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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17章 酒肆埋伏

    黄春在城外的小庄子里过的很是枯燥无味。

    乡兵们正是精力旺盛的坐不住的年龄,经常惹是生非,让他很是头痛。

    后来沈安就让加大了操练的力度,每日把他们弄的疲惫欲死,这才好了些。

    早上操练完后,黄春带着几个乡兵去了作坊外,假模假式的在说些战阵之事。

    可他的目光不断在看着那些作坊的大门。

    “春哥,看……”

    一个少女抱着几件内衣出来了,那轻盈的脚步,纯净的笑容,让黄春不禁吞了口唾沫,说道:“这胸真大啊!”

    “是啊!好大!”

    “春哥,比前日的那个还大……”

    当兵三年,见到老母猪都会流口水。

    这是活生生的少女,而且还颇有些姿色,让乡兵们色授魂与,只是慑于规矩在,才不敢调戏。

    几人的脖子跟随着那少女而动,渐渐偏转了九十度,脖子后面发出了轻微的声音。

    然后黄春就看到了陈洛。

    “看什么看!”

    他板着脸喝道:“刚才某说的事马上回去办!”

    几个乡兵也是正色应了,然后昂首挺胸的回去。

    “别装了。”

    陈洛没好气的道:“郎君召唤你和宝玉进城。”

    一路到了沈家,赵仲等人也在。

    沈安见黄春和严宝玉来了,就指指对面。

    坐下后,黄春觉得气氛有些肃杀,心中就是一喜。

    沈安双手用力,把一支毛笔撇断,然后咬着后面的一截细竹筒,恶狠狠的道:“一千贯的悬赏,汴梁的泼皮们肯定行动了……”

    黄春的眼中多了诧异,就问道:“敢问郎君,悬赏杀谁?”

    沈安指指自己,黄春骂道:“特么的!弄死他!小人愿意带队去弄死他!”

    严宝玉的眼中多了冷色,“郎君,是谁?”

    邙山军原先是乡军,后来在沈卞失踪后就成了没爹亲,没娘疼的流浪汉,哪怕是在辽国闯出了偌大的名头,可依旧无法凝聚。

    直至沈安的出现,他是沈卞之子,乡兵们认为他天然就是自己效忠的头领,于是人心安定。

    可现在竟然有人想干掉我们的头领?

    我曰你仙人板板,老子弄死你!

    杀气弥漫,王微微皱眉,说道:“淡定。咱们要先找到那人。”

    黄春只是效忠沈安,其他人在他的眼中只是个过客,所以他笑道:“买消息就是。”

    王觉得这人太粗鲁,“此事要安静些去弄,某想过了,安北兄这边的仇家主要两批,第一就是那两家郡王府;第二就是那帮子权贵……郡王府应当不敢,因为太冒险……”

    他看向了赵仲,“仲你家也是郡王府,给咱们说说吧。”

    按理这是揭自家的短,可赵仲却满不在乎的道:“赵允良手段有,但悬赏之事他没这个胆。赵允弼城府深,可这等事太过招眼,他不会干。”

    黄春差点想吹个口哨,他得意的道:“也就是说,这些人胆子不大,想做点杀人的事也得前思后想……成不了大事?”

    王刚想总结一番,可仔细一想,自己的总结虽然文雅了些,但和黄春的话是一个意思。

    于是他有些郁闷。

    沈安咬着细竹筒,淡淡的道:“怕个鸟,去,把咱们的人撒出去,找泼皮问话。”

    这是赞同黄春的建议,王有些不满,但还是忍住了。

    要学会顾全大局,这是沈安的告诫。

    他的倨傲是天生的,但倨傲的人大多不合群,若非是沈安,他不会有朋友。

    所以他听从了这个告诫。

    黄春得了彩头,兴奋的道:“郎君,出多少钱?”

    泼皮们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没钱别想让他们干活。

    沈安说道:“钱?那都不是事。”

    此刻他浑身上下弥漫着暴发户的气息,张嘴吐出了细竹筒,说道:“只管花用,告诉那些泼皮,谁能给出准确的消息,两千贯!”

    两千贯……这是一个能让人疯狂的价钱,而且有沈安这个财神担保,可以预见的是,那些泼皮要发狂了。

    “安北兄。”

    王劝道:“若是如此,此事定然会广为人知……官家那边怕是会有些不满。”

    “没有什么不满!”

    沈安想起小朝会时赵祯说等动手了再说,就狞笑道:“他们出一千贯,老子就出两千贯。砸!用钱砸,把那个杂种砸出来!”

    黄春明白了,起身道:“郎君,那小人这就去散播消息。”

    沈安点点头,说道:“某的名头还是值钱的,所以马上去吧。”

    黄春和严宝玉出去了,沈安喊道:“遵道!”

    “安北兄。”

    折克行佩刀出现,杀气腾腾的模样,若是再来一副盔甲,就和上阵杀敌差不多了。

    沈安说道:“既然他要悬赏,那咱们就去街上转转,看看那些人可敢动手!”

    ……

    初夏的汴梁行人最多,等再热些后,那些身娇体弱的都会躲在家里,有钱人甚至会找地方避暑。

    汴梁的繁华不只是权贵有钱人,百姓都融入了进去。

    各行各业蓬勃发展,每日巨量的交易在这里发生。

    巨量的交易产生巨量的利益,从而会引来一些觊觎的目光。

    那些目光产生于阴暗之中,行走于律法之外。

    这就是泼皮。

    闲汉是闲汉,泼皮是泼皮。

    他们的生活方式很简单,也很粗暴。

    什么方式来钱最快,他们就去做什么。

    比如说收取商家和小贩的钱,类似于后世收保护费。

    这样来钱很轻松,所以他们很清闲。

    初夏的气候很舒适,黄春带着几个乡兵在四处传话。

    “我家郎君乃是沈安,两千贯,谁能告知背后悬赏那人是谁,我家郎君用两千贯酬谢!”

    “两千贯?”

    这是第二天下午,酒肆里的十余个泼皮在看着黄春。

    这些目光有些冰冷,和前面的不同,这些泼皮显得很是彪悍。

    大抵是黄春这两天来见到最彪悍的一批。

    为首的泼皮问道:“谁给?”

    黄春淡淡的道:“我家郎君给。”

    泼皮头领微笑着,露出了黄色的牙齿,以及一股子恶臭。

    “某马上就要。”

    黄春的眼睛一亮,说道:“你若是知道就赶紧说……”

    他突然觉得有些心悸,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转身准备冲出去。

    他的感觉很敏锐,靠着这个感觉,他无数次避开了危机。

    这也是他敢一个人来散播消息的原因。

    但今天他显然有些大意了。

    几个泼皮堵住了大门,外面的光线被阻拦,酒肆里多了一片阴影。

    这些泼皮在狞笑着,他们的手中都拎着大木棍。几根木棍就完全封住了黄春的去路。

    黄春笑道:“这是为何……”

    话音未落,他就扑了过去。

    木棍在空中舞动,黄春的速度骤然加快,撞进了泼皮的怀里,然后提膝。

    一个有些细微的声音传来,就像是一只鸡蛋被捏碎一样。

    那个泼皮的脸瞬间涨红扩大,他的嘴张开,一个凄惨的不像是人类的叫声打破了寂静。

    黄春越过他,随即两根木棍拦腰劈来。

    他一个铁板桥避开,正准备动手时,身后传来一个令他不安的声音。

    拉开弓弦的声音。

    “你再动试试?”

    泼皮头领的声音很是淡然,在那惨叫声中若有若无,可依旧被黄春听到了。

    他的身体一滞,一根木棍就捅在他的肚子上。

    很痛,绞痛的那种痛法。

    黄春单膝跪在地上,极力忍耐着。

    一根木棍砸在了他的背上,啪的一声,木棍断为两截。

    黄春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撑着地面,抬头喘息着,说道:“你有胆……背后那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甘冒风险来对付某?”

    “弄死你就行了。”

    泼皮头领在簇拥下走来,他走到黄春的身前,微微昂首,就像是看着一只臭虫般的,厌恶的道:“能有什么风险?”

    黄春笑道:“我家郎君会把汴梁城翻转过来,然后弄死你们,包括你们背后的那人都逃不过……别不信,我家郎君亲手宰杀的敌人比你们的人还多,他筑的京观能吓掉你们的魂魄!”

    一个泼皮低声道:“大哥,那沈安文武双全……杀人不眨眼,外面人称魔王。”

    这等忌惮而软弱的话让泼皮头领大怒,他一脚踹翻了黄春,说道:“关门!”

    这是要下手了。

    黄春苦笑着,正准备拼命,却听到有人说道:“黄春哪去了?某正好要他的嗅觉去探探那家人……”

    黄春的身体一颤,泪水几乎就奔涌而出。

    “郎君……小人在此。”

    外面的声音停住了,泼皮头领暴喝道:“弄死他!”

    嘭!

    刚关上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大门后的泼皮倒在地上。

    尘土飞扬中,一个男子出现了,身后是一群人。

    沈安看了里面一眼,笑道:“哟!很热闹啊!这是……什么意思?谁来给老子说说!”

    黄春想动,可架在脖子上的长刀让他动弹不得。

    泼皮头领在最前方,身后就是被逼住的黄春。他看着沈安,问道:“你是谁?”

    沈安笑了笑,“某沈安!”

    一个泼皮的手一松,木棍落地。

    他赶紧捡起木棍,泼皮头领顾不得呵斥人,眯眼道:“某要用此人的性命来换取各退一步,如何?”

    沈安只是笑吟吟的,看似赞同。

    泼皮头领心中一松:“这人是你的得力手下吧,既然是个误会……那就各退一步,此后大家不相干可好?”

    沈安看了黄春一眼,淡淡的道:“若是沈某不同意呢?”

    泼皮头领狞笑道:“那么就同归于尽吧。”

    “是个好主意!”

    沈安微微颔首,很是温文尔雅。

    就在泼皮头领暗自得意时,沈安微微摆手。

    “动手!”

    他竟然敢动手?

    他不要那人的命了?

    泼皮头领下意识的喊道:“弄死他……”

    那边的长刀刚想拉动,一支箭矢就飞了过来,精准的扎进了持刀泼皮的手臂上。

    长刀落地……

    几乎是同时,一支箭矢飞去,那个拿着弓箭的泼皮肩膀中箭……

    气氛骤然静谧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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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沈安太残忍了

    兵器的发展史很漫长,从最先的木棍石块到人类学会了冶炼之后的青铜器,再到铁器……

    这个过程跨越千年万年,但人类打造出来最危险的武器还是弓箭。

    此刻那两个中箭的泼皮躲在了后面,因为一支箭矢正在瞄着这边。

    一个乡兵张弓搭箭,折克行收了长弓,长刀在手,狞笑着等候命令。

    沈安笑道:“不要喊打喊杀的,这样不好。黄春你坐在那不嫌冷吗?过来。”

    他很随意的说着,就像是拉家常。

    黄春的身边有三个泼皮,他们想动手,可那张弓在缓缓移动着,谁也不想被干掉,于是就缩了。

    这就是泼皮!

    能发狠的那叫做亡命之徒!

    泼皮头领显然就是亡命徒,他喊道:“拿下他!”

    看沈安的模样,黄春分明就是个重要人物,只要控制住了黄春,他就有办法全身而退。

    一个身影冲了过来,泼皮头领刚反应过来,就奋力挥拳。

    铛!

    他觉得自己打在了一块钢铁上,不禁把肠子都悔青了。

    沈安竟然是高手?

    随即沈安一拳就把他打弯了腰。

    左勾拳,右勾拳,直拳,摆拳……

    等沈安停手时,泼皮头领已经跪在了他的身前。

    他张开手,把沾血的手背在泼皮头领的肩上擦干净,然后抬头看向剩下的泼皮们。

    “跪下。”

    他轻描淡写的说道。

    没人搭理。

    “打!”

    折克行第一个冲了上来,叮当声中,两个持刀的泼皮被砍翻在地上,剩下的都往后退。

    “郎君!”

    黄春几乎是泪流满面的出现在沈安的身前,那模样分明就是感动到了极致,恨不能粉身碎骨相报。

    “你的感觉不准。”

    沈安抓住泼皮头领的头发,用力一提,就把他的脑袋提了起来。

    “啊!”

    泼皮头领的脸仰着,肿大了一圈的脸上全是青紫色。

    他透过肿成一条线的眼帘看到了沈安脸上的温和微笑,心中大定。

    “某认识那人……你得罪不起的人!”

    “是吗?”

    沈安漫不经心的看着那些扎堆防御的泼皮,说道:“谁?哪位郡王?”

    泼皮头领笑了一下,然后被扯到了痛处,就龇牙咧嘴的道:“你懂的……”

    “啪!”

    沈安一巴掌扇倒他,然后伸脚踩在了他的脸上。

    这种羞辱性的动作让泼皮头领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大脑里冲,他嘶喊道:“羞辱人算什么好汉子?有种就弄死某!”

    沈安脚下用了点力,淡淡的道:“老子的邙山军能去辽人那里打草谷,能把交趾人追杀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觉着自己比辽人还厉害吗?”

    那些泼皮才想起了邙山军这个词。

    一进汴梁就差点弄出大事来,后来跟着出征,据说杀人无数。若说沈安是魔王,邙山军就是魔军。

    不,是鬼军!

    邙山上全是鬼魂。

    “十息!”

    沈安说道:“十息之内不跪的,某会给他硬汉的待遇。”

    他笑道:“某最喜欢硬骨头的对手,多半会给予他们尊重,好汉般的尊重。”

    十余名泼皮跪了八人,剩下的六人站着,昂首挺胸,豪情万千。

    某就是硬汉!

    什么尊重?

    难道是……

    汴梁的勾栏瓦舍里有说书先生,什么都说,最受欢迎的还是好汉们的日常。

    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这才是男儿的日子。

    就算是两帮人斗殴,输的一帮子人总是豪情万千,争先恐后的承担后果。

    最后自然是惺惺惜惺惺,胜利的一方会欣赏这种豪气,然后双方握手言和,一起去喝酒玩女人。

    所以他们站的格外的笔直,双拳紧握,面色坚毅,一股不屈服之意弥漫开来。

    沈安低头问道:“说吧,那人是谁!”

    泼皮头领只是摇头。

    沈安叹息一声,说道:“这是何苦来哉!”

    他抬头问那些站着的泼皮:“你等可知道?”

    那六人齐齐摇头,唯恐落后一点。

    沈安再问跪着的那几人:“你等可知道?”

    还是摇头。

    折克行说道:“安北兄,那边看来很谨慎,要不动刑吧。”

    沈安微微点头,然后揉着眼睛说道:“今日太阳小了些,那六人站着挡住了光,让某的眼睛有些发涩……”

    这是啥意思?

    我们站在里面,是背光啊!

    光线是被你们自己挡住了,你这话啥意思?

    那六人还在懵逼,沈安吩咐道:“既然站的那么直,想来不会轻易下跪,那就打断他们的腿。”

    那六人还在惊骇之中,折克行带着人就冲了过去。

    “不!”

    一个泼皮尖叫着想跪下,可折克行的速度更快,一脚就揣在他的迎面骨上。

    很清脆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惨叫。

    乡兵们也冲向了各自的目标,有泼皮眼疾脚快抢先跪下了,可依旧没用。

    “某跪了……”

    他仰头无辜的求饶。

    “晚了!”

    乡兵们都不是好人,善心和仁慈和他们根本不搭边。

    骨折声纷纷传来,惨叫声是如此的凄厉,外面的人已经被惊动了。

    “去报官!”

    外面有人在惊呼着,泼皮头领心中暗喜,说道:“此事就此作罢,咱们还算是不打不相识,否则官人一到……此事你再也无法遮掩,你只是个子爵,那些人能弄死你……”

    有乡兵搬来了圈椅,沈安坐下,双脚踩在泼皮头领的脸上,在惨叫声中问道:“可愿说了吗?”

    泼皮头领的眼神在闪烁着。

    他觉得自己低估了沈安的残忍。

    “打开大门!”

    随着沈安的吩咐,关闭大半的大门完全被打开了,外面那些闻声赶来的百姓就看到了里面的情况。

    泼皮头领觉得这是个蠢招,众目睽睽之下,沈安应该是不敢动手了。

    “要说就趁早,别矜持……你又不是女人,矜持个什么劲?”

    沈安伸出手去,有乡兵送来了马鞭。

    他起身,突然没头没脑的抽打着。

    马鞭抽打的声音清脆,泼皮头领在地上翻滚惨叫着,沈安缓缓跟上,一鞭鞭抽打过去。

    “太残忍了!”

    “竟然动私刑。”

    “是沈安!”

    “呀!竟然是他?”

    “他为何要和这些泼皮动手?”

    “怕是有事,咦,官人来了。”

    一队巡检司的军士飞奔而来,作为维护汴梁治安的主力军,他们的反应速度能让后世的某些人羞愧难当。

    “住手!”

    在这些军士的眼中,此刻的酒肆里就是屠宰场。

    那些被打断腿的泼皮们在满地打滚的惨嚎着,那些跪在地上的泼皮们在磕头,在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而最惨的就是泼皮头领,沈安在挥鞭抽打着他,就像是在抽打着一匹不听话的野马。

    那泼皮头领身上的衣服都被抽烂了,身上的鞭痕高高肿起,在四处翻滚。

    几名军士抽出长刀,怒不可遏的准备制止这场暴行。

    沈安正好觉得有些累,就暂停了一下,回身道:“啥事?”

    军士喝道:“都打断手脚了还敢问何事?汴梁何时多了你这个凶徒。报名来。”

    沈安活动着手臂,淡淡的道:“某沈安。”

    巡检司的军士马上就收刀归鞘,一个军士拱手道:“见过待诏,此事还请说个来由,不然小人难做。”

    沈安眯眼看着外面的人群,说道:“此事已经和你们无关了。”

    皇城司铁定得了消息,张八年是会先去禀告还是赶来?

    沈安在猜测着,那军士肃然道:“如此小人告退。”

    人群中有人喊道:“这是徇私枉法!这是畏惧权贵……”

    沈安循声看去,却是个敞胸的大汉,就说道:“哪个裤裆没关好把你放出来了?”

    那大汉刚想反驳喝骂,被沈安看了一眼,就赶紧缩缩脖子,然后悄然走了。

    泼皮头领绝望的喊道:“救命……”

    “你喊吧,用力喊!”

    沈安拎着马鞭走过去,刚举手,泼皮头领就尖叫道:“小人错了,错了……小人愿意说……”

    他真的受不了了,身体上的剧痛让他备受煎熬,关键是巡检司的人竟然不管此事,那么后续就自然明了了。

    沈安要把这事儿搞大,让官家知道,让那些权贵知道。

    事情一闹大了,他背后那人可敢伸手救他吗?

    不敢!

    这才是让他情绪崩溃的主因。

    他崩溃了,放弃了原先的打算,至少不必再受皮肉之苦。

    可沈安却狰狞的道:“现在想说了?”

    泼皮头领狂点头,沈安笑道:“可某却歇够了,还想活动活动……”

    皮鞭继续挥舞,外面的人都看傻眼了。

    “那人都说招了,沈安竟然还要打?”

    “还说什么歇够了,太残忍了。”

    “就没见过这等理由,果真是不负魔王之名。”

    “……”

    张八年来了。

    但那张骷髅脸出现时,门外的人散了一半,几个孩子都被吓哭了,然后被大人抱着跑。

    他被人簇拥着进了酒肆,正好泼皮头领交代了。

    “是周行,是他……”

    沈安回头,正好张八年进来,他就问道:“周行是谁?”

    张八年淡淡的道:“周行的祖父乃是当年太宗皇帝的身边人,你怎么得罪他了?”

    沈安破口大骂道:“得罪个屁!某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张八年默然道:“此事你不可妄为,这些泼皮交给你处置,至于周行,你可弹劾他就是了。”

    张八年竟然不管?

    沈安心中一喜,说道:“好说好说。”

    他心中冷笑着,弹劾?

    弹劾有用还要棍子来作甚?

第419章 沈安,你胆大妄为(为‘心有千千邪’加更)

    大宋的律法承前启后,修修补补,还算是齐备。

    普通人的纠纷或是案子,自然是要按照律法来处置,但很有大的随机性,得看审案官员的节操和智商。

    但权贵却不包含在内。

    权贵犯事了,小事没事,大事的话,会直接捅到官家那里去,让他亲自处置。

    这时候就能看出来一些问题了。

    一般情况下,对权贵的处置都是轻打轻放,最大的惩罚就是冷落,让你渐渐没落下去。

    许多人觉得这样的惩罚已经足够了,对权贵来说就是莫大的打击。

    “这事没完!”

    张八年才刚走,沈安就吩咐道:“去盯着周行家,盯死了。”

    前脚答应去弹劾周行,转眼就准备动手,沈安表现出来的节操让泼皮头领懊悔不已。

    早知道沈安是这等人,他哪里敢自告奋勇的来威慑啊!

    “……那边的管事找到小人,让小人盯着那些传话的人,必要时收拾几个,震慑一番……小人想着事不大,就答应了……”

    泼皮头领真的后悔了,所以态度很诚恳,甚至还说了那管事喜欢去哪家青楼,喜欢哪个女人等等私密事。

    ……

    周行四十余岁,身材魁梧,看着不怒自威。

    他坐在上首,看着自己的儿子周文说道:“附学太学之事是沈安的败笔,他得罪了汴梁的许多权贵,这些权贵……比如说咱们家,平日里看着不打眼,可一旦要对谁动手,那就会让他后悔生在这个世间……沈安就是如此。”

    周文眼中多了欢喜,说道:“爹爹,此次没能中举,孩儿被那些人嘲笑了许久,等下次……”

    下次什么的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就算是侥幸过了发解试,全国大才云集的省试在前,周文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可沈安断绝了他们附学太学的路,让大家少了一个渠道,原先吹嘘自己是大才的权贵子弟们愕然发现不对劲了。

    去参加开封府的发解试?

    卧槽!

    那难度高的让人头皮发麻。

    去了就是受辱。

    而太学名额多,人数少,好歹希望大些。

    可这个希望现在没了。

    就在那些权贵自信满满想坑一把沈安时,没了。

    都特么的没了!

    最痛恨沈安的大抵就是那些有些希望的权贵子弟,他们通过中举来寻求改变家族的路被堵死了。

    咱们这仇结大了啊!

    “那些人许诺,只要能让沈安此次灰头土脸,以后你的仕途就不会有半点阻碍,你明白这有多难得吗?”

    周文讶然道:“竟然不是真的杀沈安吗?”

    他有些遗憾。

    年轻人总是觉得这个世界无法阻拦自己,任何事物都是自己的垫脚石。

    我生而有用,独一无二!

    周行微笑道:“悬赏之事只是个噱头罢了,吓唬他的。沈安才将立功,此时对他下手,那是疯子才会干的事。他不是傻子,肯定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咱们吓唬他,他可以充英雄装好汉,大家各取所需。”

    周文有些不解的道:“可他派人来查了,还悬赏两千贯要消息,爹爹,要是被他知道了是咱们家干的,会不会有麻烦?”

    周行笑了起来,说道:“他这是虚张声势罢了,就是为父刚才说的装硬汉。”

    他见惯了那些虚张声势,弄虚作假,所以告诫道:“这世间不怕死的人压根就没有,生死之间就能让人原形毕露……”

    他的目光转向门外,沉声道:“进来!”

    他的祖父是太宗皇帝身边的侍卫头领,忠心耿耿,所以也得了丰厚的报酬,荫及子孙,让子孙成为了权贵中的一员,成为了人上人。

    他从小练武,家传渊博,耳聪目明……

    门外出现一个下人。

    “阿郎,沈安拿住了那伙泼皮……”

    周行霍然起身,问道:“那泼皮头领呢?”

    下人抬头,有些后怕的道:“被拿下了,沈安在当众抽打他。”

    周文问道:“巡检司的人没管?”

    “没管。张八年来了,也走了。”

    周行的眸子一冷,笑道:“罢了,不必管。”

    下人敬佩的看着自家主人,觉得这等大将风度果真是非常人所能及。

    果然是大将的子孙啊!

    到了傍晚时,因为大相国寺外面有杂耍,据说那位赵娘子会出来献艺,引得府中人心浮动。

    按理府中最多只有几个管事能出去看杂耍,所以大家虽然心动,却也死心了。

    可稍后传来消息,阿郎说了,不当值的都去。

    于是府中的下人欢欣鼓舞,周行被人念叨了多次,都是好话。

    好人呐!

    下人们蜂拥出府,稍后天黑,整个周府里少有灯火,陷入了寂静之中。

    “走!”

    周行出现了,他的身后跟着五人,悄然从后面溜了出去。

    一行人沿着阴暗处缓缓而行,周行此刻走在中间,不时回身看一眼。

    一行人平安到了景福坊,绕过了辽国使馆,走进了一条小巷里。

    小巷幽深,隐约能听到里面有男女的嬉笑声。

    这里就是暗娼的聚集地,也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到了这里,周行松了一口气,说道:“沈安只是想动老夫,大郎他们在家里倒是无事。”

    前面的大汉说道:“阿郎,其实咱们没必要怕他……”

    “谁怕他了?”

    周行冷笑道:“那泼皮既然被抓,定然会说是老夫指使的,等沈安上门质问时,老夫却不在家,他会如何?”

    “等,下次再来。”

    “没错。”

    周行眯眼看着前方,自信的道:“稍后事情爆出来,那些权贵就该出手了,这便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他们一起出手,别说是沈安,韩琦也得被压住。所以担心什么?此处不打眼,住一阵子也算是修身养性……谁?”

    前方突然大亮,几个灯笼照着,让周行不禁伸手挡在眼前,皱眉说道:“看看是谁。”

    “是谁?”

    一个大汉迎了上去问话。

    那些灯笼被提起来了一些,光明降临……

    当先一人笑吟吟的,拱手道:“可是周公吗?”

    周行四十多岁,在此时被称为公再正常不过了,就如同后世称呼某大叔一样。

    光线映衬下,周行强笑道:“正是周某,你是……”

    沈安笑了笑,周行猛地回身就跑。

    “这反应很厉害。”

    沈安拍拍手,周行愕然听到前方传来了脚步声。

    光线迅速朝着这边移动,十余个乡兵出现了。

    黄春反手摸着自己的背部,狞笑道:“周行……你往哪跑!”

    周行评估了一下这边的实力,然后转身,向着沈安那边走去。

    两头大放光明,中间的周行面色明暗不定。

    “你想做什么?”

    他质问道:“这里是汴梁,你想做什么?”

    他在沈安的身前五步停下,大声的喊道:“沈安,你想做什么?”

    “……啊……”

    边上传来了一个类似于咏叹调的喊声,还是女声。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那女声尖利,压住了周行的声音,让他第一次痛恨自己往常很是自傲的低沉嗓门。

    只要大声喊话,沈安就会投鼠忌器。

    他看向了沈安,脸上终于多了不安,“此事……周某并未动手。”

    到了此时,他依旧是强硬的态度。

    他是权贵,大伙儿闹矛盾没关系,但是动手又另当别论。

    他很自信,所以在沈安和折克行走过来时还在微笑。

    “我们可以商议……比如说赔你些钱……”

    噗!

    沈安一拳封住了他的右眼,周行奋力回击。

    铛!

    周行一拳打在沈安的胸口上,自觉能让他趴下,可手上传来的剧痛让他不禁惨哼一声。

    这特么哪是人的骨头啊!

    这是什么,是钢铁吧?

    钢筋铁骨?

    这个念头还在周行的脑海中盘旋着,沈安一膝就顶在他的小腹上。就在他弯腰时,一记下勾拳闷在他的下巴上。

    噗!

    周行的身体被这一拳打的站直了,然后血水从张开的嘴里喷了出来。

    灯火下,那些血水色泽艳红,飞溅了出去。

    模糊的视线中,周行仿佛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被权贵们忌惮的人!

    那张阴森森的脸让人一见难忘。

    救星来了!

    周行惨叫一声,隔壁依旧在尖声唱歌。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住手!”

    张八年沉声喝道,然后带着人大步走来。

    周行的希望被沈安一拳打掉了。

    这一拳直接打断了他的鼻梁骨,鼻血狂喷中,他看到了张八年的脸变得铁青。

    又一拳,这一拳打在了周行的印堂上。

    人的重心很难解释,但印堂挨了一拳后,哪怕是经常操练的周行也轰然倒地。

    沈安抬起右脚,满脸狰狞的踩了下去。

    “放肆!”

    张八年的身体骤然加速,然后伸手去抓沈安后领。

    边上的折克行挥拳。张八年临时变招,变爪为掌,重重的砍向折克行的手腕。

    可折克行却挥拳依旧,这一拳没什么花招,就是直来直往。

    但一股惨烈的气息却笼罩住了张八年。

    这就是沙场的招数,压根没想着防御,倾力一击,不是你死就是老子活!

    张八年的身手超好,但面对这种以命搏命的打法也没辙,只得全力避开。

    他刚站稳,就喝道:“沈安,你敢!”

    咔嚓!

    沈安一脚踩下去,周行不敢相信的坐了起来,然后看着变形的小腿,眼珠子都瞪圆了。

    “啊……”

    他重重的倒下去,抱着那只腿在嚎叫。

    什么好汉,现在原形毕露。

    张八年怒道:“沈安,你这是胆大妄为!”

    沈安猛地回身,眼睛瞪大,怒道:“他悬赏时是什么?难道是胆小如鼠吗?”

    张八年的眸子闪烁着。

    悬赏的事儿瞒不过他,可这种类似于恶作剧般的举动他不想管,官家听闻了也不想管。

    可现在沈安却发飙了。

    “凭什么?”

    ……

    第三更送上,今天完成,脑袋都发蒙了。

第420章 药丸

    人的秉性脾气千奇百怪,但大抵的规则是要遵守的。

    而规矩分为明规矩和暗规矩。

    明着的规矩,比如说律法。

    而暗规矩,比如说各种潜规则。

    权贵之间的争斗大多在手下之间的碰撞来完成。

    比如说那群泼皮,张八年就按照潜规则交给沈安处置。

    他以为这事儿就算是完了,以后沈安寻机让周行吃几次暗亏,丢几次脸完事。

    可他没想到的是,沈安压根就不认这个所谓的潜规则。

    “他们能动手,老子为何不能?难道他们得了陛下的特赦?”

    沈安愤怒的就像是一头狮子,咆哮着:“这些权贵都特么是蛀虫,是米虫,趴在大宋的身上吸血,人人都怕他们,可老子不怕!”

    他的眼珠子都红了,怒吼道:“今日老子就想告诉那些狗屁的权贵,谁特么敢弄老子,那就最好弄死。弄不死……老子就弄死他!”

    张八年悚然而惊。

    他看着咆哮的沈安,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他。

    按照他的理解,沈安现在已经在上升的通道里快步行走,此时最该做的就是融合进来。

    “你该和那些权贵融合,和那些高官融合……这是每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共有的想法,并遵照而行。你为了什么?”

    张八年真的不理解沈安的所作所为。

    “你这是在自寻麻烦,那些权贵会成为你的对手,会在以后给你使绊子,你不怕吗?”

    沈安昂首看着前方,冷冷的道:“那些权贵就像是蛆虫,还食腐。融合?某会忍不住恶心。至于下绊子,沈某走的是正道,阳光大道,那些阴私手段在阳光下将会无所遁形,若是有,那便来,千万别客气……因为沈某的反击将会让他们胆寒。”

    “啊……”

    惨叫的周行为这话做出了最佳备注。

    沈安微微颔首,说道:“此事沈某做了,并未后悔,官家若是怪罪,沈某愿意承担。”

    他回身道:“我们走。”

    他毫不犹豫的从周行的身边走过,周行的惨叫暂停了一瞬,害怕的手脚并用的往边上爬。

    这就是沈某的反击,可凌厉吗?

    沈安打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远去,也带走了大部分光线。

    周行喘息道:“张都知,老夫……求官家做主……啊……”

    骨折的痛苦真的很煎熬,周行又是身娇体贵之辈,所以惨叫声格外的渗人。

    张八年看了他的小腿一眼,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周行的小腿腿骨变形的几乎成了九十度,在没有钢钉钢板定位辅助的情况下,周行的后半辈子铁定是要和拐杖为伴了。

    他回身往外走,看着前方的幽暗,说道:“沈安才立功……开国子不够酬功……”

    这声音低微,只有他自己听到。

    边上的女人还在唱着:“……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就在这歌声中,周行挣扎着喊道:“救命……”

    他带来的人都躺下了,此刻他必须要自救,否则他的小腿估摸着就废掉了。

    “哟!这不是周公吗?”

    微光再现,那脚步声就像是战鼓,一声声敲打着周行的心脏。

    他眯眼看过去,就看到了几个蒙面人。

    这几个蒙面人的模样很是可笑,可他们眼中的狰狞却让人心惊。

    周行惶然道;“某是周行,你们要做什么?想作死吗?某在汴梁能呼风唤雨,能……”

    那些蒙面人背着手,此刻缓缓把手拿到身前,手中的木棍粗大,让周行想起了木驴刑罚。

    “你们要做什么?救命……救命啊!”

    几个蒙面人挥舞着大棍抽打着,等他们气喘吁吁,就像是刚那个啥一样的停住了时,周行的另一条腿也变成了废品。

    惨叫声中,一个蒙面人低声道:“沈安说打断三条腿,可现在他已经断了两条腿,第三条是什么?”

    一个蒙面人轻笑一声,说道:“中间那条……用脚踩……”

    说话间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伸手进了蒙面巾里摸了摸脸上的青肿,苦笑道:“咱们虽然逃过一劫,可沈安说了,若是不打断周行的三条腿,回头逃到天涯海角也要弄死咱们。”

    这几人就是那几个侥幸没被打断腿的泼皮,他们以为自己很幸运,可现在却麻爪了。

    “周行可是权贵,若是打断了他那条腿,怕是会发狂。”

    “谁知道是咱们弄的?”

    “不弄的话,回头那魔王会报复咱们,是弄周行还是被那魔王弄?”

    “当然是弄周行。”

    “那就动手吧。”

    几个蒙面人走过去,眼中流露出来的信息让周行不禁绝望了。

    “救命……”

    没人吭声。

    这里是暗娼聚居地,这些人深谙烦恼皆因强出头的道理,连墙头上都看不到人。

    两个泼皮控制住了周行的双臂,另一个泼皮高高抬腿……

    “不……”

    ……

    “最好是没藏讹庞谋逆成功,他是叛逆,西夏内部就会处处烽烟,多好啊!朕就想看到这些,但沈安又说李谅祚怕是不简单,还什么……和自己的表嫂偷情……那小子说的和真的似的,让朕笑了许久……”

    赵祯在吃卤猪耳朵。

    猪耳朵脆生,再来一口好酒,口腔里的味蕾就来个小爆炸,满足的不得了。

    曹皇后坐在边上给他斟酒,她左手挽着袖子,右手执壶,酒水倾倒出一条水线,发出汩汩的声音。

    她轻笑道:“李谅祚年幼呢!”

    “但他是正统。”

    赵祯拿起酒杯,缓缓道:“莫要小看了这个正统,朕当初举步维艰,那些臣子为何要出手相助?这便是正统。”

    大宋的母鸡会打鸣,也就是牝鸡司晨。最厉害的一个就是真宗的皇后刘娥。

    这位刘皇后堪称是武则天第二,手段了得,真宗一驾崩,大宋就落入了她的手中,几番出手,大局已然在握。

    那时候有人上书,建议刘娥行武后之事,也就是改朝换代。

    提这个建议的还不止一人。

    那时候的赵祯在干什么?

    他在瑟瑟发抖。

    幸而老赵家算是正统,刘娥思虑再三也没敢谋逆。但直至死之前,刘娥都紧紧的握着权柄,没给赵祯一丝机会。

    想起来真是让人惆怅愤怒啊!

    是这个女人让朕的生母湮灭不闻。

    是这个女人压着朕不得动弹。

    赵祯心中涌起一丝恨意,随即渐渐消散。

    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他能如何?难道要鞭尸?

    他看了曹皇后一眼,心中在想着这个女人的手段。

    她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刘娥?

    “正统?”

    还不知道自己身处危险之中的曹皇后笑道:“那就好,有这个正统在,那些乱臣贼子就不敢动手……”

    赵祯在盯着她的眼睛看,然后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他突然觉得一股恶心袭来,就放下酒杯,用力的拍打着胸口。

    曹皇后赶紧起身过来帮他拍背。

    “咳咳咳!”

    赵祯的面色潮红,喘息声中带着痰音。

    陈忠珩拿了温水来,赵祯喘息着道;“拿一丸药来。”

    曹皇后的眼中多了忧色,说道:“官家,那药……当年沈安不是说……”

    毒药两个字她终究没能说出来。

    赵祯接过一小颗淡红色的药丸,他的眸色复杂,进来的张八年见到后也是为之一怔。

    药丸进口,赵祯喘息了几下,说道:“调养罢了,无碍!”

    他抬头见了张八年,就问道:“可是有事?”

    张八年原先准备的言辞全部作废,他斟酌了一下,“官家,背后悬赏一千贯的那人找到了……”

    “是谁?”

    赵祯缓缓抬头,气色的虚弱谁都看得到。

    官家渐渐老去了……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闪过这个念头,曹皇后的眼中更是多了哀伤之色。

    张八年说道:“是周行。”

    “是他?”

    赵祯面色微冷,说道:“吃饱撑的!申饬。”

    他还在想着和平解决此事,张八年冷冷的道:“官家,沈安动手了,周行被打断了一条腿。”

    他想起了沈安在那巷子里的狰狞以及那些咆哮,依旧不适应。

    他监控汴梁多年,从未见过这等肆无忌惮的年轻人,不,不只是肆无忌惮,简直就是疯狂。

    曹皇后惊呼道:“太大胆了,他竟然敢打断周行的腿,官家,明日会有麻烦,那些权贵不会轻饶了他。”

    众人都在震惊于沈安的大胆,赵祯定定的看着虚空,突然就笑了起来。

    笑声很轻微,但还是引得众人瞩目。

    这时候你还笑个啥?

    那沈安闯下大祸了啊!

    曹皇后想起他刚吃的药丸,不禁心急了,“快去叫了御医来!快去!”

    “叫什么御医?”

    赵祯停住了笑声,说道:“此事……等明日看……”

    他摆摆手,张八年等人告退。

    曹皇后觉得这个官家怕是脑子出了问题,“官家,要是闹起来……那些权贵去围攻沈家,那沈安又是个胆大的,哪怕有邙山军在手,可那一百人哪能敌得过权贵们的侍卫……”

    要是沈安被弄成残废,赵祯会发怒吧?

    她觉得应当会。

    赵祯留恋的看了那盘卤猪耳朵一眼,起身道:“等着看吧。朕不知那些权贵会如何……他们的祖辈都是功臣,许多还是武将世家……”

    他走了出去,曹皇后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夜空清朗,繁星点点。

    “天地至大,朕在此刻却觉得渺小……”

    这是一个渐渐在走向衰弱的帝王,此刻就是他最虚弱的时候,从身体到精神……

    “朕想看看那些权贵的举动,沈安问……卵子呢?朕想看看他们的卵子可还在……”

    官家竟然说出了这等粗俗的话?

    曹皇后目瞪口呆,却心中欢喜。

    她是武将世家出身,小时候记得家里的长辈就喜欢粗俗的叫骂,只是随着富贵的日子渐渐绵长,那些粗俗都没了,变成了温文尔雅……

    ……

    第一更送上,感谢大家的支持,求月票。

第421章 弄死他

    沈安回到家中,发现赵仲竟然在大门外等候,心中就是一暖,却喝道:“都什么时辰了?不回家来这里作甚?”

    赵仲的眼中多了光彩,然后满不在乎的道:“某只是在家里无趣,就出来走走。刚还和果果说话来着……”

    果果现在很喜欢说话,而且问题超多,沈安几乎难以招架。

    于是王、苏轼等大才,包括折克行这等武人都被用上了,各种回答,让果果的疑惑全能解开。

    这是大宋最豪华的导师团队,哪怕是未来的太子也得不到这等待遇。

    沈安嗯了一声,眼中残留的暴戾渐渐消散。

    “哥哥!”

    果果出来了,边上却是王。

    王很是淡定的道:“家父今晚喝多了,某不想和他辩驳,所以出来转转。”

    王安石会喝多吗?

    不可能!

    老王是个固执的人,在他的眼中只有理想,为了实现自己振兴大宋的理想,其它的物欲都不是问题。

    若是能让他改革大宋,他甚至愿意过苦行僧般的日子。

    这样的人怎会喝多了?

    而且王竟然穿着黑色的衣服……

    这小子喜欢臭美,黑色、灰色这些暗色系的服饰不得他的喜欢……

    沈安摸摸妹妹的头顶,低声问她晚饭可吃饱了什么的。

    “吃饱了。”

    有那么多人可以回答自己的问题,让果果很是快活。

    “诗词之道首在悟性,某看果果的悟性就极好,比仲的好,比遵道的好的太多……”

    说话间,苏轼负手而出,看着风度翩翩。

    好吧,这货竟然也在这里。

    “都知道了?”

    沈安让陈大娘带果果去歇息,然后大家一起去了书房。

    沈安坐下后就被催促着说结果。

    “周行被打断了一条腿。”

    王打开折扇扇动了几下,说道:“如此……虽然会有些纷争,不过还能掌控。”

    赵仲也点点头,“毕竟是他悬赏在前,打断一条腿不算是什么。”

    苏轼洒脱的道:“太轻了些,若是某,定然还要打断他的另一条腿。”

    赵仲和王相对一视,说道:“太残忍了。”

    沈安突然有些不祥的预感。

    赵仲和王刚才的相对一视分明就是默契满满。

    这两个小子什么时候开始联手了?

    一个腹黑,一个阴险……满肚子阴谋诡计……

    这两个小子一旦联手,以后会是啥场面?

    卧槽!

    沈安觉得自己怕是造孽了,造孽造大了。

    他眨巴着眼睛,苏轼还在叫嚣:“只要不弄死就成,打断他的两条腿,让他以后只能被人背着出来……”

    赵仲一脸正色道:“子瞻兄,我等年少力弱……你看着膀大腰圆,英姿勃发……”

    王的眼中有奸诈之色闪过,也是一脸诚恳的道:“子瞻兄慷慨激昂,让我辈羡煞……若是……小弟愿意帮忙……递个棍子什么的……”

    苏轼犹豫了一下,赵仲叹道:“可恨那人竟然只是断了条腿,想来正在得意洋洋……”

    苏轼被这两小子一蛊惑,喊道:“拿酒来!”

    沈安叹息一声,问道:“你要作甚?”

    苏轼豪气干云的道:“且等某去打断那周行的第二条腿!”

    沈安问道:“怎么打?”

    苏轼被两小子架秧子般的弄晕了,此刻一想就愕然道:“那周行定然回家了,怎么弄?”

    这厮被人忽悠了还不自知,想到以后他在政坛上一系列拙劣的表演,沈安不禁微微摇头。

    但这人极为豁达,并且坚持己见,堪称是斗士级别的悍将。若是能纳入囊中,以后自然就是冲锋陷阵的猛将之一。

    王微微一笑,正准备说话,沈安说道:“不必去了。”

    两小子被沈安瞪了一眼,才讪讪的告退。

    苏轼觉得自己怕是被那两小子给忽悠了,但他是不肯认错的,只是说些很遗憾,竟然没办法去弄死周行这类的话,也准备回去了。

    刚出书房,就见赵仲和王跑了回来。

    “安北兄,刚才有人说那周行被打断了三条腿,什么意思?”

    两小子虽然腹黑奸猾,可这等人体构造的隐晦表达方式却是不懂的。

    苏轼一怔,然后不禁捧腹大笑起来。

    笑声很大,赵仲干咳道:“果果怕是要睡了。”

    你大把年纪好意思吵醒果果吗?

    苏轼有了这两个对头,以后的日子怕是会不好过啊!

    沈安心中叹息,就像是刚知道般的说道:“竟然还有这事?”

    王一直在看着沈安,想找到破绽。

    可沈安两世为人,若是存心想隐瞒什么,岂是他能看得出来的?

    苏轼止住笑声,赵仲好奇,就低声问他,等得了第三条腿的答案后,不禁双腿一夹,下意识的看看左右。

    苏轼叹道:“安北,下手太狠了,特别是……废掉了呀!”

    沈安一脸无辜的道:“某当时就打断了他一条腿,后面和某没关系啊!”

    “那会是谁?”

    “某不知……谁知道周行有什么仇家。”

    关我屁事啊!

    王的面色一变,问道:“那些权贵可会动手?”

    赵仲刚想到这个,他看着夜空,觉得处处都是杀机。

    “可能会。既然周行是被选出来动手之人,那些权贵们定然要为他报仇,否则以后……以后事情就不好办了。”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啊!

    这个道理沈安也懂。

    苏轼后知后觉的道:“他们敢动手?”

    赵仲冷冷的道:“若是能齐心协力,那他们就敢。”

    权贵们聚力后,那股力量连赵祯都不敢轻视。

    所以一旦他们来报复,只要不死人,这事儿估摸着就会被压下去。

    沈安不知道赵祯在看着这出戏,但他却很是淡定的道:“那群没卵的货色不敢。”

    战略上藐视对手,但战术上要重视对手。

    乡兵们悄然消失在黑暗之中。

    沈安就坐在正堂里。

    正堂里就点了一支蜡烛,外面的风不时吹进来,烛光摇曳,照的人的脸晦暗不明。

    赵仲并未紧张,他握着一把菜刀,神经质的挥舞了几下。

    王的精神不大好,他拿着折扇在轻轻扇动着,面色微白。

    他在想那个女人……

    该死的!

    我不该想她!

    她不值当我想她!

    他觉得自己能成功把左珍忘掉,但那张不算是美丽的脸却在脑海里不停的出现。

    他觉得有些烦躁,就拉扯了一下胸襟。

    咚!

    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像是有人跺脚,又像是有人捶门。

    正在打瞌睡的苏轼猛地抬头,啊了一声问道:“来了?”

    他抓起放在桌子上的长剑,就霍然起身。

    “坐下。”

    沈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的道:“别担心这个,若是想,某现在就能让汴梁城变成战乱之地!”

    苏轼打个哈欠,心大的问道:“这办不到吧?”

    沈安笑了笑,眼中有利芒闪过,“邙山军操练了这么久,他们能潜伏、刺杀、散播谣言、杀人放火、以一当十……某只要让他们在城中点火,同时派人去刺杀重臣,巡检司就无暇分身。”

    赵仲打个寒颤,说道:“官家不会如此……”

    他觉得赵祯不会动沈安,很坚定的想法。

    可沈安却是来自于后世,对帝王这种生物抱着极高的警惕。从涉足朝堂开始,他就在准备着各种预案。

    若是赵祯想对付他,那估摸着汴梁城得毁了。

    你可敢吗?

    沈安有个库房,任何人都不给进去。

    那里有沈安的最后退路。

    他想起了里面的那些陶罐炸弹,以及那条通往街对面那户人家的地道,不禁就笑了。

    老子可不是善茬!

    不管谁想对付我,都得做好崩掉门牙的准备。

    苏轼一怔,然后大大咧咧的道:“安北放心好了,若是如此,某去朝中质问官家。”

    这厮……真的是心大啊!

    沈安这话近乎于谋反,可苏轼却依旧不在意。

    这等人就是最好的朋友,甚至可以当兄弟。

    就是不能做政治盟友。

    沈安看了他一眼,心中微暖:罢了,以后哥罩着你。

    一阵脚步声传来,很轻微,还有一个鼻子哼叫的声音。

    沈安的眼中多了厉色,说道:“来了。”

    严宝玉单手拎着一个黑衣人进来了。

    黑衣人被捆了个结实,嘴也被堵住了。

    这人见到沈安后,眼中多了欢喜,挣扎的越发的激烈了。

    严宝玉单手拎着他很是轻松,说道:“郎君,方才这人从后院翻了进来,正好被兄弟们守个正着,花花也没叫唤,就是后来咬断了他的跟腱……”

    沈安看了这人的脚后跟一眼,果然是血迹斑斑。

    王冷冷的道:“拷打要口供。”

    “弄死他!”

    赵仲的话让苏轼不禁一惊,说道:“小小年纪,何其狠辣。”

    沈安说道:“你们不懂,他们选择在夜间来,就是不想见光,大家来一次暗战……”

    这就是权贵们的手段。

    他们不敢弄死沈安,但却敢点把火,或是打断下人的腿,甚至是打断沈安的腿。

    沈安的眼中多了杀机,“弄死他!”

    “呜呜呜……”

    这人的瞳孔几乎缩小成了一点,惊恐的挣扎着。

    严宝玉伸手捏住他的咽喉,略一发力,众人就听到了噗的一声。

    那眼中的神彩渐渐消散,王的眼中却多了兴奋之色,说道:“可还有人敢进来?”

    沈安交代道:“把尸骸吊在墙外,老子今晚要看看他们有多少人命来填!”

    苏轼有些紧张,他虽然性格豪迈,可杀人却是第一次看到,而且是近距离杀人。

    只是捏一下,让他想起了捏核桃。

    可这是人命啊!

    他的咽喉涌动了一下,心中慌乱,看向了沈安。

    沈安正看着外面的夜空,目光冰冷。

    “今夜老子要让那些人胆寒!”

第422章 送给张八年的礼物(为‘第一百个盟主’加更)

    汴梁是一座不夜城,许多生意都是彻夜经营,热闹非凡。

    古人云:人生苦短,秉烛夜游。这是对生命的敬畏和焦虑。他们焦虑生命的不断逝去,而生命中的美好却比比皆是,看不够,也享受不够,所以才要秉烛夜游。

    但秉烛两字就道尽了那时候的冷清。

    夜间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街坊邻居的梦呓。

    这种夜游游什么?

    大抵也只是游心情罢了。

    可大宋却不一样,无需你拿着蜡烛。

    那些灯火辉煌处人影幢幢,叫卖声,喝多了的叫骂声,女人的娇嗔……

    这就是大宋。

    这就是汴梁!

    可榆林巷却不同。

    这里不是夜市,所以夜间很安静。

    巷子里,几个黑影静静的站着。

    沈家的墙头上突然多了个什么东西,几个黑影屏住呼吸,然后往墙边靠去。

    一个人形的东西僵硬的从墙头翻出来,然后重重的坠了下去。

    这个蠢货,竟然这么跳下来,声音很大的你不知道?

    要是惊动了沈家,这条巷子马上就会变得不安全了。

    可那人形的黑影最终却没落地,就悬挂在半空之中,还在来回摆荡着。

    这是人!

    一股子凉意从几个黑影的脊背处升起,瞬间走遍全身……

    他没有一点挣扎和声音,这是……

    被弄死了?!

    几个黑影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局,他们悄然聚在一起。

    “陈立被弄死了,沈安下了狠手……”

    “还弄不弄?”

    “沈家早有准备……那些乡兵……那些乡兵好像没出城。”

    “是谁说那些乡兵不堪一击的?”

    “谁知道,是那些郎君们,咱们哪敢说话……”

    “怎么办?”

    “撤!”

    “好!”

    几个黑影悄然回身,然后潜入了夜色之中。

    几个乡兵突然从他们身边的墙头摸了上来,然后带头的指指下面,分配了目标。

    一个黑影无意中抬头,就看到了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乡兵正在往下扑,就厉声道:“救……”

    乡兵重重的扑了下来,半空中就拧断了他的脖子,把那个命字扼断在了咽喉之中。

    几个乡兵各自扑击了自己的目标,榆林巷里稍后就重新安静了下来,只是有两家人养的狗在狂吠。

    榆林巷外,皇城司的两个密探在等候着。

    他们是官方身份,自然不担心安全,所以大大咧咧的站在光亮处,手中拎着炸鹌鹑在啃。

    “那些人会不会纵火?”

    “天知道,不过沈家今夜有乡兵在,想来就算是被纵火也能灭了。”

    两个密探在外面蹲了两个时辰,直至夜露打湿了身上的衣裳,这才从打盹状态醒来。

    “咦!他们还没出来?”

    “不知道,刚才迷迷糊糊的,不过他们若是出来肯定有动静。”

    一个密探起身伸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觉得身后像是有个人似的,就缓缓回头……

    就在他的身侧,此刻一个黑衣人静静的站着。

    这个黑衣人的双眸黯淡,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

    这些都不可怕。

    可怕的是这人的脑袋竟然是垂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啊……”

    人在骤然遇到恐惧之事时的第一反应是啥?

    这两个密探的都是猛地蹦跳了起来,弹跳高度大抵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次做到。

    此刻晨光熹微,微光中,五个黑衣人静静的靠在墙上,默不作声。

    他们的肌肤惨白,双眸无神,三个脑袋垂落在自己的肩膀上;一个往后倒,只能看到脖颈;最后一个的脑袋垂落在胸前,能看到他的后脑勺……

    ……

    “这是给张八年的贺礼!”

    沈安在吃早餐,内容是一大碗汤饼。

    苏轼一夜未睡依旧精神抖索,他喝了一口面汤,身体一个激灵,问道:“安北,张八年招惹你了?”

    沈安看了一眼在嘀咕的两个小子,说道:“张八年早知道周行的事,可他并未管,某估摸着他都没禀告给官家,这是在坐视……他的目的是什么?”

    正在和赵仲低声说话的王抬头道:“安北兄,张八年定然是对权贵也没好感,然后想看着咱们和权贵两败俱伤!”

    这个咱们让沈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然后说道:“少年人少摆弄阴谋诡计,会短命。”

    王历史上就是个短命鬼,满肚子阴谋诡计都带进了坟墓里,连媳妇都被老王劝着改嫁。

    王撇撇嘴说道:“安北兄只管说说某说的可对。”

    沈安没好气的道:“对了大半。张八年的动机不会是什么坐看两败俱伤,只是想看看那些权贵的本事,顺带想看看某的性子,如今他该知道了吧……”

    赵仲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狰狞。

    张八年,你这个蠢货,竟然觉得沈安会忍耐吗?

    ……

    两个密探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回到了皇城司,找到了刚起床的张八年。

    张八年正在穿衣,长袍穿上看不出贴身,空荡荡的,仿佛里面只是空气,而不是**。

    “说话。”

    他系上腰带,缓缓回身。

    “都知,昨夜去榆林巷的那些人……都……都死了。小人在那里打了个盹……”

    两个密探低头请罪。

    张八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走出房间,门外有人等候。

    “都知,早饭有汤饼和羊肉馒头……”

    作为皇城司的老大,张八年拥有许多资源,比如说饮食上的。

    他站在台阶下,幽幽的道:“这二人……每人二十鞭。”

    里面跟出来的两个密探闻言大喜,急忙跪下道:“多谢都知手下留情。”

    张八年摇摇头道:“早饭不吃了,某此刻进宫……”

    他抬头看一眼渐渐明亮的东方,冷冷的道:“下手太狠了些,比皇城司还狠。”

    他一路进了宫中,此刻赵祯正在和宰辅们议事,所以得等通报。

    说不说?

    张八年只是想了一下,就下定了决心。

    某是官家的人,没必要为别人遮掩什么!

    进了殿内,行礼,赵祯问道:“何事?”

    除非是大事,否则张八年不会来打扰朝会。

    张八年说道:“陛下,昨夜有人趁夜对沈安家下手……”

    赵祯的面上多了铁青,“沈家如何?”

    他没问是谁下的手,这个很微妙。

    张八年说道:“沈家如何不得而知,不过那些动手的人都死了。一个被吊在沈家墙外,五个被折断了脖颈,丢在皇城司密探的身边……臣失职了。”

    被人把尸骸放在身边都没反应,那两个密探堪称是猪。而这两头猪的直接领导就是张八年,所以他必须要请罪。

    可沈安下手之狠,让人心惊。

    韩琦觉得这事儿真是够诡异的,但曾公亮马上要回京了,他此刻不想去管这些阴私之事。

    赵祯的面色渐渐平缓,说道:“沈安……此次西南大败交趾立功不少,不过年轻人总是雀跃了些,让他在家歇息几日吧。”

    功劳?

    众人想起上次御史被当街围殴的事儿,顿时就是一个寒颤。

    沈安动手之前就做好了这个准备吧?

    官家看似生气,心中估摸着颇为惬意,只是那些权贵要懵逼恼怒了。

    ……

    消息放出去后,汴梁城不少东西就多了瓷器碎片,然后叫骂声不绝于耳。

    那些权贵怒了,有人甚至私下在埋怨赵祯,然后又急匆匆的去聘请身手好的人来做护院。一时间在汴梁城中引发了许多猜测,甚至有人说是官家要对这些权贵下手,所以他们请人来自保。

    这等荒谬的话自然没人信,沈安就不信。

    今日太学来了个教授,说是请他去太学聚会。

    沈安忙于收拾权贵,所以倒也忘记了苏晏等人没有动静的事儿。

    别人可能会忘恩负义,但沈安知道苏晏不会。

    太学里静悄悄的,沈安站在门外,笑道:“为何没授课?”

    教授说道:“待诏进去便知。”

    “还给某弄这些?”

    沈安笑了笑,然后大门打开……

    一群学生整整齐齐的站在两边,大门打开时,他们齐齐躬身。

    “多谢待诏!”

    声音很整齐,沈安不知道他们是否事先排练过,但一股热流却在胸口涌动着。

    这是谢师恩。

    郭谦没在,其他人都没在,只有学生们。

    当先的是苏晏,此刻他脱掉官服,一身布衣。他抬头看着沈安,说道:“学生在过了省试时激动万分,可却不见待诏……”

    那时老子在西南和交趾人干仗啊!

    沈安缓缓走过去。

    苏晏的眼中多了泪水,哽咽道:“等学生得了殿试第五名时,那一刻……那一刻学生最想见到待诏……”

    他缓缓跪下,再抬头时已然是泪流满面:“若无待诏,学生只是懵懂求生的一个苦力……”

    沈安心中感慨,想起了当年的那个少年,懵懵懂懂的少年。

    那个少年如今已经成为了大宋官员,而且是以殿试第五名的好成绩突围,堪称是奇迹,定然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那时学生只想跪在待诏身前,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学生此后定然……”

    “起来!”

    沈安把他扶了起来,说道:“你是大宋的官员,此后要好生为官家效力。”

    这话说的漂亮,暗示‘我沈安可没有结党’,众人心中服气。

    “三司是大宋最要紧的地方,努力学,缓一缓再换地方。”

    这话一反前面的正义凛然,活脱脱的在徇私。

    众人不禁绝倒,但却艳羡不已。

    沈安回来了,这苏晏的好日子也要来了。

    为何我等得不到沈安的重视和看顾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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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带解释,咱们这位盟主的id就叫做‘第一百个盟主’……仓库的老书友、老盟主,当时就被误会为有一百个盟主了,。

第423章 谢师恩,留墨宝

    太学的空地上此刻站满了学生,郭谦和老师们站在后面的地方,看着沈安在讲话。

    这是一次褒奖。

    太学这一科能异军突起,最大的功臣就是沈安。

    可最风光时沈安却远在西南,这万众瞩目的荣耀自然就少了最闪耀的那一环。

    现在就是一次单独的感谢仪式。

    让留京的太学学生们来谢师恩,让后继者们来敬仰膜拜沈安这位教育大家。

    沈安心中很是得意,但却保持着冷静。

    “……有人说太学拒绝了权贵子弟的附学是自绝于大宋,这话沈某不同意,你等可同意?”

    “不同意!”

    那些人渣就是来抢名额的,抢一个就少一个,谁会同意?

    沈安赞道:“对,咱们坚决不能同意,要一直延续下去,谁答应放他们进来,那就是太学的罪人!”

    学生们兴奋了,觉得沈安是在为了大家的利益而考量,并愿意和权贵们翻脸,果真是我太学的脊梁。

    学生们崇拜的目光沈安照单全收,脸都不红一下的继续说道:“权贵是怎么形成的?”

    郭谦心中暗自叫苦,边上有人说道:“待诏说这个是不是有些……”

    这是在为太学拉仇恨啊!

    “权贵首先是官员……渐渐就成了权贵……”

    权贵从来都是最神秘的,可在沈安的眼中却只是一群贪婪之辈。

    “他们没有胆略,有的只是贪婪和胆怯。他们只想要好处,从金钱到女人,他们就像是饕餮……无所不吃。”

    “权贵和豪绅,前汉他们吃出了黄巾之乱;前唐他们把府兵吃的无处藏身……”

    郭谦听到这里时,腰杆都挺拔了些,说道:“好!这话说得好!”

    他是管教育的,自然希望学生们以天下为己任,而不是奔着成为未来的权贵而去。

    “某这个说书希望你们不要奔着一朝为官,子孙享福的念头,就这么多。”

    沈安的要求低的让人发指,见学生们愕然,他就笑道:“别想太多,清廉这个要求太高,高到某不敢奢望你们以此为目标。每个人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不一,有人能坚守住底线,有人会在漫长的宦海中成为逃兵,然后脑满肠肥……”

    “某当然希望你们坚守住底线,可这很艰难,因为……人性本私,但某希望你们能在伸手之前,在枉法之前,在想装糊涂之前……想一想今日……”

    他的声音渐渐提高:“今日的你们少年意气,以为自己能改变这个世间……在此某想问一句,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学生们茫然。

    “这个问题问老人,他们会茫然的说活着就是活着,倘若睿智并懂的总结他们自己的大半生,那么会得出一个答案……人活着就是在体验生命。”

    沈安很严肃:“生命有多种延续方式,奢靡的,清贫的……还有目标,有人想成为人上人,有人想予取予求……这些也是目标,可在这些奢靡之中,你们会感到茫然。”

    “他在传授做人之道!”

    一个教授震惊的道:“祭酒,这合适吗?”

    郭谦没有回答他,只是喃喃的道:“老夫没老,你沈安别想说老夫只是活着……”

    沈安的语气渐渐激昂:“人想着淫邪之事,渐渐气息就变了,整个人从里到外都会散发着下流的气息,猥琐不堪。人若是想着正事,那就会目光炯炯,从内到外都是正气。”

    此刻沈安从内到外都是正气凛然。

    “一旦走了邪路,再想回来不容易,所以某最后的告诫就是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做事之前扪心自问,问问自己此生该做些什么,问问自己此刻为何而读书,是为了高官厚禄,还是为了大宋的振兴……”

    “大宋处处都是问题,三冗只是表面,更多深层次的问题在等着去发现和解决,可谁去解决?”

    沈安看着这些学生,说道:“天下人何其多也,太学之人何其少也,可这天下终究是要有人去呐喊,去革新……舍我其谁……”

    他挥舞着拳头喊道:“你们在太学不但学到了科举之道,更学到了外人没法学到的杂学,学了那么多,要怎么用?”

    学生们的面色渐渐涨红,年轻人被这话一激,一种使命感和优越感油然而生,进而生出了些责任感。

    沈安斩钉截铁的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天下兴亡,太学有责。振兴大宋这个责任,太学责无旁贷,舍我其谁!做不到这一点,以后出去就别说沈某教过你们。”

    “为何?”

    他冷笑道:“沈某怕丢人!”

    那些学生的脸涨红着,一股子气在奔涌,却不知道如何发泄。

    一个学生突然振臂喊道:“天下兴亡,太学有责!”

    “天下兴亡,太学有责!”

    “……”

    “可怕!可怕!”

    学生们被鼓动起来的力量让郭谦感到了震惊,他颤声道:“这是……这是蛊惑……还好还好,他说了天下兴亡,还说了振兴大宋……”

    “……”

    苏晏面色涨红,说道:“今日待诏教诲,学生定然奉为座右铭,不敢或忘,只是还请待诏留下墨宝,让我等敬仰。”

    这小子真是实诚啊!

    沈安暗自叫苦,第一他想不到有什么好写的,第二是他的那笔字有些见不得人,太普通了。

    在后世看着很不错的书法,在此刻却只是渣渣。

    沈安在到了汴梁之后,一边拎着妹妹练字,他自己也在刻苦磨砺,但始终还是觉得差了些意思。

    可那些学生都在眼巴巴的看着他,目光中全是崇敬。

    这些都是我未来的助力啊!

    没有帮手,单枪匹马的沈安能解决大宋的问题吗?

    不能!

    加上赵仲一起也不能。

    就算是把折克行和王也加上,这四人合在一起压根就不是那些既得利益者的对手。

    那些对手是如此的强大,哪怕王安石手握赵仲给的绝对权力,依旧被击败,溃不成军。

    一旦开始动作,那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一旦败了……就和前世一样,大宋的命运就再无挽救的机会。

    看看那些对手吧。

    辽人折磨了大宋无数年,可这不算是什么,接下来金人直接跨过黄河,兵临城下,掳走了徽钦二帝,以及无数人口和财物,几乎把汴梁来了个卷包烩。

    最后就是终极对手,躲在南方的南宋摊上大事了。

    后来席卷世界的蒙人出现了……

    在这三个对手的面前,西夏人真的不算事。

    大宋将会面临着这三个对手,怎么办?

    唯一的出路就是革新。

    而革新需要帮手……

    沈安看着这些学生,心中渐渐涌起激情。

    有这些学生在,有赵仲他们在,老子怕你们吗?

    怕个逑!

    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纸,笔!”

    沈安竟然要留下墨宝?

    这下连郭谦都有些兴趣。

    “外面说待诏的那笔字平庸无奇,今日倒是可以看看。”

    人多好办事,桌子被抬了出来,笔墨纸砚也一一到位,苏晏磨墨,沈安在闭目养神。

    要写什么重要的东西时得先酝酿,大家都在安静的等待着。

    沈安缓缓睁开眼睛,众人都压住了呼吸。

    他拿起毛笔,悬空停在纸上,然后看着虚空,神色渐渐肃然。

    毛笔骤然动了,而且一动就不停。

    “风……声……”

    这是什么鬼?

    毛笔在继续向下书写……

    “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郭谦一怔,觉得这写得不错,诗情画意都有。

    这是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这字面的意思很简单,风声雨声,看似自然的声音,何以能和读书声并列?

    众人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画面:大家安坐在课堂内,外面风吹的窗棂作响,雨水打在瓦砾上,顺着上面的青苔缓缓滴落下来……

    课堂里的读书声不断传来,三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这种意境……只是简单的描述,就让人不禁联想起了这些画面。

    众人渐渐静默,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毛笔换了一行,继续书写。

    从想到这幅楹联开始,他就进入了一种状态。

    一种舍我其谁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他今日的书法超水平发挥了。

    “家事……国事……天下事……”

    郭谦的眼中多了惊讶,然后心跳渐渐加速。

    他抬头看去,就见那些师生们都定定的在看着那支毛笔,有人竟然屏住了呼吸。

    他低下头,正好沈安写完了最后的几个字。

    “……事事关心。”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劝学励志的诗词不计其数,本朝的真宗就留下了励学篇,什么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这是来自于帝王的激励,无数学子在励学篇的鼓舞下,头悬梁,锥刺股的苦读,只为一朝在东华门外唱名。

    可现在呢?

    那包含着无数诱惑的励学篇被击败了。

    被二十二个字击败了。

    郭谦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然后失声道:“读书所为何来?此联已然道尽……快哉,快哉!老夫今日服了待诏,服了!服了!”

    一股见证了某种重要时刻的气氛渐渐升起来,然后渐渐浓郁……

    ……

    本月最好一天,有月票的书友……大丈夫求票了。

第424章 沈安结党

    权贵们发怒了,随即就生出了后怕来。

    沈安会不会报复?

    在恐惧之后,他们迅速做出了反应。

    咱们求官家做主去!

    一群权贵求见的要求并未出乎赵祯的预料。

    “他们敢于动手,却只是恐吓,结果被沈安反击……后续他们却怕了,不,不是怕,而是觉着自己是瓷器,而沈安是烂砖头……不值当和他硬拼,所以就来了。”

    连内侍都知道这些权贵的骄纵,赵祯自然不会迷糊。

    “陛下啊……”

    二十余人进了殿内,泪水瞬间奔流,有人哭嚎道:“太祖太宗皇帝时哪有这等跋扈之人……若是有……陛下,请陛下为我等做主啊!”

    有人义愤填膺的道:“陛下,周行的祖父为大宋,为太宗皇帝立下了汗马功劳,堪称是大宋功臣……可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他竟然被人打断了两条腿,还被打断了……那里,从此成为了废人。陛下,外面如今物议沸腾,那些百姓议论纷纷,只是慑于那沈安多次逃过责罚……陛下啊!该动手了!”

    赵祯面色如常的坐在那里,看着那些权贵在表演。

    若是在平时,这些权贵都会斗鸡眼般的盯着彼此,你给我一刀,我捅你一剑。

    但在遇到影响大家利益的事时,这些人就会短暂的抱成一团,共同发力。

    那么此刻是什么利益?

    从他们举报沈安受贿开始,这事儿就没法控制了。

    他们以为沈安会被吓倒,可沈安不但没被吓倒,反而还展开了凌厉的反击,直接取消了他们的子弟府学太学的资格。

    这是釜底抽薪。

    真的很缺德啊!

    但效果却是杠杠的,权贵们急得跳脚,然后就让周行来试探。

    这个试探被沈安一巴掌抽了回去,结果很惨烈。

    断掉两条腿,第三条腿被踩烂了,这就是沈安给的回复。

    看看这些权贵吧,他们就像是刚被人蹂躏了一通,可怜巴巴来寻求帝王的安抚和同情,然后强烈的要求严惩凶手。

    一个权贵伸出手去,目光绝望的喊道:“陛下,周行……周行的不文之物被废掉了呀!”

    不文之物?

    什么东西?

    包拯本是在想着对策,听到这个也有些不解。

    “欧阳小儿,不文之物是何东西?”

    欧阳修不屑的道:“连这个都不懂……就是你****……”

    噗!

    周围的人都笑喷了。

    那权贵本是悲痛万分,被这些笑声一搅合,气氛就回不去了。

    他恼怒的看了过来,心想是谁在搅合,下次咱弄死你。

    然后他就看到了两个老汉。

    欧阳修抚须微笑,显得很是云淡风轻。

    包拯冷冷的看着他,眼中还带着轻蔑。

    你来!

    老夫弄死你!

    欧阳修是人人称赞的好人,你敢去怼他,一大帮人会来弄你……比如说得过他褒奖的苏轼,肯定会用最尖酸的词句让你后悔和他为敌。

    至于包拯……

    这老汉号称一张嘴喷遍大宋,从皇帝到小吏都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内,我就问你怕不怕!

    这权贵一个激灵,觉得和这两个老汉为敌不划算,就重新准备情绪。

    “好了!”

    赵祯听了一耳朵的诉苦和抨击,开始还觉得看戏好玩,可长了就觉得无趣,还吵闹。

    他板着脸问道:“沈安呢?”

    陈忠珩出来说道:“陛下,本来是令人去让他禁足,可咱们的人去了沈家没找到人,说是去了太学。”

    赵祯呵斥道:“他有那么忙吗?叫张八年来!”

    随即那些权贵就开始了哭闹,当他们全都跪在地上时,赵祯也头痛了。

    一个权贵抬头道:“陛下,那沈安在太学一手遮天,他不是教书育人,而是在培养自己的党羽……臣弹劾沈安结党……”

    包拯怒道:“他结了什么党?”

    老子弄死你!

    这权贵看了他一眼,森然道:“整个汴梁都知道,沈安的党叫做……太学党!”

    轰隆!

    殿内的人仿佛听到了雷声。

    一直在装傻的韩琦也忍不住看了这人一眼。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提到结党之事。

    他想呵斥,可最后却害怕了。

    他记起了当年之事。

    庆历年间,范仲淹满腔热情的接过帝王的信任,然后开始了轰轰烈烈的革新,那时候大家都认为这次革新能彻底改变大宋。

    可革新才提出纲领,才刚开始动手,反对就无处不在。

    那些人找出各种理由来攻击新政,随后又开始攻击范仲淹……

    其中最凌厉的攻击就是说范仲淹结党。

    而这也是致命一击,本就有了退意的赵祯顺势结束了新政,范仲淹黯然下野。

    经此一役后,结党这个词就成了大杀器,轻易没人敢用。直至后来的王安石上台后,再次引发党争,然后就开始了惨烈的厮杀,最终的失败者王安石同样黯然下野。

    所以此刻听到此人提及结党,连赵祯都怒了。

    他冷冷的看着这个权贵,当年之事潮水般的在脑海里涌动着。

    范文正……

    是朕对不住他啊!

    奈何当时那些人的反击让朕在宫中都不能安枕,只能……

    他的眼中多了水光,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当年的庆历新政,这些权贵们同样是反对者。

    当年说范仲淹结党的人群中,他们就是主力。

    今日他们旧话重提,竟然只是对付一个年轻人,这是为何?

    就是因为沈安触动到了他们的切身利益。

    权贵们最注重的就是子孙传承,而传承最重要的就是子孙教育。

    附学太学就是他们的命,可这条命被沈安给终结了。

    他们的子孙以后少了个出头的渠道,长此以往,家族将会渐渐没落。

    沈安,咱们这仇可是结大了。

    是的,这是大仇。

    所以他们把当年对付范仲淹的招数又重新用上了。

    “陛下,沈安他结党啊!”

    “他在太学结党,肆无忌惮,未来他会干些什么?谋逆?”

    “……”

    疯了!

    重臣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人,包拯已经怒了,正准备出来呵斥时,张八年来了。

    依旧是长袍飘飘。

    “周行一案如何了?”

    官家竟然是排皇城司去查的案子吗?

    张八年说道:“陛下,此案皇城司上下一起用命,已然有了结果。”

    那些权贵冷冷的看着张八年,有人在暗骂着这条官家养的狗,恨不能明日他出门就被风吹走,吹到塞外去。

    “周行悬赏一千贯,扬言要沈安的命……”

    “畜生!”

    这是来自于官方的定论,包拯第一个站出来,喝骂道:“还有脸来哭诉,这等人打死活该!”

    那些权贵们脸色很难看,有人说道:“包拯,我等说的是沈安结党!”

    先前咱们说的是私仇,现在说的是结党,是公事,你打死个屁!

    包拯也为之语塞。

    “……周行令下人出去看杂耍,以为遮掩,自己却带人悄然去了辽国使馆后面的……私娼聚集地,结果被沈安拦截。双方斗殴,沈安亲自动手打断了周行的一条腿,随后臣赶到,沈安退了回去,臣的人盯着他一路到家,并无折返……”

    周行竟然打不过沈安?

    赵祯只问了结果,过程今天才知道,他忍不住问道:“周行竟然打不过沈安?”

    有权贵质疑道:“周行经常打磨筋骨,一般三五个好汉都近不得身,沈安如何是他的对手?肯定是有帮手。”

    周行是权贵圈子里的小弟,武力了得,这也是周家立身之本。

    一旦这个立身之本被去掉,周家就会一无所有,变成混饭吃的权贵,还得面对帝王的冷漠。

    张八年冷冷的道:“某当时全程目睹。”

    周行的一拳被沈安硬扛了,然后沈安用一连串的攻击干倒了周行,这一切都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他很是笃定。

    若是他知道沈安的胸前有钢板,估摸着那深凹进去的眼珠子都会掉出来。

    于是沈安的嫌疑洗干净了。

    后续是谁弄断了周行的另一条腿和家伙事?

    这个疑问在大家的脑海里盘旋着,随即就陷入了结党这个问题里。

    这是要开启大战啊!

    这个指控的后果就是双方成为死敌。

    可看权贵们的模样,分明就是下定了决心。

    今日不弄死沈安咱们决不收兵!

    结党!

    他们咬死了这个由头不放。

    “……郭谦都管不住他,那些学生都唯他马首是瞻,这样下去,太学出来的学生是谁的?”

    一个权贵回身看着重臣们,声嘶力竭的喊道:“是谁的?”

    气氛肃然,赵祯知道今日是不能善了了。

    “去,让沈安来。”

    议事继续,大半个时辰后,去召唤沈安的人回来了。

    “沈安呢?”

    没看到沈安,让赵祯的心中一凉。

    这厮是心虚了?

    虽然他没上过沙场,但饱经政治斗争的帝王生涯告诉他,有理无理都不能退。许多时候一退就再也无法前进,有理也是无理。

    权贵们面面相觑,眼中的喜悦虽然隐晦,但却很清晰。

    那内侍说道:“陛下,沈安说既然官家令某禁足,那某不敢违令……”

    “这是借口!这是心虚的借口!”

    权贵们洋洋得意,装出了义愤填膺的模样。

    内侍说道:“陛下,国子监祭酒郭谦求见。”

    “他来作甚?”

    这是来指证沈安的吧?

    此次太学大放异彩,首功就是沈安,而作为国子监祭酒的郭谦有些黯然无光。

    要想重掌权柄,那就该乘机捅沈安一刀。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郭谦,等着那捅出来的一刀……

    “陛下,臣听闻有人说沈待诏被人弹劾在太学结党,臣莫名惊诧,有话要说。”

    莫名惊诧?

    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瞩目之下,郭谦正色道:“今日沈待诏在太学一番话,让臣,让那些教授和学生们为之震动……”

第425章 沈安的底气(为‘断橋残雪’加更)

    人生而自私,生而带着掠夺性。

    作为食物链顶端的人类,哪怕是装作温文尔雅的模样,可骨子里的丛林气息却无处不在。

    谁抢占了我的好处,谁压制了我,我就弄死谁!

    这是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有的人能压住,偶尔让这些想法冒个泡。

    有人压不住,于是眼中凶光毕露。

    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别挡我的道。

    沈安就挡住了郭谦的道。

    所以大家都认为他闻讯而来是准备捅沈安一刀。

    “……问问自己此刻为何而读书,是为了高官厚禄,还是为了大宋的振兴……”

    郭谦在重复着沈安的那些话,殿内的气氛渐渐沉凝。

    那些权贵们都有些意外。

    什么狗屁的大宋振兴。

    大宋振兴和我有一文钱的关系吗?

    我只在乎自家能有多少好处。

    能给我好处的大宋才是好大宋。

    这是他们的真实想法,在庆历年间;在王安石执政期间,他们的这些想法‘熠熠生辉’,生生扼杀了这两次革新。

    你革新你的,但是别触碰到我的利益,否则弄死你!

    千古以来的权贵莫不如此,这不是什么觉悟就能改变的,而是赤果果的人性在‘闪光’。

    “……天下兴亡,太学有责……”

    好!

    赵祯想叫一声好,可却在看到权贵们的脸色后止住了。

    这人竟然不是为自己揽功?

    挟大胜交趾的威势归来,晋封开国子,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在这等时候,别说是年轻人,那些中年人也稳不住啊!

    不趁机拉拢一番,为自己弄些心腹和党羽,那还是人吗?

    一个人的眼光决定了他的未来。

    一个人的三观定型后,他会用这种三观去审视这个世界,遇到不符合自己三观的人和事,他就会觉得很惊讶。

    你莫不是脑子坏掉了?

    他们不适应这种以天下为己任的三观,觉得这种人是傻子。

    郭谦继续说道:“沈待诏最后留下了楹联,臣见之欣喜,已令人拓印,随后镌刻在太学的门外。”

    “什么楹联?”

    沈安主动出击,号召太学的学生们以振兴大宋为己任,缓和了所谓太学党的弹劾。

    但这还不够!

    他看向了郭谦。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上联不错,赵祯微微点头。

    沈安的文学造诣谁也摸不准。你说他没啥文化吧,这人偏生做出来的几首诗词让人惊艳。

    可你要说他大材斑斑的话,却看不到他写出几篇好文章。

    如今这上联就不错,至少意境有了。

    在场的重臣几乎都是文学大家,所以听了这个上联后不禁频频点头,觉得很不错。

    在欧阳修大力打击所谓的‘太学体’之后,文章诗词不再追求华丽的词藻,以及生僻的字眼。

    所以这种由简单的文字构成的意境才让人赞美。

    但这并没有什么特别出色之处。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郭谦念完就拱手告退。

    剩下的事……没事了!

    那些权贵傻眼了。

    这年头讲究个文由心生,你心中想了啥,写出来的就是啥。

    结果沈安的一幅楹联直接就打脸了。

    他的话里还提到了三冗问题,而三冗里,权贵们占据了两样。

    冗官和冗费。

    他竟然敢重提三冗?

    范仲淹之后也有人提过,但也仅仅只是提过。

    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鼓舞太学的学生们去解决此事?

    这是作死啊!

    而且还大言不惭的弄了个楹联,郭谦也跟着去捧臭脚,说是要镌刻在太学的大门两侧。

    不要脸的老东西!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赵祯最近有些懒,此时却难得的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群臣,吟诵道:“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朕心中感慨万千,若是天下学子皆是如此,朕担心什么外敌,朕还担心什么国事?”

    若说沈安的话是打脸,那么赵祯此刻的肯定就是再次抽打。

    权贵们的脸上就像是开了胭脂铺,五颜六色的。

    包拯出来说道:“陛下,沈安那孩子臣是知道的,最是忠心耿耿的一个,不说旁的,在府州他亲自冲阵,西南亦是如此,还差点就回不来了,这样的臣子……”

    “什么?”

    赵祯却不知道这个,就问道:“差点回不来了?怎么回事?”

    包拯叹道:“当时有交趾悍将突入长枪阵列,沈安亲自前去斩杀此人,双方相对劈砍,沈安侥幸斩杀了对手,可肩部也有受创,若非是运气,怕是就回不来了……”

    赵祯震惊的道:“此事朕为何不知?怎么从未有人告诉过朕?!”

    包拯一脸欣慰的道:“臣本也不知,后来见沈安动左臂时面露痛苦之色,就逼问了他的随从,这才知道此事……”

    他看着那些权贵,咆哮道:“这般漠视名利的臣子,这等为了大宋,为了官家不顾生死的臣子……谁敢说他结党?”

    “谁?”

    这一刻包拯须发贲张,怒不可遏。

    他向前一步,那些权贵不禁就退后了一步。

    无人回答。

    那个疯子竟然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吗?

    他为何不死?

    一股沮丧在弥漫着。

    “你等为了自家的利益而蝇营狗苟,却见不得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得了些夸赞,这是什么?这是嫉妒,这是心胸狭隘。”

    包拯憋了那么久,终于得了开喷的机会,哪会简单了事。

    “沈安不肯来,这是为何?就是因为冤屈!”

    包拯悲愤的道:“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没有倒在交趾人的刀下,而是被自己人肆意污蔑……谁来为他说话?谁来为他辩驳?谁?”

    老包拯的身体颤抖着,缓缓看向赵祯。

    官家,你今日不给个说法,老夫誓不罢休。

    赵祯面色冰冷,他也是恼火不已,若非是包拯出来开喷,他铁定也会呵斥这些人。

    帝王会猜疑,不管是谁,只要是帝王,多多少少都有这个毛病。

    可当面对一个不惧生死去杀敌的臣子时,那些猜疑都变成了烟云,顷刻消散。

    “你等还想要些什么?”

    赵祯冷冷的问道。

    那些权贵面色苍白,纷纷行礼告罪。

    刚说沈安下手太狠,废掉了周行的三条腿,张八年就来打脸。

    好吧,那咱们来说说沈安结党的事儿。

    这事儿有根有据吧,陛下,咱们弄他。

    可这次却是太学的顶头上司郭谦来辟谣,让他们无言以对。

    沈安的言行,包括那幅楹联,此后将成为见证今日这场闹剧的证据,不断被人联想提及。

    每一次提及都是对这些权贵的贬低。

    而后包拯的补刀更像是绝杀,把这事盖棺定论了。

    赵祯的提问让这些人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至于权贵有没有这两种情绪,大抵只要他们自己知道。

    他们一路灰溜溜的出宫,有人说道:“那沈安这是觉得委屈了吧?”

    有人冷笑道:“最好不过了,若是能气死他,那今日咱们就是功德无量。”

    “他此刻肯定在垂泪……哈哈哈哈!”

    沈安受委屈了啊!

    周行被废掉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赵祯感性的叹道:“沈安这是觉着委屈了,所以朕也召唤不来……”

    包拯趁机抱怨道:“陛下,那些权贵到处觅食,臣在御史中丞时多有弹劾,可您这边却置之不理,如今他们算是原形毕露……陛下,该收拾他们了。”

    赵祯捂额苦笑道:“若是动了就乱了……”

    韩琦的眼中多了轻松。

    他自己从当年的改革派,已经渐渐变成了反对派。

    这态度的转变看似很有颠覆性,可从韩琦的家族轨迹就能看出来一些端倪。

    韩家已然渐渐变成了权贵,成为了既得利益者。

    人最怕的就是割自己的肉,韩琦不是佛祖,自然不能割肉饲鹰。

    再有就是他当年见识了那些反对者的力量,觉得改革在大宋没有出路,不,是死路一条。

    所以他在纠结着。

    纠结很痛苦,幸而有沈安作伴。

    沈安此刻定然是在家里恼火吧……

    ……

    沈安是有些恼火,不过却不是为了此事,而是为了妹妹。

    为了早饭吃不吃蔬菜的问题,果果和自家哥哥闹别扭了。

    小女娃的别扭很是傲娇。

    头上顶着两个早上哥哥梳的鬏鬏,果果把脑袋一偏,委屈的哭了。

    “……哥哥……哥哥欺负人……不吃菜……”

    小孩子到了一定的年纪后就不喜欢吃蔬菜,可不吃菜怎么行?

    沈安又是教导又是哄,好不容易把妹妹哄好了,答应以后每顿饭都吃些蔬菜,然后他才有时间去看看自己的底气。

    后院里有一个大房间,这个大房间没有窗户,房门也很厚重,而且打造的很是精细。

    因为里面没有窗户,所以拉开房门时需要点力气。

    房门拉开,光线照了进去。

    沈安点了灯笼,进去后就关了房门。

    灯笼的光温柔散发出去,沈安看着那几个大木桶,仔细检查了一下木桶边缘的封口。

    “别给弄炸了啊!”

    这些木桶里全是火药,是沈安亲自精心制作的火药。

    若是点燃这几大桶火药,沈家估摸着就不复存在了。

    所以沈安很谨慎,这个房间没人能进来,门外的大锁能保证好奇的果果也没法实现自己的好奇心。

    然后他的目光投向了边上的几十个陶罐。

    那些陶罐里装满了火药,口子被死死的封住,一旦需要时,沈安就能用这些陶罐炸弹把汴梁炸的晕头转向。

    不把火药交出去的最大考量就是这个。

    安全!

    沈家的安全!

    沈安不是圣人,所以他不可能在有绝对安全之前把火药配方交出去。

    还得等啊!

    他不知道赵祯驾崩的日子,但谁也不能阻拦赵宗实的上位,为此他愿意使出各种手段。

    而他的终极目标就是赵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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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老夫不会给钱

    房间的角落里有几大捆粗大的箭矢,这些箭矢用火药驱动。计算好引线长度后,可以作为土导弹使用,到时候再用陶罐炸弹炸出一条路来。

    他找到了撬棍,撬开了几块木地板,再移开下面的一大块木板,下面就露出了一个黑压压的洞口……

    这是乡兵们历时许久才挖出来的地道,直通街对面的人家院子里。为了不被人察觉的运出那些泥土,沈家的大车借着送给养的借口来回进出,一直跑到上个月,才运完那些泥土。

    沈安盘恒良久才出去,果果却在外面等候。

    “这是怎么了?”沈安笑着问道。

    果果看着很是纠结,低着个头,闻声微微抬头看了哥哥一眼,嘟囔道:“哥哥……我错啦……”

    小小的女娃站在那里很是柔弱,还不时抬头偷瞥一眼,见哥哥只是含笑,眼中的内疚就渐渐变成了委屈。

    “知道错了?”

    沈安走过去,右手垂下,果果也习惯性的牵住哥哥的衣袖,点头道:“嗯,哥哥,我知道错了。”

    “不吃菜蔬会变成小黑妞……你可愿意?”

    “不愿意。”

    “全吃菜蔬也不成,全吃肉也不成,所以咱们要一半的一半……”

    “好!”

    ……

    “听闻沈安的心胸还是颇为宽广的,而且极有耐心……”

    “谁说的?”

    “他待那些人都极为和气,可见这人骨子里就是个服软不服硬的,咱们只要说些好话,难道他还能硬顶着?”

    “是了。一个年轻人能有多少城府?稍微服个软,这事就成了。”

    权贵们今日算是倒了血霉,连续被抽了几次,简直就是痛不欲生。

    于是有几个心思活络的就想着来试探一下沈安,好歹先把自家子弟的附学资格解决了再说。

    这世间的人大部分都服软不服硬,所以他们觉得此行会很顺利。

    一路到了沈家,敲开门之后,庄老实却把头抬得老高,眼睛几乎顶着头顶上,就这么俯瞰着他们,倨傲的道:“且等着。”

    “这人竟然这般倨傲?”

    “一个小小的管家,竟然敢藐视我等?放肆!”

    等庄老实进去后,几个权贵怒不可遏,但却知道能屈能伸的道理,只是抱怨一番。

    只要解决了此事,以后收拾一个管家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所以他们抱怨了一阵,等看到庄老实再次过来时,都露出了矜持的微笑。

    “我家郎君没空见你们。”

    庄老实不等他们愤怒,就说道:“关门!”

    嘭!

    大门关上,几个权贵面面相觑,然后愤怒渐渐升腾。出了榆林巷之后,就一路骂着,去寻酒楼喝酒。

    “这是得意忘形啊!”

    “谁说他心胸宽广的?还说什么服软不服硬……这小子是软硬都不吃!”

    “特么的!这人下手还够狠,比咱们都狠!”

    “这边怕是不成了,咦!那是谁?”

    “是……曾公亮?”

    “曾公亮回京了,啧啧!沈安都到多久了?他这才赶到,这是一路夸功吧。”

    “……”

    就在沈安一巴掌把权贵们扇的晕头转向之际,曾公亮风尘仆仆的回京了。

    有人说他是一路夸功,得意洋洋,可在看到京城城墙的那一瞬开始,曾公亮的脸上就多了冷色。

    瑟只会让人失去警觉心,从而在争斗中败下阵来。

    韩琦,老夫来了!

    他一路进宫,发现那些人都在看着自己。

    难道老夫又变得越发的有风度了吗?

    他摸了一把脸,却只摸到了尘土。

    为了加深风尘仆仆的印象,他已经三天没洗脸了。

    见到赵祯时,曾公亮感慨万千的道:“陛下,您瘦了。”

    赵祯摸摸自己的脸,欣喜的道:“怪不得我最近觉得身体轻了些。”

    他欢喜了一下,然后叹道:“曾卿却黑了……”

    陈忠珩觉得这种远行归来的互相慰问方式有些让人难以接受,味道不对。

    君臣俩相互恶心了对方一阵,曾公亮照例说了此行的战事,以及后续的处置。

    “……那些俘虏都交给了广南西路,萧固他们要修路,说是要把通往汴梁的路修的更宽更平。”

    曾公亮此行归来后,赵祯发现他更从容了些。

    这是杀人杀出来的从容吗?

    他还在想着曾公亮杀人的事儿,曾公亮却开始了夸赞沈安。

    “……官家,此子于战阵有天赋,两次转折均是他率先察觉出来,并能及时应对,这才导致交趾人的伏击失败。最后他更是亲自冲阵……陛下,臣在想,二十年后的政事堂也该多一个年轻俊彦了。”

    沈安现在十七岁,二十年后三十七岁,按照宰辅的年龄结构来看,堪称是少年封相。

    他此行归来,目标就是次相,所以胸襟必须是要有的。

    再说我老曾都是六十岁了,二十年后不死也得致仕回家,所以此刻给沈安做个人情,以后好歹子孙也能有些好处。

    赵祯抚须微笑道:“是这样。曾卿也不容易,竟然持剑杀敌……我听闻后心中颇为担忧啊!”

    啥米?

    曾公亮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然后强笑道;“官家过誉了。”

    老夫不是交代过沈安,让他别把那事儿说出来吗?

    文官杀敌本就是异端,关键是老夫一剑竟然没砍死人,还差点被人反杀……

    这事儿丢人啊!

    赵祯赞许的道:“曾卿谦逊,此次西南大捷,你功莫大焉,且回家好生歇息几日,稍后自然有赏赐……”

    他饱含深意的点点头,曾公亮心中一喜,就行礼告退。

    等出了宫中后,随从问道:“阿郎,可是要回家?”

    曾公亮摇头:“去沈家。”

    那小子坑了老夫一把,不找他的麻烦老夫心中不爽。

    等到了沈家后,沈安却去了出云观。

    ……

    出云观现在已经成了一个炼钢工地,几个‘炉子’齐齐摆着,火焰若隐若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刺鼻的味道。

    “道兄请看。”

    舍慧拿起一根钢棍,又拿了一把厚重的长刀劈砍着。

    钢棍上留下了不少痕迹,但痕迹不深。

    舍慧越发的黑了,不过精神很好。

    沈安赞道:“看来进步不小啊!回头枢密院那边怕是要来人了。”

    “已经来过了。”

    提到这个舍慧就摇头,没心情。

    舍情干咳一声,说道:“道兄,欧阳修来过……见了那钢之后,就让给配方……”

    “给了?”

    沈安差点想打人。

    舍慧说道:“给就给吧,只是师弟却说要等道兄做主,欧阳修那边恐吓也没用……”

    舍情不满的道:“道兄投了好些钱粮,枢密院一文钱不给就想拿了去,贫道却觉得不妥……”

    “是不妥。”

    沈安心中一松,赞道:“就该这样,回头欧阳修再来,就让他去沈家。”

    ……

    欧阳修的到来比沈安想象中的要快。

    就在沈安想着自己出门违反了禁足令,会不会被收拾时,欧阳修来了。

    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上,晒得一切都成了白色。

    蝉鸣声中,欧阳修怒道:“这是为了大宋,有了这等好钢去打造刀枪,大宋会在面对外敌时多出些胜算。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而你一直在说为了大宋什么都舍得……这个为何舍不得?”

    老欧阳把桌子拍的啪啪作响,怒不可遏的模样能吓尿人。

    “欧阳公……要舍得什么?”

    沈安却很淡然的道:“那出云观炼钢是某出的钱粮,出来的钢铁大多给了三司……还有舍得什么?配方?”

    “对,配方。”

    欧阳修在等着沈安忏悔,在他看来,若是大宋需要,他欧阳修连家都能舍得给,现在不过是个配方而已,沈安这是在犯糊涂。

    “凭什么?”

    沈安问道:“某不差那点钱,某也不是守财奴,这一点那些捐赠可以担保。可若是就这么给了,那某敢问一句,以后谁还敢去琢磨这些东西?”

    “狭隘!”

    欧阳修的目光绝对不够长远,不然当年也不会当了猪队友,所以他很是愤怒。

    “老夫从未见过如你这般聪慧的年轻人,你的未来不可限量,但你得先学会谦逊,学会顾全大局,否则你的才能越出色,你的未来就会越危险……”

    “德不配位吗?”

    沈安问道。

    所谓的德不配位,历史上比比皆是。按照唯心的说法,就是你的德行配不上你现在的地位,你不赶紧悔悟,迟早会出问题。

    欧阳修一怔,然后微微点头,然后说道:“老夫不会给钱!”

    他气冲冲的走了,庄老实有些担心。

    “郎君,欧阳修若是怒了……他的好友知交遍天下啊!”

    没人愿意去把欧阳修往死里得罪,就是怕他的那些人脉。

    老欧阳在这些年里结了不少善缘,若是他真要怼人,那人大抵就得做好臭名昭著的准备。

    沈安压根没在意这个,“怕什么?当初不肯给钱,这时候想来摘桃子,哪有这等好事。”

    ……

    欧阳修气咻咻的去找到了包拯,老包自然是帮亲不帮理的代表性人物,结果两人吵了一架。

    他不忿的去找到了刚回京的曾公亮。

    老曾才得了休假,正在家里挺尸,听到他来了,就穿着内衣出来相迎。

    “古人有倒履相迎,今日有曾相解衣待客,老夫荣幸之至。”

    欧阳修的话让曾公亮有些,等坐下后,欧阳修把和沈安交涉的过程说了,“……那年轻人钻到钱眼子里去了,让老夫失望之至……曾相,你得出面……你和他在西南有了交情,此事得你去,否则枢密院到哪找这笔钱去?”

    不是老欧阳不肯给钱,而是现在的大宋就是个浑身窟窿眼的半残废,有点钱都从这些窟窿眼里漏掉了,还不够。

    曾公亮一怔,然后笑道:“永叔,此事却是你误会了。”

    欧阳修怒道:“老夫误会了什么?老夫都说了不会给他钱……”

    曾公亮满脸黑线的道:“枢密院要配方是公事,他沈安资助出云观是半私半公,若是不给钱就拿了……此次西南之行老夫对沈安有些了解,若是不给钱,他铁定会丢掉出云观,谁爱管谁管。”

    欧阳修问道:“为何?”

    他真是不理解,而且还很不满。

    合着我老欧阳为枢密院省钱省错了?

    曾公亮沉声道:“规矩!”

    “规矩?”

    “对!”

    曾公亮解释道:“原先枢密院没给钱,现在却想去拿好处,按照某对沈安的了解,他会愤怒,若是强行拿了他也不会阻拦,但此后出云观和他再无半点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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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7章 宰辅无情

    欧阳修很尴尬的再次出现在了沈家。

    沈安笑的很是和气,仿佛双方的矛盾只是个幻觉。

    欧阳修惭愧的道:“先前狭隘的却是老夫,一味感情用事……”

    “您多虑了,只是些小误会而已,那个……老实啊!”

    “郎君。”

    庄老实悄然出现了。

    沈安大手一挥,说道:“拿纸笔来。”

    欧阳修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稍后纸笔送来,沈安亲自磨墨,淡淡的道:“欧阳公当知沈某并非贪财之辈,但这钱乃是为了出云观此后能源源不断的出好钢铁,而这个好钢铁的配方乃是朝中真金白银买了去,用的舒心,用的理直气壮……”

    可怜巴巴的老欧阳眨巴着老眼,心想你说这个干啥?

    沈安把笔递过去,很是诚恳的道:“欧阳公您随便写个数目,一文钱沈某也没意见……”

    欧阳修下意识的接过毛笔,没有丝毫犹豫,就写出了先前和曾公亮商议的最高价格。

    可曾公亮当时说过要争取折半……

    才写完欧阳修就后悔了,但依旧是端着脸道;“如此甚好。”

    可他却把肠子悔青了。

    老夫上了这小子的大当了!

    这小子不动声色的就把老夫架在了高处,上下不能……果然是小狐狸啊!

    沈安赞道:“欧阳公不知那些道人的日子……真是清苦啊!有了这笔钱之后,他们的日子会好过些,想来在做功课时也会念着您的好,此后自然有福泽回报。”

    人在觉得自己衰老之后会茫然无措,第一件事就是担心死亡。此刻不管是释儒道还是什么,只要能让心神安宁,那就是心灵的归处。

    这种畏惧和恐怖旁人自然不能理解,等回到枢密院后,欧阳修才想起要给曾公亮交代。

    曾公亮得知后只能翻白眼表示无奈,可并未反对。

    曾公亮那么好说话?

    这是尊重我老欧阳吧?

    于是欧阳修觉得心理平衡了。

    就在第二天,一直空缺的次相有了结果。

    “是曾相?”

    “是,正是曾相。”

    整个枢密院都是喜气洋洋的,唯有欧阳修在唏嘘。

    他知道自己被骗了。

    曾公亮知道自己马上会调离枢密院,所以那点钱就是一个人情。

    给沈安的人情。

    沈安定然也知道结果是这样,所以稳如泰山,压根不急。

    合着只有老夫被蒙在了鼓里啊!

    欧阳修觉得自己不适合做官,很是伤感了一阵子,然后一道旨意就给了他一个惊喜。

    ……

    “欧阳修是参政,张做了枢密使。”

    朝堂再次变化,不过这种变化每几年就会来一次,习惯就好。只是人员变动要注意一下,若是对头上位,那就得做好应对。

    沈安坐观风云,却迎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韩相?稀客。”

    韩琦的到来让沈安差点破功,幸而这厮脸皮厚,所以一番寒暄下来后,成功的稳住了情绪。

    面对这些老家伙们时,你必须要镇定,一旦有丝毫分神或是被忽悠,那后果会很惨。

    韩琦看似漫不经心的寒暄着,突然问道:“安北对皇子之事如何看?”

    这就是坑!

    沈安看了韩琦一眼,说道:“某官职低微,此等大事自然没有资格指手画脚。”

    你别想坑我!

    韩琦笑了笑,唏嘘道:“你官职低微,可此事却关联大宋的未来……”

    他见沈安依旧没有动静,白胖的脸上颤动了一下,叹道:“官家的身子……越发的不好了。”

    沈安心中一惊,不禁问道:“可官家依旧在上朝。”

    作为宰辅,韩琦对赵祯的身体状况最有发言权。

    虽然陈忠珩等人是近侍,可赵祯有各种手法去遮掩自己身体的情况,那些人也不敢问,唯有宰辅才能、才敢去试探出真实情况。

    一个帝王的精力和身体情况,在纷杂的政事面前几乎难以遁形。

    “官家许多时候都不喜欢说话,这不是他的性子变了,而是……”

    虚弱!

    沈安知道韩琦不敢拿这等事来哄骗自己,不禁黯然。

    “现在不定下皇子,难道要等到那个时候?”

    韩琦的脸上全是冷酷,仿佛在谈论的不是帝王的身后事,而是号召沈安一起来声讨隔壁邻居打孩子。

    “帝王不是菜贩子,不可能突然上去,那对大宋来说将会是一场灾难……”

    沈安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韩琦笑眯眯的道:“正是,所以……你和汝南郡王府交好,你还是名医传人……还能经常陛见……”

    看着韩琦那白白胖胖的脸,沈安有一瞬恍惚,心想这厮是什么时候变胖的?

    “某这个神医传人只会些偏方,而官家的病情某一无所知,若是下手,那和谋逆没什么区别。”

    沈安真的不懂医术,若是被硬架上去,除去忽悠还是忽悠。

    韩琦的眼中并无失望之色。

    官家的生死那是天命,非人力所能为。

    这是重臣们的共识,正如刘邦重病时说的那样:老子当年只是个小人物,拎着把长剑砍出来的江山,这就是老天的认可。这条命就是老天给的。现在老天要把老子收了,什么郎中都是扯淡。

    可韩琦来的目的却不是为了这个。

    “听闻汝南郡王府的小郎君最近很是好学?”

    他很是漫不经心的问道。

    沈安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来意,就点头道:“是。听闻韩相学问精深,若是能得一二传授,想来仲会长进不少。”

    韩琦微微一笑,起身告辞。

    沈安把他送到门外,说道:“某稍后就会去郡王府。”

    韩琦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些,微笑道:“如此甚好。”

    ……

    沈安去了郡王府,找到了赵允让。

    “安北从西南归来后还没来看过老夫,可是有了不满吗?”

    天气热,老赵侧躺在榻上,后面的阿苏在给他挠背。

    沈安看看老仆和阿苏,赵允让微微垂眸:“他们都是老夫的身边人。”

    既然他不避讳,沈安也无所谓:“郡王,韩琦刚去了我家……”

    赵允让的脸上多了喜色,然后沉声问道:“他后面又去了哪里?”

    果然是个老狐狸啊!

    沈安笑了笑,“又去了华原郡王府。”

    韩琦是什么人?

    他不会效忠于某位帝王,他的目光一直在政事堂,希望自己能永远待在那里。

    赵允让轻蔑的道:“他这是在两头下注,不管是谁上去,他韩琦都能被重用。”

    稍后就传来了消息,韩琦建议官家从宗室里挑选合适的人选进宫。

    官家,你该准备继承人了。

    这是一个开头,随后司马光就上了。

    “司马光说先选了宗室子进宫,当做是假子,先不立为太子……后续……若是后宫中有人诞下皇子,再把假子送出宫去,这并不影响什么……如今定下人选,只是安顿民心,以为预备罢了。”

    曾公亮喝着冰冻果汁,美滋滋的说着情况:“韩相……今日陛下呵斥了韩相,说他这是在逼宫……”

    这位刚接任次相,此刻来到沈家颇有些惹人注目。

    假子可以理解为义子。

    这个建议很有实际操作性,可见司马光是考虑良久。

    曾公亮问道:“现在上奏疏的人不少,你为何不动?”

    沈安的眼中波澜不惊:“苏轼要制科考试,很忙。”

    曾公亮点点头,漫不经心的问道:“听闻韩相来过?”

    “对,一样的意思。”

    你们都是一样的目的,都想先四处下注,让两家郡王府都知道自己的心意。

    你们闹腾你们的,谁上位了咱们都支持。

    沈安言简意赅的送走了曾公亮,然后交代道:“再有访客,就说某病了。”

    一听说他病了,那些访客果然绝迹了,但赵仲他们却来了。

    “没事。”

    沈安一一解释,等苏轼也来了之后,他不禁问道:“你马上就要去秘阁考试,这时候还敢出门?”

    秘阁的历史悠久,听着很瑟神秘,实际上也只是个藏书的地方而已。

    制科考试放在秘阁,文化味道极浓。

    苏轼见他身体无恙,就淡淡的道:“秘阁试六论,旁人视为畏途,某却雀跃不已,迫不及待。”

    所谓的秘阁六论,就是六道题。

    六道议论题,题目出处不同,天马行空,难度能让进士科的考生们觉得自己身处天堂。

    最关键的是你必须要写三千字以上,必须写的特别出色,否则就算是失败。

    秘阁试六论,那就是地狱难度。

    最让人望而却步的就是这六道题你必须要在一天一夜之内做出来。

    超高难度的题目,外加超豪华的考官阵容。在规定的时间内做完规定的题目,然后考官们合议,出色才能进宫。

    对,难度那么高的六论只是初试,随后官家会亲自来考你。

    沈安觉得这不是人干的事儿,但苏轼却自信满满,仿佛只是去和人喝酒,顺带聊天打屁。

    这特么天才就是不一样啊!

    王阴测测的道:“家父好像说了一句……会去秘阁做考官。”

    啥?

    老王竟然是考官之一?

    沈安笑眯眯的道:“元泽啊!哥哥我对你如何?”

    “好。”

    在认识沈安之前,王没有朋友,倨傲的认为自己矗立在世间最高处,无人能和自己并肩,哪怕是帝王都不行。

    那时的他身上少了人味,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在认识了沈安之后,他渐渐的变了,变得合群了,变得有人味道了。

    所以王安石才会不加干涉的让他和沈安厮混,否则老王早就一棍子打过来,把他们所谓的大宋四人组拆散了。

    沈安诚恳的道:“回家给你爹说说……”

    这是要给某开后门?

    苏轼心中感激,但却不肯徇私,就说道:“安北不可……”

    沈安没搭理他,继续说道:“让你爹多刁难刁难子瞻。”

    让你瑟!

    王点头应了,然后得意的看着苏轼。

    想起老王那张古板的脸,苏轼不禁打个寒颤,苦着脸道:“安北你这是在给某挖坑呢!”

    什么刁难都是假的,沈安在给他减压。

    随后就是一次烧烤聚会,当沈家上空弥漫着肉香和烟雾时,宫中的赵祯也在恼火之中。

第428章 太原王家,王诜(为‘sofla若冰’加更)

    “……若是能早日定下皇子的人选,这天地,宗庙社稷,百官和天下的百姓……所有的福祉都在陛下的一念之间……”

    司马光在侃侃而谈,赵祯神色恍惚的道:“朕昨日迁怒于韩卿,你竟然还敢进谏……必须要选了宗室子为皇子吗?”

    司马光点头。

    赵祯叹道:“这是忠心耿耿的话,朕知道了。”

    司马光躬身道:“臣进言此事,自谓必死,不想陛下宽宏如此,臣惶恐……”

    赵祯看着虚空,木然道:“这不是什么坏事,选宗室子为皇子,古今有之,你把奏疏递给中书吧。”

    递给中书就是走程序。

    司马光的眼中多了些不明之色,说道:“万万不可,此等事……当陛下一言而决。”

    这话类似于‘此乃陛下家事’的意思,很是体贴。

    司马光现在是同修起居注,在赵祯的身边做事。稍后他寻个事去了政事堂。

    韩琦在处理政事,司马光说了那件事,然后目光微微转动。

    “都出去。”

    韩琦挥挥手,室内就剩下了他们两人,然后问道:“今日陛下说了些什么?”

    司马光淡淡的道:“宗庙社稷之事……”

    韩琦微微仰头看着屋顶,然后不禁笑了。

    旋即两人的目光交触,都微微颔首。

    这是一次默契的联手,司马光尽力了。

    韩琦得给出相应的筹码。

    “老夫知道上次你被沈安羞辱……”

    司马光的神色瞬间变成了木然,说道:“没有的事,韩相怕是记错了。”

    “记错了?好吧,那便是老夫记错了。”

    韩琦笑的很是恶劣,“知道苏轼吗?”

    司马光皱眉道:“听闻他两兄弟在准备制科考试,很是自信。”

    “没错,那人自信的……目中无人。”

    韩琦微笑道:“他和沈安交好,可有人说要让他折戟秘阁……你可满意?”

    司马光皱眉道:“韩相……此等话让人莫名惊讶,下官和沈安并无恩怨,和苏轼更无仇隙……韩相的话下官却是不懂,下官告退……”

    韩琦含笑看着他出去,稍后外面进来了一个小吏。

    “相公,司马光果然是一身正气啊!”

    这是韩琦的心腹,什么话都敢说出来。

    韩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笑道:“去个人盯着司马光,看看他去了哪。”

    稍后消息传来,“相公,司马光从咱们这里出去后就回了官家的身边,一直没出去。”

    “哈哈哈哈!”

    韩琦放声大笑着,心腹纳闷,却不知道原因。

    等笑够了之后,韩琦不屑的道:“什么君子?他若真是君子,先前就该和老夫辩驳,出去后更是该马上去通知苏轼避险,可他去了哪里?”

    心腹一想就有些震惊,说道:“难道是……假的?”

    韩琦冷笑道:“这世间有几个真君子?范文正算一个,包拯不算,欧阳修更是不能算……他司马光自以为城府深,可骨子里却是个伪君子。”

    韩琦靠在椅背上,惬意的道:“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君子,范文正就是个例外,百年难得出一个,剩下的不是小人就是伪君子,或是庸碌之辈……”

    他这话把自己都卷了进去,却怡然自得。

    ……

    苏轼两兄弟的准备很是充分,这一日凌晨,苏洵早早把他们叫起来,父子三人匆匆吃了早饭,然后一起出门。

    苏轼很是轻松的打个哈欠,苏洵说道:“你前日和人打架,也不知道打伤了谁,幸而那人没计较,不然你今日可还能去考试?以后要稳重些,别整日……哎哟!”

    大门打开,苏洵一出去就撞到了人,然后身体扑了过去。

    “哎呀!”

    台阶上坐着几个人,苏洵下意识的扑在了中间一人的背上,那人的身体本是要前扑,却硬生生的扛住了这个冲击。

    苏洵稳住了身体,后怕的出了一身毛毛汗。

    中间这人回身,闻声出来的苏轼看了不禁惊讶的道:“遵道?”

    左右两边的人也站了起来,苏轼的心中顿时就感动的一塌糊涂:“元泽,仲,哎……”

    这三人坐在大门外的台阶上打瞌睡,必然是不知道他们兄弟俩何时出门,就提早来等候。

    这份情义让人……

    “安北呢?”

    这四人几乎是形影不离,他们三人来了,沈安不该不在。

    赵仲揉揉眼睛道;“安北兄先前说是去买早饭……”

    苏洵心中感动,说道:“还买什么,到了外面一起吃。”

    一行人摸黑出了巷子,就见沈安带着两个小贩过来了。

    “安北!”

    苏轼招手,沈安急匆匆的过来,拱手道:“却是急切了些,就叫了馒头和药汤,汤饼不能吃,否则频繁出恭会招人瞩目……”

    苏洵拱手感谢:“这般辛苦,多谢安北。”

    沈安笑道:“辛苦什么,咱们都是一伙儿的。”

    苏辙好奇的看着这几个年轻人,不知道自己的兄长为何能和他们交好。

    一个是宗室子,一个是武人,一个是衙内,一个是官员……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组合啊!

    两个小贩熟练的弄了热馒头出来,堆笑道:“这位郎君说只要素馒头,若是不够,肉馒头也有……”

    苏轼不解,他就是个饕餮,有肉绝对不吃菜。

    苏洵骂道:“蹲着吃!素馒头吃了精神,头不昏。”

    沈安点头道:“正是这个意思。”

    需要保持头脑清醒的时候,若是身体状况良好,那么少吃点肉食最好。

    吃了素馒头,喝了汤,一行人簇拥着苏轼兄弟去了皇城。

    此刻天边刚有些亮色,宫门却没开。

    苏轼靠着城墙在打盹,苏辙却没他这等自信,看着有些紧张。

    稍后天色微明,百官开始来了,僵尸围城的盛况再现。

    苏轼兄弟未曾见过这等场景,不禁都呆了。

    “开门了。”

    掖门打开,苏轼拱手道:“多谢盛情,某此去定然不胜不归。”

    这才是苏仙啊!

    唐有李白李青莲,宋有苏轼苏东坡,二人可为一时瑜亮。

    沈安拱手道:“小弟静候佳音。”

    苏轼自信满满的道:“且备好美酒,出来后某与诸位贤弟共谋一醉。”

    这货很是自信,边上的另外两个考生却紧张不已。

    此次制科只有四人通过初测,也就是说,那么慎重的制科考试,目前就只有四个考生。

    这便是制科!

    能最后过了御试的,不是超级大才就是智商超群之辈。

    “苏轼!”

    就在苏轼准备进去时,后面传来一声厉喝,接着几个男子就冲了过来,一人抓住苏轼,一人挥拳准备揍人。

    竟然敢当着老子动苏轼?我曰你仙人板板!

    沈安不禁目瞪口呆。

    动手的是两个年轻人,拉住苏轼的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挥拳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都面目狰狞。

    沈安下意识的飞起一腿,踹倒了挥拳的年轻人,赵仲一拳就撂倒了那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然后上去补脚。

    跟着这二人来的几个男子咆哮着冲过来,折克行冷笑着严阵以待,王却冲了上去。

    艹!

    折克行见状没办法,只得提前出手。

    等他们解决了这几人之后,回身时,就见沈安单手拎着那个年轻人在暴打。

    赵仲已经停手了,正在和边上来上朝的宗室长辈解释道:“今日乃是制科考试的日子,这些人来拦截,多半是有情弊……”

    他看着很是纯真,说的话又诚恳,让人不禁联想起了诚实这个词。

    是个好孩子啊!

    那边被沈安吊打的年轻人喊道:“是苏轼先……”

    沈安一拳封了他的眼,然后一巴掌把他打翻在地上,喊道:“子瞻快进去,别让疯狗给咬了。”

    苏轼还茫然不知为何,他拱手道:“多谢安北,有事等某出来再说。”

    等你个毛线!

    看这年轻人的意思,苏轼分明就是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若是真的要理论起来,苏轼的考试就算是泡汤了。

    那年轻人躺在地上喊道:“苏轼,你……呜呜呜!”

    沈安伸脚踩在了他的嘴上,冲着边上皱眉的司马光拱手道:“司马公莫不是想来和某过过招?”

    司马光摇摇头,然后板着脸进了皇城。

    “安北兄,他定然是准备去弹劾你。”

    包拯和王安石不在这边,所以沈安和王都有些肆无忌惮。

    “怕个毛!”

    沈安见苏轼兄弟俩进去了,就劝苏洵赶紧去上衙,免得被弹劾。

    等苏洵千恩万谢的走后,侍卫也得空出来了。

    “待诏,这个……是不是松了脚。”

    沈安的脚一直踩在年轻人的嘴上,当松开时,年轻人的嘴唇已经肿大的就像是香肠。

    他张嘴喊道:“救命……”

    侍卫把他扶起来问身份。

    “某是王家人……太原王家……”

    “太原王家?”

    沈安不知道有这家人,但王却低声道:“安北兄,是权贵子弟。”

    被赵仲撂倒的那个少年怒道:“某王诜,今日弄不死某,明日某弄死你们。”

    赵仲一脸无辜的道:“看看这人,他说要弄死某。”

    那几个侍卫目光冷淡,王诜一个激灵,就问道:“你是谁?”

    赵仲很是纯真的说道:“某赵仲。”

    “宗室子?”

    王诜傻眼了,却没看到沈安在狞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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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章 哥又立功了啊!

    后人提及古代,汉唐自然是让人憧憬不已;而北宋却是让人目眩神迷之余,不胜唏嘘。

    那个绚丽的时代,文章诗词让人目不暇接。

    许多人名在后世依旧熠熠生辉,比如说苏轼。

    但有不少人的名字在后世却被人唾弃,比如说赵佶,比如说王诜。

    提及神宗就没法避开王诜。

    作为神宗的妹夫,王诜完全就是浪荡子的形象,甚至敢和小妾在赵浅予的病榻前寻欢作乐。

    这等无耻之辈自然会青史留‘名’,却是恶名。

    沈安听到王诜这个名字时楞了一下,然后就对了一下年纪,正好和赵浅予相配,于是那狰狞就遮掩不住了。

    王诜被赵仲打破了嘴角,此刻看着嘴歪眼斜的很是好笑。

    “某要见官家。”

    那个年轻人缓过气来了,说道:“某王俭,太原王家子。”

    他看了沈安一眼,说道:“前日某在酒楼饮酒,和苏轼有口角,苏轼出手打伤了某的兄弟,今日某来寻他的晦气,却被此人打伤,此事定然不能善了了。王家祖辈为大宋流血立功,不能受辱。”

    他在那里慷慨激昂的呼叫,折克行近前低声道:“安北兄,小弟想起来了,这太原王家就是王全斌的王家。王全斌乃开国武将,性情残暴,王家延续至此,已然脱了武人身份,成了文人……富贵人家。”

    “开国武将?”

    沈安指着王诜说道:“这是开国武将的子孙?”

    王诜挺胸道:“王家祖上为大宋名将。”

    沈安皱眉道;“武将的后人,不说是家学渊博吧,可身体坚实是肯定的。可看你长得和鹌鹑似的,一拳就被撂倒了,这是哪家的家学?而且你们先前一人拽住苏轼,一人动手,这手段卑鄙无耻,却是文人之耻……某再问一句,你是哪个王家?”

    王诜面色涨红,喝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彼辈小人……”

    “你说谁是小人?”

    赵仲冷着脸上前,王诜才想起这位是宗室子,可他却梗着脖子道:“你方才偷袭。”

    沈安淡淡的道:“仲。”

    赵仲看过来,沈安说道:“别人都邀你单挑,你可是不敢吗?”

    在原先的历史上,赵仲是王诜的大舅子,后来妹妹早逝后,把王诜恨之入骨。现在有机会暴打王诜一顿,沈安觉得不能错过。

    赵仲闻言点头赞道:“是,若是不肯动手,以后谁都能说郡王府是小人的地盘……”

    郡王府?

    宗室子多了去,可郡王府却不多,所以王诜心中一惊,就想说话。

    “打!”

    赵仲只是简单的一个打字,就算是提醒过了,然后冲过去就是一顿爆捶。

    沈安站在边上指点着,“左勾拳……踹他,不要脸,竟然抱住了仲……膝盖顶他的家伙事……”

    一顿暴打后,王诜倒在地上惨叫着,沈安对身边目瞪口呆的侍卫说道:“他先说了要单挑,仲只是应他之请,稍后谁敢胡说,就是某的仇人。”

    “我们走!”

    沈安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走了,宫中的司马光不出预料的弹劾了他。

    “陛下,沈安带着人在皇城外围殴……不,是和人斗殴。”

    司马光皱眉道:“百官均有目睹,臣见其手段狠辣也就罢了,竟然还带着汝南郡王府的赵仲和王安石的儿子一起……”

    官家,这人把赵仲和王都带坏了啊!

    “又打架了?去问问。”

    有人出去询问,稍后回来说道:“陛下,今日乃是制科考试的日子,有人拦截考生,沈安和那些人发生了冲突……只是皮肉伤。”

    赵祯叹息一声,问道:“打赢了?”

    内侍说道:“官家英明,明见万里,沈安打赢了。”

    赵祯唏嘘道;“朕英明个什么。沈安操练不辍,那折克行更是个凶猛的,那些……和他们闹腾的是谁?”

    “是太原王家人,就是王全斌的子孙。”

    姓王的多了去,赵祯自然没工夫一家家的去记着,所以直接提祖辈完事。

    赵祯想了想,才想起王全斌是谁。

    “开国时的那个王全斌?”

    “是。”

    赵祯抚须道:“王家……此事沈安却是做过了,不过那人竟然想拦截苏轼进宫,此事……”

    他想说差不多就算了,可司马光却板着脸道:“陛下,众目睽睽之下,此事却不能纵容了。否则人人效仿,何其不堪!”

    这次可是百官都看到了,若是不严惩,下一次别人是不是也能跟着干。

    这话顶的赵祯无话可说。

    韩琦很欣赏这等硬顶官家的行事风格,就出班说道:“陛下,上次您说过……赏罚分明才是兴旺之道啊!”

    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赵祯不自在的道:“如此……”

    ……

    王俭坐在大门边上,有人递来毛巾,他骂道:“擦干净了好让那人脱罪吗?”

    他就这么顶着张肿胀的脸等候着。

    王诜在边上眨着眼睛问道:“此事官家可会管?”

    王俭说道:“那么多人看到了,官家当然会管。”

    这是常识。

    王诜喜道:“那最好把那个宗室子给赶出京城去……”

    两人说了一阵,就见里面来了个内侍。

    王俭扶着墙艰难站起来,王诜也跟着照做,两人摆出凄惨的模样,等候消息。

    内侍板着脸道:“官家令某去召了沈安来,稍后就有处置,你等不可借机闹事。”

    王诜欢喜的道:“要处置他们了?”

    内侍点点头,王诜诚恳的道:“官家英明。”

    这内侍点点头,“谁说不是呢!某去了。”

    内侍去了,王诜和族兄就去边上的小摊歇息等消息,顺带弄点吃的。

    “贵人往别处去吧,小人今日不做了。”

    连续换了三家,依旧是这话。

    王诜大怒,骂道:“贱人也敢如此吗?”

    小贩们冷冷的看着他们,这时就听到马蹄声传来。

    “急报!”

    “闪开闪开!”

    侍卫们在狂呼着,路中间的人都纷纷往两边跑。

    两骑疾驰而来,然后在门口验证了身份,就被人迎了进去。

    这一下打断了王诜的愤怒,他问道:“这是那里的急报?”

    边上有人说道:“他们是从后面绕过来的,就三个方向,东南北。”

    稍后里面有人喊道:“没藏讹庞死了!”

    王诜呸了一口说道:“没藏讹庞……好像是西夏的那个权臣?他死就死了,急报什么?”

    ……

    殿内,司马光在数落着沈安过往的劣迹斑斑。

    “……当初他动手殴打御史就是前兆,此人……”

    “且等等。”

    欧阳修成为了参政,每日都得来这里。

    他眨巴着老眼看了司马光一眼,说道:“沈安那少年是有些过错,可少年人冲动行事就是本性,若是他安守本分,只知道做事,那些功劳怎么处置?”

    赵祯微微颔首。

    他不是偏袒沈安,只是觉得沈安立功太多,只要做的不过分,那就功过相抵了,好歹也心安。

    可司马光却板着脸道:“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分就是祸乱之源,上次陛下也是因功放了他……可此次他有何功劳?”

    他看看左右,欧阳修为之语塞,韩琦微微点头,眼中多了欣赏之色。

    司马光昂首道:“陛下,此事当严惩……”

    “陛下,陛下!”

    他正在做最后的陈词,外面却有人等不及通报在叫喊着,听着是枢密使张的的声音。

    “陛下,没藏讹庞死了!他死了!”

    卧槽!

    刚露出笑容的韩琦呆若木鸡。

    刚说沈安这次没功劳抵扣罪行的司马光傻眼了……

    没藏讹庞竟然死了?

    赵祯急切的道:“让他进来。”

    张冲了进来,顾不得行礼,说道:“陛下,刚来的消息,没藏讹庞死了。”

    没藏讹庞死了,原先趁机进攻西夏的打算就彻底破灭了。

    赵祯看了司马光一眼,心中失望之余,忍不住说道:“沈安立功了。”

    韩琦喃喃的道:“那事不成了,李谅祚……可是李谅祚杀了没藏讹庞?”

    张点头道:“李谅祚和表嫂梁氏勾搭成奸,被没藏讹庞发现。没藏讹庞想动手,谁曾想梁氏竟然把消息告诉了李谅祚,李谅祚先下手为强……”

    “竟然……竟然真是勾搭成奸了?”

    这事……

    大伙儿都想起了沈安当时的推测,不禁佩服的五体投地。

    赵祯想起了沈安当时的推测,不禁赞道:“沈安当时就说李谅祚可能和梁氏有勾结,如今果然。这等于细微处寻痕迹的本事难得,难得啊!”

    韩琦总觉得不对劲,就问道:“那没藏讹庞乃是枭雄,为何这般轻易被杀了?”

    张一时间语塞,欧阳修急匆匆的问道:“信使可来了?”

    “来了来了!”

    信使被召唤进来,众人迫不及待的喝问情况。

    “……李谅祚和表嫂梁氏偷情,事败后,没藏讹庞父子准备动手,梁氏入宫通风报信,李谅祚召没藏讹庞入宫议事,令大将漫咩杀了没藏讹庞父子……”

    “好狠的李谅祚!好个处变不惊的李谅祚!”

    曾公亮的声音中带着忌惮,担心那位少年李谅祚会成为大宋的麻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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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 你那话太恶毒了

    没藏讹庞死了。

    对于大宋君臣来说,他们更希望没藏讹庞能谋逆成功。

    若是能成功的话,西夏内乱就不可避免。

    西夏内乱啊!

    那是多么好的机会。

    韩琦就在盼望着这样的机会,然后鼓动大宋出兵西北。

    可李谅祚竟然干掉了自己的舅舅,而且还深谙帝王的狠辣之道,直接把舅舅一家子灭族了。

    这就叫做斩草除根。

    这样的对手堪称是棘手,此刻韩琦的那些想法都被抛之脑后,只剩下了后怕。

    “陛下,臣……妄言了。”

    前阵子他老是鼓动提前调集兵力,准备粮草,一旦得了没藏讹庞谋逆成功的消息后,马上进军。

    幸而赵祯没听他的,否则李谅祚上台的第一件事就是质问大宋为何要屯兵西北。

    韩琦很是苦涩的请罪,赵祯叹道:“那李谅祚年幼就有这等手腕……沈安呢?把他叫来,朕想听听他的说法。”

    司马光的面色微红,嘴唇蠕动,却无话可说。

    他能说什么?

    沈安那小子……他……特么的竟然又立功了。

    你让老夫能说啥?

    欧阳修看了司马光一眼,忍住了刻薄。

    老欧阳的人缘极好,一般不乐意得罪人。

    可他今天却有些意见。

    你司马光揪着沈安不放是几个意思?

    人沈安虽说小错不断,可功劳也不断啊!

    而且他犯的错都是小事儿,大多是私人恩怨,有必要缠着不放吗?

    所以欧阳修就暗示了一下,说道:“陛下,先前您不是令人去召唤沈安,还说要收拾他吗?”

    这是在暗示:司马缸……不,司马光啊!以后做事厚道些,心胸宽阔些,别老是纠结小事。

    司马光默然躬身,然后退了回去。

    赵祯也有些脸红,他干咳一声,“那个……此次……去个人,好生劝慰一番王家人,就说此事朕自然会……咳咳!”

    会什么?

    会抹稀泥,但绝对不会帮你们主持公道。

    这帝王做的也是没谁了,竟然能说出这等厚颜之事来。

    以后的史书上写着这么一段:安屡立功勋,惜年少,帝恐骤贵骄纵,多有烦忧……安知帝心,每每立功后……殴人……功过相免……

    这样写的话,赵祯在棺材里怕也会咆哮起来,棺材板铁定压不住。

    尴尬!

    这时候就该有人出来为官家缓和这个尴尬。

    韩琦还在忧郁,曾公亮在想着大宋和西夏以后会是什么格局,张琢磨着枢密院的密探能否比皇城司的更出色些,司马光在羞恼之中……

    欧阳修出班来,正义凛然的道:“王家人是权贵吧?大宋养了他家多少年?不学好也就罢了,竟然还出入青楼酒肆……陛下,臣早有耳闻,那王俭带着几个族兄弟经常出入青楼,丑态百出……真是丑态百出啊!”

    韩琦也反应过来了,他是首相,自然要更严厉些,“这是无所事事!陛下,权贵子弟多有此等无所事事之辈,靠着父荫过着骄奢淫逸的日子,这等人……该申饬!”

    曾公亮也补刀道:“他们可是在皇城外?”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说道:“该让他们在那站着,站到天黑,也好警示京中纨绔……”

    这一招太狠了,若是在皇城外罚站,稍后就会传遍京城,那几个王家子弟回家多半会被暴揍一顿。

    尼玛,老曾,老夫咋没发现你那么狠呢?

    韩琦不禁为之侧目。

    陈忠珩也觉得老曾有些毒辣,然后猛地想起了些什么,就犹豫了一下。

    这地方可没他说话的余地,可那事儿却非说不可啊!

    时光流逝,当今日的政事商议完成后,陈忠珩终于忍不住了,就觅个空闲出来说道:“陛下,臣有事……”

    韩琦的目光冰冷,连欧阳修都是板着脸。

    内侍干政,你想找死吗?

    赵祯点点头,陈忠珩说道:“沈安快来了……”

    他就说这么一句,然后就回去了。

    你们老是防贼似的防着某,那就自己琢磨这话里的味道去。

    曾公亮第一个反应过来,“哎呀!陛下,沈安这功劳可能打断别人的骨头吗?”

    卧槽!有你这么给功劳定标准的吗?

    大宋朝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以后立功的衡量标准变成了殴人伤残的程度,这要是传出去……情何以堪呐!

    赵祯的脸颊颤抖着,然后问道:“沈安他不会吧?”

    这下连欧阳修都不敢打包票。

    韩琦苦笑道:“陛下,若是王家人敢挑衅,不,臣估摸着沈安会去挑逗他们,等他们怒不可遏时再动手,这样陛下您也不好说些什么。”

    这都是什么事啊!

    赵祯头痛的道;“赶紧去……陈忠珩去,去把他带来,切记别让他寻机生事。”

    陈忠珩见自己的提醒奏效了,心中美滋滋的,闻言就应了,然后夹着屁股往外跑,看着特忠心耿耿。

    赵祯觉得不对劲,就问道:“你这个是怎么了?”

    陈忠珩缓缓回身,神色悲痛。

    陛下,您非得要问这个吗?

    给臣留点自尊不行吗?

    帝王相询,他只得说了:“陛下,臣……臣有痔瘘的毛病,这几日吃了些麻辣的……卤菜……犯病了。”

    沈安家的卤菜真是好吃啊!

    可是……狗曰的,为何我老陈一吃就容易犯痔疮呢?

    赵祯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毛病,他嘴角轻轻抽搐着,然后摆摆手。

    陈忠珩夹着屁股跑了出去,听着里面叹息一声,然后赵祯说道:“是个忠心耿耿的……”

    他听了不禁热泪盈眶,心想总算是有人知道我老陈的忠心了啊!

    得了这个认可后,陈忠珩一路狂奔着,紧赶慢赶的,等看到皇城外时,眼前不禁一黑。

    “……看看啊!大伙儿都看看,这两兄弟先动的手,沈某可是自卫反击……”

    接着就是沈安一人暴打王俭,王诜在边上偷袭,结果被沈安一拳打了个鼻子喷血,就蹲在地上哭嚎……

    陈忠珩止住了脚步,然后活动了一下屁股,身后的内侍气喘吁吁的道:“都知,该出声阻拦啊!”

    “哎哟!这老毛病啊……”

    陈忠珩磨磨蹭蹭的,甚至还掰了掰臀缝。

    “哦……”

    他一脸**的模样,边上的内侍一脸纠结,然后退了一步。

    都知这是啥意思?

    痔疮真的那么痛苦?

    等外面的沈安一脚踢倒了王俭时,陈忠珩才从边上出来。

    “咳咳!”

    这一刻陈忠珩威严满溢,干咳两声后,喝道:“干什么呢?啊!还不快快住手!”

    沈安正好打累了,见是陈忠珩,就欢喜的道:“老陈这是来接某的吗?陛下的厚恩让臣不胜惶恐,臣恨不能马上领兵杀向西夏,为陛下荡平不臣……”

    陈忠珩觉得这货拍马屁的功力真的差,就皱眉问道:“为何斗殴?”

    王俭躺在地上,一天挨了两次打的屈辱和痛苦让他不禁痛哭起来,“不是斗殴,是殴打……”

    沈安骂道:“无耻之徒!方才你说要弄死沈某,沈某不出手,难道还得等你先动手?”

    王俭悲愤的道:“某是气话……”

    “气话?”

    沈安指着那些围观的小贩说道:“大伙儿说说,先前他的模样可是气话?”

    那些小贩异口同声的道:“不是。看着是想要动手。”

    “血口喷人!”

    王诜捂着鼻子喊道:“那些贼配军也看到了……”

    周围马上就安静了。

    那些侍卫和军士都木着脸,有人在轻声道;“本想为他说说话,幸好没说。”

    “权贵子弟看不起咱们,罢了,大宋就是这样,咱们少管闲事。”

    王诜此刻毕竟还年少,所以遇到事就口无遮拦的把内心话说了出来。

    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这话不该在这里说的啊!

    看看那些武人的眼神吧,冷漠中带着憋屈,分明就是恨上我了。

    他后悔了,但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他爬起来看着沈安,准备记住这个人,下次寻机弄死他。

    按理沈安大获全胜,此刻应当得意洋洋才是。

    可他却叹息一声,然后说道:“这些兄弟在守护着大宋的皇城,在守护着官家……”

    他看了那些神色渐渐多了悲愤的军士们一眼,突然冲着王诜喝道:“你王家祖上本就是武人,这富贵享用多了,竟然也来歧视武人,谁特么给你们的脸?谁?”

    王诜怒道:“我家早就不是武人了……”

    这话他说的很是理直气壮。

    沈安不屑的道:“俗话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这老王家才过了几代人?竟然就嫌弃起自己的祖宗是武人了……啧啧……王全斌的棺材板怕是压不住了吧?”

    他摇摇头,唏嘘的道:“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沈某这等纯良的人都看不过去了,罢了,不管了。”

    他这话里带着些许长辈的口吻,按理能把王诜气晕过去。

    可王诜此刻却站了起来,一溜烟就跑了。

    这是啥意思?

    沈安还准备收拾这货,没想到他竟然跑了。

    “老陈你可是亲眼看到了啊!这小子自己跑了,跑的比兔子还快,后面出了啥事和某没关系……”

    陈忠珩一脸纠结的道:“你那话太恶毒了吧!”

    “什么话?”

    两人一起进去,陈忠珩说道:“王全斌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那是被气活过来了?这话何其恶毒啊!”

第431章 给大宋君臣普及感情知识(为‘无聊打仗’加更)

    看着沈安走进来,司马光的眼中多了些痛苦之色,然后放松了握紧的双拳。

    没有人是君子,从未有过君子。

    他无法容忍别人对自己的攻击,任何人都不能。

    沈安的几次挑衅他都忍了,可每一次忍耐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

    于是今天他不想再忍,就撕开了伪装,直接弹劾。

    这次机会他抓的很不错,连韩琦也得要报以钦佩的目光。

    眼瞅着沈安就要倒霉了,可一份急报却扭转了事态。

    沈安立功了。

    他的高瞻远瞩,他的细心分析立功了。

    大宋没有急匆匆的调兵谴将,没有对西夏人露出狰狞之色。

    这对于外交是一件大好事,让大宋占据了主动权。

    可对于司马光来说却不是好事。

    就在他心中笃定的时刻,从西北方向飞来一只大手,一巴掌把他扇的有些头晕。

    他仰头看着高大的穹顶,听着赵祯那欢喜的声音……

    “沈卿辛苦……”

    咳咳咳!

    韩琦不可抑制的发出了咳嗽声。

    赵祯对臣子很不错,从称呼上就能看出来。

    韩卿、曾卿……

    这些是宰辅重臣,自然担得起一个卿字。

    可沈安呢?

    赵祯仿佛没听到咳嗽,微笑道:“刚到的消息,没藏讹庞死了。”

    沈安一脸惶然的道:“陛下,臣是来请罪的……”

    司马光的城府很深,可在听到这话后,脸颊依旧在颤抖着。

    陈忠珩在路上肯定把情况给你说了,你这是装糊涂,顺带羞辱老夫吗?

    可沈安却很专注的在看着上面。

    这个举动有些失礼,但赵祯却只是叹息,“罢了,李谅祚赢了,你来说说。”

    那事儿就算是抹过去了。

    王家人算是被白打了。

    沈安的身体陡然一挺,说话前还不忘看了司马光一眼。

    他怎么知道是老夫弹劾的?

    司马光看了陈忠珩一眼,心中暗自发狠。

    内侍干政……遗祸无穷啊!

    陈忠珩被这一眼看的懵逼,心想这事儿和某无关啊!你司马光的脑子怕是有毛病了,竟然迁怒于某。

    这两人在暗战,沈安已经开始了分析。

    “陛下,没藏讹庞从成为权臣的那一刻起,他就必须谋逆,否则不管是李谅祚还是谁,只要是李家人握住了权利,没藏家族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他必须谋逆。”

    这是一切分析的基础,君臣都纷纷点头。

    “没藏讹庞优柔寡断,若是他趁着李谅祚年少时就动手,肯定能谋逆成功。到了那时,没藏家族就是西夏的至尊,多好的机会啊!只是那厮没这个命。”

    韩琦没好气的道:“没藏讹庞是个逆贼,别为他说好话。”

    在不少文人的眼中,哪怕是敌国内部的谋逆都是不值得提倡的,他们怕会引发效仿。

    沈安只是看了他一眼,不屑于回应这种挑刺。

    “李谅祚年少,比臣还小,可那心机和城府怕是和韩相差不多……”

    噗!

    众人看着韩琦,看着他白白胖胖的脸上瞬间就多了红色。

    这人……韩琦才将挑刺,他马上就来了个反击。

    韩琦怒极而笑,正准备说话时,沈安已经转进了。

    “他定然知道自己身处危机之中,于是就去寻求援军……大将漫咩就是他的援军。拉拢了漫咩之后,他就想到了没藏讹庞的家里,而梁氏……”

    沈安突然拱手,很是认真的说道:“陛下,梁氏是汉人之女,按理礼义廉耻应当懂,可她却甘于和十三岁的李谅祚勾搭成奸……为何?”

    赵祯饱读史书,只是一想就有了答案,“你是说那女人……她是个有异志的?”

    “是大志!”

    历史上许多野心勃勃的女人都曾经让男人们颜面扫地,比如说武则天。

    而梁氏在未来就是大宋的梦魇,而且还是个战争狂人。

    所以沈安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些君臣。

    “没藏讹庞是西夏头号权臣,可梁氏却要去和那时还是个细嫩孩子般的李谅祚勾搭,她图什么?”

    沈安目光炯炯的道:“她图的就是未来的机会……成为人上人的机会!”

    我真是太睿智了啊!

    沈安从结果来倒推过程,那感觉就像是神仙视角,爽的不行。

    “梁氏若是喜欢上了李谅祚呢?”

    提出疑问的竟然是司马光,沈安心想哥正想找你茬,你居然就主动跳出来了……

    “喜欢?”

    沈安诧异的道:“她有夫君,而且探子们都说了,李谅祚长得不怎么样,还年少……那时他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某想问问司马公,十三岁的少年……可有女子喜欢吗?”

    十三岁看着还是个半大孩子,喜欢毛线。

    司马光愕然不能答。

    他不是感情专家,可沈安却是个老司机。

    老司机开始给这些君臣普及感情常识:“女人喜欢男人的什么?首要是长相,英俊潇洒,气质不凡,这是外貌。第二就是钱财权势……年少多金的,权势滔天的,这些人哪怕是丑的让人作呕,老态龙钟……可依旧有大把的女人会喜欢。”

    这是人性,和感情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李谅祚有什么?他受困于没藏讹庞。年少,还长得不行,梁氏为何要喜欢他?”

    沈安缓缓看着周围的重臣,认真的道:“李谅祚想翻盘,梁氏想投机,二人一拍即合,狼狈为奸,随后梁氏就成了李谅祚的眼线,最终他就靠着梁氏的通风报信,一举干掉了没藏家族……”

    沈安说完了,他站在中间,身姿挺拔。

    来,来个人反驳试试。

    梁氏这个老娘们后来就是专权,这个我知道,而你们却不知道。

    这就是我的优势啊!

    这一刻沈安觉得世界就在自己的脚下,这些群臣的身前遮着一层厚厚的帷幕,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唯有他的前方一片坦途,一眼看去就是上下千年。

    我就是个bug,没人知道bug的孤独,没人知道我的抱负。

    韩琦觉得这小子看着太瑟了些,就问道:“你还未成亲,如何懂的男女之事?”

    这里的男女之事不是指嘿嘿嘿,说的是男女感情。

    司马光觉得这话再对不过了,面色就好了些。

    这年头就是男尊女卑,一般的男人哪里会去关注自家女人的感情……

    感情是什么东西?

    能吃还是能用?

    女人相夫教子,管好家里就行了。

    而且现在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狗屁的感情?上床就是夫妻。

    沈安叹息一声,痛心疾首的道:“那是你们的妻子,你们孩子的母亲,你们父母的儿媳……她们将会陪着你们走完一生,这等人生伴侣,韩相,不值得去好生琢磨吗?”

    韩琦目瞪口呆。

    他想反驳,可一旦反驳,他就站在了自家夫人的对立面。

    虽然家里他说了算,可要是夫人恼火了,说不得会给他下绊子,比如说使手段,悄无声息的弄死他最喜欢的小妾什么的……

    沈安一脸憧憬的道:“从定亲开始,臣就开始琢磨这夫妻关系,越是琢磨就越觉得要重视,最后琢磨出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今日他的一番分析让君臣不禁刮目相看,此刻都凝神听着。

    沈安诚恳的道:“男女之间要真诚,要真诚对待自己的妻子,否则后果会很严重……比如说李谅祚,那小子的心有九个眼,他是在利用梁氏。可梁氏却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臣敢打赌,李谅祚活不过十年!”

    司马光淡淡的道:“李谅祚今年十四岁,也就是说,他活不过二十四岁?”

    “没错!”

    沈安笃定的道:“梁氏能等十年就算是慈善人,若是再等下去,她就再也没有掌权的机会,所以……”

    所以李谅祚活不过十年。

    这是沈安瞎掰的话,但李谅祚真的是个短命鬼啊!

    韩琦微微点头,“好,老夫拭目以待。”

    群臣都记下了沈安的话,等十年后再来收拾他。

    赵祯却在想着那段话:要真诚对待自己的妻子,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朕对皇后怕是有些不真诚吧,要不晚上去她那里睡一宿?

    心念一动,赵祯就觉得轻松了许多,然后不禁赞道:“沈安这样的才是好男儿。”

    韩琦的脸又红了。

    官家你又口滑了吧?

    随后就各自散去,而沈安今日在朝堂上关于男女关系的论述也传了出去。

    ……

    杨家最近在和沈家商议婚期,所以李氏有些惆怅,舍不得女儿嫁出去的惆怅。

    “那沈安看着是个有心人,只是那手段却有些……花花公子的苗头,对,用钱来砸……”

    沈安上次使手段让杨卓雪沦陷,那时候李氏为女儿感到高兴,觉得女儿的终身有靠了。

    可开始不舍后,李氏的想法又有了些变化。

    花花公子的手段,这话李氏说的一点都不亏心。

    阿青在边上做针线,头也不抬的道:“娘子,他可是比曾公亮他们提早了许久回京呢,可见是诚心的。再说小娘子喜欢就好,只要他们以后的日子过得好就够了。”

    你这个丈母娘也太苛刻了些,到时候小娘子怕是会和你离心了。

    李氏一想也是,可依旧嘴硬的道:“他若是诚心,那就该赶紧定下婚期……”

    “阿青,外面有人传话。”

    阿青起身出去,李氏就去了女儿那边。

    杨卓雪在做针线,低头很是认真。

    出嫁前要多做针线,嫁过去后好送人。

    沈家只有兄妹二人,所以杨卓雪省了不少事,主要是讨好小姑子。

    “歇歇眼睛。”

    李氏把那张半成品手帕抢过来,带着她在院子里转圈。

    早上的阳光微热,李氏偏头看一眼,看着阳光照在女儿的脸上。

    那张嫩脸被照的透明,上面的细微绒毛清晰可见……

    “怪不得你爹说那沈安就是头野猪,成天拱咱们家的门,就想把你抢跑了。”

    杨卓雪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娘,爹爹是胡说。”

    “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为他说话了?”

    李氏心中发酸,然后不禁唏嘘起来。

    “娘子娘子!”

    阿青又跑了回来,一脸兴奋的道:“娘子,沈郎君今日在朝会上说话了。”

    “他哪日不说话?”

    李氏听闻是沈安的消息,就摆出了丈母娘的架势。

    阿青看了杨卓雪一眼,欢喜的道:“沈郎君说男人要对自己的妻子真诚,还说了什么那是你的妻子,你孩子的母亲,一生的什么……对了,一生的伴侣,要真诚对待自己的妻子……”

    杨卓雪惊讶的抬头,李氏更是失态的道:“这是他说的话?”

    阿青点头道:“是呢。”

    她看着面色微红的杨卓雪笑道:“小娘子放心吧,这沈郎君稳靠着呢!”

    在男尊女卑的大环境下,对于男人的角度出发,能说出这番话的沈安简直就是个奇葩,但对女人来说,这就是知己。

    这就是个诚实可靠的小郎君啊!

    李氏点头道:“先前我倒是带了偏见,这人真是不错,那婚期就……早些吧。”

    ……

    第三更,今日九千字送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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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丈夫介绍:
后人都说大宋无丈夫。从而是弱宋。弱宋不能自守,偏安一隅。遂使神州陆沉。沈安很想做个大丈夫,但他得先背着四岁的妹妹在汴梁城中求活……新书的qq群:方家庄,号码:624065836这是普通群,等本书上架,在群里验证过全订后,再进全订群。北宋大丈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大丈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