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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22章 让人难忘的婚礼

    今日杨继年告假在家,专心准备女儿的婚事。

    周围的街坊邻居都知道他今天嫁女,不少人在外面看热闹。

    这可是官员家的婚事,应当很热闹才是。

    可杨家却有些冷清,除去一些亲人之外,再无他人。

    “这杨继年为官古板,没几个朋友,所以嫁女也冷冷清清的,可怜哦!”

    “那些同僚呢?”

    “同僚?御史台的那些人都没来呢!”

    “杨家的小娘子某见过,很是好看,可惜了。”

    “……”

    街坊们都在摇头叹息,有人说道:“沈安那么有钱,还前途无量,为何要娶杨家女?怕是会后悔哦。”

    “可到了现在他也不能悔婚吧?”

    “杨家没过错,他肯定不能悔婚,不过冷淡些呢?”

    “是了,到时候冷冷清清的接过去,日子也过的冷冷清清的,可怜的杨家小娘子。”

    “……”

    他们口中可怜兮兮的杨卓雪刚祭拜了祖先。

    她和母亲李氏坐在里面,能看到父亲在外面踱步。

    这是不舍。

    她今日盛装打扮,脸上白嫩的让李氏有一丝恍惚。

    “别去怪你爹爹,他在御史台为官不易,不肯去交接同僚也是一种活法,至少不会给家里带来祸患。”

    室内只有几个女亲戚在,她们也跟着附和了几句。

    其中一人嘴唇极薄,她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说道:“今日是卓雪的大喜,男方会来多少人?”

    攀比在任何时代都存在。

    李氏摇摇头道:“不知呢,只要他有心就好。”

    这话很是巧妙的避开了攀比,那女人笑了笑,“我出去看看。”

    她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就叹道:“外面不少街坊呢,都在等着看卓雪出嫁,若是人少了怕是会丢人。”

    她没说杨家的人少,可这话里却在暗示杨继年的不管用。

    你嫁女儿不闹腾,不热闹,这算是什么事啊!

    这时候嫁女儿就是攀比,不管是丰厚的嫁妆还是人山人海的气氛,差一样你在街坊和亲戚朋友的面前都抬不起头。

    所以才会有家里女儿多了嫁不起的说法。

    外面那踱步的身影一滞,李氏见了就说道:“今日都要上衙,各处都有事,能来多少人就多少人吧。至于我家……官人说嫁女儿就是嫁女儿,不是卖女儿,只要卓雪过得好,热闹冷清都行。”

    她嘴里说着都行,可眉间的黯然却瞒不过别人。

    “那还等什么?直接花钱去请了人来,先把家门口围满了再说,省得男方家的人都围不满……那时候可不好看。”

    “卓雪劝劝你娘啊!”

    杨卓雪坐在那里,白嫩的脸,乌黑的发……

    她缓缓抬头,说道:“他不会的。”

    那几个妇人一怔,旋即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这是还没嫁过去就为他说话了?哈哈哈哈!”

    “那沈安如今就在家里等着呢,稍后一顶檐子就把你给抬走了,从此再见爹娘就难喽!”

    “……现在还来得及。”

    “……”

    妇人嘀咕大抵是习惯,李氏也喜欢嘀咕,可今日她却有些六神无主的,心中发慌。

    她几次站起来想出去,最终还是忍住了。

    “来了……”

    “迎亲的来了!”

    这时外面有孩子在叫喊,李氏就冲了出去。

    外面的杨继年先是往外冲,然后又止住脚步,双手背在身后,缓缓往外走。

    阿青的丈夫赵顺已经和几个亲戚站在了大门后面,就等着杨继年的吩咐。

    “为难一下,不然……”

    一个亲戚有些无奈的道:“好歹热闹些。”

    你杨继年在御史台混的人缘惨淡,往日可以不在乎,可今日你得弯腰吧?

    杨继年微微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我的人缘是不好,我是古板,可今日不同。

    今日……就闹吧。

    于是亲戚们就冲着外面喊道:“作诗来,否则不给进门。”

    外面开始很嘈杂,听到这话后瞬间就安静了。

    “哈哈哈哈……”

    外面突然爆发了一阵大笑。

    李氏面色发白的道:“官人,这得有几百人吧?”

    这些得意的笑声很是肆无忌惮,就像是坑了谁成功之后的得意。

    杨继年也不知道,他觉得事态怕是有些失控了。

    外面是谁?

    “仙娥缥缈下人寰……”

    “从来君子不怀金……”

    “……”

    顷刻间外面就念了十几首诗,让李氏和亲戚们瞠目结舌。

    “还要不要?”

    外面有人在喊,声音很是欢乐。

    这个婚礼渐渐多了喜庆。

    亲戚回头,杨继年难得露出了笑容,“罢了。”

    “开门!”

    大门缓缓打开,李氏等人都齐齐看去。

    沈家会请多少人来?

    一百人有没有?

    “恭贺郎君!”

    “恭贺待诏!”

    大门一打开,外面突然爆发出了巨大的声浪。

    就像是海浪拍击过来。

    李氏的心跳猛地加速,她忘记了要回避。

    “好多人……”

    那几个妇人呆呆的看着外面。

    “那是什么?”

    几个大汉刚在墙头上露头,见大门开了,就嬉笑着跳下去。

    这是凶人!

    几个妇人低声道:“要小心。”

    这时大门外的人分开一条道,一个年轻人大步进来,躬身道:“小婿见过丈人,见过丈母。”

    杨继年的眼中多了欢喜,说道:“你来了……”

    “是。”

    沈安亲自来迎亲,这就是给了杨家偌大的面子。

    以杨继年的刻板依旧免不了高兴。

    李氏就更不用说了,她欢喜的道:“贤婿来了,那就赶紧吧。”

    她一回身,就见到那几个妇人的脸上多了笑意。

    这便是尊重。

    你家这个女婿本事大,他尊重你们,那就是好处,以后可以借助的地方多了去。

    这便是人的小心思,虽然让人不屑,但这就是现实。

    杨卓雪在后院自己的房间里安坐着。

    她呆呆的看着室内的布置装饰。

    这是女儿家豆蔻年华的回忆。

    那些她把玩的小玩意,挂在床上的香囊,挂着的竹帘……

    我要嫁人了?

    她有那么一点心慌,但想起了沈安后,心慌就变成了茫然。

    从今天开始,我就成沈家人了?

    “卓雪?快!”

    李氏的声音中带着欢喜,欢喜的仿佛今日是她出嫁一般。

    “来了。”

    杨卓雪起身,缓缓戴上花冠。她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闺房,然后出了房间。

    一路往前走,她微微垂眸,看到了父亲,看到了弟弟……

    然后她看到了那个人。

    “檐子抬进来。”

    这是杨继年的声音,他不想看到那些离别。

    “不了。”

    “丈人,让她走出家门吧。”

    沈安却想给她一个完整的体验。

    她微微抬眸,飞快的看了他一眼。

    父亲和他相对站着,一人板着脸,一人在微笑。

    多年以后,我会记得这一幕吧。

    她被簇拥着出去,身后传来了喘息声。

    这是母亲的声音。

    她在不舍。

    父亲呢?

    他定然还是板着脸。

    她没有回头。

    嫁出去的女儿别回头,回头不吉利。

    回头就预兆着你会被夫君赶出家门,重新回到娘家。

    “慢慢进去。”

    檐子就是轿子,沈安没有用媒人,而是亲自掀开了帘布。

    杨卓雪在进去的一刹那回头看了一眼。

    这是让她后悔的一眼。

    她看到被人扶着,哭成泪人的母亲。

    她看到了什么?

    杨继年的脸上全是哀伤,他的脸颊在颤抖,泪水从眼中滑落下来……

    我的父亲不该是这样的。

    他该是永远都板着脸,至于落泪……

    那是不可能的!

    她的眼中马上就被泪水充盈着。

    沈安的手一松,帘布垂落……

    就在这一瞬,杨卓雪双手捂脸,忘却了不能哭、会把妆容哭坏的告诫,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没有喝酒,抬不动了。”

    “给些酒钱吧。”

    轿夫和吹鼓手等人在鼓噪,没有钱就不走了。

    这是习俗。

    媒人喊道:“天可怜见,沈家会差这个钱?来人,给他们钱。”

    外面哄笑起来,等看到一辆马车过来,车上全是麻袋时,大家都懵逼了。

    两个麻袋被打开,里面都是串好的铜钱。

    “起檐子!”

    得了钱的轿夫很是稳妥的抬起了轿子。

    青衣飘飘的学生,彪悍的乡兵,欢喜的小贩……

    浩大的迎亲队伍开动了。

    “那些是太学的学生,几百个呢,都是大才。先前竟然要作诗词……还好没刁难,否则今日不是婚礼,变诗会了。”

    “不但是太学的学生,那些小贩今日都停业了。沈家好大的面子。今日这场婚礼,汴梁人能记住一百年。”

    “杨家好福气啊!”

    “先前还冷冷清清的,你看这热闹的……”

    “哎!那是什么?”

    一队乡兵突然骑马出现在迎亲队伍的前面,他们的手中拿着麻袋,伸手进去一抓,就随手挥洒。

    花瓣缓缓飘下。

    “我的天,竟然还撒花,好大的手笔!”

    “汴梁城中没人能做到吧?”

    “那么多花,难啊!”

    边上几辆大车上都是一袋袋的鲜花。

    王天德就在边上,挺着个大肚子,得意的道:“别的没有,钱咱不差,花……这天下谁的花有暗香的多?”

    鲜花不断被抛洒在空中,飘飘荡荡的落下。

    轿子很稳,哭了半晌的杨卓雪听到外面热闹,就不禁掀开了些帘子。

    “好多花。”

    花朵在空中飞舞,煞是漂亮。

    少女的眼中多了光彩,笑容重新出现。

    一朵嫩黄的花朵飘了进来,她伸手接住了,然后低头嗅了一下。

    清香怡人……

    ……

    少女出嫁,撒花……此情此景,可有月票和支持?

第523章 责无旁贷,得做人事

    这是一场惊动整个汴梁城的婚礼。

    连皇城司都专门去打探了一番,看看有没有啥阴谋。

    这是习惯,赵祯也习惯去揣摩臣子。

    “太学去了?”

    “都是学生。”

    “谁带的头?”

    “那个苏晏。”

    “苏晏……”

    赵祯的眼中有些茫然:“他家里好了吗?”

    张八年说道:“如今有了俸禄算是好过了。”

    “官家,此次婚礼并无什么异常,汝南郡王府甚至都没去。”

    “赵允让不去是避嫌,估摸着在府中喝多了吧?”

    “是,喝了就骂人。”

    老家伙的精力旺盛,让赵祯也暗自艳羡。

    “帝王之位不好坐。”

    ……

    沈安也认为赵允让在避嫌。

    就在他准备进洞房时,赵仲急匆匆的来了。

    他手中拎着一幅字。

    “这是我翁翁写的。”

    老家伙终究还是送来了贺礼。

    讲究人啊!

    沈安没看那幅字的内容,只是暗赞着赵允让的敢作敢为。

    老夫感激你,所以忌讳算个屁!

    随后就是洞房花烛夜。

    ……

    “哥哥……”

    床上,沈安皱眉朝着一头睡,听到声音后就猛的坐了起来。

    “哎呀!”

    “疼!”

    一男一女同时摸头痛呼,然后缓缓偏头……

    “呀!”

    杨卓雪拉着自己的头发一扯,因为头发缠在了一起,所以很痛的沈安就跟着倒了下去。

    这是无意中的结发,一种气氛在渐渐生成。

    “果果在叫了。”杨卓雪侧身过去,嘀咕着,想让沈安赶紧出去。

    “叫官人……”

    “不……”

    “叫不叫?”

    “……官人……”

    “哈哈哈哈!”

    沈安逗弄了一下媳妇,然后神清气爽的起床。

    “哥哥,嫂子起了没?”

    外面的果果有些等不及了。

    可她竟然问的是嫂子,这让沈安觉得有些悲伤。

    我这个哥哥就这么被你给忘记了?

    他回头,只见一蓬青丝留在外面,新媳妇已经躲在了被子里。

    “果果叫你。”

    沈安知道她害羞,就三两下穿好衣裳,临出门说道:“咱们家没长辈在,你可晚些再起。还有……拜门就明日去吧。”

    被子里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好。”

    拜门就是回门,此时大多是三五日后才去。沈安说成亲的次日就去,这是体贴。

    出了房门,果果在院子里小跑,见哥哥出来就嚷道:“哥哥,嫂子怎么不出来?”

    沈安打个哈欠,伸个懒腰,说道:“你嫂子是新媳妇,还不习惯咱们家早上要跑步,晚些吧。”

    他几下洗漱了,然后一阵狂奔,最后气喘吁吁的道:“早饭要吃什么?”

    可没人搭理他,房间里传来了果果和杨卓雪说话的声音。

    这姑嫂联手,哥就算是被冷落了?

    他哼着小曲去了厨房,曾二梅正在熬粥,见他来了就问道:“郎君,小郎君何时出来?”

    正在想着弄什么美食的沈安一怔,没好气的道:“还早呢!”

    教育工作任重道远啊!

    “弄些蘑菇来。”

    泡发的蘑菇弄干净,然后加了猪油就这么炒。

    “蘑菇味道鲜美,可却太素了些,最好用猪油炒,这样鲜美有了,也不会生涩。”

    简单的放些盐就起锅,随后就是一条鱼。

    沈安制作了浇头,同时蒸了鱼。

    稍后鱼出锅,把浇头覆盖上去,然后淋热油。

    嗤拉,香气四溢中,沈安听到了脚步声。

    “不和你嫂子玩耍了?”

    身后蹑手蹑脚的果果嘟嘴道:“哥哥怎么知道我来了?”

    “就你嘴馋,做好就知道你该来了。”

    早饭时,杨卓雪还有些拘束。

    沈安三两下吃完,随后起身道:“咱们一家人……以后放开些,自在些。”

    杨卓雪低头嗯了一声。

    果果自告奋勇的道:“哥哥,我会和嫂子玩。”

    “好。”

    新媳妇的融入需要时间,但沈家却多了人气。

    陈大娘急匆匆的来了,见沈安出来,就低声道:“郎君放心,奴保证让娘子开怀。”

    她笑的有些暧昧,沈安干咳道:“稍后你给她说说家里的人,让她心中有数。”

    “是。”

    沈安到了前院,就见赵仲和折克行在对练。

    赵仲手持木刀在劈砍,折克行单手持刀格挡。

    沈安就在边上看着,赵仲气喘吁吁的结束之后,见他站在边上发呆,就挑眉问道:“安北兄,以往去青楼你都不肯和那些女人亲近,昨夜……可扬眉吐气?”

    沈安马上就追杀,两人在前院绕着跑。

    这里在欢笑,稍后的朝会上却冷冰冰的。

    “雄州的消息,当地出了一股贼人,四处劫掠,杀人掠货……”

    赵祯面无表情的道:“韩卿说说。”

    韩琦白胖的脸上多了怒色,“雄州那边说贼人有百余骑,一击即走,从不逗留,所以几次围剿都无功而返。”

    曾公亮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下意识的道:“陛下,难道是报复?”

    赵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韩琦说道:“人数一百余,而且就在雄州游走,不肯深入。若是贼人定然是抢一把就跑了……”

    欧阳修觉得辽人真的不讲究,“输了就输了,辽人大约是觉着被邙山军纵横南京道丢人,所以就派人来回击。只是……榷场没事吧?”

    赵祯摇头,大家心中就有数了。

    雄州什么地方值钱?

    榷场!

    那里有无数金钱和货物,那些人若是敢抢一把,绝对会成为暴发户。

    可谁若是敢抢榷场,那就是宋辽两国的大仇人,两国一旦联手,北方就是禁地,再厉害的贼人都无从遁形,会死的很惨。

    “是辽人。”

    张八年来了,送来了最新的消息。

    “有人见到过那些人,听到他们说话……是辽人。”

    事情清楚了,赵祯恼怒的道:“辽人心胸狭隘,让人恼火。当地可能剿杀他们?”

    张八年摇头,冷冷的道:“那些辽人行踪诡秘,而且界河对面应当经常送来补给,所以他们不会冒险,不冒险当地就没法伏击他们。”

    “可能调派大军去……”欧阳修话一出口就摇头道:“辽军围杀邙山军失败,南京道丢人都丢到了西京道,大宋若是跟着来一次……”

    那辽人就该笑喷了,会诚恳的感谢大宋的配合。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赵祯有些头痛,还有些眩晕。

    韩琦已经分析过了,“陛下,他们若是还击,那么劫掠几次也就罢了,如今他们在雄州一带游弋不回去,就是在等人……”

    “等谁?”

    赵祯猛地一惊,说道:“这是要等邙山军吗?”

    韩琦点头道:“辽人霸道,可此次却丢了大人,必定要把脸面找回来,而最好的法子就是把邙山军给灭了。”

    这只是猜测。

    韩琦说道:“对方一百余人,若是要剿杀倒是好办,可界河那边不断在援助,甚至必要时可以逃回去。起大军围杀丢人,所以……陛下,邙山军能从南京道逃回来,可见藏匿踪迹的本事不小。”

    一百余人对一百余人,让邙山军去吧。

    赵祯心动了,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邙山军如今有三百余人,但新来的还是没本事……只是谁统领他们去?”

    军队出动要有将领统御,可邙山军就那点人,谁去?

    “沈安。”

    赵祯讶然道;“他才成亲。”

    才成亲就派出去,这个有些不地道啊!

    “那年轻人定然会牢骚满腹。”

    赵祯很是笃定的说道。

    韩琦淡淡的道:“陛下,让人去问问就是了。”

    “陈忠珩去一趟,若是愿意去,问问缘故。”

    人心是帝王最喜欢琢磨的东西,他现在就想琢磨一下沈安的想法。

    于是陈忠珩就去了。

    因为是新婚,沈安给了杨卓雪空间,让她慢慢的适应新生活。

    他在书房里继续更新自己的小说。

    等看到陈忠珩时,沈安还以为赵祯不行了,这是来令自己保护赵宗实父子二人。

    “辽人以牙还牙,一百余骑在雄州一带驰骋。他们能得到对面辽人的不断补给……起大军的话会丢人……”

    他看着沈安问道:“官家问你……可愿去一趟?”

    才做新郎官就出征,这个有些残忍了。

    可沈安却毫不犹豫的道:“好。”

    这爽快的劲头让陈忠珩都有些意外和好奇。

    “你为何愿意去?”

    沈安看了他一眼,“这是你问还是官家问?”

    陈忠珩撒谎了,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说道:“某问。”

    沈安笑道:“若是官家问,某自然要仔细想想,你问……”

    “责无旁贷!”

    “没了?”

    陈忠珩纳闷的说道:“就这四个字?”

    沈安点点头。

    “这个大宋很好,繁华的让人想永驻此间。可对头却不少。身为官员,沈某吃着民脂民膏,得做人事。”

    这是对责无旁贷的解释。

    陈忠珩回宫转告,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宰辅们那纠结的神色。

    责无旁贷!

    这话好说,却难践行。

    沈安如今就在践行。

    “民脂民膏……”

    大宋官员谁把百姓当回事?拿了俸禄钱粮是应该的,这是某读书读得好的报酬,和百姓有半文钱的关系吗?

    没有。

    所以沈安这句民脂民膏才是最让人尴尬的话。

    赵祯心中暗自唏嘘着,心想大宋每年发放的官俸不知凡几,可知道感恩、知道回报的有几人?

    都是心安理得的拿着俸禄,可尽心尽职的有几人?

    看看宰辅们吧,连他们都在尴尬,可见这话的打击面有多宽阔。

    这些宰辅都有过‘浪荡’的时光,那种白拿钱还能逍遥的日子很舒坦,连欧阳修都在诗词里怀念。

    关键是沈安竟然没有发牢骚,这让赵祯的满意又多了几分。

    这个年轻人真的不错啊!

    随后张八年就接到了命令。

    “官家说让沈家安静些。”

    “是。”

    为官家监控他关注的臣子,这是皇城司存在的最大意义。

    让沈家安静些,就是没必要盯住他家不放。

第524章 某沈安(为‘烟灰黯然跌落’白银大盟加更3)

    初夏的雄州不热,太阳照着也只是微暖而已。

    这里有榷场,往来最多的就是商人。

    商人重利轻离别,可谁的心都是肉长的,离家久了之后也会伤感思念。

    而此时酒水就是最好的伴侣。

    这里离雄州城还有些距离,路边的酒肆自然没法和城里的比,酒里掺水是常事,菜肴粗糙更是寻常。

    不过大家出门是为了挣钱,早就习惯了吃苦。

    此刻十多个商人在酒肆里喝酒,他们的伙计在外面看守货物,手中正拿着肉馒头在啃。

    李义是行商,常年往来于南北。

    这种长途行商必须要有伴,否则容易出事。

    李义笑的很矜持,他的伙伴陈永坐在对面,骂骂咧咧的道:“玛德,这酒里最少掺了一半的水。那水还缺德,竟然不是井水,而是河水,喝着一股子味道。”

    李义看了其他人一眼,低声道:“莫惹麻烦。”

    陈永怒道:“怕个屁,敢掺水还不让人说了?”

    “谁说这酒里掺水了?”

    掌柜就像是有千里耳的神技,嗖的一下从后面出来了。

    陈永本想继续喷,可李义看到掌柜手中拎着一把菜刀,就干笑道:“是某这兄弟喝多了,喝多了。”

    掌柜斜睨他一眼,说道:“若是不肯吃早走,不过钱一文都不能少。”

    陈永闻言大怒,正准备发飙时,外面来了几个男子。

    “是辽人!”

    辽人一般只会出现在榷场,到了这里就算是违规。不过宋辽和平多年了,违规的人不少,也没人追究。

    这几个辽人一看就是商人,他们进来就操着熟练的大宋话说道:“好酒拿来,好肉多要。”

    掌柜马上就换了笑脸,说道:“马上来,马上来。”

    大宋的商人们都有些忌惮的看看左右,不愿意和辽商坐在一起。

    几个辽商寻了地方坐下,却是在李义二人的边上。

    随后酒肉送上来,陈永只是嗅了嗅,就低声道:“他们的酒里没掺水。”

    “吃吧,吃完进城。”

    李义目不斜视的在吃饭,他深知这些辽商惹不得,否则被狂殴一顿也没处告状。

    陈永低声骂了一句,然后低头吃饭。

    几个辽商狼吞虎咽的吃个半饱,然后缓缓喝着酒,得意洋洋的道:“听闻雄州最近有贼子出没?”

    “对,宋人集结了不少人马去围剿,哎!”

    说话的辽商一脸的恨其不争,很是无奈的模样。可他眼中的幸灾乐祸却明晃晃的在告诉大家:宋人就是弱,就是蠢!

    另一个辽商叹道:“那些宋商都不敢离开榷场了。”

    “为何?”

    “被劫掠了好几次,死了十余人,那些宋商要么缩在城中,要么就在榷场不动窝。”

    “可怜,咱们的货物和人倒是能畅通无阻,可见那些贼人也怕大辽的铁骑。”

    “宋人……”

    一个辽商看着那些低头的宋商,讥笑道:“他们不就是这样吗?抓了许久,那些贼人还在逍遥!”

    商人有不少必备素质,其中最紧要的就是忍耐力。

    为了挣钱他们得忍耐这个世界给予他们的一切负面情绪。

    比如说欺压。

    宋商们都在低头大嚼,李义也是如此。

    许多事情忍忍就过去了,至于什么贼子……呵呵!

    真当大家是傻子呢!

    那些贼子在这一带到处溜达,天知道有多少人在给他们传递消息。

    李义看着这些辽商,不禁冷笑了一下。

    他们违规出现在这里,不就是给那些‘贼子’打探消息吗?

    商人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没有商机,没有客人,有的只是荒芜。

    所以大家心知肚明也就罢了,可这些辽商还要出来恶心人,多半是激将法。若是有人知道大宋下一步对那些‘贼子’的手段,此刻气不过,很有可能就会说出来。

    那就是泄密!

    “一定能抓到!”

    陈永怒道:“他们只要敢不跑,一定会被抓到,然后……然后被杀掉,弄成京观!”

    酒肆内的气氛骤然一紧,掌柜不再耳聪目明,缩在后面不出来。

    酒肆里的宋商们察觉到了些什么,都加快速度吃饭,准备在爆发冲突之前走人。

    辽商们冷笑着起身,有人抄起凳子,有人摸出短刃……

    “京观?”

    外面有人问道:“谁想筑京观?”

    “客人……”

    掌柜又窜了出来,耳聪目明的让人惊叹。

    可他却像是被卡住脖颈的鹅,身体往后仰了一下,眼中多了警惕。

    “敢问客人要什么?”

    雄州这里往来的人不少,他见过各型各色的人,可眼前这个被几个大汉簇拥着进来的年轻人却让他猜不到身份。

    但他竟然问谁想筑京观,这是一个会带来麻烦的客人。

    他不想做这个年轻人的生意,可年轻人身后的一个大汉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平静,但分外冷漠。

    这是杀人杀多了的屠夫才有的眼神。

    该死的,这些是什么人?

    掌柜喊道:“门板……”

    “来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后面来了个身材超高的大汉。

    大汉的眼珠子一瞪,说道:“谁惹事?”

    掌柜看了沈安一眼,见他微笑,就骂道:“回去做饭!老实点,不然老子弄死你!”

    这是威胁。

    不管是谁都别搞事啊!不然老子弄死你们。

    大汉挠挠头回去了,众人才发现刚才心情有些压抑。

    高个子总是能让人不自在,大家心中一松,就仔细打量着新来的这些人。

    几个辽商也在看着他们,他们相互嘀咕着,大抵觉得不是善茬。

    “羊肉汤饼一人一碗,再弄些菜蔬完事,赶紧。”

    沈安坐下后,闻小种俯身问道:“郎君,可要……”

    他看着那几个辽商的目光不善。

    “他们定然是探子。”

    沈安摇摇头,说道:“别喊打喊杀的,不好。吃饭吧。”

    汤饼很实在,汤少,全是干货。

    大家一阵吃喝,大肚汉们没吃饱,不过此刻只是垫肚子,晚些进城才是大餐。

    “结账。”

    给了钱之后,沈安带着闻小种他们出去。

    “这几人是干嘛的?除了那个年轻人,其他人都是冷森森的,好似要杀人。”

    “不知道,不过看着不怕事。”

    “是了,连那几个辽商都不敢说话了。”

    “他们不是不敢说话,而是在琢磨,看,他们跟出去了。”

    李义给了钱,看到掌柜见鬼般的不肯出去看热闹,就说道:“咱们等会再走。”

    可陈永却兴奋的道:“看看他们敢不敢呵斥辽人,走,咱们看看去。”

    陈永冲了出去,李义摇摇头,也只得出去看热闹。

    沈安一行才四人,此刻上马后,他回身看了那几个辽商一眼,说道:“左边。”

    左边是往偏僻的地方去,沿着官道直行才是去雄州城。

    “那边荒无人烟,他们去干嘛?”

    “天知道,兴许是拉屎。”

    “胡扯!”

    “哎!那几个辽人跟上去了。”

    “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

    几个宋商骑马远远跟在辽商的后面,准备看看这两拨人准备干什么。

    李义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被耽误时间的恼怒。

    可他和陈永是伙伴,大家从南边一路北上,这一路的危险可不少,说是相依为命都不为过,所以他没法丢下陈永不管。

    大约出去了三里地后,有人突然指着左边说道:“好像有动静。”

    李义呆呆的看着左边,身边的陈永惊呼道:“是骑兵……是黑甲,他们是谁?”

    大宋的骑兵不是黑甲,辽人的也没有。

    这些骑兵是哪来的?

    一队黑甲骑兵从左侧出现,他们拉开了阵型,就像是渔网般的兜了过来。

    商人们把肠子都悔青了,只恨自己的好奇心为何这般重,竟然跟来看热闹。这下可好,看热闹把命都看丢了。

    他们想跑。

    “后面也有!”

    “右边也有。”

    “那前面呢?”

    前面是沈安四人。

    “他们只有四个人,冲过去!”

    商人们觉得自己会被杀死,或是被勒索。

    被杀丢命,勒索丢钱,孰轻孰重?

    在商人看来,钱就是命。

    所以抗争吧!

    于是他们冲着前方而去,但辽商更快。

    辽商们拔出短刃在咆哮着。

    “宋人,你们将会被弄死。京观,谁的京观……是你们的!”

    “杀死他们!”

    “那个年轻人留活口,拿他做人质!”

    “……”

    李义就这么看着辽商们冲了过去,看着第一个辽人怪叫着挥刀劈砍。

    从速度来说,他的刀法大抵比普通军士还好。

    这不是商人!

    他在为冲在前面的沈安感到了些担忧。

    虽然你会带来危险,但你是宋人,希望你能躲过去吧,然后再放咱们一马。

    然后他就看到沈安随手格挡了这一刀,那个辽商刚想再劈斩,严宝玉随意的挥出了一刀。

    刀光从脖子那里闪过……

    大抵这个辽商的血气很盛,所以人头被鲜血给冲了起来,脸上的惊骇表情都没变。

    沈安皱眉道:“要活口!”

    严宝玉冲了上去,长刀摆动,只听到叮当几声,剩下的几个辽人就被他一一丢落马下。

    “绑了。”

    沈安很是平静的吩咐道,先前的鲜血都喷溅到了他的脸上,可他却没有丝毫害怕。

    “这就是……辽人想抓活口的年轻人?他们以为是羔羊,没想到竟然是一头狼。”

    “某刚才也以为这个年轻人不行。”

    “他过来了。”

    周围的骑兵已经围了过来,宋商们下马跪地。

    没人敢主动说话。

    在许多时候,麻烦实际上就是多嘴惹出来的。

    在这种时候,沉默是金。

    那双脚在他们的前方来回移动。

    年轻人是在踱步思索我们的生死吧。

    宋商们连呼吸都憋住了,胆小的身体都在颤抖。

    “今日你等没来过。”

    李义不敢相信的抬头,狂喜道:“是,小人没来过,小人没来过。”

    他们觉得自己目睹了这场拼杀后,定然会被灭口,可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会大度的放过他们。

    喜事啊!

    李义起身,准备马上去雄州城交割货物,随即离开北方。

    谁知道这个年轻人什么时候会反悔?赶紧走了才是正经。

    可陈永却感激的道:“敢问郎君名讳,小人下次请喝酒。”

    这一刻李义只想勒死自己的伙伴!

    这个少年可不是家乡的那些读书人,他杀人不眨眼!

    你特么知道了他的名字还想活?

    作死呢!

    “某沈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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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5章 默契,杀机

    沈安上马,严宝玉近前说道:“郎君,是进城还是什么?”

    “进城。”

    宋商们呆立在那里,有人喃喃的道:“他竟然是沈待诏?怪不得那么大胆。”

    “是啊!旁人怎敢斩杀辽人?而且还放过了咱们,这等胆略,也只有他才有。”

    “他在西北和西南都筑过京观,杀人累累,有人说他是魔王,这样的人来到了雄州……是为了什么?”

    “别说了,他又过来了。”

    “稍后大伙儿都发誓,发誓不会把他的踪迹泄露出去,否则……”

    “好,用自己的父母妻儿发誓。”

    沈安突然策马过来,认真的问道:“某想请你们去办件事,可方便吗?”

    商人们强笑道:“方便方便。”

    那颗人头就在那里,没头的尸骸倒在另一边……我们哪敢说不方便!

    沈安微笑道:“那就请你等去传个话……就说,想来上次的缘分还未尽,沈某在雄州恭候,不见不散。”

    说完他看着宋商们。

    这人疯了?

    这话分明就是传给辽人听的。

    他想做什么?

    上次的缘分是什么鬼?

    “是,小人回去就传话。”

    “好,多谢了。”

    沈安笑眯眯的谢了他们,随后带着邙山军朝着雄州城去了。

    宋商们看着那具尸骸唏嘘了一会儿,有个慈善的还说稍后请人掩埋了。

    “沈待诏令我等传这话是何用意?”

    有商人不解的问道。

    李义突然想起了那些贼人,就说道:“莫不是为了那些贼人来的?”

    “对,那些贼人分明就是辽人,沈安令我等传话,就是要弄他们。”

    “可辽人不好抓啊!而且对面说不定会接应他们。”

    ……

    沈安才进城门,饶春来就出现了。

    几乎是热泪盈眶般的,饶春来迸发出了令人发指的热情,令人带走了几个辽人后,又叫人去采买肥羊,顺带杀一头牛,犒劳邙山军。

    “待诏您不知道,那些辽人来往飘忽,他们的马是好马,偶尔发现了也追不上……”

    饶春来回头艳羡的看着邙山军的战马,“都是好马啊!”

    “这是从西夏人的手中夺回来的,你们皇城司也可以试试。”

    饶春来摇头道:“弄死几个倒是能行,几百个……”

    皇城司最擅长的是刺探消息,杀人只是附带的技能。

    一行人进了城,知州钱毅才急匆匆的迎来。

    他的嘴角长了个大疮,看着红彤彤的,顶端有个白点。

    这是心急火燎导致的。

    “一百多人……能找到他们吗?”

    钱毅觉得沈安怕是轻视了那些贼子,就认真的道:“那些不是贼子,而是辽军的精锐。所谓的贼子只是骗人的。”

    “某知道。”

    一行人到了住所,饶春来告辞,准备去亲自审问那几个辽人。

    “还抓了辽人?”

    钱毅摸摸大疮,嘴角抽搐了一下,“辽人会发怒……”

    “先前杀了一个。”

    沈安觉得钱毅就是只热锅上的蚂蚁,显然是被辽人吓坏了。

    他起身走到盆架边,顺手接过毛巾开始洗脸。

    钱毅有些焦躁不安的道:“那些商人都不敢去榷场了……辽人催促,说再不去,今年的岁币就要多给些……你知道的,辽人就靠着榷场拿到茶叶这些好东西,那些权贵想要的漆器等物也得靠榷场……他们拿不到货就会威胁,头痛啊!”

    “贼喊捉贼。”

    沈安说道:“那些贼人就是辽军,所以那些威胁也只是假的。贼喊捉贼,目的就是施压,让大宋丢人。”

    “某知道。”钱毅苦笑道:“可在雄州为官难啊!明明知道是假的,可依旧备受煎熬。”

    “如今某来了,你就无需煎熬了。”

    沈安洗漱之后,就问了最近的情况。

    “……因为最近商人被截杀,榷场有人在走私……”

    沈安缓缓回身,平静的道:“可抓了吗?”

    钱毅摇头,“最近雄州混乱,某怕动手会引发骚动。”

    “该抓!”

    沈安把毛巾丢进盆里,问道:“主要是谁?”

    钱毅看了他一眼,“军士。”

    扯淡!

    沈安心中冷笑,“军士在监管之下,他们走私上官视而不见?”

    钱毅面红耳赤的道:“懈怠了。”

    “懈怠……”沈安回来坐下,“怕是背后的主使吧。稍后皇城司那边自然会给消息。先让他们自首吧,若是不肯,咱们再好生劝劝。上天有好生之德,好歹给他们一次机会。”

    劝劝?

    这个好!

    钱毅最近焦头烂额,所以对榷场那边的走私有些放任自流。

    能不动手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那些贼人呢?”

    钱毅见沈安的态度不错,就觉得所谓的魔王之说太过无稽,“听闻待诏于外交之道颇有造诣,要不某去寻辽人来说说话?”

    这位大抵是和平主义者,真以为沈安是来谈判的。

    沈安不置可否的道:“若是能谈的话,那就谈谈吧。”

    等钱毅一走,饶春来就来了。

    他的身上带着血腥味,眼中多了几道血丝。

    “那几个辽商是密谍,专门在附近打探消息,查探军队进出雄州的情况。”

    这个口供和沈安的预料差不多,他问道:“他们可知道那伙辽军的踪迹?”

    饶春来摇头道:“那伙辽军行踪不定,连他们自己人都摸不清。”

    那些辽人应当是在不断地游弋,除非出动大军围剿,否则很难捕捉住他们的踪迹。

    “知道了。”

    随后来了个辽人,却是榷场的官员。

    “那些贼人要及早剿杀了,否则这生意还怎么做?宋人若是不行,大辽可以派出大军来雄州帮忙,保证能清理干净……”

    辽人的大军若是来了,澶渊之盟也就废掉了。

    所以这是笑话,取笑大宋的笑话。

    钱毅在边上听了也气得不行,而且辽人这般态度,就代表着他们不想和平解决此事。

    ……

    “有本事就弄死咱们的人,没本事就憋着!”

    榷场里有些冷清,若是以往的话,辽人会发慌,可如今他们却在笑。

    “要给宋人一次大教训,让他们心头滴血,为此少贸易些时日无所谓。再说了,等过一阵子,咱们不截杀商人,去劫掠百姓……如何?”

    这里是榷场,一个辽人在大声说话,周围的辽人都大笑起来。

    “好,让那些柔弱的宋人去哭吧。”

    “他们在边上呢!会听到的。”

    辽人们看了一眼对面的宋人,都笑的更加的肆意了。

    就是要让宋人知道啊!

    “太嚣张了!”

    对面是一群官吏,边上还有十余名军士。

    打头的乃是一个内侍,他冷笑道:“那些贼子果然就是辽人。”

    边上有官员说道:“李供奉,要不……去干涉一番?”

    这内侍是内西头供奉官李自然,也是榷场的大佬。

    他回身看着这些官吏,说道:“若是没有那些贼子,商人们会纷至沓来,哪有咱们的好生意?”

    官吏们都笑了,眼中多了贪婪。

    辽人在笑,他们肆无忌惮的说着辽军装作贼人肆虐雄州的得意,笑的肆意。

    宋人在笑,商人不敢来榷场,却方便了他们走私。

    两边都在笑,偶尔目光交错,都是满满的默契。

    宋辽之间的贸易有货物限制,比如说辽人不许卖马,宋人不许铜矿等金属售卖。

    这份贸易清单上有许多禁止售卖的东西,书籍的种类也有限制,这一点比前唐好。前唐是恨不能把自己会的都教给异族,堪称是掏心掏肺。

    李自然和那个辽官相对一视,彼此颔首微笑,然后带着人回去。

    “那些贼人只是示威,咱们的货物尽管走,他们知道分寸。”

    “是。”

    李自然叹道:“这买卖啊要做大才好啊!”

    因为榷场里不许商人私下贸易,都是官方的牙人沟通,然后定价和决定贸易的数量。可宋辽都是大国,那点货物交易量哪里会够。

    明面上的贸易量不够,自然就催生了走私。

    这就是市场的引导。

    李自然冷笑道:“就说布匹吧,辽人的布匹更厚实,更便宜,朝中让咱们加大购买,可辽人不乐意怎么办?还不得私下买来!”

    “供奉,那些布匹都去了哪里?”

    “是啊!怎地要从辽人那边大量购买布匹?”

    李自然摇摇头,“大多是做了军服,给了那些贼配军。”

    大宋军服的布料竟然是辽人制造的?

    这时有人骑马过来,近前后焦急的道:“李供奉,南边来人了。”

    李自然漫不经心的问道:“谁?”

    来人说道:“是沈安,他放话说让走私的人去自首。”

    “沈安?”

    李自然笑道:“还自首。他一个翰林待诏,人生地不熟的也敢说自首。这是吓唬人的,咱们若是怕了,他估摸着会笑破肚皮。”

    “是啊!年轻人做事急躁,咱们不搭理他就是了。”

    “他是来处置那些辽军的。”

    李自然笃定的道:“他此行首要是围剿那些辽军,可他肯定办不到。到时候焦头烂额,哪有心思管走私?都安心,该走的货继续走。某倒要看看一个年轻人有何本事!”

    “李供奉高见!我等就看看热闹算了。”

    一群人渐渐笑意轻松,而辽人那边也得了消息。

    “沈安来了?”

    “是。他说上次的缘分未了,他在雄州恭候咱们,不见不散。”

    “他带来了谁?”

    辽人们都在看着来人,眼中有仇恨之色。

    南京道上次被邙山军羞辱了一次,当真是颜面尽失。此次若是不能戴罪立功,以牙还牙,不知道有多少官员要被处置。

    “他带来了一百余骑。”

    “雄州上次不是去了不少青壮吗?”

    “那些青壮没操练过,上阵就是送死。”

    “一百余人,咱们多少人?”

    “咱们的人随时能补充,除非全军覆没,否则咱们的人永远都有一百余人,想多些也容易。”

    “机会来了。”带头的辽人眼中多了精光:“都打起精神来,去告诉那些人,沈安来了,叫他们警觉些,寻机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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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6章 出击

    沈安让参与走私的人去自首。

    这话被传出来后,雄州城里一阵大笑。

    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吏,包括军士们都在笑。

    雄州是榷场,走私的事儿从榷场建立的那一天起就没断过。你沈安想禁绝了此事,那不是笑话是什么。

    所有人都在看着沈安的驻地,看他怎么办。

    “某想到了沈知州,是个好官啊!这位沈待诏是他的儿子,也算是子承父业,可他做事怎么就让人觉得不靠谱呢?”

    “就是,那些贼人还没抓到呢。”

    “他就带了一百余人来,哪里能抓到?哎!这日子越发的难过了。”

    “他出来了。”

    大门打开,闻小种当先出来。他看看左右,目光在说话的两个百姓那里多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回身道:“没异常。”

    确定外面安全后,沈安才出了大门。

    这不是他过于谨慎,而是必要的防备。

    几任辽使在他的手中灰头土脸,辽人早就把他恨之入骨。若是能干掉他的话,不管是什么手段,辽人都敢用。

    一行人会和了邙山军之后,就去了榷场。

    榷场依旧,宋辽商人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死气沉沉的。

    “这是一次博弈,辽人在逼迫咱们动手。”

    “可那些辽军在哪?”饶春来苦笑道:“某的人已经连续半月都没歇过了,在寻找那些辽军时还失踪了五人。那五人大概是发现了他们的踪迹,然后……没好马啊!”

    被灭口了!

    这就是两国之间的暗战,死人太多了,以至于大家都有些麻木。

    大宋缺马,可辽人却把战马列为禁榷的名单中。

    一群官吏迎了过来,李自然打头,笑眯眯的道:“早听说过待诏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杰。”

    这是寒暄,沈安应当回以善意。

    他看着这些官吏,说道:“没人去自首,这是觉着沈某拿你们没办法?”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那些官吏没想到他竟然会直接翻脸,所以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连饶春来都觉得沈安做事没有章法,但他只能苦笑。

    李自然皱眉道:“沈待诏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沈安认真的道:“今日就是最后的时机,谁愿意自首?”

    官吏们都木然站着,仿佛是一群僵尸。

    沈安等了一下,见无人说话,就笑道:“这就是要负隅顽抗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等选择了抗拒,那就这样吧。”

    他带着人回去,李自然冷笑道:“这还是吓唬。蠢货,真以为咱们是被吓大的?有本事你先把那股辽军抓到再说其它。”

    饶春来也是这般认为的,他跟在沈安的身边说道:“如今人心惶惶,动不得啊!首要是弄走那群辽军,其后……恕某直言,待诏,走私辽国之事一直有,断不了啊!”

    “是不敢断吧?”

    沈安在看着那些商人,商人们同样在看着他。

    “这是一条马鞭,由无数人组成的马鞭。有商人组织货物,巡检帮忙遮掩,军士助纣为虐,官吏带头奔走……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动了,基本上没几个能跑。”

    他上了马,回身看了一眼榷场,说道:“这就是一个窝子,贼窝子!”

    窝案!

    这是沈安的理解,让饶春来忧心忡忡,觉得他是本末倒置。

    “如今榷场每年能挣不少,若是打击太过,就怕萧条啊!”

    “萧条不了。”

    沈安笑道:“你小看了商人的本事,只要打掉了那股辽军,这里马上就会人头攒动。”

    “那些辽军行踪诡秘,某这就派人去寻摸。”

    饶春来觉得没希望,但却愁眉苦脸的坚持着由皇城司来主导这次行动。

    “不必了。”

    沈安说道:“此事由邙山军来办,皇城司盯着榷场那些人,等消息一到,就马上动手。”

    他狞笑道:“此次之后,雄州榷场至少五年内无人敢走私!”

    这话杀气腾腾的,可饶春来却不看好,于是唏嘘着让人去盯着李自然他们。

    钱毅也很头痛,他现在就指望着沈安和辽人谈判,然后把那群装成贼人的辽军赶走。

    “知州,刚捡到的。”

    有人送来了一顶头盔,钱毅看了就怒骂道:“这就是辽军的东西,还特么贼人,贼尼玛,不要脸!”

    他说完就发现周围静悄悄的,官吏们都呆呆的看着自己。

    “看什么看?老夫不能骂人吗?”

    靠!

    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知州竟然破口大骂!

    这消息要是传到汴梁,多少人不敢相信啊!

    可这里是雄州,能逼疯人的地方。

    “沈卞当年在时和辽人闹得比较僵,如今他的儿子来了,会如何?”

    这是雄州人的想法,他们在观望,等待着辽人派出使者来谈判。

    可辽人没来。

    这是显而易见的。

    辽人不可能会承认那些‘贼人’是辽军,所以不来。

    那么谈条件吧,给个暗示,咱们来讨价还价。

    也没有条件!

    别说是暗示,媚眼都没有一个。

    于是大家都觉得沈安坐蜡了。

    辽人不搭理你,咋办?

    可沈安却不管……

    “蘑菇多来点。”

    北方的山珍是沈安此行的一个目的。

    他从那些商人的手中收了不少山珍,然后令人送回汴梁去。

    大白天的他就在厨房折腾。

    “汤饼什么最重要?汤!”

    骨头汤里丢些发好的蘑菇进去,稍后香味就让人垂涎欲滴了。

    “这年月的蘑菇真是鲜美啊!”

    用羊蝎子熬出来的汤里加上蘑菇,那滋味浓郁的让沈安都忍不住了。

    面条放进去,沈安不时搅动一下,免得黏糊粘锅。

    调料放进去,筷子顺时针搅动着渐渐浓稠的汤面,沈安听到身后有人吸溜口水的声音。

    “待诏好手艺。”

    饶春来吸吸鼻子,黄春冷笑道:“皇城司没饭吃吗?”

    饶春来笑道:“皇城司的饭菜就是喂猪的,一大锅熬煮了分食,一年到头吃下来,闻着味都饱了。”

    稍后汤饼就煮好了,沈安给自己捞了一大碗,说道:“剩下的你们自己分。”

    瞬间就是一场战争……

    饶春来虽然身手不错,不过黄春等人却习惯了联手,把他挤到了最后面。等轮到他时,竟然只剩下了残汤剩水,不过羊蝎子却留下了。

    “好东西啊!”

    饶春来拎起羊脊骨,见上面的肉还多,就赞道:“多谢待诏了。”

    见他抱着羊脊骨啃得香,黄春皱眉道:“要啃就啃羊腿,谁啃这玩意。”

    “这才是好东西。”

    沈安笑了笑,不过只有上了年岁的人才喜欢羊脊骨。慢慢的啃,把骨头缝里的肉都啃干净,那种满足感就别说了。

    吃到一半时,外面来了个乡兵。

    他看了饶春来一眼,沈安点点头。

    “郎君,辽军在容城外出现了。”

    “好。”

    沈安在继续吃,饶春来却没了胃口,丢掉羊脊骨问道:“待诏,该马上去追击啊!”

    沈安摇摇头,慢条斯理的喝着汤,等饶春来急不可耐时,才说道:“这是示威,急什么?”

    辽人想耍猴,可沈安却不准备去捧场。

    这就是大家的理解。

    钱毅也来催促,可沈安却在睡午觉,气得他跺脚,扬言要弹劾沈安。

    随后他就催促驻军出动。

    雄州驻扎着三个指挥的云翼军,于是他们闻讯而动,去捕杀辽人。

    可第五天,他们灰溜溜的回来了。

    “没找到,连马毛都没找到一根。”

    钱毅的火气更大了,嘴角的大疮开始糜烂。

    “人数太多找不到,待诏能否上书汴梁,多调派些人马过来,围杀这群辽人。”

    这是要出人命的节奏啊!

    沈安看了他嘴角那个惨不忍睹大疮一眼,叹道:“本想再歇息几日,不过为了知州的身体着想,沈某就提前动手吧。”

    “什么意思?”

    钱毅摸摸大疮,不禁嘶嘶呼疼。

    “通知兄弟们,晚上出发。”

    沈安摸出了黑黝黝的陨铁长刀,随手挥斩了一下,椅子被劈成两半。

    “好刀!”

    钱毅说完就苦笑道:“此时该夸赞好刀法,可某却是说习惯了,所以宦途蹉跎。”

    不会拍马屁很难升官,不会迎奉上官更难升官。

    做官就是做人,不会做人你就别想做官。

    “晚上开个门吧。”

    沈安并未回应他的话题,这就是不准备帮他一把。

    钱毅有些失望,说道:“这个好说。”

    他好心提醒道:“城中有辽人的密谍,晚上马蹄声会惊动他们。”

    饶春来觉得控制住难度很大,但还是咬牙承诺道:“皇城司的人会盯着。”

    “不必管,只要晚上没人能潜出城去就好,白天随意。”

    “那些密谍会去通风报信……”

    钱毅觉得沈安自大了些。

    “通什么风?报什么信?”

    沈安笑了笑,这时严宝玉进来了,说道:“郎君,准备就绪。”

    “好,天黑出城。”

    沈安起身道:“二位各自回去吧,某要睡觉了。”

    钱毅犹豫了一下,说道:“不行就……再等等吧。”

    这是个好人,他担心黑夜里邙山军会被袭击。

    饶春来却主动请缨道:“皇城司的人可为斥候。他们熟悉这一带。”

    黄春干咳一声,饶春来尴尬的道:“好吧,待诏,一切小心,若事有不谐,就赶紧回来。”

    邙山军全是雄州本地人,而且他们还去辽境厮混了许久。若论对这一带地形的熟悉,皇城司的人也比不过他们。

    天色刚黑,邙山军就出现在了街道上。

    他们身披黑甲,携带弓弩和长刀。

    一人二马,另一匹马带着些不知道用途的东西。

    这是一副长途赶路的模样。

    “他们要回去了?”

    “云翼军都抓不到那些人,邙山军才一百余人,这点人能做什么?”

    “哎!白吃了雄州的粮草,屁用没有!”

    有人甚至问道:“你们是哪里的邙山军?”

    毫无疑问,这是近乎于羞辱的质问。

    谁都知道邙山军的军士都来自于雄州,甚至连沈安都可以算是半个雄州人,他甚至自称雄州沈。

    可依旧有人在质问,可见百姓对这段时间里担心受怕的不满。

    沈安回身看了一眼这些百姓,微笑道:“你们会知道的。”

    “……”

    就在这些质疑中,城门打开,沈安带着邙山军消失在黑夜中。

    那些百姓终于敢大声说话了。

    有人说道:“他肯定想说是雄州的邙山军……可他们是乡兵!没出息的乡兵!”

    有人哄笑,有人反驳,城内一阵闹腾。

第527章 炸死你(为‘烟灰黯然跌落’白银大盟加更4)

    黑夜里,饶春来站在城墙下方的台阶上,身边是钱毅。

    “今夜可会有人出来?”

    钱毅希望没人,但却知道这是个奢望。

    雄州城里不安静,大人吵闹,孩子哭嚎,鸡飞狗跳……

    这就是和平时期的雄州城。若是战时,天一黑就不许折腾,要安静。

    黑夜中渐渐多了些动静,饶春来冷笑着低声说道:“来了。”

    钱毅看看左右,却没有发现。

    “呃!”

    右边突然跃起一个黑影,黑影飞扑过去,另一个黑影刚发出声音,就被打晕了过去。

    另一处突然有人喝道:“有人逃跑,弓箭手……”

    火把突然燃起,两个军士站立起来,开始弯弓搭箭。

    光亮中,能看到一个黑影在朝着城中奔跑。

    “放箭!”

    箭矢飞了出去,男子后背中箭倒下,饶春来骂道:“艹尼玛!要活口要活口说多少次了?怎么一接敌就想着要杀人!”

    两个弓箭手尴尬的道:“只是手滑了。”

    “滑尼玛!”

    饶春来急匆匆的跑到那个男子的身边,摸了一下呼吸,再看看箭矢的部位,就伸手握住箭矢,用力插深了些。

    钱毅好奇的道:“不是要留活口吗?”

    “插的太深了,活不了了,一会儿会惨叫,吵人睡觉,不如直接弄死。”

    饶春来拍拍手起身,中箭的男子已经开始了最后的挣扎,随后就渐渐平息。

    那个被擒获的男子被人带过来。

    钱毅一看这人,就骂道:“是汉人,随便弄。”

    雄州有榷场,于是就成为了宋辽双方密谍的战场,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收买对方的人只是小意思罢了。

    饶春来对此司空见惯,所以没什么愤怒,他劝道:“钱知州不必生气,辽人那边咱们也有内应。”

    “也有?”

    “当然。”

    而且有几个是大商人,就是被沈安的香露专卖权给引上钩的。

    想起此事,饶春来说道:“沈待诏是个大才,文武皆能,而且学问也好,随手弄出些东西就能发财……这样的人,不该来雄州。”

    “为何?”

    钱毅觉得今夜的饶春来不对劲,多愁善感了些。

    “辽人恨他入骨,某现在觉着辽人正在想着怎么把他弄死。”

    钱毅无法想象成为一个国家敌人的感觉,他皱眉道:“那你为何不阻拦?”

    “阻拦什么?”

    饶春来看着夜空,突然微笑道:“若是今夜耶律洪基悄然潜入雄州……身边有一万精锐,此时去行刺是不是送死?”

    “是。”

    夜空很迷人,随着血腥味远去,周围传来了虫鸣。

    饶春来认真的道:“某会去。就算是送死,某也要死在行刺耶律洪基的路上……哪怕知道毫无希望。”

    钱毅心中一震,“那么沈安……”

    “不管成败,哪怕辽人集结了精锐在外面等他,他也必须要出去!”

    饶春来看着夜空,淡淡的道:“许多时候义无反顾说的就是这个,这……就是命。”

    ……

    初夏的夜不热,至少雄州的野外不热。

    邙山军在沉默前行。

    一个时辰后,黄春突然说话:“郎君……”

    沈安举手,身后的乡兵们勒住了自己的战马。

    黄春闭眼在感受着:“左边,前方好像也有。”

    “这是一个圈套。”

    沈安笑道:“辽人的目的就是弄死咱们。”

    干掉邙山军,顺带干掉沈安,不但能雪耻,更是能沉重打击大宋的士气。

    这就是两国暗中的状态。

    和平是白昼,暗战是黑夜。

    就在对面,一队辽骑正在疾驰。

    为首的将领把脸侧着,用耳朵去倾听风从前方送来的信息。

    “某觉得有人!”

    他转过头,活动了一下脖颈,冷冷的道:“云翼军失败,沈安再不出来,士气就会跌落谷底。榷场的官员会弹劾他,雄州的官员会弹劾他,他必须要出来。”

    他的身后是三百余骑,都是一人双马。

    这是刚从对岸被送过来的人马。

    决战的时机到了。

    “发现骑兵!”

    右侧突然传来了号角声,声音三长一短。

    这是发现敌人的信号。

    “是宋人,是沈安!”

    将领拔出长刀:“活的沈安一千贯!死的五百贯,出击!”

    “呜呜……”

    号角长鸣,两边在不断传递消息。

    火把被点燃,两股辽军借此看到了对方的位置。

    两边不断在催促战马狂奔,有人马失前蹄,随即飞了出去。

    这种高速疾驰中落马几乎是必死无疑,所以没有人去看自己的同袍,而是继续加速。

    黑夜中赶路风险很高,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之一。

    借助着星光,辽人发现了前面的邙山军。

    “看到他们了。”

    辽将也看到了,他兴奋的道:“快些,再快些!”

    出来前他就被叮嘱过,一是要弄死邙山军,二是弄死沈安,若是二者取一的话,干掉沈安。

    “杀了沈安,五百贯!”

    忠诚对于武人来说很难,他们效忠的是金钱,其次才是辽皇。

    五百贯对于这些军士来说就是一笔值得发狂的巨款,所以他们就发狂了。

    “杀沈安!”

    两股辽人合流了,人数有五百余。

    他们汲取了上次那些败军的教训,没有给邙山军布置战场的机会。

    弄死他!

    这是南京道文武官员的心声。

    在耶律洪基得知消息之前弄死邙山军和沈安,如此不但无过,还有功。

    辽人们不断在加速。

    夜风呼啸着从耳畔吹过,热血在渐渐沸腾。

    “他们转向了!”

    前面的邙山军突然往右边而去。

    “他们想逃回雄州城!拦截!”

    辽军斜插过去,和邙山军开始平行,并渐渐向邙山军靠拢。

    一旦被贴上,那就是生死搏杀。

    邙山军突然往左边再度转向,但这将会远离雄州城。

    “追击!”

    辽将判断邙山军是没把握在回到雄州城之前脱离他们的追杀,所以软蛋了。

    “宋人怕了,什么魔王,弄死他,弄死他!”

    “弄死他!”

    “弄死沈安!”

    辽人在马背上欢呼着,士气如虹。

    “前方有一条河!”

    有熟悉地形的辽军欢呼道。

    辽将心中大喜,说道:“这是慌不择路,沈安慌了,哈哈哈哈!”

    狂笑声被夜风吹散,双方开始了一追一逃。

    “放箭!”

    当双方的距离拉近时,邙山军会用弩箭来教训追兵。

    就这样,双方渐渐靠近了那条河。

    “他们慢下来了!”

    前方就是那条河,河水潺潺,一股带着湿气的风吹来,让人精神一振。

    “追上去!”

    辽将见邙山军身陷绝境,不禁狂喜的喊道:“杀上去,杀上去!”

    前方的邙山军突然亮起了不少细小的火头,接着火头落在地上……

    一百余火头滚落下来,正在疾驰的辽军压根就避不过。

    辽将想起上次败军说的火攻,就喊道:“别停,别怕火,冲过去就没事!那是吓唬马的,打马冲过去!”

    战马怕火,这是动物的天性。

    他们来之前就对此有了办法,那就是催马疾行。

    于是辽军纷纷打马,或是用脚用力的踢着马腹。

    战马长嘶着,奋力冲了过去。

    “成了,哈哈哈哈!”

    战马一旦发狂就不会停下来,别说是火,就算是刀子都不怕,否则那些面对敌军的长枪阵时冲杀的勇气是哪来的?

    那些小火头突然黯淡下去,辽军中有人喊道:“灭了,灭了!”

    “这是天意,哈哈哈哈!”

    辽人正在欢喜,前方的邙山军突然往左右分开。

    “轰轰轰!”

    无数爆炸声密集响起,辽将只觉得身体一震,就下意识的趴在马背上。

    他的战马人立而起,疯狂的嘶叫着。

    无数火光迸发,将领双腿夹紧马腹,看到那些麾下在火光中惨叫着,就像是遇到了魔鬼。

    他看到一匹战马猛地蹦跳起来,背上的辽军就像是布偶般的被扔了出去,可战马落地时却再也没了这股疯狂的劲头,直接就摔在了草地上。

    鲜血从人马的身上在飙射,许多人在惨叫,可更多的人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来,就跌落马下。

    辽将绝望的看着左右。

    邙山军从左右分开不是逃跑,而是包夹。

    前方就是河流,是绝路。

    左右是邙山军。

    身后是活路,可还得调转马头。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辽将的耳朵嗡嗡作响,他失魂落魄的喊道:“这是什么?”

    这是火药第一次大规模用在战场上,五百余辽军,经过这么一波爆炸后,剩下不足百人在马背上。

    这些人此刻都懵了,战马在发狂蹦跳,人被爆炸声给震聋了耳朵,茫然在看着四周。

    “弩箭!”

    一个声音传来,辽将这才清醒,他茫然看着前方,喊道:“离开这里,逃回去,告诉他们,宋人有……”

    有什么?

    他不知道,火药现在的作用更多是纵火,而非是爆炸。

    此时的配方调配出来的火药,爆炸是一件很艰难的事儿,更多的是掺和了各种毒药做成毒气弹,比如说砒霜巴豆什么的。

    所以第一次遭遇土炸弹攻击的辽军懵逼了。

    这特么的是什么武器?

    宋人竟然有这等神器,以往为何不用?

    就在他们被炸懵之际,弩箭飞了过来。

    辽军纷纷落马,这才开始了集结逃命。

    他们不能掉头,因为会耽误时间,会被邙山军从容截杀。

    那么就直面对手吧。

    辽将率领最后的麾下扑向了左边。

    而沈安就在左边,正拿着火折子在狞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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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8章 枭首

    辽军的突围很果断,一旦决定后就不会迟疑,那速度快的惊人。

    一波弩箭齐射之后,乡兵们点燃了瓦罐。

    沈安点燃了手中的瓦罐,喊道:“跑!”

    敌军距离很近了,若非是他们心急跑路,估摸着会用弓箭来教沈安做人。

    辽将见到熟悉的小火头不禁怒了,也绝望了。

    他催马疯跑,就在冲过这一段密布着小火头的地段后,爆炸就在身后响起。

    “轰轰轰轰!”

    身后的人马在惨叫,一股硝烟味被风吹了过来,很呛。

    “啊嘁!”

    辽将打个喷嚏,然后勒住战马。

    他的身后只剩下了十余骑。

    这是他最后的力量。

    “下马跪地!”

    “下马跪地!”

    邙山军列阵以待,身后的追兵也逼了过来。

    辽将回身看了一眼,见乡兵纵马去踩踏那些倒地的辽军,若是有惨叫或是逃跑的,马上就是一刀。

    他们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正如同当初邙山军在幽州时一样,辽军同样不准备留活口。

    双方这些年的暗战次数多不胜数,但凡潜入的密谍都是精锐,杀了干净,然后再用人头去羞辱对方,这个才是常态。

    可将领却不同。

    宋人若是能擒获辽将,那可就是大喜事。他们会把辽将好吃好喝的供着,然后通报给辽人那边,等待对方开价。

    你们的将领被俘了啊!

    多少年没这种事了?

    传出去你们丢不丢人?

    准备吧,不是好东西别想咱们放人。

    沈安就是在打这种注意,他准备弄些好马,回去装备那些新兵。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唏嘘,“刚才炸死了好些马,可惜了。”

    对面的辽将突然策马掉头,沈安正在想着这厮的意图,辽将在马背上俯身,玩了一手漂亮的马术。

    再上来时,他手中多了一把长刀。

    他策转马头缓缓而来。

    “我们是大辽勇士!”

    他举起了长刀。

    “我们是大辽勇士!”

    十余名幸存的辽军举起了长刀,眼神绝望,但却坚毅。

    这就是辽军!

    哪怕是在几十年后糜烂了,可他们依旧能把大宋禁军打出屎来。

    他们从不乏敢死之心和骄傲。

    这是劲敌!

    辽将缓缓摧动马匹前进。

    十余名辽军跟在后面,哪怕只有这点人,依旧组成了锋矢阵。

    “杀沈安!”

    辽将突然怒吼一声,然后开始加速。

    “这真是一个顽强的对手啊!”

    这是沈安第一次见识辽人的悍勇。

    这不同于西夏的悍勇让他心生警惕。

    他们认同辽国,这就是国家意识的起源,若是能平稳发展下去,再引导一番……

    黄春喃喃的道:“是勇士。郎君,该给他勇士的死法。”

    沈安点点头,然后举手。

    黄春愕然,“不是一对一吗?”

    “一个屁!”

    “敌之英雄,我之仇寇。这样的人,就是要让他没脸。射人!辽将……罢了,射马。”

    他想要战马,可却又想俘虏辽将。

    良好的箭术在此刻就显示出来了,一阵弩箭之后,刚起速的残余辽军全数落马,无一幸免。独有辽将的战马中箭,一个蹦跳,就把他给颠了下来。

    沈安下马走过去,黄春楞了一下,说道:“保护郎君。”

    闻小种在发呆,所以反应就慢了半拍。

    这是他第一次见识战阵,他开始觉得自己没问题,可现在却有些震撼。

    他以为个人武勇能所向无敌,此刻才知道在那种瓦罐的爆炸中,他的武勇只是个笑话。

    这是什么东西?

    他想问,但却知道不会有人回答。

    再没有被彻底信任之前,他不会有机会触摸到沈安的核心机密。

    我该如何做?

    闻小种有些茫然的跟在后面,看着沈安走到了坚持着坐起来的辽将身前,然后坐在了草地上。

    辽将在咳嗽,嘴里不时涌出些血泡来。

    “你骨头应当是插进了肺部,没救了。”

    沈安很轻松的盘腿而坐,身后是持刀而立的严宝玉。

    辽将喘息了一下,笑道:“那是什么?”

    沈安问道:“什么?”

    “就是炸的那个。”

    沈安摇头道:“这是机密,连大宋官家都不知道的机密……”

    辽将的眼中多了神彩,提高嗓门说道:“你要谋逆!”

    沈安再摇头,“不是谋逆,只是时机不到,担心在大战前被你们知道而已。更担心会被人出卖,把机密告诉你们。”

    邙山军在场的都沉默点头。

    在这一点上他们有切肤之痛。

    若非是陈钟的出卖,他们在南京道哪会遭遇危机?

    辽将显然也想到了这个,他笑道:“你们汉人就喜欢内斗,自家斗垮了自家,然后平白便宜了大辽。”

    这话让人沮丧,沈安察觉到了这个情绪,就说道:“都在内斗。只要是人就会争权夺利,你们辽国内部同样如此,比如说此次沈某能提前做好准备,就是有辽人在通风报信。”

    “谁?”

    本来获得了心理安慰的辽将一下就怒了,他伸手想去抓沈安,刀光一闪,他的手从手腕处断开。

    他呆呆的看着在喷血的断处,苦笑道:“是了,你不会告诉我……”

    他突然开始唱歌,歌声苍凉。

    沈安双腿一用力,人就弹了起来。

    “枭首!”

    辽将已经用左手拿起了长刀,这是准备自尽。

    可沈安却残忍的令人枭首,不给他自我了断的机会。

    “什么狗屁的勇士!以后大宋会把他们打出屎来!”

    随着沈安的话,严宝玉挥刀。

    辽将愕然,他没想到沈安竟然会如此没有风度。

    你不想做名将吗?

    名将要有风度啊!

    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沈安走在前方,闻小种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竟然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见过很多人,杀过不少人。

    可他从未见过沈安这等笑骂间就决定人生死的家伙。

    这是沙场,他不懂沙场。

    可他却知道武人很难,大宋的武人尤其艰难。

    但沈安却很轻松的就干掉了辽军。

    若是换了他来处置辽将,大抵就是一刀枭首,不会嗦。

    可沈安却和他聊了几句,然后在辽将觉得心满意足时令人动手。

    这个人……

    捉摸不透啊!

    而且沈安说什么辽国内部有人在给他通风报信。

    没有!

    雄州的辽人密谍不少,作为辽人的‘老朋友’,沈安担心被干掉,所以很是谨慎。而作为沈安的近卫,这几日闻小种和他形影不离。

    他发誓这几日沈安压根没见过陌生人。

    那么通风报信之说是怎么来的?

    难道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闻小种在琢磨着这事,突然被人拍了肩膀,他下意识的就准备动手。

    “去,你是第一次上战阵,记得你说过不要赏钱,只求能带你上阵。如今你来了,去,和他们一起筑京观!”

    闻小种愕然,然后觉得这只是小事而已。

    他跟随着乡兵们一起搬运尸骸,开始真的没啥感觉。

    他的力气大,一次能夹着两具尸骸,那些乡兵都对他多了些好感。

    在军中强者才会受欢迎。

    那些尸骸千奇百怪,闻小种的鼻端全是血腥味,但这没啥,他早就习惯了。

    当风吹来了硝烟时,他的咽喉涌动了一下。

    沈安站在后面,负手道:“战阵杀人不一样,辽军和山贼更不一样。”

    闻小种在极力忍耐着,最后还是没忍住。

    他蹲在地上吐的浑身打颤,觉得浑身的肌肉都在痉挛用力。

    闻小种知道自己错了。

    他觉得自己的武勇无所不能,血腥对于自己来说只是家常便饭。

    可今日他却知道自己错了。

    战阵之上真的不同。

    他吐干净了食物,边上有人送来了水。

    “漱漱口吧。”

    闻小种抬头,对这个乡兵笑了笑。

    可他的这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稍后一个小京观就完工了。

    随后就是搜刮。

    “报捷!”

    当晨曦出现在远方时,沈安一边骂着干饼的难吃,一边催促人回去报捷。

    “发现游骑……”

    可报捷的人刚出发,北边就来了打探消息的人。

    “多少人?”

    沈安不喜欢吃饭时被打扰,哪怕是在啃干饼子就咸菜时也是如此。

    当他能安静下来,不操心其他事时,能把干饼子吃出豪华大餐的滋味来。

    “十余人。”

    “弄死他们。”

    沈安决定用草原人的方式来围杀这些偷渡过来打探消息的辽人。

    战马歇息了许久,重新振作精神开始赶路。

    十余名辽军斥候在东张西望,他们在按照预先的路线来寻找那五百余辽军。

    在远方,沈安放下望远镜,说道:“围杀他们。”

    众人开始分开,从左右包抄过去。

    当辽人发现邙山军时,就掉头逃窜,却被左边包抄的邙山军兜头截住。

    “试试辽人的实力!”

    沈安拔出长刀,放弃了用弩箭射杀这些敌人。

    于是闻小种就第一次见到杀敌的沈安。

    他一直以为沈安的名声来自于谋略,作为文官,沈安定然不会杀敌。

    只是一刀,沈安的长刀就被荡起。

    他还年轻,臂力还不够强大。

    但他的刀法却是顶尖的。

    长刀挥动间,闻小种骇然发现沈安占据了上风。

    这些辽军斥候都是精锐,能占据上风,沈安的武勇毋庸置疑。

    连续五刀,一刀比一刀快。

    最后一刀切开了辽军的大腿,鲜血喷射的到处都是。

    沈安随即长刀一撩,辽军的腹部被斜着拉开了一道长口子……

    “杀光他们!”

    这是一个杀伐果断的沈安,压根就看不到在汴梁时的那些和气。

    ……

    大伙儿休假结束了,爵士这几天码字依旧,大伙儿开始上班学习,爵士依旧码字……每天九千字,雷打不动。

第529章 雄州的骄傲

    雄州城的城头,钱毅和饶春来在喝酒。

    “……辽人绝对有埋伏。”

    饶春来一直秉承着这个看法,可沈安却拒绝了让皇城司的人探路的好意,这让他很是无可奈何。

    钱毅不喜欢皇城司,觉得这个衙门就是黑色的,人也是黑色的。

    “以前某觉着你们皇城司的人都是黑色的,不喜接近。”

    “黑色啊!”

    饶春来点头道:“皇城司的人隐藏在黑暗之中,当抛头露面时,就再也没了去干活的资格,因为那会让你丧命……不过,记得上次沈安来雄州,弄死……那次某和他聊过,他说……”

    饶春来抬头看着天空中的那一抹紫色,认真的道:“某以前经常抱怨,一直想回汴梁,听了他的那句话之后……”

    他举起酒杯,钱毅不禁跟着举杯。

    他一脸神圣的道:“他当时很认真的和某说,‘你们身处黑暗之中,只是为了让大宋有更多的光明’,某信他的话,所以感到很……得意,因为某在为了大宋干活,那些行走于光明之下的人,他们都欠了某的……还有那些兄弟的。”

    他仰头喝了酒,钱毅跟随。

    钱毅是文官,所以对所谓的出生入死并无多少感触。

    “某一直是文官,来到雄州是不乐意的。以前某觉着厮杀也就这么一回事,所谓的密谍定然是尖耳猴腮,猥琐的不行,可见了才知道,都是普通人。”

    他自嘲的一笑:“先前沈安明知城外有埋伏,依旧义无反顾的出城。某……心中震撼了,不知道这是什么,就想到了一句话……义无反顾!”

    “这里是雄州,某看到了辽人的跋扈,才知道大宋的危机重重。”

    钱毅叹道:“澶渊之盟是好事,可也是坏事,让大宋忘却了危险……”

    “知州,时辰到了,开城门的时辰到了!”

    今夜的城头多了不少军士,这是提防意外。

    钱毅猛地起身,却因为身体的僵硬差点摔倒。

    饶春来比他更灵活些,就扶了他一把,笑道:“知州若是想操练,只管和某说,皇城司有一套强身健体的法子……”

    城下已经多了不少百姓,钱毅觉得有些头晕,他说道:“这些人里面……有多少是辽人的密谍?”

    “不下十人。”

    姚春来这是保守估计,实际上肯定会更多。

    “这些人急着去报信,怪不得沈安要连夜出城……”

    钱毅摆摆手,有人喊道:“开城门!”

    城门缓缓打开,站在昏暗的门洞里的百姓和军士被光明罩住了。他们不禁伸手遮住了眼睛……

    “有人……”

    城头上一声惊呼,大家放下手,侧对着光看去。

    一骑独自前来。

    马上的骑士举着一面旗帜,因为侧光的原因,所以不大看得清。

    马蹄声渐渐逼近,晨风吹的旗帜猎猎作响,有人惊呼道:“邙山军!”

    “邙山军!”

    昨夜邙山军出城时,有百姓质疑他们是哪里的邙山军,言语间多有怪责。

    这是怪责他们没办法驱赶那些辽军。

    雄州的兵竟然只能坐视敌军逍遥,这算是什么狗屁的兵?

    百姓们有怨气,所以要发泄。

    而沈安并未生气,只是回以一句‘你们会知道的’。

    这是什么意思?

    骑兵飞速而来,在城门口勒住战马。

    战马长嘶人立而起,那骑兵双腿夹住马腹,在马蹄重新落地之后,喊道:“昨夜我军遭遇贼人伏击……”

    城头上的钱毅和饶春来瞬间就觉得身体发凉,甚至手脚都是冰的。

    清晨的风很凉快,可这凉快此刻却变成了寒冷。

    人群中有几人忍不住笑了一下,皇城司的人正在失魂落魄,竟然没注意到这几人的反常。

    “……敌军五百余骑,与我军追逐厮杀……”

    五百多对一百多一点……

    城门内一阵沉寂,绝望的气息在弥漫着。

    那些乡兵都是雄州子弟,都是大家的亲人啊!

    “我的儿……”

    有人晕倒,有人想咆哮,可都没来得及。

    骑兵昂首看着城头说道:“敌军全灭!”

    刚想晕倒的那个妇人一下就精神了,准备咆哮的男子把声音憋了回去,然后难受的在咳嗽。

    那几张欢喜的脸还没来得及变成沮丧,就被皇城司的人盯住了。

    “全灭?”

    钱毅觉得自己一定是宿醉未醒,他扶着城砖道:“某喝多了,某一定是喝多了。”

    饶春来却是专业人士,他不会犯听错的毛病,所以他的身体猛的探出去,喊道:“沈安呢?待诏呢?死伤多少?可要郎中和大车?”

    这一连串问题都直指要害,能在狂喜的时刻保持着冷静,饶春来的能力不容小觑。

    城下的乡兵正准备说话,有人却喊道:“他们回来了。”

    一群骑兵伴随着阳光从北方出现。

    阳光从东边照过来,经过处理变成黑色的甲衣熠熠生辉。

    “好多……”

    城头上一个军士尖叫道:“他们没少,没少!”

    这人号称是雄州第一眼,眼力超群,所以他一叫喊,众人都不禁仔细看去。

    “一个,两个……”

    不可能!

    钱毅在摇头,他觉得不可能。

    五百余精锐辽军,大宋若是想全歼他们的话,至少得出动两千骑兵才行。

    可邙山军才一百余人,怎么全灭?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他整夜未眠,彻夜喝酒,就是担心邙山军被辽人给灭了。

    现在邙山军全军归来,这必然是未曾遭遇敌军,或是遭遇了,但机警的逃了回来。

    “是了,上次在南京道,邙山军就是在大军围杀中逃了出来,好,好啊!”

    “他们多了一百多匹马,是好马!”

    有人在叫喊,钱毅就愈发的迷糊了。

    “哪来的马?”

    “回来了。”

    那些乡兵的亲人在欢呼雀跃,什么敌人,此刻他们的眼中只有自己的亲人。

    骑兵轰然而至,沈安在最前方。他勒住战马,然后招手。

    几个乡兵拎着麻袋来了。

    他们打开麻袋的口子,然后倾倒了些东西……

    一块块的东西落在地上,城门外的一条老狗冲过来咬起一块就往城里跑。

    有人看到了它咬着的东西,就喊道:“我的天,是耳朵,是人的耳朵……”

    沈安策马往城里去,百姓闪开了一条道,那些目光渐渐多了惊惧。

    “他们一个都没少,都回来了!”

    有人终于数清楚了人数,于是那些目光就变成了敬畏。

    这是什么?

    一百人出击遇袭,全身而退,而且斩杀了多少敌人?

    有好事者跑过去,用树枝扒拉着耳朵。

    沈安进了城,钱毅和饶春来已经在等候了。

    “待诏……”

    两人仔细看着他,沈安伸开双手,笑道:“某无事。”

    钱毅激动的问道:“多少人?”

    “五百三十九人。”

    我的天!

    钱毅不禁后怕的道:“竟然全身而退……”

    进城的乡兵被亲人团团围住,各种问题都出来了。

    “这是机密,不能说。”

    “爹爹,不能说,说了会被处置。”

    “城中有辽人的密谍呢,不能说。”

    乡兵们没有说,人群中有些人的眼中多了失望。

    “五百三十八只耳朵……有一只先前被狗给叼走了。”

    城外终于数清楚了耳朵的数量,又引发了一阵欢呼。

    “那些该死的贼人,死有余辜!”

    “得意吧,到处截杀商人,还专门杀大宋的商人,这下死光了吧。”

    欢呼声无处不在,可随即疑问就浮现。

    一百人杀五百人,这个……

    “待诏……”

    “这是……”

    面对惊讶,沈安淡淡的道:“杀了就是。”

    至于怎么杀的……

    “把他们引到河边,黑暗中看不清,敌军陷入河滩中,我军趁势弩箭齐发……后来围杀,一个都没跑。”

    饶春来激动的道:“夜里遭遇围杀,竟然能从容布置,以弱胜强……待诏,辽人要发狂了!”

    辽人肯定会发狂!

    五百人围杀一百人,最后被反杀,这消息传出去,南京道的文武官员要倒霉了。

    有人会发狂,有人会不信,但他们都会倒霉。

    耶律洪基会暴跳如雷,然后把那些倒霉蛋赶到更远的草原上去,去管理那些蛮族。

    “义无反顾的出城,这是义。”

    钱毅兴奋的道:“遇敌不惊,这是勇。诱敌入圈套,这是智……待诏,古之名将也不过如此,待诏武功之能,某服气了。”

    他深深一躬,饶春来跟随。

    周围的人纷纷躬身,为这位从雄州走出去的年轻人贺。

    “某是雄州人。”

    沈安拱手致意,那些百姓想起昨夜那些人的质疑,不禁羞愧难当。

    “雄州沈!”

    “雄州沈!”

    “雄州沈!”

    前汉时讲究出身和门第,你出身于哪里,家门如何……

    这些能说明你的身份高低贵贱。

    如今不再依靠出身来决定前途,但拥有良好出身的人依旧能得到大家的认可和艳羡。

    雄州并不是什么出名的地方,名人不多,所以先前是沈安在蹭雄州的名头。

    可现在却不同了,沈安的前途在蒸蒸日上,渐渐的雄州就不能匹配他的身份和地位,此时大家才想起雄州拥有这位待诏的骄傲。

    以前沈安出去自称是雄州沈。

    可现在却变了,雄州人出去要说的是……沈安是咱们雄州人!

    你不信?

    他爹爹是沈卞,雄州前知州。

    他的封爵是在归信县!

    归信县在哪?

    雄州城的治所就在归信县!

    就这样,沈安摇身一变,就变成了雄州的骄傲。

    ……

    双倍月票啊!大伙儿看看票仓,给大丈夫砸几票。∠(`w*)敬礼

第530章 待诏好和气(为‘烟灰黯然跌落’白银大盟加更5)

    榷场每日都在运营,宋辽两国的官吏和军士在虎视眈眈的盯着。

    不许私下贸易!

    如同市舶司一样,榷场同样不许商人们自行交易,全部由官方的中人来沟通。

    人性的猜疑在两个对头之间被放大了。

    商人重利轻离别。

    商人没有节操!

    所以别让商人独自面对诱惑。

    于是官方出面,商人沦为了组织、运输货物的角色。

    但官方的效率……但凡和官方挂钩的事儿,你就别指望效率这个词能存在。

    各种莫名其妙的扯皮,各种牵制,各种懒散,各种不愿担负责任……

    可宋辽两国很大啊!

    辽国是这块大陆的第一强国,控制着广袤的土地。

    大宋是这块大陆最富庶的国家,人口多不胜数。

    榷场缓慢的效率导致每年的贸易额就那么点,和两国人民的真正需求差远了。

    于是就变成了卖方市场。

    有市场就有交易。

    但官方不允许私下交易。

    不过没关系,人类是最灵活的动物。

    很快,从榷场刚建立时开始,走私就从未间断过。

    大部分是宋人走私辽国,但辽国也有人走私大宋。

    这就是利益催生的交易,谁都没法阻拦。

    “拿了咱们有啥用?下一批人依旧会走私,只要辽国那边要货,就有人会走私,这叫做什么?这就叫做堵不如疏……”

    榷场的一个房间里,李自然正在喝酒。

    房间里坐着几个官吏,外面有人在盯着榷场。

    “咱们恪尽职守……”

    李自然指着外面的小吏说道:“喝酒都还在盯着榷场。”

    那小吏回身,手中拿着酒碗笑道:“李供奉说的是,小人就是恪尽职守。”

    “来到雄州这个地方,不挣钱来做什么?受苦受穷?”

    “就是,若是来受苦的,那咱们还不如去汴梁做生意,哪会来这里吹北风。”

    “北风啊!每年的冬季都难熬,汴梁人早上起床就不用管,洗漱水,早饭……连起床都有头陀招呼……那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没钱……没钱来雄州作甚?”

    “……”

    张自然看着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说话,就用拇指和无名指搭上酒碗的边上,食指扣住碗沿,轻松的拿起酒碗,淡淡的道:“说的越多就越心虚,你们心虚什么?”

    众人讪笑着,有人说道:“先前有人来禀告消息,说是昨夜看到邙山军从城里出来了……”

    张自然缓缓喝了一口酒,然后把碗放下,摸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胡须,淡淡的道:“他出来他的……若是能绞杀了那些贼人,那就是功德无量。若是不能……”

    他抬眸看了一眼众人,右边的嘴角冷冷的翘起,“那就是来雄州厮混的。雄州虽然不差这一百来人的嚼用,可却不能让辽人笑话不是……”

    众人一琢磨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是是,到时候就闹腾起来,让他滚蛋!”

    “昨夜……”

    李自然用食指点点北方,说道:“昨夜风云动啊!”

    众人恍然大悟,然后都笑了起来。

    有人挤眉弄眼的道:“那他死定的……还说什么让咱们去自首,这下他先去地底下自首去了,哈哈哈哈!”

    笑声大了些,李自然不悦的皱眉。

    众人都收了笑意,见他慢条斯理的喝酒,就赞道:“李供奉胸中自有韬略,稳坐中军帐,那人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别吹捧!”

    李自然的嘴角颤动了几下,显然极为受用这种吹捧。

    “那边……五六百,都是精兵,他那边一百人,有心对无心,他……活不了。”

    李自然仰头把碗里的酒喝了,起身道:“邙山军都是雄州青壮,全军覆没之后,定然是悲痛欲绝,所以……告诉他们,大买卖要来了,准备好吧。”

    “是。”

    众人心中欢喜,有人想到那种快活,不禁忍不住了。

    “多久开始?”

    规则就是禁忌。

    比如说不许偷盗公家的东西,但有人会去打破这个禁忌。

    拿了公家的东西去卖,然后换来钱财,这种快感……

    怎么说呢?

    会有瘾。

    有人说比男女之事还快活。

    规模越大越快活。

    李自然自己也有瘾,那种平白无故就能赚大钱的走私买卖,让他的肾上腺素在飙升。

    他的脸有些潮红,不知道是喝酒的缘故还是因为兴奋。

    “都准备,今夜开始。”

    “是。”

    众人齐声应了。

    “出去看看。”

    李自然负手走出房间,身后跟着一溜人,气势很足。

    他检查了一遍榷场,严肃的警告那些商人不许私下交易,否则严惩。

    商人们唯唯诺诺的应了,有人说道:“李供奉威严,榷场有他才让人安心。”

    “是啊!而且他清正廉明,从不拿我等的一文钱好处,这样的人,某看包青天也就这样了。”

    “包青天……包青天好远,不知道怎么一个青天法。”

    “还是李供奉好,只希望他能在榷场多任职几年。”

    “……”

    这些议论传到了李自然的耳中,下属有吹捧的,他淡淡的道:“这只是某的本职,吹捧什么?有那功夫不如把榷场看好了,给官家省些事,给朝中多挣些钱!”

    “送饭的来了。”

    大家巡视完毕,正好送午饭的人来了。

    这里有条件,自然要一日三餐。

    一辆牛车上拉着两个大木桶,一边是馒头,一边是菜。

    馒头是羊肉馅,菜是羊排。

    很丰盛的饭菜,送饭的老汉看着很兴奋。

    “你高兴什么?”

    老汉有些呆傻,平日里大家都喜欢拿他来取笑。

    李自然第一个得了饭菜,正准备做出和官吏们同甘共苦的模样站着吃,听到这话也笑了。

    老汉一边给他们分菜,一边兴奋的道:“邙山军回来了。”

    他先给大碗里连汤带水的弄三条羊排,然后再放两张饼,这样不管是想浸泡羊汤还是拿着吃都方便。

    “接着……”

    他随手递过大碗,然后习惯性的松手。

    可对面的那只手却没有接住大碗。

    大碗落地,两张干饼跌落在边上还颤抖了几下。

    羊排很嫩,很弹,反弹到了大车的车轮上挂着,很巧合。

    老汉也以为没接住是巧合,马上有人会来喝骂自己,就惶然道:“小人失手了……”

    他没有失手。

    正准备接碗的小吏面色惨白,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谁来喝骂他。

    “楞住了?”

    李自然一句话就让局面重新鲜活了起来。

    “回来多少人?”

    是啊!

    如果只是残兵败将归来也不错啊!

    那沈安就算是不死,可也没有精神来折腾榷场了。

    那小吏重新微笑起来,骂了老汉几句,让他重新给自己弄一碗。

    老汉点头哈腰的认错,说道:“说是都回来了,还有什么……京观?不知道是什么,不过雄州城来的人笑的和刚成亲时一样,那模样,分明就是刚知道了女人的好处,得意的不行呢。”

    他一边打饭,一边唠叨着:“当年小人刚成亲,那时觉着这天连晚上都是亮的。白天出去干活都挂记着家里的女人,中午赶着回来也要亲热一番……那时候啊……咦,吃饭啊!”

    没人有胃口吃饭。

    连李自然都在沉着脸。

    “镇定,咱们是一伙儿的,没人敢惹咱们。”

    众人点点头,李自然咬了一口羊排,赞道:“好吃。”

    他一边吃一边说道:“那么多人,宰辅来了也得睁只眼闭只眼,他算个屁!”

    “是啊!他算个屁!”

    “别怕,吃饭吃饭。”

    众人互相打气,然后又喜笑颜开。

    两桶饭菜都吃完了,老汉悄然捡起先前落在地上的那两张饼和羊排。他冲着边上馋涎欲滴的几条野狗呸了一下,然后得意的赶车回去。

    大车刚出榷场,前方就来了一队骑兵。

    老汉用手擦去羊排上的泥土,得意洋洋的道:“回家煮煮,来点酒,那就是神仙啊!”

    骑兵迅速接近,老汉茫然看去,见他们竟然是黑甲,就喊道:“见过待诏。”

    邙山军是黑甲,这个早就知道了。

    疾驰马背上的沈安微微颔首,老汉得意的道:“多和气的一个人,比李供奉和气多了。待诏是真正的和气,不是装。李供奉就有些装。老子大半辈子都活过来了,什么人没见过?这人啊,他走多了夜路,迟早会撞鬼……装作正人君子也不成!”

    李自然捧着茶杯在喝茶,随口和下属说些闲话,当看到沈安出现时,他下意识的喊道:“站好。”

    心虚的人永远都会心虚,下意识的各种反应都会露馅。

    那些商人也在吃午饭,见状都放下碗筷,盯着下马过来的沈安。

    一百余名乡兵跟在他的身后,神色肃然。

    “李自然……”

    沈安走了过来,盯住李自然问道:“官家对你不好?”

    李自然下意识的道:“恩重如山。”

    “为何要走私?”

    李自然茫然道:“某并未走私,待诏这话听不懂。”

    “是吗?”

    有人抬来了凳子,沈安大马金刀的坐下,对那些商人说道:“今日检举有功,包庇同罪!”

    无人说话,气氛诡异。

    沈安冷笑道:“这是怕了李自然吗?”

    是的,这些商人都怕李自然。

    没人敢检举。

    李自然很是淡定的道:“待诏这是要准备构陷某吗?”

    沈安斜睨着他,冷笑道:“就凭你也配?来人。”

    “郎君!”

    沈安一招手,“拿了那人来。”

    ……

    感谢书友“老巨!”的盟主打赏,断了许久的盟主终于又多了新人,欢喜。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531章 发狂的南京道

    两个乡兵拖着一个男子过来,男子抬头,见到李自然就喊道:“郎君,他们用刑……”

    这人是李自然来到这边后聘请的,专门给他打杂。

    此人不属于官方编制,所以无需遵守什么规则,大多在暗中活动。

    所以在看到他后李自然不禁面色大变,“沈安,你这是要屈打成招吗?”

    男子被按在沈安的身侧跪下,沈安伸手摸着他的头顶,就和摸家里的花花一个样,很宠溺。

    “说吧,说说李自然走私的事。”

    男子抬头,神色有些挣扎。

    “乖一些。”

    沈安依旧是哄花花的语气,可闻小种却抽出了长刀。

    “想断手还是断脚?”

    这些人不是密谍,无需什么严酷的审讯,只要拔刀就能吓尿他们。

    男子哭道:“小人说……他们……他们在雄州城外有仓库……”

    李自然的面色一白,冷笑道:“什么仓库?某不知道。”

    他觉得自己只要不承认,沈安就拿他没办法。

    沈安笑了笑:“昨夜某带着邙山军出城,那些贼人就在前方等着,可见是有人在通风报信……是谁?”

    没人回答,他继续自言自语:“随后五百余人展开追杀……可你们万万没想到,邙山军竟然能杀光了他们……失望了吗?”

    那些商人没有得到消息,此刻听到沈安说起昨夜的厮杀,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竟然是五百多人?不是说一百多人吗?”

    “辽军……不,那些贼人是怎么发现邙山军的?”

    “有人通风报信,那些苟日的,该杀!”

    “竟然被邙山军给杀光了……一百人杀五百人……我的天……这名将也不能吧?”

    “能个屁!本朝哪有这等名将?就待诏一人!”

    “以前他们说沈待诏文武双全某还不信,这下某信了。以后谁敢说沈待诏只知道文事,某大嘴巴子抽死他。”

    “那些贼人死了,咱们又能放心的出行了……”

    商人们渐渐兴奋起来。

    “多谢待诏。”

    有人起身行礼感谢沈安。

    随后众人纷纷行礼。

    “多谢待诏。”

    声音很大,传到了辽人那边。

    随即辽人们都簇拥了过来。

    他们看到了沈安,看到了那些黑甲邙山军。

    有人愕然,有人目光闪烁,眼中多了恼怒。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沈安仰头看着李自然问道。

    李自然强笑道:“这些都是诬陷,那些货物和某无关!”

    “你以为自己是内侍,某就不敢处置你吗?”

    沈安的话得到了李自然的默认。

    沈安伸手,闻小种递上了长刀,然后被黄春推开。

    懂不懂事的?

    黄春瞪了他一眼,递上了马鞭。

    沈安接过马鞭,缓缓起身道:“你走私那些货物……铜钱,铜料,许多物资……这些东西会造成大宋的钱荒。辽人的钱多了,大宋的钱就少了。而且走私还不交税……所以三司使包拯会活剐了你,官家都拦不住……”

    啪!

    沈安一顿皮鞭抽的酣畅淋漓,李自然躺在地上哀嚎着,有商人叹道:“早上他才一脸官样子的来巡查,现在就被待诏打成了狗……”

    “还有谁?”

    他的目光一转,那些官吏都齐刷刷跪下了。

    “待诏饶命。”

    他们不但走私战略物资,还走私普通货物。

    “资敌,偷税……你们想怎么死?”

    敢走私的人,大抵都没有立场。他们的眼中只有走私的刺激和赚到的金钱,这些人都废掉了。

    发配改造都不可能有效果。

    李自然大抵知道自己死定了,就嚎叫道:“你没有权利处置某,你对某动私刑……官家饶不了你。”

    是的,内侍犯错是犯错,但你沈安没有处置权。

    你可以把李自然带回京,却没有权利鞭打他。

    沈安只是笑了笑,目光转动,见许多军士聚集在那些货物边上,虽然在遮掩,可依旧能看出手中握有东西。

    这是准备点火来一场鱼死网破吧。

    榷场若是起火,烧毁的货物固然价值不菲,关键是很打击信心,以后的商人不会再信任看守榷场的军士……

    那些辽人不禁乐了,有人说道:“我等作证,沈安鞭责了李自然。”

    李自然喊道:“你前途无量,为了某犯错不值当。放某一马,某就不计较此事。”

    他觉得沈安会珍惜羽毛,所以就生出了些希望。

    黄春冷笑道:“你可知道我家郎君回去后有人会害怕吗?”

    “我家郎君的功劳可以打断人的腿,你这样的人,此次功劳能宰了你。”

    卧槽!

    竟然还能这样?

    打断人的手脚来抵消自己的功劳,谁会这么做?

    众人看着前方的沈安,心中不禁有一万头神兽在狂奔。

    换做某立功,别说是抵消,都恨不能夸大些。

    “沈安立了好些功劳。”

    是啊!

    这人立功无数,若是不抵消的话,真的没法安置。

    所以他这是有恃无恐。

    但这种方式也太奇葩了吧?

    “你还不够格!”

    沈安走到了辽人的前方,说道:“南京道上次灰头土脸,此次报复失败,多少人会为之丢官去职?多少人会被流放到荒凉之地去和那些蛮人为伍?还有哪些倒霉蛋会丢掉小命?”

    几个辽人愕然。

    在见到沈安后他们就知道截杀失败了。

    失败就失败了吧,可五百余人去截杀邙山军竟然被全灭。

    南京道要倒霉了。

    辽人无话可说。

    沈安点点头,“去告诉南京道的那些人,沈某还会停留些时日,若是有胆就来。”

    当先的辽人冷笑道:“你要小心。”

    消息传回去,南京道的官员们会发狂,天知道一群发狂的官员会干出什么事来。

    沈安凝视着他,淡淡的道:“沈某对此期待备至,咱们……不见不散。”

    他被人簇拥着出去,身后留下了一群呆若木鸡的辽人。

    “死光了?”

    没人相信。

    “去看看。”

    有人准备去打探消息,可还没来得及出去,宋人那边就传来了消息。

    “京观……好多尸骸,还有马尸……”

    澶渊之盟后,战争已经远离了雄州人,也远离了辽人。

    谁见过京观?

    没有。

    一群人都往外跑,而李自然等人也想跟着跑。

    死亡或是发配就是他们的最后归属,所以能逃就逃吧。

    李自然一边跑一边欢喜的道:“沈安果然不敢捉拿我等,赶紧跑,跑到辽人那边去,咱们有钱……对,要回去拿钱,拿了钱咱们就去辽人那边。”

    那些官吏都跟着他跑,大伙的住所就在边上,出去需要往南边跑。

    而那些涉及走私的军士却不同,他们是往北边跑。

    一群院落组成了一个住宅区,沈安已经到了。

    他站在街道中间,身边是饶春来,身后是一群大汉。

    “他们肯定会来这里。”

    沈安很笃定的道:“当着榷场的人拿人不大好……容易让那些军士鱼死网破。”

    人就是这样,开始想鱼死网破,可等出现生机时,所有的勇气都会消散。那些军士哪怕知道沈安的离去有猫腻,可依旧会选择相信这是一条生路,于是开始奔逃。

    “官吏会来这边,这是因为他们贪婪。而军士会往北边去,因为他们怕死……”

    “某以为他们会直接跑北边去。”

    饶春来说道:“要不打个赌……”

    宋人喜欢赌,无所不赌。

    “赌什么?”

    “晚饭,谁输了就不能吃晚饭。”

    “好。”

    “好。”

    话音未落,大家就听到了脚步声。

    “你输了。”

    沈安上前两步,正好李自然狂奔进来,见到他后就尖叫一声。

    “你……你为何要赶尽杀绝!你这个疯子,某诅咒你世代为奴……世代……”

    闻小种过去,反手就是一巴掌。

    李自然倒在地上哭的像是个孩子。

    “某错了,某以前也曾尽忠职守,某在宫中时曾经兢兢业业……某错了……”

    那些官吏想跑,被皇城司的人从后面赶了进来,现场顿时乱糟糟的。

    “这里交给你了,某去拦截那些军士,稍后某准备给辽人挖个坑……这好好的事情,人心不足啊!”

    沈安带着人一路迂回过去,等赶到时,那些军士已经被圈住了。

    那些军士跪的很整齐,叫喊声也很整齐。

    “饶命……”

    “败类!”

    军中经商的习惯依旧存在,甚至文官也在经商。

    军中经商是补贴军费,可长此以往,弊端必然丛生。

    官员经商同样如此。

    这是个商业的大宋,带来的负面问题一大堆。

    后人都说大宋繁茂,商业无敌。

    可谁看到那些军队和官员们经商的模样?

    “赶回去!”

    沈安策马回去。

    他知道大宋的商业政策迟早要变,不变革新同样会失败。

    军队必须要成为杀戮的机器!

    官员该回归本职。

    所以他要来查走私。

    当这个结果传到汴梁去时,就是一粒种子。

    仁宗会不会管?

    他会管,但也只是头痛医头而已,把这批官员军士处置完事。

    制度的革新却不可能。

    但他的日子不长了。

    ……

    白沟河的对岸,一群官员武将在等候着。

    “去看看京观是不是真的!”

    一个官员在咆哮着,可更多的官员浑身发软。

    “五百余人的精锐,邙山军出动了多少人?”

    “有人亲眼看到他们出城,就一百余人,一人双马。”

    “一百余人怎么能杀光五百余人?就是一群羊也会跑丢几头啊!”

    “某不知。”

    “蠢货!”

    官员们发狂了,“去,弄死沈安,去弄死沈安!”

    “再等等吧,等消息确认了再说。”

    武将们明显的更冷静些。

    可消息却一直没传回来,派出去的人都消失了。

    卧槽!

    这是什么意思?

    “多派些人去,快去!”

    一群文官在咆哮着,武将们终于忍不住了,就调派了精锐斥候出发。

    “这些是最精锐的斥候,就算是宋人的皇宫都能摸进去。”

    武将们很矜持的保证着。

    “那个沈安……他的谋略如何?”

    “不怎么样,据说很粗俗,几次和咱们的使者发生冲突,只是宋皇偏袒罢了。”

    “那就好!”

    一个汉官盯着河对面,喃喃的道:“该回来了呀!”

    当听到马蹄声时,众人都已经吃了晚饭。

    “只有一匹马!”

    小船随即过来,果然只带回来了一个斥候。

    “如何?”

    “赶紧说话!”

    ……

    感谢书友“风云闪”打赏盟主,又多一个盟主。

    双倍月票倒数第二天,有月票的书友,恳请投给大丈夫。

第532章 挖坑埋皇叔

    “没了呀!”

    斥候筋疲力尽的坐在地上说道:“宋人在京观周围布下了埋伏,咱们的人过去,就莫名其妙的中箭……死了好些人……”

    众人一听都懵逼了。

    “那沈安难道还会邪法?”

    对于邙山军挖坑伏击的无知让他们懵逼了。

    “小人拉肚子就落在了后面,看到那些人都倒了,这才拼死跑了回来。”

    众人默然。

    一个武将艰难的道:“京观之事确凿,诸位,陛下要发火了。”

    耶律洪基绝对会发飙,作为侄皇帝,他已经受够了赵祯整日装长辈的做派。此刻被这位皇叔扇一耳光,他不发飙才怪。

    一个文官回身,咬牙道:“主动请罪才是出路。而在此之前,弄死沈安!”

    “好,某会派出最出色的密谍。”

    ……

    因为抓了不少官吏和军士,雄州榷场彻底停摆了。

    钱毅叫人飞马去京城禀告此事,而沈安却留了下来。

    “为何不走?”

    钱毅觉得沈安就是个麻烦体。

    “你们杀了那么多辽人,留在这里就是靶子,南京道那些官员会发狂。”

    到时候会来刺杀你。

    沈安懒洋洋的道:“病了。”

    病个屁!

    钱毅气咻咻的道:“此事已经解决了,你立下大功,可你还不走等什么?”

    “等辽人的密谍。”

    “为何?”

    钱毅只想好好的睡一觉,但沈安在雄州待一天,他就没法安枕。

    饶春来正好来找沈安通报那些官吏的审讯结果,刚想进去,就听里面的沈安说道:“耶律俊死了之后,辽人的密谍在雄州这边出手太狠辣了些,饶春来的人自顾不暇……”

    “那和你有何关系?”

    皇城司的事务谁愿意去触碰?钱毅觉得沈安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沈安说道:“上次来雄州时,皇城司的人让某看到了何为无畏。既然来了雄州,那就帮他们一把,好歹清理些密谍再说。”

    饶春来的眼睛一酸,悄然出去。

    皇城司的人不招待见,就像是沈安所说的那样,他们行走在黑暗之中,只为了守护大宋的光明。

    可皇城司获得的支持太少了,不及辽人那边,于是在暗战中就处于下风,处处被动。

    沈安的这份心让他很是感动,回去后就吩咐人盯住这边。

    “辽人的密谍厉害,别让待诏接触。”

    饶春来想起辽人那几个最出色的密谍给自己麾下造成的损失,不禁恨得牙痒痒,但却无可奈何。

    “要保护好待诏,不惜死伤!”

    他冷冷的交代着,手下也是冷冷的领命。

    “这是个苟日的地方,无数人命堆砌在这里,有某的兄弟,有辽人的畜生……这种日子何时才是头啊!”

    “若是能弄死那几个最厉害的密谍……老子愿意跪下叫爹爹。”

    ……

    钱毅怕了沈安,于是就让他住进了州衙的后面,自己却搬到了沈安的地方去。

    州衙的后面就是知州的居所,这里是雄州,布置都考虑了安全,方便监控。

    沈安也没拒绝,在夜间悄然搬了过去。

    “夜里搬家瞒不过有心人。”

    闻小种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有些掩耳盗铃的意思。

    “对。”

    沈安在喝酒。

    天空中仿佛是多了一层雾气,看着有些朦胧。

    严宝玉从外面进来,微微点头。

    “睡觉!”

    随后宅子里就陷入了黑暗。

    皇城司的人在外围盯着,他们发誓自己眨眼的频率只有平时的一半,可依旧一无所获。

    而就在他们揉着疲惫的眼睛,准备打个哈欠时,几个黑影悄然爬上了墙头。

    他们的衣服完美的墙头融合在了一起,后世那些以为迷彩服是现代发明的人要喷血了。

    他们就像是虫子般的蠕动着,直至消失在墙头上。

    他们小心翼翼的开始滑下去。

    地上不知何时已经被钉入了一根钎子,绳子挂在上面,人翻过围墙,拉着绳子缓缓往下滑。

    这样的好处就是逃跑时可以快速翻过围墙。

    他们是最出色的密谍,饶春来念念不忘想弄死他们,可这么久了,他们依旧活的很滋润。

    榷场就是密谍的最好藏身地,宋辽双方的暗战从不会停止,只会越来越惨烈。

    赵祯就曾经亲自鼓励密谍们去获取重大消息,一旦被证实了就是重赏。

    这是史实。

    这几个黑影就像是蜘蛛般的往下滑落,他们控制着速度,

    有人开始试探,用脚尖去触及地面。

    黑暗中,几人同时点头,表示脚下并无陷阱和示警装置。

    那个蠢货!

    几双眼睛里都多了蔑视。

    那个蠢货竟然连一条狗都没要。

    虽然他们有克制狗的法子,可一旦遇到了,总是会拖延些速度,让他们多些忌惮。

    今夜他死定了。

    围墙就是他们的掩体,此刻就算是宅子里冲出无数军士,他们马上就能借助绳子翻出去,然后消失在雄州城中。

    而且他们在外面还有一个同伴守着,一旦外面出现问题就会马上示警。

    几人摸摸身上的引火物,然后点点头往里摸去。

    一旦被发现,他们将会纵火,把这里变成火海,然后借机逃走。

    能被饶春来忌惮,他们的能力毋庸置疑。这样的密谍南京道也没几个,要是损失在雄州的话,有人会吐血。

    若非是沈安让南京道的文武官员倒了大霉,这些密谍也不会被派出来。

    这一路他们遇到过巡查的乡兵,可都被一一避过。

    蠢货啊!

    我们连那些戒备森严的权贵家中都能进出自如,你这里算个屁。

    弄死沈安就是大功,而且南京道的官员们会感激他们,感激零涕。

    所以他们开始是抱着必死的心态来的,可到了现在,生的希望大增。

    没有谁愿意去赴死!

    他们悄然摸到了卧室的外面,齐齐侧耳倾听,然后微微点头。

    里面有人在睡觉,呼吸声很平稳。

    是不是沈安?

    这是一次赌博。

    几人摸出了油脂,这是准备动手后点火。

    一人悄然往里摸去。

    “谁?”

    寂静中,右边突然有人喝问道。

    黑影们没有丝毫犹豫,准备摸进去的也退了,剩下的人点燃了火折子,往窗户和房门上一触,人就往来路跑。

    他们刚跑出去,火头就窜了起来。

    “艹尼玛,真烧啊!”

    屋子里的沈安见门窗都在燃烧,不禁就怒了。

    “郎君闪开!”

    外面传来了乡兵们的声音,很焦急。

    “撞吧!”

    沈安早就做好了各种准备。

    轰隆一声,大门就被撞开了,沈安顶着被子冲了出去。

    “特么的!别弄死了,老子要活的!”

    因为油脂的作用,火头一下就窜了起来。

    加上刚才的动静,这片区域都被惊动了。

    宅子外面皇城司的人见到火头起来就急了,正准备去救援,就见几个男子从边上冲了出来,而另一头有人在狂奔。

    “跑!老子让你跑!”

    黄春得意洋洋的带着人出现了。

    这个密谍在把风,他自认为不会被人发现,可遇到了第六感敏锐的黄春,他也只得跪了。

    一阵弩箭攒射后,皇城司的人也出来了。

    “杀进去!”

    里面肯定有辽人的密谍在逃命,咱们来个里应外合吧。

    “别去!”

    黄春阻拦了他们,就在大家心中纳闷时,就见前方的围墙轰然倒塌。

    卧槽!

    皇城司的人被吓傻了。

    刚才要是他们翻墙……

    那围墙一倒塌,马上就会上演一出大埋活人。

    “列阵!”

    一队乡兵赶来了,他们手中端着弩弓,在缓缓逼近前方。

    里面也出现了乡兵,两边齐头并进。

    钱毅和饶春来赶来了。

    “这是怎么弄的?”

    钱毅看到倒了一长段围墙,不禁有些纳闷:“这些围墙去年才检查过,还补了几处,怎么就倒了呢?”

    而饶春来的关注点不在这里,他带着人过去问道:“那些刺客呢?”

    黄春得意的指着废墟处说道:“就在下面。”

    “草特么,抓活的!”

    沈安骂骂咧咧的出现了。

    “待诏可无恙?”

    沈安摇头道:“差点被烧死。这群畜生的胆子真大,真以为点火了还能逃出去。”

    有人说道:“幸亏郎君早知道他们的行踪,否则今夜就危险了。”

    沈安得意的道:“皇叔的消息很准确。上次夜间出城,就亏了他的人带着咱们找到了那些辽军,然后合围,他们压根就没防备,哈哈哈哈!”

    皇叔?

    众人不解,沈安解释道:“今夜也是皇叔的人通风报信,说有人会来刺杀,咱们这才能挖了围墙……皇叔是个好人啊!”

    皇叔是谁?

    饶春来问道:“待诏说的皇叔……”

    沈安摇头道:“你不够资格知晓此事。”

    钱毅问道:“那某呢?”

    沈安倨傲的道:“你也不成。”

    这时废墟里轰然一下飞起了许多砖头,接着一个黑影就窜了出来。

    “弄他!”

    沈安指着黑影喝道。

    几名乡兵拉着东西出现了,黑影见了转身就跑,可另一头也有人。

    两头一夹,可黑影竟然从下面一个地滚就钻了出去,接着两下就消失在黑夜中。

    众人此刻才看清楚,原来乡兵们拿着的竟然是渔网。

    “卧槽尼玛!一群蠢货,竟然围不住他。去,追到天边也得杀了此人!”

    等众人追出去,钱毅跺脚道:“糟糕,皇叔怕是危险了。”

    好不容易和耶律重元勾搭上,不能丢啊!

    沈安干咳道:“假的。”

    饶春来倒吸一口凉气:“某还以为那位耶律重元真的给咱们通风报信来着。”

    钱毅也是点头,然后一拍脑子,惊讶的道:“待诏你这是要坑辽国的皇叔?”

    “皇叔这个名头听着不爽,再加上耶律洪基到处游猎太洒脱了些,给他们挖个坑,谁愿意掉进去就算自己倒霉。”

    沈安唏嘘着,饶春来和钱毅都傻眼了,看着沈安的目光中多了骇然。

    这人竟然这般毒辣,要是被耶律重元知道了,怕是会起大军来找他拼命。

    饶春来知道这等机密事要少说,就问道:“待诏,这围墙……知州,这围墙谁砌的?回头皇城司要找那人问话。”

    这就是典型的豆腐渣工程,他要仔细查查。

    钱毅心中郁闷,可他也不知道是谁弄的,得问人。

    “这个……”

    沈安尴尬的道:“是某弄的。”

    卧槽!

    钱毅和饶春来齐齐看着他,纳闷不已。

    你没事刨墙做什么?

    “围杀怕他们会自尽,所以就弄了个坑给他们钻。”

    不然沈安的离间计找谁去传话?

    事先掏掉些根基,等他们进去后,两头有人在动手。再想爬墙时,围墙一拉就垮,直接把自己给埋了,想自杀都没办法。

    什么是坑?

    这就是坑!

    钱毅倒吸一口凉气,说道:“太阴了!”

    为了抓活口你竟然这般阴险,而且还以身犯险。

    他觉得和沈安为敌的那些人应该来这里看看,然后再重新考虑一下自己的立场问题。

    而饶春来的眼中全是感动,躬身道:“多谢待诏。”

    南京道最厉害的几个密谍损失在这里,有人要吐血了。

    而受益者就是饶春来和他的手下,他没法不感动。

第533章 官家亲口封名将(为‘烟灰黯然跌落’白银大盟加更6)

    王走了。

    沈安走了。

    折克行是个闷葫芦。

    赵仲从未感到这般寂寞过。

    太学那边他还得不时去一趟,去看看杂学教授的情况。

    “见过小郎君。”

    赵祯的态度一直没变,赵宗实皇子之位大抵是稳妥了。而赵仲作为皇子的嫡长子,若是不出错的话,以后将会成为太子、皇帝。

    所以太学的门子笑的有些谄媚。

    赵仲刚想进去,就见一群师生正在出来。

    “这是去哪?”

    众人见到是他,就说道:“今日沈家庄上的麦子收成,说是弄了个什么粪丹,看着好像不错,待诏走之前有交代,在麦收时要去帮忙,体验一番。”

    读书要读活,不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赵仲这才想起了那个东西,他皱眉道;“是金肥丹。”

    “是了,就是金肥丹!”

    郭谦唏嘘道:“老喽老喽。”

    陈本皱眉道:“要赶紧,不然麦收不等人。还有,这下地干活,午饭得吃吧?怎么弄?”

    郭谦说道:“庄上会弄。”

    一路到了沈家庄,那些庄户等候许久了,在庄老实的带领下迎接太学的师生。

    “客气了。”

    郭谦看来经历过这种劳动,所以很熟练的吩咐道:“咱们人多,没那么多镰刀,轮着来,剩下的人捆麦子。”

    赵仲也想下去,却被庄老实拦住了。

    “小郎君且慢,等晚些再下去。”

    赵仲不解,但相信庄老实不会坑自己,就在田边看着。

    “这几亩地看着多不少啊!”

    陈本来回巡查了一遍,觉得这几亩地的优势有些明显,边上一个老农咧嘴笑道:“贵人好眼力,这几亩地就是用了我家郎君给的仙丹,这才长的这般喜人。”

    “仙丹?”

    陈本一怔,觉得这话不大好,有些犯忌讳。

    赵仲说道:“是金肥丹。”

    “哦哦哦,是小人记错了。”

    老汉说自己记错了,可那眼中全是得意,哪里是记错了,分明就是故意的。

    郭谦点头道:“若是能多收些,于农户来说就是仙丹。”

    老汉赞道:“这位贵人说到小人心坎上了,就是这个意思。”

    随后就是收割,学生们轮流下去。

    开始他们干的挺兴奋的,可不过是一刻钟后,赵仲就看到他们开始流汗了。

    操练是操练,农活是农活。弯腰割麦的活计不轻松。

    “累啊!”

    有人伸手擦汗,然后就惊叫起来。

    “好疼!”

    赵仲不知道这是什么,见边上的老农笑的很是狡黠得意,就问道:“这是为何?”

    老农笑眯眯的道:“那个词叫做什么来着……麦芒……”

    赵仲豁然开朗,“如芒在背?锋芒毕露……”

    老农摇头道:“小人听不懂,听不懂。”

    这老农坏得很啊!

    不过看到那些学生不断中招,赵仲就觉得心中很爽。

    这才是整人的最高境界,让你有苦没处说。

    稍后庄老实才让他下地。

    这就是先看到别人是怎么吃的亏你再去,算是皇帝的待遇了。

    收割,然后要等待晒干碾压。

    赵仲回到家中后,自以为无事,谁知道晚上浑身发痒。

    开始是手背,然后脸上也开始发痒。

    等到了后半夜,他浑身都在痒,而且起了不少疙瘩。

    事情闹大了,赵宗实令人去请了郎中来。

    郎中问了情况,就说是被麦芒给引发的,弄了包药让他拿来泡澡。

    高滔滔急切的道:“这好不好的去收什么麦啊!要是弄出个毛病来可怎么才好。”

    赵宗实皱眉道:“那些农户年年收也没见有什么事。”

    高滔滔觉得这是胡闹,就嘟囔道:“那沈安弄了这些,可他人呢?怎么还不回来?”

    ……

    官家最近的身体不错,这让李璋的心情好了不少。

    可最近军中的士气却不大好。

    被辽人在雄州袭扰却没办法,想调派军队去围剿被否决,文官中有人就嘲讽,说汴梁禁军都是看门狗,屁用没有。

    也不怪文官要发飙,雄州那边一闹,榷场的运转就不大正常,压力就是文官的。

    雄州榷场每年能给大宋挣来不少钱,若是这里的财源被卡住了,文官们敢掐死武人。

    所以不管那些袭扰的是贼人还是辽军,赶走再说。

    这是文官们的要求,李璋却无能为力。

    “不许派兵去围剿,这个让咱们怎么办?”

    李璋难得发牢骚,那些将领这段时间饱受指责,也憋不住了。

    “雄州那边就只有云翼军,可他们的战马不行啊!怎么追得上那些辽军?这不是坐视不管吗?”

    “邙山军呢?”

    “邙山军的战马倒是不错,可不是某看不起沈安,他就那点人,怎么去围堵辽军?不被追杀就算是不错了。”

    “是啊!殿帅,邙山军才一百余人,辽军那边肯定人马不少,某看最后还得咱们上。”

    “大宋最精锐的马军就在汴梁,多年来咱们就在吃饭操练,可却少了厮杀。此次被人说是看门狗,下官……真想杀人啊!”

    “杀个屁!”

    李璋现在也学的粗俗了些,他大马金刀的坐着,说道:“别小看了沈安和邙山军,某觉着他们至少能发现辽军。沈安对外交涉的本事大,随后和辽人交涉一番,看他们可还好意思留着那些人在雄州。”

    “殿帅这是高看了他们,却有些灭自家的威风。”

    众将觉得不忿,这时外面有人喊道:“信使来了,信使来了。”

    信使会往枢密院和皇城去,李璋喊道:“截住他,不,某马上去追!”

    随后枢密院就冲出一群将领,李璋打头,一起打马往皇城冲去。

    这是汴梁城啊!

    皇城上有人发现了这十余骑,就叫喊起来,随即有人调集弓弩手来戒备,骑兵也冲出了皇城,恰好遇到了信使。

    “捷报!捷报!”

    听到是捷报,骑兵们分出人手来护住信使,其余人等就迎了过去。

    “是殿帅!”

    有人已经认出了李璋,众人一阵愕然,有人说道:“殿帅这是什么意思?稍后怕是有御史会弹劾他。”

    一群武人在汴梁城中纵马,这是要造反吗?

    李璋一马当先冲过来,见信使被人围住,就问道:“雄州如何?”

    信使认得他,就说道:“沈待诏率邙山军,围杀了那些贼人。”

    “好!”

    “哈哈哈哈!干得好!”

    “沈安就该来干武将,若是来了,现在少说得是都指挥使。”

    武人们这段时日被文官鄙夷讽刺,早就憋屈的不行,此刻听到这个好消息,不禁都大笑起来。

    李璋却问道:“贼人有多少?”

    “殿帅,顶多数十人罢了,不然邙山军也没法围杀他们。”

    这是武人的经验,再没有错了。

    李璋也觉得应当是这样,但信使却摇头道:“敌军五百余……”

    卧槽!

    你在忽悠我吧?

    众人都有些傻眼了,接着一种被骗的感觉让他们怒火升腾。

    “一百余人围杀五百余人?”

    “他若是能杀了这五百余人,某今日就辞官!”

    说话的武将马上就被众人瞩目了。

    信使有些痛苦的看着他,说道:“京观就在那里……”

    啥?

    京观?

    是了,沈安最喜欢的就是京观,每战若是杀敌的数量够多,就会令人筑京观。

    可那是五百余人啊!

    而且那些辽军必然是精锐,邙山军怎么杀的?

    一群人簇拥着信使进了皇城,李璋能进去,武将们却被拦截了。

    枢密使张闻讯出来,得了消息后也是茫然道:“一百人杀五百人,此事老夫不敢做主,见官家吧,叫隔壁的也去。”

    政事堂里,韩琦等人正在议事,得了消息后,韩琦叹道:“怕是有情弊。”

    众人进了宫,赵祯打着哈欠出来,等信使说了情况后,他也傻眼了。

    “那个……可是杀光了?”

    五百余人,沈安肯定是谎报军情了,否则哪里可能。

    信使说道:“陛下,有京观为证,沈待诏亲口说的,那些辽人一个都没跑。”

    “那些辽军可是精锐?”

    赵祯觉得那个年轻人怕是有些沉不住气,弄了些假东西来糊弄自己。

    你急什么?

    急了就容易出错,你懂不懂?

    “是精锐,装备精良。”

    “说说战况。”

    信使一口咬死,赵祯也没法。

    “……邙山军夜间出击,沈待诏断定敌军有密谍去报信,敌军定然会在前方截杀。后来果然遭遇敌军拦截,一追一逃,沈待诏带着辽军去了河边一处泥沼地,辽军猝不及防,大半陷入进去,被弩箭射杀,剩下的人被团团围住,一个都没跑。”

    “好!”

    赵祯忍不住叫了好,然后说道:“什么是名将?这便是名将了,哈哈哈哈!”

    笑声爽朗,韩琦等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名将了啊!

    这可是官家亲口说出来的。

    以后沈安也能牛皮哄哄的说自己是名将了。

    韩琦心中欢喜的同时,也有些苦涩。

    老夫这个名将可不是官家说的,以后和沈安较劲,老夫这脸面往哪搁?

    赵祯满面红光的道:“辽人自诩武功鼎盛,此次沈安以一敌五,尽数杀了辽军,还筑京观,南京道的辽人要倒霉了。朕的心啊……怎么就觉着那么舒畅呢?诸卿如何?”

    欧阳修笑眯眯的道:“官家若是允许,臣现在就想谋一醉,高歌一曲。”

    曾公亮赞道:“陛下,在交趾时臣就见识过沈安的统军之能,那真是名将胚子。如今雄州一战告捷,臣只想恳求一事。”

    赵祯哦了一声,“曾卿尽管道来。”

    此刻他的心情极爽,哪怕曾公亮是为自己的门客求官也会应允。

    曾公亮正色道:“若是大宋要起大军攻伐,臣请出征。”

    赵祯指指他,笑道:“要带着沈安一起去,可对?”

    曾公亮笑道:“英明不过陛下,臣确实是这般想的。”

    “哈哈哈哈!”

    ……

    第三更,晚安。

第534章 吓坏君臣的建议

    君臣其乐融融,信使在边上欲言又止,一脸便秘模样。

    “……朕想着当初让沈安去雄州时,他才将新婚,可一句责无旁贷之后,他就出发了。朕如今想着就觉着亏欠了他……”

    韩琦觉得不能让官家再唏嘘下去了,就说道:“是啊!不过信使看着还有事要说……”

    官家,咱能先说正事吗?

    信使终于得了说话的机会,他挤出些怒色来,说道:“沈待诏查了榷场,自李自然以下的官吏,**成都涉嫌走私辽人……”

    赵祯想打人!

    朕高兴一次容易吗?

    今日好不容易高兴了一次,朕还在兴奋中,竟然就得了这个坏消息,气煞人了啊!

    这就是在捅赵祯的肺管子!

    信使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他降低了些声音,“各处清查之后,查出了三十余万贯的财物……”

    “咳咳!”

    欧阳修突然咳嗽几声,说道:“包拯昨日还抱怨处处缺钱,这算是个好消息。”

    赵祯盯着他,眼中有些怒色。

    可这是欧阳修,老资格了,他没法呵斥。

    而且这也是事实。

    包拯这段时日经常发牢骚,说是各处的花销太大了,他这个三司使就像是欠债的,处处都在埋怨他。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这话……不好。”

    赵祯觉得有些憋屈,合着贪腐的财物竟然能填补三司的窟窿,这要是传出去还有脸吗?

    丢人!

    “陛下,还是要做生意啊!”

    欧阳修想起了些什么,说道:“榷场那边走私是常事,臣不说多,就说这五十年下来,少说得两百万贯的出入吧?两百万贯啊陛下,若是朝中多这么一笔钱……”

    欧阳修难过的想哭,看着很伤感,可他却偷偷抬眸看了一眼上面。

    他在偷窥赵祯。

    他的老眼看不清赵祯脸上的表情,最后只得悻悻然的说道:“陛下,要严查!”

    赵祯也很伤感,不,是很生气。

    大宋说是繁华,可他这个皇帝却知道内里的穷困,处处都要钱。

    三十多万贯啊!

    他也没有余粮,所以虽然生气,但心中却有些小欢喜。

    “陛下,这里有沈待诏的奏疏。”

    赵祯接过看了看,说道:“沈安建言要杀几个,最好是剥皮实草……”

    我去!

    殿内仿佛刮起了一阵阴风,让韩琦等人打了个寒颤。

    剥皮实草?

    好狠的沈安啊!

    “陛下,这……太暴戾了些吧。”

    宰辅们觉得这个建议太吓人了,曾公亮甚至说道:“陛下,此事不可外传。”

    欧阳修恶狠狠的道:“谁敢传出去,沈安倒霉,他也好不了。”

    未来明太祖对待贪官的手段在此时就是暴戾,传出去外面的人会说沈安是刽子手投胎转世,浑身的戾气。

    赵祯的目光转动,淡淡的道:“朕若是听到外面有传言,今日在的人,都去琼州吧,全家都去。”

    殿内的内侍们全跪了。

    赵祯微微点头,说道:“朕的那位侄皇帝不是羔羊,而是野狼。他一直在想着啃噬大宋,可却又怕崩了牙,所以才一直忍着,可各种试探哪年少过?”

    这话让宰辅们唏嘘不已,都觉得这些年能熬下来真的不容易。

    “每一次大宋遇到事,第一个跳出来的必定就是辽人,庆历赠币……”

    韩琦摇摇头,觉得一言难尽。

    那次大宋内忧外患,辽人就趁机施压,最后大宋付出了岁币几乎翻倍的代价,这才让贪婪的辽人坐观大宋和西夏之间的争斗。

    所以别扯什么和平,不过是粉饰而已。

    宋辽双方的高层对此有着清醒的认识,只不过双方目前没有和对方大规模开战的意愿,暂时勾肩搭背罢了。

    若是需要,那只手随时都可以去扼住对方的咽喉。

    这就是宋辽两国之间的情况。

    所谓惺惺相惜……那只是某些人的一厢情愿罢了,就像是后世的吹嘘:某球星吊打梅老板……结果传出去引为笑谈。

    还有各种吹嘘,肇始者就是那些媒体。而在此时,媒体换了个存在的形势,变成了那些文人。

    于是在各种记载中,此刻君明臣贤,堪称是千古难得一遇的盛世。

    所以这次辽人吃瘪,心情最愉悦的还是这群君臣。

    “那个……”

    赵祯兴奋的有些头晕,他想了想,说道:“按照时日,沈安归来也就是在这几日了,那个……可怜他的妻子才将成亲就没了丈夫陪伴,让皇后派人去抚慰一番,好歹也是心意。”

    宰辅们面面相觑,曾公亮低声道:“听闻刘展的病情好转了?”

    “咳咳咳!”

    韩琦差点憋不住想笑了。

    赵祯也神色古怪的起身道:“散了吧。”

    出了大殿后,曾公亮忍不住就大笑了起来。

    欧阳修正色道:“刘展若是听到这个消息,定然会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韩琦点头道:“如此也好。”

    沈安立功了,刘展要是在这个时候出来蹦,说不定就会断条腿什么的。

    ……

    “嫂子,快些……”

    夏季也只有早上能户外活动,特别是对爱美的女人来说,阳光就是皮肤的大敌。

    知了得意的在树上鸣叫着,让人难以想象它那小身板里怎么来的大能量。

    杨卓雪手中拿着竹竿,竹竿的一头有糯米弄的东西。

    她的俏脸微红,水嫩水嫩的。此刻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手缓缓移动……

    “粘住了!”

    竹竿粘住了一只知了,果果就拍手欢呼起来。

    杨卓雪把知了放在竹编的笼子里,伸手擦擦额头,严肃的道:“别出声。”

    果果马上就板着脸点头。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开始扫荡后院的知了,直至外面来了陈大娘。

    “娘子,庄上的人说后日就要扬麦子了,家里收租谁去?”

    这是个形式主义的问题。

    沈家庄里有管事,而和他对接的是庄老实。

    杨卓雪端着脸道:“让管家去。”

    “是。”

    等陈大娘走后,杨卓雪就笑道:“我看着像不像当家娘子?”

    “像。”

    姑嫂二人笑闹了一阵,外面就来了内侍。

    “娘子快去,是圣人那边的内侍来了。”

    杨卓雪有些紧张,但记得母亲的教导:千言不如一默。

    她一路到了前厅,就听到一个尖利的声音:“这就是沈家的娘子?沈安在雄州,家中可有难处?若是有,只管说,某回去请圣人出手……”

    这话听着很美,甚至还有些亲热。

    可杨卓雪虽然见世面不多,但脑子却不差。

    难处……沈家的邻居就是赵宗实一家子,谁敢来这里讨野火?

    这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杨卓雪不会掌家。

    若是一般人被这么一吓,弄不好就会出丑。

    杨卓雪想起了沈安临走前的话:‘你家官人立功很多,多到什么程度呢……要去打断人的腿来抵消功劳,否则官家会头痛怎么安置……’

    所以她抬头看着这个内侍,说道:“拙夫立功很多,若是有人来找麻烦,那就打断他的腿……”

    “咳咳咳……”

    庄老实忍不住咳嗽起来,忍笑都忍的脸红。

    来人是任守忠,他此刻有些傻眼。

    杨卓雪是个新媳妇,没见过什么世面,最好忽悠不过。

    所以他也是顺口想吓吓这个女人,可没想到竟然被反击了。

    你别瑟,等我家夫君立功回来打断你的腿。

    这是一个女人的自然反应,却挤兑的任守忠无话可说。

    “哈哈哈哈!”

    外面有人在笑,任守忠的眼中多了冷意,边上有内侍出去看了看,回来低声道:“是隔壁的小郎君。”

    这是不放心,所以来旁听。

    任守忠心中一凛,说道:“刚到的消息,沈安在雄州立了功劳,稍后就回来。圣人说你乃新妇,沈家上下若是有不服的,只管管教……”

    庄老实在边上嘴角抽搐,觉得皇后的手也伸的太长了些。

    恐吓失败,任守忠也没兴趣逗留,把赏赐的东西交割了之后,就带着人回去。

    刚出大门,就看到左边站着赵仲。

    “见过小郎君。”

    以往任守忠看不上赵仲,几次见面都是视而不见。

    可现在却不同了,他低下头,很是恭谨的行礼。

    赵宗实现在不进宫是为了缓冲双方的不适应,可再缓也缓不了多久,最迟明年,宫中就会多一位皇子。

    而这位小郎君大抵就是未来的太子,他必须要保持恭谨。

    “沈安立功了?”

    “是,在雄州剿杀了贼人。”

    “好。”

    赵仲欢喜的进了家,找到了在看书的赵宗实。

    “爹爹,沈安在雄州杀了那些贼人。”

    “哦!”

    以赵宗实的沉稳依旧有些惊讶。

    “去问问。”

    皇子询问战报,枢密院自然不会拒绝,稍后消息就来了。

    “一百余人围杀了辽军五百余精锐,无一逃脱,还筑京观于河畔。”

    “好。”

    赵宗实微微点头,含笑道:“是个名将的胚子。”

    这是来自于未来帝王的夸赞,沈安若是听到的话,大抵会得意半天。

    “沈安还顺手清理了榷场,抓获了许多官吏和军士,清理出来的财物有三十余万贯。”

    “三十多万贯?”

    赵宗实皱眉道:“走私竟然这般猖獗吗?”

    赵仲说道:“爹爹,人心不足呢!”

    “是啊!”

    赵宗实话锋一转,说道:“走私就是偷窃国财,沈安此举大善。”

    赵仲在侧面试探道:“爹爹,那下次孩儿也去外面见识一番可好?”

    赵宗实摇摇头道:“难。”

    一个字就让赵仲沮丧了。

    他梦想着能去雄州看看,到界河边看看对岸。若是可能,他还想走过界桥,到对岸踩一踩。

    那边有幽州,对了,辽人把它改名叫做析津府。

    可在赵仲的心中,那就是幽州。

    大宋的幽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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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5章 尬吹

    割了麦子还得要碾压分离。

    这是一次肥料实验,赵仲带着人在蹲点。

    “这几亩地收的麦子不许混淆了。”

    他担心有人搞鬼,甚至还令人彻夜盯着。

    “小郎君放心,谁敢来捣乱,弄死他。”

    庄老实踌躇满志的道:“小人问过了老农,最少多一斗!”

    啧!

    赵仲不知道这个概念,就干咳一声。

    杨沫说道:“一石有十斗。”

    若是沈安在的话,定然要说他五谷不分。

    “一成左右?”

    赵仲欢喜的道:“可有把握?”

    庄老实得意的道:“小人从外面请了几个老农看过,再没错了。”

    他忘记了那几个老农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也没看到沈家庄那些农户对外人来参观的遮遮掩掩。

    赵仲心中欢喜,就令人盯好这里,只等扬麦后再晒几日就称重。

    民以食为天,大宋经常有人造反就是因为吃不饱,若是天下能普遍增收一成……

    那得是多大的功劳?

    赵仲在憧憬着,而在景龙门外,刚恢复了神智的刘展正在唏嘘着。

    “……沈安那厮飞扬跋扈,官家迟早会厌弃了他,到时候打落水狗的人多了去,咱们伸个手就能埋了他……”

    他打个哈欠,城墙的阴影遮住了他,很是凉爽。

    身边的仆役说道:“郎君,坐一坐吧。”

    这是他从军士那里找来的凳子,实木打造,看着还算是干净。

    刘展看了一眼那个凳子,干呕了一下,厌恶的道:“别人坐过的,不坐。”

    仆役苦笑着,把凳子还了回去。

    “连凳子都不坐,刘学士太清廉了。”

    几个军士吹捧了刘展一把,仆役笑了笑,有些苦涩。

    自从恢复神智之后,刘展就越发的古怪了。

    比如说见到不干净的东西会干呕,别人用过的东西不乐意触碰。

    这些毛病没啥,可最近他连女人都不乐意睡了,一定要女人洗三次澡方能同床共枕。

    爱干净本是好事,可刘展的爱干净已经登峰造极了。

    刘展就站在那里,连墙都不乐意靠。

    他眯眼看着蓝天,说道:“浑身清爽的感觉真好啊!”

    “闪开,有骑兵来了!”

    前方突然有人在叫喊,刘展抬头看去,就见到一队骑兵出现在左边的横桥那里。

    这群骑兵风尘仆仆,可疲惫的神色中却带着些兴奋。

    当看到打头那人时,刘展只觉得胸口那里突然沸腾起来,就像是油煎一般的难受。

    “沈安……”

    ……

    沈安回来了。

    他很想先回家去看看妹妹和妻子,可这次却不成了。

    一次回来不见帝王可以原谅,两次就是过分。

    他不是过分的人,自诩纯良君子,自然不会再给人话柄。

    他一路到了皇城外,守城的军士肃然道:“见过待诏。”

    沈安有些累,但精神还算是不错,他笑道:“怎地这般客气?”

    “快去禀告,就说沈待诏求见。”

    有人进去了,沈安活动着双腿,军士赶紧弄了凳子出来。

    “谢了。”

    沈安坐下后,龇牙咧嘴的道:“这一路千里地,紧赶慢赶,总算是在晒麦子时回来了。”

    军士拎了个蒲扇给他扇风,沈安愕然道:“这是有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军士赧然道:“听闻待诏在雄州以一敌五,全灭了辽军,兄弟们佩服的不行,只是不得机会和待诏说话……都想打听一下那场战事。”

    沈安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不少人的偶像,这心里难免有些得意。

    稍后他给这些人大致说了些加工过后的追逐战和围杀,火药在其中的作用压根没提。

    “哎哟!这不是沈安沈待诏吗?”

    陈忠珩热情满满的来了,看那模样心情极好。

    两人见礼,然后往里去。

    “这是……好了?”

    沈安见他走路稳妥了,就欣慰的道:“某的法子可是管用了?”

    陈忠珩纠结的道:“最近官家吃的清淡……”

    “你没开小灶?”

    作为赵祯身边得用的人,陈忠珩的待遇颇为不错,开个小灶什么的不是问题。

    “哎!一言难尽。”

    陈忠珩低声道:“官家最近又……”

    他没说出又什么,可沈安却知道了。

    “某夜里要等到官家入睡后方能打个盹,还得要盯着那些人,否则官家夜里召唤无人应答……”

    赵祯又开始履行男性的本能了?

    沈安觉得无可厚非,只是可怜了陈忠珩,连夜里吃吃麻辣美食,喝点小酒的爱好都保不住。

    不过他的痔疮看来好了不少。

    “这是好事。”

    这话是双关。

    官家的身体不错,你的身体也不错。

    陈忠珩说道:“这是好事。”

    他的话同样是双关。

    赵祯的身体不错,你的功劳也不错。

    前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两人不再说话。

    上午的阳光很好,晒的人有些油汗。

    陈忠珩抹了一把脸,在带着沈安进去的瞬间低声道:“官家的心情不错。”

    这是一个有价值的消息。

    沈安一怔,旋即有些不自然。

    陈忠珩竟然告诉他这种消息……

    这事儿是犯忌讳的。

    若说交情的话,沈安不认为自己和陈忠珩的交情好到能让他犯忌讳的程度。

    那么……

    罢了。

    沈安进去行礼,上面传来了赵祯的声音,有些欢喜。

    “长途跋涉,辛苦了。”

    “臣不辛苦。想着陛下在宫中宵衣旰食,臣在雄州每日吃着牛羊肉,就觉着格外的食不下咽……”

    这厮的马屁功力退步了?

    不但是宰辅们觉得如此,连赵祯都被他这些吹捧给弄的有些尴尬。

    咱能不能不要这么尬吹啊!

    “……想到陛下这般辛劳,臣就恨不能马上把那些贼人给揪出来,于是趁夜而出,遇敌之后,将士们心怀陛下,奋勇杀敌……”

    一番叽咕后,沈安才说到了榷场的事:“陛下,榷场上下都烂透了,辽人那边……也烂透了。”

    接着沈安就听到了轻松的呼吸声,其中数韩琦的最大声。

    这人看着又白胖了不少,越发的富态了。

    不过这种体型随之而来的就是三高。

    希望你好运。

    沈安用一个祝福来了断了自己给他方子的恩怨。

    “辽人那边也烂透了?”

    赵祯有些疑惑,在他的心中,辽人大抵就是一个强大而不可抵抗的对手。

    而强大的对手不该这般糜烂啊!

    “对,榷场那边都烂透了。”

    韩琦尴尬的道:“大宋这些年从那边走私了不少战马……”

    这特么真的让人尴尬啊!

    这是小事,自然不会让皇帝知道。

    所以赵祯觉得有些唏嘘。

    但他同时也有些如释重负般的轻松。

    原来辽人那边也没好到哪去啊!

    比烂的心思不但存在于普通人的身上,宰辅帝王亦不能免。

    气氛渐渐活泛了起来,赵祯笑吟吟的道:“如此倒是辛苦了你,且去吧,不过……以后出行多带些人。”

    沈安这次算是给了南京道的官员们一巴掌,不少人要被他害惨了。

    耶律洪基会暴跳如雷,然后把南京道的官员们从上到下的清理一遍。

    沈安,南京道的官员会把你当做是头号大敌。

    沈安坦然的道:“臣不怕这个。”

    韩琦也不赞同这个:“陛下,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那就多加小心。”

    赵祯叹道:“耶律洪基怕是会生气,到时候会不会派了密谍来找你的麻烦?”

    沈安觉得不会,“陛下,耶律洪基怕是会没空。”

    “为何?他四处浪荡。”赵祯明显是有些艳羡的道:“他能四处游猎,走到哪算哪,真是逍遥啊!”

    逍遥的人有很多,清闲的让日子过得很苍白。

    沈安说道:“因为他有事情要做。”

    “嗯?”

    赵祯看向沈安,捂额道:“你莫不是又弄了些什么事情……骂了耶律洪基?还是说了他的坏话。”

    沈安无辜的道:“没有的事,臣可是老实人来着。”

    你是老实人,那满朝都是傻子。

    韩琦在冷笑。

    曾公亮偏过头去,觉得沈安有些不要脸。

    欧阳修一本正经的道:“是很老实。”

    沈安得了夸赞,就得意的道:“臣在雄州多留了两日,结果辽人果然派人来刺杀,事后饶春来说是辽人顶尖的密谍……”

    赵祯一听就急了,说道:“可危险?朕就说要多带人在身边,怎么就不听呢?”

    “臣早有准备。”

    沈安觉得赵祯这是低估了自己的智商。

    “臣多留几日,只是想引出些人。结果就来了几个密谍。最后只逃脱了一人。”

    “竟然逃脱了一人?”

    韩琦有些失望,赵祯却顾不得这个,只是点头道:“没事就好。”

    沈安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臣是故意的。”

    众人不禁一怔,沈安说道:“当时那些刺客都被埋在了废墟下,臣胜券在握,就和饶春来说先前剿杀辽军是皇叔的人送的消息,此次刺客来袭,也幸亏皇叔的人及时通告……”

    君臣面面相觑,只觉得一股子寒凉在脊背那里升起。

    这人竟然给耶律重元挖了个大坑……

    韩琦急促的说道:“上次耶律俊的谣言传到辽国,耶律洪基和那位皇叔在相互提防,不过今年好了些,不知是为何。耶律洪基竟然又重新信任了那位皇叔……”

    可沈安竟然又来了一次……

    耶律重元算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竟然遇到了你这个坑货!

    “哈哈哈哈!”

    赵祯突然就笑了起来。

    曾公亮也笑了,渐渐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干得好!干得好!”

    赵祯笑的不住的喘息,然后说道:“朕在想耶律重元得了消息定然会喊冤,可耶律洪基本就不想传位给他,得了这个消息,定然会认为是真的……”

    “狗咬狗!”

    欧阳修揉揉笑痛的肚子,很是形象的比喻了一下。

    “对,狗咬狗!”

    赵祯笑道:“若是两边能内斗起来,朕算你大功。”

    沈安躬身谢恩,心想他们肯定会斗起来,到时候你可别赖账。

    ……

    感谢书友“justin_yu”打赏了两个盟主。仓库的老盟主,欢迎。

第536章 大丰收(为‘烟灰黯然跌落’白银大盟加更7)

    “那个年轻人很不错。”

    赵祯和曹皇后在吃午饭。

    天气热起来了,可赵祯中午依旧要吃羊肉。

    羊肉很嫩,而且还是红烧的,看着格外的有食欲。

    曹皇后也有一份,但她只是吃了两片,然后就停住了。

    她看了红烧羊肉一眼,想着自己出钱开小灶是否可能。

    不可能吧,这样不符合节俭的皇室作风。

    她用手绢抹去了嘴角的汁液,问道:“他又做了什么?”

    赵祯吃了一片羊肉,舒坦的道:“他不但剿杀了那股辽军,南京道的那些辽官要倒霉了。”

    这个是预料中事。

    赵祯忍不住用炊饼蘸着红烧羊肉的汤汁吃了一口,甜咸的口感让他满足的不行。

    “他还设法让辽人相信那位皇叔和大宋勾结……”

    曹皇后忘记了红烧羊肉,欢喜的道:“如此辽人就要内乱了吗?”

    “目前不会。”

    赵祯舒坦的道:“不过耶律重元定然不会再蛰伏了。”

    这是好事,也是喜事,曹皇后趁他不注意吃了一片羊肉,在他抬头前咽了下去。

    “官家,臣妾都忍不住想让家里人和他亲近些。”

    她说话时低着头,仿佛是在看那几道菜。

    赵祯笑道:“尽可去。”

    沈安交好的是赵仲,而曹家压根就不可能再次得到重用,至少在曹皇后死之前不会。

    所以他不担心这个。

    但算计依旧是他的本能。

    ……

    “哥哥!”

    才进家门,果果就如同以前一样飞奔过来。

    沈安笑着站好,等她跑过来之后就俯身摸摸她的头顶,问道:“哥哥走了之后,你可乖吗?”

    “乖,我和嫂子睡。”

    果果的脸有些圆润,显然在沈安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杨卓雪并没有控制她的饮食。

    沈安抬头,就见到了杨卓雪。

    “见过官人。”

    远行归来,妻子的迎接是最好的解乏剂。

    “辛苦你了。”

    “不辛苦。”

    夫妻俩才成亲就分开了,骤然相聚,生疏感一时还消除不了。

    “哥哥,我和嫂子粘了好些蝉,你说能吃,可炸了好难吃……”

    沈安不禁大,说道:“能吃的是蝉蛹……以后可不许胡闹。”

    “嫂子也吃了。”

    沈安看了杨卓雪一眼,见她羞涩,就说道:“没事,以前我小时候不知道,吃贝壳的时候,连壳一起咬着吃……然后贝壳被咬破了,才发现吃不下去……很好笑吧?”

    杨卓雪点点头。

    “还有,第一次吃炒螺丝,不知道里面是内脏,就一口全吸进去,结果不但有内脏,还有脆生生的卵……”

    杨卓雪的脸上渐渐多了笑意。

    她不时看一眼沈安,心中的生疏在消散。

    “妾身小时候也吃羊肉,吃到羊骨头就觉着该是脆骨,结果咬不动就哭……”

    夫妻俩的再见重逢,就用揭短来相互熟悉。

    随后沈安就去了隔壁。

    赵宗实看着白了不少,沈安见到他时,他正在屋檐下看书。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然后笑了笑。

    “听闻你弄的那个金肥丹很好?”

    ……

    赵宗实没问雄州的事,只是关心金肥丹的效用。

    这人的思维在渐渐向帝王靠拢。

    沈安不知道这是本能还是本事,但终究是一件好事。

    第二天,沈安并未睡懒觉,而是起床去弄早餐。

    “在雄州吃的牛羊肉多,可吃多了那些肉,却想着家里的酱料……”

    沈安做了拌面。

    麻辣的酱料把面条变成了深色,杨卓雪试着吃了一口,然后就赞道:“好吃。”

    果果也抬头道:“哥哥做饭最厉害。”

    来自于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的夸赞,让沈安心满意足了。

    吃了拌面,赵仲就来了。

    “安北兄,今日要称重。”

    沈安想歇息一日,可听到这个消息后也只得出门。

    “我出门一趟,午饭估摸着就不回来了。”

    “知道了。”

    杨卓雪很自然的应了,就像是老夫老妻般的,但她依旧在抱怨。

    “也不知道黛玉如何了。”

    沈安一路到了城外的庄子上,管事带着几个老农等候多时了。

    “见过郎君。”

    沈安在雄州剿匪的成功让庄上的人也颇为自豪,老农们在说着金肥丹的好处,赵仲在边上发现他们的记忆力很好。

    那么那天所谓的仙丹就是忽悠人的说法。

    晾晒场上,那些庄户在装袋。

    秤已经准备好了,几个健壮的庄户在边上准备抬麦子。

    “会有多少?”

    赵仲有些期待的问道。

    他希望能真的多一斗,那样的话,金肥丹的推广就方便多了。

    庄户人家农闲时节没事干,收集些东西堆肥不是难事,只要有效果,天下人都会效仿。

    这可是活人的功德,功德无量!

    “见过郎君。”

    众人叉手行礼。

    沈安笑眯眯的道:“免了免了,开始吧。”

    于是几人配合开始称重。

    “上次他们说能多一斗,安北兄,若能如此,你就要青史留名了。”

    青史留名?

    沈安矜持的道:“只是为大宋做些事罢了,哪里值当青史留名。”

    留名吧!

    嘉七年,沈安制肥,亩产增一成,海内欢呼。

    先称的是普通田地收的麦子。

    这个速度很快,连续三亩地称下来,有人说道:“郎君,一石一不到。”

    沈家庄的地还算是不错,一石一的产量也算可观。

    沈安点头赞道:“都是勤奋的。”

    将军的本职是保家卫国,文官的本职是治理国家,工匠的本职是打造器具……

    农户作为大宋的根基,他们的本职就是种地。

    被人夸赞本职工作干得好,庄户们都有些得意和赧然。

    开始称那三亩地的麦子了。

    一袋袋的麦子被称重,然后记录。

    “三亩地分开称。”

    沈安很轻松,赵仲很纠结。

    “究竟能有多少?”

    他坐不住了,一会儿过去看看称重,一会儿回来长吁短叹。

    他也进入角色了。

    历史上的几年后,他登基为帝,然后就心急如焚的准备革新。

    这般急切从何而来?

    眼前就是答案。

    “他们说大宋稳的很,辽人不敢南向,西夏人自顾不暇,交趾俯首,大宋能太平一百年。可弱小本就会被欺凌。今日这里造反,明日那边造反……如今人不多,看似不打眼,可以后呢?”

    赵仲的呼吸有些急促,“官员越来越多,军士越来越多,耗费越来越大……钱粮从何处来?还得从百姓的身上来。可百姓本就生活艰难,怎能肆意盘剥?”

    “冷静。”

    沈安很满意他的态度。

    大宋的问题就是这个。

    “大宋的问题就是日益增长的耗费转变为盘剥百姓的理由,解决了这个,再加紧操练军队,这样的大宋谁能敌?”

    沈安劝慰了他几句,稍后那边出结果了。

    被一群人簇拥着的庄老实在哆嗦。

    那一群人识字的也在哆嗦……

    什么意思?

    你倒是给个话呀!

    哆嗦个什么?

    赵仲仰头,阳光渐渐灼热。

    你这是大白天遇鬼了吗?

    “郎君……”

    庄老实一声喊,感觉有些悲痛。

    老子还活着呢!

    沈安没好气的道:“报来。”

    “一石……一石三还多……还多……”

    沈安愕然,但神色却很平静。

    我曰……

    竟然增收那么多?

    大宋的土地就那么多,自耕农的日子为何不好过?就是因为土地的产出不足以养活一家子。

    而肥料作为增收的利器,在后世广为人知,无比重视。

    可现在的肥料能有什么?

    现在的关键是种子。

    占城稻进入大宋后,在南方迅速普及开来,这就给人口爆炸提供了基础。

    华夏自古人口爆炸都是在粮食能得到保障的基础上,若是粮食产量不变,土地数量不变,几十年后自然就养不活那么多人……

    然后就是民不聊生,内乱开始。

    大宋得了占城良种之后,粮食产量迅速攀升,这就给人口增长和经济发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可时至今日,人口膨胀的速度已经抵消了粮食增收的部分,而人口还在增加……

    三冗是个大问题,可一切的根源还是在于粮食不够。

    每年都有人造反,现在只是小规模,为何?

    因为现在的粮食多多少少还能保证不饿死。

    再过几十年,人口继续膨胀,而粮食增长却乏力,会带来什么后果?

    百姓活不下去了。

    咋办?

    造反!

    几十年后的徽宗时期,造反的规模一次比一次大。这里面固然有君臣脑残的因素,可根子还是粮食不够吃。

    粮食,从一开始就是这个老大帝国的痼疾。

    赵仲嗖的一下就冲了过去,然后一把抢过那张记录的纸。

    他跟着沈安学过心算,所以在庄老实递过毛笔时粗鲁的拒绝了。

    他从上面开始看起,一袋袋的重量此刻重若千斤。

    数字不算多,按照他的心算水平应该很快。

    可他仔细的在看着,从左到右,从右到左……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突然抬头看着沈安。

    “安北兄……”

    沈安矜持的道:“多少?”

    化肥的作用有多大?

    尽管会造成什么土地板结,可没有化肥,后世的十多亿人口就会饿肚子。

    而这个金肥丹就是土化肥。

    赵仲激动的道:“一石三还多五升……安北兄!”

    周围的农户已经是呆住了。

    “一石三多五升?”

    有人哆嗦着说道:“那边是一石一,这边多二斗五升……我的天……”

    ……

    感谢书友“疯阅青九”打赏盟主,青九是仓库的老盟主,感谢。

    最后一天月票双倍了,有月票的书友,恳请投给大丈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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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丈夫介绍:
后人都说大宋无丈夫。从而是弱宋。弱宋不能自守,偏安一隅。遂使神州陆沉。沈安很想做个大丈夫,但他得先背着四岁的妹妹在汴梁城中求活……新书的qq群:方家庄,号码:624065836这是普通群,等本书上架,在群里验证过全订后,再进全订群。北宋大丈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大丈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