营里也不出去。待诏说咱们该做大宋的勇士……这样就无人敢说小人是贼配军了……”

    他吸吸鼻子,那声音有些尖锐。

    “所以小人就想……豁出去,好歹让人看看小人的武勇,让人知道小人是勇士……”

    四周寂然。

    “……小人当时就扑了上去,被种副使重重的击打,可那一刻小人没觉着疼,一心就想弄死他……”

    种谔刚走上来,听到这话不禁看了韩勇一眼。

    这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军士,大宋军中这样的军士数不胜数。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普通军士,先前死死的缠住了他,让他被陈洛一拳撂倒。

    “竟然这般……简单吗?”

    大家都觉得这个出发点太简单了,没有什么高尚或是好处。

    可韩勇的模样很诚恳,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上全是认真。

    “是真的吗?”

    包拯也觉得不大真实。

    沈安说道:“军士的心中想的并不多,他们想的最多的是自己和家人,若是加以引导,他们才会想着自己的职责。”

    “职责?”

    “对,职责!”

    沈安平静的道:“他们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可在军士出门都会被歧视的大宋,他们会被人称为贼配军,会有人冲着他们吐口水,有人会役使他们……这样的大宋,怎么指望他们去保家卫国?怎么能指望他们去悍不畏死?”

    众人沉默。

    这不是觉得内疚,而是没法反驳沈安的话,但却不同意做出某些妥协而已。

    现在就要看赵祯的了。

    “很好的年轻人。”

    赵祯的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放松了紧绷着的神经。

    年轻人,而不是军士,赵祯一开始就模糊了他们的属性。

    果然是皇帝,处事老辣的让沈安都没话说。

    “韩勇……原先是做什么的?”

    “小人是军士。”

    “军士啊!”

    赵祯含笑道:“朕看他做个都头也使得,吏部以为如何?”

    大宋的官职让人头痛,比如说武官的铨选,就能让你摸不着头脑。

    大宋也有兵部吏部这些部门,但都是空头货色,大权都被侵夺了,可武官的铨选却放在了吏部。

    有官员出来说道:“陛下,此人悍勇忠心,都头当然做得。”

    皇帝发话要给个都头,这事儿小的不能再小了。至于先问吏部,不过是走过场,让大家看到他这个皇帝的谦逊而已。

    你若是以为这是个进谏的好时机,那脑残的标签就会钉在你的头上。

    张作为枢密使自然要迎奉一番,“陛下给个都头却是小气了些,照臣看,给个指挥使也不差。”

    众人都笑了起来,赵祯指着他笑道:“指挥使……指挥使麾下数百人,且等他熟了再说。”

    这是许诺,韩勇却呆呆的没听出来,众人一看却不觉得遗憾,反而觉得这厮的运气不错。

    大宋提防武人,表现的太聪明的武将会被提防,反而这种看着憨实的才能让人放心。

    赵祯抚须微笑道:“看他受创颇重,快扶着去看郎中,若是差了什么,陈忠珩……”

    陈忠珩低眉顺眼的出来:“陛下放心,臣跟着。”

    赵祯点点头,目光转动看向了折克行。

    “折家想要什么?”

    这话很是淡然,折克行低头道:“折家只想要杀敌的机会,只想报效君王。”

    赵祯点点头,说道:“如此……万胜军不是差了一个都虞侯吗?朕希望能早日看到你在府州令西夏人丧胆!”

    折克行躬身谢恩。

    万胜军的都虞侯,折克行算是熬出头了。

    众人不禁为之侧目。

    这折克行才多大?竟然就是万胜军的都虞侯了,以后要是再有战功,那升官的速度会让人瞠目结舌。

    赵祯最后的话更是点睛之笔,差不多是许诺让折克行接班折继祖。

    折家将,府州折家将!

    和种谔的想法一样,折克行也希望有朝一日站在府州城头举着折家将的大旗。

    如今这个梦想又近了一大步,他心中不禁有些激动,就看了沈安一眼。

    多谢了,安北兄!

    若是没有沈安,他至今只能在殿前司里厮混,别说是给官家和赵仲留下好印象,他连李璋的面都见不着。

    沈安笑眯眯的站在那里,和包拯低声说道:“……种谔会有好处。”

    包拯点头道:“官家要平衡,否则一家独大,这不是福气。不管汉唐或是什么时候,一家独大就是祸根,迟早会带来腥风血雨。”

    沈安对折克行微微颔首,赵祯那边也兴趣索然的道:“种谔。”

    “陛下。”

    种谔躬身行礼,因为头部先前被重击,所以有些摇晃。

    赵祯淡淡的道:“青涧城……你去。”

    种谔跪下,哽咽道:“陛下厚恩,臣此后定然看住青涧城,为大宋挡住西夏人的兵锋……种家……愿意为陛下效死。”

    文官对皇帝表示效忠的方式会很隐晦和雅致,但种家是武人,所以必须要赤果果一些。

    赵祯满意的道:“好生做。”

    他缓缓起来,众人低头侧身,恭送他离去。

    陈洛站在那里,肩部传来阵阵剧痛。

    作为一个前禁军军士,他感到有些失落。

    “闻小种!”

    沈安喊了一嗓子,闻小种就来了,还带来了一个郎中。

    “给他看看。”

    陈洛的肩伤不轻,郎中清创之后,用药膏敷了,然后包扎。

    种谔走了过来。

    他的脸上有几处淤青,看着神色淡然,“某今日败了,折克行的麾下韧性十足……折家并无这等手段,谁教的?某知道是你。邙山军从乡兵变成精锐,就是你在起作用……”

    “你升官了。”

    沈安不知道是讥讽还是什么,但语气没有变化:“知青涧城,恭喜。”

    “你是在讥讽某。”

    种谔抬头,认真的道:“今日某先是锋矢阵,折克行应战,而后某变阵想激怒他,可他却不动如山……他是个名将种子。”

    这是对折克行的认可和夸赞,也是对沈安的赞叹。

    “他当初来汴梁时就像是弃子,跟着你几年后,就渐渐的时来运转了,好运气!”

    种谔拱手道:“李谅祚定然不肯罢休,西夏人会来袭扰大宋,不是打草谷就是来示威,西北将会不安宁,某会去坐镇青涧城,你……若是李谅祚大局来袭,你可会去吗?”

    种谔的眼中闪烁着不明之色,像是激将,可更多的却是豪迈。

    “某定然是要去。”

    种谔的邀约沈安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好!”

    种谔看了折克行一眼,:“种家输得起。折家在府州立功不少,某去了青涧城之后,定然不让折家专美于前。”

    ……

    第三更送上,大家晚安!

第592章 硬顶老包

    种谔是昂首走的,他没有去再看那些‘麾下’一眼。

    “此人御下的手段狠辣,这一阵子,那一千多人被重责的不少。”

    折克行此时才过来,他先看了陈洛的伤口,说道:“当时某必须要冲杀进去,打穿对手的阵列,所以就把种谔交给了你。你没有让某失望,陈洛,可愿回军中?”

    他冲着沈安拱手道:“安北兄,小弟得罪了,回头就从府州挑几个精锐来……”

    沈安摇头,陈洛今日的表现也出乎了他的预料,堪称是一鸣惊人。

    “陈洛,你若是从军,有今日的战绩在,此后会一帆风顺。”

    陈洛是沈安的人,去留他可一言决断。

    陈洛却摇头道:“小人一辈子都在沈家,哪都不去。”

    折克行赞道:“忠心耿耿,好。”

    沈安皱眉道:“你赶紧去安抚那些将士,回头占个先机。”

    折克行这才想起此事,急匆匆的就往下跑。

    那些文武百官此刻才准备散去,包拯招手道:“沈安来。”

    沈安走过去行礼,包拯笑道:“今日众人都说折克行必败,老夫却说他必胜,在老夫看来,他有三必胜,第一……”

    老包开始显摆了。

    他看看左右的文武官员,淡淡的道:“先前有人说什么种谔必胜……那谁……刘展吧,说的最是慷慨激昂,若非今日天干物燥,这台子上怕是要被你的唾沫给淹了……”

    刘展的脸红了,他悄然躲进了人群里,可包拯的眼力比欧阳修的好多了,他冷笑道:“所谓重臣重臣,身份重,说话就重。可有人说话轻飘飘的,不,是轻浮。这等人也就是官家仁慈没搭理,否则早就赶回去坑啃木渣子了。”

    老包开喷了,沈安当然得捧哏,“包公,为何要去啃木渣子?”

    包拯说道:“做官是蠢货,种田是蠢货,做生意也是蠢货,什么都不会,离了俸禄就能饿死。这样的人,生而何益?死而何害?”

    呃!

    这话说的重了些,甚至是有些刻薄了。

    刘展回身,戟指包拯喝道:“包拯老儿,你先前也是嘴硬……今日一战只是运气罢了……”

    包拯冷冷的道:“那就再来一次,老夫和你各自练兵,谁输谁致仕归家,刘展,你可敢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转动,却是看向了众人。

    这种与世为敌的豪迈让沈安跪了。

    包公,您这风范……无人能及啊!

    众人下了台子,曾公亮一拍脑门,说道:“此事胜负已定,可汴梁诸军如何操练?”

    韩琦没回身的道:“此事枢密院和殿前司商议就是了。”

    赵祯没交代后续练兵的事,可万胜军隶属于殿前司,折克行是万胜军都虞侯,这里面的味道自然值得品味。

    张对李璋说道:“那个折克行……他操练了万胜军,就从万胜军中抽调些人出来……”

    李璋点头应了,然后去协调此事。

    这一切都当着折克行在进行着,沈安低声道:“此事谁都不敢接手,这样最好。”

    水浒传里写了一个八十万禁军教头的职务,可真要让你去教授八十万禁军,等教出来后,你最好找个地方蹲着,从此不出汴梁半步,否则御史能活吞了你。

    所以那个八十万是吓唬人的,就像是后世某个带了地球二字的单位,你莫不是真以为这里就能管着地球?

    所谓教头,只是下面的一个职务,大抵是个小官。但行走江湖得有个拉轰的头衔,于是就在前面加了个‘八十万禁军’,唰的一下,直接拉轰到无敌。

    折克行当然知道厉害,所以压根不沾边。

    校场外的百姓还未散去,见折克行出来,有人就喊道:“折家子,好汉!”

    “多谢!”

    折克行拱手致谢。

    “待诏……”

    苏晏急匆匆的跑了来,沈安笑道:“今日放假半日,你怎地没来?”

    苏晏神色焦急,说道:“待诏,苏公病了?”

    “叔公?”

    沈安一怔,旋即问道:“可是老泉先生?”

    “是!”

    沈安对折克行说道:“你先安抚将士,回头问问李璋何时去万胜军。”

    折克行想起苏洵的身体,说道:“安北兄且去,有事叫人招呼一声。”

    沈安跟着苏晏一路去了苏家。

    苏洵很是孤独的一个人躺在床上,面色发红。

    “这是怎么了?”

    沈安见状就伸手去摸了额头,发烫。

    苏洵虚弱的道:“只是发热罢了……子由去请郎中,稍后就到。”

    稍后郎中来了,诊断后开了药。

    “烧的这般厉害,可有办法吗?”

    沈安见郎中有些漫不经心,就装模作样的拿过方子仔细看了看,不满的问道。

    郎中哦了一声,说道:“这个……用湿毛巾擦一擦。”

    “你哪家医馆的郎中?”

    沈安觉得这个郎中不大靠谱,态度轻慢的就像是来串门的。

    郎中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就反问道:“你哪家的?”

    沈安皱眉道:“某沈安。”

    “邙山神医……”

    郎中的态度马上就变了,先是拱手请罪,随后重新诊脉。

    “待诏,小人今日遇到了些烦心事,一直在压着火气,所以不是漫不经心,而是怕发火……”

    郎中重新开了药方,斟酌再三递给沈安,一脸恭谨的道:“请待诏指点。”

    沈安拿过药方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说道:“某这一脉却不会开药方治病,你有数就好。”

    郎中出了苏家,脚下就是一软,后怕的道:“真的出错了呀,那味药重了,若是喝下去,苏洵怕是活不了几年……”

    回到医馆后,有人问他出诊可顺利。

    郎中一脸赞叹的道:“遇到了沈待诏,好家伙,真叫做一个神目如电,一下就看到了某开的方子值得斟酌,厉害啊!”

    同行是冤家,可沈安不行医,自然不是冤家。

    而且沈安刚才发现了他方子里的问题,就凭着这个,郎中就觉得自己该诚恳道谢,所以赞美的话源源不断。

    “……那沈待诏只是看了一眼药方,手指头随便一指,就指到了那味有问题的药,啧啧!他还谦逊的说自己不懂方子,可不懂方子能一眼看出方子的毛病来?”

    于是沈安就无辜的背上了神目如电的名头。

    可他只是觉得这个郎中的态度不对头,下意识的诈了一下而已。

    没想到竟然诈出来一个大问题。

    若是没有发现这个问题,苏洵的寿命怕是会出问题。

    沈安叫人去取了酒精来,等苏辙去买药回来后,让他给苏洵的动脉处擦拭一下。

    趁着等苏洵退烧的功夫,沈安就问了苏晏的亲事。

    “刚派人去提亲。”

    苏晏很羞涩,双手握着,不知道怎么摆放。

    “那边怎么说?”

    沈安最近在关注折克行的事,倒是忽略了苏晏这边。

    那边是国舅家,这边是普通人家,曹家会不会想着在婚前压一下苏晏?

    女方强势的家族经常会采取各种手段来告诫男方,不过这次是联姻,曹家若是敢这么做,沈安自然会为苏晏出头。

    苏晏低下头,沈安的心中一沉,正准备问话,却听他说道:“曹家很客气。”

    那就好!

    沈安一直等到了苏晏的烧退,又交代苏辙,若是有事就去榆林巷通报。

    “多谢安北了。”

    苏辙这人的性子不大好,有些愤世嫉俗的味道,但很孝顺。

    制科考试之后,朝中分配了官职,他却说父亲苏洵年迈,恳请留在汴梁照看他。这种举动是值得提倡的,所以苏辙就留了下来。

    “你先回去吧。”

    苏辙留沈安和苏晏吃饭,可苏晏却要回三司。

    三司的事务繁杂,苏晏跟在包拯的身边做事,一刻也不得清闲。

    “……今年的窟窿有多少?没多少时日了,预估一下总是有的吧?可你等却变成了闷口葫芦,一问三不知。那老夫要你等作甚?还不如喂几头猪还管用些,至少不用发俸禄!”

    包拯又在开喷了。

    那些官吏站在值房前听训,都低着头,看着很是沮丧。

    “等一开年,各等花销纷至沓来,到时候老夫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而你们呢!就是行尸走肉!”

    老包看来是被气坏了,他走下来狂喷口水,一路从副手往下骂。

    大家都被骂的颜面无光,可窟窿这事儿大家真没数,所以只能憋屈的忍了。

    “……相公……”

    “住口!”

    包拯显然没喷过瘾,顺着又往下数落。

    “相公,下官……知道。”

    嗯?

    正喷的痛快的包拯愣住了,见是苏晏,就说道:“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这事儿一般没人去核算,可包拯现在要数据,于是大家就悲剧了。

    众人都看着苏晏,心想着小子的胆子真大,不过初衷是为了我等解围,若是晚点他被包拯狂喷一气,大伙儿给他点补偿就是了。

    苏晏认真的道:“相公,今年的窟窿到现在约有三百六十五万贯。”

    嗯?

    包拯皱眉看着他,说道:“年轻人莫要信口开河,去吧。”

    老包摆摆手,就像是赶走一只苍蝇般的随意。

    “你等……”

    他继续开喷,可苏晏却再次打断:“相公,下官确定……”

    包拯这些来气了,喝道:“去算来!”

    完蛋了!

    那些官吏都暗中哀嚎,看向苏晏的目光中多了幽怨。

    本来被包拯喷一次没啥,而且没后患。

    可你苏晏连续两次说自己知道窟窿有多大,老包发怒了啊!

    这下要是清算出来不合,你自然要倒霉,可咱们也得跟着遭殃。

    “都去!”

    老包发怒起来是六亲不认的,连苏晏都被赶去核算。

    各种支出被汇总,各种收入被汇总……

    从太学出来的学生,大多算术都是强项,所以苏晏算的很快。

    往日大家会觉得有个苏晏真好,可今日却唉声叹气的。

    深秋的天暗得早,当全部汇总完毕后,大家一抬头,发现天都快黑了。

    “岁入和支出总数拿过来!”

    两个数字被核对了几次,然后被送过来。

    简单的减法……

    三司副使抬头看着苏晏,突然苦笑道:“某这个副使不称职啊!”

    众人都从他的话里猜出了些东西,于是就惊讶的看着苏晏。

    “三百六十七万贯……”

    卧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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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3章 运气也是本事

    包拯去了一趟茅房,回来的路上就检讨了一下,觉得先前的态度有些过火了,要缓和一下才好。

    他走到值房外面,发现里面静悄悄的,本来压下去的火气又起来了。

    这是在集体偷懒吗?

    他怒气冲冲的进去,见众人都在看着苏晏发呆,就喝道:“看他作甚?丑!说话,有多少?”

    三司副使冲着他摇摇头,很苦涩的道:“相公,三百六十七万贯……”

    他苦涩是因为丢人。作为三司副使,他竟然不知道今年的窟窿有多大,反而是苏晏一个毛头小子对此一清二楚。

    但这个也怪不得别人,大宋财政崩溃于真宗时期。那位皇帝开始还行,到了后面完全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把国库里的钱当做水花用出去。

    所以从那时起,但凡管钱的都要和皇帝较劲。

    就这么较劲几十年,大家都累了,每年的年底都是黑暗的日子,没人想去问窟窿有多大,因为没法补。

    但包拯不同,他一来三司就大刀阔斧的清理冗官,随后就是各种改革,皇帝要钱被拒绝也成了常事,三司也算是旧貌换新颜了。

    只是大家都习惯了不过问窟窿有多大,反正到年底自然现形,于是今天就被老包给喷了。

    苏晏!

    大家都看向了苏晏。

    包拯一愣神,然后有些不自在的道:“没算错?”

    他没必要嫉贤妒能,何况苏晏年轻的掉渣,等他能威胁到包拯的时候,老包大抵早就仙去了。

    三司副使苦笑道:“相公,下官盯着呢。”

    再出错他这个副使都没脸干下去了。

    包拯接过那张纸,左右看看,再抬头,就面无表情的盯住了苏晏。

    室内静悄悄的,被众人盯着的苏晏很紧张。

    “苏晏……”

    “下官在。”

    苏晏一个哆嗦,赶紧站直了身体。

    包拯的脸上挤出了微笑,问道:“你可是每日都算过?”

    苏晏摇头:“下官每日忙碌,没有专门去算。”

    包拯不解的道:“那你如何得知亏空了多少?”

    亏空不好算,首先是收入陆陆续续的,然后就是支出……

    最麻烦的就是支出,大宋这么大,支出的项目零散琐碎,这里一堆,哪里一坨,让人抓狂。

    一般这项工作都是在接近年底时开始,可今年包拯却把它提前了,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而就在大家被喷的无地自容时,苏晏站出来了,用一个精准的数字让包拯的诘难无功而返。

    “下官在您的身边……”

    苏晏从一开始就是在包拯的身边打杂,看似官职不高,可却能接触到许多深层次的数据和问题,对以后的仕途很关键。

    “下官每日归纳各项收支……”

    这个不是苏晏的工作,但他却主动做了。

    “后来下官看到了亏空,偶有盈余,于是就把那些收支算了一下,每个月一次……当时想给您,可下官却怕您看到会发火……”

    作为三司使,看到亏空肯定会发火,然后焦头烂额。

    苏晏有些怵包拯,所以一直憋着。

    包拯走过来,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苏晏下意识的就躲了一下,让老包的手落空了。

    这个……

    众人都满头黑线。

    你怕包拯怕到这种程度吗?

    苏晏也发现不对头,就红着脸走回来,仿佛在说‘您再拍拍’。

    包拯板着脸道:“好生做事。”

    这是难得的褒奖,众人的眼中都在闪光,羡慕嫉妒恨的情绪在蔓延。

    包拯最终还是拍了拍苏晏的肩膀,然后出门。

    “哦!”

    他前脚才出去,屋子里就欢腾了起来。

    “苏晏,你今日可是出头了,要请客!”

    “对,包相可不爱夸人,今日你得了夸赞,明日就要飞黄腾达了,要记得咱们在一起厮混过……”

    “请客请客,去樊楼!”

    “哈哈哈哈!”

    “樊楼能把苏晏吃穷。”

    “那就……那就吃锅贴吧,每人十个。”

    “好,要锅贴。顶着夕阳归家,热乎乎的边走边吃。”

    “走了。”

    “……”

    包拯闪到了边上,看着一群年轻官吏簇拥着苏晏出来,兴高采烈的去吃大户。

    “相公,咱们老了呀!”

    副使走了过来,有些唏嘘的说道:“看着他们,某就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可惜一去不复返。”

    包拯的眼中也有些茫然之色,随即恢复正常。

    “他们正在经历着我们经历过的东西,不过……他们很好,比咱们那时候好。”

    “苏晏……相公,在您的身边打杂终究是委屈了些,您是什么想法?”

    包拯说道:“他还年轻,甚至还有些羞涩,这样的性子出去不行,还是再磨磨。”

    副使笑道:“您的身边能接触许多机密,而且您的性子……能磨砺人,苏晏在您的身边待了许久,旁人都眼红了,都觉着该换人了。”

    包拯失笑道:“老夫的脾气不好,一般人大气都不敢出,苏晏一声不吭,可言行却极为妥当……暂且这样吧。”

    三司使,这个职位比之后世的户部尚书都还要得意一些,实则就是宰辅。

    能在宰辅的身边做事,这本身就是一种资历和重要的学习机会。

    “老夫一直在暗中看着他,只是看不出……今日他这么一说,老夫才发现,这人竟然不吭不哈的……把三司的许多事都摸清楚了……”

    “相公,这便是有心人啊!”

    “有心,可更多的是刻苦。他是苦力出身,得了机会就没日没夜的苦干……”

    “那些人羡慕他,总说他的运气好……”

    包拯看着夕阳,突然笑了笑:“老夫从记事以来就觉着自己的运气好,爹娘疼爱……等爹娘去了,才发现运气其实都是假的。比运气更厉害的东西就是本事。你一身本事,运气再差也磨不烂你……”

    副使点头道:“是,运气就是本事。旁人在嬉戏时,苏晏在做事。旁人在偷懒时,苏晏在做事……水滴石穿。”

    两人沉默了一瞬,副使说道:“相公,听闻国舅家要和苏晏联姻?”

    包拯摇头道:“苏晏不值当国舅家联姻,此事还是在沈安那边。国舅自苦多年,一朝被松绑,却又患得患失,担心后患无穷,于是就想寻个盟友来安心。可他家是后戚,重臣他不敢去接触,武将更是不敢,最后不上不下的沈安最合适,于是就便宜了苏晏。”

    这话他说的很是坦然,一点也不担心沈安被人举报。

    副使笑道:“相公,这是运气还是本事?”

    先前说运气就是本事,现在副使却用苏晏的婚事来问包拯。

    这有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意思。

    “还是本事。”

    包拯淡淡的道:“苏晏刻苦,人踏实,若非如此,沈安怎会高看他一眼?他不高看苏晏一眼,曹家怎会看中苏晏?你说说这是不是本事?”

    “相公高见,这确实是本事。”

    ……

    苏晏顶着夕阳回家,进了巷子后,那些街坊见到他都在笑。

    “苏晏,你媳妇呢?”

    “苏晏,某这里有个远方的侄女,你爹都说好,哪日见个面吧。”

    “苏晏,你的亲事拖了这般久,是想娶个高官的女儿?可他们看不上你呢!”

    “……”

    在沈安的眼中苏晏还年轻,可在这个时代,许多如他这般年纪的男子,大多孩子都有了。

    苏晏笑着回到了家中,苏义已经做好了饭在等他。

    今日的晚饭没肉,苏义见儿子吃得少,就关切的问道:“可是没肉不喜欢吃吗?那为父明日就去买肉。”

    他还是干苦力时的习惯,总是舍不得花钱,于是苏家的伙食也变得平淡起来。

    可年轻人喜欢吃肉,喜欢油水,苏义就觉得自己亏待了儿子。

    “要不……明日为父还是去码头吧。”

    苏义觉得让儿子来养家很让人羞愧,他自己在家中闲的无趣,正好去码头和那些老伙伴们聚聚。

    “爹爹,我先前请了同僚吃锅贴,自己也吃饱了。”

    “哦!请客了?好好,要想和同僚拉近些,最好就是请客。”

    苏义放心了,于是就细细的念叨着街坊们的琐事,直至天色完全黑了下去。

    洗刷完之后,苏义出来就见儿子在院子里发呆。

    “夜里冷呢,赶紧回去。”

    苏晏回身道:“爹爹,您这是闲的。”

    “呃!”

    “待诏说人要有事做,有事做才不枉来了这世上走一遭。无事可做就是在荒废生命……您想去码头,对吗?”

    苏义低头,觉得自己是在给儿子添麻烦。

    他双手互握,说道:“为父是骨头酸呢。”

    苏晏笑道:“爹爹,您想回码头就回去吧,只是不能再那么拼命干活了,要闲着干。”

    苏义抬头,迟疑了一下:“可会丢人呢。他们说我儿是官,可他爹爹却在码头扛包,会给你丢人。”

    他活到这个份上,所有的精神都寄托在了儿子身上,所以一点都不肯给他添麻烦。

    苏晏说道:“爹爹,您只管去……让您在家里百般无聊,那才丢人。待诏都会带着妹妹去帮人干活呢。”

    “不会吧……待诏可是大官,他怎么会为人干活?”

    苏晏认真的道:“爹爹,孩儿觉着……做事就是做事,和做人没关系。帝王哪怕是做做样子,也会下地耕种一番……这并不丢人。”

    第二天一大早,苏义送走了儿子,就准备去码头。

    “可是苏公?”

    苏公?

    苏义正在给大门上锁,闻声回头,却是一个衣着考究的男子。

    男子拱手道:“见过苏公。”

    苏义从未被人这般称呼过,他搓手尴尬的道:“小人……小人不敢。”

    那些街坊都开始出门干活,见状都围了过来。

    远亲不如近邻,说的就是这种时候。

    若是这个男子欺负苏义,大伙儿肯定会出手相助。

第594章 这样的帝王(为‘无良少男’加更)

    男子被街坊们围住也不慌,他笑眯眯的拱手道:“家主人令某来此,乃是为了送草帖。”

    草帖就是女方初步同意这门亲事后给男方的东西,上面书写着女方父祖的来历,以及女方的生辰八字,男方拿着去找人算凶吉。

    “苏晏的婚事?”

    “呀!竟然是苏晏吗?”

    街坊们见男子仪表不凡,而且还文绉绉的提到了什么家主人,都有些欢喜。

    “苏义,是苏晏的婚事呢!”

    “这是哪家?”

    苏义这才知道男子的来历,他惶然道:“国舅客气了,小人哪敢!”

    男子见他惶然,自己也有些慌了。

    “我说苏公,您别再自称小人了可好?若是被国舅知道了,定然会以为是某的不对……”

    “好好好……小人……某知道了。”

    苏义打开大门,请了男子进去,然后对街坊们拱手道谢:“多谢诸位了,等大郎成亲,定然请诸位街坊来喝一杯酒。”

    街坊们麻木的拱手,等苏义进家后,才有人惊叹道:“竟然是国舅家?”

    “吓人呢,国舅家竟然看上了苏晏,传出去都没人信。”

    “苏晏有什么好?”

    “他能读书。”

    “可能读书的多了去……”

    “这就是鱼跃龙门……我家大郎二十多岁了,每日就跟着做活,和苏晏比起来……没法比啊!”

    “他们父子当初是做苦力的,在码头扛活,如今……哎!一言难尽啊!”

    “所以还是要读书。”

    “对,可读书要钱呢。”

    “勒一勒,总是能省出那点钱。”

    “……”

    ……

    大相国寺里,果果牵着哥哥的衣袖在不停的说话。

    “哥哥,大和尚好胖。”

    “哥哥,那边有吃的,是油炸的……哥哥。”

    大相国寺就像是一个大型超市般的嘈杂,上香的,做生意的,来逛的……再过几十年,李清照会跟在赵明诚的身后来逛大相国寺。

    沈安带着妹妹游走其中,不时买些小东西。

    果果手中拿着吃食,一会儿咬一口,一会儿咬一口,哥哥不时俯身给她擦嘴角,身后还有陈大娘拎着水囊给她喝水,这待遇……

    到了后面,廊下全是摊子,院子里也是摊子,只留下一些小地方供人走动。

    “哥哥,有小狗。”

    前方有个男子在卖小狗,几只黑白相间的小狗卧在那里,看着很是可爱。

    “家里有花花了啊!你再买小狗回去,花花会不会生气?”

    狗也会吃醋的。

    果果的眉间多了挣扎,纠结了许久,才牵着哥哥的袖子仰头道:“哥哥,要不买了送给包公吧。”

    “算了吧,包绶那小子顽劣,这小狗去了包家,迟早会被他折腾的死去活来。”

    本该去了的包拯依旧活的好好的,没有变成孤儿的包绶就越发的得意了,据说很是顽劣,上房揭瓦,下地拆家,几乎是无所不能。

    再进一道门,嘈杂渐渐被隔离在身后。

    一排精舍在左边,右边是一个水池,边上三两花树点缀,很是清雅。

    “怎么才来?”

    曹佾从一间精舍里出来,见到果果就笑眯眯的道:“可是小果果?正好某叫了些好斋饭,快去吃吧。”

    果果一本正经的行礼,还不忘仰头嘱咐哥哥:“哥哥,要少喝酒。”

    沈安笑着应了,然后看着陈大娘带她进去。

    “这边走走。”

    曹佾和沈安走到了水池边,看着池子里的鱼儿游动。

    “最近你怎么变老实了?见个面都要在大相国寺。”

    沈安随手丢了颗小石头进去,鱼儿们竟然丝毫不慌,甚至还过来追逐了一阵子,可见平时被喂养的极好。

    曹佾皱眉道:“大姐给了消息,让最近老实些,不许结交不明不白的人,更不许出入青楼,否则就打断某的腿……”

    他都头发斑白了,曹御姐依旧是大姐做派,一言不合就要打断腿。这种大姐……真是让人艳羡啊!

    沈安把艳羡抛开,问道:“可是觉着不对劲吗?”

    曹佾点头:“是不对劲,大姐派来的人说话含糊,就是咬死了最近别出风头,不许去青楼,喝酒不许醉,更不许打架……”

    “这事……”

    “这事还得着落在宫中,弄不好和官家有关系。”

    沈安和曹佾面面相觑,都觉得怕是有些不大好的事情发生了。

    ……

    “官家的病情如何了?”

    寝宫外,曹皇后身姿笔挺的站着,身边是御医。

    御医说道:“圣人放心,官家的身体还是那样。”

    曹皇后嗯了一声,看着御医,浓眉皱着,“可官家为何虚弱?”

    御医苦笑道:“圣人,官家……年岁在这了。”

    赵祯五十多了,政事多,自家的身体底子弱,偏生还执拗的要生儿子,于是旦旦而伐,这身体都被掏空了。

    曹皇后的眉间多了黯然,还有些无奈。

    “多久能好?”

    到了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避嫌了。

    御医低头迟疑了一下,“圣人,此次大概会长一些。”

    曹皇后听出了些言外之意,就淡淡的道:“消息若是出了宫……”

    御医看了左右的内侍和宫女一眼,心想若是他们传出去的呢?

    曹皇后冷冷的道:“我身边的人若是敢乱传话,乱棍打死!”

    这就是军法!

    任守忠正色道;“圣人放心,臣会盯着他们。”

    他昂首挺胸,觉得自己的忠心可昭日月。

    曹皇后颔首道:“你去告诉宰辅们,就说官家要静养一阵子。”

    任守忠一溜烟就去了政事堂,把曹皇后的话转达了,韩琦说道:“某要进宫去看看官家。”

    这是应有之意,免得赵祯被人给控制住了。

    随后宰辅们就进了宫。

    赵祯在昏睡之中,韩琦等人轮流上前看了。欧阳修的眼神不好,甚至还伸手在赵祯的鼻下试探了一下……

    等大家都看过了,韩琦指指外面。

    曹皇后孤独的站在那里,秋风吹拂着,几缕散落的头发在飘舞。

    “圣人,官家的情况看来要静养一阵子,外间之事……”

    曹皇后霍然回身,目光锁定了韩琦,冷冷的道:“祖宗规矩在,谁想做霍光?”

    霍光专权,哪怕没篡位,可却经历了许多挣扎。

    韩琦抬头,眼中有些不悦之色闪过,“臣,不是霍光。臣只愿做大宋的忠臣,只愿意做苏武。”

    这个回答很巧妙。

    霍光生前权势滔天,死后被族诛。而苏武和他相反,是个大大的忠臣,后来卷入了政治斗争,独子被霍光给干掉了。

    这两人一对比,韩琦的用意就清楚了。

    某宁可被冤屈,也不会背叛大宋。

    曹皇后点头道:“如此甚好。官家这里……我却不能不盯着了。”

    这事儿说来尴尬,赵祯当年发狂,说曹皇后和人一起谋逆,害得他生病曹皇后都不敢靠近,生怕犯口舌。

    这是要先给宰辅们报备。

    不得不说,这种制度能确保帝王的安全无虞,可却显得格外的冰冷和无情。

    生病了自己的妻子都没法来照看,赵祯的心情大抵也是复杂的吧。

    人是安全了,不必担心谁扶起自己,小嘴张开,笑吟吟的道:“官家,来,喝了这碗药。”。

    可人情呢?

    情义何在?

    韩琦心中唏嘘着,说道:“这等时候,圣人自然无需忌讳什么。”

    都起不来了,还忌讳皇后造反不成?

    曹皇后进了寝宫,站在床边,看着昏睡的赵祯,叹道:“这样的帝王,做的可得意吗?”

    没人知道赵祯是否得意,韩琦也不知。

    “帝王没有选择的余地,该你做你就得做,所以……宰辅最重要。”

    他缓步走在宫中,秋风萧瑟中,有些意气风发的道:“如今皇子在宫中,万事无忧,诸位,接近年底了,务必要恪尽职守啊!”

    曾公亮神色淡淡的道:“某知道。”

    欧阳修叹道:“官家竟然这般……不过能好就行,此后那些烦心事少给官家说。”

    韩琦点头:“老夫知道。另外……沈安呢?让他来给官家看看。”

    欧阳修辩解道:“他不会开药方。”

    在他的眼中,沈安的医术近似于邪门歪道,本不该提及。

    可在韩琦看来,医术大抵只分有用和无用,于是任守忠就跑了一趟。

    ……

    沈家,陈洛正在养伤。

    肩头挨了一刀,虽然是木刀,可依旧伤的不轻。他必须要庆幸是左肩中刀……

    “……他若是敢捅某的小腹,脸上都是破绽,那某定然会一拳打掉他满嘴牙。”

    陈洛在自己的屋子里说的神采飞扬,“当时折郎君还说让某重回军中,可郎君对某这般看重,别说是军中,让某去做都指挥使某都不会去。”

    闻小种坐在边上,他的身体刚恢复,所以有些艳羡的道:“若是某的身体早些好,此次也该能去。种谔遇到某……某能让他无处可逃!”

    屋子里有很多小坛子,闻小种的脚边就是一个。他单手抓去,然后一用力。

    啪!

    坛子就像是爆炸般的碎裂,酒味四溢,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些面目狰狞的虫子。

    这些虫子有小有大,有短又长……

    其中一条蝎子正趴在闻小种的鞋面上,而那条小蛇卷成一团,看似死不瞑目。

    呃!

    这个有些尴尬啊!

    闻小种得了沈安的信任,本是想出一把力,可运气不好要养伤,这才让陈洛占据了先手。所以他想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于是……

    这下尴尬了。

    闻小种去找扫帚,可才起身,室内的光线一暗,冲进来一人。

    “陈洛……”

    闻小种抬头,看到了一张丑脸。

    曾二梅眼中含泪站在那里,说道:“我才回家两日,你怎地就成了这模样?”

    沈安对家中的人极好,待遇就不说了,汴梁头一份。关键是还有假期。若是有事的话,你还能请假。

    曾二梅就是请假回家两天才回来,结果一进家就听到了陈洛受伤的消息。

    ……

    第三更送上,大家晚安!

第595章 不祥之兆

    “二梅……”

    陈洛没想到曾二梅回来后会第一时间来看望自己。

    他激动了。

    二梅竟然为了我而落泪心疼,这是……

    她喜欢我?

    陈洛的心情激荡,恨不能马上就扑过去抱住曾二梅。

    闻小种看看曾二梅,再看看激动的陈洛,什么都明白了。

    他干咳道:“某还有些事,走了啊!”

    这两人的眼中压根就没他,等他出去后,陈洛扑过去,刚伸开双臂准备拥抱,曾二梅却反客为主,一把抱紧了他。

    幸而他的个子高,所以曾二梅只能从他的肋下拥抱,避开了肩头的伤口。

    “某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陈洛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甜言蜜语:“在种谔挥刀的那一刻,某的心中全是你……二梅,那一刻某只想和你生孩子……”

    “嗯。”

    “郎君说某有功,回头每月多给薪俸……二梅,某能养活许多孩子……”

    “嗯。”

    稍后陈洛就去求见沈安。

    “你要娶二梅?”

    沈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陈洛说道:“是。郎君,二梅答应了,就等小人去她家提亲。”

    “好,此事……家里为你张罗了。”

    沈安找来了庄老实,叫他去寻媒人来。

    “多谢郎君。”

    陈洛欢喜的去找曾二梅,她却被杨卓雪叫了去,一一问了情况,然后开始布置。

    “官人,家里补贴多少?”

    杨卓雪看着很兴奋,沈安说道:“随便,你看着办。那句话怎么说的……男主外,女主内,咱们家你说了算。”

    随后杨卓雪就真的上手了,分配房间,叫人来装饰,还拖上了果果一起。

    姑嫂二人兴致勃勃的在帮陈洛娶媳妇,任守忠就在这种喜庆的气氛中走进了沈家。

    “官家病了,让你去看。”

    任守忠的态度显得很死板,不过从两人之间的恩怨来看,他从未占据过上风,所以采取保守的斗争策略一点都没错。

    赵祯又病了?

    沈安觉得这位大佬的身体真的不能再折腾了,最好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然后饮食也清淡些,好生调养几年,未尝不能长寿。

    两人一路进宫,沈安思索着赵祯的病情,想着能有什么办法。

    “你懂医术吗?”

    任守忠琢磨了一路,把沈安出手的那几次情况想了一遍,发现那几次治病的过程中,沈安并未显露出真正的医术来。

    赵曙的唢呐像是胡闹,赵允让更像是自己寻死……

    这些一算下来,任守忠不由的怀疑沈安是个大骗子。

    沈安看了他一眼,“你……”

    他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看着就像是……某种担忧的情绪。

    “你这个……”

    沈安说道:“可是经常觉着头疼?”

    任守忠点头,矜持的道:“忘了告诉你,当年狄青征伐侬智高时,某是监军。”

    他竟然监视过狄青?

    沈安不禁有些惊讶,任守忠见了就冷笑道:“若是你以后出征,某说不定也会监军,到时候你便会知道……什么叫做监军。”

    “你这个毛病啊!”

    前方就是皇城,沈安下马,淡淡的道:“要戴帽子,最好是用艾草,不,艾绒,知道艾绒吗?”

    任守忠点头,有些慎重了。

    沈安的医德极好,从给韩琦治疗胃病开始,那风评当真是扛扛的,大宋首席慈善人就是他。

    而后赵宗谔和他也不对付,他的毛病更严重,难言之隐。可沈安只是一个炒黄豆就解决了他的问题,据说现在在床上生龙活虎的。家中都供奉着沈安的牌位,每日三炷香……

    “知道。”

    任守忠放低了姿态仔细听着。

    “每日用艾草煮水泡脚,用布装着艾绒包头……坚持下去。”

    前面有内侍在迎接,沈安对任守忠点点头,然后走了过去。

    内侍的眼睛很大,看着很傻很天真的模样,笑起来更是喜庆。

    “某王崇年,是小郎君身边的人,见过待诏。”

    王崇年看了后面的任守忠一眼,低声道:“小郎君说了,官家的身体……有些虚弱。”

    只是一句话,但内容很丰富。

    虚弱,那就不是一朝一夕的毛病,而是长年累月导致的。

    这种病一时间没办法,只能慢慢调养。

    沈安知道赵仲让王崇年出来传话是在冒险,他低声道:“回去告诉他,别管。”

    把赵祯的病情传递出来,这事儿犯忌讳,若是被知道了,赵允弼等人马上就会发飙。

    王崇年笑眯眯的道:“待诏放心,某办事……小郎君很放心。”

    看来这是赵仲新近找到的心腹,沈安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王崇年,不时的问几句话。

    任守忠在琢磨着沈安给的方子,倒也知趣,不来打扰他们说话。

    “你是怎么进的宫?”

    “某家中穷,爹爹……说某太能吃,不好养……”

    王崇年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我爹爹杀鸡的时候,顺手一刀就割了某的东西,就用鸡毛杆子捅在那里,顺手还抹了一把柴灰……然后就用那鸡给某吃了补身子……”

    沈安只觉得心中发寒,可王崇年却是满不在乎。

    这种割法,能活下来就算是幸运。而进了宫中之后,能被赵仲看中更是幸运。

    “你的运气不错!”

    “是。”

    一路到了寝宫外,王崇年竟然也跟着,这让沈安的心中有些没底。

    赵仲那厮是想做什么?

    “圣人,沈待诏来了。”王崇年在殿外通禀。

    “你来了。”

    曹皇后显得很是云淡风轻,仿佛病倒的不是自家夫君。

    “是。”

    沈安很纠结,作为一个假郎中,他担心自己哪天被人揭穿了,然后身败名裂。

    可在看到赵祯之后,他觉得那些担心都是多余的。

    眼前的帝王躺在床上,他的双目无神,察觉到了沈安进来,他微微动了动眼睛,说道:“朕还好。”

    他不喜欢沈安说的那些,什么清心寡欲,什么远离女人。

    什么都不享受,那还是人吗?

    “是。”

    沈安没法,但曹御姐就在身后,他必须有所作为,否则就是莫不关心,敷衍了事。

    “陛下,您这病……恕臣直言,无需诊脉……”

    “咳咳!”

    侧面一个咳嗽声打断了沈安的话

    这谁那么没礼貌?

    “老夫王翔。”

    这是个四十余岁的男子,胡须很长很光亮,头发乌黑亮丽,面色淡然。

    “此次给陛下诊治是老夫为主,听闻待诏医术无双,某想请教……”

    随即一堆术语就出来了,什么经络,什么补泻,什么温凉燥热……

    曹皇后就在边上看着,她也很想知道沈安的医术是否真的那么神奇。

    沈安淡淡的道:“医术传承多年,可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一个人的身体要紧的是根底。根底牢,那么病就好治。想必你也在头痛陛下的底子吗?”

    赵祯的身体从来都不算好,算是有些先天弱。

    “你莫要顾左右而言他。”王翔走近前来,目视沈安,“你什么都不懂,老夫想请教……你是用什么来给官家治病?这里是宫中,床上的是官家,岂可任由你这等师从不明的人来给官家治病……圣人,臣请告退。”

    这是要撂挑子了。

    你们要让沈安这个骗子给官家治病,老夫就回去。

    这就是同行相轻。你要请他来,那我走。

    说是换在别的朝代,王翔的话一出口就是怨望,脾气不好的帝王会令人把他打个半死。

    曹皇后不喜欢这种胁迫的语气,不过王翔的医术了得,她以后也有倚重之处,所以只得忍住了急躁的脾气:“且看他的诊治。官家的身体重要,谁说了都不算,要他觉着好了才算。”

    赵祯一直在听着,此刻却微微点头。

    “朕先前梦到了先帝……”

    卧槽!

    曹皇后变色,王翔变色……

    病人梦到这个可不是吉兆,用违心些的说法就是那个啥……

    陈忠珩的眼中多了水光,低头擦了一下。

    赵祯看着屋顶,缓缓的道:“先帝问朕……我儿,你来作甚?朕说……孩儿来看爹爹。”

    他偏头看着曹皇后,微笑道:“先帝身处雾气之中,看不真切。朕正想问问他可好,就听到有人说沈待诏来了,就迷迷糊糊的醒来……”

    曹皇后的目光转动,说道:“刚才谁通禀的?”

    外面有人说道:“圣人,先前是小郎君那边的王崇年通禀的。”

    曹皇后点点头,对沈安说道:“幸而你来了,如此,你给官家看看。”

    赵祯看着沈安,笑道:“朕此刻想起了前唐太宗的故事,沈安莫不是朕的尉迟恭和秦琼?”

    沈安一怔,心想这个故事不是我给赵仲说的吗?怎么传出来了?

    赵祯笑道:“昨日仲来探病,就说了这个故事,说自己血气足,可以守门……”

    原来如此。

    赵仲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告诉赵祯,赵曙不是白眼狼。

    那个少年长大了。

    王翔说道:“官家,少说话。”

    “我说……”

    沈安有些怒了,偏头看着王翔说道:“官家睡多了,人一点精神都没有,就该说说话解闷,你这是想让他变成呆子吗?”

    王翔冷冷的道:“张口气就泄,官家要静养。这些你不懂,莫要误导了官家。”

    他真的是看不下去了,觉得沈安这等人就像是个佞臣般的在蛊惑着官家。

    沈安看了他一眼,低头道:“官家,您这个毛病,紧要是心情要好,男女之事暂且禁了吧……另外……”

    赵祯的面色有些不虞,显然不高兴。

    沈安看着他,认真的道:“官家,您是仁君,臣希望您能长命百岁……真心的希望您能长寿……”

    他说的很认真,赵祯感受到了真诚,面色就好看了,还温言道:“你的忠心朕知道了。”

    他依旧在自称朕,可见这几日一直在警惕之中。

    沈安低声道:“丹药……官家,那就是毒药,您会说那些服丹药的人长寿,可您的身子根基不牢,此刻丹药就是刮骨的钢刀,一点点的在摧残您的身子。您仔细想想,服丹前是否身体康健,服丹后精神亢奋,随后就渐渐萎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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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6章 天之子

    赵祯的面色微变,有些茫然。

    沈安低声道:“那就是饮鸩止渴。当您觉着精神不好时,当您觉着身体倦怠时,您就会想着服丹,于是渐渐舍不掉……但,官家,臣万死。臣本少年,被您简拔为官。几次惹祸,都是您在包容,旁人臣不管,只希望您……”

    沈安在这一刻动了感情,他想起了自己几次闯祸试探时,赵祯那无奈的模样。

    他的眼睛微红,说道:“希望您能长寿,臣所言俱是邙山一脉的秘传……丹药不可凭,仙道不可凭,服丹后的兴奋和飘飘欲仙只是丹药的刺激,这是在抽骨髓,不可了呀!”

    此刻的丹药和兴奋剂差不离,服用了之后精神焕发,身轻如燕,感觉人生巅峰触手可及……

    这种爽感让人迷恋,赵祯自然不例外。

    可沈安却深知丹药的危害,并托言邙山医术来劝诫。

    他起身拱手:“臣此乃肺腑之言,官家珍重。”

    作为皇帝,赵祯见多了各种恭谨和吹捧,什么万岁,什么千岁,什么至尊无上,这些吹捧他听多了,早已麻木。

    可今日他却感受到了沈安的真诚。

    所以他的眸色温和,说道:“我知道了。”

    这几天他一直自称朕,此刻换了个自称,曹皇后敏锐的发现了,就对沈安点点头。

    沈安躬身,然后倒退出去。

    他在出门前看了赵祯一眼。

    这一眼很复杂。

    我希望你能长寿,但我却无法干涉,你也不会听我的。

    若你还要服丹,还要亲近女人,那便是……天命!

    从王翔质疑开始,沈安只是怒了一下,随后就全程不搭理此人,走时更是连眼皮子都不朝这边抬一下。

    先前沈安和赵祯说话的声音很小,王翔没怎么听清,此刻就说道:“官家,您的病情还得要调养。至于沈安,他或许为官出色,但在医术上,恕臣直言,他只能给臣当个药童。”

    沈安的所谓艺术在他看来就是把戏。

    作为一个‘专家’,他不能看着一个骗子在宫中横行。

    赵祯歪过头来看着他。

    王翔继续说道:“他的话听不得,臣这里有了新的方子,回头就让人煎药……”

    “他说的没错。”

    王翔愕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官家……臣回头就让人煎药送来……”

    赵祯叹道:“可是他说的没错啊!包括丹药,他说的都对。”

    王翔皱眉道:“官家,病情不可耽误,您不该听他的。”

    赵祯的眼中多了些笑意,在这个孤独的皇城中,难得有人流露了真感情,让他觉得有些新奇,也有些感动。

    所以他很认真的说道:“他把朕的病情说的一点都不差,并给出了办法……”

    王翔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

    我才说他的话不能听啊!

    赵祯微笑道:“朕的命……这便是天命,你且去。”

    王翔低头,恼火的道:“官家,此事……难道臣说的症状不对吗?”

    赵祯淡淡的道:“错了大半。”

    帝王的身体和精神反应怎会全数告诉旁人?

    朕是天之子。天之子的身体和精神能软弱吗?刘邦病重时不肯就医,就是不肯把自己的身体和精神状况让别人知道。

    朕是天之子,死便死了,但尊严永存!

    赵祯摆摆手,“全数出去。”

    王翔心中不甘,却没法。

    曹皇后带头出去,陈忠珩目视赵祯,想留下,可却没得到回应,只得恹恹的在最后出了寝宫,并亲手关上门。

    房门被关上,顿时就多了昏暗。

    赵祯缓缓撑着坐起来,喘息了几下,看着空中的光柱,喃喃的道:“服丹……不服丹朕就没了精气神,奈何。朕是帝王,那种软弱却不是帝王该有的。”

    他在床头摸索着,摸出了一个小瓷瓶。

    小瓷瓶打开,倾倒了一下,一枚红色的丹药就落入了赵祯的手心之中。

    他看着自己的手心,说道:“老了,纹路都深了许多。”

    他猛地扬手,把手盖在嘴上,随后闭上眼睛。

    “朕此刻却知道了汉高祖的心情。”

    他仰头吞咽了一下,随后陷入了沉寂……

    ……

    王崇年在外面等候着,见沈安出来就悄然现身。

    “忌讳!”

    沈安不知道赵仲在想什么,但却觉得这样不妥。

    王崇年说道:“近期宫中有些动静不对,小郎君让某告诉您,外面若是有异动,要小心,宫中您别担心,他能……”

    王崇年挥了一下手,顷刻间那双大眼睛里的很傻很天真都没了,全是阴狠。

    “某知道了。”

    沈安盯着他,低声道:“看好他,莫要让他行险,若是有功,此后少不得你的好处。”

    王崇年的眼睛一下就充盈了笑意,很单纯,很欢乐的那种。

    他笑道:“某办事,您放心。”

    沈安出了皇城,坐在边上的小摊吃了锅贴,还夸赞了小贩的手艺好。

    他牵着马缓缓而行,身后的闻小种在看着左右。

    几个转向后,榆林巷就在前方。

    这里人多了些,沈安习惯性的靠着右边走,在想着赵祯的事儿。

    这位帝王看似仁慈,可骨子里的执拗却让人无奈。

    十二岁时他就失去了父亲。哪怕那位父亲再荒唐,可也庇护了他。

    随后刘娥垂帘听政,威压大宋。这个女人的手腕不得了,几番运作之后,朝政全归己手。

    彼时她甚至敢逾制穿着帝王服饰,估摸着是有些跃跃欲试,隔着几百年和那位武惺惺相惜。

    那时有臣子劝进,让她学武故事,改朝换代。

    可她最终还是没有跨出那一步,于是后世就说她有吕武之才,却无吕武之恶。

    所谓吕,就是刘邦的妻子吕雉,这位也是差点颠覆了大汉的猛人。至于武就更不必说了,直接改朝换代,临朝称帝。

    虽然是皇帝,可头顶上有这么一位‘母后’,赵祯的日子就和小透明一样,可怜巴巴的。

    那十余年下来,基本上就奠定了赵祯的性格。

    他仁慈,但却善于猜忌,把祖辈的制衡之术玩的炉火纯青。从朝堂到军中,制衡无处不在,然后……官吏多如牛毛,多到养不起的程度。

    他不相信宰辅,所以隔一阵子就会换人。比如说文彦博的滚蛋,实则他是在旁观,并默许。

    老文,你干的时间太长了,下野吧,免得朕晚上睡不着。

    他甚至连枕边人都不相信,莫名其妙的说曹皇后谋逆,由此曹皇后不敢在他生病时接近……

    这是个敏感到了极点的帝王,很可怜。

    他坐拥大宋,却被宰辅们压制。

    他有后宫无数,却夜不能寐,担心谁会谋害了自己。

    唯有那位张贵妃才是他心头的朱砂痣,余者都是墙上的蚊子血。

    仁慈和猜忌并存,这就是赵祯。

    沈安有些担心,他不知道赵祯的身体会如何,但却担心赵曙父子在宫中的境遇。

    按照赵仲的说法,宫中有人在准备要干些什么。

    “郎君!”

    沈安正在想着这些事,身后的闻小种低喝一声,人就冲了上来。

    他的右手在袖口里动了一下,短刃在手。

    对面低头冲来了一个矮瘦男子,他的右手已经从袖口里伸了出来,寒芒闪动间,他抬起头来,眼中多了狰狞。

    沈安微微皱眉,却没有慌张。

    闻小种冲了过去,右手挥动。

    叮的一声之后,矮瘦男子的右手多了一道血线,旋即短刃落地。

    闻小种的右手露了出来,短刃神奇的消失了。

    矮瘦男子面色大变,刚想转身,闻小种的手就勾住了他的肩膀,不知怎么弄的,矮瘦男子竟然寸步难行。

    沈安冷笑道:“带回家去。”

    沈家的前院堆放杂物的屋子里,矮瘦男子被五花大绑,嘴也被堵住了。

    “别让后院的听到。”

    沈安出了房间,闻小种就开始用刑了。

    “呜……”

    里面传来了惨叫,就像是孩子的顽劣呼叫。

    惨叫声连绵不绝,让人惊讶。

    陈洛在边上纠结的道:“郎君,能让人的惨叫不停,这个是本事,小人不及他。”

    拷问是一门手艺,沈家以前的手法太过粗糙,如今多了闻小种,这活算是有人负责了。

    “官人……”

    卧槽!

    沈安抬头就看到了杨卓雪过来,就笑道:“可是有事?”

    他迎了过去,身后传来了痛苦的闷哼声。

    杨卓雪好奇的问道:“官人,谁病了?”

    “呜……”

    一个更加尖锐的痛呼声传来,旋即消失。

    闻小种出现在门内,他躬身道:“是小人。”

    杨卓雪的目光转动,然后低声道:“官人,妾身不笨呢。”

    沈安止步看着她,说道:“好吧,为夫本想带他到城外去,可却担心归来城门关闭,所以就在家中……”

    杨卓雪的眼中多了些担忧:“官人,可是对头?”

    在她的眼中,所谓的对头大抵就是弹劾沈安的人。

    这样的人你竟然把他绑来家中拷打……

    她很想崇拜,但却知道后果严重。

    在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画面:一个文官在弹劾沈安,然后被沈安拖回家里殴打。那文官被打的吐血,丑态百出的跪地求饶,而沈安就叉腰站在那里……

    沈安笑道:“不,是一个想拦路的家伙,还想动手,被闻小种三拳两脚就收拾了。”

    闻小种消失在门内,里面又传来了那种连绵不断的闷哼。

    杨卓雪没有丝毫害怕,相反还很好奇。

    “果果说要给浅予送礼物。”

    小伙伴进宫了,果果很伤心。但孩子的伤心不会长久,她又有了嫂子,渐渐的快活了起来,可终究还是记得自己曾经的小伙伴。

    “随便她,到时候你让陈洛去送。”

    “送到哪里?”

    杨卓雪偏头看着沈安,想试探一下。

    沈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道:“直接在宫外找人,那些人会进宫传话。”

    这个媳妇什么都好,渐渐的也在适应着在沈家的生活,就是胆小了些。

    “这不是机密,你我夫妻,本就没什么机密。”

    沈安善意的说了谎话,把妻子送进了后院,再回头时,闻小种就在身后。

    “郎君,那人说的是交趾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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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人都说大宋无丈夫。从而是弱宋。弱宋不能自守,偏安一隅。遂使神州陆沉。沈安很想做个大丈夫,但他得先背着四岁的妹妹在汴梁城中求活……新书的qq群:方家庄,号码:624065836这是普通群,等本书上架,在群里验证过全订后,再进全订群。北宋大丈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大丈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