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你就是蒲玖?
“那是大海,看似一望无际,可会有陆地。”
沈安在给宰辅们讲述自己对大海的认知。
“这几日某走访了许多出过海的人,而邙山一脉本就有些相关的教导……”
听到邙山一脉时,宰辅们都有些不自在。
那是坟山,沈安老是说什么一脉一脉的,有些的慌。
沈安却说得一脸庄严肃穆,仿佛自己的老师真的出自于邙山之中。
“目前并没有一个强大到可以纵横四海的国家,所以这是一个机会。”
后世那些海洋强国轮番登场,然后开始瓜分世界,现代社会的大幕就由血腥味和厮杀声开启。
此刻大海之上,大食人的实力不错,秉承着要发财就出海的准则,他们充当了东西方的贸易使者这个角色多年了,赚的盆满钵满。
“大宋需要香料,汴梁城里的那些厨子每日都在为了香料发愁,放少些吧味道不够好,放多了会心疼,可香料真的很贵吗?”
“难道不是?”
欧阳修自家就是个饕餮,所以对此颇为了解。
“汴梁的香料全部来自于海外,大食人说多少就是多少,可在海外,那些岛屿之上长满了香料,只需伸手就能采摘……为何白白让人挣钱?”
“长满了?”
曾公亮幻想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就有些金山银山的感慨。
“可能弄到手?”
若是能弄到手,那就是真的金山银山。
每年要花费大笔钱财去采买的东西,如今只需要派船队出海即可。
这就是无本生意啊!
所以船队算是什么?
造!
“当然能!”
沈安很是笃定的道:“那边就只有些土人。”
宰辅们随即就问了皇城司,得到了差不多的回答。
“好!安北此事筹划得当。”
曾公亮赞道:“若是大宋能从海外获得大利益,你就是首功。”
“进宫去见官家。”
这事儿波及不小,必须要慎重。
赵祯觉得水师的事有些繁琐,沈安会折腾很久,弄不好要明年才有定论,可当宰辅们来告诉他,说这事儿该马上就办时,他不禁看向了沈安。
“诸卿谨慎谋国,朕深知。沈安,你是如何说动了宰辅们?”
他真的很好奇,以至于忍不住要当着宰辅们问出来。
沈安说道:“陛下,相公们日理万机,柄国之笔重若千斤,自然不会轻易决断政事。他们忙碌,可臣却悠闲,于是就去询问了那些出过海的人,更是和几位友好的大食商人秉烛夜谈,获得了海外的许多消息,归纳之后发现,此时海贸大有作为啊!”
韩琦看了他一眼,觉得所谓的‘友好的大食商人’,还有什么‘秉烛夜谈’都是假话。
所谓的友好,铁定是威胁拷打。所谓的秉烛夜谈,定然是沈安连夜审讯。
可大有作为却是真的。
张八年说道:“陛下,那些大食人富得流油,在泉州和广州最多。”
前唐时大部分海贸都在广州进行,可等黄巢造反后,广州被攻破,番商被杀十余万人。
从此番商们就把广州视为不祥之地,开始转向泉州,这也为后续泉州成为重要的海贸港口打下了基础。
富得流油啊!
赵祯很想说和为贵,可看看宰辅们吧……
欧阳修的眼睛不好,可紧握的双拳代表了他的态度。
弄他们!
曾公亮双目有神,恨不能马上赶到海边去,带着船队出海。
韩琦沉声道:“陛下,既然确凿,那就不该错过。毕竟大宋处处缺钱,等不得啊!”
困扰大宋的就是钱,只要有钱,宰辅们的压力就会小很多,施政也会轻松许多。
赵祯暗叹一声,说道:“如此……水师就开始吧。”
随着这句话,三司沸腾了。
不,是爆炸了。
“挤一挤!各处都挤一挤!总是有钱的。”
“什么?挤不出来?”
包拯大怒,须发贲张的喝道:“挤不住来老夫就把你挤成肉糜!”
“去找钱!还有,造船……战船的打造还得要问枢密院,去找人来。”
枢密院的人一听就乐了,合着竟然还有这等好事?于是就屁颠屁颠的去问话,可奇葩的是,整个枢密院都没人懂打造战船的事儿。
“不懂?”
张怒了,“堂堂枢密院,竟然不懂造船?”
这尼玛真的是文恬武嬉啊!
“若是此刻有外敌自海外而来,大宋如何抵御?”
他的愤怒在有些人看来却不是问题。
“相公,若是有外敌从海外来,大不了把海边的人都迁进来,那些外敌无法取得补给,自然就会退了回去……”
禁海政策提前被人发明出来了,虽然只是个官员,可却代表着一种苗头。
懦弱,遇到事不是去想如何解决,而是逃避。
这官员说了之后就有些得意,只觉得自己的智慧能俯瞰一众同僚。
他正在得意,只听一声暴喝:“滚!”
谁叫我滚?
他偏头,就看到了怒不可遏的张。
“一旦迁移,那就是生民离乱。而且那些迁移来的百姓如何安置?”
张怒道:“海边一旦无人,广州,泉州……那些地方怎么办?只有畜生才会想到这等主意。”
那个官员面色惨白,知道自己怕是要完蛋了。
被张挂一个畜生的牌子,以后谁敢重用他?
“去找!”
张的怒火很大,因为陈忠珩来了。
“三司说钱在筹集,可没人懂打造战船,官家就令某来问问,可是属实?”
这话打脸啊!
张想糊弄过去,可三司的钱都要到位了,没办法啊!
“谁懂造战船?”
战船和民船不同,构造有差异,而且最关键的是,此刻大宋的造船能力不强,甚至要向大食人学习。
等到了南宋后,海贸对大宋的影响越来越大,朝中对海船的重视程度提高不少,于是大宋的造船能力飞快进步。
只要给出利益牵引,华夏人就有本事把不可能化为可能。
可现在却没办法。
张硬着头皮去请见赵祯。
“只有大食人懂?”
赵祯也有些傻眼了。
和大食人相比,大海对于大宋来说还是有些陌生。
“陛下,师夷长技以制夷不算丢人。”
沈安来了,怎么向大食人学习,赵祯觉得还是他更有主意些。
“师夷长技以制夷……”
韩琦沉吟着,欧阳修赞道:“这话说得好,大宋就该这样。”
沈安无意间的一句话让君臣都觉得很是经典,赵祯更是赞道:“这话非老成持重者,非一心为国者说不出来。好。”
陈忠珩心想沈安这厮虽然看似没啥文采,可等你想轻视他时,一首诗,或是一句经典的话就能让你脸红。
韩琦也微微颔首,“沈安上次弄清楚了大食人的底细,此次也让他去,如此有始有终。”
于是沈安就成了商业间谍,要去谋取大食人的造船技能。
等他出去后,赵祯感叹道;“这等事繁琐,得和那些大食人不断交涉,好处要给的足够多,还得说好话,还得能判断是真是假……沈安虽然年少,做事却稳妥,此事交给他,朕放心。”
这是商业上的沟通,算是窃密。按照他们的想法,沈安应当是去寻摸懂造船的大食人,然后双方坐下来谈条件。
……
蒲玖是个海商,可在在汴梁却有个院子,算是个在官面吃得开的外来人。
每逢回到汴梁之后,他就喜欢在樊楼宴请一些官员或是商人,甚至是汴梁有影响力的权贵也在其中。
海商不只是有钱,更多的是稀罕物。
樊楼有多家商户,最奢华的那几家一般人进不去,没资格。
蒲玖当然是进得去的。
此刻桌子上不是酒菜,而是一尊红色的小树。
这尊小树的基座竟然是玉石雕刻的,可见珍贵。
两个男子正在屏息看着这尊小树,边上的蒲玖笑了笑,矜持的道:“二位可以看看这尊红珊瑚,那光亮,比美人的肌肤都光亮,恍如天成。这样的红珊瑚,价比黄金。”
两个男子抬头,赞道:“果然是至宝,价比黄金吗?某买了。”
另一个男子说道:“只有你能买吗?”
两人争吵了几句,渐渐有些火气。
“这样的宝物当有德者居之。”
蒲玖笑眯眯的道:“听闻此次有人压下了市舶司的价钱,这生意越发的难做了。某也在想着是不是换个地方。”
一个男子淡淡的道:“此事是沈安在推动,朝中已然首肯,你莫要奢望了。”
蒲玖惶然道:“某不敢奢望例外,只是能否让某直接采买大宋的货物呢?”
“很难。杭州市舶司九成官员贪腐,朝中震怒。”
蒲玖叹息道:“那便是某无福了,只是……能否让市舶司优先采买某的货物呢?”
两个男子相对一视,其中一人说道:“你在广州市舶司那边有人,罢了,这尊宝物就让给你了。”
蒲玖笑道:“后续某还有些东西……只是些小东西……”
两人默契的微微一笑,这笔暗中交易就算是完成了。
蒲玖淡淡道;“来人,上酒菜!”
他看不起那些大宋商人,觉得他们有钱就颐指气使的模样太丢人,不堪入目。
他的父亲告诉他,要想有教养,就得要先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保持温和的微笑。
不过他不喜欢微笑,于是就淡淡的,看着有些威严。
嘭!
酒菜没来,房门被人一脚踢开。
飞尘中,一人在外面负手微笑:“你就是蒲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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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8章 能动手就不哔哔
蒲玖开始到汴梁时很谨慎。作为一个外来人,他需要蛰伏着,然后慢慢的观察这座当世最美丽的城市。
慢慢的他用金钱结交了许多朋友,包括能庇护自己的权贵。
有了力量,他才觉得自己是这座城市的主人。
人就是这样,当在某个领域、某个小团体里至高无上时,他就会膨胀,觉得天下无敌。
蒲玖就是这么一个人。
他看着外面的年轻人,淡淡的道:“许多人叫某蒲先生……还有,这扇门,谁能让他躺在上面,某出一百贯!”
这就是‘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门外有他们的随从,蒲玖的话音未落,房门两侧就传来了打斗声。
顷刻之间,所有的声音都趋同,变成了惨叫声。
“一百贯?”
沈安走了进来,那两个男子有些惊愕。
“一百贯少了些。”
蒲玖的目光转动,见那两个男子神色不对,就笑道:“某蒲玖,不知贵人……”
商人的第一项本事,见风使舵……这是必修课。
沈安对那两个男子说道:“官员?”
两个男子僵硬的点头,沈安笑道:“是自己去皇城司,还是稍后被皇城司的人破门而入?”
“自己去。”
两个官员在沈安的面前大气都不敢出,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桌子上的那尊红珊瑚树。
受贿被当场发现,这事儿没法收场了。
沈安把珊瑚树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说道:“陈洛。”
陈洛从外面进来,沈安把珊瑚树交给他,说道:“带回家去。”
这是公然拿人财物,可蒲玖此刻却满脸堆笑的道:“小的蒲玖,贵人若是喜欢这个,回头……等明年蒲某为那些贵人带货时,自然会多带一份。”
这话里带着某种矜持:我认识权贵,而且和他们有利益纠葛,你若是知趣的,那就拿着这尊珊瑚树走人。
沈安笑了笑,问道:“听闻你懂的造船?”
蒲玖的眼中多了冷色,说道:“是。”
造船是他的拿手本事,祖传的本事。
就是靠着这个本事,他才能和那些大海商和平共处,并能利用他们挣下了这份家业。
所以他不会把这个本事教给别人。
“当初有人找过小的,说是要造船,可小的并不愿意。”
这是婉拒:你别想让哥为你造船。
“大宋也请不动你吗?”
蒲玖微笑道:“小的没这个本事。”
我就是不乐意,怎地?
大宋的官员软趴趴的,蒲玖早已习惯了这种风格。
只要他背后的权贵们在,那么官方就没法为难他。
否则每年砸下去的钱还不如喂狗!
“拿了他!”
沈安转身出去,陈洛狞笑着过来,大手一抓,就抓住了蒲玖的衣襟。
蒲玖愕然道:“某认识许多人,你们得罪不起的人。”
陈洛把他按倒在地上,先堵嘴,然后五花大绑,把他塞进了布袋里,随即就这么扛着出去。
一路到了城外沈家庄的营地里,布袋打开,蒲玖睁开眼睛,久违的光明让他偏头避开了光线。
“郎君,是要口供?”
黄春很喜欢拷打,他甚至觉得拷打是一个让人着迷的事业,值得自己去钻研一番。
“他会造船,他的手下应当也有造船好手。大宋要造船……”
黄春一听就乐了,“郎君放心,小人保准马上让他说话。”
沈安点头道:“好。”
手下有信心是好事,沈安准备坐观。
“郎君……”
黄春有些纠结的道:“小人的手法……有些吓人。”
沈安冷笑道:“尽管来。”
哥在后世从各种媒介里见识过多少酷刑?
有本事你就打破常规,要不来个知男而上也行。
黄春见他不悦,就干笑着说道:“那小人这就开始了。”
“小人愿说……”
这时蒲玖却突然软了,可沈安没说话,黄春自然会继续准备。
稍后一个小泥炉就被送来了,里面的炭火烧的炽热。
沈安皱眉道:“烤哪里?”
黄春嘿嘿的笑道:“自然是要害。”
“小人愿意为大宋造船,只要一万贯,小人就愿意为大宋打造最出色的船……”
“五千贯……”
“一千贯……”
“小人愿意为大宋去死。”
蒲玖被固定住了,小泥炉放在他的双腿之间。
“郎君,是要半熟还是全熟?”
沈安淡淡的道:“一般的狗都不吃半熟的东西,全熟吧。”
“饶命!陛下万岁,大宋万岁,小人愿意一辈子不出汴梁……”
炭火微蓝,可温度却高。
那种熏燎的感觉让蒲玖要疯了,他极力的扭曲着身体,可灼热却依旧存在。
这一刻他所谓的矜持都不见了。
“若是不动刑,此人怕是会留一手,甚至会坑害大宋,全熟!送进宫去侍候陛下。”
沈安转身准备出去。
“什么味?”
那股子撩烧的味道很难闻,而且味道越来越重。
蒲玖绝望的瞪大了眼睛,喊道:“小人若是敢留一手,全家死光!”
沈安回身,淡淡的道:“你说自己不离开大宋?”
“是,小人发誓,一辈子都是大宋的奴隶。不,小人一辈子都是贵人的奴隶。”
“很好,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开端,某很满意。”
沈安点点头,有人把小泥炉撤了,蒲玖龇牙咧嘴的在吸气。
“大宋将会打造船只,许多船只。那些船只要坚固耐用,要能远航,并能扛住风浪……”
他盯住了蒲玖,“大宋需要你的忠诚,只要你能对大宋忠诚,此后大宋就是你的家,沈某就是你的后台!”
蒲玖被解开了,他跪在地上喘息道:“小人一定……小人发誓永世做贵人的奴隶。”
沈安笑了笑:“如此甚好,期间会有人和你一起造船,若是你认为自己能瞒过他们,那尽可下黑手,到时候沈某会亲自服侍你。”
他转身出去,蒲玖突然问道:“敢问贵人是谁?”
“某沈安。”
“沈安?”
蒲玖哭道;“竟然是他……”
若是其他官员的话,蒲玖先前的态度一点都没错,大家讲道理就是了。
可这是沈安啊!
沈安的动手能力在汴梁广为传播,而且传闻他嫉恶如仇。此次他出面为大宋寻求造船工匠,但凡敢反对的,大抵都得倒霉。
沈安还未出营地就遇到了内侍。
“官家让你进宫。”
等见到赵祯时,王安石也在,而且气氛有些不大对。
赵祯见他来了,就目视陈忠珩。
陈忠珩看了沈安一眼,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尼玛!
难道是我犯错了?
沈安想了想,觉得自己最近挺老实了,也没和人动手,堪称是最老实的一段日子,怎么就有事上门呢?
“杭州市舶司的消息,冯进被拿下了。”
啥米?
沈安不敢相信的道:“谁拿的人?”
陈忠珩说道:“陈昂那边审讯完市舶司的人之后,没有发现冯进贪腐的证据,此事就算是完结了。”
这个没错,杭州是大州,冯进这个知州不可轻动。
“冯进自己也觉着无事,还到市舶司去查看了几次,和王等人谈笑风生……”
要完蛋了啊!
沈安开始为冯进感到悲哀。
“你确定王和他谈笑风生?”
陈忠珩干咳一声道:“此事是杭州那边的奏报,皇城司也证实了。”
沈安点头,觉得冯进死得不冤。
王是什么人?
他自诩天下最聪明,余子碌碌。
这样的人,也就是沈安能用后世的知识体系来震慑他,才能平等相处。
你冯进不过是一个官员罢了,你瑟个什么?你可知道在王的眼中,大抵皇帝都是个蠢货。
他会和你谈笑风生?
你怕是睡觉都得睁只眼。
那厮定然是在准备挖坑埋你,所以才会和你谈笑风生,想借此让你放松警惕罢了。
“过了三日,王先是令人悄然拿了冯进家中的管事。”
卧槽!
这是犯忌讳的啊!
沈安现在只想撞墙。
这种事儿可做不可说,被发现了就是把柄。
那少年还是过于自负了些,竟然犯下这样的大错。
“冯进的管事是和一个女人偷情,被当场拿下……那个女人随后失踪。”
沈安松了一口气,道貌岸然的道:“不要脸!”
他在骂那个管事不要脸,陈忠珩和赵祯的眼皮子都跳动了一下。
这事儿绝对是一个坑,王给那个管事挖的一个大坑。
那个女人定然不是好鸟,应当是被王用钱收买的妓/女。
这样的一个圈套之下,那管事不上钩才怪。
“那管事被当场弄到把柄,就交代了冯进的一些事,随后王就鼓动陈昂去府衙……”
这是趁热打铁,不给冯进准备周旋的时间。
“当着府衙的一众官吏,王亲口念出了那管事的供词,随即就带人去查抄……证据……确凿。”
赵祯板着脸道:“他先是麻痹了冯进,然后设下圈套拿住了冯进的管事,最后才找上了冯进。”
一步步的走,没有急躁,很是稳妥。
手段是有些不大好,不过目的是正确的,所以没人能指责什么。
至于你说挖坑不好……可这年头出事都是看结果,谁去管过程?
王定然是从京城出发后就在谋划着要搞事,而冯进自然是他的目标之一。
冯进死得不冤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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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9章 为国惹祸(为‘风云闪’加更)
王在拿下市舶司的过程中彰显了自己的手腕,不但强硬,而且谋略更是出众。
当时大家都觉得这是未来的重臣种子,可手段却太狠了些,不懂的妥协,迟早会完蛋。
可谁曾想这厮竟然还不满意,挖了个坑就把冯进给埋了。
赵祯淡淡的道:“消息传来,外面人声鼎沸,都说王手段阴狠……非人臣样。”
陛下,这厮做事不地道啊!
关键是他做事不守规矩,胡乱来。
这样的人要是进了官场,做了重臣,大宋危矣。
大宋危矣自然是耸人听闻,但这种满肚子阴谋诡计的家伙还是让他滚蛋吧。
赵祯很头痛,王安石更是头痛。
“呼声很高啊!”
赵祯很纠结的道:“他还没科举吧?这就惹了无数人,以后怎么办?”
王安石苦涩的道:“那些人说犬子一心只为了自己出名,手段却不够光明正大。”
这还没出仕就人人喊打,以后咋办?
这娃在作死呢!
王安石说道:“官家,臣子跋扈,臣请召回他……臣会好生管教。”
后续还有明州市舶司、广州市舶司,他要是多来几次这种手段,估摸着回程将会危机四伏。
赵祯也很头痛,正准备答应,却见沈安一脸正色的昂首准备说话。
“王公此言差矣!”
王安石一脸不解,沈安对他微微颔首,说道:“不知道官家可否听说过一句话,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
赵祯微微摇头,沈安心想难道现在不流行这句话?
王安石却说道:“晋人有云,上不正,下参差,和这话是一个道理。”
这位当年也是妥妥的学霸啊!
沈安笑道:“王公博学,正是这个道理。某想请教王公,冯进不仅是杭州知州,更是兼着市舶使的职位……不把他这个大贪官给抓出来,敢问杭州市舶司的清廉能维持多久?”
赵祯咦了一声,说道:“此言甚是。”
他不是笨蛋,但如今皇权式微,他一般很少在吏治上大动干戈。
如果换做是朱元璋在位,那么在杭州市舶司被端掉后,他的第一反应应当是彻查,把涉及此事的上下官吏都清查一遍,查出来的贪官全数剥皮实草。
沈安知道这是趁热打铁的机会,“官家,那冯进此次若是逃过一劫,他可会收手?”
赵祯默然,从以往的案例来看,冯进依旧会贪腐。
“狗改不了吃屎啊!”
沈安感慨的道:“王为了市舶司长远考量,这才苦心孤诣的抓住了冯进这个幕后大贪官,这是功劳啊陛下,怎么会是阴狠呢?”
他拱手道:“若这是阴狠,那臣希望大宋能多些这样的阴狠,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赵祯和王安石都微微点头,随后这些对话就被刻意传了出去。
王安石和沈安一起出宫,看着这个年轻人,他觉得自己老了。
“王公,这不能怪您。”
沈安很冷静的道:“不管是官家还是您,都习惯了以和为贵,遇事都喜欢适可而止,至于后续,恕我直言,官家和您压根就没想到后续。”
王安石的手腕甚至都赶不上范仲淹,前世的革新中,他总是被各种人为因素纠缠困扰着,最终无可奈何,还是和范仲淹一样黯然下台。
范仲淹敢拿着名册勾选那些不称职的臣子,然后让他们回家啃老米饭,王安石敢吗?
他不敢!
可惜范文正了。
那位堪称是大宋的良心,可惜最后下场惨淡。
沈安的话传出去后,外界沉默了。
“冯进就是市舶使贪腐的根源,若是不拿下他,难道就坐视他逍遥?继续在市舶司贪腐。”
只是这么一句话,就让所有的质疑全部消散了。
王再度成名,用冯进的流放证明了自己的手腕了得。
赵仲在宫中也得了消息,瘦了一圈的乔二赔笑道:“小郎君,那王也太能惹祸了吧?”
这是一个试探。
赵仲淡淡的道:“有人为国惹祸,有人为己惜身……”
呃!
这话的立场太过分明,直接就把那些质疑的人打入了谋私的群体里。
赵仲放下毛笔,看了看这篇文章,满意的道:“沈安在群情汹涌之下为王辩驳,这是什么?这便是担当。”
乔二悚然而惊,稍后这话就传到了赵祯那里。
“担当?”
赵祯沉默良久,眯眼道:“是了,明哲保身的人多了些,有担当的却少了。”
这话传到了赵曙那里,他吩咐道:“最近有些好绸布,送些去沈家。”
他如今地位稳固,这个吩咐无人敢打折扣,稍后就有内侍坐车去了沈家。
“大王吩咐,说沈安做事牢靠,家中的妻子贤惠,妹妹可爱,令赏些东西。这不是天气太热了,宫中正好有这等薄纱,就送些来给她们做衣裳。”
几大箱子布料被抬进了后院,等沈安进去时,就见杨卓雪和陈大娘在翻检。
“果果来。”
果果在边上和花花玩耍,跑的满头汗,见她招手就过来。
“跑了要擦汗,不然见风就会受凉。”
给果果擦了汗之后,杨卓雪拿出一匹嫩黄的布贴在她的胸前比划。
“这个颜色好,趁着果果更是白嫩可爱。”
果果觉得太热,就嚷道:“嫂子,要冰,要喝冰水。”
果果被沈安养的没有半点刁蛮,可爱之极。而杨卓雪也算是娇憨可人,于是姑嫂二人每日在一起厮混,很快就亲热的不行。
沈安看着这一幕,心中温暖,就板着脸道:“才说每日只许喝一次冰水,你早些时候就喝过了。”
“哥哥!”
果果转身,眼睛笑的弯弯的,“哥哥,做新衣裳。”
“好,做新衣裳。”
沈安笑眯眯的道:“想做多少就做多少。”
杨卓雪的眼睛都亮了,说道:“太多了些,够穿三五年了。”
几大箱子布料,家里就两个女性,宽裕的让人羡慕。
沈安淡淡的道:“尽管做,咱们家不差这些。”
哥不差钱啊!
一个是媳妇,一个是妹妹,男人能当着她们说出不差钱的话,那种感觉真是倍爽。
男人挣钱干啥?
第一不就是让家人过上更宽裕的日子吗?
果果拿起一块布盖在脸上,然后伸开双手乱抓:“嫂子……”
杨卓雪靠近沈安,低声道:“官人,这可有名目吗?”
突然赏赐了这么些价值不菲的东西,那位皇子是想干啥?
“别管,收着用了就是。”
沈安很是瑟的道:“为夫在外面打拼,你们只管在家中安生享用。”
杨卓雪的脑海里马上出现了一个画面:沈安在外面对人堆笑,拱手什么的……
“官人,外面艰难吗?”
沈安随口道:“艰难。”
他是想起了改造大宋的艰难,所以有感而发。
官人竟然这般艰难?
杨卓雪毕竟是深闺妇人,以前在娘家时,杨继年回家从不说公事,但他总是板着脸,所以杨卓雪以为父亲在外面很忙碌,很辛苦。
沈安不知道妻子把自己想的那么不堪,在边上给她们出主意选颜色。
“郎君,黄春来了。”
黄春带着蒲玖来了。
“见过待诏。”
蒲玖下跪行礼,恭谨的就像是在拜见自己的主人。
好言好语的说话得到的是婉拒,大棍子抽打过去,这人马上就软了。
所以对付小人还得要用棍子!
沈安微笑道:“蒲先生……”
“蒲玖,在待诏面前小人不敢称先生。”
“起来吧。”
蒲玖起身束手而立,沈安问道:“你那些会造船的手下何在?”
蒲玖:“最出色的那几个都在汴梁家中……小人……”
他抬头看着沈安,目光有些闪烁。
“是担心他们会投靠别人吧?”
沈安一句话就揭开了他的担心,蒲玖惶然道:“小人懂的最多。”
“但你不会动手。”
沈安微笑着,看似温和,可说的话却是句句诛心。
“老实些,现在说什么忠心都是假的,所以你最好别动歪心思,否则某会换人。”
换人之后,蒲玖自然就失去了价值。
失去了价值……
沈安可不是善人。
蒲玖再度跪下,“小人愿意奉献忠诚,小人发誓永不离开大宋。”
沈安盯着他,良久说道:“如此就准备吧。”
大宋这个巨人要站起来,左脚是陆地,右脚是大海,双脚必须都要站稳了才行。
“小郎君来了。”
赵仲出宫了。
“这位是……”
他的身后跟着杨沫,还有乔二和另外几个侍卫。
“蒲玖,会造船。”
简单的介绍让赵仲的眼睛一亮,问道:“可会打造战船?”
蒲玖不知道这个少年是谁,但还是先看向了沈安。
“这位是宫中的小郎君。”
蒲玖马上下跪,“小人蒲玖,会造船,战船也会。”
他担心自己失去了利用价值被弄死,所以很是诚恳的道:“小人马上就能去造船。”
赵仲微微颔首,有人把蒲玖带了出去。
“此人可稳妥?”
才进宫没多久,赵仲就变得有些谨慎了。
沈安笑道:“此人前倨后恭,典型的色厉内荏,可以用。”
“如此就好。”
赵仲不屑的道:“交趾使者又来了,此次带来了不少东西进贡,要求把京观给拆了。”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570章 没卵子的货色
初秋的交趾依旧很热,大家都恨不能赤身果体行走,可李常杰却顶盔带甲站在宫门外。
他是交趾大将,早些年狠心阉割了自己,于是就扫清了最后的障碍,从此走上了人生巅峰。
从脱离中原之后,交趾的城头变幻大王旗,忠诚就成了一个珍贵的品质。
把自己阉割了,自然就会获得君王的信任。
李常杰此人对自己够狠,为了前程就一刀割下去,他的弟弟也是如此,于是李家渐渐声名鹊起,成为显贵。
那些人看到李家如此兴旺,难免就会效仿,于是不少人家都狠心阉割了自家孩子,准备送进宫去碰碰运气。
李常杰感受到了些目光,他偏头看去,就见宫门右边的阴影下,十余个男子正畏畏缩缩的看着他。
守宫门的军士笑道:“太保,那些都是阉割了自己,想进宫来求个事情做。”
李常杰的目光中多了些阴霾。
太监让他获得了权利和信重,但也让他多了自卑。
午夜梦回时,他会不自觉的伸手去摩挲下方,然后悔恨就会泛起。
权利和男人的象征该怎么取舍?
李常杰也很矛盾,但最终还是觉得权利更重要。
一个内侍出来,躬身道:“太保,陛下请你进去。”
李常杰再次看了右边一眼。
那些自行阉割的男子都堆笑起来,有人甚至起身拱手,看那模样分明就是准备好了召唤,愿意为李常杰效力。
这是什么?
李常杰跟着内侍进宫,看着那些殿宇,突然就笑了起来。
这就是权利带来的好处,我怎能舍弃?
李常杰的腰杆渐渐笔直。
等见到李日尊后,李常杰发现这位帝王的面色有些凝重。
“宋人击败了西夏人,辽人好像也吃了亏……”
李日尊的胡子很是乌黑亮丽。但神色凝重,声音低沉。
“消息来得太晚了,若是早知道宋人击败了西夏人,那上次的伏兵……”
李日尊抬头,那双眸子幽深,就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水井。
“当初就该多派些人去,而且应当派出最精锐的军队去,一举击溃宋人,如此方能一战定乾坤。”
几个文官不安的动了动身体,仿佛是有虱子在官服里爬动着。
李常杰看了他们一眼,不屑的皱皱眉:“陛下,臣早已查清楚了那日的情况。宋人领军的乃是宰辅曾公亮,但临阵指挥却不是他,而是一个小小的翰林待诏。”
“翰林待诏?”
李日尊笑了笑,“宋人没有大将了吗?竟然让一个翰林待诏来指挥军队作战,还是说这位翰林待诏是宋皇的宠臣?除此之外朕无法想象曾公亮怎么会把指挥权拱手相让。”
一个文官笑道:“正是。若是臣率大军出征,别说是翰林待诏,旁人就别想指手画脚。”
此人的话里有话,李常杰心中冷笑,说道:“那人叫做沈安,乃是宋人那边新近出现的一个少年臣子,诗词出色,文治武功都有很有功绩,深得宋皇的信任……”
“诗词出色?”
那文官冷冷的道:“除去苏轼之外,宋人最近还有出色的诗词?可是欧阳修的弟子吗?”
文坛盟主的头衔让欧阳修蜚声海内外,连交趾人都敬佩不已。
李常杰摇头道:“说是什么邙山一脉……”
“骗子!”
那文官不问情由就拱手道:“陛下,恰好臣知道些,否则陛下就会被哄骗了。那邙山就在洛阳,千年以来就是一座坟山。什么邙山一脉,亡灵一脉吗?”
李常杰轻蔑的道:“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此诗如何?”
文官们齐齐点头,“此诗气势不凡,豪迈。”
李常杰又吟诵道:“千古江山……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这首词如何?”
众人齐齐惊讶。
“竟然这般豪迈雄壮吗?”
“好词!自柳永后,宋人那边少有词人,此词一出,其余皆黯然无光了。”
“……”
李日尊仔细品味着这首词,说道:“果然是豪迈,朕细细品味,觉得回味无穷,谁作的?”
几个文官也兴致勃勃的看着李日尊。
李日尊冷冷的道:“就是沈安。”
艹!
文官被打了脸,先前对沈安的贬低此刻都还回来了,一首诗词一巴掌,脸上被打的生疼。
“他的父亲是坚定的北伐派。”
一句话就道尽了沈安的立场。
“诗词豪迈,让朕也为之赞叹!”李日尊微微抿嘴,然后摸摸胡须,淡淡的道:“子承父业,怪不得此人敢冲阵。”
李常杰说道:“那一战宋人俘获不少人,如今那些人都在广南西路修路。陛下,等宋人的道路畅通之后,各处调集军队可就快了许多……以后咱们再想去就麻烦了。”
李日尊点点头,“宋人跋扈,当讨伐……”
“陛下!”
一个文官说道“陛下,宋人目前并无外患呐!”
“西夏那边换了李谅祚,李谅祚年少无能。而辽人那边最近也和善了许多,宋人就能倾力对付咱们……是不是再等等时机?”
李日尊叹道:“是啊!朕本想马上起大军前去接回那些勇士的骸骨,可……时局如此,奈何。”
李常杰躬身道:“陛下,您的慈心我等尽知,那些阵亡将士的家眷也应当会体谅。”
稍后李日尊的话就会被传出去,自然会有人造舆论,说他是如此的英武不凡,只是为了交趾的未来,这才暂时隐忍了。
李日尊面色微冷,说道:“宋人无礼,交趾迟早会以牙还牙。此次朕派出了使者,这是先礼后兵,若是宋皇顽冥不灵,大军顷刻北上,让宋人的南方变为废墟!”
若是几百年后的人来品味这段历史,大抵会觉得交趾人不知天高地厚,真是井底之蛙。
可就在十余年后,交趾人悍然北上,攻城略地战无不胜,李常杰率军屠城,鲜血染红了大宋的西南……
李常杰想起了邕州等地的繁华,身体就不可抑制的颤抖了一下。
少了家伙事之后,他觉得自己变了,变得更加热衷于权势和杀戮。
你们有家伙事又如何?还不是要做我的刀下亡魂!
“陛下,交趾该厉兵秣马,等待时机。”
李日尊赞赏的道:“且等此次使者去周旋,若是能麻痹了宋人,让他们疏忽了在邕州等地的防备,那就是咱们的机会!”
他起身走到殿外,看着烈日炎炎,不禁胸中一畅。
“那个什么……沈安?”
“是的陛下。”
“下次如何?”
他回身看着李常杰,目光和外面的阳光一样灼热:“下次可能雪耻?拿了他来。”
李常杰躬身道:“定然如此。”
“哈哈哈哈!”
李日尊大笑了起来,笑声中渐渐多了恨意。
“竟然敢用交趾勇士的尸骸来堆积尸山,此人当是朕的头号大敌,下次希望他依旧南下,如此朕……说来朕的身边内侍不少,可却差了这等懂的诗词的,若是把他弄进宫中来服侍朕,想来千年后亦会传为佳话,流芳千古,哈哈哈哈……”
李常杰等人躬身。
“陛下英明!”
……
李柏觉得自己的运气真的很差。
他在汴梁采购了不少货物,准备一路带回交趾贩卖,也能发一笔横财。
这种事儿屡见不鲜,特别是高丽使者,他们每次来汴梁都是一场商业狂欢,以至于礼房的官吏都说他们不是使者,而是商人。
李柏也准备做一次商人,可半道就被交趾新来的使者给截住了,让他跟着返回汴梁。
卧槽!
李柏当时真想一刀把使者给剁了喂狗。
那些货物都丢在了半道,李柏现在就担心坏掉,或是被留下的人给卷着跑了。
新来的使者叫做陈永顺,长得交趾人里少见的白嫩。
“没卵子的货色!”
坐在枢密院的待客室里,李柏暗自骂了一句。
陈永顺是李日尊身边的内侍,在交趾有头有脸。此次出使大宋,他也算是久困出牢笼,一路欣赏北国风光,有些乐不思蜀了。
可如今在枢密院里,他却被晾了许久,无人接待。
陈永顺沉着脸,低声问道:“宋人这是什么意思?”
我特么哪知道?
李柏想发火,却不敢得罪这个内侍,“他们这是不知道咱们的态度,所以要商议一番。”
这是最好的结果,但李柏不知道沈安是否掺和进来了。
若是沈安掺和进来了,这事儿就麻烦了。
陈永顺冷着脸道:“你说那个沈安能干涉外事,他人呢?怎么不来迎接某?”
迎接你?
李柏看着这张脸,真想一拳打爆它。
“那人脾气不好……”
陈永顺冷笑道:“某是使者,他难道还敢动手不成?”
李柏苦笑道:“此人是宋人中最为强硬的一个,不可轻忽。”
这话他本不想说,可却担心陈永顺倨傲惹事,这才好言相劝。
陈永顺淡淡的道:“那某将拭目以待。”
这时外面来了一个官员,他侧身像是在迎接人,李柏起身道:“大概是来了。”
陈永顺依旧不动。
“贵使这是去而复返,有事?”
沈安笑的很是和气,但却看都不看坐着的陈永顺一眼。
坐着不动,这种程度的激怒对他没用。
李柏干笑道:“某来介绍一下……”
沈安摆摆手,说道:“大家都没空,有事说事吧。”
这是公事公办。
李柏想起自己和沈安建立的‘友谊’,不禁心如刀绞。
以后还能从大宋进货回交趾贩卖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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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1章 就凭你们……也配?
李柏是皇族,可陈永顺却是李日尊身边得用的内侍。
在许多时候,皇族只是个蛋,没人看得起你。
比如说大宋皇族,若非是要顾忌舆论,赵祯恨不能一巴掌拍死某些堂兄弟。
交趾同样如此,所以李柏深知自己的身份尴尬,从不敢瑟。
他不敢,但陈永顺却敢。
沈安一进来就不搭理人,让陈永顺大为不满。
但他知道自己坐着过分了,于是就起身,微笑道:“某陈永顺……”
“李日尊派你等来作甚?是要交好吗?那是好事,回头让人递了文书进宫,此后大宋和交趾就是兄弟般的交情,不分彼此。”
沈安拍拍李柏的肩膀,笑眯眯的道:“作为使者,你在汴梁为了交趾据理力争,陛下对你颇为头疼,还说让礼房的官员们和你多学学……”
这话证明了李柏的功劳,而且还扯到了赵祯,可谓是真金十足。
可使者陈永顺在边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我是使者,你却对着李柏一路夸赞,这是什么意思?
卧槽!
这个也太欺负人了吧!
李柏很头痛,指着陈永顺说道:“待诏,这位是使者……陈永顺,乃是陛下身边的内侍。”
沈安皱眉道:“何事?”
陈永顺得了表现的机会,就板着脸说道:“陛下说了,交趾和大宋乃是极为亲切的兄弟,上次的误会之后,陛下已经清理了那些叛逆,人头都带来了。”
沈安点头,吩咐道:“叫人去接收。”
外面有人应了,沈安问道:“还有何事?”
这竟然是有些不耐烦的味道。
陈永顺怒道:“宋人就是这么接待我等的吗?这礼仪何在?”
沈安缓缓看向他,眼中有不屑之色闪过:“礼仪?交趾做了丑事在前,倨傲在后,还想要什么礼仪?某进来时,你一介使者竟然敢坐着不动,这是哪家的礼仪?”
陈永顺面色涨红,“你进来前为何不通报?”
“就凭你?”
沈安指着陈永顺,用极为不屑的姿态说道:“沈某在西南时,曾经遭遇交趾伏兵,那些人看似凶狠,可却不堪一击。”
陈永顺的面色微白,知道自己错估了沈安的秉性。
作为使者,他准备先试探一下宋人的底线和态度,这没错。可错就错在他不信任李柏。
在看到李柏带着的那些货物之后,陈永顺觉得此人已经被宋人给收买了,说的话一句都信不得。
于是他才敢试探一番,结果却撞了墙。
沈安对李柏微微颔首,然后皱眉道:“李日尊沫猴而冠,导致身边人不知礼仪,还妄谈什么兄弟之国,就凭交趾……也配?!”
沈安说完就出了房间,留下了呆滞的交趾人。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陈永顺的怒火渐渐升腾,怒道:“这便是沈安?宋皇竟然会信重这等人?”
李柏苦笑道:“他和别的文官不同,你想试探,却找错了人。”
其他人大抵会皱眉,但不会计较太多。
可沈安却借机生事,直接把气氛搅黄了。
李柏见他兀自冷笑,就说道:“此事和某无关,你自己去交涉吧。”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事儿不想再掺和。
而且他知道交趾国内对大宋的垂涎,若是有机会,国内会毫不犹豫的开战,席卷大宋的西南。
再然后……大交趾帝国就成型了。
……
沈安出了这里就进宫求见。
“交趾人不断在侵袭占城,并且在大宋的西南频繁生事,这就是在想打造一个大国。”
“他们的胃口有那么大?”
韩琦觉得沈安怕是高估了交趾人的胃口。
沈安认真的道:“别小看交趾人,他们的野心从来都不小,占城就是例子。”
赵祯沉吟了一下,“这个陈永顺是李日尊身边的人,你见了之后觉着如何?”
这是极为考验眼光的一个问题,答对了加分,答错了就是无能。
沈安想了想,说道:“此人看似倨傲,实则是在试探,和交趾的对外态度一致。”
他抬头看着赵祯,“交趾大抵就是一头小一些的野狼,面对大宋这个庞然大物,他们先会龇牙,然后咆哮,若是不理的话,他们就会步步紧逼,尝试着撕咬一口。”
这就是交趾的实际情况,从此时开始,他们就秉承着这种风格行事,直至后来被一耳光打肿了脸,这才消停些。
赵祯盯着沈安,沉声道:“此事不可妄自非议……”
这还是和为贵的意思,让沈安别激化矛盾。
沈安笑了笑,“陛下,臣敢打赌,交趾人此刻定然是在厉兵秣马,然后用占城来做磨刀石,只等时机一到,就倾巢北上。”
见君臣都不信,沈安说道:“臣请陛下拭目以待。”
“好。”
虽然不信交趾人的胃口有那么大,但赵祯还是赞许的道:“那使者一来就被你压住了,不错。后续之事,让礼房去处置。”
沈安心中欢喜,知道大宋至少对交趾提高了警惕,这也算是自己对历史的干预。
“陛下,臣想请见小郎君。”
沈安的要求让赵祯抚须笑了,“你们之前交好,仲进宫后却少有见面,去吧。”
沈安被带到了庆宁宫的外面等候。
稍后赵仲出来,见到他就欢喜的道:“可是外面有事吗?”
沈安摸出一封信来,“这是子瞻得知消息之后写给你的信,应当是贺喜的吧。”
曾经的小伙伴摇身一变就成了未来的太子,这事儿对苏轼来说就是个意外之喜。
等小伙伴做了皇帝,哥岂不是要身价倍增了?
谁都有抱负和憧憬,若是前进的路上一帆风顺,那也是人生快事。
赵祯把书信交给身边的人,沈安注意到边上那个叫做乔二的内侍有些不大自然。
“这位是……”
乔二见他相问,就笑道:“小的乔二,是伺候小郎君的近侍。”
“辛苦。”
“不敢说辛苦。”
乔二一脸正色的模样落入沈安的眼中却不是加分。
他指指边上,和赵仲一起过去。
乔二想跟来,沈安慢悠悠的道:“我们有私密话要说。”
这话直接把乔二弄的没法下台,他讪讪的站在那里,听着身后有人在嗤笑。
赵仲的身边也有竞争,乔二觉得等赵仲上位会很漫长,所以想寻些别的门路,可别人却不同,只想把他拱下去。
“此人一脸正气,多半是小人。”
沈安前世阅历颇多,基本上和人聚会几次,就能看出此人的大概性格来。
赵仲笑道:“上次给他下药,让他丢了一回脸。”
沈安皱眉道:“你少弄这个……以后你成了太子……难道还能下药?一旦暴露了,你可还有脸见人吗?手段多种,下药最不好。”
赵仲应了,说道:“交趾人那边如何?”
“小一些的野狼。”
赵仲明白了,“先前听闻西夏那边请求重开榷场,官家大概要拒绝。”
“拒绝的话,西夏人的日子会很难熬。”
沈安觉得这事儿怕是没好结果,他低声道:“西夏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若是遇到考教,只管说李谅祚会翻脸。”
赵仲笑道:“此话早就说过了,只是官家始终视西夏为叛逆,给了岁币更是奇耻大辱,再开榷场的话,那不能忍,所以就拒绝了。”
竟然是这个原因?
沈安一直以为大宋禁榷是想限制西夏人的发展,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这个。
西夏地处西北,各种物资无法自给自足。人活着就是衣食住行,失去了榷场,他们连布料都没有。
所以西夏才这般好斗,不是和番人就是和大宋。一句话,不是在战斗就是在去战斗的路上。
“果果可乖吗?”
赵仲突然问了一句,沈安的心中马上就警钟长鸣。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赵仲一眼,说道:“不大乖,很是跳脱。”
你别想对我妹妹动心思,否则哥收拾你。
赵仲哦了一声,说道:“宫中有些小玩意,浅予她们记着果果没有,就准备了些,你晚些带回去吧。”
不是动心思就好。
沈安带着一个箱子出宫,回到家中时,果果正在厨房门口蹲点。
她倚在门边往里看,身边的花花也吸吸鼻子,还摇晃着脑袋,显然里面是在做美食。
沈安笑了笑,提着箱子去了后院。
杨卓雪正在伏案午睡,一头青丝落在案几上。沈安过去一看,原来是在做衣裳。
衣裳是嫩黄色的,看来是给果果做的。
沈安悄然出去关上门,然后去了书房。
“石头记啊!”
他已经断更许久了,杨卓雪也时常询问,最后心灰意冷,就当他不写了。
好歹来一回吧。
沈安慢慢回忆着情节,然后增减……
“郎君,有人进谏,说是重开和和西夏人的榷场。”
沈安继续奋笔疾书,“去打听一下。”
一回还没写完,陈洛又回来了。
“说是再不开榷场,西夏少了许多东西,肯定要来袭扰大宋。开榷场对大宋有好处,西夏人也会收了野心,这是两边都有好处的事……”
“官家和宰辅们不会同意。”
沈安摇摇头,觉得这就是个死结。
“后来如何了?”
沈安丢下笔,起身道:“问你也不知道。”
陈洛挠头道:“郎君,此事怕是要宰辅们才知道。”
“某去问张八年。”
第572章 猥琐的乡兵(为‘justin_yu’加更)
张八年依旧是阴森森的模样,不过看多了之后,沈安觉得他比那些正常人和气多了。
“你来的正好。”
张八年坐在屋子里,下面站着几个手下,气氛有些紧张。
“找某有事?”沈安自己找了椅子坐下。
气息有些阴森,而且还有些潮湿。
沈安不知道同样是在皇城里,为何皇城司就会潮湿。
在这里待久了会短命!
沈安坐下后,张八年看了他一眼,说道:“官家今日和相公们议事,就担心一个,西夏人后续会选择软弱还是强硬。”
沈安淡淡的说道:“战争!”
那几双眼睛都从张八年的身上转了过来。
这些都是经验丰富的密谍头子,所以听了沈安的结论后,有两人微微摇头,一人嘴角翘起。
张八年单手搁在茶几上,半转身看着沈安,深凹的眼中鬼火幽幽,“他们说李谅祚年幼,无法掌控朝政,开战就是在冒险,所以李谅祚不会行险。”
沈安笑了笑,说道:“可从未有年幼的帝王,登上了那个位置就能让一个天真的少年变成野狼……李谅祚都有儿子了,某无法理解他们怎么还会认为李谅祚年幼……而且从诛杀没藏讹庞的事情里就能看出此人的心思稠密,手段狠辣……”
张八年微微眯眼,说道:“有人说西夏内部矛盾重重,李谅祚难以驾驭,开战弄不好就会出大事。”
“鼠目寸光!”
沈安的话引发了不满,那几个密谍头目的目光中多了些阴冷之色。
张八年淡淡的道:“还请说清楚何为鼠目寸光。”
沈安说道:“西夏国中的矛盾越多,李谅祚就越有可能开战。他会借着开战来凝聚人心,顺带还能坑了对头……临战时,有无数种手段可以让自己的对头实力大损。”
他看着那几个密谍头子,说道:“密谍不但要学会打探消息的手段,更要知道对手的心思,否则就是盲人摸象!”
那几人双拳紧握,看模样若非是有张八年在的话,就要准备动手了。
张八年看了这几人一眼,然后说道:“某以前不知道王的毒舌从何处来,此时方知道,就是和你学的。”
沈安愕然,然后满肚子委屈没法说。
张八年反击成功,打击了沈安的嚣张气焰,但事情却有些让人头痛,“你这也只是臆测。”
沈安平静的道:“且拭目以待。”
李谅祚从不是省油的灯,从勾引表嫂开始,这个半大孩子就开始了自己的逆袭之路。
这样的西夏国主,大宋方面竟然认为他年少,胆子不大,这不禁让沈安想打人。
“皇城司准备去打探西夏使者的动静,想探出李谅祚的意思,可……”
张八年冷冷的道:“可先前赵仲说邙山军中的斥候无双,在官家面前说皇城司不及他们,官家不知是怎么想的,说是让两边都出动试试。”
赵仲突然夸赞邙山军,这大抵是坦诚相待,把邙山军的内里告诉赵祯,表示没有什么猫腻。
区区三百余人的邙山军也无法威胁皇城的安全,所以他的忧虑有些过头了。
那么赵祯让邙山军出手是什么意思?
沈安沉吟了一下,张八年冷冷的道:“官家是想看看邙山军的本事,若是好,以后可以扩大些。”
扩编吗?
沈安知道在赵祯期间大抵等不到机会了,但有一个好开头也不错。
他抬头微笑问道:“怎么比试?”
张八年说道:“当然是分批潜入。但有个问题,造假……”
沈安正色道:“此事关系到大宋的未来,谁敢造假,死不足惜!”
这个表态很给力,张八年点头道:“某信你,如此就准备吧。不过……”
他看了看下面的手下,有人说道:“恕某直言,邙山军或许杀敌的手段高超,但在潜入打探消息上,皇城司能让你们绝望。”
几双眼睛中多了傲色,皇城司从不肯低于人下,只是因为被压制,所以才选择了蛰伏。
现在竟然有人要来挑战皇城司的本事,那没啥可说的,让他们颜面扫地才是王道。
沈安起身道:“邙山军中有三人懂西夏语……”
“都是商人子弟,跟随父辈和西夏人做过生意。”
张八年并不是在炫耀皇城司的情报能力,而是在隐隐的告诫沈安。
邙山军的情况皇城司一清二楚!
沈安笑了笑,觉得张八年低估了邙山军。
火药不出,谁与争锋啊!
稍后沈安去了城外的营地。
邙山军搬到了隔壁的庄子上,虽然保密程度提高了,可乡兵们看着有些没精打采的。
“这是怎么了?”
黄春冲过去一阵踢打,好歹士气起来了些。
“郎君,原先在隔壁,作坊里有女人出入,到了这里连做饭的都是男人。”
这个……
都是血气方刚的大汉,见不到女人会纠结。
沈安知道这个问题必须要解决,否则迟早会闹出事情来。
“娶媳妇!”
沈安指着边上的空地说道:“这里多的是空地,给兄弟们找媳妇,不过有一条,要甄别,若是让别有用心的人进来,某只找你的麻烦。”
黄春苦着脸道:“郎君,这里没女人呢。”
沈安骂道:“那就去招人,都特么是好汉子,还不差钱,难道还找不到媳妇?去,叫人去传消息,这几日邙山军招媳妇,各家愿意的带女人来。”
黄春有些吃惊,问道:“郎君,要不少钱呢?”
那些乡兵们也有些忐忑。
三百余人成亲,老兵还好说,因为以前得的赏赐多,足以应付。可新兵却是穷光蛋。
沈安伸出五根手指头,淡淡的道:“不分新老,每人补贴五十贯成家立业,就这样,准备吧。”
没人五十贯,三百多号人,那就是一万多贯。
“多谢郎君!”
一群乡兵兴奋的脸都红了。
历来武人的地位低下,别说是给你补贴,连成亲都没人管。
所以沈安的话一出,乡兵们都归心了。
“愿为郎君效死!”
“愿为郎君效死!”
三百余人的声音不小,沈安干咳道:“别扯这个,这几日有事交代给你们。”
他把黄春和严宝玉叫到边上,说道:“西夏使者来了,朝中拒绝了重开榷场的请求,西夏人有可能会勃然大怒,所以需要去使者那边探探消息。”
黄春拍着胸脯说道:“郎君放心,兄弟们保证干的漂漂亮亮的。”
沈安沉声道:“皇城司的人也会去,官家说了,要看看邙山军和皇城司谁更厉害!”
黄春喜道:“那小的亲自去,保证让张八年灰头土脸。”
黄春亲自出马,靠着趋吉避凶的本事,这次皇城司有难了。
……
当夜色降临时,驿馆里的灯笼随风轻摆,光晕也跟着摆动起来。
驿馆外面是大宋军士在看守,他们站在灯笼边,渐渐的就靠在了木柱子上,昏昏欲睡。
汴梁没人会对驿馆下手,长久的无所事事让他们学会了偷懒。
几个黑影从侧面悄然摸了过来,到了围墙边上,两人弯腰,可等了半晌却没同伴踩上来,就抬头看去。
两个同伴呆呆的站在那里,正看着左边。
两个黑影随着同伴的视线看过去。
就在左边的围墙下,几个黑影正冲着这边招手。
“谁?”
有人低声问道。
那几个黑影招手的姿势实在是太猥琐了些,让人不禁火冒三丈。
“还能是谁?能在今晚出手的,肯定是邙山军的那些兵痞。”
那边的黑影没有弯腰,而是马步扎稳,双手十字交叉放在身前,然后两个同伴踩在他们的手上。
双手用力往上,同伴马上就上了墙头,快的让人无语。
两个上了墙头的乡兵伸手下来,同伴跃身而起,双手抓住对方的手,然后就这么拉了上去。
最后一个乡兵冲着皇城司这边做了个猥琐的手势,然后才悄无声息的翻身下去。
“艹!”
几个皇城司的密谍被这些兵痞气得无语。
“赶紧进去!”
于是两个密谍再度弯腰,可想起刚才乡兵们只是蹲个马步就完事了,不禁有些唏嘘。
踩着同伴的背,两个密谍翻了进去,然后悄然潜入。
驿馆里构造简单,使者的居住地外面挂着灯笼,很明显。
两人相对一视,然后从左右分开。
他们一个摸到窗前,一个摸到了大门侧面。
里面隐隐有声音传来。
“……宋皇不肯见某,这是执意要和咱们为敌……此事……”
大门侧面的黑影紧贴着墙壁,看似融合在了一起。
而在他的对面,一个黑影也在偷听里面的动静。
密谍真想丢颗石头,提醒里面的西夏人,外面有邙山军的人在偷听。
这当然只是开玩笑的想法,但和对头近距离一起窃听,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别扭了。
对面的乡兵悄然往后撤离,密谍心中冷笑,心想一点耐心都没有,果然是蠢货。
大门猛地被拉开了,光线倾泻出来,密谍的第一反应就是糟了。
两个西夏人从里面冲了出来,光线在他们的身后被阻拦,变得有些散乱。
阴暗和光明之间,密谍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这是被发现了。
西夏人肯定在侧面有人蹲守。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576章 这是我的儿子?
密谍几乎是瞬间就消失在大门侧面,两个西夏人冲出来,目光准确的盯住了他的踪迹。
“追!”
密谍狂奔而去,身后是急促的脚步声。
在奔跑中他侧脸看了一眼,看到蹲守窗户的同伴也在奔逃。
两人一前一后冲到围墙边,脚下一点,双手扒住了墙头,然后腰部用力,就消失在黑夜中。
他们一翻出去,外面接应的同伴就掩护着他们往黑暗处跑。
两个西夏人翻上墙头,冷冷的看着他们远去。
“是宋人的密谍。”
“他们想探知咱们的打算,果然是心虚了。”
密谍们一路狂奔,稍后几次转弯,最后出现在了皇城外的一家店铺里。
张八年正在里面喝酒。
下酒菜很简单,就是一碟腊肉。
腊肉熏制的时间不短了,淡淡的香味在屋里飘荡着。
夹起一片腊肉,看着那透明的肥肉,中间几丝红色的瘦肉,还没吃就口舌生津。
两个密谍喘息着进来,张八年看了他们一眼,缓缓吃了腊肉,然后用一杯酒送下去,这才叹息一声。
“沈安果真是饕餮……人活着是为何?谁也不知,一人来,一人去……何其孤独……”
这话听着像是一位得道高僧的感慨,可张八年的嘴角却渐渐挂起了冷笑。
“这是怎么了?失败了?”
两个密谍浑身颤抖,“都知,西夏人早有准备,小人并未泄露行藏,他们从屋里突然冲了出来,可见外面有人在盯着。”
张八年看向另一人。
“都知,确凿,西夏人早有准备。”
“早有准备……先前听到了些什么?”
张八年觉得这事儿麻烦了。
西夏人早有准备,也就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这是要出事啊!
一旦西北边患再起,对大宋目前的局势就是一次冲击,随即辽人就会来敲诈勒索……
这就是三国之间不断转变关系的斗争,若是金人不出现的话,大抵这个三角关系还会延续几十年。
所以张八年深知获取消息的紧迫性。
一个密谍说道:“西夏人说官家不肯见他们,这是执意要和西夏为敌……”
这话听不出什么来,顶多是态度。
张八年看着一碟让人胃口大开的腊肉,突然摆摆手,有人来收拾了。
“邙山军呢?”
“邙山军的乡兵和咱们一起进去,各自探听,先前闹了起来,他们肯定从另一边跑了。”
密谍信誓旦旦的说道:“他们肯定先跑了。”
张八年皱眉道:“派人去驿馆外面盯着,若是西夏人要闹事,那就赶紧报来。某……进宫请罪。”
皇城司失败了,西夏人的打算谁也不知道,大宋只能茫然等待李谅祚的决断。
这种感觉很难受,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赵祯同样在喝酒。
“官家,少喝些吧,御医都说了,您再喝酒可没好处……”
月华倾泻在台阶上,上面摆放着一几,赵祯坐在后面,缓缓举杯饮酒。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赵祯放下酒杯,淡淡的道:“人活着是为何?”
月色把他的脸映照的有些白,但松弛的脸颊却显得格外的无力。
陈忠珩笑道:“臣生而不幸,家中贫困,后来进了宫中,总算是能吃饱饭,还有衣服穿,臣那时觉着这就是仙境……”
“后来臣遭遇了一些麻烦,不过都过去了。如今臣服侍您,每日早早起来做事,有空就躲着喝一杯,只觉着世间最美就是那一刻……臣心满意足了,就算是顷刻死去也觉着了无遗憾。”
“太简单。”
赵祯说道:“好的事物不长久,所以要努力维持,在这其中寻找乐趣,这才是活着。若是浑浑噩噩,整日只知为了三餐奔忙,那种日子……百姓就是那种日子,他们可过得快活吗?”
他不知道,但却想起了沈安:“旁人有了权利就恨不能日日使用,他倒是好,竟然在家里偷懒。交趾使者被他一番话吓得赶紧请罪,可见此人骨子里还是锋锐,就如一把长刀……只是执刀的人要注意,莫要把刀尖对准了自己……”
陈忠珩听到这话不禁一颤,然后回想起了沈安的一举一动,就说道:“官家,沈安重情义,想来不至于吧?”
您这个猜忌也太宽泛了些,说沈安是把利刃也就算了,竟然担心他会调转长刀捅过来,这个有些想多了吧?
赵祯想了想,捂额笑道:“我却是喝多了。”
陈忠珩想起了一句话:酒后吐真言!
这是帝王的本能在作祟。
猜忌是他的本能,从宗室到重臣,无所不猜忌。
宗室们非常老实,因为他们担心不老实会被清算。
重臣们往往干不了几年就得滚蛋,因为长期执掌重权会让官家焦虑。
军队需要频繁调动,因为长期在一个地方官家担心他们会坐大……
这就是帝王吗?
陈忠珩怜悯的看着赵祯。
斑白的头发在夜风中微微摆动,当他眯眼时,眼角挤出了几条细纹,细纹散开,看似和气……
“官家,张八年来了。”
赵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发呆,闻言抬头,目光有些呆滞,让人想起了那些疯子。
“让他来。”
张八年到了时,赵祯的身后已经多了几个侍卫。
哪怕是对张八年,他依旧在猜忌。
所谓的制衡并非是文武之间,在宫中,在后宫,无处不在。
“官家,西夏人早有准备,皇城司失手了。”
“失手了?”
赵祯的面色微冷,说道:“可有收获?”
“就听到西夏人说您不肯见他们,可见大宋是想和西夏为敌,后面西夏人就冲了出来,密谍们侥幸逃脱,后续肯定不成了……”
西夏人有了防备,后续再想潜入就难了。
“见他们?”
赵祯的脸上越发的冷了,“那些叛逆!叛逆!”
他有些歇斯底里的说道:“大宋丢失了西北,在朕的手中丢失了西北……”
他低下头,喘息着。
“不能让这些叛逆好过,榷场……”
他抬起头来,目光呆滞,“榷场不会重开!永远都不会!让李谅祚赤身**去做他的皇帝吧!让那些叛逆成为野人……”
陈忠珩心中一震,这才知道官家为何不肯重开榷场。
大宋开国至今,大片丢失疆土就发生在赵祯执政期间。
西北一声呐喊,从此就多了一个叛逆。
而且这个叛逆还把大宋弄的灰头土脸的,这让赵祯的心中倍加痛苦。
所以他咬牙不肯重开榷场,就是想让西夏这个叛逆丢人。
可西夏人会是什么态度?
会不会为此开战?
赵祯看向张八年,问道:“邙山军呢?”
他的话里带着些许期冀,可张八年却摇头道:“邙山军的人先逃了。”
一声叹息后,赵祯失望的道:“他们也不行吗?如此……罢了,此事就此搁下吧。”
张八年冷冷的道:“是,臣会伺机再看看,若是有机会,臣会派出密谍再度潜入。”
赵祯摆摆手,显得有些意趣索然。
“西夏人既然有了防备,再去就是自取其辱。”
张八年的脸有些红,觉得这是屈辱。
“去吧。”
张八年行礼告退。
宫中幽暗,不时有灯笼闪过。光线在那张骷髅脸上闪过,映照出了一片冰冷。
到了皇城司,在的人都被叫了起来,在大堂外集结。
张八年在上面负手而立,冷冷的道:“官家失望了,对皇城司失望了。”
“主辱臣死,某不管如何艰难,只要西夏人的消息,越快越好!”
他就像是一头猎犬,在催促着手下去捕杀猎物。
可这事儿真的没法了啊!
“都知,西夏人有了防备,风险太大了。”
“风险再大也得去!”
张八年的目光冷厉,“谁敢畏难不前,就去西夏潜伏吧。”
去西夏做密谍,那风险更大……
众人心中发寒,有人不忿的道:“都知,邙山军呢?他们为何不去?”
张八年冷冷的道:“他们跑了。”
“哈哈哈哈!”
这个消息让院子里响起了笑声。
这算是个好消息,至少皇城司保住了脸面。
张八年摆摆手:“散了吧。”
他回身看着大堂里,在想着自己是不是亲自去一趟。
身后的脚步声突然一滞,接着有人进来。
“都知,邙山军的人没出来……”
卧槽!
张八年霍然回身,问道:“可确实?”
来人说道:“兄弟们在外围蹲着,先头见到咱们的兄弟出来,接着西夏人就在墙头冷笑……后续什么都没看到。”
张八年一跺脚,“若是那几个乡兵被抓,西夏人会借此找麻烦,借此要挟重开榷场……麻烦了……走,去看看。”
他带着人去了驿馆外面,有人迎来:“都知,还是没看到人。”
张八年的心一沉,说道:“不能让他们拿到把柄,准备一下,某带着你们闯进去,就说抓贼。记住,果断一些,把那些乡兵抢出来……”
他不能让西夏人抓到大宋的把柄,所以宁可灭口。
“沈安呢?竟然没有来吗?”
“谁……谁找我?”
尼玛!
张八年缓缓转动身体,身后却是一堵围墙。
他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手下们惶然低头,觉得自己要倒霉了。
第574章 皇城司丢人了
“梯子架起来。”
围墙里慢腾腾的传来些声音,随后就是人上梯子的声音。
沈安的脑袋出现在墙头上时,张八年已经要被气疯了。
他自觉安全无虞,所以才和手下在这个巷子里观察对面的驿馆。
可就在身后的一墙之隔处,沈安估摸着正在捧腹忍笑,笑他张八年无用。
“某都睡了一觉,张都知才来啊!”
沈安招招手,顺带打了个哈欠。
张八年冷冷的道:“你有心思在这里蹲着,为何不管那些陷在里面的乡兵?”
“陷在里面?”
沈安趴在墙头上,就像是和隔壁的妹纸聊天般的自在:“西夏人还抓不住他们。”
张八年的眼中多了狐疑:“你什么意思?”
沈安笑道:“他们估摸着快出来了。”
此刻已经是入睡时间了,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连沈安说话都放低了声音。
张八年皱眉道:“莫要胡闹,你带来了多少乡兵,稍后跟着某冲进去,趁乱抢走那些被抓的乡兵。”
“他们没被抓。”
沈安觉得有必要给张八年上一课:“他们一直在里面,在你的人逃出来后,驿馆里很安静。”
若是有人被抓,里面会闹腾不休……
张八年眯眼看着手下,低声问道:“里面没闹起来?”
手下摇头:“就是骂了几句。”
艹!
难道真的没被抓?
可皇城司的密谍都被赶出来了,要是乡兵们做成了此事,这人可就丢大了。
张八年想吐血,他低声道:“莫不是跑了?”
“嘘……”
沈安突然嘘声,张八年马上回头看向驿馆。
驿馆的左侧突然窜出几个男子,刚出来时很快,随即他们就慢了下来,甚至还在踱步,就像是……
张八年觉得他们就像是刚从青楼里出来的嫖*客,此刻正心满意足,但腿有些发软。
这般从容不迫的姿态,谁教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张八年低声道:“他们是怎么避过的西夏人?”
他真的不理解,所以一边问,一边盯着先前逃出来的手下。
那个密谍面红耳赤的道:“都知,小人发誓,当时西夏人确实是发现了咱们。”
“无能!”
张八年恼怒的低骂一声,那几个男子已经近前了,为首的是黄春。
“怎么样?”
沈安就这么趴在墙头上问话。
黄春得意的道:“郎君,得手了。”
“回去再说!”
一行人悄然消失在黑夜之中,稍后就出现在了皇城外的那家店铺里。
酒水被倾倒在碗里,黄春连喝了三碗,这才舒坦的道:“西夏国中矛盾重重,李谅祚开始向大宋示好,是想重开榷场。如今榷场不能开,李谅祚怕是要麻烦了。”
看似平淡的话里蕴藏着很多信息,张八年看向了沈安,“某不擅长外事,这里面什么意思?”
沈安抓了一把炒豆子在手里掂量着,说道:“西北……怕是要不安宁了。”
“什么意思?”
张八年霍然起身,眼中鬼火幽幽。
沈安吃了颗豆子,淡淡的道:“李谅祚处境不大好,要想摆脱危机,他必须要给那些对头找事做,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袭扰大宋。”
张八年的眼中多了厉色,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阴森:“去问问官家可歇了吗?”
稍后有人来报,说是赵祯已经睡了。
“明日吧。”
沈安打个哈欠,急匆匆的赶回家中。
叫开门后,花花亲热的扑了过来,沈安摸摸它的头顶,低声道:“赶紧回自己的窝去。”
花花却不肯听,跟着他一路进了后院。
沈安先去果果的卧室外看了看,然后才去洗漱。
夜色深沉,沈安看着夜空,仔细在想着西夏人在历史上的轨迹。
李谅祚有英主的苗头,但却短命,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而他的那位表嫂梁氏,未来会成为大宋的头号敌人。
小李啊!你千万别来找茬,否则真的会短命。
沈安摇摇头,悄然进了卧室。
卧室里的油灯被调过,很小的火头晕染了些光。
沈安小心翼翼的脱了衣裳上床,刚躺好,就觉得身边的人动了一下。
“没睡?”
“官人……”
“没事,为夫只是去看热闹。”
“……”
杨卓雪在昏暗中瞪大了眼睛,鼻子轻轻的吸了吸,没闻到女人的气息,就安心了。
而沈安却一直没睡着,直至窗外微明,才打了个盹。
他悄然起床,身后的杨卓雪也醒来了。
“官人今日要出门吗?”
“对,今日为夫上朝。”
杨卓雪赶紧起来,然后去厨房交代曾二梅弄早饭。
“哥哥!”
果果永远都是这么精力充沛,元气满满的出现在了院子里。
兄妹俩在院子里跑步,杨卓雪回来后嘀咕道:“果果要少跑呢。”
边上的陈大娘打了个哈欠,“娘子,小娘子从小就跟着郎君跑呢,越跑越精神。”
这难道是沈家的传统?
杨卓雪幻想了一下,当年的沈安还小,被沈卞带着在院子里跑步……
因为要上朝,所以早饭多是干货。
“你们吃你们的,我吃我的,无需刻意。”
大清早吃干货很纠结,特别是果果,她跟着沈安习惯了早上吃汤饼,所以被噎着了。
“慢些吃。”
杨卓雪赶紧弄了水来给她喝了,然后又让曾二梅去弄汤饼。
果果给噎着了,眼中含泪道:“炊饼要泡着才好吃,那次哥哥就是要了开水来吃的。”
沈安在边上打下手,听到这话后不禁一怔。
稍后吃完早饭,果果又欢呼着跑了。
杨卓雪笑道:“妾身觉着自己像是做娘的呢!”
沈安说道:“果果以前跟着为夫受过苦,她说的炊饼泡水,就是发生在从雄州迁徙来的路上。那时候没钱,连续吃了好多天的炊饼,都是就着开水吃。”
杨卓雪一直没好好的问他这段经历,此刻得了机会,就问道:“官人,那一路可曾遇到危险吗?”
“当然。”
沈安一边换衣服,一边说道:“那些贼人见我们兄妹年少,就打主意,被为夫几次避过。”
几次避过……
杨卓雪自动脑补了一番,觉得沈安真是太出色了。
沈安见她眼中有憧憬之色,就笑道:“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为夫走了。”
朝会依旧是那个模样,赵宗谔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周围空无一人。
他伸手在怀里摩挲了一下,抓了一把炒黄豆,一颗颗丢进嘴里。
炒黄豆很香,原先是沈安开给他的药方,如今赵宗谔却吃的上瘾了,每日身上都带着许多炒黄豆,不时抓一把来嗑。
“安北。”
曹佾竟然也来了,沈安有些惊讶,就问道:“你怎么来了?”
曹佾看着多了些精神,“天天在家中憋着难受,出来走走。”
这位如今算是得了解脱,据说每日喜欢带着仆役出来转悠,就像是恶霸般的,偶尔还会打抱不平。
两人说了几句,曹佾指着赵宗谔说道:“那人不地道。”
“为何?”
赵宗谔这人虽然有些毛病,但说不地道却过了些。
曹佾皱眉道:“他放屁都是无声的,而且还臭不可闻……”
我去!
沈安忍笑道:“这个也没办法吧。”
那边的赵宗谔见到了沈安,却也知道自己如今不招人待见,也不过来,就笑着拱拱手。
“沈安!”
那边曾公亮在招手,原来是宫门开了。
一路进宫,等君臣相见时,沈安发现赵祯的眼睛有些浮肿,大抵是睡多了。
张八年也在,赵祯看了他一眼,然后问道:“西夏人若是再求见,便允了。”
这是妥协。
得不到消息,赵祯只能用妥协来缓和一下局势。
韩琦低头应了,对于西夏这个老对头,他恨不能一巴掌全数拍死了。
可现实逼人啊!
张八年看了沈安一眼,他觉得该是沈安来说,可沈安却在装死。
这是要让我皇城司颜面扫地啊!
张八年咬咬牙,准备出来说话。
“陛下。”
沈安一脸正色的出来了,张八年松了一口气,然后有些难受。
皇城司是专门干这一行的,昨夜竟然输给了邙山军,张八年这张脸没地方搁了。
“嗯?”
昨晚赵祯得到的消息是邙山军的人先跑了,所以此刻见到沈安,他的心情极为不悦。
他板着脸,沈安也板着脸说道:“昨夜邙山军的乡兵潜入驿馆,听到了些话……”
赵祯皱眉道:“朕知道了。”
昨夜张八年就给他说过了,那几句话不足为凭。
沈安继续说道:“西夏内部如今矛盾重重,李谅祚的位子不稳固,而榷场就是他用来缓和矛盾的好处……”
赵祯猛地抬头,目光严厉的看向了张八年:“怎么回事?”
昨夜你不是说邙山军先逃了吗?怎么沈安说的和你说的不一样?
张八年抬头,冷冷的道:“陛下,昨夜皇城司行事不密被西夏人发现,后来臣去了驿馆外,沈安也在……”
赵祯看着沈安问道:“怎么回事?”
沈安无辜的道:“乡兵们没被发现。”
赵祯一愣,就看向了张八年。
瞬间目光都集中在了张八年那里。
那是皇城司,专职干这事儿的衙门,可昨夜你们竟然败给了乡兵……
这事儿咋说的?
这事儿没法说了啊!
皇城司丢人!
专业的败给了业余的,这感觉怎么就那么怪异呢?
殿内的气氛有些诡异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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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5章 往死里操练
张八年觉得头顶百会穴那里在突突突的跳动,他缓缓说道:“陛下,乡兵们确实是没走。”
昨晚他们都看到了黄春带人大摇大摆的从侧面出来,那模样就像是从青楼刚出来。
天可怜见,那里面是凶狠的西夏人,不是青楼里妩媚的女人。
这伙人就像是嫖了一把西夏人,施施然的打着饱嗝出来了。
他觉得这事儿真的是憋屈,于是就看了沈安一眼。
沈安依旧一脸纯良,老实本分的模样让人一见就欢喜,若非是知道他的底细,殿内的宰辅们怕都想招他做女婿。
赵祯叹息一声,说道:“此事……李谅祚的处境这般艰难吗?”
韩琦正在消化邙山军打探到了消息,闻言说道:“陛下,西夏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李谅祚很难稳住朝局……”
这个分析让沈安心中大为赞同。曾公亮接着说道:“他若是不动,那就是坐以待毙,若是运气不好……西夏以后怕就不会姓李了。”
“那是大宋的地方!”
赵祯依旧固执的认为西北那块地方并未从自己的手中丢失。
曾公亮干笑道:“是啊!那叛逆如今定然是坐立不安。他需要立威。”
“拿谁来立威?大宋?!”
赵祯脑门子上的青筋崩了一下。
“咳咳!”
这事有些尴尬了啊!
宰辅们不说话,准备把事情丢给赵祯自己消化。
沈安也不想说话。
李谅祚绝对会和大宋开战,然后借此机会重新整合国内的势力。
那个少年真的够厉害啊!
还有他的那个女人梁氏,后来更是疯狂的冲着大宋撒野。
“沈安……”
沈安一个激灵,应道:“陛下,臣在。”
赵祯问道:“你以为李谅祚会如何?”
你都知道的,何必问我呢?
“他会来袭扰。”
李谅祚绝对会来,来一次就得意一次,然后渐渐稳固自己的地位。
“会是哪里?”
赵祯问话时看向了张。
枢密使就是干这活的。
张沉声道:“陛下,西夏人上次在府州碰壁,此次应当会换个地方,比如说环庆,或是陕西路。”
赵祯闭上眼睛,喃喃的道:“敌军四处可来,大宋如何?”
众人心中忧郁,都觉得这是一次挑衅和麻烦。
没有谁喜欢麻烦,可怎么消弭此事?
众人面面相觑,沈安却走了出来。
“陛下,来了就来了,大宋和西夏这一战是迟早的事,既然不可避免,那何不如早早准备?”
“说的容易,可西夏人哪有那么好对付?”
韩琦的话里带着些沮丧,一提到西夏他就是这模样。
“打了就是。”
沈安不喜欢这种颓废的气息,朗声道:“陛下,府州一战西夏人留下了京观,他们若是不怕,那臣愿意再作冯妇!”
他愿意再为西夏人筑几个京观。
这话他说的铿锵有力,让人不禁瞩目。
韩琦心中的沮丧渐渐消散,说道:“是了,大宋终究要和西夏人一战,不,不止一战。惧了也无用,何不如早早准备。”
他的精神一下就提振了起来,说道:“陛下,若是西夏人来袭,臣……愿往!”
曾公亮的眼睛一亮,想起上次在西南的战事,就说道:“韩相要统领朝局,却是不可轻离。陛下,臣愿往。”
他在西南经历了战阵,回来后得了个知兵的名头,离名将也不远了。
“陛下,臣还能挥刀呢!”
伴随着这个声音,老欧阳出来了。
他老眼昏花的看着上面,说道:“陛下,臣最近闻鸡起舞,每日操练不辍,若是能亲历战阵,定然能为大宋斩杀敌酋。”
三位宰辅都奋勇争先,张觉得自己也可以争一下,“陛下,臣最近对西夏那边多有探究……”
你们都是业余的,俺才是专家!
赵祯笑眯眯的道:“诸卿奋勇争先,朕心甚慰呐!只是韩卿,朕这里却离不得你……”
韩琦心中失望,但知道首相出战不大妥当,除非是倾国之战,否则他只能在京城待着。
赵祯继续说道:“此事尚早,且等皇城司去西夏打探了消息来再说。”
宰辅们躬身应命,沈安却出来说道:“陛下,臣想去西北看看。”
赵祯笑眯眯的道:“你把邙山军带的极好……不过,到时再说。”
哥愈发的有名将风范了啊!
沈安挑衅的看了韩琦一眼,把韩琦气得眼睛发红,眼瞅着脑血管就要炸裂了。
赵祯见了也觉得好笑,就说道:“散了吧。”
再不散去,他担心沈安会进一步刺激韩琦,两人会当着他上演全武行。
随后就散了,出了大殿后,韩琦只觉得胸中的那股子邪火烧的越发的旺盛了,就问道:“若是趁着西夏国中混乱的时机……可否大举进攻?”
沈安摇头道:“不妥。”
“为何不妥?”
韩琦念念不忘的就是西夏,沈安相信若是赵祯同意,他会率领大军从西北出发,和李谅祚来个不死不休。
可大宋军队目前这个模样,沈安觉得进攻怕是挨揍的可能性会更高一些。
“禁军可能击败西夏人吗?”
沈安拱拱手,扬长而去。
韩琦呆立原地,喃喃的道:“怕是不行啊!”
他做过枢密使,自然知道大宋军队的尿性。
“那就操练。”
韩琦一拍脑门,找到了张。
“禁军要操练起来,三年之内能否练成精兵?”
张觉得这人听风就是雨,这话问的突兀,就说道:“难。”
韩琦怒了,喝道:“为何难?你身为枢密使,一提练兵就推诿,要你何用?”
张愕然看着他,说道:“此事还得要问三衙啊!”
老夫这里是枢密院,只管调动,操练和具体细节都是三衙的事儿,关我屁事!
韩琦是急切了,所以忙中出错。
但要他道歉是不可能的。
“让李璋来!”
他甚至都不屑于把三衙长官叫齐,只是让李璋来问话。
李璋是国戚,是官家的表兄弟,他在三衙能做大半个主。
“京城的禁军可堪一战?”
韩琦杀气腾腾的盯着李璋,若是回答不满意,他不介意把官家的表兄弟骂个狗血淋头。
李璋皱眉道:“京城的禁军……多年未曾厮杀,下官多次巡查,觉着花架子多。若是开战,不容乐观。”
这话说的很是实在,没有半点掩盖的意思。
韩琦只觉得心中一松,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韩相……韩相……”
韩琦虚弱的摆摆手,“无碍,只是觉着虚,动都不想动。”
李璋看着他的模样,不禁想起了几年的韩琦。
那时候的韩琦风度翩翩,身姿挺拔,堪称是翩然美大叔。
可现在的韩琦……那脸白白胖胖的,原先的大眼睛被肥肉挤成了细眼;手臂粗壮,胸背宽阔的让人想到一个词:虎背熊腰。
可再往下看去,就能看到那挺着的肚腩,就像是一个孕妇。
真是一胖毁所有啊!
李璋心中唏嘘着,“韩相,恕下官直言,京中怕是没人懂练兵了。若是要寻练兵人,还得要去西北,那边和西夏人时有冲突,至少不是纸上谈兵。”
韩琦觉得头晕好了些,就赞许的道:“这话实诚。京中的将领都是看门狗,拉出去最多能叫唤几声,撕咬却是不敢的。”
“西北……”
北方的敌人是辽国,可大宋和辽国多年和平,边境地带的将领早就懈怠了。
唯有西北!
“西北两家将门。”
李璋扳着手指头数着:“种家自种世衡去了之后,种谔和种谊颇为不错。折家目前就是折继祖,下面的……殿前司有折克行,不过他多半是厮混,主要是在城外操练邙山军,韩相可斟酌用之。”
韩琦皱眉道:“将门不可倚重,否则就是祸害。折克行……找他来,老夫问问。”
李璋赞道:“邙山军几次出战都得胜而归,折克行功莫大焉。正该问问他。”
折克行满头雾水的来了政事堂,一见面韩琦就喝问道:“邙山军是谁操练的?”
折克行下意识的道:“是沈安。”
嗯?
韩琦冷笑道:“沈安每日在家偷懒,何时去了城外?魂魄去了?”
李璋的脸颊抽搐着,觉得韩琦做人不厚道,竟然这般刻薄。若是被沈安知道了,说不得会寻机报复回来。
折克行正色道:“操练之法大抵都相似,韩相从禁军之中随意拉出些将领来问问,不管是步卒还是骑兵,操练的法子都是差不多的。再说祖宗传下阵法……”
“咳咳咳!”
韩琦咳嗽了几声,打断了这里的话头。
那个狗屁阵法也就是忽悠忽悠皇帝和那些文官,但凡经历过战阵的人都知道不靠谱。若是全盘按照阵图来排兵布阵,那就是送死。
折克行说道:“沈安提出了几条,下官照着在邙山军中操练,果然厉害。”
“哪几条?”
韩琦觉得折克行这话里怕是有吹嘘的成分。
折克行说道:“从实战出发,往死里操练!”
“实战?”
韩琦的眼中多了些沉郁,“是了,太平日久,军中的操练渐渐流于形式,沈安此言正中其弊。老夫这就去求见官家。”
不知道韩琦和赵祯说了些什么,出来的时候眼睛竟然有些红。
他站在政事堂的大门外,恶狠狠的道:“操练起来!从今日起,京中禁军全部操练起来。”
有人不解的道:“相公,禁军每日都在操练。”
韩琦咆哮道:“从实战出发,往死里操练!”
第576章 帝王传承(为‘justin_yu’加更)
“韩琦发狂了。”
折克行拎着酒壶在沈安的边上转悠,而在对面,闻小种正在活动身体。
“他发什么狂?”
闻小种的身体恢复能力让所有人都艳羡不已,当初看着奄奄一息的模样,现在已经能打一套拳法了。
折克行琢磨了一下这套拳法,然后微微颔首表示赞赏,说道:“在京的禁军都被他踢着操练,还放话说自己活不了几年了,哪怕是得个逆臣的名头,也得把军队操练好。”
“他是首相。首相和军队的接触太过亲密不是好事,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韩琦的急迫。”
沈安笑道:“这是好事,只是军队并非只是操练……一味操练而不走心,最后还是外强中干。”
“愿闻其详!”
赵仲溜出来了,见闻小种的拳法凌厉,就想切磋一二。不过在此之前他想听听沈安的分析。
沈安想起了以后的那些强军,就觉得现在的军队有形而无神:“军队首要在思想,要先让将士们知道为何而战。比如说大宋的将士要为何而战,你得说出来,让将士们信服,听了就嗷嗷叫,恨不能马上去厮杀。”
“没有灵魂!”
沈安摇头道:“辽军做惯了老大,先天有优势。西夏人地处西北,贫瘠困乏,周围都是敌人,晚上睡觉都得枕着长刀。这些都是为何而战的理由,铭刻于每个将士的心中。他们有了理由,大宋的理由是什么?”
赵仲毫不犹豫的说道:“大宋的外敌强大。”
沈安点点头:“辽人,西夏,还有交趾,大宋的敌人是很强大,可将士们凭什么为国拼杀?凭什么?”
折克行叹道:“武人的地位低下,自己把自己当做是牲畜,哪来的灵魂。”
赵仲若有所思的道:“军队得有灵魂……”
“没错。”
沈安在给他灌输这个理念,期待他登基后能支持军队改革:“一支军队它得有灵魂,也就是信念。比如说为了大宋开疆拓土。咱们的土地不够耕种,得用长刀去为大宋夺取耕地,夺取河流和山川……”
赵仲微微垂眸,喃喃的道:“大宋的土地是不够耕种,一直以来都无人提出解决之道,用长刀去夺取……”
他忘记了找闻小种对练,急匆匆的回到宫中,就去寻到了自己的父亲。
赵宗实在看书。
在他进宫之后,赵祯那边就叫人送来了不少书。这些书大多是宫中的秘藏,里面有些秘辛和帝王之道。
这就是帝王传承的一种教育方式。
听到脚步声急促,赵宗实放下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眉间多了疲惫:“才出宫就回来了,可是有事?”
赵仲行礼,然后说道:“爹爹,先帝时大宋的土地还够用,农户们都有田地可种,可如今人口日繁,这天下的田地却依旧不变,那些农户破产的越来越多了……长此以往,孩儿以为不是好事。”
“是不是好事!”
赵宗实淡淡的道:“农户要有田地种,大宋不抑制兼并,那些失地的农户许多都进了城,大多做工,倒也合适。”
这是变相的驱赶农民进城。
赵仲有些不解的道:“爹爹,田地不够,粮食就会不够吃……到时候上面就会加税多征收粮食……那些农户的日子就会越发的艰难了。”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农户过不下去就会借贷,高利贷滚动,最终大多破产,然后田地会被豪绅夺了去……不少豪绅从不交税,于是每年征收的粮食就会越来越少……就这么延续下去,爹爹,大宋的天下能煎熬几年?”
历史上到了徽宗时,大宋的商业高度发达,但因为赋税的缘故,农业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于是各地烽烟四起,造反的规模越来越大……
任何帝国的崩塌必定是先从内部开始的,大宋也不例外。
内部的问题越来越多,徽宗却怡然自得,最终被崛起的金人掠去北方当了奴隶。
赵宗实皱眉道:“杞人忧天!”
不要以为他们很蠢,在这个时代,依照惯性活下去才是王道。
从汉唐到现在,帝王们偶有雄心,但大多都是得过且过。
眼界的狭小导致他们觉得这些问题无法解决,只能得过且过。
但赵仲和沈安相处多年,日夜熏陶之下,就觉得这种思维当真要不得。
“爹爹,大宋的人口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养不活那么多人怎么办?”
赵宗实重新拿起书,淡淡的道:“沈安不是弄了那个金肥丹吗?官家也在关注。”
赵祯看似漫不经心,可粮食的安全问题始终是他的心头大患。
“那也管不了多少年!”
除非是出现重大灾难,比如说疫病流行,否则人口只会越来越多。而粮食的增产有限,最终还是会回到那个死循环上面来。
赵宗实再次放下书,看着自己的长子,微笑道:“那你说怎么办?”
在他看来,少年人性子急切,却少了长远谋划,目光短浅。
“去外面要。”
“去外面要?”
赵宗实皱眉道:“去哪里要?怎么要?”
殿内的宫女和内侍都在看着赵仲,觉得这个少年的身体陡然挺拔,仿佛是要摧毁些什么。
“爹爹,孩儿常读史,见到那些蛮夷日子艰难,就想着他们该怎么办。”
这是读史读进去了,甚至是代入进去了。
这个儿子不错,长进很大。
赵宗实微微一笑,后继有人的感觉让他有些瑟。
“孩儿发现他们的选择几乎都是掠夺……”
呃……
赵宗实脸上的微笑消散了。
他看着意气风发的儿子,心想这话里怎么有些杀气腾腾的呢?
从未有人去统计过这些事儿,从未有人提出这个问题,所以赵仲一提出来,赵宗实就愣住了。
殿外,赵祯和曹皇后站在侧面。赵祯摆摆手,示意别通报。
“他们活不下去了,首先想着的就是去外面寻找食物,而不是在内部厮杀。把自己人杀的差不多了,剩下的田地正好够种,于是慢慢恢复元气,人口又慢慢的恢复……”
赵仲双拳紧握,目光炯炯的道:“可再过数十年,这些问题将会再一次出现。爹爹,前汉时的黄巾之乱来源于何处?孩儿以为就是因为人口日增,可土地却就那么多,最终无地可种的百姓只能揭竿而起,用刀枪为自己寻条活路……”
这是我的儿子?
赵宗实愕然,书本被他随手丢在桌子上。
外面的曹皇后心中一惊,就看向了赵祯。
这话在影射当今大宋的情况。
官家会不会生气?
她只能看到赵祯的侧脸。
这张侧脸很是漠然。
“前唐时府兵制败坏,为何?也是因为土地不够……那些府兵按理应当给勋田,可土地都被占据了,哪里还有田地赏赐给他们?于是府兵制自然无法维系,后来就用了募兵制。募兵是好,可却让那些将领成了藩镇,成为了一方豪强,野心自然日增。”
赵仲的脸有些涨红,他觉得自己正在宣德门的城楼上,对着这个天下在呐喊。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根源何在?帝王的无能,臣子的无能,文恬武嬉。权贵贪婪,豪绅狠毒……这天下的百姓饱受荼毒,可根源还是在于土地不够!”
“权贵豪绅巧取豪夺拿去了土地,可这些土地得有人耕种。所以兼并最烈的时候,往往就是人口最多的时候。这个时候的百姓只要能有一口饭吃,就会乖乖的听话……”
“可当这口饭都没地方吃了,爹爹,您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吗?”
赵仲叹道:“造反,从陈胜吴广在大泽乡振臂一呼开始,中原就没少过造反。前汉衰亡于造反,前唐亦是如此……大规模的造反之后,汉唐都衰落了,随后苟延残喘,不过是徒惹人笑罢了。”
这就是我的儿子啊!
赵宗实欣慰的微笑着,
不管赵仲这番话的对错与否,就凭着他能说出这番话,赵宗实就觉得宗室里的下一代无人能及。
子女有出息了,最高兴的就是父母。
殿内的内侍宫女们也心中欢喜,对于他们来说,赵宗实父子的地位越稳固,他们未来的日子就越好过。
殿内的气氛渐渐轻松起来,赵宗实起身,刚想说话,眼角就瞟到了外面的赵祯。
“爹爹。”
赵祯微微点头,目光却看向了赵仲。
他缓步进来,摆手拒绝了赵宗实的让座,盯着赵仲问道:“这些谁教你的?”
他的目光冰冷,里面蕴含着不明之意。
帝王不能被人控制,这是大忌!
他自己就是个悲剧,所以对此有切肤之痛,希望下一代能跳出这个怪圈。
赵宗实心中一紧,却不敢暗示儿子要小心。
赵仲仿佛不知道这话里的含义,很是纯良的道:“这些话是臣自己琢磨出来的。”
“琢磨出来的?”
对于赵仲没有自称为孙儿,赵祯不想计较,但他却想知道此事的背后有些什么。
“是。”
赵仲说道:“杂学不求侃侃而谈,要的是数据,每一件事都要用数据来说话……数据就是……比如说大宋从开国的那一年到现在的岁入,只要把这些岁入列出来,就能知道大宋的发展是向上还是停滞……”
这个不错!
赵祯点点头。
“臣以前读史主要是看兴衰,重在看君臣,而忽略了去寻找原因。后来学了杂学,渐渐的就喜欢上了寻根问底。可国家兴亡的原因是什么?臣就不禁想去探索一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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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7章 沈安会名垂青史(祈祷……)
国家兴亡是个大题目,读史的人不少,得出的结论也是千奇百怪。
但在当世之下,主流的看法是‘昏君佞臣’导致了王朝衰败。
“臣看史书,每每在末期时必然是昏君佞臣操控朝局,可千年来都是昏君和佞臣导致的亡国吗?臣以为更重要的还是土地。”
“当土地不足敷用时,百姓会饥饿,会流离失所,此时还是用老法子去统御天下,不思进取,那些饥饿的百姓就会绝望。此时的国家就是一个晒干的草堆,而这些百姓就是火种……他们会点燃这个天下……”
“住口!”
赵宗实面色铁青的喝住了赵仲,然后躬身道:“这孩子年少不懂事,爹爹恕罪。”
赵祯微微点头,说道:“是个好孩子。”
他转身而去,曹皇后看了赵仲一眼,有些好奇的问道:“这些都是沈安弄出来的东西?”
杂学就是沈安的学问,在太学里是必修课。
赵仲低头,微微点头。
他担心会给沈安招祸,所以不肯说更多的内容。
等曹皇后走了之后,赵宗实叹道:“你这话太过大胆了,回去闭门两日。”
“是。”
赵仲躬身告退。
他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直接让赵宗实震撼之极。
“仲的见识竟然这般深远,某不及。不过这是好事,后事无忧,某也算是安心了。”
边上有内侍说道:“大王,小郎君的一番话说的小的心中揣揣,总觉得这大宋就像是他话里的那个汉唐……”
“此话不可再说!”
赵宗实喝住了此人,说道:“今日仲的话不许外传,否则……”
“是,大王。”
……
曹皇后跟在赵祯的身后亦步亦趋,见他面色漠然,就问道:“官家可是气恼了吗?”
赵祯摇头道:“不是气恼,而是羞恼。”
“羞恼?”
曹皇后觉得这种情绪不该出现在赵祯的身上。
“是啊!羞恼。”
赵祯止步,负手看着侧面,“那小子举例说了汉唐的兴衰,黄巾之乱可不就是那些农户活不下去了吗?而前唐亦是如此,否则安禄山哪里能轻易撼动前唐的江山?土地土地……”
曹皇后说道:“臣妾在家时,曾听闻前唐若是府兵制还在,至少安禄山无法横行中原……”
安禄山造反后,各地军队措手不及。由于府兵制的没落,地方自然无法抵御,导致叛军所向披靡。
“没有土地百姓就会造反……造反……”
赵祯想起了大宋的现状,不禁苦笑道:“如今大宋可不就是土地不够了吗。”
曹皇后心中骇然,“哪里就到这等田地了。官家,莫要吓臣妾。”
她在深宫之中,觉得大宋江山稳妥的很。先前赵仲的一番话震撼是震撼了,可还无法让她彻底改变对大宋的看法。
赵祯微笑道:“史书要读,但不可死读,能读出自己的见解,那自然是好事。来人。”
“官家。”
“令人赏赵仲玉如意。”
“是。”
消息传出去后,宫中哗然。
官家这是对赵仲很满意吗?
赵祯是很满意。
宰辅们开始还以为宫中是发生了些什么,等见到赵祯时,却发现他的心情不错。
“沈安的杂学诸卿如何看?”
皇帝抛出了这个让宰辅们不屑的问题,自然不是想闲聊。
韩琦说道:“杂学于工农有益。”
沈安鼓捣出了神威弩、望远镜,还有什么金肥丹,这些都是杂学的功劳。
神威弩和望远镜自然是工,而金肥丹就是农。
一个只能在工农上使劲的学问……
那是什么?
那就是个笑话罢了!
此时儒学昌盛,各种思想都在酝酿之中,所以大家自然看不起所谓的杂学。
赵祯点点头,说道:“朕今日听了一番话,觉着杂学实用,沈安潜心于此,数十年后当有美誉。”
韩琦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久违的嫉妒情绪从胸口那里翻涌起来,怎么都没法压下去。
而曾公亮和欧阳修也好不到哪去。
欧阳修号称文坛盟主,可却不是首创。
按照赵祯的说法,沈安死后会得一个杂学创始人的头衔,而且名垂青史。
谁不想名垂青史?
后来的新旧两党之争,骨子里是为了利益。双方为此使出了各种手段,什么当面笑眯眯,背后捅一刀……最终就是想让自己名垂青史,而对手遗臭万年。
老夫不服!
这一刻老欧阳忘记了自己批发的那些话,什么老夫当避你一头地。来来来,咱们作几篇文章来比试比试先。
这是笑谈,但也说明了赵祯这话对臣子的诱惑。
沈安,你娃好福气啊!
有官家的话在,只要不犯错,等你死后那场面……
啧啧!
赵祯感受到了些羡慕嫉妒的情绪,但却不肯干涉:“韩卿这几日频繁催促练兵,可有心得?”
韩琦心中还在发酸,闻言说道:“陛下,这几日臣看了看,京中的禁军怕都是不堪用了。”
“不堪用了?”
赵祯有些惊讶。在他看来,京中的禁军就是大宋最大的倚仗。禁军失去战斗力,那他晚上睡觉都得睁只眼睛。
韩琦沉声道:“臣去看了操练,说是操练,更像是儿戏。臣当时就发了火,可那些将士们却麻木不仁……”
他看着赵祯,痛心的道:“陛下,禁军……它不堪用了呀!”
宰辅们面面相觑,曾公亮不满的道:“韩相为何一直不说?”
你憋了几天才说出来,这几天你在想什么?
赵祯也很想知道。
韩琦苦笑道:“老夫想着定然是假的,于是连续几日奔波于在京的禁军各部,结果大失所望……”
“陛下,辽人和西夏人若是看到大宋禁军是这般模样,第一件事就是倾国出击。而大宋禁军……除去边军,余者都是白费粮草的行尸走肉。”
韩琦的沮丧谁都看得见,质疑也消散了,现在大家就担忧一件事,禁军成了烂泥,怎么才能重新撸起来。
曾公亮想起自己先前积极要求上阵的勇敢,不禁脊背发寒:“陛下,这样的禁军上阵,怕是千古名将来了也无用啊!”
欧阳修说道:“陛下,臣依旧敢去。”
老欧阳就是忠心耿耿的代表,让赵祯心中感动。
“只是能否先把禁军给操练一番。”欧阳修马上就露出了真实的脸嘴:“臣在想,大宋能练兵的就两家,折家和种家。交给任何一家都不成,那会坐大。臣建议两家一起上,看看谁的本事更厉害。”
“妙啊!”
韩琦赞道:“如此不但能相互制衡,更是能看出谁高谁低。此后朝中左右拉扯一番,两家将门就会互相牵制,再无藩镇之虞。”
赵祯对欧阳修笑了笑:“欧阳卿老成持国,这话……韩卿,如何?”
他心动了。
大宋禁军不能当看门狗,一旦西夏或是辽人来挑衅,还得要靠他们去抵御。
所以操练吧!
韩琦细细想了想,说道:“藩镇的话,陛下,如今大宋调兵在枢密院,统军在三衙,临战朝中派遣将领……如此之下,藩镇不可能。”
大宋的三重隔离,有效的避免了藩镇之祸。
等到了南宋时,这个局面就被打破了。将领拥兵成为了主流。
赵祯说道:“如此……折家的折克行如何?”
韩琦说道:“折克行在城外操练邙山军,多有建树。臣觉着折家下一代怕是要以他为首了。”
赵祯点点头,知道自己需要施恩,笼络一番。
他想了想,问道:“种家呢?”
“种谔!”
韩琦看来对此有些研究,很是自信的道:“种家的下一代最出色的就是种谔,陛下,种谔在谋求知青涧城,如今就在京城……”
……
“青涧城是家父带人修建的,当年挖井遇阻,工匠都说下面全是石头,家父悬赏挖石,后来果然有清泉流出,据此称为青涧城……”
枢密院里,种谔从容说着自家的功绩。
“……下官从小耳闻目濡,对青涧城多有探究。如今李谅祚上台,西夏那边怕是不会安宁,下官就想着何时能重返青涧城,为了官家,为了大宋杀敌。”
正如同府州城是折家的固有地盘一样,青涧城同样如此。
种谔想拿回自家的地盘,这话说出去没人会质疑什么。
张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和折克行发生过冲突?”
“是,当时下官想试试折家子的厉害,可沈安在场。”
他说话间神色从容,仿佛那次吃亏的不是自己。
这就是大将之风。
若是失败一次就沮丧懊恼,那还是趁早洗洗睡了,免得害人害己。
张微微颔首,觉得种谔至少气度是有了。
“泾原到环庆,环庆到延安府,再到青涧城,这是一条线……任何一点出错,西夏人就会长驱直入。而种家在那边威望颇高,你准备怎么做?”
张的问题看似问战略,可种谔却恭谨的道:“下官唯朝中和官家之命而行,不敢妄动。”
别私下搞小动作,否则没你好果子吃。
张满意的说道:“如此……此事老夫自然会寻机和官家说说,你且回去吧。”
第578章 折家的家传
种世衡起家倚仗的是叔父种放,靠着叔父的恩荫得了官做。后来却是靠着自己的能力一步步爬了起来。
他在西北一步步的站了起来,最终竖起了种家将的大旗,成为大宋的将门之一。
种世衡去了之后,他的八个儿子都很能干,可却少了一个扛旗之人。
种谔就是想谋求那面旗帜。
知青涧城这个职位就是种家的大旗!
张答应为他说话,种谔起身道谢,然后告退。
“听闻你昨日遇到了司马光,还笑谈许久,可让他代为筹谋了吗?”
种谔的眼中多了冷色,拱手道:“家父去后,大哥上书为家父数功,被庞籍压制。”
庞籍就是司马光的宦海大恩人,所以当一体视之。
当年之事早已消散,但种谔这种不求第二人的态度还是赢得了张的赞许。
求人办事很正常,但你最好别乱求。
你求某人去办某件事,转过头又去求别人办这件事……正所谓一事不烦二主,你为了一件事去求多人,就好比生病了请一群郎中来诊治一样,都是得罪人的事儿。
“你且去,等着消息就是了。”
种谔躬身,心中渐渐涌起了期待。
知青涧城,他希望能在那里扛起种家将的大旗,在青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相公!”
刚出们,就见一个小吏急奔过来。
种谔避在一边,然后准备离去。
“种副使且等等。”
小吏冲着他拱手,堆笑道:“有好事。”
种谔心中一动,就微笑拱手,却也不进去,就在外面等候。
这是知礼。
张微微颔首,心想果然不愧是大儒种放的侄孙,这礼仪一点都不错,比那些粗俗的武人好多了。
“是何好事?”
小吏说道:“相公,刚来的消息,官家令种副使和折克行一起出来练兵。”
这是牵制!
张瞬间就理解了这个安排的含义。
这是要让他们二人各自操练一支禁军,若是好,自然会扩大化。
“种谔……”
种谔进来行礼,“相公。”
张饱含深意的道:“若是能压制住折家子,知青涧城小事一桩,而且此后的好处颇多,你可懂吗?”
种家压住了折家,好处当然多多。
种谔躬身谢了。
张问道:“可能赢了折家子?”
种谔沉声道:“下官不会坠了种家的将门之名。”
这是将门之争!
而且在赵祯和宰辅们的推波助澜之下,越演越烈了。
折克行得知消息已经晚了些时候。
“练兵?”
“为何不是我叔父?”
折继祖更名正言顺一些,折克行还是太年轻了。
沈安在写石头记。
杨卓雪已经念叨许久了,若是按照前世的说法,他断更的时间太长,十恶不赦。
“练兵?”
沈安觉得这事有趣了。
“是好事。”
大宋军队一直在和平的光晕沐浴下嬉戏着,后来和西夏人的几次交锋又让他们打起了些精神,可终究还是越行越远。
折克行说道:“某知道是好事,可和种家人相争无趣。”
他这话说的有些平静,沈安问道:“是怕争不过他?”
折克行摇头道:“争过争不过都是虚的,两家离远些才是真的。”
“你说了这话某才放心。”
沈安把毛笔一丢,丝毫没有继续断更的愧疚感,起身说道:“出去走走。”
天气已经有些微凉,两人在院子里缓缓踱步,头顶不时有落叶飘下。
沈安伸手比了一下折克行的身高,说道:“你如今也算是高大魁梧了,此后折家的重任肯定会压在你的身上,所以你得有脑子。此次练兵就是一次展示,至于和种家的关系,远着些,最好有些不伤大雅的仇怨,这样也能让上面安心。”
将门联手,那就是谋逆的前兆。
“多谢安北兄。”
折克行行礼,沈安愕然道:“你谢我作甚?”
折克行正色道:“没有邙山军给小弟练手,没有你说的那些,小弟此次输定了。”
邙山军就是一个试验品,沈安在前世所知晓的理念都用在了他们的身上,结果打造出了一支让人胆寒的军队。
……
殿前司,李璋看着种谔和折克行说道:“此次官家令你二人操练禁军,某这里出万胜军十个指挥,你二人各领五个指挥,一个月后见分晓,可有异议?”
种谔没有看折克行,拱手道:“任凭殿帅吩咐。”
折克行也拱手道:“下官无异议。”
种谔的年纪几乎能做他的父亲,二人并肩站着,李璋见了不禁暗自叹息。
等他们出去后,手下有人说道:“殿帅,那折克行年纪轻轻的,怎么是种谔的对手?朝中难道要抬起种家来……和折家制衡吗?”
种家这几年有些默默无闻,而折继祖在府州却混的风生水起,折家将的威名渐渐的盖过了种家将。
若非种放是大儒,若非折家有异族血脉,两家早就胜负已分。
张淡淡的到:“主要是练兵,顺带制衡。”
“官家要看看这两家谁是真本事,谁是……假本事。”
……
秋季最舒坦的就是睡觉。
秋风凉爽,盖个薄被就很舒坦。
很久以前,沈安觉得自己习惯了一个人睡,和旁人挤在一起会失眠。
可现在他搂着媳妇睡觉却很惬意。
当夜里他翻身过来,伸手去搂杨卓雪时,却落了个空,然后就醒了。
他眨着眼睛,努力适应着黑暗的环境。
“……折郎君在练刀呢,练了一宿了。”
“让管家去说说,让他早些歇息。”
“好,娘子赶紧歇息吧。”
稍后房门打开,杨卓雪悄无声息的摸了进来。
她浑身僵硬的躺在床上,然后缓缓放松……
“好生睡觉。”
沈安突然一把搂住了她,吓得杨卓雪惊呼一声,然后埋怨道:“醒了也不说。”
沈安笑道:“是陈大娘?”
“嗯。”黑夜里,杨卓雪说道:“怕是有些慌了。”
这是两家将门的比试,容不得半点轻忽,折克行肯定是紧张了。
“不用管。”
沈安觉得年轻人必须要经历这些,否则以后成不了大气候。
……
按照大宋军队的编制,一个指挥满编是五百人,不过满编的很少。
“三百人一个指挥,一共一千五百余人,都在这了。”
折克行被丢在营地里,前方的五个指挥使拱手道:“见过折郎君。”
折克行点点头,深呼吸一下,说道:“从此刻起,一切都要听从某的指挥,谁越矩……军律无情!”
治军首在军纪,折克行的第一步没错。
“列阵!”
一千五百人站成了阵列。
“站直了,对齐!”
“谁敢懈怠,重责!”
“那是谁在说话?拖出来!打!”
一个军士说话被发现了,被拖出来时,有人在鼓噪。
“折家子,在京城耍什么威风?”
“这里是京城,不是府州!”
“折家子,滚出京城!”
“……”
气氛渐渐有些紧张起来,折克行面色如常,边上的指挥使们都尴尬不已,有人说道:“折郎君,要不……我等先处置了再说?”
折克行摇头,若是任由指挥使们去处置此事,他再无半点威望,那还练什么兵?
他站在阵列的前方,看着那闹腾的数十人,说道:“今日折某在此,军律也在此,万胜军可还是大宋的军队?”
那些人依旧在闹腾,渐渐的周围安静了,他们有些不适应,就左右看看。
折克行冷冷的道:“继续说,折某在看着。”
那些人有些尴尬了。
他们原先以为同袍们会跟着起哄,这样就算是法不责众。
可谁曾想同袍们却不给面子,把他们孤立了出来。
关键是折克行的话有些吓人。
万胜军可还是大宋的军队?
谁特么还敢闹?
折家子可是要动手了。
折克行看着那五个指挥使,问道:“还等什么?”
那五人愕然。
你想干什么?
折克行咆哮道:“拿下他们!”
瞬间,没有选择权的五个指挥使面面相觑。
“你等可是同谋吗?”
折克行冷冷的问道,这是最后的逼迫。
“动手!”
那五人别无选择,再拖延下去,折克行绝对敢把此事捅上去,说他们阳奉阴违。
这样的话,折克行算是练兵失败了,可他们五人也会跟着倒霉。
关键是沈安在啊!
那厮和折克行是兄弟般的关系,他会坐视不管?
那数十人被拿下后还在叫嚣,折克行冷冷的道:“某在西北见识过更凶悍的军士,你们……汴梁的看门狗,也配和折某叫嚣吗?”
有人骂道:“折家子,可敢和爷爷一对一……”
主将不会答应这种要求,而会选择令人打断你的腿。
“放开他!”
折克行的话让人惊讶,旋即那个大汉被放开。
“兵器还是拳脚?”
大汉看看折克行,说道:“拳脚。”
折家刀法凌厉,他觉得自己的拳脚有优势,所以该扬长避短。
“好!”
折克行解下腰刀,丢在了地上。
腰刀激起的尘土还未落地,大汉就冲了上来。
他必须要干翻折克行,如此方有脱身的机会。
所以他拼命了。
一上手就是合身抱来,这是相扑的手段。
相扑在大宋的流行程度非后世所能理解,真正的相扑好手,一般人压根就没法近身。
折克行并未躲避,准备硬扛。
边上的军士们都惊呼一声,觉得他怕是要被放倒了。
大汉心中狂喜,大吼一声后,双臂猛地合拢,准备去抓折克行的肩膀。
同时他一膝就顶了过去。
这个才是他的杀手锏!
你若是去格挡他的双手,那么下面的一膝就能让你跪地嚎哭,胜败顷刻就分出来了。
“小心!”
有人喊了一声,提醒折克行注意这一膝。
折克行已经出拳了。
他没有躲避,没有格挡,而是选择了一拳……
“当年他把家传的长刀送给果果时,说了一句话……”
沈安就在营地外看着这一幕,面沉如水。
“折家的家传就两个字……”
“不怕!”
后发先至的一拳,把大汉所有的攻击都止住了。
那张脸几乎被这一拳打成了平面,大汉惨叫声都没有发出来,直接扑倒在折克行的身前。
这一刻,万胜军鸦雀无声……
第579章 撑腰的沈安(为‘疯阅青九’加更)
折克行展露武力的时候不多,除去极少数的那几人之外,大家对他的拳脚知之甚少。
甚至有人说折家的拳脚不行,远远不及刀法。
所以大汉才选择了比试拳脚。
可只是一个照面,折克行一拳就要了他半条命。
一个指挥使堆笑道:“他的拳脚在万胜军能排在前五。”
刚才指挥使们的表现有些消极,等折克行干净利落的处置了此事后,他们坐蜡了。
这个马屁并未得到折克行的赞许,他淡淡的道:“这些人全数赶出去,不再是万胜军的人。”
那数十人本以为会被训斥一番完事,可没想到折克行竟然这般狠,于是都懵了。
“不,折郎君……”
“小人错了,求折郎君恕罪!”
“小人有罪,小人愿意留在万胜军,赴汤蹈火……”
折克行摆摆手,那些被他震慑住的指挥使赶紧呵斥着,让人把他们拖出去。
营门打开,众人跟着看过去,却看到了沈安。
卧槽!
那几十个闹事的人都傻眼了。
沈安竟然在外面蹲守,这是在干啥?
这就是想看看谁敢和他的兄弟捣乱啊!
而我们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来了一出,这以后还有活路?
沈安冷冷的看着他们,然后对里面挥挥手,示意后续的事折克行别管了。
营门关闭,折克行的怒吼声传来:“都特么的站稳了,两个时辰,谁敢晃荡就滚出去!”
站两个时辰的阵列,这就是折克行给他们的第一课,这个手段也是沈安传授的。
至于沈安,他虽然不好直接掺和,但却可以给折克行压阵。
他本以为种家会打压折克行,所以今日带来了一半乡兵,看着浩浩荡荡的,像是要打群架。
可没想到种家还没出手,万胜军内部竟然就出了问题。
“说吧,谁指使你们干的?”
沈安笑眯眯的道:“你等该知道某不差钱,一不高兴某就喜欢悬赏……到时候你们的下场可不好看。是去邕州……还是去府州。”
去邕州苦,可去府州更苦,而且弄不好会出人命。
折继祖要是知道是他们给折克行下过烂药,绝壁会让他们去和当地的羌人打交道。
那些羌人可不是善茬,折继祖只需一个暗示,这些人就会埋骨于某个地方。
“是闫亮指挥使……”
“好名字!”
沈安赞了一句,然后问道:“可是万胜军的?”
“是,闫亮就在种谔那边……”
既然要配合,那就别犹豫。
这些人深知沈安嫉恶如仇的性子,所以一五一十的都吐了个干净。
“原先咱们就是闫亮的麾下,他上半年才去了别的指挥……”
沈安点点头,说道:“去查查这个闫亮。”
里面的折克行在阵列前站的稳稳的。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阵列中有人开始晃动。
“站稳了!”
折克行纹丝不动。
人假如没有尝试过之前,一定会觉得自己可以纹丝不动的站半天。
可当你尝试着这样站立时,只需一炷香的功夫,你就会开始焦躁不安。
随后就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煎熬,随着时间的延续,这种煎熬会加深。
天气很凉爽,这是最大的庆幸。
一个时辰过去了,阵列里的军士们就像是被打了一拳的不倒翁,大多在摇晃。
这支万胜军的操练水准让折克行很失望。
他看了一眼身侧,好嘛,五个指挥使早就站的松松散散的,就像是青楼的女人,叉开腿勾引外面的男人。
见他看过来,指挥使们尴尬的重新站好,可心中却不住的腹诽着。
现在的禁军里谁还这么操练阵列啊?
大伙儿按照阵图排开阵势开干才是王道,这样对上面有了交代,下面的将士们也不嗦,多好。
所谓的阵图,在他们看来就像是一场舞蹈。
大家按照图纸来站位,过程挺有趣。
“你等多站一个时辰。”
几个指挥使才将变色,阵列里就倒下了一个。
折克行走过去看了看,说道:“此人摔倒时双手依旧在身侧,脸部直接落地,没有作假,抬走歇息,晚些给肉吃。”
其他人听了这话都想死。
本来大家都想效仿一下,直接来一个假摔,可你听听……竟然要脸部直接落地,不许双手保护才是真的。
脸部直接落地……那是什么感觉?
众人的脸都不禁皱了一下。
“!”
第二人倒下了,折克行过去一看,就喊道:“拿下!”
这人下意识的抬头喊道:“小人冤枉……”
冤尼玛!
折克行冷冷的道:“晕倒了还能听到某说话?滚边上站着,今日多站一个时辰!”
好了,这下所有人都老实了。
那五个指挥使养尊处优的日子过多了,现在犹如地狱般的煎熬。想放松一下吧,折克行在盯着。咋办?
指挥使倒下一个。
指挥使倒下了第二个。
当阵列里倒下了十余人时,指挥使只剩下了二人站着,而且浑身抖动,就像是筛糠般的。
“时辰到!”
噗噗噗噗噗!
一连串沉重的声音中,所有人都坐下了。
这个动作不算是什么,往日坐下也没什么感觉,可今日却不同。
“某怎么觉着此刻就像是神仙似的?可往日没少坐啊!”
“舒坦啊!世间再没有坐着更舒坦的事了。”
“某能坐一整天!”
“某能坐到海枯石烂……”
“……”
“哎!指挥使他们可够狼狈的啊!”
“是,他们竟然倒下了三个,丢人啊!”
“折克行过去了,这是要敲打他们?”
“……”
那三个倒下的指挥使已经醒来了,脸上一片青紫,鼻子也肿了,鼻血好不容易才止住,看着很是滑稽。
他们看向折克行的目光很复杂,大抵是愤怒更多一些。
“众目睽睽之下,你们比军士还无能。”
王瞬间附身了,折克行刻薄的道:“看看你们的模样,在西北,一个军士都比你们强。所以你们只能在京城当看门狗,不敢出门,不敢冲着外敌咆哮……不,若是有外敌来,你们怕是会躲在营地里不敢冒头,恨不能举手投降……”
五个指挥使愤怒了。
那些将士们也愤怒了。
折克行的话太恶毒,直接把他们的脸皮都撕开了。
不反驳的还是男人吗?
“今日只是站了两个时辰,天气凉爽,可竟然倒下了十余人,其他人也是和柳叶般的晃动……可你们特么的是人,不是杨柳!”
折克行回身咆哮道:“那些农户辛苦一年都吃不饱饭,他们以为自己缴纳的粮食能养活一支强大的军队,可他们若是看到你们这女人般的模样,他们会把粮食都埋进土里,宁可喂狗也不给你们!”
“你们能保护谁?”
折克行冷冷的道:“商人努力经商,缴纳赋税。农人努力种地,缴纳粮食。工匠努力做工,打造兵器……举国上下一起努力,就想打造出一支能让大宋感到安心的军队,可你们能让他们安心吗?”
愤怒在渐渐消散!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你们在得过且过,你们在消磨日子!你们甚至都比不过乡兵!”
折克行把邙山军抬出来了,这支立下许多功勋的乡兵,把这些所谓的骄兵悍将压得喘不过气来。
“想就此浑浑噩噩的一辈子还是重新操练,把自己操练成为悍勇之士……想的留下,不想的出去!”
折克行站在那里依旧纹丝不动。
五个指挥使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低声道:“可能……”
他的眼中多了厉色,其他四人却不搭理他,都起身走到了折克行的身后站着。
那个指挥使悻悻的爬起来,回身看了看外面,身体就觉得一冷。
沈安就像是出来秋游般的在外面晃悠,目光已经盯住了他。
这是来撑腰子的!
卧槽!
被他看到了。
沈安最近可立功了吗?
好像是立功了。
这厮立功就喜欢打断人的腿来抵消,某这等指挥使,怕是要弄四五个才能抵消他上次的功劳。
在他的脑海里,那些倒在沈安功劳之下的前辈们在哀嚎……
“这只是开始,这一个月下来,某要让你等脱胎换骨,换个模样!”
“这里五个指挥,那边也是五个指挥,谁更厉害谁就能入了官家的眼,枢密院会重视他们,三衙会记着他们,谁能胜出?”
“我们!”
气势骤然就起来了。
“不错。”
沈安很满意。
“先是威压,然后又是利诱,软硬皆施,遵道以后当成为名将。”
闻小种问道:“郎君,那个闫亮怎么办?”
他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如今活动自如。沈安本想让他再歇息半个月,可这人却闲不住,说担心闻先生会下手,只有他才能提前感知那些杀手的踪迹。
沈安冷冷的道:“他在种谔那边,所以才敢操纵昔日的麾下来捣乱。他以为种谔能护着自己,那咱们就去看看……看看种谔可能护着他。”
“郎君,种家将小的也听说过,说是文武双全……”
闻小种觉得沈安该先去找李璋交涉,然后再给种谔施压。
作为曾经的杀手,他懂的如何才能把危险降到最低。
沈安策转马头,淡淡的道:“不管是比文还是比武,种家可能胜过某吗?走,直接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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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0章 硬闯营地拿人
秋季不冷不热的很舒服,但有个缺点,干燥。
干燥就容易上火,这种时候要多喝水……
陈忠珩不知道要多喝水,而且跟在赵祯的身边也没法多喝水,否则尿多。
想想,赵祯在处置政事时,你陈忠珩不时要去一趟茅厕,三五次下来,谁还能集中注意力?
而且有事找你人不在,那就是失职,最后只能换个地方。
赵祯的身边就是最好的地方,为了这个位置,别说是不喝水,就算是当值时不吃饭陈忠珩都能忍住。
权势让人着迷,那些畏惧或是崇敬的目光让陈忠珩觉得这样的日子一万年都不够。
他站在殿外,低声道:“禁军操练不力,官家很是忧心,昨夜没有睡好。御医说要少些思虑才好……所以,经常去殿前司问问万胜军的操练,若是好就赶紧报来……”
这话里有些暗示,大抵是要他们报喜不报忧。
几个内侍笑嘻嘻的道:“都知放心,咱们都是老于此道的,不敢给都知添麻烦。”
陈忠珩点点头,威严的道:“你们懂的这个道理最好,若有不懂的……”
“那等人哪有脸在官家的身边转悠……都知放心。”
陈忠珩点头道:“如此都去忙吧。”
“小的这就去打探消息。”
陈忠珩点点头,然后转身进去。
他走路时双腿岔开,很是不自然。
“哎!昨夜就不该吃那一碟香肠……辣的……”
昨晚赵祯睡了之后,陈忠珩就弄了一碟香肠和一壶酒慢慢的喝。
那香肠就是沈家送的,吃起来香辣鲜美。他开始只想吃几片,可开了头就没法收尾,止不住就想吃完。
吃的时候很爽,爽歪歪,可今天早上就糟糕了。当看着马桶里的血时,陈忠珩的屁股也火辣辣的开花了。
这日子咋过啊?
陈忠珩喜欢吃麻辣口的美食,而这方面沈安是权威。
自从两人有了交情之后,沈家总是隔三差五的托人送些美食进来,多是麻辣的。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让陈忠珩纠结的问题。
赵祯今日看着没精打采的,结束了小朝会之后就在那里发呆。
“官家,午膳有……”
一连串菜名报上来,赵祯摇头道:“罢了,不想吃,午饭就免了。”
这样可不行啊!
陈忠珩想起吃了麻辣美食之后的胃口大开,就堆笑道:“官家,要不……让他们弄些麻辣的来?保证让您胃口大开。”
“什么麻辣的?”
赵祯吃惯了宫中的口味,哪怕后来引入了炒菜,可大多是口味清淡的。
麻辣是什么鬼?
陈忠珩谄媚的道:“官家,火锅或是炒菜都有,辣的人满头汗,舒坦极了……心情不好吃点辣,保证什么烦心事都能忘了。臣就是这般,前日臣心情莫名的不好,昨夜就吃了麻辣的香肠……官家,吃完之后,臣就觉着心中一空,什么烦恼都没了。”
那么好?
赵祯微微点头道:“如此就试试。”
稍后就送来了一个小火锅,还有几个炒菜。
火锅是大杂烩,豆腐、肉、几种蔬菜……
一口下去,赵祯就呆住了。
陈忠珩在边上得意的道:“官家,这可是最好的火锅,是用鸡骨架和蘑菇熬制的汤,加上各种菜……”
他有些垂涎欲滴了。
一顿饭吃下来,赵祯的百会穴那里热的不行,头顶的汗水渐渐涌出。
“好!”
他吃舒坦了,人也精神了许多。
“官家,歇息吗?”
该睡午觉了,可赵祯却摇头道:“我不累,今日就免了。”
他拿起奏疏在看,陈忠珩趁机出去弄吃的。
他是大佬,自然有人奉承。
“都知,要吃啥?”
陈忠珩左思右想,纠结了许久,最后一咬牙,“来个火锅,要辣……”
午后的宫中很是慵懒,陈忠珩吃了火锅,觉得屁股那里越发的火辣了。
他出了房间,刚伸个懒腰,就看到一个内侍狂奔而来。
“都知……”
“住口!”
陈忠珩喝住了内侍,问道:“何事?”
内侍说道:“都知,沈安带着人去找种谔的麻烦……”
卧槽!
这厮又疯了?
陈忠珩觉得屁股那里要开花了,他不禁撇开腿,然后急匆匆的进去。
“官家,沈安去找种谔火并。”
赵祯吃了火锅就觉得精神倍爽,在秋风的吹拂下飘然欲仙,听到这话后不禁就怒了:“这是为何?”
门外的内侍说道:“官家,沈安大早上就去了折克行那边,在外面看了许久,稍后就气势汹汹的去找种谔的麻烦,说是什么挖坑……”
挖什么坑?
赵祯恼火的道:“去看看,压住!”
陈忠珩应了,急匆匆的往外跑。
见他双腿撇开赵祯的怒火就消散了大半。
“他的痔疮又犯病了?”
“是。”
“哎!是个忠心耿耿的人。”
陈忠珩不知道自己得了夸赞,他出去吆喝一声,带着十余人就准备出宫。
“陈都知……”
刚跑到半路,就有人拦截,却是皇子那边的人。
陈忠珩马上就开始了喘息,装作很辛苦的模样说道:“沈安去找种谔的麻烦,官家令某去制止。”
来人笑嘻嘻的道:“多谢都知,小的定然在大王那边提提都知的好处。”
陈忠珩点点头,一溜烟就跑了出去,上马直奔万胜军。
等到了营地外时,就看到里面有人在对峙。
“闫亮此刻是某的麾下。”
种谔的眼中多了厉色,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位是想动手了。
他的身后是一千五百名步卒,这些步卒目光不善的在盯着沈安身后的乡兵们。
“这就是邙山军?”
“对,就是他们。前面那个就是黄春。”
“一百余人,咱们能踩死他们。”
“看种副使怎么说,若是要动手……那就下狠手,只要不出人命就行。”
“好,大伙儿准备准备。”
这些人在戒备,黄春这边却在盯着种谔,低声道:“宝玉,要是种谔敢动手,那就弄他……打断他的腿……”
严宝玉冷冷的道:“放心。”
种谔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他冷冷的道:“不管什么缘由,闫亮不能交给你。”
沈安的目光越过他,看着那个在得意微笑的闫亮,说道:“你可知他做了些什么吗?”
种谔摇头,沈安说道:“他唆使人鼓噪,想给折克行难看……”
“无凭无据!”
种谔只是摇头,沈安举起右手在耳畔,说道:“带过来!”
一个都头被拖了过来,跪在沈安的身侧。
沈安低头道:“来,说说,告诉这位种副使是谁指使你们干的,目的是什么!”
都头抬头,沮丧的道:“就在昨夜,闫指挥使找到了小人,让小人今日给折克行难堪,鼓噪起来,让他在将士们的面前丢脸……”
“很不错!”
沈安微笑道:“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说是能升职……若是事成,他能让小人升职为副指挥使。”
沈安赞道:“他一个指挥使竟然能指挥你,为何?”
都头说道:“小人原先就是他的麾下。”
这一句句的就像是钉子,把闫亮的罪名给钉死了。
外面的陈忠珩挥挥手,示意别通报,他想听听这事儿是怎么回事。
如果这事是种谔指使的,那么这次练兵就算是废掉了。因为沈安会疯狂的报复,从此和种家成为死对头。
“都知,沈安一直在为折克行铺路,此次谁敢阻拦……怕是要见血啊!”
陈忠珩觉得也是,他低声道:“种谔看样子是要硬撑?那闫亮都暗中使坏了还要护着?”
种谔是准备要护着,这是他立威的大好机会。
在许多时候,作为上官你必须要竖立一个姿态出来。
这事儿……是我的手下犯事了?
好吧,他犯事了,但对不住,你别想弄他。
这是一种姿态,挺住几天就能获得麾下的崇敬。
至于几天后,罪证确凿了,上面干涉了,那我再万分惋惜的把他交出去,这样里外我都有加分,多好?
他觉得这样没错,可却看到沈安的脸上浮起了笑容。
很狰狞的那种。
“你想作甚?”
种谔退后一步戒备,只要不被偷袭,他自信不论拳脚还是长刀都能胜过沈安。
可沈安却对他没兴趣,而是指着闫亮说道:“拿了他!”
“你敢!”
种谔震怒,可话音未落,眼前就冲过来一百余人。
以严宝玉为箭头,乡兵们冲了过去。
种谔想拦截,可身体刚绷紧,沈安就微微弯腰,死死地盯住了他。
“种谔,你以为某会怕你吗?”
沈安狞笑道:“今日这闫亮某拿定了,你既然不肯,那便做过一场,生死随意!”
种谔不怕和沈安单挑,可乡兵们的气势却镇住了他。
在那些乡兵的眼中压根就没有他这位种副使,除去边上的两人在盯着他之外,其他人都在观察前方的形势。
那两个乡兵面色潮红,看那模样分明就是希望能干翻他这位种家的后起之秀。
这些乡兵的胆子大的没边了啊!
这是谁教出来的?
“动手!”
那边也冲出来一群军士,人数约三百余。
闫亮在往后奔逃,身后追来的严宝玉一个加速,飞起一脚就把他踹倒在地上。
身后冲来两个乡兵,熟练的控制住了闫亮往后跑。
“他们带走了闫指挥使!”
那些军士们愤怒了。
嘭!
两股人潮扑在了一起,瞬间就倒下了一片。
种谔在看着,外面的陈忠珩也在看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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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1章 屎盆子
要成为名将需要许多条件,其中一条就是眼力好。
想想,一场大战正在进行,主将却因为眼力不好,判断力出现问题而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那不是名将!
种谔的眼力不错。
所以一眼就看到邙山军占据了上风。
这特么一百余人竟然能在瞬间就压制住了三百余人的对手,这是什么实力?
而且就在他惊讶的时候,那些乡兵们已经打穿了出去,正在掉头回来收拾对手。
乡兵们目光锐利,神色漠然,仿佛没有什么能撼动他们的情绪。
这是精兵!
不,是比精兵还要精锐的军士!
可他们是乡兵!
种谔瞬间觉得很惊讶。
他觉得这样的军队应当编为禁军,而不是挂着乡兵的名头在城外厮混。
只要进了禁军的行列,他就有办法去影响这支军队。
“救命……”
一声惨叫惊破了他的遐思,他偏头看去,就见两个军士被一个乡兵追着跑,其中一个被追上扑倒,另一个头都不敢回。
输了!
他沉声道:“放人,否则你走不出营地!”
他还有一千两百人,能淹没了邙山军。
“你可以试试!”
沈安冷冷的道:“沈某想和种家人亲近的念头有许久了,今日难得一见,可要做个了断吗?”
种谔失笑道:“你以为自己是谁?种家名震西北时,你还是个孩子。”
“家父沈卞。”
你要拼爹吗?
沈卞的名头更响亮,作为大宋最为离经叛道的文官,种谔也知道这个人。
种谔冷笑道:“家父种世衡。”
沈卞哪里比得过种世衡,这个结局显而易见。
沈安淡淡的道:“某沈安!”
他走了上去,一巴掌就抽肿了闫亮的脸,然后喝道:“沈某要弄他,谁特么不同意?”
“他是沈安。”
“传闻此人嫉恶如仇,喜欢以德服人……”
“闫亮被抓到了把柄,咱们怎么办?上去?”
“上个屁!闫亮要倒霉了,此时谁上谁倒霉,那沈安说是以德服人,可一巴掌就打掉了闫亮的几颗大牙,这样的人……能不惹最好就别惹!”
“退后!”
那些军士开始退后,他们不想被卷进这件事里。
种谔此刻才明白了沈安先前那话的含义。
某沈安!
我沈安少年丧父,带着一个妹妹从雄州迁徙而来。这一路并无人帮衬,可我就这么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
文,我沈安的诗词不差,在太学更是掀起了题海之法,轰动大宋,进而引发效仿。
武,我沈安在府州杀过西夏人,在西南击败了交趾人,在雄州击败了辽人……
老子文武皆能,而且这些成就都是自己奋斗来的……
你种谔有什么?
没有父荫的话,你能有今日的地位吗?
有个屁!
于是对比就鲜明了。
他是靠着父荫厮混的衙内,而沈安却是筚路蓝缕,靠着自己获取的成就。
高下立判啊!
种谔的眼中有些冷色,等回身见到自己操练的军士都在后退,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放人!”
他逼近沈安。
黄春狞笑着走了过来,单手握住刀柄,说道:“种家将……某在辽境时,从未听闻过,今日种副使可是要让某见识一番吗?”
种谔眯眼看着他,说道:“要以多欺少吗?”
沈安微笑道:“先前你们也是以多打少,怎么,现在你不敢吗?”
种谔的心有些沉。
从这番对话里,他试探出了沈安的为人。
这不是个循规蹈矩的家伙,而且不肯吃亏。
种谔骑虎难下,说道:“你待如何?”
沈安逼近一步,笑道:“来做一场。”
这人不但不吃亏,还特么不要脸!
种谔知道沈安想动手,他退后一步,喝道:“来人!”
这是信号,后面来了十余人,都是他的亲信。
沈安这边的乡兵也回来了,双方眼瞅着就要来一场火并。
“住手!”
眼瞅着就要开干的时候,陈忠珩看不下去了。
沈安遗憾的道:“今日算你走运。”
他真的想收拾一下种谔,可惜时机不对。
陈忠珩大步走来,说道:“都散了,各自开始操练。”
“老陈,这闫亮在背后捅刀子,这事得给个说法吧?某以为他的背后有人,某些人在动些见不得人的念头!不要脸!”
种谔面色如常的道:“此事与某无关。”
种家人还没堕落到需要使出这等手段的地步。
沈安的话就是在恶心人,见种谔没上当,他就挑挑眉,说道:“这闫亮交给谁?”
陈忠珩目光转动,淡淡的道:“此等人无耻,皇城司会收拾他。”
一句话就让闫亮面如死灰,他疯狂的挣扎着,喊道:“小人有话要说,小人有话要说……”
“堵住他的嘴!”
噪音消失了,陈忠珩低声道:“此事你别管,某去盯着,保准张八年不会徇私。”
沈安拱手道:“多谢了老陈,回头家里弄些好酱料就给你送去。”
“酱料啊……”
陈忠珩不禁夹夹屁股,纠结的道:“好。”
沈安家的酱料算是汴梁一绝,一般人还得不到。
想到那酱料的香辣,陈忠珩觉得自己的痔疮大概就好不了了。
“回去。”
陈忠珩走之前看了种谔一眼,那眼神中带着警告的意味。
某盯住你了,别搞小动作!
种谔却不认为自己需要搞小动作才能赢折克行,他淡淡的道:“一个月后见真章!”
沈安笑了笑,不想反驳。
种谔突然低声问道:“你为何要襄助折家?”
和折家比起来,种家才是根正苗红的大宋将门。
沈安说道:“折家更像是武将,而种家……兴许你会说种家是文武双全,可在某看来,这样的文武双全就是不纯。武人的心思多了不是好事……”
种谔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这个,他淡淡的道:“种家忠心耿耿!”
这个回答无懈可击,沈安说道:“李谅祚会龇牙,有本事就上战阵杀敌比拼……”
“这不是某干的!”
种谔很恼火,觉得自己纯属就是无妄之灾。
沈安笑道:“可你护住了闫亮……”
我也知道你不屑这么干,但现在屎盆子却扣在了你的头上。
沈安微笑着走了,种谔面色难看,说道:“操练起来!”
阵列重新站好,但在经历了先前的事情之后,士气有些低沉。
种谔迅速走出了负面情绪,说道:“好生操练,若是能胜……以后自然有你等的好处。”
这是许诺!
士气马上就起来了,边上有人堆笑道:“副使高明。”
种谔摇摇头。因为时间太短,所以他没有功夫去慢慢扭转士气,就干脆许诺打气。
若是真的胜了,种家绝对舍得给好处。
这有些犯忌讳,但到了这个时候,种谔也顾不得了。
“当断则断,否则必受其乱!”
他昂起头来,眼神渐渐坚定。
……
“你以为种谔练兵的本事如何?”
陈忠珩没走远,在前方截住了沈安。
沈安没想到他竟然问这个,就说道:“不错,至少令行禁止是有了,而且沉稳,加之种谔此人计谋百出,差不了。”
种谔的手段颇多,而且有些喜怒无常,若是乱世,这等人就是枭雄的命格。
可现在是大宋,所以他的这份心思就只能用在了计谋上。
陈忠珩赞道:“没想到你竟然这般夸赞种谔,可见心胸宽阔。”
沈安一脸愕然的道:“某本就心胸宽阔,老陈你今日才知道?”
连陈忠珩身后的内侍都在用欣赏的目光看着沈安,可见他那番话的诚恳。
沈安差点就要笑破肚皮了。
不管种谔如何,作为种家下一代中的佼佼者,朝中定然会重用他,作为和折家的制衡。
所以这等好话沈安自然不会吝啬。
陈忠珩点点头,好奇的问道:“那你不担心会输吗?”
沈安自信的道:“他虽然不错,但折克行更出色。”
哥赢定了!
陈忠珩笑了笑,带着人走了。
“果然是个君子……”
“朝中这等君子……沈安……少见……”
“……”
风中送来了些话,沈安笑的很是矜持的道:“种谔练兵不错。”
随后他去了樊楼,包下了一家酒楼吃饭。
乡兵们是第一次在这等高档的地方用饭,很是好奇,这里瞅瞅,那里摸摸。
等酒菜一上,沈安举杯道:“今日在此饮酒,希望将来会有一日,某带着你们在西夏,在辽国……在天尽头,为了大宋举杯。”
众人肃然举杯喝了,然后气氛热烈了起来。
沈安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他们不自在,就喝了几杯酒,托言有事出去。
“见过待诏!”
“见过待诏!”
一路遇到了不少人,那些商人见到沈安都像是见到了聚宝盆,笑的眼睛都变成了铜钱。
王天德偶遇沈安,然后被沈安看重,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事儿在樊楼引为佳话,让一干商人嫉妒的眼睛发红。
“待诏!”
才出樊楼,沈安就遇到了苏晏。
苏晏看着有些焦急,可却看了看左右。
沈安和他走到了僻静处,问道:“何事?”
苏晏说道:“先前有人在家门外堵住了学生,说是要把女儿许配给学生……”
“好事啊!”
沈安说道:“你年岁也不小了,此时成亲正好。某这里本来要给你张罗,可却一时没遇到好的。”
苏晏说道:“是曹家……学生不敢和国舅家结亲。”
“国舅?”
沈安乐了,说道:“走,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