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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07章 强买强卖的慈善人(最后三天月票双倍,求月票!)

    “沈安……”

    房东几乎是下意识的就退了一步,面色发白。

    “你怕沈某?”

    沈安笑眯眯的问道:“为何?沈某自问嫉恶如仇,从不欺凌弱小,你为何要害怕?”

    房东再退一步,强笑道:“小人一见待诏就觉得欢喜,这是……这是欣喜若狂啊!”

    沈安看了他一眼,笑道:“这样最好,还有,这处院子是谁的?”

    房东干笑道:“就是小人的。”

    沈安盯着他,淡淡的问道:“某想买下来,可有问题?”

    房东下意识的道:“好。”

    沈安的目光中带着煞气,他压根就不敢反对。

    沈安问道:“多少钱?”

    这处宅子位居朱雀门外,蔡河之畔,价值不低。

    这座宅子是某位权贵的祖业,从未估价,房东也不过是代理人而已,哪里能报出价格来。

    他结结巴巴的半晌没法报价,沈安用可怜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说道:“看你为难,某为你做主可好?这个宅子在蔡河边上,一到冬天就冷,一到夏季就热,弄不好夏天还会有蚊子……”

    沈安一把拉过陈昂的儿子,摸着他的头顶:“多可爱的孩子,想着这么可爱的孩子会被蚊子叮咬,沈某这心里就如刀绞般的疼痛。”

    “这宅子不值钱!”

    沈安笃定的道:“外人顶多会出三百贯,可沈某是讲究人,最是慈善不过了。那个……陈洛。”

    “郎君。”

    沈安吩咐道:“让他们准备五百贯钱,今日郎君我算是做了善事,回头定然有神佛护佑……”

    陈洛应了,然后回家去找庄老实准备钱。

    “五百贯?”

    房东的眼睛瞪圆,不敢相信的道:“待诏……去年隔壁的院子卖了,那时候卖了一千多贯。”

    这个院子这般大,而且就在内城边上,出门就是蔡河,你想垂钓也成,钓上鱼来还能现场宰杀了吃鱼脍。

    鱼脍就是后世所谓的生鱼片,大宋从帝王到百姓都喜欢吃。至于后世的生鱼片,那都是这边玩剩下的。

    弄点东西来调配酱料,其中必定是要有醋和芥末的,用白生生,薄的透明的生鱼片蘸一下酱料,再送进嘴里……

    顿时鲜美就……

    没法再说了,全是口水。

    苏轼就是个饕餮,是鱼脍的超级粉丝,吃到上火都不肯停。

    蔡河边的大宅子,而且靠近朱雀门,换做后世就是京城的三环以内,这房价得多少?

    五百贯?五百贯你只能买个茅厕!

    房东觉得这是敲诈勒索,他嘶声道:“待诏,小人没法交代……”

    五百贯……这巨大的差价谁来补?

    他要疯了。

    沈安说道:“回去问问吧,顺带告诉那些人,打压有功之臣,小心自家祖宗的棺材板压不住!”

    权贵的祖先为了大宋出生入死,子孙却在做着相反的事。

    房东冲了出去,陈昂一家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有些不知所措。

    沈安笑眯眯的道:“以后这里尽管住,住到你们不愿住为止。”

    他知道陈昂此刻需要消化某些情绪,就出了院子,在外面等候消息。

    陈昂的妻子眼睛红肿,呆呆的问道:“官人,这位是……”

    她是妇道人家,哪里知道外面的事。

    陈昂只觉得胸口哪里被堵的满满的,他吸吸鼻子道;“是沈安,就是……那个去府州的少年。”

    “是他?”

    陈昂的妻子看了外面一眼,喃喃的道:“官人,当初你还说他少年冲动,如今……官人,咱们家遇到贵人了。”

    人生中会有无数坎坷,大部分坎坷你只能独自承受,独自去解决。

    可人都希望自己在遇到苦难时有贵人出手相助。

    这是梦想,但绝大部分梦想都没有照进现实。

    可今日梦想就在大白天出现了。

    陈昂的妻子抓住了他的手臂,激动的道:“官人,先前他说了什么?枢密院副承旨?官人,那是好职位呢!”

    “是啊!”

    陈昂低着头,泪水滴落在地面,跟随着泪水一起流出来的还有这段时日的压力。

    “是个好职位。”

    他缓缓走出去,见沈安负手而立,就躬身道:“待诏……下官这段时日觉着身处地狱,无处倾诉,无人伸手……唯有待诏,下官先前还想着待诏说的是套话,可转眼间待诏就把下官从地狱里拉了上来……下官感激不尽,以后下官唯待诏马首是瞻……”

    他很认真的表达着自己的投效之意,没有丝毫勉强和犹豫。

    沈安回身,心中欢喜的拍拍他的肩膀道:“只是小事罢了。你在府州有功,有功之臣被人打压,某却看不过去。路见不平一声吼,某的嗓子不好,只是伸个手罢了,不值当什么。”

    他说的轻巧,心中却不胜欢喜。

    陈昂这等人可不是普通文官,他在府州历练过,对大宋的安全有着清醒的认识,对武人并无那等歧视。

    收拢了这么一个官员,以后只需给他机会,自然会青云直上。

    这就是我的人马啊!

    ……

    房东一路狂奔,在内城左转右转,最后钻进了一个宅子里。

    “别挡路!”

    他一路狂奔到了后宅,几个仆妇见到他后不禁就惊呼出声。

    稍后房东被带到了后面,一个马脸男子在等候。

    男子神色稳沉,见他跑进来就皱眉道:“慌什么?站好!”

    房东赶紧站好,然后说道:“小山先生,不好了,那沈安打上门来了。”

    男子的皮肤白皙,虽然是马脸,可却神态洒脱,看着不觉得丑,反而觉得风度翩翩。

    “说清楚。”

    他端起茶杯看着茶末形成的图案,不禁微微一笑。

    “沈安为那陈昂出头,说是给他找了枢密院副承旨的职位。”

    小山先生嗯了一声,说道:“冯立坏事了,那个蠢货……沈安能谋取此职,一是官家认为邙山军必然全军覆没,这算是给他的安慰。二是要用他来和辽使交涉,这是一箭双雕,这等手段帝王能轻松的用出来,就不是昏君。”

    房东没想到他会说这些,不禁茫然。

    小山先生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没有去刻薄陈昂吧?”

    房东尴尬的道:“小人……小人……”

    小山先生摇头道:“这是小人之举,那沈安说是嫉恶如仇,实则是心胸狭隘,他既然知道你刻薄陈昂,必然会报复……他说了什么?”

    “您真是神了。”

    房东敬佩的道:“沈安想用五百贯把那宅子给买下来,小人说差太多,他让小人来问问,他还说……”

    “还说什么?”

    小山先生轻松的起身,负手往外走。

    房东说道:“他说小心祖辈的棺材板盖不住。”

    小山先生失笑道:“却是过分了。”

    他一路出去,房东跟在后面问道:“小山先生,那要不小人回去……就说不卖?”

    “卖了,五百贯,算是给他出气。”

    小山先生上马,目光转动,看了看四周,说道:“竟然没派人来跟踪你,可见沈安心中有数。不过他此刻再嚣张也无用,且等邙山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他会吐血。去吧,卖给他。”

    小山先生再次出现时,却是在赵允弼的书房里。

    北海郡王府上次被人纵火烧过,这间书房却幸免于难。

    虽然开春了,但天气依旧有些阴冷。

    “今年的黄河好似多了些水,希望不要决堤。”

    赵允弼看了小山先生一眼,继续说道:“赵宗实在家里没吭声,出面的都是赵仲,一个少年整日乱跑官家也不管,此次邙山军会成为辽人手中的把柄,沈安将会焦头烂额。”

    小山先生坐在他的下首,含笑道:“是。不过此事是陈钟闹出来的,沈安是受害者,所以官家不会怪责他,反而会生出同情,毕竟……仁君啊!”

    “仁君?”

    赵允弼淡淡的道:“仁君不是好皇帝。帝王就该杀伐果断,就该大刀阔斧。当年老夫在宫中见到赵祯时,他还是个孩子,看着懦弱,长大后果然。外面说大宋幸而有他为帝王,这才得了数十年的太平日子,可谁想过这数十年来大宋对内对外都没了进取心,乏善可陈,这便是仁君的好处。”

    说到好处时,他明显的是在讥讽。

    小山先生的眉间多了不悦,说道:“郡王,不论如何,大宋多了数十年的休养生息。诚然这些休养生息也带来了不少弊端,不过除非是重用武人,否则大宋无路可走。”

    “重用武人?”

    小山先生叫做张文,字,铭桓。

    此人足智多谋,是赵允弼多番访求而来的智囊。

    赵允弼摇头道:“彼辈粗鲁,见利忘义,前朝时野心勃勃,颠覆了多少王朝。大宋不能走前朝的老路,那是自取灭亡。”

    张文的眼中多了遗憾,说道:“那沈安找到了陈昂,为他谋取到了枢密院副承旨的职位……还说要用五百贯买了那处宅子。”

    “畜生!”

    赵允弼的脸一下就红了,他把手中的折扇重重的砸了出去,骂道:“枢密院副承旨管着四房,冯立呢?冯立呢?”

    张文不喜欢他的歇斯底里,摇头道:“冯立坏了事。”

    赵允弼怒道:“赵宗实又得了彩头。想当初几番周折,总算是把冯立送到了副承旨的职位上去,可……又被沈安那个畜生给坏了事……”

    他低下头,鼻息咻咻,然后渐渐平静下来,抬头道:“等邙山军的消息传来,老夫看他沈安可还能笑出来。”

    张文笑道:“正是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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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8章 让你无地自容

    冯立觉得自己犯的事并不大,至于张骂他滚,这只是一种情绪上的宣泄而已,不值当他关注。

    回到值房后,他叫来了交好的一个官员,埋怨道:“谁知道辽使竟然这般粗俗?某当时只是想等他反驳,他一反驳某自然能顺着说下去……”

    他对自己的口才颇为自信,觉得只是没有施展的机会罢了。

    那官员摇头道:“此事沈安是被坑的人,陈钟被杀……大宋多久没杀过权贵了?可见官家和宰辅们都很生气。而最多的怒火就是担心辽使那边借机生事,所以你啊……”

    “这不是某的错!”

    冯立辩解的很苍白,官员说道:“唐仁是沈安的人,此次他被调去了府州,说是历练,可西北苦寒,那是去受苦。而你接手了这里,自然就成了沈安的眼中钉,要小心他弄你。”

    冯立冷笑道:“他算个什么?若是要弄某,他首先得说服张相,宰辅们也会插手,官家说不得也会过问,他沈安如今焦头烂额的,哪有功夫,也没那本事……放心,某安生的很。此事之后,某忍数月即可,到时候大家都忘却了此事,某自然可以重新出头。”

    “沈安来了!”

    这时有人狂奔而来,从值房外跑过去,边跑边喊着。

    这是沈安时隔许久再次来到枢密院。

    轰动了!

    枢密院的人都出来了。

    有新人好奇的询问大家为啥那么兴奋,老人就把沈安当年在枢密院的事儿挑拣几件说了,顿时引得新人两眼放光。

    竟然这般厉害?

    偶像啊!

    冯立也出来了。

    沈安是他的前辈。当年就是在副承旨的职位上,沈安把自己在对外交涉上的能力展现的淋漓尽致。以至于到了后面,哪怕他出了枢密院,可重要的外交事务依旧会去请教他。

    这就是影响力,让冯立羡慕嫉妒恨的影响力。

    “见过待诏。”

    “待诏,久违了。”

    众人纷纷拱手问好,特别是枢密院四房的官吏,更是亲热的上前说话。

    看着被自己下属簇拥着的沈安,冯立干咳一声,说道:“都没事可做了吗?”

    你们是我的下属,竟然去吹捧沈安那个蠢货,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没把我这个上官放在眼里啊!

    众人回身,四房的官吏冲着他拱手,然后默然准备散去。

    冯立对沈安笑了笑,说道:“沈待诏今日来我枢密院可是有事吗?”

    他这话说的很是从容,丝毫不见先前的狼狈。

    沈安没看他,他回身招手,陈昂缓缓而来。

    见他无视了自己,冯立微笑道:“沈待诏是想羞辱我枢密院吗?”

    “你代表不了枢密院。”

    沈安一句话就敷衍了他。

    冯立笑了笑,他有背景,自然不怕沈安,所以看着风度极佳,“某是枢密院副承旨,自然能代表了枢密院。”

    副承旨这个职位承上启下,再上去就是高官,往下就是做事的官吏。

    众人见状都有些尴尬,有人帮腔道:“都承旨和相公不在,冯承旨自然就能代表枢密院。”

    “沈待诏,怎地?出去了这么久,还想着自己是副承旨,还想来作威作福?有冯承旨在,你这是妄想。”

    沈安原先在枢密院时施恩不少,但也得罪过不少人。

    现在做主的是冯立,自然有沈安往日的仇人来捧臭脚。

    沈安笑了笑,等陈昂近前后,说道:“给你等介绍一下,这位陈昂……以后你们四房都听从他的调遣。”

    呃……

    冯立的脸颊颤动了一些,说道:“沈待诏,这里是枢密院。你想要羞辱冯某吗?”

    若是要把他革职,先会有枢密院的人和他谈话,告知让他滚蛋的原因,而不是沈安。

    所以他的眼中渐渐充盈着怒火,双拳紧握。

    这是当众羞辱我!

    冯立是真的想动手,但他看看比自己高的沈安,想起传闻中他那极为出色的身手,以及战阵上斩杀的敌人之多……

    罢了,君子动口不动手!

    他怒道:“且等张相归来为某做主!”

    “相公!”

    他正在发狠,前方有人在打招呼。

    众人纷纷回身,见张过来,都拱手道:“见过相公。”

    冯立堆笑着迎过去,拱手道:“张相,下官那事……”

    辽使的事儿怎么弄?

    他看了看礼房的人,说道:“礼房也该出来做做事了。”

    这是把礼房的人推出去挡刀,手段之娴熟,可见以往没少干这等缺德事。

    张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漠,说道:“枢密院四房的职位虽不起眼,可职责却重大。辽使交涉之事副承旨要揽总,礼房要谨慎,不得懈怠……”

    “是,下官知晓了,定然会督促他们做好。”

    冯立束手而立,看了沈安一眼。

    “你?”

    张也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老夫给你等介绍……这位陈昂,此后就是枢密院副承旨……”

    陈昂出来冲着四面拱手,笑道:“陈某在枢密院还是个新人,此后还请诸位多多指教。”

    众人还礼,都说不敢。

    枢密院四房的人声音最大,看着颇为兴奋。

    唐仁走了,冯立来了,这位冯承旨堪称是老油条,没好处的事坚决不做,有风险的事都推给下属,不过是几日,枢密院四房的官吏都叫苦不迭。

    而在辽使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大家都暗中警惕,担心这厮又要甩锅。果然,先前他就把事情丢到了礼房官吏的头上。

    大家是敢怒不敢言啊!

    现在好了,官家英明,一脚把冯立踢走了,来的却是陈昂。

    陈昂被闲置之事不少人都知道,按理此人是立功了,可归来不但没得赏功,反而被冷落了,这事儿看着古怪。

    等陈昂和折家勾结的消息传出来后,大家这才知道是有人在整他,这人此后大抵就废掉了。

    可现在这个传闻中被废掉的人竟然出现在了枢密院,而且一来就是副承旨。

    我去!这事儿不对啊!

    而且他竟然是沈安带来的。

    沈安是什么人?

    枢密院的老人都知道他的性子,不是自己人,别想他带你来上任。

    这是一个信号,沈安在赤果果的为陈昂撑腰的信号。

    你们别搞事啊!否则就是和我沈某人作对。

    想想后果,能不能承担……

    这是隐晦的威胁,可大家却很熟悉,于是大多数人都笑了。

    这位还是这般的护短啊!

    冯立呢?

    寒暄几句后,众人才下意识的去看冯立。

    冯立站在那里,只觉得魂魄都离开了**,周围的声音若隐若现。

    他缓缓想着此事的手尾,想了许久,觉得就是沈安在搅合。

    张是个蠢货,他竟然和沈安搅合在了一起,以后肯定会有祸端。

    可是……凭什么把我给革职了?

    凭什么?

    而且还是沈安先来,他还当众羞辱了我!

    为什么?

    他只觉得浑身发烫,羞辱感让他恨不能钻进地底里去,永远都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想了许久,大家都该散了,于是就抬起了头。

    沈安冲着张拱手道:“如此辽使那边沈某自然会带着陈昂和礼房的人去看看。”

    张点头道:“还望尽力。”

    你别为了和权贵们的矛盾把此事弄砸了。

    沈安看了冯立一眼,正色道:“不管有多少恩怨,那是私下的,沈某再不堪也会尽力而为,不为旁的,为了大宋……”

    张赞赏的道:“如此甚好,老夫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沈安微微颔首,扬长而去。

    陈昂随后就和四房的官吏见面,彼此熟悉了一下,就要赶紧准备和辽使的再次会面。

    “若是第一次不出事,此事早就平息了,真是作孽啊!”

    有人在唏嘘着,边上呆若木鸡的冯立突然问道:“为何?”

    众人看了他一眼,都纷纷摇头,觉得这人算是彻底完蛋了。

    “走了走了。”

    官吏们渐渐散去,一阵风吹过,春天的气息缓缓潜入了枢密院。

    “为何?”

    冯立缓步往外走,脚步僵硬。

    “是沈安在作祟!是他,就是那个畜生!”

    “就是他!”

    他失魂落魄的往外走,边上有小吏在说话,声音隐隐传来。

    “……此事和沈待诏无关……”

    “是无关,辽使是抓住了冯立的把柄,沈安出来为他擦屁股,没发火就算是好的了。”

    “此事不好弄啊!沈安算是池鱼之殃。”

    “唐仁若是在,定然不会如此。”

    “是啊!冯立那个蠢货,整日笑的矜持,仿佛和官家是亲戚般的矜持,原来是个草包。”

    “不是草包,是大草包!”

    “他此次算是把枢密院给坑惨了,张相克制,大抵也不想和那些权贵翻脸,否则就凭着此事,张相就能让他颜面全无。”

    “哎哎!别说了,冯立来了。”

    ……

    辽使得知后续会是沈安来交涉后,据说在使馆里大笑三声,说是要看看这位损失了邙山军的老对手是什么表情。

    邙山军,那是沈安的父亲沈卞组建的乡兵,虽然是大宋的军队,可按照传统说法,也能归纳为沈卞的遗泽。

    父辈的遗泽就这么被你败光了。

    你还有脸活着?

    就在第二天,沈安带着礼房的人出现在了辽国使馆里。

    汴梁城中无数目光都随之而关注着这里……

    感谢书友“月詹白鬼”再次打赏盟主,心情极为舒坦,晚饭加鸡腿。

第509章 更新了(为‘溃雪o’加更)

    “你来了?”

    辽使很是热情的叫人去冲泡茶水。

    “是啊,贵使来到汴梁没多久吧?”

    两人寒暄了几句,茶水就送来了。

    辽使指指茶杯,说道:“尝尝,这是去年陛下赐给某的茶叶,据说还是什么龙凤团茶……味道不错。”

    他说的陛下自然不会是赵祯,而是耶律洪基。

    这是显摆。

    沈安并未喝茶,辽使笑道:“舍不得?是了,每年你们赵官家在郊祭时才会赏赐中枢和枢密院各一饼,两府的人就分两饼茶……可怜啊!”

    龙凤团茶的制作工艺复杂,名气之大,大抵就是龙肝凤髓般的地位。

    可辽使竟然有,这多半是两国交换礼物时赵祯赠送的。

    “茶,不是这么喝的!”

    沈安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辽使笑道:“既然不喝茶,那就说说吧,邙山军潜入大辽准备做些什么?行刺?多半是行刺。”

    这是先声夺人。

    沈安愕然道:“谁说邙山军去了辽国?”

    “装傻?”

    辽使冷笑道:“最多半个月,邙山军的人头就会被送到汴梁,到了那时,宋皇将会为此丢人现眼……”

    这事儿若真的发生了,赵祯丢人是一回事,辽人还会顺势施压。

    你该怎么应对?

    陪同的陈昂和礼房的两名官员都在看着沈安。

    在他们看来此事无解,所以就越发的痛恨和辽人勾结的陈钟了。

    沈安淡定的道:“此事……陈钟和某有私仇,他说的话你们竟然也信……”

    他摇摇头,嘲笑了一番辽使智商,可陈昂和礼房的官员却傻眼了。

    你这个和冯立的态度不是一样吗?

    哪怕你找了陈钟和你有私仇的借口,可这没用啊!

    辽使显然也是这般想的,他狞笑道:“你想垂死挣扎吗?消息会很快,某估算最多半月就来了。”

    沈安笑道:“那要不……打个赌?”

    “赌什么?”

    这年月赌博盛行,以至于大宋需要颁布禁赌令来限制。

    辽人也好赌,所以辽使的眼睛一亮,直接说出了自己想要的赌注:“香露的制作之法,除此之外大辽不接受任何赌注。”

    香露可是个聚宝盆,每年能挣到的钱让人眼红。

    陈昂觉得沈安不会答应。

    若是赔款的话,顶多就是十万贯以内,可香露每年能挣到的钱怕是都不止这个数。

    可沈安却微微颔首,起身道:“如此也好,只是贵使用什么来做赌注?”

    辽使想了想,却发现自己没有对应的赌注。

    没有对应的赌注,沈安凭啥和你对赌?

    可他舍不得香露的配方啊!

    他看着沈安,缓缓的道:“若是邙山军无恙,某当众赔罪!”

    使者当众赔罪,那就代表着辽国赔罪……

    这个贪婪的蠢货!

    沈安心中冷笑,说道:“如此也好,立字据吧。”

    双方立下字据,并画押,这个赌约就算是成立了。

    大宋禁赌,可这次赌约却不会有人质疑。

    出了使馆,身后就传来了辽使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去,弄些酒菜来,要最好的,别舍不得钱,去买来,某马上就要发财了。”

    陈昂忍不住了,他唏嘘道:“待诏,您竟然用自己的私产为大宋填补,可这事不是您的错啊!”

    这事儿就是陈钟的错,不该你背锅,而且香露的价值有多大?你竟然舍得拿出去。

    这个赌注不对等啊!

    众人都为之感动,也觉得沈安吃了大亏。只是为了大宋而舍弃了自己的利益,这种精神真是让人感动啊!

    消息随之散播出去,赵祯得了消息后呆了一瞬,然后丢下手中的奏疏,起身走了出去。

    春光明媚,给他的身体里注入了些许活力。

    他静静的看着春光,直至曹皇后走了过来。

    “官家,听闻沈安竟然用香露的配方和辽使打赌……这是要用香露来赔罪吗?”

    赵祯点点头,“香露值钱,辽人应当会满意,可朕……”

    他的双手握拳,腮帮子鼓起,说道:“可朕却不满意,这不是他的错,不是他的错。”

    这更像是城下之盟,让赵祯觉得憋屈。

    曹皇后也感动了,“臣妾以往觉着沈安那年轻人桀骜不驯,可今日他的举动却让臣妾知道自己错了。”

    她恨恨的道:“陈钟死有余辜,官家,枢密院那人……”

    她的话提醒了赵祯。

    随后就有内侍去了枢密院,传达了赵祯的命令。

    “陛下有话,为官不谨慎,整日拿着机密事和人炫耀,甚至是拿去和人交换好处,这等官员要来作甚?赶出去,赶的远远的,免得朕看着心烦……”

    张傻眼了。

    护住那个‘不小心泄密’的官员,这是他的本能,此事之后,枢密院许多官吏看向他时,眼中都多了崇敬之色。

    不管是什么原因,护短的上官都值得大家追随。

    可这才过几天?

    老夫才打包票他没事,官家就翻脸了,而且还是流放……

    赶的远远的,这可不就是流放吗?

    这事儿……

    张焦头烂额的道:“罢了罢了,老夫领命。”

    随后那个官员被皇城司的人带走了,枢密院里噤若寒蝉。

    沈安用香露的配方和辽使打赌的事儿也因此被传的到处都是,汴梁城内,人人都在为沈安感动着,也觉得这人怕是变蠢了,竟然舍得把香露配方拿去对赌。

    包拯来了,进门先和果果交流了一番包绶如今的人嫌狗憎,然后去找到了沈安。

    沈安在写东西,包拯看了一眼,念道:“眼看已是两个月的光景,贾琏在……”

    “贾琏是谁?”

    沈安说道:“一个话本里的人物,一个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跟随着沉沦了的人物。”

    他最近事情多,石头记因此停更了许久,小杨妹妹那边都派阿青来催更多次了。少女对他把林黛玉写的这般孤苦无依很是不满,但更不满的是他的断更。

    你难道想太监?

    包拯见他神态从容,心中的担忧就消散了。

    “香露虽然能挣钱,不过你还年轻,以后自然有的是机会。”

    “只是亏了些,给钱都行。”

    包拯劝慰了一通,最后还是憋不住难受,“你当时莫不是慌了?”

    这个赌注沈安亏大发了,若非是慌乱之中……他怎么会犯蠢?

    “没有。”

    沈安很认真的道:“没慌。”

    我不但没慌,还有些想笑。

    这孩子傻了!

    包拯心中叹息,说道:“你丈人那边知道了……”

    呃……

    这个有些尴尬啊!

    全世界都以为我是神经病没关系,但媳妇不能啊!

    包拯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既然都答应了,那就这样吧。”

    他觉得沈安这段时间应当是心如刀绞,为了自己的决定而痛彻心扉。

    罢了,别刺激他了。

    不但包拯是这么想的,连杨家也是这般想的,于是小杨妹妹就让阿青送来了一张帕子,上面绣着个人,还有两句诗。

    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这是……暗示?

    过不了多久,小杨妹妹就要嫁过来了,她现在绣了沈安的这首诗……

    “美人来。”

    沈安的精神一下就好了,不过是半天功夫,竟然就写了两章出来。

    他检查了一遍错别字,然后仰天长叹道:“有了这本事,不做官我也能活的青史留名。”

    这人不以抄袭为耻,得意洋洋的让人把这两章送去杨家。

    杨卓雪在经受轰炸……

    “……那孩子本以为是个聪慧的,可……那香露一年能挣多少钱?他竟然随手就拿去赌了,朝中又不是没钱,凭什么拿他的产业去赌?”

    李氏很憋屈。

    先前街坊见到她都在笑,笑的很诡异。

    然后就是一些闲话。

    杨家找了沈安这个女婿,街坊们原先是羡慕嫉妒恨,可现在却成了谑笑。

    你家女婿把家里最值钱的产业丢给了辽人,你傻眼了吗?

    面对这些闲言碎语,李氏很愤怒,于是就来给女儿交代事情。

    “你嫁过去之后要看好这些,别到时候把沈家的家产都败光了,到时候你们吃用什么?”

    杨卓雪在做衣服,出嫁之前,她给家里每人做了两套衣服,现在是给沈安做。

    她抬头认真的道;“娘,他有俸禄的,能养活我们。”

    “笨!”

    李氏没好气的道:“加上他妹妹,你们也才三口人,倒是好养活,可那些下人呢?”

    “还有庄子呢。”

    杨卓雪的话堵的李氏只想吐血。

    “你啊你,就知道气你娘!”

    李氏起身道:“看你以后后不后悔。”

    她急匆匆的出去了,杨卓雪看了看外面,摇头笑了。

    她不后悔。

    能写出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能写出石头记……这样的人,哪怕是穷困潦倒,我也甘之如醇呢。

    “小娘子,小娘子……”

    阿青来了,欢喜的拿出几张纸。

    杨卓雪霍然起身迎过去:“最新的?”

    “是,最新的两回。”

    杨卓雪心中欢喜,接过稿子就细细看了起来。

    贾二偷娶尤二姐……

    看了标题,杨卓雪叹道:“贾琏忍了这般久,终于是堕落了……”

    少女在看着石头记,恍惚间到了末尾,不禁怅然若失。

    “他竟然这般洞察世事吗?和他比起来,我却这般无用。”

    大宋男子十六岁就能成亲,成亲就是成人,在后世还是初中生的年纪,无忧无虑,只是头痛作业和考试的年纪……

    可大宋的十六岁,却要成人了,要学会顶门立户了。

    ……

    感谢“唐铁光”打赏盟主,这是老唐第几个盟主了……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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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0章 你想太多了

    权贵们最近有些沉寂。

    陈钟为了一己之私和辽人勾结,导致邙山军全军覆没,这事儿发作了,权贵们的名声不大好,所以要低调些。

    是的,大家都认为邙山军死定了。

    邙山军全军覆没也就罢了,大宋别的不多,就军队多。

    可辽人想趁机勒索,这个就像是乌云般的压在了汴梁城的上空,让人心情郁郁。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枢密院的副承旨冯立……那个蠢货竟然办砸了事,辽使越发的趾高气昂了。

    麻烦了啊!

    就在此时,一直在家里窝着孵蛋的沈安出来了。

    这厮太懒,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所以有人说他是在家里孵蛋。

    沈安是大宋外事第一人,他的出场自然引人注目。

    他能把这事儿摆平吗?

    万众瞩目之下,沈安出场了。

    然后他也把事情摆平了。

    可他竟然是把自家的产业拿出来赔给了辽人……

    这人疯了!

    公事是公事,要赔钱也是朝堂出,和你沈安有啥关系?

    哦嚯,这下子好了,沈家的聚宝盆不见了。

    辽人得了配方,肯定会大规模生产,到时候和沈安竞争,大家的利润都会少。

    这个蠢货啊!

    “那个蠢货!”

    赵允弼得了消息,心中欢喜,对张文说道:“此人竟然这般愚蠢,赵宗实那边会怎么说?忠臣?”

    他微微仰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良久叹息道:“谁的忠臣?”

    张文的马脸上全是冷漠:“官家的身体不好,估摸着就在这几年了。此时了结了和辽人之间的纷争,对赵宗实接任有大好处。这是……”

    “未进宫先立功。”赵允弼冷冷的道:“他这是在为赵宗实铺路吗?果然是忠臣!”

    张文默然,从公心来说,他佩服沈安的举动。可从私人的角度来说,从敌对关系来说,他觉得沈安此举对赵宗实有好处,但对他自己却没好处,是在割肉。

    “那个蠢货!”

    赵允良父子同样在说着这些话,郡王府里传来了好消息。

    “郡王有令,今日阖府上下都吃干饭。”

    “多谢郡王!”

    “竟然不喝粥了?”

    “喝个屁,再喝粥某都要瘦成薄片了。”

    “赶紧的,有没有肉?”

    “有肉,厨子也忍不住了,说是今日每人一大块肥肉。”

    “……”

    权贵们都在欢喜,汴梁城的高档酒楼这几日的生意好了不少。

    殿前司。

    李璋站在上首,下面左右站满了武将。

    “……沈安把自己的香露配方给了辽人,平息了事端,可我辈呢?咱们呢?”

    有些人心情愉悦。

    是啊!只要不发生冲突,咱们就能继续混吃等死了。

    最好一辈子都别发生冲突,至于我死之后……管逑。

    可有的人却面色沉凝,更有人的眼中多了羞辱之色。

    这个大宋还有希望!

    李璋一拍案几,众人急忙站直了身体。

    他沉声道:“若是我辈武人能无惧、无畏,辽人可敢如此跋扈吗?可敢吗?”

    众人低头,有人说道:“殿帅,事情都过去了。”

    在大家看来,香露的配方沈安给定了,这事儿也就平息了。

    “是好事?”

    李璋盯着这人问道。

    这人讪笑着,然后又低下头。

    这个世界总是有许多懦弱的人,一个懦弱的上官能带出一群懦弱的下属。

    李璋骂道:“这是咱们的耻辱!”

    他看向众人。

    有人抬头,羞愤欲死。

    有人木然,仿佛是木头人,任由你敲打也没反应。

    “操练起来!”

    李璋的话就代表着他的态度。

    武人该为此感到羞耻!

    于是汴梁各处的禁军都开始了操练,让枢密院有些诧异,觉得这群贼配军又抽风了。

    不过操练就操练吧,军械和各种物资的消耗一下就多了些,张没法,开始还担心是军中作假贪腐,等去看了看,才发现是真的。

    “沈安说邙山军的操练之法就一个,练不死就往死里练,下官甚为认同。”

    李璋并不需要给张面子,所以态度很生硬。

    校场上呼喝声震天响,各种队形在快速变换,尘土飞扬……

    张看着这一幕,点头道:“老夫也觉着羞耻……陈钟是罪魁祸首,冯立是帮凶,沈安出了自家最值钱的东西换来了太平,这是耻辱……”

    “所以要操练他们,把这些不知道荣辱的家伙弄个半死。”

    随着李璋的声音,一群将领从身前狂奔而过。

    这些将领跑的很狼狈,张淡淡的道:“无用之极,就像是一群死狗!”

    这些人喘息的真的像是死狗。

    “操练起来!”

    李璋怒了,过去踢打着开始减速的将领们。

    有人哀怨的道:“殿帅,要操练到什么时候?”

    李璋怒吼道:“把香露的钱给操练回来!”

    顿时校场上一阵鸡飞狗跳,李璋随后就去了榆林巷。

    “踏春踏春!”

    果果叫嚷着要骑马,沈安劝了许久没劝动,就把她放在自己身前,一家人准备去金明池踏春。

    还没出巷子口,沈安就看到了李璋。

    “这是要出去踏春?”

    “对,这天气不错,好歹出去转一圈,不然就辜负了春光。”

    “舍得吗?”

    李璋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个问题。

    沈安一怔,然后笑道:“没什么舍不得的,家财万贯,可一顿饭也只能吃三大碗,躺下也就是占着这么一块地方……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李璋仔细看着他,见他神色坦然,不禁心中佩服,拱手道:“按照他们的说法,某是国戚,和官家是表亲。那些人瞧不起某,在背后说坏话,可某从未在意……因为某会用功绩来让他们闭嘴……”

    沈安静静的听着,果果也在好奇的听着。

    沈安点点头,李璋此人低调,可上次赵祯赐酒就给了三人:韩琦,他,还有李璋。

    这位国戚深得赵祯的信任!

    李璋和他策马并行,继续说道:“某看不起那些说大话的人,更看不起那些不知羞耻之人。以往某以为你是个走运的年轻人,后来你屡立功勋,这才让某刮目相看。”

    他侧身看着沈安,诚恳的道:“别在意那些人的闲话,你不蠢,某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为了大宋而担忧,所以宁可舍去自己的财富,也要让局势平稳,你……功莫大焉。”

    官家的身体不行了,宰辅们每日见到他还不觉得,李璋隔一阵子去见一次,每每发现比上一次还差。

    在李璋看来,沈安就是担心官家的身体出问题,到时候辽人借机闹事……

    “快刀斩乱麻,某想过你此次的手段,只觉得该击节叫好。”

    李璋拱拱手,笑道:“如此就不打扰你一家出游了,有空一起饮酒。”

    “好。”

    沈安对这位国戚有些好感,觉得可交。

    可他们为啥都觉得我的配方输定了呢?

    沈安看着明媚的阳光,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妙。

    这个赌约……我赢定了呀!

    ……

    时光缓缓流逝,辽使隔三差五就去喝酒,喝的伶仃大醉后就说些欢喜的话,大抵觉得自己立下了大功,顺带还能捞些好处。

    赵祯在沉默。

    宰辅们也在沉默着。

    直至赵祯某天在朝会上突然脑袋一歪……

    “官家晕倒了。”

    御医蜂拥而至,然后各种手段一起上,总算是把赵祯救醒了。

    “我无事。”

    赵祯觉得自己真的没事,可在起身时却觉得头晕。

    “官家,歇歇吧。”

    曹皇后皱眉道:“养好了身子,以后的时光多着呢。”

    你急什么?

    赵祯看着她笑了笑,然后说道:“春光明媚,可我却看不到,开门。”

    大门打开,阳光带着春光冲了进来。

    外面光明,床榻之上却在阴暗之中。

    一明一暗之间……时光仿佛就此停顿了。

    “真好啊!”

    赵祯的头一歪,再次晕倒。

    宫中乱作一团,宰辅们没有得到消息,等第二天早上发现赵祯没来……

    “去看看吧。”

    欧阳修的眼中多了伤感,说道:“庆历之后,我等一一归来,发现官家变了,再没了一点锐气。富弼也变了,以前多凌厉的一个人?回京后见人都客客气气的。你开始也是……”

    韩琦有些不自在的道:“那是刚回来。”

    “是啊!后来你就渐渐的变的得意了。”

    一行人走了出去,欧阳修看着春光,有些恍惚,“后来我们都变了,都老了,官家也老了,老夫只希望他能再撑十年……”

    曾公亮在和内侍交涉,让他去禀告皇后,就说宰辅要见官家。

    这是宰辅的权利:每天都要见到官家!

    这不是亲密!

    更不是什么尽忠职守,要处理每天的政事……

    和这些不搭干的,你只是想多了。

    后世人大抵会觉得这是君臣之间的尽忠职守,可实际上不过是为了确保没有人作乱而已。

    前唐之后就是五代十国,那些帝王和武人、文官、内侍们绞杀成一团,各种稀奇古怪的谋逆方式都展示了一遍。

    后宫也是个重灾区,所以为了防备帝王被内侍或是嫔妃弄死,宰辅们每天都要见一次赵祯。

    而赵祯也乐意于每天见他们一面,这样可以震慑那些有异心的家伙,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这是一个双方面自愿的行为,没有其它意义存在。

    当然,民间会传言说宰辅们真是宵衣旰食,连官家生病了都不放过。

    可那是你想太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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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1章 你是贱人

    很顺利的进了宫中,一直到了福宁殿外。

    内侍们在外面站着,包围了整个福宁殿。

    这是防止有人潜入。

    “禁中如此,却是过了些。”

    宰辅们拾级而上,一个内侍站在上面,冷冷的道:“官家在养病,不方便见人。”

    韩琦抬头,眼中有厉色闪过,喝道:“岂不闻嘉佑元年之事吗!滚!”

    嘉佑元年时,赵祯犯病,当时是富弼为首相。他带着宰辅们闯入宫中,也有内侍阻拦,富弼喝道:“宰辅安可一日不见帝王!你等阻拦是何居心?”

    这是先例,宰辅可干涉宫中事的例子。

    仁宗一朝破了许多先例,比如说早些年仁宗喜欢几个嫔妃,结果大家一致认为他沉迷于女色,于是内侍和宰辅联手,把那几个嫔妃给弄走了。

    所谓的仁君,实则在许多时候是身不由己。

    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不住,这就是仁宗。

    寝宫里,赵祯躺在床上没有动静。

    边上站着的是兖国公主,曹皇后不在。

    双方默然相对行礼,陈忠珩说道:“官家没说话。”

    “好。”

    韩琦松了一口气。

    当年赵祯犯病时,什么疯话都喊过,甚至在大朝会上发狂。

    他说过皇后的疯话,所以曹皇后为了避嫌,也不好在寝宫待久了。唯一无需避嫌的就是兖国公主。

    赵祯没有皇子,女儿不少,但大多夭折。唯有这位体弱的长公主长期陪在赵祯的身边,给了他为人父的宽慰。

    这位长公主嫁给了李玮,也就是赵祯的表弟,这关系也是乱的很。

    李玮就是李璋的兄弟,长相丑陋,自然不得兖国公主的喜欢,所以她经常闹腾,让赵祯也很是头痛。

    因为闹腾太过,赵祯就把李玮下放到了地方为官,而兖国公主重新回宫居住。

    “诸位相公,御医说爹爹无碍。”

    兖国公主的面色惨白,看着就是弱不禁风的模样。

    不过公主是个比较好的称呼,若是被称呼为‘帝姬’,那才是一个悲惨。

    北宋的皇女一直是叫做公主,直至徽宗时,蔡京建议改叫‘帝姬’,于是皇女们从此就改称帝姬了。

    可从帝姬这个称呼被弄出来后不到十年,这些帝姬就被送出汴梁城,变成了金人的奴隶,一路被蹂躏着北上……

    北宋至此灭亡!

    所以但凡听到帝姬这个称呼,你就可以判定是身处北宋末年,没几年好时光了,赶紧跑路吧,往南边跑。

    御医低声说着情况,“……官家还好,只是昏沉几日,最多明日就能醒来。”

    韩琦的眼中多了哀伤之色。

    御医说的很轻松,可那眉间的沉郁却瞒不过他。

    官家的身体状况一直在下滑……

    这是他的帝王,从开始到现在,这位帝王给了他机会和尊荣。

    现在这位帝王却成为了斜阳……

    “官家说了什么?”

    欧阳修知道韩琦的感受,可此时需要的是应变,而不是伤感。

    陈忠珩看了一眼兖国公主。

    这事儿你没资格听。

    兖国公主出去了,陈忠珩才说道:“官家先前还念叨着,说对不住沈安……让邙山军去送死……对不住……”

    韩琦呼出一口气,问道:“可还有?”

    陈忠珩摇头。

    韩琦回身道:“去个人,把沈安叫来。”

    这个吩咐很是突兀,当着大宋皇帝的面,有些颐指气使的跋扈味道。

    可宰辅们都沉默着。

    陈忠珩也沉默着。

    沈安懂医术……

    ……

    稍后沈安就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寝宫,可当看到床上的赵祯时,他依旧是惊呼了一声。

    这位帝王的脸竟然有些浮肿。

    “这是喝药之后肿起来的。”

    陈忠珩介绍了一下情况,御医过来分享自己的心得……

    可沈安却一脸懵逼。

    听了半晌他的感觉就是赵祯的身体虚弱,大抵有些阳虚的味道。

    韩琦把他拉了出去。

    宰辅们都在外面等着,齐齐盯着他。

    压力很大啊!

    沈安知道他们在等待着什么。

    他摇摇头道:“邙山一脉从不擅长诊脉开药……”

    “祝由?”

    祝由也是一门医术,在此刻人们的眼中类似于道术或是巫术。

    沈安摇头道:“某也不知道。”

    “那陛下的身体如何?”

    韩琦急切的问道。

    沈安想说我不知道,可这会招致怀疑。

    他想了想,说道:“官家的问题在于失于保养,而最大的问题在于服用丹药,目前……”

    他神色黯然,心中推算了一下,知道赵祯应当是阳寿不多了。

    这位帝王不错,但他的病却让人束手无策。

    “丹药别服了。还有……”

    沈安尴尬的道:“男女之事也停了吧。”

    彻底戒掉这些才有希望养回来。

    旁听的御医赞道:“沈待诏这话实在,一针见血。我等也是这般说的,只是官家不肯听,还说什么天子之命在于天,不在于凡俗。”

    哥也是名医啊!

    沈安心中得意,可转念间又苦笑道:“还是再劝劝吧。”

    陈忠珩在边上听了半晌,没好气的道:“官家如今很少临幸嫔妃了,你们还要怎地?”

    难道要让官家变成个活内侍吗?

    “最好别再来了。”

    赵祯的身体本就虚弱,若是好生保养不作死的话,沈安觉得少说能活到七十岁。

    可皇帝怎么保养?

    每天有美食和美女诱惑着,几人能忍住?

    还有皇权在握,那种快感驱使着他忙于政事,很少休息。

    这样熬下去,会长寿才见鬼了。

    “今夜就在宫中住下!”

    韩琦说的理所当然,宰辅们也是一脸的就该这样。

    陈忠珩苦笑道:“诸位相公,这……不大好吧。”

    韩琦随口道:“富弼住得,老夫就住不得?”

    当年赵祯急病时,富弼带着宰辅们也是住在宫中,守着他。

    这些文官不但对武人警惕到了极点,对内侍和皇帝的女人更是不放心,非得要守着赵祯醒来为止。

    陈忠珩没辙,就叫人去请示皇后。

    皇后稍后就来了,宰辅们竟然没怪她失职,让沈安有些奇怪。

    按理赵祯卧床时曹皇后该来守着,并主持宫中大局,震慑宵小。

    可她竟然不来,宰辅们仿佛也是司空见惯。

    啥意思?

    曹皇后垂眸道:“官家的身体不好,相公们既然想守着,这是好意,是忠心,收拾吧。”

    宰辅们拱手谢了皇后,曹皇后趁机进去探望。

    “什么意思?”沈安凑到欧阳修的身边低声问道:“圣人为啥不在这里?”

    欧阳修的嘴皮子轻微动着,“当年官家病了,出来狂奔,说圣人和一个内侍谋逆……”

    我去!

    沈安有些傻眼了。

    合着赵祯也曾经疯狂过?

    还出来狂奔,说曹皇后谋逆……

    赵祯的警惕性很高,私下大抵有一份黑名单。皇亲国戚们排在这份名单的第一位,搞得赵允良当初担心被清算,就装疯卖傻了一阵子。

    可说曹皇后谋逆你不亏心?

    旁人会谋逆,哪怕你说陈忠珩谋逆我都信了,可曹御姐她压根就不可能啊!

    看看曹佾那活成了鹌鹑的模样吧,这位国舅就差闭门不出了,难道你还不安心?

    沈安悚然一惊,一个念头在脑海中转动着。

    赵祯不会是有毛病吧?

    他开始想的是焦虑症和抑郁症,可这两种病症不可能会好,一旦犯病的话,赵祯少说一年半载之内都不对劲。

    那是什么毛病?

    他又想起了赵宗实的毛病,那是货真价实的焦虑症和抑郁症。

    老赵家的人为啥这么容易抑郁?

    这是遗传吧?

    赵老二遗传下来的毛病!

    他猛地想起了真宗。

    那位帝王在中后期也是有些不对劲,和前期相比,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都有毛病啊!

    还是赵仲好,这娃至少没神经病。

    他的脑海里转动着这些大逆不道的念头,宰辅们在边上嘀咕,而陈忠珩却和任守忠在暗战。

    “圣人不来,可你竟然也不来,这是不想迎奉官家了吗?”

    “迎奉?某对圣人忠心耿耿……”

    陈忠珩的眼中多了厉色,“你这是觉着官家不好了,所以又得意了吧。果然是朝秦暮楚,沈安说过什么?对了,节操,你这等人半点节操也无,无耻!”

    任守忠看到沈安在那边发呆,就说道:“任由你污蔑,某依旧是圣人身边第一得用之人……”

    他走到沈安的身边,说道:“沈待诏,这是想着美事呢?”

    沈安一怔,抬头见是他,就笑道:“咦,这不是任都知吗?任都知竟然不去金明池弄冰块,在宫中作甚?”

    去年任守忠因为当面迎奉赵祯,让曹御姐大怒,就把他赶去了冰井务,运送了一个冬天的冰块,近日才回来。

    “口舌之利罢了。”

    任守忠淡淡的道:“今日在宫中,你可敢再跋扈,可敢再喝骂几声让某听听?”

    “你有病!”

    沈安很认真的说道:“你真的是有病!”

    他的声音不小,边上的宰辅们就看了过来。

    任守忠笑道:“再来,某听着。”

    他被沈安奚落的仇还没报,当年被沈安收拾的仇更是刻骨铭心。今日沈安进宫,这就是天赐良机。

    外面传言,说沈安脾气暴躁,动辄拳脚相加。

    来,痛骂某一顿吧。

    最好来一拳。

    这里是宫中,只要你跋扈,自然有人会收拾你。

    他发誓自己此刻的微笑是最和善的,所以就微笑着问道:“某有什么病?”

    沈安用一种很不屑的姿态说道:“你这病用一个字来形容叫做蠢,两个字来形容叫做很蠢,三个字来形容是非常蠢……若是用四个字来形容……”

    边上的宰辅们惊讶的看着他,觉得在宫中讥讽内侍可不是好主意,一旦被人打小报告,说不得赵祯会收拾你。

    而且任守忠是皇后的人,曹皇后可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她要收拾你的话,你怎么应对?

    “四个字……”

    欧阳修不用想,就笑道:“四个字是什么蠢?”

    大家都是文化人,这等简单的词句组合只是小事而已,只是瞬间,脑海里就有无数组合……

    于是他们就笑了笑。

    任守忠看到了曹皇后从寝宫内出来,就装作委屈的模样,说道:“什么四个字?”

    沈安淡淡的道:“你是贱人。”

    呃……

    宰辅们都在等他说出带蠢字的话,可这人竟然变卦了,一张口就是‘你是贱人’。

    贱人?

    韩琦突然低头,身体微微颤抖着。

    曾公亮的脸颊在抽搐。

    欧阳修笑了,笑的很是肆无忌惮。

    贱人!

    陈忠珩想狂笑,可看到曹皇后出来,只得强行忍住了。

    ……

    感谢书友“夜天”的盟主打赏,这是第二个。谢谢。

第512章 我梦见了沈卞(为‘趙廸’加更)

    御医说了,赵祯会在这两天醒来,这让曹皇后的心情不错。

    可她刚出来就听到了沈安的话。

    “你是贱人!”

    贱人从古至今大多骂的是女人,可今日沈安却用它来骂了任守忠。

    呃!

    内侍自然不是男人,至少在场的人没谁会把陈忠珩和任守忠看做是男人。

    失去了家伙事,你就是中间派。

    任守忠的嘴角缓缓往两边撇开,脸颊的肉堆起,眼睛微眯,委屈的看过去。

    就像是一只刚被欺负的小狗。

    曹皇后皱眉道:“为何闹腾?”

    沈安无辜的道:“他让臣给他看病,臣看了,说他蠢,他还是没有丝毫触动,可见是蠢极了,臣忍不住就说了他是贱人。”

    任守忠的泪水都出来了,但却没驳斥。

    无声的驳斥更有力。

    他坚信曹皇后会为自己做主,给沈安一次永世铭记的教训。

    曹皇后看着沈安,那一双浓眉突然皱起,说道:“官家一直在晕沉着……”

    沈安低头。

    曹皇后有些难过,“他醒过几次,一直在念叨……”

    年纪大的人都爱念叨。

    沈安觉得赵允让更爱念叨,只不过他的念叨方式是叫骂。

    “官家说对不住你……”

    沈安的身体一震,不敢相信的抬头看着曹皇后。

    这个举动很失礼,可却没人来纠正。

    他竟然在晕沉中记得这事吗?

    “……让邙山军去送死,这不是他的本意……”

    沈安觉得眼睛有些发涩,他低下头说道:“是,臣……知晓了。”

    你是皇帝,不该记着这些琐碎的事。

    帝王该是杀伐果断,还得无情。

    可你却不同。

    这种近乎于软弱的仁慈……

    沈安觉得眼里有些东西在浸出来。

    曹皇后见他难过,就说道:“上次你用香露的配方来赔给辽人,官家很难过。”

    “赔?”

    沈安心中一怔,旋即说道:“圣人,那只是暂时哄哄辽使。”

    曹皇后以为他是在开解自己,就叹道:“哄不了,辽人不会放手。”

    “可他赢不了。”

    沈安很笃定的道:“他肯定赢不了。”

    曹皇后愕然,任守忠在边上被冷了许久,见自家主子不为自己做主,就说道:“吹嘘只会误导官家和圣人,这里是宫中,不是太学。”

    你在太学牛皮满天飞没人管,可这里是宫中,不是你信口开河的地方。

    沈安没搭理他,对曹皇后说道:“圣人,昨夜臣做了个梦,梦见了臣父。”

    沈卞?

    那个失踪的倒霉蛋,尸骨大抵成了野狼的口中食,难道他会托梦?

    别怀疑此时的迷信。

    赵祯当年犯病糊涂时,梦到自己被人给救了,那个人叫做什么葛将军。后来他令人去典籍里查找,竟然在道藏里找到了这位葛将军。

    这就是实打实的神迹啊!

    所以沈安说梦见了沈卞,大家都肃容听着。

    “臣梦到邙山军被辽人团团围住,眼看着就要被围杀时,臣父突然现身,浑身金光四射,只是举手投足见间,辽军竟然看不到近在咫尺的邙山军……于是得以脱困……”

    你这个梦……有些太过奔放了啊!

    赵祯做梦是有神人出手相助,但只是病好了而已。

    这有些唯心,但还在大家能接受的范围内。

    可你沈安竟然梦到沈卞展示神迹,这个有些过了吧?

    曹皇后的浓眉皱了一下,“此事……再议。”

    你这个忽悠**连老娘都听不下去了!

    你想让沈卞的名声好一些,甚至想让他得到朝中的供奉没问题,这是孝子该做的。

    可你靠谱点行吗?

    韩琦干咳一声,说道:“此事无稽了啊!”

    任守忠在笑,等曹皇后看过来后又板着脸。

    这就是变色龙,上位者身边必不可少的一类人。

    沈安只是笑了笑。

    黄春的第六感强大的让人不敢相信,沈安后来梳理了上次在府州躲避敌军游骑时的黄春。

    几千人多大的规模?可黄春那真叫做一个游刃有余啊!

    府州军有几千人,而邙山军只有百余人,目标小的可怜。

    而且那些乡兵都是最强大的战士,有黄春作为眼睛,辽人休想抓住他们。

    若是赢了赌注,辽使就立下大功,欣喜的耶律洪基会让他坐火箭升官。

    香露啊!

    辽国多少贵族都在眼馋这个东西。

    据说萧观音也喜欢香露,而且为香露赋诗多首。

    那女人也不知道漂亮不……

    可你却赢不了!

    沈安在神游物外。

    稍后他准备告退,韩琦却板着脸道:“你喝了酒。”

    沈安不解,旋即想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

    三杯酒,你喝了一杯,你想走,好意思吗?

    韩琦是首相,赵祯托以身后事,这是正常的选择。

    李璋是赵祯的表兄弟,是他最为信任的人,执掌殿前司,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可赵祯也给了沈安一杯酒,这是为何?

    这是肯定。

    沈安和赵宗实一家子很亲近,他喝了那酒,就代表着赵宗实的太子之位基本上没跑了。

    可我不想在宫里住啊!

    胳膊拧不过大腿,沈安请人去宫外传信,让陈洛回家去转告消息。

    宫中能做什么?

    什么都不能做。

    宰辅们很老实,都在边上坐着发呆。

    沈安却不肯呆坐。

    他悄然出了大殿,外面的人也没管他。

    曹皇后就在外面站着,见他出来不禁莞尔道:“年轻人却是坐不住,看到你我就想到了大郎,小时候他就是坐不住,让他坐好了,可眼珠子还在骨碌碌的转,看着狡黠。”

    所谓的大郎指的是曹佾曹国舅。

    曹国舅小时候也是这般调皮吗?

    沈安有些好奇的问道:“圣人,国舅真的修道有成吗?”

    曹皇后没想到他竟然问这个,就笑道:“修道……先做了人再说吧。”

    赵祯连李玮这位女婿都令人监控着,曹佾这位国舅自然没跑,怕是一举一动都在皇城司的眼皮子底下。

    这日子也太难熬了吧。

    晚饭很简单,在韩琦的建议下,大家都吃素。

    吃素能为官家祈福,这理由没毛病,可沈安吃了之后,不到一个时辰就觉得饿了。

    晚上大家都是打地铺,在福宁殿的西侧入睡。

    当晚沈安睡的不好,一方面是饿的,一方面是不习惯。

    ……

    凌晨的汴梁城就像是一头巨兽蹲在那里,隔着老远就能看到。

    星宿已经消散了,东方出现了些白色。

    泥土里,各种植物的根系在拼命的延伸着,若是耳朵好的,甚至能听到这些声音。

    马蹄声骤然传来,遮住了大自然发出的各种声音。

    密集的马蹄声中,一队骑兵出现在了北方的天空下。

    沈家的庄子最近是聘请来的人在看守,这些人得了沈安的高薪,做事倒也勤勉,轮班值守从不打瞌睡。

    “有马蹄声?”

    两个大汉坐在树下,其中一人霍然起身,另一人伏地倾听。

    他把耳朵贴在地上,举起左手说道:“不少,至少百骑以上……速度很快……冲着这边来了……”

    “示警!”

    他喊道:“马上示警!”

    另一个大汉在看着远方,惊惶的道:“是谁?”。

    随即他就把手指放进嘴里……

    尖利的唿哨声中,庄子里冲出来十余人。

    这些人拎着长刀,衣裳却不大整齐。

    马蹄声渐渐近了,黑暗中,那一群骑士看着威势惊人。

    带头的大汉颤抖道:“两百余骑,这是谁?”

    他身边有大汉说道:“香露能挣钱,可沈安却把配方输给了辽人,这些人……他们会不会是来抢配方的?”

    带头的大汉深呼吸一下,沉声道:“应该是,对手太强大,兄弟们,都走。”

    “大哥。”

    众人都不舍,大汉说道:“挡不住,可全跑了对不住沈待诏给的钱,某用这条命来报答他的酬劳,你们赶紧走!”

    “大哥,咱们不走!”

    这十余人是一起出来讨生活的,却极为讲义气。

    骑兵开始减速了,但速度依旧不慢。

    “他们来了,准备。”

    大汉长刀指着前方,厉喝道:“这里是沈家庄,今日你等来袭,明日沈待诏就会悬赏万贯要你等的命……”

    沈安悬赏万贯寻找陈钟之事让汴梁城为之震动,无数泼皮和亡命徒都为之奔走。而香露牵涉的利益更大,沈安估摸着会悬赏五万贯。

    五万贯,这几乎能请军队出动。

    黎明前的黑暗中,骑兵们轰然而至。

    当先一骑冲了过来,喝问道:“你等何人?”

    带头大汉颤声道:“这里是沈家庄,我等是看守庄子的人。”

    大汉们在颤抖,他们知道这些骑兵只需一次冲击,就能让他们全部完蛋,所以怕得要死。

    马背上的骑兵皱眉道:“有何证明?”

    带头大汉的手已经握不住刀了,他说道:“是折克行请了我等来的。”

    这骑兵纵马回去,随即骑兵们就策马而来。

    “别……这是沈家庄……沈待诏会弄死你们……”

    “大哥,和他们拼了。”

    “救命!”

    十余名大汉乱作一团,就带头的镇定些。

    战马从他们的身边冲了过去,马背上的男子都没拔刀,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

    “春哥,郎君竟然请了人,这是不要咱们了吗?”

    “放屁!香露值钱,这是有人想打作坊的主意了。赶紧都洗漱一番,该睡觉就睡觉,某和宝玉进城去寻郎君。”

    ……

    感谢书友“殇人a”的第一次……盟主打赏,我会珍惜这个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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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3章 邙山军,全军而退

    大汉们懵逼了,其中一人问道:“你们是谁?”

    竟然不杀我们,这是什么意思?

    黄春皱眉回头道:“邙山军!”

    “鬼?”

    “鬼尼玛!”

    黄春怒了,下马过来说道:“老子黄春,大名鼎鼎的春哥,你没听过?”

    “邙山军?”

    此事天色微亮,带头大汉壮着胆子仔细看看黄春。

    “不是鬼?”

    黄春骂道:“鬼会撒尿?”

    他解开裤带,一泡热气腾腾的尿就飙了出来。

    带头大汉这才相信眼前的人不是鬼魂,就说道:“都说你们死在辽人那边了,这是怎么回来的?”

    “什么?”

    黄春心中一沉,问道:“说清楚。”

    “……枢密院有人泄密,陈钟转告给了辽人……辽人说要围杀你等……”

    乡兵们都怒了。

    “怪不得那么多人在围杀咱们,原来是有内奸!”

    “畜生般的人,春哥,弄死陈钟!”

    带头大汉已经被惊呆了。

    合着这些人竟然真的在辽境内遭遇了围杀,可他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陈钟死了。”

    “怎么死的?”

    乡兵们恨不能把陈钟给活剐了。

    带头大汉说道:“事情败露后陈钟就出逃,沈待诏勃然大怒,悬赏一万贯捉拿此人,不过是几日就得了。这是大宋第一次杀权贵,官家亲自下的令。”

    “郎君果然豪迈!”

    这时庄子的管事闻声出来,见到他们不禁就哭了起来。

    “你哭个什么?”

    黄春有些纳闷的道:“咱们归来不是好事吗?你怎么和死了媳妇似的。”

    管事哽咽道:“前阵子辽使借着此事发难,郎君咬牙用香露配方来平息了此事……这段时日那些商人都不来了,这是想等辽人发话呢……幸好你们活着,否则……”

    辽人一旦得了配方,第一件事必然是大肆生产,四处贩卖。

    到了那时,沈家这点产量压根就不算事,商人们自然会去捧辽人的臭脚。

    黄春大怒道:“枢密院无耻,权贵无耻!众兄弟在庄子里好生歇息。宝玉,咱们俩去枢密院,去看看他们的嘴脸。”

    严宝玉点头,管事赶紧叫人做了汤饼来,两人吃了,等着时辰就进了城。

    ……

    陈昂算是半个新人,所以每天都来的很早。

    可比他早的大有人在。

    这是抢表现的一种手段。

    还有一种就是睡不着的老人。

    年轻人睡不够,老人却睡不着,满脑子前半生的事情在转悠,或是懊悔,或是得意……辗转反侧的回忆着。

    张已经到了,他站在枢密院的大门外看着前方。

    前方就是宫门,昨夜韩琦等人都歇在了宫中,而他本来也该在其中,可众人都说外面需要宰辅坐镇,就把他丢下了。

    昨天下午传来消息,官家昏沉间依旧在懊恼,觉得对不住沈安。

    邙山军不算什么,一支百人乡兵而已。

    可官家的身体啊!

    张的眼中多了担忧,他希望赵祯这个仁慈的君主能长命百岁,可这得看老天的意思。

    “相公。”

    “见过相公。”

    官吏们渐渐多了起来,大家见张不进去,都在外面逗留,想着给他留个印象。

    马蹄声骤然传来,张缓缓转身看去。

    “去看看。”

    大清早在皇城外疾驰,这必然是有紧急事务。

    希望不是边患吧!

    张默然祈祷。

    “滚开!”

    一声怒吼后,两个大汉冲了进来,其中一人拎着个包袱。身后的军士拔出长刀在追赶。

    “大胆!”

    枢密院中有官员喝道:“这里是皇城,作死呢!”

    “你等是谁?”

    当先的大汉近前,用一种很是轻蔑的目光看着这些官吏,说道:“邙山军!”

    邙山军?

    追赶的军士停住了脚步,那些在叫骂的官吏们捂着自己的嘴,眼睛瞪的老大。

    “邙山军……不是死光了吗?”

    一个官员小心翼翼的问道。

    “某黄春!”

    “某严宝玉!”

    黄春朗声道:“邙山军此次在北地剿匪,其间遭遇贼人多起,我部绞杀一百余名悍匪,最后全身而退!”

    他怒吼道:“某是黄春,邙山军……全军而退!”

    张猛地握紧了双拳。

    好!

    “你们……你们全身而退?”

    在被辽人围杀的情况下,你们竟然能全身而退?

    黄春想起了管事告诉自己的事,愤然怒吼道:“某是黄春!我家郎君何在?”

    先前他们去过榆林巷,得知沈安昨夜进了宫,一直没出来。

    官家这是要谋害我家郎君吗?

    枢密院前一阵寂静。

    张只觉得心中一阵狂喜涌了上来,他正准备说话,后面有人说道:“你等这是和沈安相互勾结作假,实则是根本就没去辽境吧?”

    “谁?”

    黄春的目光转动,严宝玉已经冲了进去,稍后就拖着一个官员出来。

    “宝玉这是作甚?”

    黄春喝道:“莫要给郎君丢人。这些质疑不算什么,辽人的信使就在咱们的身后……到时候自然有人让他没脸。”

    严宝玉丢开官员,把包袱缓缓解开。

    这是什么?

    严宝玉把包袱打开,然后手一倾斜,一些黑色的东西就掉落了下来。

    “这是什么?”

    那个口出不逊的官员就躺在地上,黑色的东西不断倾倒在他的身上、脸上……

    他伸手胡乱抓了一块,凑到眼前一看,身体就疯狂的往后退,同时尖叫出声。

    “啊……”

    尖叫声刺激着大家的耳膜,不少人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

    人在疯狂的时候能爬的有多快?

    看看这人就知道了。

    他手足并用,就像是一头蜥蜴般的飞快爬了回去。

    他的神色惊惶,就像是看到了深渊厉鬼。随着他的爬行,身后留下了一道水渍。

    竟然被吓尿了。

    这是什么东西?

    那官员爬到了张的身旁,尖声喊道:“是耳朵……是耳朵……”

    我的天啊!

    众人这才知道他为何会被吓尿了。

    任谁被一堆变色的耳朵倒在身上都会发狂,没发疯就算他的神经粗大。

    那么多耳朵……哪来的?

    张缓步过来。

    他的咽喉在涌动着。

    作为文官,他并未见识过沙场的惨烈,可通过这些耳朵,他知道了些什么。

    “这是什么?”

    “耳朵。”

    “谁的?”

    “辽军的。”

    张仰头,用咽喉呼出了一口气,眼睛发酸的感觉让他不禁咬紧了牙关。

    “死了几人?”

    “全身而退。”

    黄春的声音越发的大了,政事堂的官吏们也渐渐簇拥过来。

    “那是什么?”

    “耳朵。”

    “天呐,竟然这般粗鲁!”

    “谁的耳朵?”

    “辽军的。”

    “他们不是说去北地剿匪吗?”

    “蠢,那是托词,怎么能直接说去了辽境,那不是给辽人借口吗?”

    “……”

    一群文质彬彬的官吏突然发现这个清晨有些恶心人。

    有人甚至在干呕。

    张缓缓低头,突然拱手。

    黄春并未避让,他现在只想杀人。

    可那些官吏却惊呆了。

    “张相,万万不可!”

    你给一个乡兵拱手,这是啥意思?

    您这是在自降身份啊!

    传出去这影响得多坏?

    当朝宰辅竟然向武人拱手,这几乎就是陨石坠落般的大事件。

    张并未搭理这些人,黄春却问道:“敢问我家郎君何在?”

    这人竟然敢对自己动杀机?

    张察觉到了杀机,他确信一旦沈安在宫中出了事,眼前这人就敢杀了自己,然后割掉自己的耳朵作为军功的证明。

    枭首是长期以来的验功办法,可人头太重,体积太大,不好携带。

    怎么办?

    后来就有人用耳朵来记功。

    轻巧的耳朵方便大量携带,哪怕你是无敌猛将也能把自己斩杀的军功带在身边。

    张说道:“沈安在宫中,官家身体不豫,他和宰辅在宫中守候。”

    原来如此。

    黄春心中一松,他看着那些官吏说道:“我等在北地剿匪出生入死,不敢苛求旁人高看一眼,可却奢望诸位能记着自己是大宋的官员,莫要在背后捅刀子……”

    枢密院门前的温度骤然升高,那些官员有的脸红,有的羞恼……

    这话几乎就是指着鼻子在叫骂。

    你们是大宋的官员还是辽人的官员?泄密的事也干得出来,要不要脸?!

    张的老脸也有些红,但想起赵祯的身体,他的心又沉了下去。

    “去报喜!”

    他回身道:“来人,马上进宫给官家报喜,就说……邙山军北地剿匪归来,全身而退。”

    官家生病的消息早就传出来了,而且还是老毛病晕倒。

    以前晕倒大家还不担心,可现在的官家老了呀。

    渐渐老迈的官家经不起一次次的疾病侵袭,若是哪日倒下,说不定就再也不会醒来。

    两名亲从官拱手应了,随即转身,披风飘飘间,人已经冲了出去。

    亲从官大抵就相当于赵祯的亲兵,不但最受信重,待遇也是极好的。

    所以得了好消息后,两个亲从官几乎是一路狂奔。

    内侍宫女们看着这两人狂奔而来,都赶紧躲在边上,心中不安。

    这是哪里出事了?

    二人一路狂奔到了福宁殿,韩琦正在外面透气,见状心中就是一紧,喝问道:“何事急奔?”

    里面的人闻声出来,就剩下曹皇后在床边看着。

    曹皇后看着床上的夫君,苦笑道:“我这个做皇后的却不能正大光明的来看望你,不然就有谋逆的嫌疑……这皇帝做到这个份上……有意思吗?”

    床上的赵祯依旧在昏沉中,没有任何反应。

    “邙山军北地剿匪归来,全身而退!”

    一阵沉默,曹皇后惊住了。

    辽人都提前做好了准备,这邙山军怎么能逃过围杀?

    她听到了外面变得沉重的呼吸声。

    宰辅们也呆傻了吧?

    “你莫不是昏头了?”

    这是韩琦的声音。

    作为宰辅里唯一一个经历过沙场的人,他有这个资格质疑。

    “某前夜梦到家父出现在辽境,金光四射啊……于危急时刻拯救了邙山军……”

    这是沈安的声音,这个小子……

    “韩相,邙山军的黄春和严宝玉就在枢密院那边,他们还带回来了一百多只耳朵……”

    ……

    感谢书友“躺铁光”打赏盟主,谢谢老唐的小号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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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4章 先父浑身金光四射

    福宁殿外,韩琦追问道:“可看清了?”

    一个亲从官说道:“小人看的清楚,那些耳朵都是被腌过了……”

    欧阳修的咽喉里发出了些不明的声音。

    腌肉的历史很悠久,人类猎取了食物后,发现吃不完就会腐烂。

    咋办?

    用盐腌制或是风干。

    后来这个技能被点亮了许多,比如说斩首敌军后,就用盐来腌制人头,可以保存许久。

    欧阳修想起了自己昨日中午吃的一块腌肉,不禁胸腹处作呕。

    韩琦讶然道:“竟然……竟然这般厉害?”

    他偏头看去,沈安在边上负手而立,眉间全是矜持的淡定。

    “家父……”

    沈卞,我刚到大宋时,这两个孩子已经身处危机之中。是我背着果果一路艰难跋涉到了汴梁,我对得起你了。

    现在你要成神了,若是在天有灵,那就庇佑果果一生平安吧。

    宰辅们都傻眼了。

    沈卞是什么人?

    此人算是个奇葩,在文贵武贱的大环境下叫嚣着要北伐,甚至还在陛见时鼓动赵祯……

    大宋哪里敢北伐,所以他的鼓动自然被无视了。

    “你的父亲……早些年默默无闻,后来调任京城,说是想进枢密院,哪怕是做个兵房主事都成……”

    韩琦皱眉道:“那年……他陛见时说辽人太平惯了,大宋当可有百年太平,可北地苦寒,草原上总是能孕育出最强大、最野蛮的战士……辽人怕是风光不了多少年。到时候换了个新的势力,大宋的外强中干会引人觊觎……大宋就是一块肥肉,不咬就对不住祖宗……”

    这些话听着有些凌乱,甚至没有一点文官的儒雅,可沈安却在发呆。

    这些观点……

    辽人在以后可不就是被金人给干掉了吗?

    徽宗那个撒比自以为强大,就和金人来了个什么海上之盟,两家结伴攻打辽人。

    可辽人的残兵败将就把大宋打的满地找牙,从此大宋的外强中干就成了笑谈,也变成了一块肥肉。

    “他还说什么……官家当早早定下皇子,而且颇为看好汝南郡王府的十三郎。只是说赵宗实要多教导孩子……这些话当时被引为笑谈。”

    你一个小官竟然掺和立储大事,还振振有词的说什么看好赵宗实,但觉得赵宗实怕是教导不好自己的孩子。

    你以为你是谁?

    可现在大家一看,这货的眼光竟然这般好,一早就觉得赵宗实是真命天子。

    “你以为汝南郡王一开始对你这般好是为何?”

    韩琦冷冷的道:“因为你是沈卞之子。”

    沈安已经震惊了。

    我以为已经还完了那位父亲的血脉之情,可没想到他竟然……

    沈卞大抵是赵宗实最早的支持者,而且坚定不移。他的儿子自然也是如此,赵允让和赵宗实自然会对沈安有好感……

    于是沈安就接受了这个遗泽。

    可沈卞是怎么知道赵宗实会成为皇子的?

    而且还担忧赵宗实教育不好孩子。

    历史上赵仲可不就是这模样吗。

    若是他多接受些帝王教育。

    若是赵宗实从开始就手把手的教导他……

    那么赵仲也不会匆忙把大宋国祚交给了王安石。

    我的神啊!

    沈安呆滞了。

    “满朝都无人支持他所谓的北伐大计,他愤而求去,恳请去宋辽边境地带为官,说是要练兵……”

    “有人问他为何不去西北为官,那边好歹也有西夏人。”

    韩琦笑道:“他说西夏人只是袭扰,无法动摇大宋的国祚。”

    如今看来果然,西夏人就是一条野狗,咬不死大宋。

    “于是他就去了雄州,陛下大抵是被他纠缠不过,就许了他去雄州……”

    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沈卞在雄州练兵,邙山军的前身就是他练出来的乡兵。

    见沈安发呆,欧阳修走了过来,说道:“当初许多人说他是疯子,可他当年说过的话,许多都验证了……安北,令尊不是疯子。”

    他是天才!

    “官家……”

    沈安正在震撼之中,里面传来了曹皇后的欢呼声。

    她看到了赵祯的眼皮子在眨动,先是后怕了一阵子,心想自己先前说的话可不大中听。

    皇帝做到这个份上,有意思吗?

    赵祯的眼皮子眨动了几下,突然嘟囔道:“什么全身而退?”

    曹皇后欢喜的道:“邙山军全部回来了。”

    赵祯睁开眼睛,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

    这位仁君的骨子里依旧是一位帝王。

    随后他就偏头看着外面,问道:“谁来了?”

    曹御姐先前说了他的坏话,此刻有些心虚,“宰辅们昨夜就在宫中歇息,如今他们就在外面。”

    赵祯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嘶鸣。

    陈忠珩冲了进来,见他清醒,不禁泣声道:“官家,您可算是醒来了。”

    有宫女拿着痰盂过来,赵祯趴在床边,曹皇后在他的后背上拍了一掌。

    “咳咳咳……”

    曹皇后发誓自己只是轻轻的拍了一掌,可赵祯却就像是被一辆高速狂奔的战马给撞击了一样。

    “噗!”

    他吐出一口浓痰,喘息道:“饿了。”

    曹皇后欢喜的喊道:“去弄粥来。”

    陈忠珩亲自去吩咐,看着他走路夹臀的模样,赵祯微微点头,“这是看着我生病心急,上火了。”

    上火痔疮就容易犯。

    “见过陛下。”

    宰辅们来了,沈安在后面看了赵祯一眼,见他双眼无神,但面色还算是不错。

    “诸卿辛苦,朕无碍。”

    这是正经问答。

    宰辅们催促着御医去诊断。

    赵祯摆摆手,冲着沈安招手:“先前我在昏沉中……恍惚听到了邙山军回来了……”

    沈安说道:“正是,邙山军全数回来了。”

    赵祯喘息了一下,茫然道:“辽人没有围杀?”

    辽人的南京就在幽州,那里有无数精锐之师,邙山军这点人马还不够他们一口吃的。

    沈安正色道:“官家,那晚臣做梦梦到了先父浑身金光四射……”

    大佬,我老爹浑身金光四射,把那些辽军的眼睛都射瞎了,他们看不到邙山军。

    韩琦的眼角抽搐着,但却不敢轻视这个说法。

    赵祯失神了一瞬,然后问道:“沈卞可提到朕了吗?”

    沈安一脸黑线的道:“官家,先父并未说话,只是看了臣一眼。”

    赵祯心中失望,叹道:“罢了,沈卞当年对我说,要修武备,要用西夏人来牵制辽人……要重用忠心的武将,莫要因噎废食……哎!他是个忠心的臣子,朕本想让他在雄州待几年再召回来,可惜……如今他成了神,定当会护佑大宋……”

    沈安看他有些伤心,就低头道:“多谢陛下为臣父直言。”

    这下连赵祯都没法接话了。

    朕为沈卞直言,那群臣是什么?

    都是佞臣?

    宰辅们一脸黑线,赵祯这时渐渐清醒过来,他一把掀开曹皇后扶着自己的手,欢喜的道:“邙山军真的回来了?”

    大佬,你的神经反射够长的啊!

    “是。”

    赵祯突然仰头大笑三声,然后拍打着床榻喊道:“好事,好事,辽人那边如何?”

    沈安矜持的道:“邙山军杀敌一百余,有耳朵为证。”

    “好!”

    赵祯欢喜的道:“来人,重赏!”

    沈安心中欢喜,但却做出了一副忧国忧民的姿态道:“官家,臣只是做了该做的。”

    赵祯没搭理他,说道:“赏杨继年的女儿首饰,皇后去办。”

    曹皇后起身应了,沈安大,心想你这个算是什么赏赐?

    赵祯精神焕发的道:“辽使呢?辽使哪去了?”

    这位皇帝开始瑟了。

    韩琦说道:“辽使大概还没得到消息吧。”

    ……

    辽使才将起床,然后宿醉未醒的他敲打着脑袋叫人送酒来。

    头天宿醉难受,第二天喝一点酒会好许多,这就叫做‘还魂酒’

    可辽使的还魂酒却不少,一坛子。

    下酒菜和早饭是羊头签和肝签。

    羊头签就是用猪油……渔网状的猪油裹着羊脸肉下油锅炸。

    肝签也是一个意思。

    辽使夹着羊头签蘸椒盐吃了,赞道:“宋人就是会做饭。”

    他渐渐的又喝的微醺,那种飘飘然的感觉太好了,让他不禁唱起了歌。

    歌声苍凉,稍后有人进来了。

    “林牙,北地的消息也该传来了。”

    使者抬头笑道:“应当就是这几日了。香露的配方此后就是陛下的私产,某算是立下了大功,你等也有功劳,某不会忘记,都放心吧。”

    “多谢林牙。”

    几人陪着使者饮酒唱歌,大多醺醺然时,外面来了人。

    “林牙,外面有人说那邙山军回来了。”

    “撒谎!”

    辽使不屑的道:“宋人就会撒谎,就会玩这些不入流的玩意儿。”

    众人一阵哄笑,然后举杯邀饮。

    肝签有些发苦,但在猪油的浸润下很是滑溜,众人都是大肚汉,稍后就把酒肉吃净。

    辽使打个饱嗝,起身道:“去看看,看看宋皇可醒来了。若是醒不来……那位皇子还在宫外,这就有趣了。”

    众人簇拥着他出了使馆,外面的阳光一照着,都不禁觉得恍如隔世。

    喝酒喝到这种程度,几乎都是半醉了。

    随从抓住了一个宋人,喝问道:“宋皇可醒来了吗?”

    宋人一怔,旋即就看了使者一眼,说道:“官家自有天佑,早就醒来了。”

    这眼神有些古怪,使者醺醺然的觉得是轻视,就喝骂道:“滚!”

    随后他们又拦住了一人问话。

    “醒来了,宰辅们都出宫了。”

    这就没假了。

    但这人的眼神竟然也是那模样,让使者有些恼怒。

    “去看看……”

    辽使等人算是闲极无聊,就缓缓朝着皇城去了。

    大宋富饶繁华,是外藩人艳羡的地方。

    不管是谁来出使大宋,大多都热衷于逛街和采买。

    辽使渐渐清醒了些,说道:“那沈安深谙外交之道,这等人要打压,要让他灰头土脸,明白吗?”

    他站在州桥边上,看着络绎不绝的人流,叹道:“宋人真多,他们总是能弄出许多东西来,让人瞠目结舌。不过幸而他们武力不彰,很软弱……”

    随从说道:“所以出了个强硬的沈安,咱们就要让他丢脸?”

    使者点头道:“对。香露是值钱,可某更看重此事对宋人的打击。”

    能出使大宋,使者自然不是简单之辈。

    他眯眼看着前方,“要让宋人提及大辽就害怕,这才是使者的职责。”

    “沈安来了。”

    有随从指着前方喊道。

    ……

    感谢书友“疯阅青九”成为本书新盟主,仓库的老盟主来了。

第515章 辽使赔罪(为‘李佩云’加更)

    太阳挂在东边的天空上,阳光柔和,晒的人精神百倍。

    闻小种的马术看着有些别扭,很是生涩,但战马却没有欺负他。

    战马通人性,也会选择主人。

    主人若是个蠢货,不懂马术,战马也会看不起你。

    闻小种的目光在四处梭巡,目前他的身份是护院。

    “郎君……”

    他看到了前方路中间的辽使等人,就说道:“是辽人。”

    沈安点点头,却不肯下马,就这么驱马过去。

    “贵使这是出来吃早饭?”

    邙山军归来让沈安的心情大好,见到这位和自己对赌的辽使,心情就更好了。

    辽使皱眉道:“香露的配方……何时给?”

    这是心理打击,隔几日来一次,能让人发狂。

    沈安微笑道:“贵使说会当众赔罪认错,何时开始?”

    辽使微微一笑,“某先前去信国中,让人准备干花……要许多,一旦开始制作香露,沈安,大批香露会低价进入各国,大辽将会多不少钱财,而这些钱财将会变成刀枪,变成肉食,武装和滋养大辽的勇士。而你……陛下将会感谢你对大辽的贡献。”

    辽人上层糜烂,耶律洪基家里也没有余粮,若是得了香露,确实是一个助力。

    辽使希望看到沈安面色发白,强作镇定。

    可沈安只是诧异的道:“你……喝多了吧?”

    辽使微笑道:“你在强撑……”

    沈安笑道:“去城外看看吧,邙山军昨夜从北方剿匪归来,一人不少。”

    辽使一怔,旋即冷笑道:“你失心疯了吗?”

    北方的消息应当在这两日送来,辽使以为沈安的压力太大,所以失态了。

    沈安指指边上的百姓,说道:“看看他们。”

    辽使看了过去,就见不少百姓都在笑,只是那笑容显得有些诡异,好似讥讽。

    而且他们大多显得很兴奋,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什么意思?

    辽使笑道:“嘴皮子不管用。”

    他一回身,却发现沈安已经策马远去了,就笑道:“外强中干,我等回去。”

    没有激怒沈安让使者不大高兴,但中午依旧在庆祝。

    这是一种手法,彰显大辽的强大。

    我们就是强大,我们永远都能赢。

    所以我们要庆祝。

    来到大宋之后,他们的伙食就丰盛了许多,而且还一日三餐。

    中午饭很丰盛,肉食就有三种。

    一道鱼脍摆在中间,辽人们都摇摇头,有人夹了几片,蘸了酱料,屏息吃了,说道:“宋人怎么喜欢吃这东西。”

    辽使说道:“牛羊肉是大辽强壮的根源,我们骑马放牧,那些牧人天生就是勇士。而宋人却只知道种地和做买卖,羔羊般的柔弱,大辽能压住他们一百年,不,一千年!”

    众人举杯畅饮,笑声传了出去。

    外面有宋人在,他听到这欢笑声,就皱皱眉,然后别过脸去呸了一口。

    国家不强大,百姓的腰杆都直不起来!

    若是在汉唐时,汉人不会躲着吐口水,而是会喝骂里面的辽人,让他们小声些。

    国势即是人势!

    国势强,则人势也强。

    反过来亦然。

    一阵马蹄声传来,接着几个辽人牵着马进来,看他们的模样,分明就是经历的长途跋涉。

    这是辽人的信使!

    仆役接过缰绳,几个辽人步履艰难的往里去,看着很是沮丧。

    “咦!这是什么意思?有坏消息?”

    几个宋人在嘀咕着,然后又幸灾乐祸起来。

    “最好是耶律洪基死了。”

    几个辽人进了使馆,直接闯进了饭堂里。

    使者正在抚须微笑,见他们进来就欢喜的道:“人头呢?”

    他等待信使已经许久了,几乎是久旱逢甘露般的急切。

    只要此事一成,他立功不说,宋人又会遭遇一次打击。

    打击多了,宋人自然会越发的怯弱。

    这是大辽的国策,不断对宋人施压,直至他们变成羔羊,那时候就可以宰杀了。

    几个辽人面面相觑,辽使见状笑容就僵住了。

    “林牙……”

    辽使听出了些不祥之意,他收了笑容,“说吧。”

    “宋人的邙山军确实是去了南京道。”

    辽使心中一松,笑道:“就算是不能全数杀了也没事,只要有十颗人头,某就能去找宋皇的麻烦。有几颗人头?”

    使者吸吸鼻子,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叫唤了一下,却是饿坏了。

    他抬眸看着使者,眼中有些不忍:“析津府得了消息,就围杀他们。邙山军在高粱河下面突袭了咱们的人,咱们一战损失了一百余人……”

    辽使的手一松,酒杯哐当一声跌落在案几上。

    他的面色惨白,嘶声道:“后来呢?”

    他需要这份功劳,而且他当时传递消息的速度很快,确定南京道那边能及时围杀邙山军。

    “后来我军开始围捕,几次发现邙山军的踪迹,只是都跟丢了……”

    “蠢货!”

    辽使心中恼怒,但依旧抱着希望。

    大军合围之下,一百余人的邙山军怎么跑?

    除非他们在天上有只眼睛在看着,否则就插翅难飞。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黄春就是那只眼睛。

    “最后大军合围,邙山军却仿佛是死光了,根本就找不到。最后在夜间让他们潜入宋境……还报了名号,说是大宋翰林待诏沈安向大辽皇帝问好。”

    噗!

    一个正在喝水的随从听到这话不禁就喷了出来。

    沈安一直在汴梁啊!

    他难道还会分身?

    可这些都不重要了,此刻大家的脑海里都是那个该死的赌注。

    当时他们为了这个赌约而欢欣鼓舞,觉得自己赢定了。

    可现在他们却傻眼了。

    先是巨大的失落感袭来。

    香露的配方没了,这让人觉得心中空荡荡的。

    而后就是自己的赌注。

    当众赔罪和认错。

    这是奇耻大辱啊!

    使者代表着国家,辽使就代表着大辽。

    他赔罪就是大辽在赔罪。

    这事儿不能干啊!

    可当时双方都立下了赌约,若是不践约,大辽就是毁诺者,脸面全无。

    国家信誉要不要?

    野蛮人自然不会要,因为他们的眼中只有利益,赤果果的利益至上。

    可你要和各国交往,一旦信誉破产,你就只能用武力来维系自己的利益,这会成为一个恶性循环。

    辽人立国许久了,在很多方面和大宋并无二致。而且他们吃瘪也不少,比如说在西夏人那里。

    这个赌约不能悔!

    辽使抬头,信使见他面色惨淡,就诧异的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吗?既然输了践约就是,大辽不会反悔。”

    众人依旧不说话,信使觉得不对劲,就问道:“赌注是什么?”

    辽使遣人快马回去报信,只说了沈安这边的赌注,自己这边的却忘记了交代。

    这是必胜心态下的无意之举,可今日却造成了麻烦。

    辽使苦笑道:“是当众赔罪。”

    信使讶然道:“这会让大辽成为笑柄,为何要赌这个?”

    使者摇摇头,失魂落魄的道:“那时……某以为南京那边定然能围杀了他们。”

    是啊!

    都提前通风报信了,一百余人的乡兵死定了。

    可他们却回来了。

    特么的,他们竟然活着回来了,这事儿是怎么弄的?

    信使的脸红了,他在为南京道的官员们感到脸红。

    太丢人了啊!

    他问道:“现在怎么办?”

    大辽是要成为中央之国的大辽,若是毁诺,那就是毁口碑,以后那些小国和部族谁会信你?

    可要是践约,这就是打脸……

    辽使脚步僵硬的往外走,声音有些飘忽:“必须去。”

    他缓缓走出去,就见到大门外站着一人。

    “这羊头签以后家里不许做,太油腻了,果果会长胖……”

    沈安丢掉油纸,伸手出去,闻小种递来了手帕。

    “贵使……这是要去哪啊?”

    他的声音很热情,但辽使却觉得全是虚伪。

    “某……”

    辽使心中一喜,想着在这里赔罪岂不是更好?

    这里没有外人,就算是大辽丢人问题也不大。

    他正色道:“先前某以为邙山军去了大辽,如今真相大白,某错了,某……”

    邙山军去了辽境,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可你抓到证据了吗?

    没有。

    没有证据你哔哔个啥?

    那只会让大家发噱。

    辽人竟然空口白牙的说宋人入侵……

    这是怕了大宋?

    还是他们已经习惯了耍无赖。

    这个脸辽人丢不起!

    他很认真的道:“某错了,某向你赔罪,某向大宋赔罪……”

    沈安默然,然后闪开。

    辽使正在欢喜,觉得自己这个赌约践行的毫无压力,回去后也不会受罚。

    两边突然涌出来许多人。

    辽使看到外面的人时,心中一个咯噔,就疯狂的冲了出去。

    外面的人更多。

    小贩、官吏、军士、各国商人……

    他刚才以为只有沈安和他的仆役,所以声音就大了些。

    沈安这个畜生,他定然知道某会这样赔罪,所以就召集了这些人,让他们躲在两侧……

    他们都听到了?

    这些人都在看着辽使,有人笑道:“辽使竟然会赔罪?这可是破天荒啊!”

    “从未有过的事,辽使出去都是趾高气昂的,谁会赔罪?”

    在东方的这块大陆之上,目前的霸主是辽人。

    从很久以前他们就是霸主,俯瞰着一群小国。

    中原板荡时,辽人在窥探,他们希望能兵不血刃的拿下这块膏腴之地。

    可事情不大顺利,那些土皇帝不大买账。

    关键时刻石敬瑭立功了。

    中原对塞外的天险说送就送,还附带打包了一个礼物。

    儿皇帝!

    ……

    最后几个小时了,手中有月票的书友,恳求投给大丈夫。

    另:再过几个小时就是五一节了,五月一号到五月七号都是双倍月票,恳请大家助爵士一臂之力。

第516章 你是疯子,我是天才

    闻小种不是什么老实人,他的双手曾经沾满了鲜血。

    哪怕那些是贼人,哪怕那些人是目标,可在杀多了人之后,他对这个世界就变得冷漠了。

    在他的心中没有什么大宋,更没有什么中原。

    沈安经常和赵仲、王等人讨论着大宋的各种弊端,这些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闻小种也得以耳闻。

    对此他嗤之以鼻,觉得大宋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就算是亡国了和他也没关系。

    谁统治都一个样!

    这种想法不但存在于权贵中间,不少百姓也同样如此。

    比如说在宋辽边境地带,因为辽国赋税低,所以经常有大宋百姓越境过去投奔辽人。

    这个时代……它没有什么强烈的国家和民族的情绪,一切都只是为了活着。

    只要能活着,随便你们。

    他觉得这个世界的人都应当是这样,所以他宰杀那些贼子时就像是杀鸡,没有丝毫犹豫和后悔。

    “爹爹,辽使竟然低头了吗?”

    一个年轻人踮脚在看着前方,只是脚尖却坚持不了多久,就矮了下来。

    他的父亲焦急的从人缝中往前看,却只是浮光掠影。

    “是啊!他竟然低头赔罪了。”

    他的父亲急切间看不清前方,就焦躁的往前挤。

    “别挤……”

    前面的百姓面露惧色,拼命的扛着后面的冲击。

    闻小种冷冷的看着这一幕,他知道这是畏惧。

    积威之下,这些百姓惧怕辽人,不敢接近他们。

    胆小如鼠!

    闻小种不屑的微微摇头,觉得这样的百姓和羔羊没啥区别。

    “赔罪不行礼吗?”

    沈安的话让人意外。

    辽使能口头赔罪就算是不错了,你竟然还奢望他行礼,莫不是疯了吧。

    就像是后世的美帝‘误伤’,弄死几个外国人,顶多就是口头说个非常遗憾完事。

    这时的辽人大抵就和后世的美帝差不多,横行霸道,无所不为。

    他会行礼?

    众人看着沈安,觉得这位大抵是欢喜狠了,竟然奢望辽人再次低头。

    辽使抬头,眼中有怒色闪过。

    沈安笑眯眯的道:“听闻辽军强大,以一当百,周边部族都噤若寒蝉……”

    从古至今,霸权都是建立在武力的基础上,罕有意外。

    没有武力你自称什么霸权,只会被人笑掉大牙。

    辽人就是用武力称霸着这块大陆。

    若是他们的强大被人揭穿……周边那些被压迫的部族会不会蠢蠢欲动?

    这是一道选择题。

    辽使心中一震,目光闪烁,问道:“你舍得?”

    香露的配方和他口头赔罪自然不对等,所以沈安要求他行礼。

    可辽使自然不愿,沈安就丢出了筹码:老子把邙山军纵横辽境的消息传出去,让那些人看看南京道动用大军依旧无法围杀邙山军的表现。

    那些部族会不会心动?

    甚至李谅祚都有可能会心动,想着去抢辽人一把。

    霸权的终结需要对手,在这个过程中会有不少挑战者出现,辽人能坚持多久?

    以后的金人就是挑战者中成功的一个,随后又被蒙人给赶了下去。

    现在沈安就不怀好意的想给他们制造挑战者。

    “一句赔罪不值当香露配方。”

    沈安沉声道:“若是如此,沈某没什么舍不得的。”

    一句话就想换来香露配方?

    你要点脸啊!

    这是另一种压力。

    辽使的心中转动着各种念头。

    他不想行礼,可周围却有不少外藩商人。

    这些商人行走于各地,他们会把今日的场景到处宣扬,作为自己见多识广的证明。

    辽人毫无信誉可言!

    信誉破产的代价不小。

    辽使看了沈安一眼,眼中全是杀机。

    此人该死!

    他飞速的一个躬身,转身进了使馆,随即大门被重重的关闭。

    辽人竟然行礼了?

    在场的人都有些不敢相信,旋即有人喊道:“辽人赔罪了!”

    “辽人竟然赔罪了?”

    “哈哈哈哈!痛快!”

    一个老汉冲着沈安拱手,大声的道:“待诏今日威逼辽使,让大宋扬眉吐气,痛快啊!”

    “大宋何曾有过这等扬眉吐气的时候……”

    “某怎地觉着身体在发热呢!”

    “辽使以往飞扬跋扈,汴梁城中无人能制,今日遇到待诏,算是倒霉了。”

    “先前某听闻待诏用自家香露的配方和辽人打赌,就觉得太憋屈,没想到辽人竟然输了,可见天佑大宋啊!”

    “这下好了,辽人低头,最少几年内要消停喽!”

    “……”

    那些百姓喜笑颜开,就像是自己赌赢了一般,让闻小种有些不解。

    沈安微笑着上马,那些百姓让开通道,等他策马过来后,没人说话,可那些目光却让人心颤。

    闻小种看到了振奋和感激。

    又不是他们赌赢了,他们在感激什么?

    闻小种不解的看过去,他甚至看到一个半大孩子在后面蹦跳,大抵只是想看看沈安。

    “待诏……”

    那个孩子在叫嚷,沈安冲着他挥挥手,那孩子马上就兴奋的喊道:“待诏冲着我笑了!”

    很和谐的一幕,但闻小种却觉得不舒服。

    他习惯了在市井里隐身,从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和想法。他平时见到的都是喜欢闲扯家长里短,为了些小利益就打闹不休的百姓……

    那是江湖!

    而这里是另一种形式的江湖!

    大国交锋的江湖!

    沈安刚回到家,阿青就来了。

    “沈郎君,我家娘子听闻你赢了,就派奴来贺喜。”

    香露的配方保住了,闺女未来的幸福日子也就保住了。而且皇后竟然派人动了首饰来,说是赏功。

    这闺女还没嫁过去,皇家的奖励都有两次了。

    这个女婿硬是要得啊!

    只是过不了多久,她的女儿就成了沈家的媳妇……

    李氏的心情大抵是欢喜中带着惆怅。

    沈安笑道:“多谢了。”

    这件事里的弯弯绕没几个人知道,杨继年都不知道。

    他叫来了黄春和严宝玉,问道:“想被关在某个地方被人琢磨吗?”

    两人齐齐摇头。

    沈安满意的道:“此次春哥立下大功,可却不能传出去,知道为何吗?”

    黄春想了想,面露惧色,说道:“若是被那些人知道了,他们会把小人关在某个地方琢磨,等有大战时才会把小人带在军中同行,从此再无自由。”

    他的第六感太强大,如同是异能般的存在。

    这本事一旦被上面知道了,自由就会远离你而去。

    想起那种日子,黄春打个寒颤,“求郎君帮小人隐瞒了此事。”

    这事儿沈安不是在恐吓他,若是没有强有力的庇护,他真会被当做是小白鼠关起来。

    “此事……说是梦……”

    一番交代对口供之后,沈卞就成神了。

    最后黄春有些扭捏的道:“郎君,此次咱们路过雄州,当地的青壮跟着来了不少。”

    我去!

    沈安有些惊讶,“那些人为了什么?”

    黄春尴尬的道:“他们听闻郎君对兄弟们大方。”

    别扯什么高大上的理由,一句话,他们听说这里的待遇好,而且还不被歧视。

    可这事儿还得要上面同意才行。

    沈安一溜烟就去求见赵祯。

    “辽使赔罪了,朕很欢喜。”

    早有人把辽使先前赔罪,最后躬身的消息传了过来,赵祯的心情因此而大好。

    皇帝醒来,辽使赔罪,这两个好消息不但让汴梁城中处处喜庆,宫中也是如此。

    “皇后一高兴就赏赐了不少人,可给的太多了些,自家却收不了场,哈哈哈哈!”

    曹御姐是武将世家出身,对辽人的强大感触最深。辽人吃了瘪,她就像过年似的欢喜。

    沈安赔笑了几句,说道:“官家,邙山军回来时,雄州的青壮帮了不少忙,那些人……您知道的,他们就想来汴梁见见世面……”

    赵祯收了笑容,问道:“多少人?”

    “两百余人。”

    赵祯的面色稍霁,说道:“邙山军此次立功不小,你也受了委屈……下不为例。”

    “是。”

    这是一次隐晦的警告,同时也在告诉沈安,你的功劳和邙山军的功劳都没了。

    三百余人的邙山军……

    沈安也觉得有些不妥,准备回去告诫一番,让他们安分些。

    赵祯放下毛笔,突然舒展了眉头,说道:“沈卞当年也是这般,只是他倔,你却有些狡黠。”

    沈卞竟然是个倔种吗?

    沈安想笑,觉得他是理想主义者。

    可理想主义者往往都会被自己的理想埋葬,沈卞也不能幸免。

    赵祯的神色有些恍惚,喃喃的道:“当年他说辽人看似强大,可实则不断在衰弱,只是大宋……更弱。”

    是啊!

    哪怕是要亡国的辽人依旧能把大宋按在地上暴打一顿。

    沈安抬头,眼神有些茫然。

    赵祯叹息一声,摆摆手道:“去吧。”

    陈忠珩把他送了出去。

    “家父当年喜欢去哪里?”

    对于沈卞这个人,沈安越发的迷惑了。

    陈忠珩摇头:“这个你得去问皇城司,当年沈卞特立独行,皇城司盯着他呢。”

    沈安一路去了皇城司,张八年倒是赏脸,亲自接待。

    “你父亲?”

    不用去翻看案卷,张八年就冷冷的道:“这个倒是可以说。”

    他大抵是很忙,就指指外面,一边出去一边说道:“你父亲当年最爱在皇城外和金明池发呆,喃喃自语,不少人认为他有毛病。”

    “他没有毛病。”

    沈安侧身,很认真的说道:“家父没有毛病,他最大的毛病就是说真话。在这个假话连篇、粉饰太平的大宋,他这样的人就是异类,但我以他为荣。”

    是的,他以沈卞为荣!

    在这个慵懒而失去进取心的大宋,他很孤独。

    随着对沈卞了解的深入,沈安愕然发现这位父亲竟然也是如此的孤独。

    领先一步是疯子,领先半步才是天才。

    沈卞就是疯子,而沈安却是天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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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7章 竖旗

    皇城外春风吹拂,沈安站了许久。

    他在想沈卞当年站在这里的感觉。

    是恨其不争?

    还是悲天悯人……

    几十年后,皇城就成了最低贱的地方,许多女人被拉扯出来,被大宋军队拖到城外,交给得意洋洋的金人为奴。

    这其中有皇后,有嫔妃,有帝姬……

    这些女人被自己人送了出去,随后被一路蹂躏,金人甚至为了争夺和她们的某种权利而发生争斗。

    这是一条通往地狱之路。

    那些女人在路上就怀孕了,许多人想尽办法堕胎,不想生下那代表着耻辱的孩子。

    到了地方后,金人举行了献俘大典。

    除去徽钦二帝和皇后之外,其他女人都是袒胸露乳……

    而赵佶那个畜生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有心思临幸女人,在被俘期间还生了不少子女。

    “这是个屈辱的时代,但这份屈辱应当是送给外敌,而非大宋。”

    沈安低声说着,不知道是对谁。

    我来了,这一切自然不会再发生。而那些对手必须要祈祷自己的运气足够好,否则塞外广阔,有无数地方可以筑京观。

    沈安笑了笑,然后回身。

    “那个种子果真这般重要?”

    欧阳修打了个饱嗝,老家伙竟然在上班时间出来吃东西。

    沈安在心中鄙夷了一番,说道:“非常重要。”

    “有多重要?”

    沈安觉得他是想偷懒,所以才拉住自己扯淡。

    “能让人暖和,能织布,便宜的布,让百姓不再无衣遮体……”

    若是能普及种植,这一幕都会出现。当然,若是赤贫的百姓,不管多便宜的布料他们都买不起。

    现在的衣服有多贵?

    以后的赵明诚和李清照休沐时去逛大相国寺,之前都会当一件衣服,价值四五百钱。

    四五百钱……

    这个数目能让百姓望而兴叹,所以衣不遮体并非是笑谈,而是事实。

    那些百姓只能买最便宜的衣服,若是买不起,那就……

    在许多时候,在做某些工作的时候,百姓不分男女都是赤身果体。这不是他们不知道羞耻,而是舍不得糟蹋衣裳。

    欧阳修肃然道:“真的?”

    沈安点头道:“某从不虚言。”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千金裘,啥意思?

    价值不菲的皮衣!

    这年月最保暖的就是皮衣。

    可皮衣一般人他买不起啊!不然李白怎能牛皮哄哄的说把哥的皮衣拿去卖了换酒钱。

    而棉花却不同,它能普及,而且能填充做棉衣和被子,还能织布。

    这是什么?

    这就是神器啊!

    沈安觉得自己正在撕开一个时代的序幕,而棉花只是一个开始。

    他去庄子上见了那些新人,正好遇到太学的学生来和邙山军交流。

    “郎君,这一路小的都验过了。”

    这支队伍不容许心思叵测者进入,至少在赵祯驾崩之前不能。

    那位帝王和赵老二一个样,对所有人都抱着怀疑。大宋的宰辅干不长就是来自于这种猜疑。

    干几年你就滚蛋吧,不滚蛋朕就让你好看。

    赵祯……怕是不长了。

    沈安发现这些人都有些怯。

    “他们怎么看着有些胆小?”

    黄春笑道:“大宋许久没经历过战阵了,以前都是输。郎君您在交趾和府州都胜了……您不知道在雄州,他们都说您继承了老知州知兵的长处,以后定然能出将入相……”

    面对着这么一位以后能出将入相的大人物,这些还算不得军士的青壮当然会怯。

    “大宋武力不彰,不,该说是羸弱不堪。”

    沈安的话让人心惊,可这里是邙山军,黄春的眼中全是威胁。

    谁敢把郎君的话说出去,老子弄死他。

    “雄州是边境,那里有榷场,也有辽骑。某去过界河,隔着一条白沟河,辽人的跋扈和得意历历在目,让某时常在梦中惊醒。”

    “你们该去看看史书……太学的学生在此,可以去问问他们,一个国家软弱时,外敌可会尊重你?可会放过你吗?”

    “不会,汉末时,塞外异族就在蠢蠢欲动,只是汉人雄烈,哪怕是自家打废了,也没给异族机会。及至司马家时,他们的机会来了,于是铁骑纵横中原,汉儿沦为奴隶……”

    “隋末时,异族依旧来了,唐太宗渭水之盟暂时换来了和平……”

    “唐末时,中原乱纷纷,异族同样在觊觎着……石敬瑭双手奉上了燕云之地,使中原再无屏障……”

    沈安说道:“某说了这么多,是想告诉你等,国家弱小了,外人、异族肯定会揍你,把你揍的生活不能自理,把你变成他们的奴隶……没有谁能幸免……”

    他指着北方说道:“大宋现在就是一块肥肉,辽人在冲着这块肥肉流口水,西夏人在流口水,连特么的交趾人都在流口水……以后说不准连那些大食人都敢提着长刀宰杀大宋人……”

    “这样的大宋,你等睡觉可能安枕吗?”

    大食人的后裔……以后的大宋官员蒲寿庚。陆秀夫和文天祥带着幼帝来到了泉州,却被蒲寿庚拒之城外,随即蒲寿庚捕杀南宋宗室……并一路追杀幼帝……

    这就是末世景象。

    “操练起来。”

    沈安蛊惑道:“想不想去打草谷?”

    “想!”

    雄州青壮们齐齐高喊着,让太学的师生一脸懵逼。

    辽人的草谷……你在忽悠我们吗?

    沈安指着身边的黄春介绍道:“此次邙山军纵横辽境,无人能敌……他们能,你等也能!”

    “我们在府州大败西夏人,李谅祚如今俯首称臣。辽使和某对赌,躬身赔罪……”

    沈安挥拳道:“大丈夫生于世间就当如此,下次某带你们去打草谷!”

    “……”

    沈安一番鼓舞后,那些青壮就像是打了鸡血般的兴奋,算是消除了新到汴梁的忐忑。

    太学的学生们却有些不解,等沈安令他们自由活动后,就寻了青壮问话。

    “打草谷?什么意思?”

    一群学生围住了几个青壮问话。

    这些可是读书人啊!

    青壮们有些紧张,其中一人说道:“就是……劫掠。”

    这尼玛不就是抢劫吗?只是换了个称呼而已。

    “这不是强盗才劫掠吗?”

    大宋的读书人都自视甚高,觉得自己以后会是出将入相的大人物,所以不肯躬身去了解那些底层事务。

    青壮愕然道:“塞外异族都是这样……祖辈说他们千百年来都是这样。”

    “辽人不给将士粮草,放任他们出来劫掠补给……这就是打草谷。”

    沈安来了,学生们赶紧行礼,然后有人问道:“待诏,千百年来中原都饱受异族荼毒……可以法子消除吗?”

    这个问题有些大,大的让人没法回答。

    沈安沉吟道:“要想自身安稳,首要是刀枪要锋利,要先把他们打趴下。然后要瞪着眼睛看看周围,谁敢冲着大宋龇牙,那就弄死谁!如此百年,天下必然大定。”

    后面的教授心中苦笑,和同伴说道:“如此百年,那些外敌也都被收拾干净了,大宋自然就安稳了。”

    “你看看史书,也就是汉唐才持续不断的对外开战。可国虽大,好战必亡啊!”

    “国虽大,忘战必危!”沈安大声的道:“你们以后要学会擦亮自己的眼睛,对那些蛊惑大宋放下刀枪、马归南山的人要提高警惕。这等人……不是腐儒就是居心叵测!”

    学生们毕竟还年轻,被他蛊惑的热血沸腾,当即就有人表示要进谏官家,让大宋重振武备。

    沈安笑了笑,不作表态。

    此刻的赵祯别说是进取心,连内政都提不起精神来。

    几个教授在苦笑着。

    “某才说国虽大,好战必亡,他马上就说国虽大,忘战必危,这怎么说?”

    “学生们到底是听谁的?蛊惑他们去关注武事,二三十年后,大宋朝堂之上会是什么景象?”

    “这一批批的学生会在各处为官,杰出者将会踏入朝堂。到了那时,朝堂之上的声音……怕是会骤然一变。”

    “人人都喊打,人人都蛊惑君王要重视武备,那样的大宋……”

    “你忘记了那位小郎君。”

    “是了,赵仲跟着沈安多年,早就被他给蛊惑的成了另类,多半也是这等想法。”

    “君王如此,臣子如此,那时候的大宋手中握着刀枪,杀气腾腾的盯着异族……某不敢想。”

    “可怖,可怕!”

    学生们神色振奋的在讨论着沈安刚才的话,看着朝气蓬勃。

    几个教授面色微变,就像是老迈的父辈看着叛逆的孩子般的不自在。

    “待诏啊,他好是好,让太学重新站了起来。可这等话却是不该说,某敢打赌,今日他的话稍后就会传到各处。”

    “他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不,他是站在前面,把自己当做是了旗帜!”

    “旗帜?”

    “对,一面旗帜。他竖起旗帜,渐渐召集那些志同道合者……”

    “嘶……”

    众人看着在那边含笑解答学生疑问的沈安,不禁觉得脊背发寒。

    还未成亲的年轻人,他竟然就开始竖旗了。

    这是要在政坛竖旗啊!

    大宋立国多年,敢竖旗的有几人?

    范仲淹算一个,结果扑街了。

    但范仲淹竖旗时是宰辅,沈安是什么?

    一个翰林待诏而已。

    是啊!他只是个翰林待诏,所以没人会重视他的竖旗。

    更多人会觉得他是在过家家。

    教授们微笑着,彼此挤眉弄眼。

    “庄上有好酒,咱们去……喝一杯?”

    “好啊!”

    沈安对他们很大方,酒水美食管够。

    教授们负手而去,一路谈论着题库的充实……

    而那边的学生还在兴奋,有人说道:“太学每年都会有新人进来,十年后,二十年后,咱们都是一伙的……好多志同道合的人啊!”

    “待诏说的没错,大宋就该重振武备,等咱们强大了,就一路打过去。恢复幽燕只是开始,咱们要一路往北,再打造战船,去探索那无尽的大海……”

    这些话被风吹的无影无踪,学生们开始询问辽境那边的情况。等听到那边的汉人竟然不肯回来时,不禁都怒了。

    “以后打过去,让那些汉人看看大宋的强大,让他们后悔……”

    “赋税太重了,让他们不肯归来是耻辱,大宋的耻辱,我辈的耻辱……宰辅的耻辱……”

    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有人在担忧,可沈安却在微笑。

第518章 捅他们的心窝子(为‘烟灰黯然跌落’白银大盟加更1)

    “……辽使告辞,这是沮丧了,臣估算他回去后定然会被处置。陛下,这是被沈安弄掉的第几个使者?”

    韩琦的问题很是无礼,“臣在担心一件事……”

    赵祯不以为忤的道:“何事?”

    辽使准备滚蛋了,这个消息让赵祯的心情极好。

    韩琦看着宰辅们,板着脸道:“臣在担心辽人以后可还敢再派使者来吗?”

    众人一怔,旋即都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笑声很爽朗,不管是宰辅还是赵祯,都笑的脸上全是褶子。

    连内侍们都忍不住笑了。

    是啊!在沈安的手中,一个辽使变成了疯子;一个辽使被他的算术打击的体无完肤;而这个使者更惨,以为自己能赢,能立功,结果却是赔罪……

    这沈安真的是使者克星啊!

    陈忠珩微笑着,想起了任守忠那个蠢货。

    你和沈安结怨可后悔了?

    赵祯含笑道;“若非是如此,朕岂会同意那些青壮进了邙山军?”

    韩琦一怔,这才知道了此事。

    “敢问陛下,多少人?”

    他警惕的态度并未引发不满,反而是满意。

    宰辅必须要时刻保持警惕,比如说韩琦带着宰辅们睡在宫中看守皇帝,这就是一种警惕。

    赵祯说道:“两百余人。”

    “还好!”

    韩琦松了一口气,说道:“若是多于五百人,臣定然要去找沈安的麻烦。”

    汴梁的驻军很多,大宋禁军的精锐大多在汴梁周边。造反是不可能的,可对武人的习惯性提防却是政治正确。

    曾公亮态度暧昧的问道:“陛下,沈安的功劳……”

    “哈哈哈哈!”

    君臣又笑了起来,气氛极为欢乐。

    那厮的功劳又被他自己给弄丢了。

    大宋开国多年,这等有趣的臣子可不多见,不,是前所未闻。

    所以大家要珍惜啊!

    连欧阳修都露出了笑容,可见大家心态的放松。

    “陛下,沈安有奏疏进上。”

    赵祯笑道:“这是来讨功的吗?朕就知道,朕就知道……年轻人总是坐不住,见朕没动静就憋不住了。”

    他点头道:“陈忠珩念念,诸卿也听听,稍后好生羞羞他。”

    陈忠珩接过奏疏,含笑看着,然后开始念……

    “……邙山军此次在幽州遭遇汉人,问及可愿归来,其人却如避蛇蝎……”

    赵祯的面色一下就冷了,宰辅们也收了笑容。

    大宋边境地带时有百姓逃到辽境去,这是耻辱!

    他们竟然觉得做辽人更好,这让大宋君臣们情何以堪呐。

    沈安这时候竟然来了这么一份奏疏,这是什么意思?

    是来恶心咱们的?

    韩琦不禁往坏处想了想。

    “……大宋的赋税之重,已然远超辽国。大宋官吏的贪婪,已然远超辽国……陛下,大宋的根基在腐烂,赋税和吏治革新已然刻不容缓了!”

    兴奋的气氛骤然变了,变得沉郁。

    就像是一个发现美女的男子,他尾随了美女许久,好不容易美女回头,却是大那个啥萌妹,顿时呕吐不止。

    赵祯皱眉道:“此事……散了吧。”

    欧阳修听出了官家话里的颓丧之气,就出班道:“陛下,赋税之重……”

    韩琦不等他说完就反驳道:“那么多开销,减税吗?怎么养得起那么些军队和官员,还有……那些耗费。”

    每年的军费和薪俸,外加宗室,再有各种祭祀……

    这些都是无底洞,怎么都填不满。

    韩琦叹道:“削减赋税老夫也想,陛下也想,可……”

    他摇摇头,率先出了大殿。

    阳光不错,欧阳修吸吸鼻子,然后打了个喷嚏。

    “那些开销,有多少是能削减的……”

    “住口!”

    孙不大说话,可一开口就被韩琦喝住了。

    他眨眨眼睛,喃喃的道:“凶什么凶……”

    这人已经老迈不堪了!

    为了不被人说是欺负老人,韩琦忍住怒火,说道:“军队没有钱粮要造反,官员没有薪俸会误事,宗室……他们会孤立官家,至于其它耗费……那是大宋的脸面。”

    祭祀天地确实是脸面,可大宋的脸面太值钱了,以至于三司要咆哮。

    开春以来,三司就处于忙碌状态,包拯一直没空去管沈安的婚事。

    今日有人告诉他沈安奏疏的内容,包拯沉默了。

    这是欧阳修遣人来报的信,哪怕没具名,可包拯一想就知。

    “欧阳小儿无能为力了?”

    包拯冷笑道:“靡费这般大,可从官家到宰辅都视若无睹,可恨!”

    他拿起笔奋力书写了几个字,然后起身出去。

    “老夫今日不来了。”

    能把旷工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和清新脱俗的,大抵也就是包拯了。

    他一路到了榆林巷,见沈家外面围满了人,就喝道:“闪开!”

    众人回头,见是他老人家来了,都纷纷避开,然后堆笑说着好话。

    “包公今日难得出门……”

    “包公,小人只想求见待诏,若是不能,管家也成。”

    “小人前阵子是鬼迷心窍,只求待诏宽恕……”

    “……”

    这些商人前段时间以为辽人会得到香露配方,于是就去捧臭脚。如今辽使大败亏输,急匆匆的贵国,大抵要倒霉了。

    辽使倒霉商人们很欢喜,可沈安切断供货却让他们要发狂了。

    这是报复!

    可他们却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来求饶。

    包拯敲门,大门打开,闻小种本想发怒,见他穿着官服,就问道:“你是谁?”

    “杀过人?”

    他浑身都在散发着冷意,包拯下意识的就问道。

    “包公……”

    果果欢喜的声音传来,老包的脸上瞬间就笑成了菊花。他推开闻小种进去,冲着跑来的果果笑道:“今日天气这般好,你哥哥为何不带你出去玩耍?”

    花花扑了过来,被果果一把搂住脖颈不得自由,就呜咽着。

    果果嘟嘴道:“哥哥在书房,说什么要断更了,要太监了。”

    “什么东西?莫名其妙!”

    老包到了书房外,就见赵仲和王静静的站在沈安的身后,折克行故作不在意,可却在边上不时踮脚看一眼。

    他们都在看着沈安在写字。

    “包公。”

    边上是旧稿子,包拯以为是文章,心中不禁欢喜,觉得沈安总算是知道上进了。

    “写文章是好事……”

    他随手抽了一张纸看了看,结果就正好看到前面的什么多姑娘……

    “谁知这媳妇有天生的奇趣,一经男子挨身,就……”

    沈安听到这里就懵逼了,他无辜的道:“包公,这是一段,它只是一段啊!”

    包拯目露凶光,脖子上血管都凸出来了。

    卧槽!

    大事不好!

    嗖的一下,沈安一溜烟就跑了,身后传来了包拯的咆哮:“淫词浪语,不堪入目,不堪入目!”

    接着他就追了出去。

    王没去劝,而是熟稔的在一个柜子里摸出了一瓶酒来。转身后,赵仲刚好在另一个柜子里摸出了一袋子干果。

    倒上美酒,剥开干果……

    王喝了一口酒,唏嘘的道:“你爹爹许你喝酒了吗?”

    赵仲摇头,沮丧的道:“我爹爹倒是不说,只是我娘不许。”

    “我娘也不许,说某的身子不好,现在不能喝酒。只是我爹爹有时候给酒喝,我娘也就是说几句。”

    两人缓缓喝着酒,赵仲突然问道:“你说包公是为何而来?”

    王一副智珠在握的讨打模样,瑟的道:“今日安北兄进的奏疏太激烈了些,包公定然是为此而来。”

    沈家一阵鸡飞狗跳,被拍了满头包的沈安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老包气咻咻的跟进来,王悄然把第一章放在了他的手边。

    “这是什么?”

    一首好了歌引发了包拯的共鸣,他不由自主的往下看。、

    包公……

    不知道过了多久,包拯听到了果果的召唤,就抬头,看到沈安三人坐在对面打瞌睡。

    “包公……吃饭了。”

    果果对吃饭的热情是沈家第一,而且最喜欢有客人来。

    吃了晚饭,包拯和沈安在院子里散步。

    “你那奏疏倒也平常,可官家才醒来,正在高兴的时候,你这份奏疏就是扫兴。不过大宋的财赋让人头疼啊!”

    包拯做这个三司使很是伤脑子,他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说道:“不过你提及了边境百姓跑到辽人那边去的事,这是在捅官家和宰辅们的心窝子,难怪他们要恼火。而且那些冗官冗费,好处大多都被官员宗室们得了,他们岂会认账?”

    “可太多了。”

    任何时代都会有不公平,好的时代会把这种不公平缩小,或是把蛋糕做大,能让更多的人也能沾些好处。

    这便是盛世!

    可大宋现在却处处危机,盛世……

    盛屎吧!

    沈安皱眉道:“包公,这官家和官吏权贵抱作一团,有好处都给了他们,可好处从何而来?”

    他有些怒了,“恩下于百官者,唯恐其不足;财取于万民者,不留其有余。这是在竭泽而渔,而目的不过是为了奉养官吏和权贵,再不变革,大宋就完了!”

    包拯负手看着夜空,“冗官冗费都是从先帝时开的头,他三次封禅靡费无数,郊祭更是……还恩萌官员子弟……哎!这大宋啊,老夫做了三司使才知道里面的腐烂,再不变……老夫怕是看不到大宋的未来了。”

    他回身看着沈安,目光炯炯的道:“可这些没法一下去掉。目前大宋差的什么?钱粮!你有何办法?”

    后院那边传来了果果的欢笑,还有花花的叫声,伴随着夜空中的稀疏星宿,让人想沉浸在此刻,不愿思考。

    “贸易!”

    “贸易?”

    包拯说道:“老夫在三司看过,记得大宋三司岁入约有六十多万贯,很是可观,你还说贸易,哪来的贸易?”

    前面的三司指的是朝中的机构,后面的三司指的是:广州、杭州、明州三个对外贸易的市舶司,统称为三司。

    这三个对外开放的港口每年能为大宋赚取丰厚的利润,填补岌岌可危的财政。

    沈安微笑道:“包公,贸易……有很多种,大宋目前的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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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9章 五年两百万

    华夏对外贸易的历史悠久,比如说著名的丝绸之路,那是最早的商路。

    而到了前唐中后期时,国事衰微,陆地上的商路被堵住了,于是海商就开始粉墨登场。

    赵光义灭掉了南汉后,第一件事就是开广州为对外贸易的港口,设置市舶司。

    这是大宋对外贸易的开端,及至如今,海洋贸易赚取到的钱已经成了大宋不可或缺的财政收入。

    可大宋现在主要是召集外藩商人来贸易,自家出海贸易所占比例不大。

    大宋的海船实际上并不差,可商路却被外藩商人掌握,利润会被盘剥……

    沈安早就对此有看法,只是赵祯为帝,许多想法他都不能实施。

    “市舶司那边还能再弄弄。”

    沈安自信的道:“海外有不少国家,许多国家不许大宋海商前去,只是自家运送货物前来。这不公平。”

    “你想如何?”

    包拯依旧冷静。

    沈安说道:“比如说博买,这好倒是好,可却没什么激励。”

    大宋的对外贸易方式很简单:你送货来,先抽解,随后大宋官方估价出钱买下,这事儿就算是完了,至于被官方买下的货物,会被统一发卖给大宋商人。

    实则大明以后的对外商贸制度就是在这个的基础上施行的。

    这种模式利润非常高,但却是建立在盘剥本国商人的基础上实现的。

    而沈安的想法却是釜底抽薪:“凭什么他们贩卖货物过来,又带着大宋的货物回去贩卖?这肉都被他们吃了,大宋却只是喝汤,这不公平!”

    他的声音很是激昂,包拯突然打个寒颤,问道:“你是想把那些外藩商人给赶走?”

    沈安诧异的看着他,说道:“这不对吗?”

    包拯平静了下来,说道:“你这太狠了。当初太宗皇帝差遣内侍出海,去海外诸国请那些商人来贸易,此刻赶走,名声还要不要了?”

    “名声?”

    沈安惊讶的道:“包公,那些商人垄断了贸易,赚了多少黑心钱?名声?和名声比起来,某更想多挣些钱。不说旁的,一年两百万贯!”

    他伸出两根手指头,包拯一巴掌打掉了一根,说道:“一百万……”

    目前三家市舶司一年能进账六七十万贯,目标定为一百万贯,这算是比较稳健。

    “很难。”

    包拯却认为这很难:“三家市舶司都做了多年,有什么能挣钱的他们早就去弄了,这三十万的差额,你怎么弄?”

    “好弄啊!”

    沈安轻松的道:“包公,只要那些商人站在某的面前,三十万贯,某就能弄回来。”

    包拯冷笑道:“说的轻巧,你以为自己能点石成金吗?”

    “能啊!”

    沈安很笃定的道:“比如说看似简单的沙粒就能炼成琉璃,还能加工成镜子。那镜子纤毫毕现……包公,真的能点石成金。”

    “镜子?”

    老包每天早上都会照镜子,不过却是铜镜。

    铜镜会锈蚀,所以需要经常磨。

    磨镜子就是一门很火的职业。

    “对,镜子。”

    包拯盯着他说道:“撒谎的后果……”

    “绝不敢。”

    沈安举手道:“此等大事某不会说谎。”

    包拯点头道:“好,此事老夫应了。”

    三司使的支持会使沈安的成功率更高,可还有宰辅。

    包拯迟疑了一下,皱眉道:“你写那些东西作甚?”

    小说只是在勾栏瓦舍里出现的东西,对于士大夫来说连解闷都不够资格……一句话,这玩意儿就是下等人写的东西,下等人喜欢的东西。

    沈安干笑道:“写着玩。”

    包拯点点头:“里面倒是有些可观之处,不过终究登不得大雅之堂,莫要沉迷。”

    “是。”

    沈安虽然应了,可却压根不在意这个。

    他深信一点,不管是小说还是诗词,好的东西就会受欢迎。

    石头记能够风靡多年,自然是个好东西。

    ……

    第二天沈安就去上朝了。

    “臣敢打包票,每年三家市舶司的岁入能有一百万!”

    沈安不说什么大宋的危机,因为任何危机在这群君臣的眼中都是过眼云烟。

    大宋都平安多年了,你和我扯什么危机……当年我们也扯过,结果被打成了猪头。

    所以沈安直接就说出了条件。

    在目前七十万贯的基础上,岁入达到一百万贯!

    每年多出三十万贯……三十万贯是个啥概念?

    当年澶渊之盟的赔款折价也不过是三十多万贯!

    澶渊之盟时,这三十多万贯不算啥,而且每年通过榷场都能赚回来。若非出了真宗这个败家子,大宋现在的家底依旧还厚实。

    等到赵祯时,虽然节俭,但他还是继承了真宗留下的那一套,于是大宋的财政就越发的艰难了。

    以前不在意那三十多万贯的赔款,现在却肉疼的不行。而且重熙增币之后,每年给辽人的赔款差不多增加了一倍,就更艰难了。

    所以沈安一提三十万贯,赵祯的眉毛就跳了一下。

    我这个皇帝也没余粮啊!

    韩琦也心动了,他看了一眼包拯,说道:“年轻人总是喜欢信口开河。”

    三十万贯,有了这笔钱,他这位首相就能从容许多。

    曾公亮淡淡的道:“枢密院那边差钱了,包拯,你何时给?”

    包拯皱眉道:“钱没有,老夫的命倒是有一条,你便取了去。”

    欧阳修干咳一声,说道:“一百万贯,若是能成,你想打断谁的腿?老夫帮你按着人。”

    从韩琦的‘信口开河’到曾公亮说缺钱,再到包拯说钱没有,命有一条……这些都是在暗示赵祯。

    官家,大宋很穷,这三十万贯很重要。

    若是旁人说每年增收三十万贯的话,不等赵祯说话,韩琦就能饱以老拳。

    可这是沈安。

    大宋有名的财神爷!

    赵祯心动了。

    可等欧阳修问沈安想用这个大功来换取谁的腿时,他只得板着脸干咳几声表示不满。

    但他还是心动了。

    他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散思维:这份功劳能让沈安打断谁的腿呢?

    他想到了赵允弼,然后摇摇头。随后想到在家里养病,一直痴傻的刘展……

    赵允弼不行,虽然赵祯不喜欢这位宗亲,可脸面却是要顾忌的。

    而刘展还不够资格,达不到标准。

    “若是岁入两百万贯呢?”

    韩琦手中的笏板落在地上,他却没有去捡,而是冷笑道:“若是能,老夫的腿送给你打断。”

    首相愿意用自己的腿骨来抵消沈安的功劳,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汴梁人民怕是会怀疑韩琦的脑子坏掉了。

    沈安笑道:“韩相的腿……太贵了。”

    他本想和韩琦打个赌,可却看到包拯那喷火的眼神,就忍住了。

    昨晚他说两百万贯,老包打掉一根手指头,现在他竟然又来了,这是要作死啊!

    赵祯皱眉道:“两百万贯,如何来的?”

    若是一年能增加一百多万贯的岁入,大宋的财政会缓解许多,他这个皇帝也能过些轻松的日子。

    “五年后。”

    沈安说道:“若是让臣执掌三大市舶司,五年后,臣敢担保能岁入两百万贯!”

    赵祯觉得这厮在撒泼,外加撒谎吹牛。

    可沈安的神色肃然,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朝堂之上也没谁敢用这等话题来开玩笑。

    赵祯心动了,再次问道:“如何能做到?”

    “第一集合,大宋的商人从各处往市舶司去,长途运送货物耗费不小,而且那些外藩人最喜欢大宋的什么货物,谁知道?若是能由市舶司统一打探清楚,统一采买,那会节省多少耗费?”

    节省就是赚到。

    “第二就是出海贸易。目下更多的是外藩商人驾舟来大宋贸易,大宋海商出海还不够多,许多钱都被外藩人给赚走了,这不公平!”

    赵祯在犹豫。

    他是帝王,习惯性的觉得不能反悔,对外不能太强势。

    他知道大宋的毛病是什么,但却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忌惮了。

    他知道范仲淹的下场有自己纵容的关系,但更多是那些既得利益者的疯狂反扑,让他都害怕的反扑。

    所以他只能坐视。

    所以他绝口不提革新和新政。

    让新政去死吧,朕只想把大宋看好,把这份太平传递下去。

    至于以后……朕去了之后,后面的事就是赵宗实的烦恼了。

    这一刻他甚至有些幸灾乐祸,觉得把大宋这个烂摊子交给赵宗实很好。

    所以沈安不说革新,只说手段,这个让他真的是心动了。

    别说道,咱们来讨论一下术。

    他有些纠结的道:“朕要的是实话。”

    沈安认真的道:“陛下,臣此刻很清醒。”

    我不说胡话!

    韩琦眼神微变,说道:“陛下,若是如此,臣以为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大不了重新来过,反正大宋的货物对外藩人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不怕沈安搞砸锅。

    面对巨额收入,君臣都动心了。

    赵祯摆摆手,“诸卿各自去吧。”

    他竟然拒绝了?

    沈安心中失望,但却不是绝望。

    等吧,没几年了。等赵仲上台后,哥要让这大宋翻天覆地!

    群臣告退,沈安跟着走了出去。

    包拯过来说道:“别失望,官家得衡量利弊。”

    帝王从来都不是拍脑袋做决定的生物,那是昏君。

    沈安点头,这时身后有脚步声,他回身看去,是陈忠珩。

    “官家让你回去。”

    好吧,这位皇帝又反悔了。

    沈安跟着回去,再见到赵祯时,他已经换了一身便服,手中端着茶杯在喝茶。

    沈安进来行礼,赵祯不搭理。

    他有滋有味的喝茶,沈安在神游物外,可外表看着很诚恳,一脸‘我在忐忑’的紧张模样。

    对朕有敬畏心,这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野心勃勃之辈永远都不会得到上位者的喜欢,做什么都会防备他们一手。

    而尊重上官的下属会得到奖赏。

    “景五年开始,少卿、少监以上的文官去广州任职知州者,都会兼任市舶使。其后杭州和明州知州也兼了市舶使……你可知道?”

    沈安摇头,大宋为了制衡而无所不用其极,官职的复杂性和牵制性就是其中之一。

    别妄想去彻底弄清楚大宋的官职,那会让人发狂。

    赵祯淡淡的道:“这就如同是地方劝农,可知州为市舶使,他们要听你的……谈何容易?”

    下级领导上级,这事儿不靠谱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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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0章 一群小狼

    人类从有记载以来就分了贵贱。

    什么叫做贵?

    贵人,权贵,上官……

    反正就是高大上。

    而贱就是矮穷矬。

    一般肯定是高大上指挥矮穷矬,反过来就是新闻。

    沈安很老实的说道:“官家,都是为了您做事,还分什么贵贱高低?难道不是道理最大吗?”

    道理最大这话平时说说也就算了,没谁会当真。

    可对于帝王来说却不同。

    这是对你,对大宋有好处的事情,道理在你这边啊!

    你是手握道理的皇帝,竟然解决不了这点小事吗?

    沈安抬头看了赵祯一眼,那眼神分明就是在为赵祯感到委屈。

    官家,你受委屈了。

    赵祯只觉得心中憋屈,就说道:“此事我来办,你先想想怎么着手。”

    才说完他就后悔了。

    我这是怎么了?

    竟然答应了去压制此事。

    沈安欢喜的道:“官家英明。只是臣却不好过分,所以臣举荐一人前往。”

    他一个翰林待诏去指挥三家市舶司,资历和职位都不够,赵祯会很头痛怎么安排。

    这年轻人果然是……老实啊!

    赵祯心中感动,就问道:“谁?”

    “枢密院副承旨陈昂。”

    本来最适合的人选是唐仁,可唐仁目前在府州喝西北风,赶不及了。

    而陈昂是沈安新收的小弟,让他多些资历是好事。关键是沈安的意图也只有自己人才能说。

    这些想法电光火石般的闪过,赵祯同样知晓他的意思。

    要想马儿跑,就得给它喂草料。

    若是去一个和沈安不对付的官员,那就是背后捅刀子,这种事儿别说是赵祯,韩琦都干不出来。

    太丢人了。

    “陈昂……”

    赵祯对此人没啥印象,更不知道他被人弄了一回,若非是沈安伸手,就算是被废掉了。

    “若是出错,朕只找你说话。”

    你的人你自己看好,若是出了错,那朕就找你说话,板子只会打在你的身上。

    这是应有之意,沈安说道:“若是出错,臣无颜来见官家。”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

    赵祯摇摇头,把这个不祥的念头抛掉,微笑道:“你还年轻,好生去做。”

    别动不动就什么不回来了,哪有那么好的事儿?你得给朕干活干到八十岁!

    他是这般想的,所以笑的很是柔和。

    这是个好皇帝,真的不错。

    可……

    沈安出了皇城,马上就吩咐道:“去寻了王来榆林巷,快去!”

    陈洛去了,沈安的身边只留下了闻小种。

    他看了闻小种一眼,问道:“家里的亲戚都没了?”

    这是闻小种进沈家后和家主的第一次谈话,很轻松,也很轻率。

    他很老实的回答:“是,家里就剩下了小人。”

    “那……可愿意成亲?”闻小种二十余岁,在这个时代,正常人都该当爹了。

    沈安站在皇城边上,就像是在晒太阳的老汉,慵懒的不时看一眼城门。

    他在等待,等待赵祯的态度。

    “小人……小人这样的,怕没女人喜欢。”闻小种对这个问题有些纠结,他觉得自己习惯了孤独,身边多一个人会很麻烦。

    “会有的,跟着沈家好生做事,心思别散乱,一切都会有的。”

    这时城门处冲出来一人,他急匆匆的准备打马而去。

    “谦仁!”

    陈昂闻声看去,见是沈安在招手,就急匆匆的过来,“安北,刚接到的事,说是让某去市舶司,还让某来寻你。”

    “跟某走。”

    他刚出来没多久,陈昂就接到了通知,可见赵祯的急切。

    皇帝急了,这事儿才好办啊!

    一路到了沈家时,王已经来了,赵仲和折克行也在。

    “书房说话。”

    沈安有些洁癖,从外面回家首先是更衣和洗手,可今日却省略了这两个步骤。

    书房外是闻小种在看守,他心中有些茫然。

    这等大事竟然让我来看门,这是为什么?

    看重吗?

    还是胸怀坦荡?

    “某和官家宰辅们许了军令状,明年市舶司的岁入要有一百万贯。”

    书房里,折克行皱眉道:“安北兄,市舶司那边是和外藩商人打交道,多年来岁入增加缓慢,小弟以为此事怕是难为。”

    市舶司存在几十年了,可每年的收入就那么多,你一下子提高三分之一,这事儿太吓人了。

    王看了第一次来的陈昂一眼,有些不适应外人的加入,“若是增多三成,那就得多方着手,大宋商人这边要压,压那些黑心商人。外藩商人要压,压他们的暴利……小弟听闻那些外藩商人豪奢的令人震惊,是该割一刀了。”

    两边都要压,对外藩商人下手要狠。

    赵仲淡淡的道:“想赚黑心钱的商人,全部赶出去,不许参与海贸。”

    这位更狠,直接要断掉那些商人的根。

    陈昂很谨慎,不想发表看法。

    “谦仁说说。”沈安却想听听他的意见。

    陈昂看了赵仲一眼,说道:“某以为……关键还是要让更多的海商来到大宋……”

    只有扩大规模才是出路!

    这是他路上想到的,也是他宦海沉浮多年,对政事的看法。

    他觉得自己这是一针见血,比这些年轻人的看法更深刻。

    “不错。”

    沈安点头赞许,说道:“某在官家那边说了些,可只是皮毛。此次你去市舶司,记住几点,一是统一,统一三家市舶司的货物,不要散乱,统一由市舶司定价和出售,要争取最大的利润。”

    陈昂心中一动,觉得自己怕是疏忽了许多东西。

    “第二,要出海,记住了,要挣钱,大宋的商人就得出海贸易。最好是垄断。”

    “垄断?”

    众人不解,只有王若有所思。

    “对。”

    沈安觉得自己是在释放一头恶魔,他看着赵仲说道:“要鼓励商人出海,组成船队,让大宋的水师护送着他们去。大宋的货物自己卖,大宋想要什么货物自己在当地采买。”

    赵仲的眼中闪过了一抹贪婪。

    垄断贸易的好处太多了,市舶司目前就是垄断了外商的货物采买,然后转卖给大宋商人。

    可这是盘剥本国商人,没有什么好处。

    而垄断附近国家的贸易,绝他们商人的后路……

    这才是釜底抽薪的垄断!

    “好主意!”

    赵仲在沈安的注视下赞道:“如此大宋还能通过海贸控制那些国家的生计,并且水师能经常出海,若有不臣,当可讨伐之。”

    未来的帝王露出了贪婪的爪牙,这是大宋的幸事。

    王打开折扇,淡淡的道:“这是绝户计,大善!”

    折克行皱眉道:“灭了就是。”

    陈昂开始有些轻视赵仲等人,觉得自己会成为这个小团体的智囊,可一番话后,他脊背发寒。

    好狠的一群年轻人啊!

    在他们的面前,陈昂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头羔羊,善良的可怜。

    这是一群小狼,虽然小,可却已经学会了龇牙,学会了享用血食,假以时日……

    不对!

    他突然心中一震,觉得不对劲。

    赵仲是未来的太子和皇帝,沈安未来肯定是宰辅,而王看着就是个满肚子阴谋诡计的家伙,至于折克行,这位就是杀伐果断的武人……

    这个组合……

    十年后会如何?

    二十年后会如何?

    陈昂心中一个激灵,马上重新调整了自己在这个小团体里的定位,不再是智囊,而是执行者。

    他看到了沈安饱含深意的颔首赞许,心中不禁欢喜起来。

    这个小团体以后前途无量,而我陈昂现在就是其中的一员了。

    他甚至是有些窃喜,然后想起了带给自己这一切的那个人。

    沈安对他微微颔首,然后说道:“此事是某在官家面前力保……”

    一种被信重的感觉油然而生,陈昂说道:“某……没有一百万贯,某……没脸回来。”

    那就一辈子在海边吹风吧。

    这是个恶毒的誓言,沈安点点头,竟然认可了这个誓言。

    若是失败,你就在海边安家吧。

    “你不乏强硬的一面,可官场上的那一套对商人而言作用不大,元泽。”

    王的眉一皱,说道:“小弟定然能去。”

    “这是一次难得的历练机会。”

    沈安鼓励道:“你满肚子阴谋诡计,不好生用用就可惜了。”

    王并未反驳阴谋诡计之说,他甚至都没考虑父母同意与否。

    随后沈安交代了些自己对海贸的看法,“……商人,特别是外藩商人不可信。记住了,那是一个沙场,金钱的沙场。所谓的贸易就是互通有无,可他们更渴求大宋的货物,所以别担心他们会跑……”

    “我们暂时无法垄断海外贸易,但这是个趋势,你们此行……别担心。”

    沈安微笑道:“某这里有好东西,到时候送过去,保证让那些商人发狂抢购。”

    陈昂点头,但心中却不在意这个。

    再好的东西也不管用啊!

    三十万贯的差额要怎么弄出来?

    量大,压榨外藩商人的利润。

    随后两人就各自告辞去准备。

    陈昂是踌躇满志,王却有些惆怅。

    他缓缓走到甜水巷的那家小店外。

    “咦!今日你来晚了。”

    左珍最近的生意不错,所以心情大好,见他惆怅,就取笑道:“可是要成亲了吗?”

    王的年纪是该成亲了,可他却摇头道:“要出远门。”

    他瞟了左珍一眼,见她的眉间并无负面情绪,心情就低落了下去。

    你在乎谁,就希望她也能在乎你。

    王觉得自己被忽视了。

    于是他的心情就越发的沉郁了。

    “去哪里?多久回来?”

    左珍见来了个老顾客,就笑着准备打招呼,可那人却只是路过,没搭理她。

    哎!

    她有些失望的摇摇头。

    王突然说道:“听说那些港口好做生意,你若是去,能挣许多钱。”

    “港口?”

    妇人不解的看着他。

    王笑道:“就是海边,能停许多船的地方。那些外藩商人云集,好多钱和货物,还有好些人……”

    左珍摇头道:“不去,我喜欢汴梁,我官人也不会许我去。”

    是啊!你的官人……

    王微微点头,说道:“如此……某走了。”

    左珍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说道:“保重。”

    “好。”

    一句保重让王的嘴角微微上翘,脚步都轻快几分,可随即又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

    你越在乎谁,就越想装作不在乎她的模样……

第521章 我乐意(为‘烟灰黯然跌落’白银大盟加更2)

    不知道王是怎么说的,王安石竟然同意他跟着去历练。

    只是临走前王安石悄然来了一趟。

    “这是开源?”

    “对。”

    “为何先从市舶司动手?”

    “嗯……因为这样反对的人少。”

    市舶司是官营的买卖,很少涉及权贵和官员们的利益,只是和某些经商的士绅家族会产生些矛盾,不过这并不能引发大规模的反对。

    王安石看着夜空,面色冷峻的道:“你在想……革新?”

    沈安侧脸笑道:“此次邙山军在幽州见到了汉人,他们不愿意回来。”

    “为何?”

    王安石有些不解,“既然穿了这身衣冠,既然祖辈安葬于此,别处再繁华也只是荒漠。”

    衣冠!

    沈安摸摸身上的衣裳,随意的垂手,衣袖就跟着垂落。

    “是啊!这是我华夏衣冠,怎能弃之。祖辈魂魄在此,怎能远离……”

    在饥寒面前没有什么神佛,能让人挂念的就是这一身衣冠,以及那些坟墓和牌位。

    王安石点头道:“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章服之美,谓之华。”

    沈安垂眸道:“那些百姓舍弃了祖宗,为何?不就是被那沉重的赋税被逼走的吗?某如今谋求增加市舶司的岁入,只是想着能让百姓少些赋税罢了。”

    老王,你原先搞的那一套不错,但没选对方向。

    你一来就直接想割那些人的肉,他们会同意?

    没把你弄死就算是神宗庇护得力了。

    王安石沉默良久,走之前说道:“元泽的性子有些偏激,这些时日倒是好了不少,多谢了。”

    王的性子……大抵一般人都受不了他的性子,但他毕竟只是个少年,加上沈安一直在引导,所以现在改变了不少。

    不过老王你别太高兴,那小子是少了些偏激,不过肚子里的坏水却越发的多了。

    他笑的很是纯良的道:“元泽和我等都是知交。”

    我们是兄弟,不客气!

    ……

    汴梁城外,陈昂和王带着一小队骑兵准备出发了。

    “官家给了三司户部推官的职务,说是下去好和市舶司的人说话,某却是愧领了。”

    陈昂刚到汴梁时被闲置,那时候多少人觉得他此生再无寸进。人倒霉喝口水都塞牙缝,朋友远离,曾经的同僚冷漠,人世间的苦涩和人情冷暖他都品尝过了。

    “这一切都是你给的,某记得,记得很清楚。”

    陈昂没有拍胸脯保证什么,只是拱手,但那感激之情却溢于言表。

    我此去定然不会辜负你的厚望!

    沈安看向王,说道:“你的身子不好,这一路注意,还有,操练别停。”

    计谋王不缺,沈安就担心他的身体。

    不过在跟着他们操练了这么久之后,王的身体改善了许多。

    王笑道:“放心,这一路某会操练过去。”

    “一路顺风。”

    “保重!”

    双方拱手道别。

    “我们在努力!”

    他对赵仲这么说,也是这么做。

    赵仲难得唏嘘道:“大宋处处都是问题,五十年能理顺吗?”

    他有些急,担心大宋再这样下去会完蛋。

    “方法对了,就会很快。”

    沈安对此很有信心。

    赵仲笑道:“你要成亲了。”

    成亲的日子越发的近了,沈安有些小期待。

    大宋首席财神要成亲了。

    这场婚礼万众瞩目,人人都想看到那让人目眩神迷的奢华。

    此时的婚礼礼仪繁杂,沈安甚至需要记录在纸上,每日看一遍,免得遗漏。

    婚礼的前三天,庄老实和陈大娘就出发去催妆。

    所谓催妆,实则就是送些装饰品,而女方也会回赠。

    当看到回赠的绿袍时,沈安问道:“为何是这颜色?”

    陈大娘愕然道:“郎君,哪家不是这颜色?”

    你莫不是昏头了吧?

    庄老实在边上赞道:“这颜色绿的好看,小人妻子做的就没这个绿……娘子的手艺如此,定然会成为郎君的贤内助……”

    他没看到沈安的脸都绿了。

    ……

    “沈安要成亲了?”

    赵祯越发的沉郁了,很难看到笑容。

    “是。”

    陈忠珩觉得这个问题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没有了家伙事的内侍,最怕听到的就是成亲和男女之事。

    这些话题会引发他们的自卑。

    赵祯淡淡的道:“他有钱。”

    这话啥意思?

    陈忠珩不解,心想沈安是有钱,可那钱是他自己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怎地,还得要限制一下?

    “年轻人……当年……当年我成亲时……那时候……”

    赵祯眯眼,有些茫然的在回忆着自己当年的婚礼。

    他有两个皇后,若是再加上那位温成皇后就是三个。

    三个皇后……这个算是要青史留名了,而且张贵妃还是死后追封的皇后。

    你追封就追封吧,可当时曹皇后在呢。

    皇后在世,好端端的在宫中,你竟然追封另一个女人为皇后,啥意思?

    “当年事……”

    赵祯摇摇头,不胜唏嘘。

    他在怀念张贵妃,怀念那个娇俏的女人,不把自己当皇帝的女人。

    那个女人会撒娇,和平常夫妻般的和他过日子……

    那才是日子吧。

    只是她去了。

    她这一去,就带走了我的日子,让我重新变成了帝王。

    孤独的帝王。

    “好多年了……”

    他轻轻拍着自己的大腿,说道:“午饭和皇后一起吃。”

    ……

    沈安连早饭都没法吃了。

    大清早女方家就来了人,进行婚礼前的一项活动,铺房。

    女方家的人叽叽喳喳的屋里说话,男方家谁都不能进。

    她们会把那张特地空出来的大床铺好,各种帐幔都是女方家出。

    随后就是迎亲。

    “郎君,如今都是让媒人去女家迎亲……”

    沈安已经穿戴整齐了,雄赳赳气昂昂的准备出发,却发现媒人已经在前厅等候多时。

    “见过郎君,郎君今日英俊不凡,来日定然会子孙满堂……”

    媒人一串吉祥话说出来,然后微微昂首,“各家的。”

    “在。”

    院子里站满了人,这些都是乐官、吹鼓手、伎女……

    如同后世一般,现在的红白事都有人承包,你只需给钱,交代自己的要求,剩下的事儿你就可以不用管了。

    沈家有钱,超级有钱。

    这样的人家……当时庄老实只是去交代了一句,没人问价钱,直接就来了。

    今日是这位财神的好日子,他哪里会亏待咱们。

    众人的目光火热,就等着沈安下令。

    “哥哥!”

    果果在侧面鬼头鬼脑的出来了,还笑嘻嘻的挥手。

    哥哥要娶嫂子了,娶嫂子来和我作伴。

    这是沈安的说法。

    沈安冲着她笑了笑,说道:“今日人多事杂,晚些让隔壁的浅予来陪你。”

    “好。”

    沈安走下台阶,问道:“人呢?”

    “郎君!”

    门外出现了陈洛。

    沈安走出大门,媒人和庄老实也跟了出去……

    许多人,堵满了榆林巷的人。

    “见过郎君。”

    三百余名乡兵齐齐大喊,声音宏大,吓得巷子里的狗都不敢出声。

    “安北兄。”

    赵仲和折克行带着这些人等许久了。

    媒人愕然道:“这是……”

    一个婚事你竟然要带那么多大汉去,你想干啥?

    而且这些大汉看着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你确定不是去和女方家斗殴?

    “都跟着某来。”

    沈安接过马缰,上马后,对庄老实说道:“今日酒食管够,若是有乞丐来,多给干粮和铜钱。”

    这是沾喜气。

    庄老实应了,然后问道:“郎君,您亲自去迎亲?”

    沈安点点头,随即一马当先往外而去。

    媒人回身道:“赶紧跟上。”

    那些乐官伎女们小跑着出来,等见到沈安一马当先时,不禁诧异的道:“现如今都是媒人去迎亲,这位沈郎君倒是舍得脸面。”

    新郎去迎亲就是脸面,可现在的男方大多不乐意给女方脸面。他们用这种方式来彰显男人的主导地位。

    可沈安这个财神却要亲自去,让人有些看不懂。

    大家缓缓出了榆林巷,前方突然停住了,媒人心急如焚的道:“要耽误时辰了,前面谁堵路?赶走!”

    他跑到了最前面,刚想破口大骂,却呆住了。

    汴河横穿汴梁城,在榆林巷外面的寺桥那里缓缓流过。

    这里就是东一条甜水巷。

    以往这里很是热闹,可今日却更热闹。

    堪称是人头攒动。

    无数青衣男子站在那里,当先的乃是苏晏。

    他躬身道:“今日待诏大喜之期,我等前来道贺,还请前往。”

    媒人已经傻眼了。

    “这些人是谁?”

    边上的陈洛说道:“太学的学生。”

    “恭贺待诏!”

    暮春的汴梁微暖,枝头上的嫩绿多了不少,微风吹过,几百名学生青衣飘飘的躬身行礼……

    一种时光凝固的感觉让人呆住了。

    “我的天!”

    媒人低呼道:“谁能让太学的学生来迎亲?待诏的面子好大,杨家要欢喜了。”

    前方的沈安微微点头,说道:“既然给了你们假,那就来吧。”

    有学生喊道:“待诏,从前日起,我等就在准备诗词,今日再多的刁难也不在话下。”

    几百名太学的学生来迎亲,不管是哪边的刁难都会成为笑话。

    “好。”

    沈安再次一马当先,身后几百名青衣飘飘的太学学生,随后就是几百名乡兵……

    “乐……起!”

    媒人这时才想起自己的职责,急忙就组织起了乐声。

    众人一路往御街去,刚看到州桥时,前方又被堵住了。

    “恭贺待诏。”

    那些小贩今日都有默契的换了新衣裳,此刻站在那里齐齐躬身,就像是沈家庄里长势良好的那几亩小麦。

    “待诏,我等愿意去迎亲。”

    小贩们很欢喜,他们觉得这是自己回报沈安的机会。

    折克行在边上低声道:“会不会犯忌讳?”

    如今宫中的皇帝不是赵宗实,而是猜忌心强烈的赵祯。

    沈安先点头,在那些小贩的欢呼声中说道:“今日迎娶我的妻子,这是人生大事,怎么隆重都不为过。我愿意,仅此就够了。”

    什么猜忌,我不在乎!

    ……

    第三更送上,晚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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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丈夫介绍:
后人都说大宋无丈夫。从而是弱宋。弱宋不能自守,偏安一隅。遂使神州陆沉。沈安很想做个大丈夫,但他得先背着四岁的妹妹在汴梁城中求活……新书的qq群:方家庄,号码:624065836这是普通群,等本书上架,在群里验证过全订后,再进全订群。北宋大丈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大丈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