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酒肆埋伏
黄春在城外的小庄子里过的很是枯燥无味。
乡兵们正是精力旺盛的坐不住的年龄,经常惹是生非,让他很是头痛。
后来沈安就让加大了操练的力度,每日把他们弄的疲惫欲死,这才好了些。
早上操练完后,黄春带着几个乡兵去了作坊外,假模假式的在说些战阵之事。
可他的目光不断在看着那些作坊的大门。
“春哥,看……”
一个少女抱着几件内衣出来了,那轻盈的脚步,纯净的笑容,让黄春不禁吞了口唾沫,说道:“这胸真大啊!”
“是啊!好大!”
“春哥,比前日的那个还大……”
当兵三年,见到老母猪都会流口水。
这是活生生的少女,而且还颇有些姿色,让乡兵们色授魂与,只是慑于规矩在,才不敢调戏。
几人的脖子跟随着那少女而动,渐渐偏转了九十度,脖子后面发出了轻微的声音。
然后黄春就看到了陈洛。
“看什么看!”
他板着脸喝道:“刚才某说的事马上回去办!”
几个乡兵也是正色应了,然后昂首挺胸的回去。
“别装了。”
陈洛没好气的道:“郎君召唤你和宝玉进城。”
一路到了沈家,赵仲等人也在。
沈安见黄春和严宝玉来了,就指指对面。
坐下后,黄春觉得气氛有些肃杀,心中就是一喜。
沈安双手用力,把一支毛笔撇断,然后咬着后面的一截细竹筒,恶狠狠的道:“一千贯的悬赏,汴梁的泼皮们肯定行动了……”
黄春的眼中多了诧异,就问道:“敢问郎君,悬赏杀谁?”
沈安指指自己,黄春骂道:“特么的!弄死他!小人愿意带队去弄死他!”
严宝玉的眼中多了冷色,“郎君,是谁?”
邙山军原先是乡军,后来在沈卞失踪后就成了没爹亲,没娘疼的流浪汉,哪怕是在辽国闯出了偌大的名头,可依旧无法凝聚。
直至沈安的出现,他是沈卞之子,乡兵们认为他天然就是自己效忠的头领,于是人心安定。
可现在竟然有人想干掉我们的头领?
我曰你仙人板板,老子弄死你!
杀气弥漫,王微微皱眉,说道:“淡定。咱们要先找到那人。”
黄春只是效忠沈安,其他人在他的眼中只是个过客,所以他笑道:“买消息就是。”
王觉得这人太粗鲁,“此事要安静些去弄,某想过了,安北兄这边的仇家主要两批,第一就是那两家郡王府;第二就是那帮子权贵……郡王府应当不敢,因为太冒险……”
他看向了赵仲,“仲你家也是郡王府,给咱们说说吧。”
按理这是揭自家的短,可赵仲却满不在乎的道:“赵允良手段有,但悬赏之事他没这个胆。赵允弼城府深,可这等事太过招眼,他不会干。”
黄春差点想吹个口哨,他得意的道:“也就是说,这些人胆子不大,想做点杀人的事也得前思后想……成不了大事?”
王刚想总结一番,可仔细一想,自己的总结虽然文雅了些,但和黄春的话是一个意思。
于是他有些郁闷。
沈安咬着细竹筒,淡淡的道:“怕个鸟,去,把咱们的人撒出去,找泼皮问话。”
这是赞同黄春的建议,王有些不满,但还是忍住了。
要学会顾全大局,这是沈安的告诫。
他的倨傲是天生的,但倨傲的人大多不合群,若非是沈安,他不会有朋友。
所以他听从了这个告诫。
黄春得了彩头,兴奋的道:“郎君,出多少钱?”
泼皮们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没钱别想让他们干活。
沈安说道:“钱?那都不是事。”
此刻他浑身上下弥漫着暴发户的气息,张嘴吐出了细竹筒,说道:“只管花用,告诉那些泼皮,谁能给出准确的消息,两千贯!”
两千贯……这是一个能让人疯狂的价钱,而且有沈安这个财神担保,可以预见的是,那些泼皮要发狂了。
“安北兄。”
王劝道:“若是如此,此事定然会广为人知……官家那边怕是会有些不满。”
“没有什么不满!”
沈安想起小朝会时赵祯说等动手了再说,就狞笑道:“他们出一千贯,老子就出两千贯。砸!用钱砸,把那个杂种砸出来!”
黄春明白了,起身道:“郎君,那小人这就去散播消息。”
沈安点点头,说道:“某的名头还是值钱的,所以马上去吧。”
黄春和严宝玉出去了,沈安喊道:“遵道!”
“安北兄。”
折克行佩刀出现,杀气腾腾的模样,若是再来一副盔甲,就和上阵杀敌差不多了。
沈安说道:“既然他要悬赏,那咱们就去街上转转,看看那些人可敢动手!”
……
初夏的汴梁行人最多,等再热些后,那些身娇体弱的都会躲在家里,有钱人甚至会找地方避暑。
汴梁的繁华不只是权贵有钱人,百姓都融入了进去。
各行各业蓬勃发展,每日巨量的交易在这里发生。
巨量的交易产生巨量的利益,从而会引来一些觊觎的目光。
那些目光产生于阴暗之中,行走于律法之外。
这就是泼皮。
闲汉是闲汉,泼皮是泼皮。
他们的生活方式很简单,也很粗暴。
什么方式来钱最快,他们就去做什么。
比如说收取商家和小贩的钱,类似于后世收保护费。
这样来钱很轻松,所以他们很清闲。
初夏的气候很舒适,黄春带着几个乡兵在四处传话。
“我家郎君乃是沈安,两千贯,谁能告知背后悬赏那人是谁,我家郎君用两千贯酬谢!”
“两千贯?”
这是第二天下午,酒肆里的十余个泼皮在看着黄春。
这些目光有些冰冷,和前面的不同,这些泼皮显得很是彪悍。
大抵是黄春这两天来见到最彪悍的一批。
为首的泼皮问道:“谁给?”
黄春淡淡的道:“我家郎君给。”
泼皮头领微笑着,露出了黄色的牙齿,以及一股子恶臭。
“某马上就要。”
黄春的眼睛一亮,说道:“你若是知道就赶紧说……”
他突然觉得有些心悸,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转身准备冲出去。
他的感觉很敏锐,靠着这个感觉,他无数次避开了危机。
这也是他敢一个人来散播消息的原因。
但今天他显然有些大意了。
几个泼皮堵住了大门,外面的光线被阻拦,酒肆里多了一片阴影。
这些泼皮在狞笑着,他们的手中都拎着大木棍。几根木棍就完全封住了黄春的去路。
黄春笑道:“这是为何……”
话音未落,他就扑了过去。
木棍在空中舞动,黄春的速度骤然加快,撞进了泼皮的怀里,然后提膝。
一个有些细微的声音传来,就像是一只鸡蛋被捏碎一样。
那个泼皮的脸瞬间涨红扩大,他的嘴张开,一个凄惨的不像是人类的叫声打破了寂静。
黄春越过他,随即两根木棍拦腰劈来。
他一个铁板桥避开,正准备动手时,身后传来一个令他不安的声音。
拉开弓弦的声音。
“你再动试试?”
泼皮头领的声音很是淡然,在那惨叫声中若有若无,可依旧被黄春听到了。
他的身体一滞,一根木棍就捅在他的肚子上。
很痛,绞痛的那种痛法。
黄春单膝跪在地上,极力忍耐着。
一根木棍砸在了他的背上,啪的一声,木棍断为两截。
黄春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撑着地面,抬头喘息着,说道:“你有胆……背后那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甘冒风险来对付某?”
“弄死你就行了。”
泼皮头领在簇拥下走来,他走到黄春的身前,微微昂首,就像是看着一只臭虫般的,厌恶的道:“能有什么风险?”
黄春笑道:“我家郎君会把汴梁城翻转过来,然后弄死你们,包括你们背后的那人都逃不过……别不信,我家郎君亲手宰杀的敌人比你们的人还多,他筑的京观能吓掉你们的魂魄!”
一个泼皮低声道:“大哥,那沈安文武双全……杀人不眨眼,外面人称魔王。”
这等忌惮而软弱的话让泼皮头领大怒,他一脚踹翻了黄春,说道:“关门!”
这是要下手了。
黄春苦笑着,正准备拼命,却听到有人说道:“黄春哪去了?某正好要他的嗅觉去探探那家人……”
黄春的身体一颤,泪水几乎就奔涌而出。
“郎君……小人在此。”
外面的声音停住了,泼皮头领暴喝道:“弄死他!”
嘭!
刚关上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大门后的泼皮倒在地上。
尘土飞扬中,一个男子出现了,身后是一群人。
沈安看了里面一眼,笑道:“哟!很热闹啊!这是……什么意思?谁来给老子说说!”
黄春想动,可架在脖子上的长刀让他动弹不得。
泼皮头领在最前方,身后就是被逼住的黄春。他看着沈安,问道:“你是谁?”
沈安笑了笑,“某沈安!”
一个泼皮的手一松,木棍落地。
他赶紧捡起木棍,泼皮头领顾不得呵斥人,眯眼道:“某要用此人的性命来换取各退一步,如何?”
沈安只是笑吟吟的,看似赞同。
泼皮头领心中一松:“这人是你的得力手下吧,既然是个误会……那就各退一步,此后大家不相干可好?”
沈安看了黄春一眼,淡淡的道:“若是沈某不同意呢?”
泼皮头领狞笑道:“那么就同归于尽吧。”
“是个好主意!”
沈安微微颔首,很是温文尔雅。
就在泼皮头领暗自得意时,沈安微微摆手。
“动手!”
他竟然敢动手?
他不要那人的命了?
泼皮头领下意识的喊道:“弄死他……”
那边的长刀刚想拉动,一支箭矢就飞了过来,精准的扎进了持刀泼皮的手臂上。
长刀落地……
几乎是同时,一支箭矢飞去,那个拿着弓箭的泼皮肩膀中箭……
气氛骤然静谧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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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沈安太残忍了
兵器的发展史很漫长,从最先的木棍石块到人类学会了冶炼之后的青铜器,再到铁器……
这个过程跨越千年万年,但人类打造出来最危险的武器还是弓箭。
此刻那两个中箭的泼皮躲在了后面,因为一支箭矢正在瞄着这边。
一个乡兵张弓搭箭,折克行收了长弓,长刀在手,狞笑着等候命令。
沈安笑道:“不要喊打喊杀的,这样不好。黄春你坐在那不嫌冷吗?过来。”
他很随意的说着,就像是拉家常。
黄春的身边有三个泼皮,他们想动手,可那张弓在缓缓移动着,谁也不想被干掉,于是就缩了。
这就是泼皮!
能发狠的那叫做亡命之徒!
泼皮头领显然就是亡命徒,他喊道:“拿下他!”
看沈安的模样,黄春分明就是个重要人物,只要控制住了黄春,他就有办法全身而退。
一个身影冲了过来,泼皮头领刚反应过来,就奋力挥拳。
铛!
他觉得自己打在了一块钢铁上,不禁把肠子都悔青了。
沈安竟然是高手?
随即沈安一拳就把他打弯了腰。
左勾拳,右勾拳,直拳,摆拳……
等沈安停手时,泼皮头领已经跪在了他的身前。
他张开手,把沾血的手背在泼皮头领的肩上擦干净,然后抬头看向剩下的泼皮们。
“跪下。”
他轻描淡写的说道。
没人搭理。
“打!”
折克行第一个冲了上来,叮当声中,两个持刀的泼皮被砍翻在地上,剩下的都往后退。
“郎君!”
黄春几乎是泪流满面的出现在沈安的身前,那模样分明就是感动到了极致,恨不能粉身碎骨相报。
“你的感觉不准。”
沈安抓住泼皮头领的头发,用力一提,就把他的脑袋提了起来。
“啊!”
泼皮头领的脸仰着,肿大了一圈的脸上全是青紫色。
他透过肿成一条线的眼帘看到了沈安脸上的温和微笑,心中大定。
“某认识那人……你得罪不起的人!”
“是吗?”
沈安漫不经心的看着那些扎堆防御的泼皮,说道:“谁?哪位郡王?”
泼皮头领笑了一下,然后被扯到了痛处,就龇牙咧嘴的道:“你懂的……”
“啪!”
沈安一巴掌扇倒他,然后伸脚踩在了他的脸上。
这种羞辱性的动作让泼皮头领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大脑里冲,他嘶喊道:“羞辱人算什么好汉子?有种就弄死某!”
沈安脚下用了点力,淡淡的道:“老子的邙山军能去辽人那里打草谷,能把交趾人追杀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觉着自己比辽人还厉害吗?”
那些泼皮才想起了邙山军这个词。
一进汴梁就差点弄出大事来,后来跟着出征,据说杀人无数。若说沈安是魔王,邙山军就是魔军。
不,是鬼军!
邙山上全是鬼魂。
“十息!”
沈安说道:“十息之内不跪的,某会给他硬汉的待遇。”
他笑道:“某最喜欢硬骨头的对手,多半会给予他们尊重,好汉般的尊重。”
十余名泼皮跪了八人,剩下的六人站着,昂首挺胸,豪情万千。
某就是硬汉!
什么尊重?
难道是……
汴梁的勾栏瓦舍里有说书先生,什么都说,最受欢迎的还是好汉们的日常。
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这才是男儿的日子。
就算是两帮人斗殴,输的一帮子人总是豪情万千,争先恐后的承担后果。
最后自然是惺惺惜惺惺,胜利的一方会欣赏这种豪气,然后双方握手言和,一起去喝酒玩女人。
所以他们站的格外的笔直,双拳紧握,面色坚毅,一股不屈服之意弥漫开来。
沈安低头问道:“说吧,那人是谁!”
泼皮头领只是摇头。
沈安叹息一声,说道:“这是何苦来哉!”
他抬头问那些站着的泼皮:“你等可知道?”
那六人齐齐摇头,唯恐落后一点。
沈安再问跪着的那几人:“你等可知道?”
还是摇头。
折克行说道:“安北兄,那边看来很谨慎,要不动刑吧。”
沈安微微点头,然后揉着眼睛说道:“今日太阳小了些,那六人站着挡住了光,让某的眼睛有些发涩……”
这是啥意思?
我们站在里面,是背光啊!
光线是被你们自己挡住了,你这话啥意思?
那六人还在懵逼,沈安吩咐道:“既然站的那么直,想来不会轻易下跪,那就打断他们的腿。”
那六人还在惊骇之中,折克行带着人就冲了过去。
“不!”
一个泼皮尖叫着想跪下,可折克行的速度更快,一脚就揣在他的迎面骨上。
很清脆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惨叫。
乡兵们也冲向了各自的目标,有泼皮眼疾脚快抢先跪下了,可依旧没用。
“某跪了……”
他仰头无辜的求饶。
“晚了!”
乡兵们都不是好人,善心和仁慈和他们根本不搭边。
骨折声纷纷传来,惨叫声是如此的凄厉,外面的人已经被惊动了。
“去报官!”
外面有人在惊呼着,泼皮头领心中暗喜,说道:“此事就此作罢,咱们还算是不打不相识,否则官人一到……此事你再也无法遮掩,你只是个子爵,那些人能弄死你……”
有乡兵搬来了圈椅,沈安坐下,双脚踩在泼皮头领的脸上,在惨叫声中问道:“可愿说了吗?”
泼皮头领的眼神在闪烁着。
他觉得自己低估了沈安的残忍。
“打开大门!”
随着沈安的吩咐,关闭大半的大门完全被打开了,外面那些闻声赶来的百姓就看到了里面的情况。
泼皮头领觉得这是个蠢招,众目睽睽之下,沈安应该是不敢动手了。
“要说就趁早,别矜持……你又不是女人,矜持个什么劲?”
沈安伸出手去,有乡兵送来了马鞭。
他起身,突然没头没脑的抽打着。
马鞭抽打的声音清脆,泼皮头领在地上翻滚惨叫着,沈安缓缓跟上,一鞭鞭抽打过去。
“太残忍了!”
“竟然动私刑。”
“是沈安!”
“呀!竟然是他?”
“他为何要和这些泼皮动手?”
“怕是有事,咦,官人来了。”
一队巡检司的军士飞奔而来,作为维护汴梁治安的主力军,他们的反应速度能让后世的某些人羞愧难当。
“住手!”
在这些军士的眼中,此刻的酒肆里就是屠宰场。
那些被打断腿的泼皮们在满地打滚的惨嚎着,那些跪在地上的泼皮们在磕头,在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而最惨的就是泼皮头领,沈安在挥鞭抽打着他,就像是在抽打着一匹不听话的野马。
那泼皮头领身上的衣服都被抽烂了,身上的鞭痕高高肿起,在四处翻滚。
几名军士抽出长刀,怒不可遏的准备制止这场暴行。
沈安正好觉得有些累,就暂停了一下,回身道:“啥事?”
军士喝道:“都打断手脚了还敢问何事?汴梁何时多了你这个凶徒。报名来。”
沈安活动着手臂,淡淡的道:“某沈安。”
巡检司的军士马上就收刀归鞘,一个军士拱手道:“见过待诏,此事还请说个来由,不然小人难做。”
沈安眯眼看着外面的人群,说道:“此事已经和你们无关了。”
皇城司铁定得了消息,张八年是会先去禀告还是赶来?
沈安在猜测着,那军士肃然道:“如此小人告退。”
人群中有人喊道:“这是徇私枉法!这是畏惧权贵……”
沈安循声看去,却是个敞胸的大汉,就说道:“哪个裤裆没关好把你放出来了?”
那大汉刚想反驳喝骂,被沈安看了一眼,就赶紧缩缩脖子,然后悄然走了。
泼皮头领绝望的喊道:“救命……”
“你喊吧,用力喊!”
沈安拎着马鞭走过去,刚举手,泼皮头领就尖叫道:“小人错了,错了……小人愿意说……”
他真的受不了了,身体上的剧痛让他备受煎熬,关键是巡检司的人竟然不管此事,那么后续就自然明了了。
沈安要把这事儿搞大,让官家知道,让那些权贵知道。
事情一闹大了,他背后那人可敢伸手救他吗?
不敢!
这才是让他情绪崩溃的主因。
他崩溃了,放弃了原先的打算,至少不必再受皮肉之苦。
可沈安却狰狞的道:“现在想说了?”
泼皮头领狂点头,沈安笑道:“可某却歇够了,还想活动活动……”
皮鞭继续挥舞,外面的人都看傻眼了。
“那人都说招了,沈安竟然还要打?”
“还说什么歇够了,太残忍了。”
“就没见过这等理由,果真是不负魔王之名。”
“……”
张八年来了。
但那张骷髅脸出现时,门外的人散了一半,几个孩子都被吓哭了,然后被大人抱着跑。
他被人簇拥着进了酒肆,正好泼皮头领交代了。
“是周行,是他……”
沈安回头,正好张八年进来,他就问道:“周行是谁?”
张八年淡淡的道:“周行的祖父乃是当年太宗皇帝的身边人,你怎么得罪他了?”
沈安破口大骂道:“得罪个屁!某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张八年默然道:“此事你不可妄为,这些泼皮交给你处置,至于周行,你可弹劾他就是了。”
张八年竟然不管?
沈安心中一喜,说道:“好说好说。”
他心中冷笑着,弹劾?
弹劾有用还要棍子来作甚?
第419章 沈安,你胆大妄为(为‘心有千千邪’加更)
大宋的律法承前启后,修修补补,还算是齐备。
普通人的纠纷或是案子,自然是要按照律法来处置,但很有大的随机性,得看审案官员的节操和智商。
但权贵却不包含在内。
权贵犯事了,小事没事,大事的话,会直接捅到官家那里去,让他亲自处置。
这时候就能看出来一些问题了。
一般情况下,对权贵的处置都是轻打轻放,最大的惩罚就是冷落,让你渐渐没落下去。
许多人觉得这样的惩罚已经足够了,对权贵来说就是莫大的打击。
“这事没完!”
张八年才刚走,沈安就吩咐道:“去盯着周行家,盯死了。”
前脚答应去弹劾周行,转眼就准备动手,沈安表现出来的节操让泼皮头领懊悔不已。
早知道沈安是这等人,他哪里敢自告奋勇的来威慑啊!
“……那边的管事找到小人,让小人盯着那些传话的人,必要时收拾几个,震慑一番……小人想着事不大,就答应了……”
泼皮头领真的后悔了,所以态度很诚恳,甚至还说了那管事喜欢去哪家青楼,喜欢哪个女人等等私密事。
……
周行四十余岁,身材魁梧,看着不怒自威。
他坐在上首,看着自己的儿子周文说道:“附学太学之事是沈安的败笔,他得罪了汴梁的许多权贵,这些权贵……比如说咱们家,平日里看着不打眼,可一旦要对谁动手,那就会让他后悔生在这个世间……沈安就是如此。”
周文眼中多了欢喜,说道:“爹爹,此次没能中举,孩儿被那些人嘲笑了许久,等下次……”
下次什么的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就算是侥幸过了发解试,全国大才云集的省试在前,周文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可沈安断绝了他们附学太学的路,让大家少了一个渠道,原先吹嘘自己是大才的权贵子弟们愕然发现不对劲了。
去参加开封府的发解试?
卧槽!
那难度高的让人头皮发麻。
去了就是受辱。
而太学名额多,人数少,好歹希望大些。
可这个希望现在没了。
就在那些权贵自信满满想坑一把沈安时,没了。
都特么的没了!
最痛恨沈安的大抵就是那些有些希望的权贵子弟,他们通过中举来寻求改变家族的路被堵死了。
咱们这仇结大了啊!
“那些人许诺,只要能让沈安此次灰头土脸,以后你的仕途就不会有半点阻碍,你明白这有多难得吗?”
周文讶然道:“竟然不是真的杀沈安吗?”
他有些遗憾。
年轻人总是觉得这个世界无法阻拦自己,任何事物都是自己的垫脚石。
我生而有用,独一无二!
周行微笑道:“悬赏之事只是个噱头罢了,吓唬他的。沈安才将立功,此时对他下手,那是疯子才会干的事。他不是傻子,肯定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咱们吓唬他,他可以充英雄装好汉,大家各取所需。”
周文有些不解的道:“可他派人来查了,还悬赏两千贯要消息,爹爹,要是被他知道了是咱们家干的,会不会有麻烦?”
周行笑了起来,说道:“他这是虚张声势罢了,就是为父刚才说的装硬汉。”
他见惯了那些虚张声势,弄虚作假,所以告诫道:“这世间不怕死的人压根就没有,生死之间就能让人原形毕露……”
他的目光转向门外,沉声道:“进来!”
他的祖父是太宗皇帝身边的侍卫头领,忠心耿耿,所以也得了丰厚的报酬,荫及子孙,让子孙成为了权贵中的一员,成为了人上人。
他从小练武,家传渊博,耳聪目明……
门外出现一个下人。
“阿郎,沈安拿住了那伙泼皮……”
周行霍然起身,问道:“那泼皮头领呢?”
下人抬头,有些后怕的道:“被拿下了,沈安在当众抽打他。”
周文问道:“巡检司的人没管?”
“没管。张八年来了,也走了。”
周行的眸子一冷,笑道:“罢了,不必管。”
下人敬佩的看着自家主人,觉得这等大将风度果真是非常人所能及。
果然是大将的子孙啊!
到了傍晚时,因为大相国寺外面有杂耍,据说那位赵娘子会出来献艺,引得府中人心浮动。
按理府中最多只有几个管事能出去看杂耍,所以大家虽然心动,却也死心了。
可稍后传来消息,阿郎说了,不当值的都去。
于是府中的下人欢欣鼓舞,周行被人念叨了多次,都是好话。
好人呐!
下人们蜂拥出府,稍后天黑,整个周府里少有灯火,陷入了寂静之中。
“走!”
周行出现了,他的身后跟着五人,悄然从后面溜了出去。
一行人沿着阴暗处缓缓而行,周行此刻走在中间,不时回身看一眼。
一行人平安到了景福坊,绕过了辽国使馆,走进了一条小巷里。
小巷幽深,隐约能听到里面有男女的嬉笑声。
这里就是暗娼的聚集地,也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到了这里,周行松了一口气,说道:“沈安只是想动老夫,大郎他们在家里倒是无事。”
前面的大汉说道:“阿郎,其实咱们没必要怕他……”
“谁怕他了?”
周行冷笑道:“那泼皮既然被抓,定然会说是老夫指使的,等沈安上门质问时,老夫却不在家,他会如何?”
“等,下次再来。”
“没错。”
周行眯眼看着前方,自信的道:“稍后事情爆出来,那些权贵就该出手了,这便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他们一起出手,别说是沈安,韩琦也得被压住。所以担心什么?此处不打眼,住一阵子也算是修身养性……谁?”
前方突然大亮,几个灯笼照着,让周行不禁伸手挡在眼前,皱眉说道:“看看是谁。”
“是谁?”
一个大汉迎了上去问话。
那些灯笼被提起来了一些,光明降临……
当先一人笑吟吟的,拱手道:“可是周公吗?”
周行四十多岁,在此时被称为公再正常不过了,就如同后世称呼某大叔一样。
光线映衬下,周行强笑道:“正是周某,你是……”
沈安笑了笑,周行猛地回身就跑。
“这反应很厉害。”
沈安拍拍手,周行愕然听到前方传来了脚步声。
光线迅速朝着这边移动,十余个乡兵出现了。
黄春反手摸着自己的背部,狞笑道:“周行……你往哪跑!”
周行评估了一下这边的实力,然后转身,向着沈安那边走去。
两头大放光明,中间的周行面色明暗不定。
“你想做什么?”
他质问道:“这里是汴梁,你想做什么?”
他在沈安的身前五步停下,大声的喊道:“沈安,你想做什么?”
“……啊……”
边上传来了一个类似于咏叹调的喊声,还是女声。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那女声尖利,压住了周行的声音,让他第一次痛恨自己往常很是自傲的低沉嗓门。
只要大声喊话,沈安就会投鼠忌器。
他看向了沈安,脸上终于多了不安,“此事……周某并未动手。”
到了此时,他依旧是强硬的态度。
他是权贵,大伙儿闹矛盾没关系,但是动手又另当别论。
他很自信,所以在沈安和折克行走过来时还在微笑。
“我们可以商议……比如说赔你些钱……”
噗!
沈安一拳封住了他的右眼,周行奋力回击。
铛!
周行一拳打在沈安的胸口上,自觉能让他趴下,可手上传来的剧痛让他不禁惨哼一声。
这特么哪是人的骨头啊!
这是什么,是钢铁吧?
钢筋铁骨?
这个念头还在周行的脑海中盘旋着,沈安一膝就顶在他的小腹上。就在他弯腰时,一记下勾拳闷在他的下巴上。
噗!
周行的身体被这一拳打的站直了,然后血水从张开的嘴里喷了出来。
灯火下,那些血水色泽艳红,飞溅了出去。
模糊的视线中,周行仿佛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被权贵们忌惮的人!
那张阴森森的脸让人一见难忘。
救星来了!
周行惨叫一声,隔壁依旧在尖声唱歌。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住手!”
张八年沉声喝道,然后带着人大步走来。
周行的希望被沈安一拳打掉了。
这一拳直接打断了他的鼻梁骨,鼻血狂喷中,他看到了张八年的脸变得铁青。
又一拳,这一拳打在了周行的印堂上。
人的重心很难解释,但印堂挨了一拳后,哪怕是经常操练的周行也轰然倒地。
沈安抬起右脚,满脸狰狞的踩了下去。
“放肆!”
张八年的身体骤然加速,然后伸手去抓沈安后领。
边上的折克行挥拳。张八年临时变招,变爪为掌,重重的砍向折克行的手腕。
可折克行却挥拳依旧,这一拳没什么花招,就是直来直往。
但一股惨烈的气息却笼罩住了张八年。
这就是沙场的招数,压根没想着防御,倾力一击,不是你死就是老子活!
张八年的身手超好,但面对这种以命搏命的打法也没辙,只得全力避开。
他刚站稳,就喝道:“沈安,你敢!”
咔嚓!
沈安一脚踩下去,周行不敢相信的坐了起来,然后看着变形的小腿,眼珠子都瞪圆了。
“啊……”
他重重的倒下去,抱着那只腿在嚎叫。
什么好汉,现在原形毕露。
张八年怒道:“沈安,你这是胆大妄为!”
沈安猛地回身,眼睛瞪大,怒道:“他悬赏时是什么?难道是胆小如鼠吗?”
张八年的眸子闪烁着。
悬赏的事儿瞒不过他,可这种类似于恶作剧般的举动他不想管,官家听闻了也不想管。
可现在沈安却发飙了。
“凭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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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药丸
人的秉性脾气千奇百怪,但大抵的规则是要遵守的。
而规矩分为明规矩和暗规矩。
明着的规矩,比如说律法。
而暗规矩,比如说各种潜规则。
权贵之间的争斗大多在手下之间的碰撞来完成。
比如说那群泼皮,张八年就按照潜规则交给沈安处置。
他以为这事儿就算是完了,以后沈安寻机让周行吃几次暗亏,丢几次脸完事。
可他没想到的是,沈安压根就不认这个所谓的潜规则。
“他们能动手,老子为何不能?难道他们得了陛下的特赦?”
沈安愤怒的就像是一头狮子,咆哮着:“这些权贵都特么是蛀虫,是米虫,趴在大宋的身上吸血,人人都怕他们,可老子不怕!”
他的眼珠子都红了,怒吼道:“今日老子就想告诉那些狗屁的权贵,谁特么敢弄老子,那就最好弄死。弄不死……老子就弄死他!”
张八年悚然而惊。
他看着咆哮的沈安,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他。
按照他的理解,沈安现在已经在上升的通道里快步行走,此时最该做的就是融合进来。
“你该和那些权贵融合,和那些高官融合……这是每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共有的想法,并遵照而行。你为了什么?”
张八年真的不理解沈安的所作所为。
“你这是在自寻麻烦,那些权贵会成为你的对手,会在以后给你使绊子,你不怕吗?”
沈安昂首看着前方,冷冷的道:“那些权贵就像是蛆虫,还食腐。融合?某会忍不住恶心。至于下绊子,沈某走的是正道,阳光大道,那些阴私手段在阳光下将会无所遁形,若是有,那便来,千万别客气……因为沈某的反击将会让他们胆寒。”
“啊……”
惨叫的周行为这话做出了最佳备注。
沈安微微颔首,说道:“此事沈某做了,并未后悔,官家若是怪罪,沈某愿意承担。”
他回身道:“我们走。”
他毫不犹豫的从周行的身边走过,周行的惨叫暂停了一瞬,害怕的手脚并用的往边上爬。
这就是沈某的反击,可凌厉吗?
沈安打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远去,也带走了大部分光线。
周行喘息道:“张都知,老夫……求官家做主……啊……”
骨折的痛苦真的很煎熬,周行又是身娇体贵之辈,所以惨叫声格外的渗人。
张八年看了他的小腿一眼,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周行的小腿腿骨变形的几乎成了九十度,在没有钢钉钢板定位辅助的情况下,周行的后半辈子铁定是要和拐杖为伴了。
他回身往外走,看着前方的幽暗,说道:“沈安才立功……开国子不够酬功……”
这声音低微,只有他自己听到。
边上的女人还在唱着:“……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就在这歌声中,周行挣扎着喊道:“救命……”
他带来的人都躺下了,此刻他必须要自救,否则他的小腿估摸着就废掉了。
“哟!这不是周公吗?”
微光再现,那脚步声就像是战鼓,一声声敲打着周行的心脏。
他眯眼看过去,就看到了几个蒙面人。
这几个蒙面人的模样很是可笑,可他们眼中的狰狞却让人心惊。
周行惶然道;“某是周行,你们要做什么?想作死吗?某在汴梁能呼风唤雨,能……”
那些蒙面人背着手,此刻缓缓把手拿到身前,手中的木棍粗大,让周行想起了木驴刑罚。
“你们要做什么?救命……救命啊!”
几个蒙面人挥舞着大棍抽打着,等他们气喘吁吁,就像是刚那个啥一样的停住了时,周行的另一条腿也变成了废品。
惨叫声中,一个蒙面人低声道:“沈安说打断三条腿,可现在他已经断了两条腿,第三条是什么?”
一个蒙面人轻笑一声,说道:“中间那条……用脚踩……”
说话间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伸手进了蒙面巾里摸了摸脸上的青肿,苦笑道:“咱们虽然逃过一劫,可沈安说了,若是不打断周行的三条腿,回头逃到天涯海角也要弄死咱们。”
这几人就是那几个侥幸没被打断腿的泼皮,他们以为自己很幸运,可现在却麻爪了。
“周行可是权贵,若是打断了他那条腿,怕是会发狂。”
“谁知道是咱们弄的?”
“不弄的话,回头那魔王会报复咱们,是弄周行还是被那魔王弄?”
“当然是弄周行。”
“那就动手吧。”
几个蒙面人走过去,眼中流露出来的信息让周行不禁绝望了。
“救命……”
没人吭声。
这里是暗娼聚居地,这些人深谙烦恼皆因强出头的道理,连墙头上都看不到人。
两个泼皮控制住了周行的双臂,另一个泼皮高高抬腿……
“不……”
……
“最好是没藏讹庞谋逆成功,他是叛逆,西夏内部就会处处烽烟,多好啊!朕就想看到这些,但沈安又说李谅祚怕是不简单,还什么……和自己的表嫂偷情……那小子说的和真的似的,让朕笑了许久……”
赵祯在吃卤猪耳朵。
猪耳朵脆生,再来一口好酒,口腔里的味蕾就来个小爆炸,满足的不得了。
曹皇后坐在边上给他斟酒,她左手挽着袖子,右手执壶,酒水倾倒出一条水线,发出汩汩的声音。
她轻笑道:“李谅祚年幼呢!”
“但他是正统。”
赵祯拿起酒杯,缓缓道:“莫要小看了这个正统,朕当初举步维艰,那些臣子为何要出手相助?这便是正统。”
大宋的母鸡会打鸣,也就是牝鸡司晨。最厉害的一个就是真宗的皇后刘娥。
这位刘皇后堪称是武则天第二,手段了得,真宗一驾崩,大宋就落入了她的手中,几番出手,大局已然在握。
那时候有人上书,建议刘娥行武后之事,也就是改朝换代。
提这个建议的还不止一人。
那时候的赵祯在干什么?
他在瑟瑟发抖。
幸而老赵家算是正统,刘娥思虑再三也没敢谋逆。但直至死之前,刘娥都紧紧的握着权柄,没给赵祯一丝机会。
想起来真是让人惆怅愤怒啊!
是这个女人让朕的生母湮灭不闻。
是这个女人压着朕不得动弹。
赵祯心中涌起一丝恨意,随即渐渐消散。
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他能如何?难道要鞭尸?
他看了曹皇后一眼,心中在想着这个女人的手段。
她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刘娥?
“正统?”
还不知道自己身处危险之中的曹皇后笑道:“那就好,有这个正统在,那些乱臣贼子就不敢动手……”
赵祯在盯着她的眼睛看,然后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他突然觉得一股恶心袭来,就放下酒杯,用力的拍打着胸口。
曹皇后赶紧起身过来帮他拍背。
“咳咳咳!”
赵祯的面色潮红,喘息声中带着痰音。
陈忠珩拿了温水来,赵祯喘息着道;“拿一丸药来。”
曹皇后的眼中多了忧色,说道:“官家,那药……当年沈安不是说……”
毒药两个字她终究没能说出来。
赵祯接过一小颗淡红色的药丸,他的眸色复杂,进来的张八年见到后也是为之一怔。
药丸进口,赵祯喘息了几下,说道:“调养罢了,无碍!”
他抬头见了张八年,就问道:“可是有事?”
张八年原先准备的言辞全部作废,他斟酌了一下,“官家,背后悬赏一千贯的那人找到了……”
“是谁?”
赵祯缓缓抬头,气色的虚弱谁都看得到。
官家渐渐老去了……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闪过这个念头,曹皇后的眼中更是多了哀伤之色。
张八年说道:“是周行。”
“是他?”
赵祯面色微冷,说道:“吃饱撑的!申饬。”
他还在想着和平解决此事,张八年冷冷的道:“官家,沈安动手了,周行被打断了一条腿。”
他想起了沈安在那巷子里的狰狞以及那些咆哮,依旧不适应。
他监控汴梁多年,从未见过这等肆无忌惮的年轻人,不,不只是肆无忌惮,简直就是疯狂。
曹皇后惊呼道:“太大胆了,他竟然敢打断周行的腿,官家,明日会有麻烦,那些权贵不会轻饶了他。”
众人都在震惊于沈安的大胆,赵祯定定的看着虚空,突然就笑了起来。
笑声很轻微,但还是引得众人瞩目。
这时候你还笑个啥?
那沈安闯下大祸了啊!
曹皇后想起他刚吃的药丸,不禁心急了,“快去叫了御医来!快去!”
“叫什么御医?”
赵祯停住了笑声,说道:“此事……等明日看……”
他摆摆手,张八年等人告退。
曹皇后觉得这个官家怕是脑子出了问题,“官家,要是闹起来……那些权贵去围攻沈家,那沈安又是个胆大的,哪怕有邙山军在手,可那一百人哪能敌得过权贵们的侍卫……”
要是沈安被弄成残废,赵祯会发怒吧?
她觉得应当会。
赵祯留恋的看了那盘卤猪耳朵一眼,起身道:“等着看吧。朕不知那些权贵会如何……他们的祖辈都是功臣,许多还是武将世家……”
他走了出去,曹皇后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夜空清朗,繁星点点。
“天地至大,朕在此刻却觉得渺小……”
这是一个渐渐在走向衰弱的帝王,此刻就是他最虚弱的时候,从身体到精神……
“朕想看看那些权贵的举动,沈安问……卵子呢?朕想看看他们的卵子可还在……”
官家竟然说出了这等粗俗的话?
曹皇后目瞪口呆,却心中欢喜。
她是武将世家出身,小时候记得家里的长辈就喜欢粗俗的叫骂,只是随着富贵的日子渐渐绵长,那些粗俗都没了,变成了温文尔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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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弄死他
沈安回到家中,发现赵仲竟然在大门外等候,心中就是一暖,却喝道:“都什么时辰了?不回家来这里作甚?”
赵仲的眼中多了光彩,然后满不在乎的道:“某只是在家里无趣,就出来走走。刚还和果果说话来着……”
果果现在很喜欢说话,而且问题超多,沈安几乎难以招架。
于是王、苏轼等大才,包括折克行这等武人都被用上了,各种回答,让果果的疑惑全能解开。
这是大宋最豪华的导师团队,哪怕是未来的太子也得不到这等待遇。
沈安嗯了一声,眼中残留的暴戾渐渐消散。
“哥哥!”
果果出来了,边上却是王。
王很是淡定的道:“家父今晚喝多了,某不想和他辩驳,所以出来转转。”
王安石会喝多吗?
不可能!
老王是个固执的人,在他的眼中只有理想,为了实现自己振兴大宋的理想,其它的物欲都不是问题。
若是能让他改革大宋,他甚至愿意过苦行僧般的日子。
这样的人怎会喝多了?
而且王竟然穿着黑色的衣服……
这小子喜欢臭美,黑色、灰色这些暗色系的服饰不得他的喜欢……
沈安摸摸妹妹的头顶,低声问她晚饭可吃饱了什么的。
“吃饱了。”
有那么多人可以回答自己的问题,让果果很是快活。
“诗词之道首在悟性,某看果果的悟性就极好,比仲的好,比遵道的好的太多……”
说话间,苏轼负手而出,看着风度翩翩。
好吧,这货竟然也在这里。
“都知道了?”
沈安让陈大娘带果果去歇息,然后大家一起去了书房。
沈安坐下后就被催促着说结果。
“周行被打断了一条腿。”
王打开折扇扇动了几下,说道:“如此……虽然会有些纷争,不过还能掌控。”
赵仲也点点头,“毕竟是他悬赏在前,打断一条腿不算是什么。”
苏轼洒脱的道:“太轻了些,若是某,定然还要打断他的另一条腿。”
赵仲和王相对一视,说道:“太残忍了。”
沈安突然有些不祥的预感。
赵仲和王刚才的相对一视分明就是默契满满。
这两个小子什么时候开始联手了?
一个腹黑,一个阴险……满肚子阴谋诡计……
这两个小子一旦联手,以后会是啥场面?
卧槽!
沈安觉得自己怕是造孽了,造孽造大了。
他眨巴着眼睛,苏轼还在叫嚣:“只要不弄死就成,打断他的两条腿,让他以后只能被人背着出来……”
赵仲一脸正色道:“子瞻兄,我等年少力弱……你看着膀大腰圆,英姿勃发……”
王的眼中有奸诈之色闪过,也是一脸诚恳的道:“子瞻兄慷慨激昂,让我辈羡煞……若是……小弟愿意帮忙……递个棍子什么的……”
苏轼犹豫了一下,赵仲叹道:“可恨那人竟然只是断了条腿,想来正在得意洋洋……”
苏轼被这两小子一蛊惑,喊道:“拿酒来!”
沈安叹息一声,问道:“你要作甚?”
苏轼豪气干云的道:“且等某去打断那周行的第二条腿!”
沈安问道:“怎么打?”
苏轼被两小子架秧子般的弄晕了,此刻一想就愕然道:“那周行定然回家了,怎么弄?”
这厮被人忽悠了还不自知,想到以后他在政坛上一系列拙劣的表演,沈安不禁微微摇头。
但这人极为豁达,并且坚持己见,堪称是斗士级别的悍将。若是能纳入囊中,以后自然就是冲锋陷阵的猛将之一。
王微微一笑,正准备说话,沈安说道:“不必去了。”
两小子被沈安瞪了一眼,才讪讪的告退。
苏轼觉得自己怕是被那两小子给忽悠了,但他是不肯认错的,只是说些很遗憾,竟然没办法去弄死周行这类的话,也准备回去了。
刚出书房,就见赵仲和王跑了回来。
“安北兄,刚才有人说那周行被打断了三条腿,什么意思?”
两小子虽然腹黑奸猾,可这等人体构造的隐晦表达方式却是不懂的。
苏轼一怔,然后不禁捧腹大笑起来。
笑声很大,赵仲干咳道:“果果怕是要睡了。”
你大把年纪好意思吵醒果果吗?
苏轼有了这两个对头,以后的日子怕是会不好过啊!
沈安心中叹息,就像是刚知道般的说道:“竟然还有这事?”
王一直在看着沈安,想找到破绽。
可沈安两世为人,若是存心想隐瞒什么,岂是他能看得出来的?
苏轼止住笑声,赵仲好奇,就低声问他,等得了第三条腿的答案后,不禁双腿一夹,下意识的看看左右。
苏轼叹道:“安北,下手太狠了,特别是……废掉了呀!”
沈安一脸无辜的道:“某当时就打断了他一条腿,后面和某没关系啊!”
“那会是谁?”
“某不知……谁知道周行有什么仇家。”
关我屁事啊!
王的面色一变,问道:“那些权贵可会动手?”
赵仲刚想到这个,他看着夜空,觉得处处都是杀机。
“可能会。既然周行是被选出来动手之人,那些权贵们定然要为他报仇,否则以后……以后事情就不好办了。”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啊!
这个道理沈安也懂。
苏轼后知后觉的道:“他们敢动手?”
赵仲冷冷的道:“若是能齐心协力,那他们就敢。”
权贵们聚力后,那股力量连赵祯都不敢轻视。
所以一旦他们来报复,只要不死人,这事儿估摸着就会被压下去。
沈安不知道赵祯在看着这出戏,但他却很是淡定的道:“那群没卵的货色不敢。”
战略上藐视对手,但战术上要重视对手。
乡兵们悄然消失在黑暗之中。
沈安就坐在正堂里。
正堂里就点了一支蜡烛,外面的风不时吹进来,烛光摇曳,照的人的脸晦暗不明。
赵仲并未紧张,他握着一把菜刀,神经质的挥舞了几下。
王的精神不大好,他拿着折扇在轻轻扇动着,面色微白。
他在想那个女人……
该死的!
我不该想她!
她不值当我想她!
他觉得自己能成功把左珍忘掉,但那张不算是美丽的脸却在脑海里不停的出现。
他觉得有些烦躁,就拉扯了一下胸襟。
咚!
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像是有人跺脚,又像是有人捶门。
正在打瞌睡的苏轼猛地抬头,啊了一声问道:“来了?”
他抓起放在桌子上的长剑,就霍然起身。
“坐下。”
沈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的道:“别担心这个,若是想,某现在就能让汴梁城变成战乱之地!”
苏轼打个哈欠,心大的问道:“这办不到吧?”
沈安笑了笑,眼中有利芒闪过,“邙山军操练了这么久,他们能潜伏、刺杀、散播谣言、杀人放火、以一当十……某只要让他们在城中点火,同时派人去刺杀重臣,巡检司就无暇分身。”
赵仲打个寒颤,说道:“官家不会如此……”
他觉得赵祯不会动沈安,很坚定的想法。
可沈安却是来自于后世,对帝王这种生物抱着极高的警惕。从涉足朝堂开始,他就在准备着各种预案。
若是赵祯想对付他,那估摸着汴梁城得毁了。
你可敢吗?
沈安有个库房,任何人都不给进去。
那里有沈安的最后退路。
他想起了里面的那些陶罐炸弹,以及那条通往街对面那户人家的地道,不禁就笑了。
老子可不是善茬!
不管谁想对付我,都得做好崩掉门牙的准备。
苏轼一怔,然后大大咧咧的道:“安北放心好了,若是如此,某去朝中质问官家。”
这厮……真的是心大啊!
沈安这话近乎于谋反,可苏轼却依旧不在意。
这等人就是最好的朋友,甚至可以当兄弟。
就是不能做政治盟友。
沈安看了他一眼,心中微暖:罢了,以后哥罩着你。
一阵脚步声传来,很轻微,还有一个鼻子哼叫的声音。
沈安的眼中多了厉色,说道:“来了。”
严宝玉单手拎着一个黑衣人进来了。
黑衣人被捆了个结实,嘴也被堵住了。
这人见到沈安后,眼中多了欢喜,挣扎的越发的激烈了。
严宝玉单手拎着他很是轻松,说道:“郎君,方才这人从后院翻了进来,正好被兄弟们守个正着,花花也没叫唤,就是后来咬断了他的跟腱……”
沈安看了这人的脚后跟一眼,果然是血迹斑斑。
王冷冷的道:“拷打要口供。”
“弄死他!”
赵仲的话让苏轼不禁一惊,说道:“小小年纪,何其狠辣。”
沈安说道:“你们不懂,他们选择在夜间来,就是不想见光,大家来一次暗战……”
这就是权贵们的手段。
他们不敢弄死沈安,但却敢点把火,或是打断下人的腿,甚至是打断沈安的腿。
沈安的眼中多了杀机,“弄死他!”
“呜呜呜……”
这人的瞳孔几乎缩小成了一点,惊恐的挣扎着。
严宝玉伸手捏住他的咽喉,略一发力,众人就听到了噗的一声。
那眼中的神彩渐渐消散,王的眼中却多了兴奋之色,说道:“可还有人敢进来?”
沈安交代道:“把尸骸吊在墙外,老子今晚要看看他们有多少人命来填!”
苏轼有些紧张,他虽然性格豪迈,可杀人却是第一次看到,而且是近距离杀人。
只是捏一下,让他想起了捏核桃。
可这是人命啊!
他的咽喉涌动了一下,心中慌乱,看向了沈安。
沈安正看着外面的夜空,目光冰冷。
“今夜老子要让那些人胆寒!”
第422章 送给张八年的礼物(为‘第一百个盟主’加更)
汴梁是一座不夜城,许多生意都是彻夜经营,热闹非凡。
古人云:人生苦短,秉烛夜游。这是对生命的敬畏和焦虑。他们焦虑生命的不断逝去,而生命中的美好却比比皆是,看不够,也享受不够,所以才要秉烛夜游。
但秉烛两字就道尽了那时候的冷清。
夜间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街坊邻居的梦呓。
这种夜游游什么?
大抵也只是游心情罢了。
可大宋却不一样,无需你拿着蜡烛。
那些灯火辉煌处人影幢幢,叫卖声,喝多了的叫骂声,女人的娇嗔……
这就是大宋。
这就是汴梁!
可榆林巷却不同。
这里不是夜市,所以夜间很安静。
巷子里,几个黑影静静的站着。
沈家的墙头上突然多了个什么东西,几个黑影屏住呼吸,然后往墙边靠去。
一个人形的东西僵硬的从墙头翻出来,然后重重的坠了下去。
这个蠢货,竟然这么跳下来,声音很大的你不知道?
要是惊动了沈家,这条巷子马上就会变得不安全了。
可那人形的黑影最终却没落地,就悬挂在半空之中,还在来回摆荡着。
这是人!
一股子凉意从几个黑影的脊背处升起,瞬间走遍全身……
他没有一点挣扎和声音,这是……
被弄死了?!
几个黑影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局,他们悄然聚在一起。
“陈立被弄死了,沈安下了狠手……”
“还弄不弄?”
“沈家早有准备……那些乡兵……那些乡兵好像没出城。”
“是谁说那些乡兵不堪一击的?”
“谁知道,是那些郎君们,咱们哪敢说话……”
“怎么办?”
“撤!”
“好!”
几个黑影悄然回身,然后潜入了夜色之中。
几个乡兵突然从他们身边的墙头摸了上来,然后带头的指指下面,分配了目标。
一个黑影无意中抬头,就看到了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乡兵正在往下扑,就厉声道:“救……”
乡兵重重的扑了下来,半空中就拧断了他的脖子,把那个命字扼断在了咽喉之中。
几个乡兵各自扑击了自己的目标,榆林巷里稍后就重新安静了下来,只是有两家人养的狗在狂吠。
榆林巷外,皇城司的两个密探在等候着。
他们是官方身份,自然不担心安全,所以大大咧咧的站在光亮处,手中拎着炸鹌鹑在啃。
“那些人会不会纵火?”
“天知道,不过沈家今夜有乡兵在,想来就算是被纵火也能灭了。”
两个密探在外面蹲了两个时辰,直至夜露打湿了身上的衣裳,这才从打盹状态醒来。
“咦!他们还没出来?”
“不知道,刚才迷迷糊糊的,不过他们若是出来肯定有动静。”
一个密探起身伸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觉得身后像是有个人似的,就缓缓回头……
就在他的身侧,此刻一个黑衣人静静的站着。
这个黑衣人的双眸黯淡,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
这些都不可怕。
可怕的是这人的脑袋竟然是垂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啊……”
人在骤然遇到恐惧之事时的第一反应是啥?
这两个密探的都是猛地蹦跳了起来,弹跳高度大抵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次做到。
此刻晨光熹微,微光中,五个黑衣人静静的靠在墙上,默不作声。
他们的肌肤惨白,双眸无神,三个脑袋垂落在自己的肩膀上;一个往后倒,只能看到脖颈;最后一个的脑袋垂落在胸前,能看到他的后脑勺……
……
“这是给张八年的贺礼!”
沈安在吃早餐,内容是一大碗汤饼。
苏轼一夜未睡依旧精神抖索,他喝了一口面汤,身体一个激灵,问道:“安北,张八年招惹你了?”
沈安看了一眼在嘀咕的两个小子,说道:“张八年早知道周行的事,可他并未管,某估摸着他都没禀告给官家,这是在坐视……他的目的是什么?”
正在和赵仲低声说话的王抬头道:“安北兄,张八年定然是对权贵也没好感,然后想看着咱们和权贵两败俱伤!”
这个咱们让沈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然后说道:“少年人少摆弄阴谋诡计,会短命。”
王历史上就是个短命鬼,满肚子阴谋诡计都带进了坟墓里,连媳妇都被老王劝着改嫁。
王撇撇嘴说道:“安北兄只管说说某说的可对。”
沈安没好气的道:“对了大半。张八年的动机不会是什么坐看两败俱伤,只是想看看那些权贵的本事,顺带想看看某的性子,如今他该知道了吧……”
赵仲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狰狞。
张八年,你这个蠢货,竟然觉得沈安会忍耐吗?
……
两个密探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回到了皇城司,找到了刚起床的张八年。
张八年正在穿衣,长袍穿上看不出贴身,空荡荡的,仿佛里面只是空气,而不是**。
“说话。”
他系上腰带,缓缓回身。
“都知,昨夜去榆林巷的那些人……都……都死了。小人在那里打了个盹……”
两个密探低头请罪。
张八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走出房间,门外有人等候。
“都知,早饭有汤饼和羊肉馒头……”
作为皇城司的老大,张八年拥有许多资源,比如说饮食上的。
他站在台阶下,幽幽的道:“这二人……每人二十鞭。”
里面跟出来的两个密探闻言大喜,急忙跪下道:“多谢都知手下留情。”
张八年摇摇头道:“早饭不吃了,某此刻进宫……”
他抬头看一眼渐渐明亮的东方,冷冷的道:“下手太狠了些,比皇城司还狠。”
他一路进了宫中,此刻赵祯正在和宰辅们议事,所以得等通报。
说不说?
张八年只是想了一下,就下定了决心。
某是官家的人,没必要为别人遮掩什么!
进了殿内,行礼,赵祯问道:“何事?”
除非是大事,否则张八年不会来打扰朝会。
张八年说道:“陛下,昨夜有人趁夜对沈安家下手……”
赵祯的面上多了铁青,“沈家如何?”
他没问是谁下的手,这个很微妙。
张八年说道:“沈家如何不得而知,不过那些动手的人都死了。一个被吊在沈家墙外,五个被折断了脖颈,丢在皇城司密探的身边……臣失职了。”
被人把尸骸放在身边都没反应,那两个密探堪称是猪。而这两头猪的直接领导就是张八年,所以他必须要请罪。
可沈安下手之狠,让人心惊。
韩琦觉得这事儿真是够诡异的,但曾公亮马上要回京了,他此刻不想去管这些阴私之事。
赵祯的面色渐渐平缓,说道:“沈安……此次西南大败交趾立功不少,不过年轻人总是雀跃了些,让他在家歇息几日吧。”
功劳?
众人想起上次御史被当街围殴的事儿,顿时就是一个寒颤。
沈安动手之前就做好了这个准备吧?
官家看似生气,心中估摸着颇为惬意,只是那些权贵要懵逼恼怒了。
……
消息放出去后,汴梁城不少东西就多了瓷器碎片,然后叫骂声不绝于耳。
那些权贵怒了,有人甚至私下在埋怨赵祯,然后又急匆匆的去聘请身手好的人来做护院。一时间在汴梁城中引发了许多猜测,甚至有人说是官家要对这些权贵下手,所以他们请人来自保。
这等荒谬的话自然没人信,沈安就不信。
今日太学来了个教授,说是请他去太学聚会。
沈安忙于收拾权贵,所以倒也忘记了苏晏等人没有动静的事儿。
别人可能会忘恩负义,但沈安知道苏晏不会。
太学里静悄悄的,沈安站在门外,笑道:“为何没授课?”
教授说道:“待诏进去便知。”
“还给某弄这些?”
沈安笑了笑,然后大门打开……
一群学生整整齐齐的站在两边,大门打开时,他们齐齐躬身。
“多谢待诏!”
声音很整齐,沈安不知道他们是否事先排练过,但一股热流却在胸口涌动着。
这是谢师恩。
郭谦没在,其他人都没在,只有学生们。
当先的是苏晏,此刻他脱掉官服,一身布衣。他抬头看着沈安,说道:“学生在过了省试时激动万分,可却不见待诏……”
那时老子在西南和交趾人干仗啊!
沈安缓缓走过去。
苏晏的眼中多了泪水,哽咽道:“等学生得了殿试第五名时,那一刻……那一刻学生最想见到待诏……”
他缓缓跪下,再抬头时已然是泪流满面:“若无待诏,学生只是懵懂求生的一个苦力……”
沈安心中感慨,想起了当年的那个少年,懵懵懂懂的少年。
那个少年如今已经成为了大宋官员,而且是以殿试第五名的好成绩突围,堪称是奇迹,定然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那时学生只想跪在待诏身前,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学生此后定然……”
“起来!”
沈安把他扶了起来,说道:“你是大宋的官员,此后要好生为官家效力。”
这话说的漂亮,暗示‘我沈安可没有结党’,众人心中服气。
“三司是大宋最要紧的地方,努力学,缓一缓再换地方。”
这话一反前面的正义凛然,活脱脱的在徇私。
众人不禁绝倒,但却艳羡不已。
沈安回来了,这苏晏的好日子也要来了。
为何我等得不到沈安的重视和看顾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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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带解释,咱们这位盟主的id就叫做‘第一百个盟主’……仓库的老书友、老盟主,当时就被误会为有一百个盟主了,。
第423章 谢师恩,留墨宝
太学的空地上此刻站满了学生,郭谦和老师们站在后面的地方,看着沈安在讲话。
这是一次褒奖。
太学这一科能异军突起,最大的功臣就是沈安。
可最风光时沈安却远在西南,这万众瞩目的荣耀自然就少了最闪耀的那一环。
现在就是一次单独的感谢仪式。
让留京的太学学生们来谢师恩,让后继者们来敬仰膜拜沈安这位教育大家。
沈安心中很是得意,但却保持着冷静。
“……有人说太学拒绝了权贵子弟的附学是自绝于大宋,这话沈某不同意,你等可同意?”
“不同意!”
那些人渣就是来抢名额的,抢一个就少一个,谁会同意?
沈安赞道:“对,咱们坚决不能同意,要一直延续下去,谁答应放他们进来,那就是太学的罪人!”
学生们兴奋了,觉得沈安是在为了大家的利益而考量,并愿意和权贵们翻脸,果真是我太学的脊梁。
学生们崇拜的目光沈安照单全收,脸都不红一下的继续说道:“权贵是怎么形成的?”
郭谦心中暗自叫苦,边上有人说道:“待诏说这个是不是有些……”
这是在为太学拉仇恨啊!
“权贵首先是官员……渐渐就成了权贵……”
权贵从来都是最神秘的,可在沈安的眼中却只是一群贪婪之辈。
“他们没有胆略,有的只是贪婪和胆怯。他们只想要好处,从金钱到女人,他们就像是饕餮……无所不吃。”
“权贵和豪绅,前汉他们吃出了黄巾之乱;前唐他们把府兵吃的无处藏身……”
郭谦听到这里时,腰杆都挺拔了些,说道:“好!这话说得好!”
他是管教育的,自然希望学生们以天下为己任,而不是奔着成为未来的权贵而去。
“某这个说书希望你们不要奔着一朝为官,子孙享福的念头,就这么多。”
沈安的要求低的让人发指,见学生们愕然,他就笑道:“别想太多,清廉这个要求太高,高到某不敢奢望你们以此为目标。每个人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不一,有人能坚守住底线,有人会在漫长的宦海中成为逃兵,然后脑满肠肥……”
“某当然希望你们坚守住底线,可这很艰难,因为……人性本私,但某希望你们能在伸手之前,在枉法之前,在想装糊涂之前……想一想今日……”
他的声音渐渐提高:“今日的你们少年意气,以为自己能改变这个世间……在此某想问一句,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学生们茫然。
“这个问题问老人,他们会茫然的说活着就是活着,倘若睿智并懂的总结他们自己的大半生,那么会得出一个答案……人活着就是在体验生命。”
沈安很严肃:“生命有多种延续方式,奢靡的,清贫的……还有目标,有人想成为人上人,有人想予取予求……这些也是目标,可在这些奢靡之中,你们会感到茫然。”
“他在传授做人之道!”
一个教授震惊的道:“祭酒,这合适吗?”
郭谦没有回答他,只是喃喃的道:“老夫没老,你沈安别想说老夫只是活着……”
沈安的语气渐渐激昂:“人想着淫邪之事,渐渐气息就变了,整个人从里到外都会散发着下流的气息,猥琐不堪。人若是想着正事,那就会目光炯炯,从内到外都是正气。”
此刻沈安从内到外都是正气凛然。
“一旦走了邪路,再想回来不容易,所以某最后的告诫就是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做事之前扪心自问,问问自己此生该做些什么,问问自己此刻为何而读书,是为了高官厚禄,还是为了大宋的振兴……”
“大宋处处都是问题,三冗只是表面,更多深层次的问题在等着去发现和解决,可谁去解决?”
沈安看着这些学生,说道:“天下人何其多也,太学之人何其少也,可这天下终究是要有人去呐喊,去革新……舍我其谁……”
他挥舞着拳头喊道:“你们在太学不但学到了科举之道,更学到了外人没法学到的杂学,学了那么多,要怎么用?”
学生们的面色渐渐涨红,年轻人被这话一激,一种使命感和优越感油然而生,进而生出了些责任感。
沈安斩钉截铁的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天下兴亡,太学有责。振兴大宋这个责任,太学责无旁贷,舍我其谁!做不到这一点,以后出去就别说沈某教过你们。”
“为何?”
他冷笑道:“沈某怕丢人!”
那些学生的脸涨红着,一股子气在奔涌,却不知道如何发泄。
一个学生突然振臂喊道:“天下兴亡,太学有责!”
“天下兴亡,太学有责!”
“……”
“可怕!可怕!”
学生们被鼓动起来的力量让郭谦感到了震惊,他颤声道:“这是……这是蛊惑……还好还好,他说了天下兴亡,还说了振兴大宋……”
“……”
苏晏面色涨红,说道:“今日待诏教诲,学生定然奉为座右铭,不敢或忘,只是还请待诏留下墨宝,让我等敬仰。”
这小子真是实诚啊!
沈安暗自叫苦,第一他想不到有什么好写的,第二是他的那笔字有些见不得人,太普通了。
在后世看着很不错的书法,在此刻却只是渣渣。
沈安在到了汴梁之后,一边拎着妹妹练字,他自己也在刻苦磨砺,但始终还是觉得差了些意思。
可那些学生都在眼巴巴的看着他,目光中全是崇敬。
这些都是我未来的助力啊!
没有帮手,单枪匹马的沈安能解决大宋的问题吗?
不能!
加上赵仲一起也不能。
就算是把折克行和王也加上,这四人合在一起压根就不是那些既得利益者的对手。
那些对手是如此的强大,哪怕王安石手握赵仲给的绝对权力,依旧被击败,溃不成军。
一旦开始动作,那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一旦败了……就和前世一样,大宋的命运就再无挽救的机会。
看看那些对手吧。
辽人折磨了大宋无数年,可这不算是什么,接下来金人直接跨过黄河,兵临城下,掳走了徽钦二帝,以及无数人口和财物,几乎把汴梁来了个卷包烩。
最后就是终极对手,躲在南方的南宋摊上大事了。
后来席卷世界的蒙人出现了……
在这三个对手的面前,西夏人真的不算事。
大宋将会面临着这三个对手,怎么办?
唯一的出路就是革新。
而革新需要帮手……
沈安看着这些学生,心中渐渐涌起激情。
有这些学生在,有赵仲他们在,老子怕你们吗?
怕个逑!
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纸,笔!”
沈安竟然要留下墨宝?
这下连郭谦都有些兴趣。
“外面说待诏的那笔字平庸无奇,今日倒是可以看看。”
人多好办事,桌子被抬了出来,笔墨纸砚也一一到位,苏晏磨墨,沈安在闭目养神。
要写什么重要的东西时得先酝酿,大家都在安静的等待着。
沈安缓缓睁开眼睛,众人都压住了呼吸。
他拿起毛笔,悬空停在纸上,然后看着虚空,神色渐渐肃然。
毛笔骤然动了,而且一动就不停。
“风……声……”
这是什么鬼?
毛笔在继续向下书写……
“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郭谦一怔,觉得这写得不错,诗情画意都有。
这是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这字面的意思很简单,风声雨声,看似自然的声音,何以能和读书声并列?
众人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画面:大家安坐在课堂内,外面风吹的窗棂作响,雨水打在瓦砾上,顺着上面的青苔缓缓滴落下来……
课堂里的读书声不断传来,三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这种意境……只是简单的描述,就让人不禁联想起了这些画面。
众人渐渐静默,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毛笔换了一行,继续书写。
从想到这幅楹联开始,他就进入了一种状态。
一种舍我其谁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他今日的书法超水平发挥了。
“家事……国事……天下事……”
郭谦的眼中多了惊讶,然后心跳渐渐加速。
他抬头看去,就见那些师生们都定定的在看着那支毛笔,有人竟然屏住了呼吸。
他低下头,正好沈安写完了最后的几个字。
“……事事关心。”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劝学励志的诗词不计其数,本朝的真宗就留下了励学篇,什么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这是来自于帝王的激励,无数学子在励学篇的鼓舞下,头悬梁,锥刺股的苦读,只为一朝在东华门外唱名。
可现在呢?
那包含着无数诱惑的励学篇被击败了。
被二十二个字击败了。
郭谦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然后失声道:“读书所为何来?此联已然道尽……快哉,快哉!老夫今日服了待诏,服了!服了!”
一股见证了某种重要时刻的气氛渐渐升起来,然后渐渐浓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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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 沈安结党
权贵们发怒了,随即就生出了后怕来。
沈安会不会报复?
在恐惧之后,他们迅速做出了反应。
咱们求官家做主去!
一群权贵求见的要求并未出乎赵祯的预料。
“他们敢于动手,却只是恐吓,结果被沈安反击……后续他们却怕了,不,不是怕,而是觉着自己是瓷器,而沈安是烂砖头……不值当和他硬拼,所以就来了。”
连内侍都知道这些权贵的骄纵,赵祯自然不会迷糊。
“陛下啊……”
二十余人进了殿内,泪水瞬间奔流,有人哭嚎道:“太祖太宗皇帝时哪有这等跋扈之人……若是有……陛下,请陛下为我等做主啊!”
有人义愤填膺的道:“陛下,周行的祖父为大宋,为太宗皇帝立下了汗马功劳,堪称是大宋功臣……可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他竟然被人打断了两条腿,还被打断了……那里,从此成为了废人。陛下,外面如今物议沸腾,那些百姓议论纷纷,只是慑于那沈安多次逃过责罚……陛下啊!该动手了!”
赵祯面色如常的坐在那里,看着那些权贵在表演。
若是在平时,这些权贵都会斗鸡眼般的盯着彼此,你给我一刀,我捅你一剑。
但在遇到影响大家利益的事时,这些人就会短暂的抱成一团,共同发力。
那么此刻是什么利益?
从他们举报沈安受贿开始,这事儿就没法控制了。
他们以为沈安会被吓倒,可沈安不但没被吓倒,反而还展开了凌厉的反击,直接取消了他们的子弟府学太学的资格。
这是釜底抽薪。
真的很缺德啊!
但效果却是杠杠的,权贵们急得跳脚,然后就让周行来试探。
这个试探被沈安一巴掌抽了回去,结果很惨烈。
断掉两条腿,第三条腿被踩烂了,这就是沈安给的回复。
看看这些权贵吧,他们就像是刚被人蹂躏了一通,可怜巴巴来寻求帝王的安抚和同情,然后强烈的要求严惩凶手。
一个权贵伸出手去,目光绝望的喊道:“陛下,周行……周行的不文之物被废掉了呀!”
不文之物?
什么东西?
包拯本是在想着对策,听到这个也有些不解。
“欧阳小儿,不文之物是何东西?”
欧阳修不屑的道:“连这个都不懂……就是你****……”
噗!
周围的人都笑喷了。
那权贵本是悲痛万分,被这些笑声一搅合,气氛就回不去了。
他恼怒的看了过来,心想是谁在搅合,下次咱弄死你。
然后他就看到了两个老汉。
欧阳修抚须微笑,显得很是云淡风轻。
包拯冷冷的看着他,眼中还带着轻蔑。
你来!
老夫弄死你!
欧阳修是人人称赞的好人,你敢去怼他,一大帮人会来弄你……比如说得过他褒奖的苏轼,肯定会用最尖酸的词句让你后悔和他为敌。
至于包拯……
这老汉号称一张嘴喷遍大宋,从皇帝到小吏都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内,我就问你怕不怕!
这权贵一个激灵,觉得和这两个老汉为敌不划算,就重新准备情绪。
“好了!”
赵祯听了一耳朵的诉苦和抨击,开始还觉得看戏好玩,可长了就觉得无趣,还吵闹。
他板着脸问道:“沈安呢?”
陈忠珩出来说道:“陛下,本来是令人去让他禁足,可咱们的人去了沈家没找到人,说是去了太学。”
赵祯呵斥道:“他有那么忙吗?叫张八年来!”
随即那些权贵就开始了哭闹,当他们全都跪在地上时,赵祯也头痛了。
一个权贵抬头道:“陛下,那沈安在太学一手遮天,他不是教书育人,而是在培养自己的党羽……臣弹劾沈安结党……”
包拯怒道:“他结了什么党?”
老子弄死你!
这权贵看了他一眼,森然道:“整个汴梁都知道,沈安的党叫做……太学党!”
轰隆!
殿内的人仿佛听到了雷声。
一直在装傻的韩琦也忍不住看了这人一眼。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提到结党之事。
他想呵斥,可最后却害怕了。
他记起了当年之事。
庆历年间,范仲淹满腔热情的接过帝王的信任,然后开始了轰轰烈烈的革新,那时候大家都认为这次革新能彻底改变大宋。
可革新才提出纲领,才刚开始动手,反对就无处不在。
那些人找出各种理由来攻击新政,随后又开始攻击范仲淹……
其中最凌厉的攻击就是说范仲淹结党。
而这也是致命一击,本就有了退意的赵祯顺势结束了新政,范仲淹黯然下野。
经此一役后,结党这个词就成了大杀器,轻易没人敢用。直至后来的王安石上台后,再次引发党争,然后就开始了惨烈的厮杀,最终的失败者王安石同样黯然下野。
所以此刻听到此人提及结党,连赵祯都怒了。
他冷冷的看着这个权贵,当年之事潮水般的在脑海里涌动着。
范文正……
是朕对不住他啊!
奈何当时那些人的反击让朕在宫中都不能安枕,只能……
他的眼中多了水光,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当年的庆历新政,这些权贵们同样是反对者。
当年说范仲淹结党的人群中,他们就是主力。
今日他们旧话重提,竟然只是对付一个年轻人,这是为何?
就是因为沈安触动到了他们的切身利益。
权贵们最注重的就是子孙传承,而传承最重要的就是子孙教育。
附学太学就是他们的命,可这条命被沈安给终结了。
他们的子孙以后少了个出头的渠道,长此以往,家族将会渐渐没落。
沈安,咱们这仇可是结大了。
是的,这是大仇。
所以他们把当年对付范仲淹的招数又重新用上了。
“陛下,沈安他结党啊!”
“他在太学结党,肆无忌惮,未来他会干些什么?谋逆?”
“……”
疯了!
重臣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人,包拯已经怒了,正准备出来呵斥时,张八年来了。
依旧是长袍飘飘。
“周行一案如何了?”
官家竟然是排皇城司去查的案子吗?
张八年说道:“陛下,此案皇城司上下一起用命,已然有了结果。”
那些权贵冷冷的看着张八年,有人在暗骂着这条官家养的狗,恨不能明日他出门就被风吹走,吹到塞外去。
“周行悬赏一千贯,扬言要沈安的命……”
“畜生!”
这是来自于官方的定论,包拯第一个站出来,喝骂道:“还有脸来哭诉,这等人打死活该!”
那些权贵们脸色很难看,有人说道:“包拯,我等说的是沈安结党!”
先前咱们说的是私仇,现在说的是结党,是公事,你打死个屁!
包拯也为之语塞。
“……周行令下人出去看杂耍,以为遮掩,自己却带人悄然去了辽国使馆后面的……私娼聚集地,结果被沈安拦截。双方斗殴,沈安亲自动手打断了周行的一条腿,随后臣赶到,沈安退了回去,臣的人盯着他一路到家,并无折返……”
周行竟然打不过沈安?
赵祯只问了结果,过程今天才知道,他忍不住问道:“周行竟然打不过沈安?”
有权贵质疑道:“周行经常打磨筋骨,一般三五个好汉都近不得身,沈安如何是他的对手?肯定是有帮手。”
周行是权贵圈子里的小弟,武力了得,这也是周家立身之本。
一旦这个立身之本被去掉,周家就会一无所有,变成混饭吃的权贵,还得面对帝王的冷漠。
张八年冷冷的道:“某当时全程目睹。”
周行的一拳被沈安硬扛了,然后沈安用一连串的攻击干倒了周行,这一切都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他很是笃定。
若是他知道沈安的胸前有钢板,估摸着那深凹进去的眼珠子都会掉出来。
于是沈安的嫌疑洗干净了。
后续是谁弄断了周行的另一条腿和家伙事?
这个疑问在大家的脑海里盘旋着,随即就陷入了结党这个问题里。
这是要开启大战啊!
这个指控的后果就是双方成为死敌。
可看权贵们的模样,分明就是下定了决心。
今日不弄死沈安咱们决不收兵!
结党!
他们咬死了这个由头不放。
“……郭谦都管不住他,那些学生都唯他马首是瞻,这样下去,太学出来的学生是谁的?”
一个权贵回身看着重臣们,声嘶力竭的喊道:“是谁的?”
气氛肃然,赵祯知道今日是不能善了了。
“去,让沈安来。”
议事继续,大半个时辰后,去召唤沈安的人回来了。
“沈安呢?”
没看到沈安,让赵祯的心中一凉。
这厮是心虚了?
虽然他没上过沙场,但饱经政治斗争的帝王生涯告诉他,有理无理都不能退。许多时候一退就再也无法前进,有理也是无理。
权贵们面面相觑,眼中的喜悦虽然隐晦,但却很清晰。
那内侍说道:“陛下,沈安说既然官家令某禁足,那某不敢违令……”
“这是借口!这是心虚的借口!”
权贵们洋洋得意,装出了义愤填膺的模样。
内侍说道:“陛下,国子监祭酒郭谦求见。”
“他来作甚?”
这是来指证沈安的吧?
此次太学大放异彩,首功就是沈安,而作为国子监祭酒的郭谦有些黯然无光。
要想重掌权柄,那就该乘机捅沈安一刀。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郭谦,等着那捅出来的一刀……
“陛下,臣听闻有人说沈待诏被人弹劾在太学结党,臣莫名惊诧,有话要说。”
莫名惊诧?
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瞩目之下,郭谦正色道:“今日沈待诏在太学一番话,让臣,让那些教授和学生们为之震动……”
第425章 沈安的底气(为‘断橋残雪’加更)
人生而自私,生而带着掠夺性。
作为食物链顶端的人类,哪怕是装作温文尔雅的模样,可骨子里的丛林气息却无处不在。
谁抢占了我的好处,谁压制了我,我就弄死谁!
这是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有的人能压住,偶尔让这些想法冒个泡。
有人压不住,于是眼中凶光毕露。
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别挡我的道。
沈安就挡住了郭谦的道。
所以大家都认为他闻讯而来是准备捅沈安一刀。
“……问问自己此刻为何而读书,是为了高官厚禄,还是为了大宋的振兴……”
郭谦在重复着沈安的那些话,殿内的气氛渐渐沉凝。
那些权贵们都有些意外。
什么狗屁的大宋振兴。
大宋振兴和我有一文钱的关系吗?
我只在乎自家能有多少好处。
能给我好处的大宋才是好大宋。
这是他们的真实想法,在庆历年间;在王安石执政期间,他们的这些想法‘熠熠生辉’,生生扼杀了这两次革新。
你革新你的,但是别触碰到我的利益,否则弄死你!
千古以来的权贵莫不如此,这不是什么觉悟就能改变的,而是赤果果的人性在‘闪光’。
“……天下兴亡,太学有责……”
好!
赵祯想叫一声好,可却在看到权贵们的脸色后止住了。
这人竟然不是为自己揽功?
挟大胜交趾的威势归来,晋封开国子,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在这等时候,别说是年轻人,那些中年人也稳不住啊!
不趁机拉拢一番,为自己弄些心腹和党羽,那还是人吗?
一个人的眼光决定了他的未来。
一个人的三观定型后,他会用这种三观去审视这个世界,遇到不符合自己三观的人和事,他就会觉得很惊讶。
你莫不是脑子坏掉了?
他们不适应这种以天下为己任的三观,觉得这种人是傻子。
郭谦继续说道:“沈待诏最后留下了楹联,臣见之欣喜,已令人拓印,随后镌刻在太学的门外。”
“什么楹联?”
沈安主动出击,号召太学的学生们以振兴大宋为己任,缓和了所谓太学党的弹劾。
但这还不够!
他看向了郭谦。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上联不错,赵祯微微点头。
沈安的文学造诣谁也摸不准。你说他没啥文化吧,这人偏生做出来的几首诗词让人惊艳。
可你要说他大材斑斑的话,却看不到他写出几篇好文章。
如今这上联就不错,至少意境有了。
在场的重臣几乎都是文学大家,所以听了这个上联后不禁频频点头,觉得很不错。
在欧阳修大力打击所谓的‘太学体’之后,文章诗词不再追求华丽的词藻,以及生僻的字眼。
所以这种由简单的文字构成的意境才让人赞美。
但这并没有什么特别出色之处。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郭谦念完就拱手告退。
剩下的事……没事了!
那些权贵傻眼了。
这年头讲究个文由心生,你心中想了啥,写出来的就是啥。
结果沈安的一幅楹联直接就打脸了。
他的话里还提到了三冗问题,而三冗里,权贵们占据了两样。
冗官和冗费。
他竟然敢重提三冗?
范仲淹之后也有人提过,但也仅仅只是提过。
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鼓舞太学的学生们去解决此事?
这是作死啊!
而且还大言不惭的弄了个楹联,郭谦也跟着去捧臭脚,说是要镌刻在太学的大门两侧。
不要脸的老东西!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赵祯最近有些懒,此时却难得的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群臣,吟诵道:“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朕心中感慨万千,若是天下学子皆是如此,朕担心什么外敌,朕还担心什么国事?”
若说沈安的话是打脸,那么赵祯此刻的肯定就是再次抽打。
权贵们的脸上就像是开了胭脂铺,五颜六色的。
包拯出来说道:“陛下,沈安那孩子臣是知道的,最是忠心耿耿的一个,不说旁的,在府州他亲自冲阵,西南亦是如此,还差点就回不来了,这样的臣子……”
“什么?”
赵祯却不知道这个,就问道:“差点回不来了?怎么回事?”
包拯叹道:“当时有交趾悍将突入长枪阵列,沈安亲自前去斩杀此人,双方相对劈砍,沈安侥幸斩杀了对手,可肩部也有受创,若非是运气,怕是就回不来了……”
赵祯震惊的道:“此事朕为何不知?怎么从未有人告诉过朕?!”
包拯一脸欣慰的道:“臣本也不知,后来见沈安动左臂时面露痛苦之色,就逼问了他的随从,这才知道此事……”
他看着那些权贵,咆哮道:“这般漠视名利的臣子,这等为了大宋,为了官家不顾生死的臣子……谁敢说他结党?”
“谁?”
这一刻包拯须发贲张,怒不可遏。
他向前一步,那些权贵不禁就退后了一步。
无人回答。
那个疯子竟然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吗?
他为何不死?
一股沮丧在弥漫着。
“你等为了自家的利益而蝇营狗苟,却见不得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得了些夸赞,这是什么?这是嫉妒,这是心胸狭隘。”
包拯憋了那么久,终于得了开喷的机会,哪会简单了事。
“沈安不肯来,这是为何?就是因为冤屈!”
包拯悲愤的道:“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没有倒在交趾人的刀下,而是被自己人肆意污蔑……谁来为他说话?谁来为他辩驳?谁?”
老包拯的身体颤抖着,缓缓看向赵祯。
官家,你今日不给个说法,老夫誓不罢休。
赵祯面色冰冷,他也是恼火不已,若非是包拯出来开喷,他铁定也会呵斥这些人。
帝王会猜疑,不管是谁,只要是帝王,多多少少都有这个毛病。
可当面对一个不惧生死去杀敌的臣子时,那些猜疑都变成了烟云,顷刻消散。
“你等还想要些什么?”
赵祯冷冷的问道。
那些权贵面色苍白,纷纷行礼告罪。
刚说沈安下手太狠,废掉了周行的三条腿,张八年就来打脸。
好吧,那咱们来说说沈安结党的事儿。
这事儿有根有据吧,陛下,咱们弄他。
可这次却是太学的顶头上司郭谦来辟谣,让他们无言以对。
沈安的言行,包括那幅楹联,此后将成为见证今日这场闹剧的证据,不断被人联想提及。
每一次提及都是对这些权贵的贬低。
而后包拯的补刀更像是绝杀,把这事盖棺定论了。
赵祯的提问让这些人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至于权贵有没有这两种情绪,大抵只要他们自己知道。
他们一路灰溜溜的出宫,有人说道:“那沈安这是觉得委屈了吧?”
有人冷笑道:“最好不过了,若是能气死他,那今日咱们就是功德无量。”
“他此刻肯定在垂泪……哈哈哈哈!”
沈安受委屈了啊!
周行被废掉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赵祯感性的叹道:“沈安这是觉着委屈了,所以朕也召唤不来……”
包拯趁机抱怨道:“陛下,那些权贵到处觅食,臣在御史中丞时多有弹劾,可您这边却置之不理,如今他们算是原形毕露……陛下,该收拾他们了。”
赵祯捂额苦笑道:“若是动了就乱了……”
韩琦的眼中多了轻松。
他自己从当年的改革派,已经渐渐变成了反对派。
这态度的转变看似很有颠覆性,可从韩琦的家族轨迹就能看出来一些端倪。
韩家已然渐渐变成了权贵,成为了既得利益者。
人最怕的就是割自己的肉,韩琦不是佛祖,自然不能割肉饲鹰。
再有就是他当年见识了那些反对者的力量,觉得改革在大宋没有出路,不,是死路一条。
所以他在纠结着。
纠结很痛苦,幸而有沈安作伴。
沈安此刻定然是在家里恼火吧……
……
沈安是有些恼火,不过却不是为了此事,而是为了妹妹。
为了早饭吃不吃蔬菜的问题,果果和自家哥哥闹别扭了。
小女娃的别扭很是傲娇。
头上顶着两个早上哥哥梳的鬏鬏,果果把脑袋一偏,委屈的哭了。
“……哥哥……哥哥欺负人……不吃菜……”
小孩子到了一定的年纪后就不喜欢吃蔬菜,可不吃菜怎么行?
沈安又是教导又是哄,好不容易把妹妹哄好了,答应以后每顿饭都吃些蔬菜,然后他才有时间去看看自己的底气。
后院里有一个大房间,这个大房间没有窗户,房门也很厚重,而且打造的很是精细。
因为里面没有窗户,所以拉开房门时需要点力气。
房门拉开,光线照了进去。
沈安点了灯笼,进去后就关了房门。
灯笼的光温柔散发出去,沈安看着那几个大木桶,仔细检查了一下木桶边缘的封口。
“别给弄炸了啊!”
这些木桶里全是火药,是沈安亲自精心制作的火药。
若是点燃这几大桶火药,沈家估摸着就不复存在了。
所以沈安很谨慎,这个房间没人能进来,门外的大锁能保证好奇的果果也没法实现自己的好奇心。
然后他的目光投向了边上的几十个陶罐。
那些陶罐里装满了火药,口子被死死的封住,一旦需要时,沈安就能用这些陶罐炸弹把汴梁炸的晕头转向。
不把火药交出去的最大考量就是这个。
安全!
沈家的安全!
沈安不是圣人,所以他不可能在有绝对安全之前把火药配方交出去。
还得等啊!
他不知道赵祯驾崩的日子,但谁也不能阻拦赵宗实的上位,为此他愿意使出各种手段。
而他的终极目标就是赵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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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老夫不会给钱
房间的角落里有几大捆粗大的箭矢,这些箭矢用火药驱动。计算好引线长度后,可以作为土导弹使用,到时候再用陶罐炸弹炸出一条路来。
他找到了撬棍,撬开了几块木地板,再移开下面的一大块木板,下面就露出了一个黑压压的洞口……
这是乡兵们历时许久才挖出来的地道,直通街对面的人家院子里。为了不被人察觉的运出那些泥土,沈家的大车借着送给养的借口来回进出,一直跑到上个月,才运完那些泥土。
沈安盘恒良久才出去,果果却在外面等候。
“这是怎么了?”沈安笑着问道。
果果看着很是纠结,低着个头,闻声微微抬头看了哥哥一眼,嘟囔道:“哥哥……我错啦……”
小小的女娃站在那里很是柔弱,还不时抬头偷瞥一眼,见哥哥只是含笑,眼中的内疚就渐渐变成了委屈。
“知道错了?”
沈安走过去,右手垂下,果果也习惯性的牵住哥哥的衣袖,点头道:“嗯,哥哥,我知道错了。”
“不吃菜蔬会变成小黑妞……你可愿意?”
“不愿意。”
“全吃菜蔬也不成,全吃肉也不成,所以咱们要一半的一半……”
“好!”
……
“听闻沈安的心胸还是颇为宽广的,而且极有耐心……”
“谁说的?”
“他待那些人都极为和气,可见这人骨子里就是个服软不服硬的,咱们只要说些好话,难道他还能硬顶着?”
“是了。一个年轻人能有多少城府?稍微服个软,这事就成了。”
权贵们今日算是倒了血霉,连续被抽了几次,简直就是痛不欲生。
于是有几个心思活络的就想着来试探一下沈安,好歹先把自家子弟的附学资格解决了再说。
这世间的人大部分都服软不服硬,所以他们觉得此行会很顺利。
一路到了沈家,敲开门之后,庄老实却把头抬得老高,眼睛几乎顶着头顶上,就这么俯瞰着他们,倨傲的道:“且等着。”
“这人竟然这般倨傲?”
“一个小小的管家,竟然敢藐视我等?放肆!”
等庄老实进去后,几个权贵怒不可遏,但却知道能屈能伸的道理,只是抱怨一番。
只要解决了此事,以后收拾一个管家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所以他们抱怨了一阵,等看到庄老实再次过来时,都露出了矜持的微笑。
“我家郎君没空见你们。”
庄老实不等他们愤怒,就说道:“关门!”
嘭!
大门关上,几个权贵面面相觑,然后愤怒渐渐升腾。出了榆林巷之后,就一路骂着,去寻酒楼喝酒。
“这是得意忘形啊!”
“谁说他心胸宽广的?还说什么服软不服硬……这小子是软硬都不吃!”
“特么的!这人下手还够狠,比咱们都狠!”
“这边怕是不成了,咦!那是谁?”
“是……曾公亮?”
“曾公亮回京了,啧啧!沈安都到多久了?他这才赶到,这是一路夸功吧。”
“……”
就在沈安一巴掌把权贵们扇的晕头转向之际,曾公亮风尘仆仆的回京了。
有人说他是一路夸功,得意洋洋,可在看到京城城墙的那一瞬开始,曾公亮的脸上就多了冷色。
瑟只会让人失去警觉心,从而在争斗中败下阵来。
韩琦,老夫来了!
他一路进宫,发现那些人都在看着自己。
难道老夫又变得越发的有风度了吗?
他摸了一把脸,却只摸到了尘土。
为了加深风尘仆仆的印象,他已经三天没洗脸了。
见到赵祯时,曾公亮感慨万千的道:“陛下,您瘦了。”
赵祯摸摸自己的脸,欣喜的道:“怪不得我最近觉得身体轻了些。”
他欢喜了一下,然后叹道:“曾卿却黑了……”
陈忠珩觉得这种远行归来的互相慰问方式有些让人难以接受,味道不对。
君臣俩相互恶心了对方一阵,曾公亮照例说了此行的战事,以及后续的处置。
“……那些俘虏都交给了广南西路,萧固他们要修路,说是要把通往汴梁的路修的更宽更平。”
曾公亮此行归来后,赵祯发现他更从容了些。
这是杀人杀出来的从容吗?
他还在想着曾公亮杀人的事儿,曾公亮却开始了夸赞沈安。
“……官家,此子于战阵有天赋,两次转折均是他率先察觉出来,并能及时应对,这才导致交趾人的伏击失败。最后他更是亲自冲阵……陛下,臣在想,二十年后的政事堂也该多一个年轻俊彦了。”
沈安现在十七岁,二十年后三十七岁,按照宰辅的年龄结构来看,堪称是少年封相。
他此行归来,目标就是次相,所以胸襟必须是要有的。
再说我老曾都是六十岁了,二十年后不死也得致仕回家,所以此刻给沈安做个人情,以后好歹子孙也能有些好处。
赵祯抚须微笑道:“是这样。曾卿也不容易,竟然持剑杀敌……我听闻后心中颇为担忧啊!”
啥米?
曾公亮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然后强笑道;“官家过誉了。”
老夫不是交代过沈安,让他别把那事儿说出来吗?
文官杀敌本就是异端,关键是老夫一剑竟然没砍死人,还差点被人反杀……
这事儿丢人啊!
赵祯赞许的道:“曾卿谦逊,此次西南大捷,你功莫大焉,且回家好生歇息几日,稍后自然有赏赐……”
他饱含深意的点点头,曾公亮心中一喜,就行礼告退。
等出了宫中后,随从问道:“阿郎,可是要回家?”
曾公亮摇头:“去沈家。”
那小子坑了老夫一把,不找他的麻烦老夫心中不爽。
等到了沈家后,沈安却去了出云观。
……
出云观现在已经成了一个炼钢工地,几个‘炉子’齐齐摆着,火焰若隐若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刺鼻的味道。
“道兄请看。”
舍慧拿起一根钢棍,又拿了一把厚重的长刀劈砍着。
钢棍上留下了不少痕迹,但痕迹不深。
舍慧越发的黑了,不过精神很好。
沈安赞道:“看来进步不小啊!回头枢密院那边怕是要来人了。”
“已经来过了。”
提到这个舍慧就摇头,没心情。
舍情干咳一声,说道:“道兄,欧阳修来过……见了那钢之后,就让给配方……”
“给了?”
沈安差点想打人。
舍慧说道:“给就给吧,只是师弟却说要等道兄做主,欧阳修那边恐吓也没用……”
舍情不满的道:“道兄投了好些钱粮,枢密院一文钱不给就想拿了去,贫道却觉得不妥……”
“是不妥。”
沈安心中一松,赞道:“就该这样,回头欧阳修再来,就让他去沈家。”
……
欧阳修的到来比沈安想象中的要快。
就在沈安想着自己出门违反了禁足令,会不会被收拾时,欧阳修来了。
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上,晒得一切都成了白色。
蝉鸣声中,欧阳修怒道:“这是为了大宋,有了这等好钢去打造刀枪,大宋会在面对外敌时多出些胜算。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而你一直在说为了大宋什么都舍得……这个为何舍不得?”
老欧阳把桌子拍的啪啪作响,怒不可遏的模样能吓尿人。
“欧阳公……要舍得什么?”
沈安却很淡然的道:“那出云观炼钢是某出的钱粮,出来的钢铁大多给了三司……还有舍得什么?配方?”
“对,配方。”
欧阳修在等着沈安忏悔,在他看来,若是大宋需要,他欧阳修连家都能舍得给,现在不过是个配方而已,沈安这是在犯糊涂。
“凭什么?”
沈安问道:“某不差那点钱,某也不是守财奴,这一点那些捐赠可以担保。可若是就这么给了,那某敢问一句,以后谁还敢去琢磨这些东西?”
“狭隘!”
欧阳修的目光绝对不够长远,不然当年也不会当了猪队友,所以他很是愤怒。
“老夫从未见过如你这般聪慧的年轻人,你的未来不可限量,但你得先学会谦逊,学会顾全大局,否则你的才能越出色,你的未来就会越危险……”
“德不配位吗?”
沈安问道。
所谓的德不配位,历史上比比皆是。按照唯心的说法,就是你的德行配不上你现在的地位,你不赶紧悔悟,迟早会出问题。
欧阳修一怔,然后微微点头,然后说道:“老夫不会给钱!”
他气冲冲的走了,庄老实有些担心。
“郎君,欧阳修若是怒了……他的好友知交遍天下啊!”
没人愿意去把欧阳修往死里得罪,就是怕他的那些人脉。
老欧阳在这些年里结了不少善缘,若是他真要怼人,那人大抵就得做好臭名昭著的准备。
沈安压根没在意这个,“怕什么?当初不肯给钱,这时候想来摘桃子,哪有这等好事。”
……
欧阳修气咻咻的去找到了包拯,老包自然是帮亲不帮理的代表性人物,结果两人吵了一架。
他不忿的去找到了刚回京的曾公亮。
老曾才得了休假,正在家里挺尸,听到他来了,就穿着内衣出来相迎。
“古人有倒履相迎,今日有曾相解衣待客,老夫荣幸之至。”
欧阳修的话让曾公亮有些,等坐下后,欧阳修把和沈安交涉的过程说了,“……那年轻人钻到钱眼子里去了,让老夫失望之至……曾相,你得出面……你和他在西南有了交情,此事得你去,否则枢密院到哪找这笔钱去?”
不是老欧阳不肯给钱,而是现在的大宋就是个浑身窟窿眼的半残废,有点钱都从这些窟窿眼里漏掉了,还不够。
曾公亮一怔,然后笑道:“永叔,此事却是你误会了。”
欧阳修怒道:“老夫误会了什么?老夫都说了不会给他钱……”
曾公亮满脸黑线的道:“枢密院要配方是公事,他沈安资助出云观是半私半公,若是不给钱就拿了……此次西南之行老夫对沈安有些了解,若是不给钱,他铁定会丢掉出云观,谁爱管谁管。”
欧阳修问道:“为何?”
他真是不理解,而且还很不满。
合着我老欧阳为枢密院省钱省错了?
曾公亮沉声道:“规矩!”
“规矩?”
“对!”
曾公亮解释道:“原先枢密院没给钱,现在却想去拿好处,按照某对沈安的了解,他会愤怒,若是强行拿了他也不会阻拦,但此后出云观和他再无半点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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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7章 宰辅无情
欧阳修很尴尬的再次出现在了沈家。
沈安笑的很是和气,仿佛双方的矛盾只是个幻觉。
欧阳修惭愧的道:“先前狭隘的却是老夫,一味感情用事……”
“您多虑了,只是些小误会而已,那个……老实啊!”
“郎君。”
庄老实悄然出现了。
沈安大手一挥,说道:“拿纸笔来。”
欧阳修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稍后纸笔送来,沈安亲自磨墨,淡淡的道:“欧阳公当知沈某并非贪财之辈,但这钱乃是为了出云观此后能源源不断的出好钢铁,而这个好钢铁的配方乃是朝中真金白银买了去,用的舒心,用的理直气壮……”
可怜巴巴的老欧阳眨巴着老眼,心想你说这个干啥?
沈安把笔递过去,很是诚恳的道:“欧阳公您随便写个数目,一文钱沈某也没意见……”
欧阳修下意识的接过毛笔,没有丝毫犹豫,就写出了先前和曾公亮商议的最高价格。
可曾公亮当时说过要争取折半……
才写完欧阳修就后悔了,但依旧是端着脸道;“如此甚好。”
可他却把肠子悔青了。
老夫上了这小子的大当了!
这小子不动声色的就把老夫架在了高处,上下不能……果然是小狐狸啊!
沈安赞道:“欧阳公不知那些道人的日子……真是清苦啊!有了这笔钱之后,他们的日子会好过些,想来在做功课时也会念着您的好,此后自然有福泽回报。”
人在觉得自己衰老之后会茫然无措,第一件事就是担心死亡。此刻不管是释儒道还是什么,只要能让心神安宁,那就是心灵的归处。
这种畏惧和恐怖旁人自然不能理解,等回到枢密院后,欧阳修才想起要给曾公亮交代。
曾公亮得知后只能翻白眼表示无奈,可并未反对。
曾公亮那么好说话?
这是尊重我老欧阳吧?
于是欧阳修觉得心理平衡了。
就在第二天,一直空缺的次相有了结果。
“是曾相?”
“是,正是曾相。”
整个枢密院都是喜气洋洋的,唯有欧阳修在唏嘘。
他知道自己被骗了。
曾公亮知道自己马上会调离枢密院,所以那点钱就是一个人情。
给沈安的人情。
沈安定然也知道结果是这样,所以稳如泰山,压根不急。
合着只有老夫被蒙在了鼓里啊!
欧阳修觉得自己不适合做官,很是伤感了一阵子,然后一道旨意就给了他一个惊喜。
……
“欧阳修是参政,张做了枢密使。”
朝堂再次变化,不过这种变化每几年就会来一次,习惯就好。只是人员变动要注意一下,若是对头上位,那就得做好应对。
沈安坐观风云,却迎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韩相?稀客。”
韩琦的到来让沈安差点破功,幸而这厮脸皮厚,所以一番寒暄下来后,成功的稳住了情绪。
面对这些老家伙们时,你必须要镇定,一旦有丝毫分神或是被忽悠,那后果会很惨。
韩琦看似漫不经心的寒暄着,突然问道:“安北对皇子之事如何看?”
这就是坑!
沈安看了韩琦一眼,说道:“某官职低微,此等大事自然没有资格指手画脚。”
你别想坑我!
韩琦笑了笑,唏嘘道:“你官职低微,可此事却关联大宋的未来……”
他见沈安依旧没有动静,白胖的脸上颤动了一下,叹道:“官家的身子……越发的不好了。”
沈安心中一惊,不禁问道:“可官家依旧在上朝。”
作为宰辅,韩琦对赵祯的身体状况最有发言权。
虽然陈忠珩等人是近侍,可赵祯有各种手法去遮掩自己身体的情况,那些人也不敢问,唯有宰辅才能、才敢去试探出真实情况。
一个帝王的精力和身体情况,在纷杂的政事面前几乎难以遁形。
“官家许多时候都不喜欢说话,这不是他的性子变了,而是……”
虚弱!
沈安知道韩琦不敢拿这等事来哄骗自己,不禁黯然。
“现在不定下皇子,难道要等到那个时候?”
韩琦的脸上全是冷酷,仿佛在谈论的不是帝王的身后事,而是号召沈安一起来声讨隔壁邻居打孩子。
“帝王不是菜贩子,不可能突然上去,那对大宋来说将会是一场灾难……”
沈安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韩琦笑眯眯的道:“正是,所以……你和汝南郡王府交好,你还是名医传人……还能经常陛见……”
看着韩琦那白白胖胖的脸,沈安有一瞬恍惚,心想这厮是什么时候变胖的?
“某这个神医传人只会些偏方,而官家的病情某一无所知,若是下手,那和谋逆没什么区别。”
沈安真的不懂医术,若是被硬架上去,除去忽悠还是忽悠。
韩琦的眼中并无失望之色。
官家的生死那是天命,非人力所能为。
这是重臣们的共识,正如刘邦重病时说的那样:老子当年只是个小人物,拎着把长剑砍出来的江山,这就是老天的认可。这条命就是老天给的。现在老天要把老子收了,什么郎中都是扯淡。
可韩琦来的目的却不是为了这个。
“听闻汝南郡王府的小郎君最近很是好学?”
他很是漫不经心的问道。
沈安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来意,就点头道:“是。听闻韩相学问精深,若是能得一二传授,想来仲会长进不少。”
韩琦微微一笑,起身告辞。
沈安把他送到门外,说道:“某稍后就会去郡王府。”
韩琦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些,微笑道:“如此甚好。”
……
沈安去了郡王府,找到了赵允让。
“安北从西南归来后还没来看过老夫,可是有了不满吗?”
天气热,老赵侧躺在榻上,后面的阿苏在给他挠背。
沈安看看老仆和阿苏,赵允让微微垂眸:“他们都是老夫的身边人。”
既然他不避讳,沈安也无所谓:“郡王,韩琦刚去了我家……”
赵允让的脸上多了喜色,然后沉声问道:“他后面又去了哪里?”
果然是个老狐狸啊!
沈安笑了笑,“又去了华原郡王府。”
韩琦是什么人?
他不会效忠于某位帝王,他的目光一直在政事堂,希望自己能永远待在那里。
赵允让轻蔑的道:“他这是在两头下注,不管是谁上去,他韩琦都能被重用。”
稍后就传来了消息,韩琦建议官家从宗室里挑选合适的人选进宫。
官家,你该准备继承人了。
这是一个开头,随后司马光就上了。
“司马光说先选了宗室子进宫,当做是假子,先不立为太子……后续……若是后宫中有人诞下皇子,再把假子送出宫去,这并不影响什么……如今定下人选,只是安顿民心,以为预备罢了。”
曾公亮喝着冰冻果汁,美滋滋的说着情况:“韩相……今日陛下呵斥了韩相,说他这是在逼宫……”
这位刚接任次相,此刻来到沈家颇有些惹人注目。
假子可以理解为义子。
这个建议很有实际操作性,可见司马光是考虑良久。
曾公亮问道:“现在上奏疏的人不少,你为何不动?”
沈安的眼中波澜不惊:“苏轼要制科考试,很忙。”
曾公亮点点头,漫不经心的问道:“听闻韩相来过?”
“对,一样的意思。”
你们都是一样的目的,都想先四处下注,让两家郡王府都知道自己的心意。
你们闹腾你们的,谁上位了咱们都支持。
沈安言简意赅的送走了曾公亮,然后交代道:“再有访客,就说某病了。”
一听说他病了,那些访客果然绝迹了,但赵仲他们却来了。
“没事。”
沈安一一解释,等苏轼也来了之后,他不禁问道:“你马上就要去秘阁考试,这时候还敢出门?”
秘阁的历史悠久,听着很瑟神秘,实际上也只是个藏书的地方而已。
制科考试放在秘阁,文化味道极浓。
苏轼见他身体无恙,就淡淡的道:“秘阁试六论,旁人视为畏途,某却雀跃不已,迫不及待。”
所谓的秘阁六论,就是六道题。
六道议论题,题目出处不同,天马行空,难度能让进士科的考生们觉得自己身处天堂。
最关键的是你必须要写三千字以上,必须写的特别出色,否则就算是失败。
秘阁试六论,那就是地狱难度。
最让人望而却步的就是这六道题你必须要在一天一夜之内做出来。
超高难度的题目,外加超豪华的考官阵容。在规定的时间内做完规定的题目,然后考官们合议,出色才能进宫。
对,难度那么高的六论只是初试,随后官家会亲自来考你。
沈安觉得这不是人干的事儿,但苏轼却自信满满,仿佛只是去和人喝酒,顺带聊天打屁。
这特么天才就是不一样啊!
王阴测测的道:“家父好像说了一句……会去秘阁做考官。”
啥?
老王竟然是考官之一?
沈安笑眯眯的道:“元泽啊!哥哥我对你如何?”
“好。”
在认识沈安之前,王没有朋友,倨傲的认为自己矗立在世间最高处,无人能和自己并肩,哪怕是帝王都不行。
那时的他身上少了人味,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在认识了沈安之后,他渐渐的变了,变得合群了,变得有人味道了。
所以王安石才会不加干涉的让他和沈安厮混,否则老王早就一棍子打过来,把他们所谓的大宋四人组拆散了。
沈安诚恳的道:“回家给你爹说说……”
这是要给某开后门?
苏轼心中感激,但却不肯徇私,就说道:“安北不可……”
沈安没搭理他,继续说道:“让你爹多刁难刁难子瞻。”
让你瑟!
王点头应了,然后得意的看着苏轼。
想起老王那张古板的脸,苏轼不禁打个寒颤,苦着脸道:“安北你这是在给某挖坑呢!”
什么刁难都是假的,沈安在给他减压。
随后就是一次烧烤聚会,当沈家上空弥漫着肉香和烟雾时,宫中的赵祯也在恼火之中。
第428章 太原王家,王诜(为‘sofla若冰’加更)
“……若是能早日定下皇子的人选,这天地,宗庙社稷,百官和天下的百姓……所有的福祉都在陛下的一念之间……”
司马光在侃侃而谈,赵祯神色恍惚的道:“朕昨日迁怒于韩卿,你竟然还敢进谏……必须要选了宗室子为皇子吗?”
司马光点头。
赵祯叹道:“这是忠心耿耿的话,朕知道了。”
司马光躬身道:“臣进言此事,自谓必死,不想陛下宽宏如此,臣惶恐……”
赵祯看着虚空,木然道:“这不是什么坏事,选宗室子为皇子,古今有之,你把奏疏递给中书吧。”
递给中书就是走程序。
司马光的眼中多了些不明之色,说道:“万万不可,此等事……当陛下一言而决。”
这话类似于‘此乃陛下家事’的意思,很是体贴。
司马光现在是同修起居注,在赵祯的身边做事。稍后他寻个事去了政事堂。
韩琦在处理政事,司马光说了那件事,然后目光微微转动。
“都出去。”
韩琦挥挥手,室内就剩下了他们两人,然后问道:“今日陛下说了些什么?”
司马光淡淡的道:“宗庙社稷之事……”
韩琦微微仰头看着屋顶,然后不禁笑了。
旋即两人的目光交触,都微微颔首。
这是一次默契的联手,司马光尽力了。
韩琦得给出相应的筹码。
“老夫知道上次你被沈安羞辱……”
司马光的神色瞬间变成了木然,说道:“没有的事,韩相怕是记错了。”
“记错了?好吧,那便是老夫记错了。”
韩琦笑的很是恶劣,“知道苏轼吗?”
司马光皱眉道:“听闻他两兄弟在准备制科考试,很是自信。”
“没错,那人自信的……目中无人。”
韩琦微笑道:“他和沈安交好,可有人说要让他折戟秘阁……你可满意?”
司马光皱眉道:“韩相……此等话让人莫名惊讶,下官和沈安并无恩怨,和苏轼更无仇隙……韩相的话下官却是不懂,下官告退……”
韩琦含笑看着他出去,稍后外面进来了一个小吏。
“相公,司马光果然是一身正气啊!”
这是韩琦的心腹,什么话都敢说出来。
韩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笑道:“去个人盯着司马光,看看他去了哪。”
稍后消息传来,“相公,司马光从咱们这里出去后就回了官家的身边,一直没出去。”
“哈哈哈哈!”
韩琦放声大笑着,心腹纳闷,却不知道原因。
等笑够了之后,韩琦不屑的道:“什么君子?他若真是君子,先前就该和老夫辩驳,出去后更是该马上去通知苏轼避险,可他去了哪里?”
心腹一想就有些震惊,说道:“难道是……假的?”
韩琦冷笑道:“这世间有几个真君子?范文正算一个,包拯不算,欧阳修更是不能算……他司马光自以为城府深,可骨子里却是个伪君子。”
韩琦靠在椅背上,惬意的道:“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君子,范文正就是个例外,百年难得出一个,剩下的不是小人就是伪君子,或是庸碌之辈……”
他这话把自己都卷了进去,却怡然自得。
……
苏轼两兄弟的准备很是充分,这一日凌晨,苏洵早早把他们叫起来,父子三人匆匆吃了早饭,然后一起出门。
苏轼很是轻松的打个哈欠,苏洵说道:“你前日和人打架,也不知道打伤了谁,幸而那人没计较,不然你今日可还能去考试?以后要稳重些,别整日……哎哟!”
大门打开,苏洵一出去就撞到了人,然后身体扑了过去。
“哎呀!”
台阶上坐着几个人,苏洵下意识的扑在了中间一人的背上,那人的身体本是要前扑,却硬生生的扛住了这个冲击。
苏洵稳住了身体,后怕的出了一身毛毛汗。
中间这人回身,闻声出来的苏轼看了不禁惊讶的道:“遵道?”
左右两边的人也站了起来,苏轼的心中顿时就感动的一塌糊涂:“元泽,仲,哎……”
这三人坐在大门外的台阶上打瞌睡,必然是不知道他们兄弟俩何时出门,就提早来等候。
这份情义让人……
“安北呢?”
这四人几乎是形影不离,他们三人来了,沈安不该不在。
赵仲揉揉眼睛道;“安北兄先前说是去买早饭……”
苏洵心中感动,说道:“还买什么,到了外面一起吃。”
一行人摸黑出了巷子,就见沈安带着两个小贩过来了。
“安北!”
苏轼招手,沈安急匆匆的过来,拱手道:“却是急切了些,就叫了馒头和药汤,汤饼不能吃,否则频繁出恭会招人瞩目……”
苏洵拱手感谢:“这般辛苦,多谢安北。”
沈安笑道:“辛苦什么,咱们都是一伙儿的。”
苏辙好奇的看着这几个年轻人,不知道自己的兄长为何能和他们交好。
一个是宗室子,一个是武人,一个是衙内,一个是官员……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组合啊!
两个小贩熟练的弄了热馒头出来,堆笑道:“这位郎君说只要素馒头,若是不够,肉馒头也有……”
苏轼不解,他就是个饕餮,有肉绝对不吃菜。
苏洵骂道:“蹲着吃!素馒头吃了精神,头不昏。”
沈安点头道:“正是这个意思。”
需要保持头脑清醒的时候,若是身体状况良好,那么少吃点肉食最好。
吃了素馒头,喝了汤,一行人簇拥着苏轼兄弟去了皇城。
此刻天边刚有些亮色,宫门却没开。
苏轼靠着城墙在打盹,苏辙却没他这等自信,看着有些紧张。
稍后天色微明,百官开始来了,僵尸围城的盛况再现。
苏轼兄弟未曾见过这等场景,不禁都呆了。
“开门了。”
掖门打开,苏轼拱手道:“多谢盛情,某此去定然不胜不归。”
这才是苏仙啊!
唐有李白李青莲,宋有苏轼苏东坡,二人可为一时瑜亮。
沈安拱手道:“小弟静候佳音。”
苏轼自信满满的道:“且备好美酒,出来后某与诸位贤弟共谋一醉。”
这货很是自信,边上的另外两个考生却紧张不已。
此次制科只有四人通过初测,也就是说,那么慎重的制科考试,目前就只有四个考生。
这便是制科!
能最后过了御试的,不是超级大才就是智商超群之辈。
“苏轼!”
就在苏轼准备进去时,后面传来一声厉喝,接着几个男子就冲了过来,一人抓住苏轼,一人挥拳准备揍人。
竟然敢当着老子动苏轼?我曰你仙人板板!
沈安不禁目瞪口呆。
动手的是两个年轻人,拉住苏轼的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挥拳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都面目狰狞。
沈安下意识的飞起一腿,踹倒了挥拳的年轻人,赵仲一拳就撂倒了那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然后上去补脚。
跟着这二人来的几个男子咆哮着冲过来,折克行冷笑着严阵以待,王却冲了上去。
艹!
折克行见状没办法,只得提前出手。
等他们解决了这几人之后,回身时,就见沈安单手拎着那个年轻人在暴打。
赵仲已经停手了,正在和边上来上朝的宗室长辈解释道:“今日乃是制科考试的日子,这些人来拦截,多半是有情弊……”
他看着很是纯真,说的话又诚恳,让人不禁联想起了诚实这个词。
是个好孩子啊!
那边被沈安吊打的年轻人喊道:“是苏轼先……”
沈安一拳封了他的眼,然后一巴掌把他打翻在地上,喊道:“子瞻快进去,别让疯狗给咬了。”
苏轼还茫然不知为何,他拱手道:“多谢安北,有事等某出来再说。”
等你个毛线!
看这年轻人的意思,苏轼分明就是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若是真的要理论起来,苏轼的考试就算是泡汤了。
那年轻人躺在地上喊道:“苏轼,你……呜呜呜!”
沈安伸脚踩在了他的嘴上,冲着边上皱眉的司马光拱手道:“司马公莫不是想来和某过过招?”
司马光摇摇头,然后板着脸进了皇城。
“安北兄,他定然是准备去弹劾你。”
包拯和王安石不在这边,所以沈安和王都有些肆无忌惮。
“怕个毛!”
沈安见苏轼兄弟俩进去了,就劝苏洵赶紧去上衙,免得被弹劾。
等苏洵千恩万谢的走后,侍卫也得空出来了。
“待诏,这个……是不是松了脚。”
沈安的脚一直踩在年轻人的嘴上,当松开时,年轻人的嘴唇已经肿大的就像是香肠。
他张嘴喊道:“救命……”
侍卫把他扶起来问身份。
“某是王家人……太原王家……”
“太原王家?”
沈安不知道有这家人,但王却低声道:“安北兄,是权贵子弟。”
被赵仲撂倒的那个少年怒道:“某王诜,今日弄不死某,明日某弄死你们。”
赵仲一脸无辜的道:“看看这人,他说要弄死某。”
那几个侍卫目光冷淡,王诜一个激灵,就问道:“你是谁?”
赵仲很是纯真的说道:“某赵仲。”
“宗室子?”
王诜傻眼了,却没看到沈安在狞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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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章 哥又立功了啊!
后人提及古代,汉唐自然是让人憧憬不已;而北宋却是让人目眩神迷之余,不胜唏嘘。
那个绚丽的时代,文章诗词让人目不暇接。
许多人名在后世依旧熠熠生辉,比如说苏轼。
但有不少人的名字在后世却被人唾弃,比如说赵佶,比如说王诜。
提及神宗就没法避开王诜。
作为神宗的妹夫,王诜完全就是浪荡子的形象,甚至敢和小妾在赵浅予的病榻前寻欢作乐。
这等无耻之辈自然会青史留‘名’,却是恶名。
沈安听到王诜这个名字时楞了一下,然后就对了一下年纪,正好和赵浅予相配,于是那狰狞就遮掩不住了。
王诜被赵仲打破了嘴角,此刻看着嘴歪眼斜的很是好笑。
“某要见官家。”
那个年轻人缓过气来了,说道:“某王俭,太原王家子。”
他看了沈安一眼,说道:“前日某在酒楼饮酒,和苏轼有口角,苏轼出手打伤了某的兄弟,今日某来寻他的晦气,却被此人打伤,此事定然不能善了了。王家祖辈为大宋流血立功,不能受辱。”
他在那里慷慨激昂的呼叫,折克行近前低声道:“安北兄,小弟想起来了,这太原王家就是王全斌的王家。王全斌乃开国武将,性情残暴,王家延续至此,已然脱了武人身份,成了文人……富贵人家。”
“开国武将?”
沈安指着王诜说道:“这是开国武将的子孙?”
王诜挺胸道:“王家祖上为大宋名将。”
沈安皱眉道;“武将的后人,不说是家学渊博吧,可身体坚实是肯定的。可看你长得和鹌鹑似的,一拳就被撂倒了,这是哪家的家学?而且你们先前一人拽住苏轼,一人动手,这手段卑鄙无耻,却是文人之耻……某再问一句,你是哪个王家?”
王诜面色涨红,喝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彼辈小人……”
“你说谁是小人?”
赵仲冷着脸上前,王诜才想起这位是宗室子,可他却梗着脖子道:“你方才偷袭。”
沈安淡淡的道:“仲。”
赵仲看过来,沈安说道:“别人都邀你单挑,你可是不敢吗?”
在原先的历史上,赵仲是王诜的大舅子,后来妹妹早逝后,把王诜恨之入骨。现在有机会暴打王诜一顿,沈安觉得不能错过。
赵仲闻言点头赞道:“是,若是不肯动手,以后谁都能说郡王府是小人的地盘……”
郡王府?
宗室子多了去,可郡王府却不多,所以王诜心中一惊,就想说话。
“打!”
赵仲只是简单的一个打字,就算是提醒过了,然后冲过去就是一顿爆捶。
沈安站在边上指点着,“左勾拳……踹他,不要脸,竟然抱住了仲……膝盖顶他的家伙事……”
一顿暴打后,王诜倒在地上惨叫着,沈安对身边目瞪口呆的侍卫说道:“他先说了要单挑,仲只是应他之请,稍后谁敢胡说,就是某的仇人。”
“我们走!”
沈安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走了,宫中的司马光不出预料的弹劾了他。
“陛下,沈安带着人在皇城外围殴……不,是和人斗殴。”
司马光皱眉道:“百官均有目睹,臣见其手段狠辣也就罢了,竟然还带着汝南郡王府的赵仲和王安石的儿子一起……”
官家,这人把赵仲和王都带坏了啊!
“又打架了?去问问。”
有人出去询问,稍后回来说道:“陛下,今日乃是制科考试的日子,有人拦截考生,沈安和那些人发生了冲突……只是皮肉伤。”
赵祯叹息一声,问道:“打赢了?”
内侍说道:“官家英明,明见万里,沈安打赢了。”
赵祯唏嘘道;“朕英明个什么。沈安操练不辍,那折克行更是个凶猛的,那些……和他们闹腾的是谁?”
“是太原王家人,就是王全斌的子孙。”
姓王的多了去,赵祯自然没工夫一家家的去记着,所以直接提祖辈完事。
赵祯想了想,才想起王全斌是谁。
“开国时的那个王全斌?”
“是。”
赵祯抚须道:“王家……此事沈安却是做过了,不过那人竟然想拦截苏轼进宫,此事……”
他想说差不多就算了,可司马光却板着脸道:“陛下,众目睽睽之下,此事却不能纵容了。否则人人效仿,何其不堪!”
这次可是百官都看到了,若是不严惩,下一次别人是不是也能跟着干。
这话顶的赵祯无话可说。
韩琦很欣赏这等硬顶官家的行事风格,就出班说道:“陛下,上次您说过……赏罚分明才是兴旺之道啊!”
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赵祯不自在的道:“如此……”
……
王俭坐在大门边上,有人递来毛巾,他骂道:“擦干净了好让那人脱罪吗?”
他就这么顶着张肿胀的脸等候着。
王诜在边上眨着眼睛问道:“此事官家可会管?”
王俭说道:“那么多人看到了,官家当然会管。”
这是常识。
王诜喜道:“那最好把那个宗室子给赶出京城去……”
两人说了一阵,就见里面来了个内侍。
王俭扶着墙艰难站起来,王诜也跟着照做,两人摆出凄惨的模样,等候消息。
内侍板着脸道:“官家令某去召了沈安来,稍后就有处置,你等不可借机闹事。”
王诜欢喜的道:“要处置他们了?”
内侍点点头,王诜诚恳的道:“官家英明。”
这内侍点点头,“谁说不是呢!某去了。”
内侍去了,王诜和族兄就去边上的小摊歇息等消息,顺带弄点吃的。
“贵人往别处去吧,小人今日不做了。”
连续换了三家,依旧是这话。
王诜大怒,骂道:“贱人也敢如此吗?”
小贩们冷冷的看着他们,这时就听到马蹄声传来。
“急报!”
“闪开闪开!”
侍卫们在狂呼着,路中间的人都纷纷往两边跑。
两骑疾驰而来,然后在门口验证了身份,就被人迎了进去。
这一下打断了王诜的愤怒,他问道:“这是那里的急报?”
边上有人说道:“他们是从后面绕过来的,就三个方向,东南北。”
稍后里面有人喊道:“没藏讹庞死了!”
王诜呸了一口说道:“没藏讹庞……好像是西夏的那个权臣?他死就死了,急报什么?”
……
殿内,司马光在数落着沈安过往的劣迹斑斑。
“……当初他动手殴打御史就是前兆,此人……”
“且等等。”
欧阳修成为了参政,每日都得来这里。
他眨巴着老眼看了司马光一眼,说道:“沈安那少年是有些过错,可少年人冲动行事就是本性,若是他安守本分,只知道做事,那些功劳怎么处置?”
赵祯微微颔首。
他不是偏袒沈安,只是觉得沈安立功太多,只要做的不过分,那就功过相抵了,好歹也心安。
可司马光却板着脸道:“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分就是祸乱之源,上次陛下也是因功放了他……可此次他有何功劳?”
他看看左右,欧阳修为之语塞,韩琦微微点头,眼中多了欣赏之色。
司马光昂首道:“陛下,此事当严惩……”
“陛下,陛下!”
他正在做最后的陈词,外面却有人等不及通报在叫喊着,听着是枢密使张的的声音。
“陛下,没藏讹庞死了!他死了!”
卧槽!
刚露出笑容的韩琦呆若木鸡。
刚说沈安这次没功劳抵扣罪行的司马光傻眼了……
没藏讹庞竟然死了?
赵祯急切的道:“让他进来。”
张冲了进来,顾不得行礼,说道:“陛下,刚来的消息,没藏讹庞死了。”
没藏讹庞死了,原先趁机进攻西夏的打算就彻底破灭了。
赵祯看了司马光一眼,心中失望之余,忍不住说道:“沈安立功了。”
韩琦喃喃的道:“那事不成了,李谅祚……可是李谅祚杀了没藏讹庞?”
张点头道:“李谅祚和表嫂梁氏勾搭成奸,被没藏讹庞发现。没藏讹庞想动手,谁曾想梁氏竟然把消息告诉了李谅祚,李谅祚先下手为强……”
“竟然……竟然真是勾搭成奸了?”
这事……
大伙儿都想起了沈安当时的推测,不禁佩服的五体投地。
赵祯想起了沈安当时的推测,不禁赞道:“沈安当时就说李谅祚可能和梁氏有勾结,如今果然。这等于细微处寻痕迹的本事难得,难得啊!”
韩琦总觉得不对劲,就问道:“那没藏讹庞乃是枭雄,为何这般轻易被杀了?”
张一时间语塞,欧阳修急匆匆的问道:“信使可来了?”
“来了来了!”
信使被召唤进来,众人迫不及待的喝问情况。
“……李谅祚和表嫂梁氏偷情,事败后,没藏讹庞父子准备动手,梁氏入宫通风报信,李谅祚召没藏讹庞入宫议事,令大将漫咩杀了没藏讹庞父子……”
“好狠的李谅祚!好个处变不惊的李谅祚!”
曾公亮的声音中带着忌惮,担心那位少年李谅祚会成为大宋的麻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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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 你那话太恶毒了
没藏讹庞死了。
对于大宋君臣来说,他们更希望没藏讹庞能谋逆成功。
若是能成功的话,西夏内乱就不可避免。
西夏内乱啊!
那是多么好的机会。
韩琦就在盼望着这样的机会,然后鼓动大宋出兵西北。
可李谅祚竟然干掉了自己的舅舅,而且还深谙帝王的狠辣之道,直接把舅舅一家子灭族了。
这就叫做斩草除根。
这样的对手堪称是棘手,此刻韩琦的那些想法都被抛之脑后,只剩下了后怕。
“陛下,臣……妄言了。”
前阵子他老是鼓动提前调集兵力,准备粮草,一旦得了没藏讹庞谋逆成功的消息后,马上进军。
幸而赵祯没听他的,否则李谅祚上台的第一件事就是质问大宋为何要屯兵西北。
韩琦很是苦涩的请罪,赵祯叹道:“那李谅祚年幼就有这等手腕……沈安呢?把他叫来,朕想听听他的说法。”
司马光的面色微红,嘴唇蠕动,却无话可说。
他能说什么?
沈安那小子……他……特么的竟然又立功了。
你让老夫能说啥?
欧阳修看了司马光一眼,忍住了刻薄。
老欧阳的人缘极好,一般不乐意得罪人。
可他今天却有些意见。
你司马光揪着沈安不放是几个意思?
人沈安虽说小错不断,可功劳也不断啊!
而且他犯的错都是小事儿,大多是私人恩怨,有必要缠着不放吗?
所以欧阳修就暗示了一下,说道:“陛下,先前您不是令人去召唤沈安,还说要收拾他吗?”
这是在暗示:司马缸……不,司马光啊!以后做事厚道些,心胸宽阔些,别老是纠结小事。
司马光默然躬身,然后退了回去。
赵祯也有些脸红,他干咳一声,“那个……此次……去个人,好生劝慰一番王家人,就说此事朕自然会……咳咳!”
会什么?
会抹稀泥,但绝对不会帮你们主持公道。
这帝王做的也是没谁了,竟然能说出这等厚颜之事来。
以后的史书上写着这么一段:安屡立功勋,惜年少,帝恐骤贵骄纵,多有烦忧……安知帝心,每每立功后……殴人……功过相免……
这样写的话,赵祯在棺材里怕也会咆哮起来,棺材板铁定压不住。
尴尬!
这时候就该有人出来为官家缓和这个尴尬。
韩琦还在忧郁,曾公亮在想着大宋和西夏以后会是什么格局,张琢磨着枢密院的密探能否比皇城司的更出色些,司马光在羞恼之中……
欧阳修出班来,正义凛然的道:“王家人是权贵吧?大宋养了他家多少年?不学好也就罢了,竟然还出入青楼酒肆……陛下,臣早有耳闻,那王俭带着几个族兄弟经常出入青楼,丑态百出……真是丑态百出啊!”
韩琦也反应过来了,他是首相,自然要更严厉些,“这是无所事事!陛下,权贵子弟多有此等无所事事之辈,靠着父荫过着骄奢淫逸的日子,这等人……该申饬!”
曾公亮也补刀道:“他们可是在皇城外?”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说道:“该让他们在那站着,站到天黑,也好警示京中纨绔……”
这一招太狠了,若是在皇城外罚站,稍后就会传遍京城,那几个王家子弟回家多半会被暴揍一顿。
尼玛,老曾,老夫咋没发现你那么狠呢?
韩琦不禁为之侧目。
陈忠珩也觉得老曾有些毒辣,然后猛地想起了些什么,就犹豫了一下。
这地方可没他说话的余地,可那事儿却非说不可啊!
时光流逝,当今日的政事商议完成后,陈忠珩终于忍不住了,就觅个空闲出来说道:“陛下,臣有事……”
韩琦的目光冰冷,连欧阳修都是板着脸。
内侍干政,你想找死吗?
赵祯点点头,陈忠珩说道:“沈安快来了……”
他就说这么一句,然后就回去了。
你们老是防贼似的防着某,那就自己琢磨这话里的味道去。
曾公亮第一个反应过来,“哎呀!陛下,沈安这功劳可能打断别人的骨头吗?”
卧槽!有你这么给功劳定标准的吗?
大宋朝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以后立功的衡量标准变成了殴人伤残的程度,这要是传出去……情何以堪呐!
赵祯的脸颊颤抖着,然后问道:“沈安他不会吧?”
这下连欧阳修都不敢打包票。
韩琦苦笑道:“陛下,若是王家人敢挑衅,不,臣估摸着沈安会去挑逗他们,等他们怒不可遏时再动手,这样陛下您也不好说些什么。”
这都是什么事啊!
赵祯头痛的道;“赶紧去……陈忠珩去,去把他带来,切记别让他寻机生事。”
陈忠珩见自己的提醒奏效了,心中美滋滋的,闻言就应了,然后夹着屁股往外跑,看着特忠心耿耿。
赵祯觉得不对劲,就问道:“你这个是怎么了?”
陈忠珩缓缓回身,神色悲痛。
陛下,您非得要问这个吗?
给臣留点自尊不行吗?
帝王相询,他只得说了:“陛下,臣……臣有痔瘘的毛病,这几日吃了些麻辣的……卤菜……犯病了。”
沈安家的卤菜真是好吃啊!
可是……狗曰的,为何我老陈一吃就容易犯痔疮呢?
赵祯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毛病,他嘴角轻轻抽搐着,然后摆摆手。
陈忠珩夹着屁股跑了出去,听着里面叹息一声,然后赵祯说道:“是个忠心耿耿的……”
他听了不禁热泪盈眶,心想总算是有人知道我老陈的忠心了啊!
得了这个认可后,陈忠珩一路狂奔着,紧赶慢赶的,等看到皇城外时,眼前不禁一黑。
“……看看啊!大伙儿都看看,这两兄弟先动的手,沈某可是自卫反击……”
接着就是沈安一人暴打王俭,王诜在边上偷袭,结果被沈安一拳打了个鼻子喷血,就蹲在地上哭嚎……
陈忠珩止住了脚步,然后活动了一下屁股,身后的内侍气喘吁吁的道:“都知,该出声阻拦啊!”
“哎哟!这老毛病啊……”
陈忠珩磨磨蹭蹭的,甚至还掰了掰臀缝。
“哦……”
他一脸**的模样,边上的内侍一脸纠结,然后退了一步。
都知这是啥意思?
痔疮真的那么痛苦?
等外面的沈安一脚踢倒了王俭时,陈忠珩才从边上出来。
“咳咳!”
这一刻陈忠珩威严满溢,干咳两声后,喝道:“干什么呢?啊!还不快快住手!”
沈安正好打累了,见是陈忠珩,就欢喜的道:“老陈这是来接某的吗?陛下的厚恩让臣不胜惶恐,臣恨不能马上领兵杀向西夏,为陛下荡平不臣……”
陈忠珩觉得这货拍马屁的功力真的差,就皱眉问道:“为何斗殴?”
王俭躺在地上,一天挨了两次打的屈辱和痛苦让他不禁痛哭起来,“不是斗殴,是殴打……”
沈安骂道:“无耻之徒!方才你说要弄死沈某,沈某不出手,难道还得等你先动手?”
王俭悲愤的道:“某是气话……”
“气话?”
沈安指着那些围观的小贩说道:“大伙儿说说,先前他的模样可是气话?”
那些小贩异口同声的道:“不是。看着是想要动手。”
“血口喷人!”
王诜捂着鼻子喊道:“那些贼配军也看到了……”
周围马上就安静了。
那些侍卫和军士都木着脸,有人在轻声道;“本想为他说说话,幸好没说。”
“权贵子弟看不起咱们,罢了,大宋就是这样,咱们少管闲事。”
王诜此刻毕竟还年少,所以遇到事就口无遮拦的把内心话说了出来。
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这话不该在这里说的啊!
看看那些武人的眼神吧,冷漠中带着憋屈,分明就是恨上我了。
他后悔了,但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他爬起来看着沈安,准备记住这个人,下次寻机弄死他。
按理沈安大获全胜,此刻应当得意洋洋才是。
可他却叹息一声,然后说道:“这些兄弟在守护着大宋的皇城,在守护着官家……”
他看了那些神色渐渐多了悲愤的军士们一眼,突然冲着王诜喝道:“你王家祖上本就是武人,这富贵享用多了,竟然也来歧视武人,谁特么给你们的脸?谁?”
王诜怒道:“我家早就不是武人了……”
这话他说的很是理直气壮。
沈安不屑的道:“俗话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这老王家才过了几代人?竟然就嫌弃起自己的祖宗是武人了……啧啧……王全斌的棺材板怕是压不住了吧?”
他摇摇头,唏嘘的道:“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沈某这等纯良的人都看不过去了,罢了,不管了。”
他这话里带着些许长辈的口吻,按理能把王诜气晕过去。
可王诜此刻却站了起来,一溜烟就跑了。
这是啥意思?
沈安还准备收拾这货,没想到他竟然跑了。
“老陈你可是亲眼看到了啊!这小子自己跑了,跑的比兔子还快,后面出了啥事和某没关系……”
陈忠珩一脸纠结的道:“你那话太恶毒了吧!”
“什么话?”
两人一起进去,陈忠珩说道:“王全斌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那是被气活过来了?这话何其恶毒啊!”
第431章 给大宋君臣普及感情知识(为‘无聊打仗’加更)
看着沈安走进来,司马光的眼中多了些痛苦之色,然后放松了握紧的双拳。
没有人是君子,从未有过君子。
他无法容忍别人对自己的攻击,任何人都不能。
沈安的几次挑衅他都忍了,可每一次忍耐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
于是今天他不想再忍,就撕开了伪装,直接弹劾。
这次机会他抓的很不错,连韩琦也得要报以钦佩的目光。
眼瞅着沈安就要倒霉了,可一份急报却扭转了事态。
沈安立功了。
他的高瞻远瞩,他的细心分析立功了。
大宋没有急匆匆的调兵谴将,没有对西夏人露出狰狞之色。
这对于外交是一件大好事,让大宋占据了主动权。
可对于司马光来说却不是好事。
就在他心中笃定的时刻,从西北方向飞来一只大手,一巴掌把他扇的有些头晕。
他仰头看着高大的穹顶,听着赵祯那欢喜的声音……
“沈卿辛苦……”
咳咳咳!
韩琦不可抑制的发出了咳嗽声。
赵祯对臣子很不错,从称呼上就能看出来。
韩卿、曾卿……
这些是宰辅重臣,自然担得起一个卿字。
可沈安呢?
赵祯仿佛没听到咳嗽,微笑道:“刚到的消息,没藏讹庞死了。”
沈安一脸惶然的道:“陛下,臣是来请罪的……”
司马光的城府很深,可在听到这话后,脸颊依旧在颤抖着。
陈忠珩在路上肯定把情况给你说了,你这是装糊涂,顺带羞辱老夫吗?
可沈安却很专注的在看着上面。
这个举动有些失礼,但赵祯却只是叹息,“罢了,李谅祚赢了,你来说说。”
那事儿就算是抹过去了。
王家人算是被白打了。
沈安的身体陡然一挺,说话前还不忘看了司马光一眼。
他怎么知道是老夫弹劾的?
司马光看了陈忠珩一眼,心中暗自发狠。
内侍干政……遗祸无穷啊!
陈忠珩被这一眼看的懵逼,心想这事儿和某无关啊!你司马光的脑子怕是有毛病了,竟然迁怒于某。
这两人在暗战,沈安已经开始了分析。
“陛下,没藏讹庞从成为权臣的那一刻起,他就必须谋逆,否则不管是李谅祚还是谁,只要是李家人握住了权利,没藏家族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他必须谋逆。”
这是一切分析的基础,君臣都纷纷点头。
“没藏讹庞优柔寡断,若是他趁着李谅祚年少时就动手,肯定能谋逆成功。到了那时,没藏家族就是西夏的至尊,多好的机会啊!只是那厮没这个命。”
韩琦没好气的道:“没藏讹庞是个逆贼,别为他说好话。”
在不少文人的眼中,哪怕是敌国内部的谋逆都是不值得提倡的,他们怕会引发效仿。
沈安只是看了他一眼,不屑于回应这种挑刺。
“李谅祚年少,比臣还小,可那心机和城府怕是和韩相差不多……”
噗!
众人看着韩琦,看着他白白胖胖的脸上瞬间就多了红色。
这人……韩琦才将挑刺,他马上就来了个反击。
韩琦怒极而笑,正准备说话时,沈安已经转进了。
“他定然知道自己身处危机之中,于是就去寻求援军……大将漫咩就是他的援军。拉拢了漫咩之后,他就想到了没藏讹庞的家里,而梁氏……”
沈安突然拱手,很是认真的说道:“陛下,梁氏是汉人之女,按理礼义廉耻应当懂,可她却甘于和十三岁的李谅祚勾搭成奸……为何?”
赵祯饱读史书,只是一想就有了答案,“你是说那女人……她是个有异志的?”
“是大志!”
历史上许多野心勃勃的女人都曾经让男人们颜面扫地,比如说武则天。
而梁氏在未来就是大宋的梦魇,而且还是个战争狂人。
所以沈安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些君臣。
“没藏讹庞是西夏头号权臣,可梁氏却要去和那时还是个细嫩孩子般的李谅祚勾搭,她图什么?”
沈安目光炯炯的道:“她图的就是未来的机会……成为人上人的机会!”
我真是太睿智了啊!
沈安从结果来倒推过程,那感觉就像是神仙视角,爽的不行。
“梁氏若是喜欢上了李谅祚呢?”
提出疑问的竟然是司马光,沈安心想哥正想找你茬,你居然就主动跳出来了……
“喜欢?”
沈安诧异的道:“她有夫君,而且探子们都说了,李谅祚长得不怎么样,还年少……那时他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某想问问司马公,十三岁的少年……可有女子喜欢吗?”
十三岁看着还是个半大孩子,喜欢毛线。
司马光愕然不能答。
他不是感情专家,可沈安却是个老司机。
老司机开始给这些君臣普及感情常识:“女人喜欢男人的什么?首要是长相,英俊潇洒,气质不凡,这是外貌。第二就是钱财权势……年少多金的,权势滔天的,这些人哪怕是丑的让人作呕,老态龙钟……可依旧有大把的女人会喜欢。”
这是人性,和感情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李谅祚有什么?他受困于没藏讹庞。年少,还长得不行,梁氏为何要喜欢他?”
沈安缓缓看着周围的重臣,认真的道:“李谅祚想翻盘,梁氏想投机,二人一拍即合,狼狈为奸,随后梁氏就成了李谅祚的眼线,最终他就靠着梁氏的通风报信,一举干掉了没藏家族……”
沈安说完了,他站在中间,身姿挺拔。
来,来个人反驳试试。
梁氏这个老娘们后来就是专权,这个我知道,而你们却不知道。
这就是我的优势啊!
这一刻沈安觉得世界就在自己的脚下,这些群臣的身前遮着一层厚厚的帷幕,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唯有他的前方一片坦途,一眼看去就是上下千年。
我就是个bug,没人知道bug的孤独,没人知道我的抱负。
韩琦觉得这小子看着太瑟了些,就问道:“你还未成亲,如何懂的男女之事?”
这里的男女之事不是指嘿嘿嘿,说的是男女感情。
司马光觉得这话再对不过了,面色就好了些。
这年头就是男尊女卑,一般的男人哪里会去关注自家女人的感情……
感情是什么东西?
能吃还是能用?
女人相夫教子,管好家里就行了。
而且现在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狗屁的感情?上床就是夫妻。
沈安叹息一声,痛心疾首的道:“那是你们的妻子,你们孩子的母亲,你们父母的儿媳……她们将会陪着你们走完一生,这等人生伴侣,韩相,不值得去好生琢磨吗?”
韩琦目瞪口呆。
他想反驳,可一旦反驳,他就站在了自家夫人的对立面。
虽然家里他说了算,可要是夫人恼火了,说不得会给他下绊子,比如说使手段,悄无声息的弄死他最喜欢的小妾什么的……
沈安一脸憧憬的道:“从定亲开始,臣就开始琢磨这夫妻关系,越是琢磨就越觉得要重视,最后琢磨出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今日他的一番分析让君臣不禁刮目相看,此刻都凝神听着。
沈安诚恳的道:“男女之间要真诚,要真诚对待自己的妻子,否则后果会很严重……比如说李谅祚,那小子的心有九个眼,他是在利用梁氏。可梁氏却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臣敢打赌,李谅祚活不过十年!”
司马光淡淡的道:“李谅祚今年十四岁,也就是说,他活不过二十四岁?”
“没错!”
沈安笃定的道:“梁氏能等十年就算是慈善人,若是再等下去,她就再也没有掌权的机会,所以……”
所以李谅祚活不过十年。
这是沈安瞎掰的话,但李谅祚真的是个短命鬼啊!
韩琦微微点头,“好,老夫拭目以待。”
群臣都记下了沈安的话,等十年后再来收拾他。
赵祯却在想着那段话:要真诚对待自己的妻子,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朕对皇后怕是有些不真诚吧,要不晚上去她那里睡一宿?
心念一动,赵祯就觉得轻松了许多,然后不禁赞道:“沈安这样的才是好男儿。”
韩琦的脸又红了。
官家你又口滑了吧?
随后就各自散去,而沈安今日在朝堂上关于男女关系的论述也传了出去。
……
杨家最近在和沈家商议婚期,所以李氏有些惆怅,舍不得女儿嫁出去的惆怅。
“那沈安看着是个有心人,只是那手段却有些……花花公子的苗头,对,用钱来砸……”
沈安上次使手段让杨卓雪沦陷,那时候李氏为女儿感到高兴,觉得女儿的终身有靠了。
可开始不舍后,李氏的想法又有了些变化。
花花公子的手段,这话李氏说的一点都不亏心。
阿青在边上做针线,头也不抬的道:“娘子,他可是比曾公亮他们提早了许久回京呢,可见是诚心的。再说小娘子喜欢就好,只要他们以后的日子过得好就够了。”
你这个丈母娘也太苛刻了些,到时候小娘子怕是会和你离心了。
李氏一想也是,可依旧嘴硬的道:“他若是诚心,那就该赶紧定下婚期……”
“阿青,外面有人传话。”
阿青起身出去,李氏就去了女儿那边。
杨卓雪在做针线,低头很是认真。
出嫁前要多做针线,嫁过去后好送人。
沈家只有兄妹二人,所以杨卓雪省了不少事,主要是讨好小姑子。
“歇歇眼睛。”
李氏把那张半成品手帕抢过来,带着她在院子里转圈。
早上的阳光微热,李氏偏头看一眼,看着阳光照在女儿的脸上。
那张嫩脸被照的透明,上面的细微绒毛清晰可见……
“怪不得你爹说那沈安就是头野猪,成天拱咱们家的门,就想把你抢跑了。”
杨卓雪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娘,爹爹是胡说。”
“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为他说话了?”
李氏心中发酸,然后不禁唏嘘起来。
“娘子娘子!”
阿青又跑了回来,一脸兴奋的道:“娘子,沈郎君今日在朝会上说话了。”
“他哪日不说话?”
李氏听闻是沈安的消息,就摆出了丈母娘的架势。
阿青看了杨卓雪一眼,欢喜的道:“沈郎君说男人要对自己的妻子真诚,还说了什么那是你的妻子,你孩子的母亲,一生的什么……对了,一生的伴侣,要真诚对待自己的妻子……”
杨卓雪惊讶的抬头,李氏更是失态的道:“这是他说的话?”
阿青点头道:“是呢。”
她看着面色微红的杨卓雪笑道:“小娘子放心吧,这沈郎君稳靠着呢!”
在男尊女卑的大环境下,对于男人的角度出发,能说出这番话的沈安简直就是个奇葩,但对女人来说,这就是知己。
这就是个诚实可靠的小郎君啊!
李氏点头道:“先前我倒是带了偏见,这人真是不错,那婚期就……早些吧。”
……
第三更,今日九千字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