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码头众生相
苏晏没有去参加庆功,他一溜烟就跑了,丢下了愕然的师生们。
“他这是欢喜厉害了。”
世事难料啊!
众人唏嘘着,然后准备回去。
“徐彬……”
徐彬被人拉了出来,然后两人在嘀咕着。
“林盾。”
一路走来,郭谦发现队伍越发的单薄了,不少师生都被拉走了。
“这是做什么?”
等到了太学时,他回身一看,竟然只剩下了十余人。
今日的汴梁很是热闹,没考中的学生会来买醉,一醉解千愁。
而考中的学生更是要来买醉,要醉酒诗百篇。
“林盾,那个题海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做题。”
“就是做题?”
“对,不停的做题,把那些可能的试题列出来,不停的做。”
“可这不是亵渎学问吗?”
“你想做官还是想做学问?”
“呃……当然是做官。”
……
这样的场景在不断发生着,无数人在准备改弦易辙,准备改用沈安的那一套题海战术。
“娘子。”
阿青欢喜的冲进了后院,李氏正和杨卓雪在做针线,闻言抬头:“一惊一乍的作甚?”
杨卓雪咬断线头,抬眸看去。
阿青欢喜的道:“娘子,小娘子,太学翻身了!”
“翻身了?什么翻身了?”
“此次省试,太学过了四十二人,两成多啊娘子。”
李氏愕然,然后缓缓看向了女儿。
杨卓雪的眼中有欢喜之色闪过,然后起身道:“娘,我去厨房看看。”
“去吧去吧。”
李氏等她一走,就得意的道:“我就说那少年是个好女婿,整个汴梁的女人都眼瞎了,倒是便宜了我家卓雪。如今太学翻身,他们的婚事就该准备了……”
当时沈安说太学不翻身就不成亲,可现在太学翻身了。
……
码头,苏义扛着一袋粮食,一手拿着长签子,缓缓往岸上去。
这是艘大船,粮食堆积如山。
“快下雨了,都快些,搬不完就别想拿钱!”
管事抬头看看天空,有些焦躁的喊道。
所有人都加快了脚步,有人慢了些就被管事喝骂。
“苏义,你这慢腾腾的以为自己是官呢!还有你那个儿子,今日竟然也不来了……”
苏义的身上都被汗水湿透了,他强笑道:“大郎……大郎今日去看榜呢!”
轰隆!
雷声响起,天上的乌云渐渐淤积,管事心中更烦躁了,他尖刻的道:“还真以为能过省试?大宋的才子不计其数,你那儿子也就是干苦力的命,偏生要去奢望什么做官……做个屁!老子说他这辈子就是扛包的命,不服?不服也得给老子蹲下去,不然老子让他在汴梁无处容身。”
苦力们都堆笑着,然后相互扶持着加快了速度。
苏义低下头,然后擦去汗水,又往船上去。
管事见他老实,就得意的道:“老子这辈子见多了眼高手低之辈,不是老子吹嘘,你苏义就是一辈子卖力气的命……你儿子也是,你孙子……那是谁?”
轰隆!
雷声不断,乌云笼罩着苍穹,仿佛就压在了头顶上。
视线渐渐模糊,但却能看到一个人在狂奔而来。
“是苏晏!”
有人喊了一声,苏义回身看了一眼,说道:“这孩子,不是让他今天别来吗。”
苏晏狂奔而至,不由分说的就把苏义肩上的麻袋抢过来,然后一路小跑着送到了岸上。
管事笑道:“少年力气大,苏义,回头你就可以在家歇息了,让苏晏来挣钱。”
苏义正准备去船上,可苏晏过来一把拉住了他。
“大郎……”
苏义见他眼睛发红,就慌了,说道:“不中就不中,咱们再读三年,三年后再考,啊,三年后再考……”
“爹爹!”
苏晏突然抱住了父亲,然后痛哭起来。
苏义有些不自在的张开双手,然后轻轻拍打着儿子宽阔的后背,就像是小时候哄他睡觉时一样,很轻,很温柔。
“爹爹,孩儿……孩儿中了。”
啥?
苏义的脑子一下就蒙了。
他呆呆的看着渐渐汇聚在一起的乌云,说道:“大郎莫要慌。”
他以为儿子是没中之后有些失常了。
管事也笑了,说道:“这孩子怕是有些失心疯了吧。”
“苏晏!”
后面跑来了一群人,当头的却是一个中年男子。
男子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身体,气喘吁吁的模样让人发笑。
他看到了苏晏,然后欢喜的道:“抢……抢走!”
苏义下意识的喊道:“干什么的?”
中年男子狞笑道;“抢女婿的!”
“拦住他们!”
苦力们整日在一起扛活,自然情谊深厚,有人一喊,大家就挡在了前面。
男子带来的大汉们自然不肯退让,双方一阵推攘,大汉们却不是这些苦力的对手。
“抢人了!”
苦力们蜂拥而至,个个目露凶光。
这里是码头,自成一个世界,外人若是以为自己能在这里瑟,这些苦力有一百种办法让他们后悔。
那中年男子见状就喊道:“不是恶意,某没有恶意!”
苏义喊道:“那你来抢我家大郎作甚?说不出来,今日某溺死你!”
管事本想喝骂,可却被苏义脸上的狰狞给吓住了。
这是多老实的一个人啊!骂他只是憨笑,踢他几脚他也只是赔笑,为了活计他在卑微的笑……
所以他习惯性的在轻视着这人。
可现在他眼中的老实人却从一头温顺的羊变成了一头凶狠的狼,那眼中的杀机让他确信了一件事。
为了自己的儿子,苏义绝对敢杀人!
中年男子被吓住了,他退后一步,欢喜的喊道:“是亲家啊!亲家好,某是来抢女婿的?”
“抢谁?”
“苏晏,就抢苏晏。”
众人缓缓回身看着苏晏,看着这个黑脸的小子。
为啥?
这小子长得不算丑,但也不算英俊,皮肤还因为晒多了太阳变得黝黑,这样的少年谁会抢?
中年男子苦笑道:“今日省试放榜,好些人都开始抢人,某不敢拖到殿试以后,所以……”
再等的话,怕就只剩下歪瓜裂枣了。
至于黝黑,那真的不算事啊!
又不是娘们,要啥俊俏?只要有本事,能让妻儿活的好,这就是好女婿。
苏义眨巴着眼睛问道:“谁……省试……省试……”
苏晏缓缓跪在他的身前,抱着他的大腿,哽咽道:“爹爹,孩儿中了……”
苏义的身体在颤抖着,他低头看着儿子,伸手摸着他的头顶,正如苏晏孩提时抱着自己的大腿,仰头要好吃时的那样。
他的身体在摇晃着:“大郎……你莫要骗为父……”
那中年男子跺脚道:“苏晏中了,第六名,他是第六名!”
轰!
如果说苏晏的话大家半信半疑,甚至认为他是失心疯了,那么中年男子的话就是最好的证明。
“中了?”
管事呆呆的道:“他竟然中了?”
“我的天,苏晏竟然过省试了?”
“咱们苦力里竟然能出个天才?还是第六名。”
“这不是做梦吧?”
一群苦力瞠目结舌,而管事却心中害怕。
他担心苏晏会报复自己,所以就挤了过去。
“让开让开!”
在这里他就是神,所以苦力们都让开了一条道。
管事走了进来,苏义正在流泪,苏晏在低声劝着。
“爹爹,回家吧。”
省试过后就是殿试,随即就能授官。
授官之后就有了俸禄,虽然不算高,但比父子俩在码头扛活挣的多许多。
苏义犹豫了一下,“坐吃山空呢。”
对于他来说,生命的意义就是活着,不管怎么活,只要活着就好。然后把儿子安排好,那么他一生的责任都尽到了,死也甘心。
“苏义,马上就是殿试了,你儿子就要做官了,你还扛什么啊!”
“苏晏做了官,以后你就是员外,在家里享福呢!”
苏义听到这声音有些熟悉,下意识的就露出了憨笑。
管事见到这个笑容不禁心中欢畅,但见到苏晏的目光后,就有些心虚的道:“苏义,以往某说话有些不知轻重,对你多有得罪,在此……某错了。”
他一躬到底,恭谨的就像是下官见上官。
他只是管事,而苏晏是省试第六名,只要殿试能稳住,此后的仕途不可限量。
到了那时,苏晏无需动手,只需给个暗示,自然有的是人来整治他。
苏义还有些不自在,管事就喊道:“这是好事,某这里有些喜钱。”
他去拿了两贯钱来,堆笑道;“苏义你且拿着,不够只管说。”
苏义自然是不敢要的,管事见苏晏神色呆板,心中就有些慌了,低声道:“这些……都是你自己的。某每日扣一点,这些年下来……”
卧槽!
苏晏的目光看过来,却有些愤怒。
管事想起他即将是官,就说道:“以后不敢了,小人以后不敢了。”
消息一传出去,那些苦力都感谢不已。
若是没有苏晏在,以后他们还得要被管事盘剥。
“喝酒喝酒!”
苦力们在欢呼着,然后簇拥着苏义父子俩往边上的酒肆去。
粮船上的人见没人来搬运就怒了,管事急忙过去解释,等得知是有个苦力高中省试第六名时,也呆住了。
“罢了罢了,缓些时候再搬吧。”
苦力过省试的消息就这么传了出去,无数处境艰难的人都在用苏晏的事迹来自勉,一时间处处都有读书声……
……
第一更送上。
第403章 酒来
二月末的饶州春意盎然,枝头嫩叶染绿,花朵争相绽放。
一行两百余骑缓缓进了城。
饶州官员迎上来,堆笑着把曾公亮请了去,沈安却没去。
战事之余,他把归程当做是旅途,每到一处就喜欢去寻幽探胜。
饶州历史悠久,经历了范仲淹的改造后,如今更是生机勃勃。
走在斑驳的石板路上,两旁的人家里,不时有枝叶探出围墙,借出一点春色。
沈安就游走在这些街巷之中,东湖、芝山,处处都留下了足迹。只是鄱阳湖那边却耗时太久,没能去成。
到饶州修整两天,这是他们预先订好的行程,第二天一行人就被当地官员请了去,说是一个文会。
沈安没有声张自己的身份,一伙人都当他是曾公亮的随从官吏,没人搭理他。
大清早就上了船,朝着湖心岛而去。
东湖恍如一块碧玉,水波不惊,清澈剔透。
泛舟湖上,微风袭来,微凉。
曾公亮在和本地官员说话,大抵是因为大败交趾后的得意,所以他很是放松,在指点江山。
“……曾相,湖心岛有当年周瑜操练水军的点将台……”
“一条饶河通天下各处,各地商贾汇集,鄱阳湖更是浩浩荡荡,一望无际,这等得天独厚的条件,你等要多费心思,把民生搞好……”
“……当年范文正在时,重修了城中的水道,这才有了饶州城如今的繁茂,追思故人,不胜唏嘘……”
说话间就靠上了湖心岛,众人上去,一群文人士绅迎了上来,纷纷行礼。
“见过曾相。”
这些人中,青年和中年人大多是惊喜,觉得能和当朝宰辅一起开个趴体真是太难得了,若是稍后自己发挥出色的话,说不定有机会鱼跃龙门呢!
老人们却有些矜持。
当年俺们可是见过范仲淹的,你曾公亮哪里比得上小范老子。
众人坐下,早有人摆好座椅,随后酒菜上来。
一队歌姬在且歌且舞,歌声伴随着微风,让人心旷神怡。
曾公亮和那些人在诗词唱和,渐渐的喝多了,就起身舞蹈。
他们刚接到的消息,富弼丁忧了。
富弼的母亲仙逝,官家为此取消了一次大型宴会,以为哀悼,然后被人批评为过火了,一个宰辅不值当帝王这么做。
富弼去守孝,韩琦成为了首相,据说很是得意。
曾公亮挟大胜交趾的威势回归,绝对不会继续担任枢密使。
但怎么安排他很难说,帝王心思莫测,曾公亮都无法揣摩。
“……都来,都来!”
曾公亮兴致很高,一声招呼后,在场的大多起身和他一起舞蹈。
这种举手投足的舞蹈沈安不懂,也不想跳,就坐在那里自斟自酌。
众人都在翩翩起舞,你一个少年竟然安坐不动,拿着酒杯看着湖面,神色怡然。
你以为你是谁?
那些文人士绅心中不满,稍后曾公亮尽兴归来,让他们作诗词文章纪念此次聚会。
后世的趴体大抵就是酒池肉林,外加美女如云,荷尔蒙的气息四处乱窜。
但现在的趴体也不差,舞姬们停了舞蹈,和那些文人厮混在一起,沈安甚至看到一个老家伙拉着个舞姬往后面去了。
老家伙大抵是喝多了,曾公亮看了他一眼没管,可饶州知州却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晚些会收拾他。
“某有了!”
一个老家伙站起来,开始吟诵自己做的诗。
随后一首首诗词喷涌而出,曾公亮也不时点评几句,宾主皆欢。
酒宴在继续,大家都喝的醺醺然,有人见沈安一直在边上沉默着,就问道:“敢问这位官人,为何没有诗词?”
你坐在那里装什么装,曾公亮是宰辅都在和我等同乐,就你在边上不说话。
沈安抬头看着问话这人,说道:“为何要做诗词?”
这人愕然道:“今日群贤云集,人人都作诗词以为纪念。”
沈安一袭青衫看不出身份,他微笑道:“今日并无这个雅兴,你等自便。”
和诗词比起来,沈安更喜欢的是自然风景。
眼前的湖光水色令人着迷,边上的诗词难得有一首能入耳的,就和噪音没啥区别。
沈安已经忍这些噪音很久了,若非是他涵养好,怕是会出言讥讽。
要以德服人啊!
他的笑容很诚恳,众人都纷纷摇头,有人嘀咕道:“怕是做不出诗来,所以在装傻。”
“今日盛会,文采风流,诗篇纵横,这等滥竽充数之人怎么混进来的?”
这一路沈安都落在最后面,和几个乡兵在一起,所以被这些人认为是个小吏。
人喝多了的之后反应各自不同,有人会发呆,但更多的人会兴奋。
曾公亮已经陷入了包围之中,那些文人争先恐后的在介绍着自己,还把自己以前的诗词文章背出来,请他指正。
曾公亮忙的不可开交,但却很是欣慰。
好为人师的毛病谁都有,曾公亮此次准备一路刷些声望,所以更是有问必答。
有几个喝多了青年文人在奚落着沈安,而边上的人都在笑。
沈安看着杯中的酒,不禁苦笑起来。
邕州最近出了一种好酒,他们出发时,萧固收集了一批让他们带在路上喝。
这种果酒酒精度不高,但味道极好,让人难忘。
曾公亮准备送几坛给官家喝,再留几坛给宰辅们,所以很抠门。
沈安也要了几坛,准备送给老包和未来的老丈人他们。
所以今天就带了一坛酒来,曾公亮那边要了大半,和知州、德高望重的几人喝,然后赞不绝口。
剩下的一小半就在沈安这里,这厮细细品尝着美酒,让人垂涎欲滴。
那些人没资格喝,但听到曾公亮那边不停有人称赞这是美酒,就忍不住了。
你特么别顾着喝酒啊!赶紧作诗,让咱们也趁机混点好酒喝。
“某不会作诗。”
沈安又喝了一口美酒,然后叹息一声,仿佛是在赞美。
“那你会什么?”
“某会……喝酒。”
闲着也是闲着,沈安在逗弄这群人。
这些人还不自知,就纷纷出言挑衅。
沈安有一搭没一搭的挑逗着这些人,然后看着湖面,心中挂念着妹妹,还有那个少女。
太学肯定会翻身,对此他有极大的自信。
也就是说,回去就得准备商议婚期了。
今年?还是明年。
他的嘴角浮起一抹微笑,在旁人的眼中却是得意。
哥就是不给你们喝。
小坛子就在他的脚边,想喝就用勺子舀在杯子里。
“呸!只是个滥竽充数的家伙罢了!”
一个年轻人终究忍不住了,呸了一下,然后负手过去,准备去吹捧曾公亮一番。
“好诗!”
那边一阵嘈杂,接着曾公亮起身看过来,说道:“没想到在饶州竟然能听到这样的金石之音,安北,来,咱们一起来品品这首诗。”
沈安皱眉道:“曾相,某不懂这个啊!”
他刚才已经听到了,这首诗大抵就是说人活世间,就该品行高洁,百折不挠等等,就是一首励志诗。
这首诗不错,但却有些无病呻吟的毛病。
沈安拱手道:“刚才已经听到了,惊为天人,曾相算是有福了,回头这诗人人传唱,曾相重人才的美名也会随之远扬……”
这等违心的夸赞他张嘴就来,曾公亮笑眯眯的,很是高兴。
韩琦不是个好上官,那厮是首相,以后宰辅们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所以他需要些声望。
曾公亮不禁大笑起来,而诗的主人,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傲然看过来,说道:“诗词只是小道罢了,不值当什么。当年周瑜在此练兵,孙仲谋北望江山,何等的英雄气概……千百年来,东湖流水悠悠,让人感慨。只是某却做不出那等气势的诗词,憾甚!”
众人一阵唏嘘,却没人来接茬。
有气势的诗词都在汉唐时,被那些前辈们作光了,及至大宋,婉约就成了主流,偶尔几首气势不凡的诗词也被淹没在其间。
“好!”
这是饶州人的主场,这人说的很是得体,而且逼格很高,所以得了叫好。
主人家来了首好诗,作为客人的曾公亮等人有些被动了。
得来一首吧,不然以后传出去,大家都会说饶州文风鼎盛,竟然把当朝宰辅压的没脾气。
曾公亮有些坐蜡了,他文采也不错,但却少急智。
他目光转动,随行的官员中有人起身作诗,但却和那人的相比差远了。
这就是文会,不会因为你是宰辅而退避三舍,越是宰辅越要赢你,如此方能扬名。
曾公亮的老脸挂不住了,正在此时,边上有人喊道:“郎君,好大的鱼!”
他循声看去,却是黄春。
此刻的东湖湖面广阔,和外面河流沟通,里面的鱼虾不少。
但饶州地处鄱阳湖边上,周围河流纵横,鱼虾都吃厌了,所以东湖里的鱼少有人捕捉,大鱼比比皆是。
一条十余斤大鱼被黄春拖着过来,一路蹦着,野性十足。
沈安一见就欢喜了,说道:“赶紧宰杀好了,一半烤,一半煮汤。”
黄春应了,曾公亮的眼珠子一转,就说道:“老夫不胜酒力……”
你妹!
沈安早就想走了,可在得了这条大鱼之后却见猎心喜,准备在这里弄一顿野餐。
见他不满,曾公亮笑道:“饶州士子文采风流,让人赞叹,可我等却无人能敌,让老夫心中郁郁啊!”
这老家伙!
这是威胁!
老夫不行了,你赶紧上,不然咱们全跑了,让你游回去。
在亲手砍杀敌人之后,曾公亮呕吐了两天,然后就渐渐恢复了,整个人也多了些不同。
比如说变得流氓了些。
沈安不禁笑了起来,说道:“如此也罢,刚才……”
他看着那个微微昂首的男子问道:“这位刚才说了什么……孙仲谋?”
男子微微颔首,微笑道:“某谢伟,见过郎君。郎君此言正是,某认为孙仲谋乃雄主也,非此雄主,周瑜不能施展所能。”
这话说的极好,而且契合此时的气氛,也隐约在拍赵祯和曾公亮的马屁。
赵祯就是孙权,曾公亮就是周瑜。
“好!”
谢伟大抵是饶州文坛的扛把子,所以今日出尽风头却无人嫉妒,那些人只是如痴如醉的叫好。
是不错啊!
沈安在回忆着,神色怅然道:“只是老子英雄儿混蛋,让人唏嘘……”
众人一想这话也没错,孙权之后,东吴就开始日落西山了。
沈安起身,看着湖面,伸手道:“酒来。”
严宝玉送上酒杯。
沈安摇头道:“些许酒水,如何能浇得去胸中的块垒,换了大碗来。”
你继续瑟!
众人在看着,大多是冷笑。
曾公亮却在微笑,端起酒杯,和接过一碗酒的沈安遥遥相敬。
这人是谁?竟然能让曾公亮举杯邀饮。
众人还在猜测,沈安仰头喝了酒,然后负手往湖边走去。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
寥寥几句,一股子雄烈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
虽然我工资不高,但我容易冲动消费……你一冲动就打赏了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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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名动天下(为‘烟灰黯然跌落’白银大盟加更10)
东湖是饶州一大景观,和芝山并列为文人骚客的两大胜地。
芝山上有范文正的遗迹,无人敢去放肆。可东湖的遗迹却远在七八百年前,可以任由那些骚客们评价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
东湖这里留下无数诗篇,但却没有特别出色的,让饶州人引为憾事。
但此刻他们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今日这个文会怕是要青史留名了。
为何?
就是因为前面的那个少年。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
沈安负手走向湖边,缓缓吟哦着:“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好气势!”
简单几句就描述出了意境,让人不禁眺望远方,遥想当年那些金戈铁马,以及楼台水榭。
有人要了纸笔在记录,边上围着一群人,但更多的人在看着前方的少年。
今日要出名篇了!
谢伟的面色沉凝,状若不屑的看着侧面,好似在观看景致,可耳朵却张开了些。
沈安缓缓走过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众人只觉得眼前出现了一幅画卷:夕阳下的街巷里,草树横生,看似普通,却曾经是刘寄奴住过的地方。
刘寄奴就是刘裕,那可是一代豪雄,在东晋君臣偏安的困境下,他的战无不胜就成为了一个奇迹,最后终结了晋朝的也是他。
最关键的是他建国的国号也是‘宋’。
这样一位豪雄帝王,在诗词里显得格外的让人怀念。
大宋缺乏的就是这样的英主,若是有,辽人怕是要颤抖了。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好气势!”
“好!”
曾公亮举杯痛饮三杯,然后呼道:“痛快!痛快!”
沈安走到了湖边,看着水波,吟诵道:“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元嘉指的是刘裕的儿子,元嘉帝北伐失败,让人想起了老子英雄儿混蛋的话来。
这话就是沈安先前说的吧?
这人竟然说了就作诗,而且契合的这般天衣无缝,让人只能赞叹不已。
“数十年,望北犹记,烽火河北路。”
众人只觉得心中一震,不禁都看了过去。
数十年前的高粱河之战,大宋大败亏输,从此就沦为了南国,只求自保,再无进取之心。
“可堪回首,杨公祠下,一片神鸦社鼓。”
他竟然敢提杨业?!
杨业当年败亡,有些人罪责难逃,但却因为赵老二的缘故,所以很难追究下去。
这人提他作甚?
沈安回身,“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众人或坐或站,有人呆若木鸡,有人一脸感慨,有人面带冷笑……
这首词开篇气势磅礴,格局大,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到了下半阙后,风格陡然一转,悲壮苍凉的气息冲天而起。
最后的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更是在自问,也是在质问。
有人吟哦道:“数十年,望北犹记,烽火河北路……当年国势艰难。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何日收复旧山河……好词,好词!”
“好词!”
终于有人喊了出来!
“区区少年,竟然能做出这等雄壮苍凉之词,让人感慨不已,大才,大才啊!”
“有此一首词压阵,今日之聚会当流芳千古,我辈参与其中,何其幸也!”
“惊才绝艳!老夫今日得了这词,归家定然会谋一醉,梦中遥望北方,梦回数十年前……”
“……”
众人纷纷叫好,有人拱手道:“先前却是得罪了,抱歉。”
“我等有眼无珠,竟然不识大才,惭愧!”
沈安负手而立,风从湖面吹来,带着水气,吹动了他的青衫。少年看着神态从容,面对这些夸赞也只是微笑而已,不卑不亢。
好个翩翩少年!
一个男子说道:“某听闻京城里那位少年独创了题海之法,令太学在省试中一鸣惊人。同样是少年,二位当为一时瑜亮。”
“那位……那位却也罢了,他弄的那个什么题海就是亵渎学问,把学生变成了做题的人偶,这样的方式如何能培育出人才来?只怕出来的都是蠢材。”
有人不屑的道:“那人年未弱冠,只是哗众取宠罢了。那等法子谁想不到?只是不肯、不屑而已,他若是据此为功,当为天下笑柄。”
“此言差矣!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这天下的天才何其少也,大多是平庸之辈,此辈若是深究经义,那也只是缘木求鱼罢了……”
一群人开始了争执,曾公亮在边上有些傻眼,他看了沈安一眼,心想这是怎么回事?
你的那个什么题海怎么传到这边来了?
沈安也有些懵逼。
怎么传的那么快?
那边的争论渐渐白热化,反对的一方占据了上风。
就见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大抵是喝多了,他打个酒嗝说道:“此次省试,太学过试四十二人,两成多啊!而且他们是一百零八人考试,就中了四十二人,什么亵渎?”
这货喝多了,胡乱的挥手道;“天下多少读书人?人人都去抢进士这个香饽饽,可谁能得了?你?还是某。在这的,除了曾相等人之外,都是可怜虫……可怜虫!哈哈哈哈!”
那些反对者们面色铁青,几个老汉气咻咻的,看那样子就是想动手打人。
年轻人兴奋了起来,说道:“咱们都是没法中举的可怜虫,却在说那些中举的可怜……哈哈哈哈!可笑啊可笑,如今天下都在学沈安的题海之法,你们不学?敢说不学吗?只要你等敢说,某就谢罪……可以后若是你等的亲朋不从,那便是不要脸……”
好汉啊!
众人都在瞩目着那个年轻人,然后看向了曾公亮。
现在局面尴尬了,咋办?
可曾公亮却在发呆。
沈安也在发呆。
竟然……竟然中了四十二人?
我曰你仙人板板,这是真的?
沈安的面色微红,呼吸急促。
四十二人,这啥概念?
省试乃是整个大宋精英的一次考试,国子监一百零八人出战,竟然抢走了两成多的名额。
这一科省试就像是为太学而设,外面的考生要哭了。
那些权贵子弟呢?
铁定把肠子都悔青了。
当初他们若是肯谦逊些,去观察太学学生的日常,并愿意去学习,那么发解试也不会全军覆没。
这就是命啊!
沈安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那种得意和瑟让他不禁面露微笑。
哥忍不住了啊!
那年轻人一锤子就把那些反对者们捶晕了过去,有人喊道:“那沈安离经叛道,迟早是身败名裂的命!不信咱们走着瞧!”
“对,歪曲圣人学问,导致学风不正,这是什么?千古骂名啊!百年后你等去看史书,肯定是千古骂名……”
你妹,百年后这里的人都成骨头了,看什么?眼珠子都烂没了,看个屁!
曾公亮觉得说话的老汉过分了,他干咳一声,正准备说话,那年轻人却喝道:“此次太学中举四十二人,那四十二人就是那沈安的拥簇,等下一科考试时,那些按照沈安教授的法子学习的考生们会有多少?”
年轻人顾盼自雄的看着老汉,昂首道:“那些人受了沈安的好处,一代代下去,有他们看着,谁敢在史书上污蔑沈安?某就问……还有谁?”
曾公亮一想也是,然后就看了沈安一眼,心想这事儿可是不得了啊!
沈安也傻眼了。
曾公亮走过来,坐在了沈安的身边,然后舀了一碗酒,仰头就干了。
他把碗放下,看向沈安的目光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艳羡和些许嫉妒。
“安北,十年后,你就是大宋文宗……那些因这个题海中举之人,那些在用这个法子学习的人,他们都是你的支持者……”
曾公亮的眼中多了惊恐,然后笑道:“幸而你还年少,要想成为宰辅还得二三十年,否则老夫现在就想让官家压住你,至少三十年内不许你踏入政事堂,否则谁是你的对手?”
“三十年后,那时候老夫肯定是不在了……”
曾公亮有些唏嘘,他在想若是自己有沈安的这个条件,那韩琦再跋扈老夫也不怕他,大不了对着干,谁怕谁!
少年人,你的运气咋就那么好呢?
沈安在这羡慕的目光中极力掩饰着惊喜。
他弄出了题海战术只是应急,真的只是应急。
被赵祯赶去国子监任职,他习惯性的就想着弄点政绩,多立功,以后好升官。
可他却低估了这套题海战术的威力,结果自己人在广西时,太学的学生们几乎垄断了省试,题海战术一朝名动天下。
我沈某人也成名人了啊!
以后那些用了这个法子的学生天然就是我的半个盟友。
有了这些盟友,后续的革新将会更加顺畅。
前世时王安石的改革为何失败?
姑且不论他的新法好坏,首先他就错在太急切,想一下改革到位。
其次就是盟友太少,当那些改革措施得罪了无数既得利益者时,敌人蜂拥而至,保守派的力量空前强大。
司马光在韬光养晦,却笑到了最后,在临死前给了自己的政治对手致命一击。
盟友很关键,强硬是很爽,可后果就是孤家寡人。
沈安想大笑,想跳进湖里畅快的游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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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当面说人坏话
烤鱼很香,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肆无忌惮,这才是日子。
沈安一人吃的嗨皮,曾公亮吃不动了,摸着肚皮在哼哼,说是回去肯定会发胖。
那边的争吵在继续,越发的激烈了。
沈安夹了一大块鱼肉吃了,舒坦的道:“这岛上不错啊!若是能定居在这里,每日垂钓,闲时就坐船去周围访友,神仙般的日子。”
曾公亮在边上笑道:“你若是能在这岛上住五年,老夫就来和你作伴,永不出岛。”
这老汉竟然这般刻薄吗?
沈安只是说说,住在这种小岛上面可以,但没有电脑和网络,人会发疯的。
那边依旧在吵架,沈安吃饱喝足,觉得回去睡一觉更好,就说道:“曾相,咱们回去?”
曾公亮也觉得兴尽了,就点点头。
可那边却吵的厉害,面红脖子粗的,曾公亮出现都没法压住。
特别是有几个老汉在,曾公亮怕把人气死,所以只得苦笑退后。
沈安却对这些人没啥好感,就说道:“吵什么?什么微言大义是有用,有引导作用,导人向上,可没必要让每个人都去揣摩吧?就算是去揣摩,按照你等的说法,得苦心孤诣,耗费大好年华去琢磨先贤的话……那有何用?”
那些人呆住了。
有人怒道:“当然有用,揣摩透彻了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沈安有些怒了。
先贤的话是该琢磨,可一辈子就琢磨这些有意思吗?
“揣摩这些于国于民何益?谁来说说,有啥好处?”
沈安的气势很足,那些反对者有些语塞,一个老汉说道:“揣摩透了这些,这人才知道礼义廉耻,才知道怎么做人……”
扯尼玛淡!
“礼义廉耻知道就行了,这需要引导,甚至可以用律法来引导。至于怎么做人……父母和师长的告诫和引导也就够了,学学学,一辈子就学怎么做人,都特么死了还怎么做人?”
沈安怒道:“真想着还有来世呢!”
他觉得这些人无可救药了,就说道:“所谓的微言大义难道就没有定论?”
“当然有。”
“那琢磨什么?教授给那些学生就好了,还琢磨什么?”
沈安冷冷的道:“闲极无聊,自我陶醉罢了,还以为高贵。有屁用!”
他丢下这些话拍拍屁股就走了,那几个老汉被气得浑身打颤,有人甚至看着要晕过去了。
太恶毒了啊!
闲极无聊才会去琢磨这些,自我陶醉,以为高贵,有屁用。
沈安的一番话直接把这些人的真实心思揭穿了,曾公亮满面黑线,却只得温言抚慰。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那几个老汉,其中一个狠狠地道:“这等竖子就该流放发配,永世不许他回中原。”
另一人说道:“曾相,这等人您就不管?只是您一句话的事,就能让他丢官去职。”
曾公亮心想那少年是在官家那里有名号的,老夫可没法让他丢官去职。
他只得糊弄了几句,然后就准备回去了。
一个老汉拉住他的衣袖,喘息道:“曾相既然不肯动手,那可否告诉老夫此人的姓名,老夫在京中也认识些人,好歹要让他难堪。”
“对啊!大家多多少少都认识些官人,到时候……”
大家想着那少年毕竟是曾公亮的随从,这威胁说一半就没法继续了。
曾公亮会庇护他吧?
老汉仗着年纪大,就抓住曾公亮的衣袖不放,大有你不说老夫今日就死在你身边的架势。
曾公亮看到沈安已经上船了,心中暗骂那小子的狡猾,然后就幸灾乐祸的道:“你等说了半天的沈安,真人当前却不识……”
愕然……
岛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傻眼了。
合着咱们在这扯了半天的沈安,人沈安就在边上坐着,一边吃着鱼肉喝着小酒,一边看笑话。
这可不是笑话是什么?
如今的沈安也算得上是教育大家了,可饶州却有这么一群考不中进士的文人在讥讽他,这画面怎么想都怎么觉得可笑。
而且他竟然和曾公亮在一起,那就是去了广南西路?
广南西路大捷他也在,可立功了?
那少年可是以军功封爵,这次若是再立军功,那就是妥妥的文武双全。
新式教育法,先前一首词让人为之震撼,这是文。
武有府州大捷,如今再来一个邕州大捷……
谁敢说他不是文武双全,那脸都能抽肿去。
“怪不得先前他说不会作诗词,不是不会作,而是觉得咱们做的诗词就像是小孩子似的,他是不屑啊!”
先前沈安的那首词一出,大家都被镇住了。
只是做个比较,就觉得自己做的诗词真的和孩子一般。
谢伟脸红的和猴子屁股一般,觉得自己没法做人了。
那些说沈安坏话的人更是尴尬的无以复加。
我在这边说他的坏话,却不知他就在边上听着。
这特么何其的尴尬啊!
传出去大家都成小人了。
而且刚才大家说要动用京城的关系收拾他。
那是沈安啊!传闻深得陛下看重的沈安,咱们那点关系能收拾他?
别逗了,到时候怕他会反过来收拾咱们。
一群反对者面红耳赤的在尴尬,那些支持者却欢喜的冲了过去,沈安的清静也被打破了。
“见过待诏,敢问待诏,那题海之法该注意些什么?”
“待诏,某做梦都想见你一面,今日见到了,某欢喜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待诏可定亲了吗?舍妹年方十三,正值妙龄……”
一时间沈安被团团围住,哭笑不得。
曾公亮在看着汴梁方向,喃喃的道:“殿试也该开始了吧,若是太学再度逆袭,沈安此人的未来……不可限量……”
……
今日殿试,苏晏早早起来,可苏义却更早。
父子俩弄了早饭,然后吃了。
苏义满意的看着儿子,“大郎,殿试不废黜人,你只管去考,别管名次。”
他觉得上次的省试第六名是个运气,殿试肯定就不同了。
“官家要亲自考你们呢,见到官家要问好,要客气……”
一番嘀咕后,苏义把儿子送了出来。
这一片都是贫困人家,大家见苏家父子出来了,都喊道:“苏晏要去殿试了。”
顿时街坊邻居们都出来了。
艳羡!
嫉妒!
各种情绪在蔓延。
有人说道:“苏晏,你说是沈待诏教的你,那他可能让你殿试考好吗?”
这话里带着些嫉妒。
人就是这样,大家原先是同样的境遇,可转眼间你就要飞黄腾达了,我们连背影都看不到,那嫉妒心就不可抑制的发作了。
但这些嫉妒会渐渐消散,当苏晏的仕途顺遂时,这些嫉妒就会变成崇拜。
这就是人性,此时的苏晏是不懂的。
但他很认真的说道:“是,是待诏教的某,没有待诏就没有某的今天……”
见他诚恳,有人就笑道:“苏晏,有富贵人家看上你了,要抢你去做女婿,你为何不愿意?”
码头的事后来传来,街坊们觉得苏晏怕是失心疯了,竟然拒绝这等好亲事。
“你莫非还奢望着娶公主?”
苏晏摇头道:“不,待诏说人在得意时不可轻浮,要慎重,最好什么都别做,等冷下来后再做决断。”
“还是沈待诏啊!苏晏,那沈待诏就和你亲爹一般了。”
这话有些过分,说话的人被一个长者呵斥,灰溜溜的滚回了自家。
苏义笑道:“无事呢!待诏对我家大郎恩重如山,若是肯,某都愿意让大郎拜他为干爹,只是我家没脸呢。”
此时的义父不是后世的那种概念,指的是继父。
苏义说自家没脸,就是说有攀附沈安的嫌疑。
这是个淳朴的汉子,看不出那天在码头上想溺死人的狰狞。
一群小孩在前面嬉戏,歌声飘了过来。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春意在汴梁处处皆是,绿叶嫩草,处处芬芳。
走出巷子,苏晏停住脚步,看着西南方向,目光中多了憧憬。
苏义还在想着自己儿子今日要见到官家的喜事,差点撞到儿子的后背。
他顺着视线看去,只看到了一片春光盈盈。
“大郎,你在看什么?”
苏晏说道:“待诏在西南,若是他知道孩儿能去殿试,定然会欢喜……”
从未有人对自己这般亲切过。
他不嫌弃我蠢笨和呆傻,也不嫌弃我是个寒门子弟,反而在我的身上倾注了更多的关心……
那我会努力,让你骄傲!
他的嘴角露出微笑,然后抬着头,就这么一路走进了考场。
殿试……
崇政殿里,考场已经布置好了,进士科的考生纷纷就坐。
苏晏微微垂眸,按照沈安交代的办法调整呼吸,驱除脑海里的杂念。
上面的考官在准备着,殿内渐渐安静下来。
上面有人举牌,上面写着题目,同时在大声说着。
“王者通天地人赋……”
“天德清明诗……”
“水几于道论……”
题目下来,苏晏睁开眼睛,然后近乎于虔诚的低下头去,开始打腹稿。
待诏,我会努力……
殿外有衣角闪过,赵祯在看着里面。
他的目光转动,缓缓寻觅着。
“官家,在那里。”
陈忠珩谄笑着,伸手指着苏晏的位置。
赵祯点点头,说道:“很沉稳,可见是个能用的。”
虽然不知道官家说的是谁,可他身后的富弼只想吐血。
这还没出结果呢,您就说那人是个能用的,这让我们这些宰辅情何以堪啊!
赵祯从侧面走过,淡淡的道:“让人送了酒菜给考官。”
唯有大宋这个国度才会有这等奇葩事,在全国最高的抡才大典上,皇帝竟然请考官喝酒吃肉。
他在看着西南,眼中多了期冀。
沈安,莫要让朕失望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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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这便是逆袭
苏晏看到了官家,但他却压根没注意,更没想起自己曾经给这老汉一个太学馒头。
他在专注做题,诗词歌赋不是他的强项,但做出来没问题。
而水几于道论他却有些心得。
沈安曾经说过关于黄河改道的争论,其中一段冷嘲热讽的话里,就有关于水几于道的论点。
抄袭当然不能,但苏晏记得沈安说过:水亦正亦邪,端得看人类的利用和疏导。
强行给黄河改道就是邪道!
苏晏坚定的想着,渐渐一篇文章就有了腹稿。
最后答题完毕,他抬头看去,官家竟然还在。
官家在,考官也不好意思喝酒吃肉,气氛很是肃穆。
时间到,收卷,有人会把试卷弥封,然后等待审批评分。
众人冲着官家躬身,官家笑吟吟的道:“都是国之栋梁,要好生学习,莫急莫傲,朕在朝堂之上等着你们,勉力!”
这个期许很是感动人,考生们甚至有人在哽咽。
官家五十多岁了,说在朝堂上等着大伙儿,可从一个普通官员到宰辅要多久?
少说得二十年吧?
但这种殷切希望却表达了官家的爱才之心,众人心中感动,然后告退。
出了皇城,苏晏看着外面的阳光,觉得恍如一梦。
“大郎!”
“苏晏!”
苏义一直在等候着,饿了就吃在家做的干饼子,然后去边上的小摊那里讨了一碗面汤喝了,很是舒坦。
苏晏看了郭谦一眼,躬身,然后走向了自己的父亲。
“爹爹。”
苏义憨笑道:“走,回家,爹爹买了羊肉。”
苏家吃羊肉的次数堪称是屈指可数,但苏义今天却舍得花钱,甚至还买了酒,准备晚上给儿子庆功。
苏晏去了郭谦那边,此刻那里已经聚拢了学生。
“祭酒,某觉得还行,特别是那首诗。”
“祭酒,某的水几于道论……”
“……”
众人一阵叽喳,郭谦含笑听着,不时夸赞几句。
等轮到苏晏时,他只是憨笑一下,说道:“祭酒,学生……不知道好不好,怕是不好。”
郭谦说道:“省试时考官说你虽然文采不显,但通篇文章都能看到真挚,所以特别录取了你。可这是殿试,虽然不废黜人,但你的文采却远远不够……”
他觉得这话有些伤人,就拍拍苏晏的肩膀:“不过能参加殿试就够了,出来就是官员,苏晏,回家去好生歇息,然后找些官吏去请教为官之道……免得……”
你前阵子还在干苦力,转眼就要为官了,你可懂为官吗?你可懂官场的那些弯弯绕吗?
苏晏惶然摇头,学生们都笑了。
不懂你就要吃苦头了,弄不好就会在宦海里溺水。
朱云上次在省试时败给了苏晏,开始以为苏晏是藏拙,可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考官简拔。
所以他在这次殿试时憋着一口气,发誓一定要让苏晏灰头土脸。
他沉声道:“殿试容不得半点作伪,此次我太学学生既然进了那个地方,既然拿起了那支笔,就当以太学为念,努力做好题目,为太学争光!”
众人纷纷点头。
这是领袖才有的姿态,朱云微微抬头,笑道:“苏晏虽然过了关,可以后仕途漫漫,宦海沉浮的艰难非你所能想。祭酒方才的教诲你要仔细听,回头若是找不到官吏请教……可以来太学,大家同窗一场,多多少少能教你些,至少能让你少走些弯路……”
这话说的很是亲切,但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味道,和智珠在握的得意却怎么也掩饰不掉。
苏晏憨笑一下,正准备感谢,就听外围有人喊道:“苏晏在哪?”
苏晏抬头喊道:“某在此。”
外面让开了一条道,进来一个男子。
男子先冲着郭谦拱手,说道:“小人庄老实,家主人沈安,今日小人奉命而来,得罪了。”
郭谦喜道:“沈安回来了?”
今日国子监的这个局面都是沈安一力为之,因为他不在,郭谦享受了不少光环,可那功劳却抢不走。
学生们马上就肃然起敬。
别人的管家他们自然不会理睬,可这位却不同。
对沈安的感激之情让他们做出了不合时宜的举动来:向一位管家拱手行礼。
庄老实赶紧还礼,然后说道:“郎君还未归来,只是临走前有交代,说若是苏晏过了省试,殿试后就有些话交代。”
苏晏马上束手而立。
这个态度很好。
庄老实不知道自家郎君为啥对这个看着有些憨傻老实的学生那么关照,但还是按照沈安的交代说道:“郎君说自古艰难唯做官,怎么做官,做什么官?从进入官场开始你就在接受考验,这个考验会一直延续到你致仕时。
做什么官很难界定,就一条,那就是要做对得住自己良心的官。要一以贯之的保持初心,这才是做人之道,为官之道。”
“是,学生谨受教。”
苏晏躬身,学生们也跟着躬身。
这是沈安的教诲,对他们以后仕途的一次提醒。
朱云的面色有些难看。
他是很感激沈安,可就算是没有沈安,按照他的资质也能一路过关。
可现在沈安却不来关注自己这个天才,只是一味的关照苏晏那个傻小子,让人心中郁郁,愤愤不平。
庄老实笑道:“郎君还有过交代,从明日起,你且去三司吧,去打杂。”
啥子?
师生们都有些懵逼。
现在大家刚殿试出来,首先就是歇息,然后庆祝,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到殿试出名次。
在这期间,大家都会找些关系去接触一些官吏,请教怎么为官。
苏晏是苦力出身,哪里找得到人询问这些知识,所以朱云才多了优越感。
可沈安却出手了。
一出手就是让他去三司。
卧槽!
那可是三司啊!
大宋的财赋之地,在那里但凡能学到些东西,以后就受用不尽。
学生们羡慕的眼睛发绿,可却没办法。
谁让苏晏得了沈安的青眼呢!
这下苏晏可是得意了,等授官后,只需说某在三司打过杂,保证下去就能如鱼得水。
苏晏低下头,吸吸鼻子,频繁的眨着眼睛。
苏义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却知道三司一般人进不去,就惶然道:“多谢待诏,大郎……大郎以后要记得待诏的恩情,一辈子都记得……子子孙孙都记得。”
这就是普通百姓的惶然以及感谢方式,看似不漂亮,但却很实在和诚恳。
庄老实心想郎君不会想把这个苏晏栽培成自己的心腹吧?
他觉得这想法不靠谱,但沈安的举动却就是这个含义。
就在一片眼睛发绿的羡慕气氛中,庄老实淡淡的道:“明日去了三司,就报名,说请见包相,自然会有人带你去。”
什么?
包拯要见他?
庄老实看了一眼那些呆滞的脸,拱手道:“得罪了,小人告辞。”
众人都没反应,都在看着苏晏。
先前大家还觉得他找不到官场老师,可沈安只是让管家跑了一趟,就让所有人羡慕嫉妒恨。
真的是羡慕嫉妒恨啊!
连郭谦都呆住了。
别说是以前,就算是现在,作为国子监祭酒,他也别想奢望老包会指导自己些什么。
可苏晏那小子啊!
他竟然能去三司,亲自接受老包的言传身教。
这特么让我们咋活?
苏晏抬头,眼中全是泪水。
苏义也傻眼了。
“是……竟然是包青天?”
老包在汴梁人民的心中还是有些地位的,单说取消审理案子时不许官民见面的规矩,就让汴梁人民感谢了许久,还因此得了个青天的名头。
“我儿竟然能去见包青天?”
苏义惶然不知所措。
他看向了郭谦,此刻只有这位祭酒才能证实此事。
郭谦心中感慨万千,说道:“这是沈待诏的一片关切之心,苏晏,你以后要牢记待诏之言,要做一个对得起自己良心的官。”
苏晏赶紧应了,然后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掉。
“待诏……学生恨不能马上赶去西南,跪在待诏身前……”
是沈安改变了他的命运,这份恩情之厚,让苏晏不知如何报答,唯有恭谨受命,此后但凡沈安有事,他豁出命去办。
那边的朱云已经别过脸去,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脸色。
那是包拯啊!
虽然包拯的脾气臭,可只要以后出去说某被包拯指点过,那起点会一样?
那走了狗屎运的小子,竟然得待诏这般看重,为啥?
为啥?
某的天资在太学第一,连那梁缺都远远不及。可待诏为何要看重苏晏那个蠢货?
他伤心了!
“苏晏,恭喜了。”
“苏晏,回头请客啊!给咱们说说包公什么样。”
学生们羡慕嫉妒恨之后,就开始恭喜苏晏,徐彬更是勾着苏晏的脖颈,逼他下次聚会时一定要喝酒。
郭谦看着这些学生从羡慕嫉妒变成欢喜,心中不禁微微叹息。
这些人是看到了苏晏的未来,所以才想着去交好他。
沈安这般看重苏晏,苏晏以后的仕途绝对会一帆风顺。而大家有同窗之谊,这份情谊在这等情况下弥足珍贵,把握好了,以后就是助力。
苏晏在那边面红耳赤,却不见倨傲和自得,让郭谦也不禁点头暗赞。
这就是沈安所说的稳沉。
把轻浮和得意丢掉,在此刻不做任何决定,这才是正确的处世态度。
苏晏站在中间,周围都是自己的同窗,就像是众星拱月……
这一刻,他的人生再次发生了反转。
这便是逆袭……
第407章 噩梦(为‘风起叶落V’加更)
初夏的汴梁有些热,可韩琦的心中更热。
老夫是首相了?
最近他就喜欢这样自问。
每天早上起床,他首先自问一句,然后就会是一天好心情。
老夫是首相了呀!
他端着个大碗在吃糊糊,就是用野猪的肠胃弄的糊糊。
这糊糊的味道腥臭,但韩琦吃了许久,早就习惯了。
吃了一大碗糊糊后,他又吃了一碗汤饼,外加几大块羊肉,这才心满意足的去上朝。
“韩相!”
“见过韩相!”
“韩相今日看着精神很好啊!”
“韩相的腰背比某还挺拔,惭愧惭愧。”
“韩相昨夜定然是彻夜未眠,为了朝政在呕心沥血……当真是我辈的楷模。”
“现在没有次相,韩相一人当两人使,肯定不轻松,可韩相看着却是云淡风轻……这是什么?这便是举重若轻。”
“……”
这些吹捧的声音伴随了韩琦一路,等到了皇城前时,百官都拱手相迎。
“见过韩相。”
韩琦只觉得脚底发热,腰子那里在发胀,整个人仿佛……有些像是男女之事时的那种爽快。
这便是权势吗?
怪不得那些人为了权势,可以抛弃亲情,可以漠视女人……
因为这一切都在权势里啊!
他想起了上次和一个方外人的交谈。
方外艰辛,可能长久煎熬吗?
非也!打坐冥想,其间之乐非常人所能想,比男女之事更让人沉醉……
古今中外都有大毅力者,可以丢弃各种**,而目的也只是为了权势而已。
不管是金钱还是美女,这一切都比不过手握大权,指点江山的那种爽感。
爽啊!
韩琦端着脸,微微颔首,就算是回礼了。
孙走了过来,“韩相夜里想来也不安生,何必来的这般早……”
孙垂垂老矣,看着比欧阳修还老迈。
若是能让孙成为自己的盟友……那以后的政事堂里,某说的话岂不是无人反驳了?
他心中微动,就微笑道:“官家也是宵衣旰食,咱们做臣子的自然也不能太清闲了,梦得不也是如此?”
“哦,韩相果然厉害啊!”
厉害?
这是哪跟哪啊!
韩琦一脸黑线,孙又说道:“富相走了,老夫一想到就难过……还有文相,咦!文相不回来吗?”
这人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而且在政事堂里多是呆坐,事情到了他那里就会停滞,让韩琦头痛不已。
要呵斥他吧,这人年纪大了,传出去外人会说我韩某人不尊老。
不呵斥吧,这人……
哎!
这等人就该回家养老去!
如今政事堂里孙不能做事,就他一人做主,很累,但却很爽。
无人反对自己的决定,那种感觉真的很爽啊!
一路进宫,君臣相见。
赵祯看着稀稀拉拉的宰辅,就说道:“宰辅也该补齐了。”
韩琦心中失望,但却知道必不可少,就说道:“是不是等曾公亮回来了再说?”
天知道曾公亮何时才能回来,只要他不回来,我韩琦就能继续独掌大权。
赵祯点点头,然后忧郁的道:“朕昨夜做梦,梦见无数人挥舞刀枪在呐喊,在厮杀……”
呃!
这是啥梦?
韩琦有些懵。
旁人做噩梦也就罢了,帝王的噩梦往往会代表着凶吉,所以身为宰辅,还得要兼职解梦师的职务。
韩琦还在想着怎么解梦,赵祯继续说道:“那些人黑瘦凶狠,朕看到了好些……大宋的将士在挡着,可……朕看到了沈安,他回头看朕,身上全是血……他在笑……”
赵祯的脸上浮起了惊色,颤声道:“朕想去拉他,可他却退了回去,就这么飘了起来……”
众人只觉得心中一紧,殿内的气氛瞬间凝滞……
“那些黑瘦的人凶神恶煞的,朕看到沈安飘了过去,他在砍杀……可那些人多不胜数,渐渐的就把淹没了……朕……朕就此醒来,浑身汗湿。”
赵祯有些虚弱的靠在御座上,陈忠珩顾不得什么规矩,赶紧要了热毛巾和茶水,然后过去侍奉。
赵祯擦了脸,端着茶杯说道:“这梦让朕一直在不安,就担心广南西路那边出事……”
黑瘦,沈安,这两个元素合在一起,就是广南西路和交趾。
史书上经常能看到帝王做梦,然后那梦就会灵验。
韩琦在绞尽脑汁的想着,“陛下,臣觉着这个梦……怕是有些不吉啊!”
他很想说吉利,可这梦从头到尾都是杀戮,而且沈安浑身浴血,分明就是身陷敌阵之中,最后死于战阵之上。
那少年就喜欢冒险,不管是从政还是在军中,立功无数,可也多次历险。
老夫被他弄的灰头土脸的多少次了?
韩琦心中生出欢喜来,然后觉得有些过分,就念了声佛号,说道:“陛下,血光在前,西南……曾公亮呢?为何没有奏报?”
曾公亮失职!
这一刻韩琦的眼中多了厉色。
曾公亮也是老资格了,若是由他来担任空缺的次相,那对韩琦就是个牵制。
所以……弄他下去!
至于沈安,这一刻压根就不在韩琦的眼里。
一个国子监说书罢了,你能干什么!
赵祯捂额道:“曾公亮带了一千骑兵去,想来就算是不能胜也能自保,还有神威弩……对,还有神威弩。韩卿,你久历战阵,可盘算盘算……”
韩琦尴尬了。
说咱久历战阵……这个确实是啊!
宰辅里谁有老夫的履历丰富?谁?还有谁?
他左右看看,心中得意。
可随即他就苦着脸。
盘算……咋盘算?
他在绞尽脑汁的想着,想着大宋这边的兵力加起来有多少,武器有多少决定性的因素,算来算去,他觉得脑子不够用了,头晕。
他不想弄这个,可作为首相却不答不行。
他迟疑着说道:“陛下,臣……如今就怕交趾突然暴起,怕伏兵……当年……”
他的眼中闪过惊恐之色:“当年西夏人就佯装败绩,我军追击,最后伏兵四起……大败啊!”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两滴浊泪缓缓流下来……
“陛下,西南多山,多密林,交趾人擅长在山林之中活动,若是他们伏兵于此,曾公亮等人猝不及防……臣怕……”
不得不说,韩琦最近几年在枢密使的职位上还是钻研了些东西,一番话说出来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赵祯一听就慌了,垂泪道:“若是如此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啊!”
最近几年他越发的老迈了,对情绪也渐渐失去了控制。
韩琦沉声道:“陛下,如今不能动。”
“不能动?”
赵祯怒道:“援军呢?为何不派援军?”
韩琦一脸黑线的道:“陛下,广南西路那边的战况朝中不知,对手如何也不知,怎么调派援军?”
军国大事得有的放矢,若是遇事就慌乱,那就是不败自败。
赵祯昨夜做了噩梦,心有些乱和懵,所以才会失态。他一想也是,就叹道:“那少年才十七岁,若是战殁,朕如何对他的妹妹交代?”
这时候你竟然还在想着沈安的死活?
大宋的西南呢?
韩琦心中急躁,就说道:“陛下,还是得等奏报,至于生死……上了战阵,生死自然就要看天意。若是他战殁,那就追封罢了。”
他觉得这个皇帝最近越发的心软了,前几日有几个犯错的官员也从宽处置,气得弹劾他们的御史病倒在家中,据说是想辞官回家种地。
稍后散去,韩琦回到政事堂,略一思忖就说道:“那王安石接了同修起居注,却不肯就职,官家让他做知制诰,还让他审案子,可见此人简在帝心,而且他的儿子和沈安交好,让他来……还有……包拯也叫来,欧阳修也叫来。”
这三人都是对沈安不错的官员,韩琦想趁此机会拉拢一番。
稍后三人都来了。
韩琦令人泡茶,包拯说道:“老夫那边还有公事,韩相有事还请尽快说。”
王安石板着脸道:“下官刚才还在审案子……”
司马光和老王同时被任命为同修起居注,堪称是兄弟般的职位。司马光喜滋滋的去上任了,可老王却不愿意。
他三番五次的拒绝,甚至躲进了茅厕里,可依旧躲不过。
最后他接受了任命,但却不去履职。
按照他的说法:臣只想做事,不想做官。
这话让人无语,但却也是一片拳拳之心。
最后官家倔不过他,就让他改任知制诰,拟诏书的同时,还因为他做过江东提点刑狱的官职,让他纠察京城的刑狱。
所以他真的很忙,但却忙的愉悦。
欧阳修睁开眼睛,茫然看来:“你是……”
韩琦被包拯和王安石给硬邦邦的顶了,气得三尸神暴跳,此刻欧阳修再来一个茫然,顿时就怒了,喝道:“老夫韩琦!”
欧阳修哦了一声,说道:“是韩相啊!老夫看不清了,还以为是曾公亮呢!”
这话看似在说自己老眼昏花,可暗地里却有料。
曾公亮还没回来呢!你韩琦就想在政事堂里一手遮天?没那么好的事。
韩琦的面色一青,淡淡的道:“西南之役怕是不好了……”
包拯跳了起来,问道:“可是有奏报?”
王安石也微微变色,盯住了韩琦。
欧阳修却懒洋洋的道:“老夫作为枢密副使……怎么没接到奏报呢?”
若是广南西路开战,不管战况如何,枢密院这里随后就会接到消息。
枢密使曾公亮不在,作为枢密副使,欧阳修就能在第一时间接到消息。
包拯坐了下去,皱眉道:“韩相莫不是在臆测?”
王安石也不满的道:“若是无事,下官告退。”
有事说事,别弄什么玄虚。
韩琦没想到这三人竟然这般难缠,特别是那个欧阳修,看似老眼昏花,可一张嘴就把他弄的哑口无言。
老家伙挺厉害的啊!
他负手而立,淡淡的道:“官家做了噩梦,各方消息汇总之后,老夫断定……西南战事怕是……不利。”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408章 西南大捷
赵允良云淡风轻的坐在窗户边上,不时看一眼外面。
这里是位于御街一家酒楼的二楼。
坐在上面看下面,人潮涌动,赵允良不禁生出了些许生灵尽皆为蝼蚁的感慨。
赵允弼坐在另一边和赵宗绛说话。
“……听闻西南战事怕是不好了,最近官家正在调集援军,准备开赴西南,人心惶惶啊!”
今日是赵允弼主动请客,赵允良本不愿意来,可最终还是来了,为的就是赵允弼口中的消息。
赵宗绛困惑的道:“却没听到消息……”
赵允弼微微一笑:“老夫得了消息,官家前日做噩梦,梦见沈安浑身浴血……”
赵允良偏过脸来,眼中多了欢喜:“浑身浴血?看看史书,帝王的噩梦多半成真,就算是活着,可多半不好过。”
别笑,这年头真的信这个。
赵允弼举杯邀饮,赵允良喝了,满足的道:“此次太学逆袭,沈安居功甚伟,就算是他能安然回来,可也难逃罪责,好啊!”
赵允弼淡淡的道:“老夫得了消息就来告诉你,却不是野心,那沈安上次……令人点燃了郡王府,奇耻大辱啊!此仇不报,老夫如何做人?”
赵允良点点头,那事儿他也知道,当时很是高兴,差点就想辟谷一日来庆贺。
但天下没有白吃的酒菜,所以他警惕的问道:“你想要什么?”
赵允弼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目光幽幽:“若是沈安败亡……你需帮老夫谋夺香露制作之法。”
他不要暗香,因为暗香还担负着进贡香露进贡的重任,会引发宫中官家的反弹。
赵祯的仁慈看似无所不包,可赵允弼却知道有一样不在他的仁慈范围之内,那就是皇位。
谁敢威胁到他的皇位,不管是谁,都别想好过。
赵允良心中冷笑着,说道:“好说,老夫喜爱辟谷,宗绛也淡泊名利,钱财却够用了。”
赵允弼笑了笑,起身道:“如此甚好,老夫告辞了。”
他微微颔首,然后出了房间。
身后有人关门,赵允弼的眼睛微微眯着。
二楼的过道有些阴暗,耳畔传来那些醺醺然的声音。
赵允弼的嘴角微微下撇,回头轻蔑的看了里面一眼,张开嘴无声的说了几个字,然后下楼。
若是有懂唇语的人在,定然能分辨出他的话。
装傻!
而在房间里,赵允良淡淡的道:“此人满嘴谎言,什么香露的配方……那只是托词。若是沈安出事,张八年会马上出手,把暗香全部控制住……配方?谁敢去夺?”
赵宗绛举杯喝了一口,面色微红,戏谑的道:“爹爹,他还以为咱们是傻子呢!”
赵允良冷笑道:“他不是蠢货,大家都是骗,最后只是看谁更傻而已。沈安……”
他的眼中有些茫然之色,说道:“此人惊才绝艳,近些年来大宋从未有过这等天才,可惜……”
他举杯饮酒,不胜唏嘘。
赵宗绛也叹道:“本来有个对手挺好,如今他去了,孩儿却觉得有些孤独……”
赵允良点头道:“没了对手的日子会寂寞……帝王就会寂寞,然后会给自己找对手……哎!沈安一去……”
“捷报!”
一阵马蹄声传来,接着外面一阵慌乱的躲避声。
“爹爹……”
“快闪开!”
“躲开躲开!这是报捷的使者,被撞死了都活该!”
“是哪来的捷报?”
“他是从朱雀门进来的……南方……”
赵允良身体一震,就探头出去。
三骑正在疾驰而来,他们的背上插着小旗,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三人都是浑身尘土,可见是长途跋涉而来。
这是大宋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两边行人如织,一双双眼睛都在看着那三骑。
三人面色灰扑扑的,中间一人昂首喊道:“捷报……西平州一战,我军大败交趾……”
“捷报……西平州一战,我军大败交趾!”
什么?
赵允良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赵允弼那个蠢货不是说沈安不好了吗?
赵宗绛的面色微白,不复先前瑟的模样,他也趴在窗户边上看着,狠狠的道:“爹爹,曾公亮不懂战阵,沈安却在府州颇有谋略,既然大胜……那个老骗子!”
赵允良捂着胸口,呼吸有些急促,难过的道:“大郎,为父心中难受,此次非辟谷三日不能出关。”
赵宗绛也觉得憋闷,他喝了一口酒,说道:“爹爹,孩儿也想辟谷了。”
赵允良回身坐下,大口大口的吃着菜。
赵宗绛不饿,但也跟着大口吃喝起来。
辟谷三日会很饿,所以现在要多吃,至少今天就好熬了……
赵允良想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禁骂道:“那个老骗子!”
赵宗绛觉得自己的上进之路格外的艰难,而其中最大的难处就来自于沈安。
“沈安处处和咱们作对……孩儿恨不能他死在西南……还有那个老骗子,不要脸的老骗子……”
父子俩都在伤感着,他们口中的老骗子正站在下面,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三骑飞驰而去。
“大宋胜了!”
“胜了,哈哈哈哈!”
“我大宋战无不胜!”
“万岁!”
“陛下万岁!”
声浪渐高,渐渐涌来。
大宋最近就只有两场战争,一次是府州之战,大宋击败了西夏人。
第二次就是西南之战,居然是和交趾。
一个侬智高就让大宋焦头烂额,现在换了更强大的交趾,大宋会如何?
大捷!
“竟然能大捷,可没见汴梁派援兵去西南啊!”
“西南那边多瘴疠,援兵不好去啊!”
“这是怎么胜的?难道是天兵天将?”
“管他是怎么胜的,反正是胜了。”
“对,胜了。大宋多久没胜过了?上次赢了西夏人,这次又击败了交趾人,某心中觉得欢喜……”
“是啊!以前不是这里败就是那里败,连一个侬智高都能让大宋束手无策,再看看如今,真是让人感慨。”
“为大宋贺,小店今日一律九折……”
“为大宋贺,今日进来的就送肉汤一碗……”
“……”
……
皇城守门的侍卫已经接住了报捷的信使,一路架着往里狂奔。
“捷报……我军大胜交趾……”
枢密院的人出来了,欧阳修被人扶着出来,他眨巴着眼睛喝问道:“可是大胜?”
信使的脸上全是自豪,喊道:“大胜!我军大获全胜!”
“祖宗保佑!”
欧阳修再问道:“沈安可好?”
官家的那个梦实在是太渗人了,让欧阳修也心中揣揣。
若是沈安出事,包黑子铁定会发狂……
还有王安石,虽然平日里看不出来,可那天他却是直接顶撞了韩琦。
还有赵允让……那个老家伙也会发飙,到时候官家怕是要头痛了。
他最后想到了自己。
若是沈安出事了,老夫……
他很难过,年纪大了就是这样,眼泪都差点忍不住了。
信使的脸上全是敬佩:“沈待诏亲自两次冲阵,指挥若定……”
“好!”
欧阳修大声叫好,枢密院的隔壁邻居就是政事堂,韩琦在宫中,那些官吏也跟着叫好。
信使最后说道:“在沈待诏的感召之下,曾相公亲自带着文官们冲杀上去,曾相公手刃一人……”
噗!
欧阳修差点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周围的官吏也是傻眼了。
“走!”
枢密院现在的话事人已经通告到了,该去宫中报捷了。
欧阳修喊道:“等等老夫!”
他老人家眼神不好,就这么拎着袍角跟着小跑。
枢密院马上有人跟上,一路护着。
剩下的人都在发呆。
沈安怎么做到的?!
以翰林待诏的身份竟然临阵夺取了指挥权,然后亲自率军冲阵,而且是两次,最后连曾公亮都被感染了,亲自上阵杀敌……
这是真牛笔啊!
可曾公亮这是怎么回事?
堂堂宰辅,竟然亲自上阵杀敌,你逗我玩呢?!
“官家会不会……发疯?”
赵祯没发疯,正在和韩琦商议事情。
“……西南那边终究让朕不安,还是派些援军去,骑兵快些,调五千去……若是不对,稳住再说,后续……再打!收拾李日尊……”
韩琦皱眉道:“陛下,交趾不好用兵,臣以为还是稳住就好。”
神宗时因为交趾大举入侵,并屠城,神宗派出大军征伐,果然是大胜,但水土不服导致减员严重,最后只得撤回来。
所以韩琦的建议不是虚言,也不是怯弱。
赵祯微微眯眼,说道:“那就先派骑兵去,快些去!”
韩琦犹豫了一下,然后躬身道:“臣领命。”
官家大抵还是担心,那就去一趟吧。
只是五千骑兵来回的消耗不小,而且战马也会因为长途跋涉而折损,让人头痛。
韩琦告退,赵祯目视着他出去,然后叹道:“国事艰难,奈何……”
他起身准备回去,陈忠珩过去扶了他一把,说道:“官家,奏报还没来呢,兴许会是好消息。”
赵祯苦笑道:“交趾人难缠啊!若是土人倒是好说,我信曾公亮和沈安能胜,可那是交趾人啊!他们一直在觊觎着大宋的西南,这次频繁越境,分明就是准备入侵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赵祯看去,却是韩琦。
韩琦的面色有些古怪,不知道是兴奋还是不敢置信,而且因为渐渐肥胖的缘故,喘息的厉害。
赵祯以为他是忘事了,就笑道:“可是还有事?”
韩琦张开嘴,正准备说话,外面传来一声喊:“捷报……”
韩琦垂首道:“官家,西南捷报。”
赵祯的眉一挑,身体微颤,颤声道:“快,快进来,说话,说话……”
信使被架了进来,喊道:“陛下,我军在西平州击败交趾人,大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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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老曾,你有种
大殿内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信使的喘息声。
大捷?
赵祯站在那里,伸手挣开了陈忠珩的搀扶,死死的盯着信使喝问道:“说清楚。”
信使喘息初定,说道:“陛下,西平州叛乱,有人行刺安抚使萧固失败,随后曾相公赶到,旋即全军进发西平州……”
行刺?
好大的胆子,这是土人和交趾人勾结了吧?
旁人对这等事估摸着只剩下愤怒了,但赵祯从帝王的角度,第一时间就作出了正确的判断。
“……那些峒将集结七千余人,我军一万七千人,双方遭遇,沈待诏断定敌军有诈,边上的山林必然有埋伏……”
韩琦想起了当年的大战……那时是大胜吧?
对的,就是大胜,然后追击。
“……只是一次冲击,土人就被击溃,我军大胜……”
韩琦的心口那里跳动了一下,然后心跳加速……
大胜……追击……
然后就是伏兵。
“……刚击溃土人后,沈待诏喝令转向结阵,刚结阵,前方山林就冲出了交趾伏兵……”
哦……
这个声音很是讨厌啊!
赵祯抬头看去,却是韩琦。
韩琦想起了好水川之战……
追兵发现路中间有几个大盒子,于是好奇打开,随即里面飞出多只鸽子。鸽子就是信号,随后大旗摇动,左右伏兵尽出……
然后大败,他犹自记得退兵后遇到了阵亡将士家眷,那些人拉着他战马的缰绳,有人在他的马前招魂:“你跟着韩招讨去出征,今日韩招讨回来了,可你却死去,魂兮归来……跟着韩招讨一起归来吧……”
他记得自己当时听到这些话时不禁毛骨悚然,仿佛身后是那无数亡魂……
他垂首,然后有泪水滴落。
那么些年了,你等各自归去吧。
“……交趾人倾巢出动,人数高达两万余,而且兵器精良,全是精锐……”
赵祯紧握双拳,恨不能身处现场。
韩琦抬起头,两滴浊泪依旧挂在脸上,脸上全是紧张。
“沈待诏见敌立足未稳,就亲率骑兵突击,一战击溃敌军骑兵,搅乱了敌军前阵……”
“好!”
赵祯欢喜不胜:“好个少年!”
他派沈安去只是让那少年去见识一番西南的艰难罢了。
为官之道首在经验,而经验从何而来?就是从四处任职、四处奔波中来。
少年时四处奔波,大胆任事,等以后高居庙堂时,方能运筹帷幄,从容不迫。
这是栽培。
剩下的就是追杀了吧?
赵祯心中欢喜,就等着后面的好消息。
信使的脸上多了崇拜之色,“敌军前阵已乱,沈待诏却令骑兵撤回,众人不解,随后才发现敌军的弓箭手已然结阵,再晚片刻,骑兵怕是就回不来了。”
赵祯本是欢喜,闻言惊讶之余,随即就赞道:“有勇有谋,有勇有谋啊!”
“随后我军结阵,敌军以逸待劳,马上发动进攻……”
“我军以长枪手在前狙敌,神威弩先行发威,敌军损失惨重,随后弓箭手齐射,最后是长枪捅刺……”
通过这些讲述,赵祯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场战斗。
箭矢飞舞,无数人在奋力冲击,然后在长枪阵前被捅成了肉串。鲜血在地上流淌,初春的嫩草贪婪的在啜饮着这些琼浆玉液……
惨嚎声仿佛就在耳畔……
“敌军锐气受挫,沈待诏旋即率骑兵反击……敌军溃败,我军分左右包抄而去,沈待诏带着骑兵包抄拦截,一阵厮杀后,一千余敌军冲入了山林,但邙山军也跟着追杀进去……”
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随后沈待诏令招降,说是广南西路道路不畅,有此等不花钱的劳力最好不过了……”
赵祯笑道:“那少年做生意天下无双,在国事上亦是如此,朕在想,他若是再大些,包拯就该退位让贤了,哈哈哈哈!”
包拯是三司使,也就是说,赵祯认为沈安有为国理财的才能。
韩琦却有些默然,他一直是以知兵闻名,也以此为喜,可今日他这个知兵却好像成了笑话。
从信使的口中可以得知,这场大战从头到尾都是沈安在指挥,从开始击溃土人,到后面及时收兵列阵,最后击败交趾人……
这一步步都很是稳重,几乎无懈可击。
谁知兵?
他有些惶然。
“……杀敌五千三百余,俘虏一万六千余,五千余具尸骸被沈待诏令人筑京观于山林前,好大的一个京观……”
赵祯一个寒颤,陈忠珩喝道:“住口!”
这等让人能做噩梦的事儿能说出来的?
陈忠珩自己想着都怕。
五千多尸骸被筑成了京观,那京观得有多大?
小山般的。
他不禁打了个喷嚏。
赵祯面色发白,说道:“凶他作甚,好好说。”
信使本是被吓到了,听到这温言抚慰,不禁就泣声道:“陛下仁慈……”
赵祯面色苍白,说道:“后来可还有事?”
陈忠珩招手,让人进来引导信使出去。
“那个……”
信使突然想起临行前沈安的私下交代,就说道:“我军反击时,曾相公等人在感召之下,也跟随出击……”
赵祯本是在微笑,听到这话后笑容就凝固了。
韩琦更是目瞪口呆。
卧槽!
曾公亮上阵了?
老曾狂化了?
你是宰辅啊!
谁特么见过宰辅上阵的?
你在给老子出难题!
下次再有这等战事时,老夫若是在场,是不是也得跟着去拼杀?
但他转念一想,就觉得这是曾公亮弄出来的噱头,目的只是为了表功而已。
是了,老夫做了首相,他曾公亮不服气,就来个亲自上阵的噱头来示威。
不过是花架子而已,有屁用!
他不禁微微一笑。
赵祯也想到了这一点,君臣相对一视,都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老曾要弄噱头,那就由得他,咱们看戏。
“……曾相手刃一人……安抚使萧固手刃一人……”
韩琦的眼珠子一下就瞪大了。
老曾杀人了?
你特么在哄我吧!
赵恒也傻眼了,不,是被震惊的无所适从了。
大宋之前有世家,有豪绅。现在有豪绅,但却没世家。
但官员这个拥有许多特权的群体却接过了世家的枪,继续垄断着权利,继续把持着大宋这辆老破车的方向盘。
这些文官倨傲,不可一世,认为自己就是救世主,就是大宋的主宰,而其他人自然就是工具,是奴隶。
他们身娇体贵,喜欢奢华的生活方式,美食、美人……
让他们去杀敌,那和让女人去杀敌一般荒谬。
可老曾竟然敢上阵杀敌……
他甚至还手刃一人……
朕……
赵祯的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
这是做梦吧?
他看向了信使,陈忠珩马上就狗腿的喝道:“若有谎言,那便是大罪!”
他也担心会是噱头,等真相曝光后,事儿就没法收拾了。
信使惶然道:“小人不敢。当时沈待诏准备冲阵,临出击前,曾相公劝阻,问他为何……”
是啊!
你脑子抽抽了吗?
“……他是怎么说的?”
“沈待诏说大宋的文人鄙夷武人……还说大宋的文人不敢拔刀,不敢佩刀,大宋周边处处危机,他想用热血来激起文人的血性,握笔的手亦能拿刀……最后一句……最后一句……”
赵祯双手紧握,只觉得一股子热流在胸中奔涌着。
大宋处处都有大敌,握笔的手亦能拿刀,若是真能如此该多好啊!
“最后说了些什么?”
他又笑了起来,很是和煦。
信使偷窥了陈忠珩一眼,低声道:“问那些文官……卵子呢?男人的卵子呢?”
噗!
不知道是谁没忍住,就笑喷了。
陈忠珩回头看去,却是个小内侍。
他本想发怒,可最后却喟叹一声。
都是没卵子的内侍,何必为难彼此。
赵祯的面色很古怪,似笑非笑。
韩琦的面色铁青,此刻他已经相信了曾公亮上阵的消息。
那个沈安……特么的缺大德了啊!
你当众这么一问,是男人的就忍不住,否则事后会被人说是没卵子。
没卵子的是什么?
他看了陈忠珩一眼。
陈忠珩正在自艾自怜,敏感的察觉到了这一眼里面的含义,不禁大怒。
卧槽尼玛的韩琦,老子是没卵子,可比你这等有卵子的男人更有胆色!
赵祯挺直了腰,眼睛明亮,心中欢喜。
“各处报捷。”
“是。”
这是应有之意,可以提振民心士气。
赵祯微微一笑,问道:“上次府州报捷没过多久吧?”
这是明知故问。
陈忠珩恭谨的道:“是没多久。”
赵祯含笑道:“这还没多久,西南又报捷,朕听了欢喜,想来军民都会欢喜……沈安……来人。”
“陛下。”
赵祯微微昂首,说道:“昨日有人说宫中花园多有花草绽放,去,令人接了沈安的妹妹来,小孩子喜欢玩耍,让皇后带着她好生转转。”
消息传到了后宫,曹皇后欢喜的道:“竟然是大捷吗?好啊!快,派些稳妥的人去包家,接了他妹妹来。”
最近赵祯心事重重,为的就是西南战事。
如今大捷的消息传来,整个后宫都为之一喜。
沈安之名在后宫之中也传开了。
那个少年英武,竟然亲自冲阵,大败交趾人。
第410章 惊喜,是谁?(为‘猫鱼狗鱼都是鱼’加更)
“包绶。”
果果站在院子里,她的脸上少了笑意。
包绶被仆妇牵着,在咯咯咯的笑。
果果看着自己漂亮的小裙子上的口水皱眉。
她的眉眼多了轻愁,小小的女娃,看了让人心痛。
“小娘子,莫要忧愁,沈郎君应该快回来了。”
仆妇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在撒谎。
从西南到汴梁距离遥远,就算是全力赶路也要许久。
今年汴梁的春光里不会出现沈安的身影。
“小娘子……”
果果回身,眉间的愁色消散。
客居别人家虽然看似热闹了,可在果果的心中,家这个字却很重。
从雄州到汴梁,这一路无比艰辛,是哥哥把自己背到了汴梁。哪怕再艰辛,哥哥也不曾丢下自己。
所以她心中的家就只有榆林巷的那个。
还有爹爹……
她记得爹爹在那一天早上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怕哥哥也会那样……
急奔而来的仆妇欢喜的道:“宫中来了马车,说是接小娘子去御花园游玩……”
哦!
周围的几个仆妇都惊呆了。
皇宫中很少有绿色,因为担心树木成为刺客的藏身之地,以及各种阴私交易的场所,所以只有花园才能一睹春光。
可那个花园只有后宫之人才能见到,才能进去转转。
今日这是怎么了?
果果不明所以,闻讯赶来的崔氏问清楚了事由,就欢喜的道:“果果,你哥哥立了大功,圣人请你去玩耍呢!尽管去。”
“哥哥回来了吗?”
果果的眼中多了光彩。
崔氏笑道:“还早呢……大概……”
果果眼中的光彩散去,“那要什么时候?”
“初夏……”
……
殿试过了,苏晏再度爆冷,以第五名的成绩吓尿了郭谦,也让太学的师生们瞠目结舌。
原先说他省试是走狗屎运的人都傻眼了,朱云当即失态,说是不公,然后被郭谦一脚踹了出去。老头威胁他再敢说这等话,以后太学就当他从未来过。
这是要清理门户的意思,朱云惶然请罪。
苏义疯了,当天就在码头上喝的伶仃大醉,然后哭喊着一个女人的名字。
那个女人就是他的妻子,苏晏的母亲。
那个平凡的女人被一记雷电终结了自己的一生,让人唏嘘。
他携带苏晏回归小村,去祭祀自己的妻子。
村老们躲在家里不出门,他们羞愧难当。
当年他们阻拦苏晏的母亲葬在村子边,后来勉强同意,但心中还是不舒服。
现在苏晏挟殿试第五名回归,村老们真的没脸见人了。
苏家父子荣归故里,随后苏晏就被授官,奉礼郎,但没有被派出去。
按照规矩,他应当被下放到某州任职,可赵祯却把他丢进了三司。
三司使包拯对这个憨厚的少年也颇有好感,时常派些小事让他去磨砺,并指点一二。
苏晏经常去沈家,毕恭毕敬的问沈安何时归来。
这是个知道感恩的少年,每次提及沈安都是眼睛发红,感激零涕。
这是沈安的第一个追随者。
许多人如是说。
赵仲在读书,沈安的离去让他失去了自由,老赵每日盯着他读书,但凡不称意,惩罚随之就来。
赵宗实依旧在沉默着,赵允良和赵允弼莫名其妙的亲近了许多,在赵允弼的帮助下,赵宗绛最近很是出了些风头,外面有些人说他谦逊有礼,好学。
汝南郡王府好像一夜之间就落后了,但赵允让依旧没搭理,每日郡王府里的大嗓门依旧按时响起,骂天骂地骂空气……
折克行没能去成西南很遗憾,但他还是抽空回了一趟府州城,和家族长辈商议些未来的发展大计。
当汴梁的风渐渐带着些许炎热时,杨卓雪的生辰到了。
初夏微热,但有风的情况下却很舒爽。
李氏伤感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明年弄不好你就得在沈家过生辰了,娘想着那一刻就心如刀绞……”
杨卓雪又长了些个,她刚从外面回来,端着茶杯在喝水。
“娘,我能回来的。”她的嘴唇显得红润,脸蛋上多了粉红色。
这是少女的颜色,能让妇人追忆和惆怅。
李氏忍不住笑了,对阿青说道:“这傻女儿,还以为嫁人是串门呢!”
阿青也笑了,“小娘子,嫁人了就要相夫教子,和娘子一样。若是想回娘家,得家里的郎君同意才行。”
杨卓雪愕然,然后不满的道:“娘,嫁人那么麻烦吗?”
李氏看着自己的女儿,柔声道:“女人都要嫁人的,我嫁给你爹爹就是这样,你看我和你爹爹那么多年也过来了。那沈安是个上进的,以后定然会给你挣来封号……”
她的眼中多了憧憬,“若是他能走进政事堂,弄不好你以后就是夫人,那是多大的荣耀啊!”
“沈安这次在西南立下大功,回来官家肯定要赏赐,这样在婚后你就能有了更好的封号。”
“卓雪,女人的一生就是相夫教子,你的所有荣耀将会在你的夫君那里获得,所以你爹爹当初彻夜难眠,只是为了琢磨那小子……你要争气,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杨卓雪点头应了,却有些郁郁不乐。
杨继年的关心总是显得古板,甚至是有些僵硬,可父亲的慈爱却从未少过,只是显得隐晦。
她去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布置的很是少女心,特别是那竹编的垂帘,上面被少女勾画了些小动物,看着生机勃勃。
她坐在窗前,双手托腮,静静的看着窗外的初夏。
你要嫁人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说期盼的话,好像没多少。
你不能奢望只见过几次面,没好好说过几次话的少女爱上一个少年。
那种所谓的一见钟情,实际上就是一见发情。
她有些惆怅,也有些慌张。
她静静的坐着那里,直至外面的阳光变换了角度。
阳光开始偏向西边,李氏的声音传来:“赶紧去叫些好菜来,家里也多做些,还有去打些好酒来,今晚都喝,卓雪也喝。”
父母的不舍都是在这些一举一动中。
杨卓雪眼神朦胧,略微有些困意。
按照母亲的说法,在娘家她就是欢快的小羊,等出嫁后就变成了吃苦耐劳的母羊。
很简单的比喻,而且有些粗俗,但却是李氏对女人一生的归纳总结。
她微微摇头,不喜欢母羊这个比喻。
“我还是喜欢……”
她微微皱眉,在想着把自己比喻成什么更好些。
“谁?”
外面有人在问话,却是阿青的丈夫,家里唯一的男仆赵顺。
“还请开门,送东西的。”
杨家不大,前面说话大声些后院都能听到。
“咦!你们找谁?”
“敢问贵府小娘子可在?”
是女人的声音,很是恭谨。
“你们是哪的?哪有莫名其妙问我家小娘子在不在的道理。”
赵顺很生气,因为杨卓雪都在谈婚论嫁了,这时候名声不能坏。
“我们是鹊桥楼的,奉命而来。”
“鹊桥楼?可是那家……”
“正是。”
女人的声音中带着矜持的味道。
鹊桥楼就是汴梁最奢华的一家首饰店,他们设计制作出来的首饰是王公贵族的最爱。
李氏闻声出去,问道:“我家没买你家的首饰……莫不是找错地方了?”
杨家可没钱去买鹊桥楼的首饰,哪怕是一根银钗都不会买,舍不得买。
太贵了,这就是普通人对鹊桥楼首饰的印象,哪怕是官员都无法承受那种奢华。
来的是两个妇人,其中一人微笑道:“贵妇小娘子的闺名可是带着个雪字吗?”
李氏点头,另一个问道:“这里可是杨继年杨御史的住所吗?”
李氏麻木的点头,不知道这两人是想干啥。
两个妇人微笑着,“那就没错,我等就是为了贵府小娘子而来,还请一见。”
李氏心中糊涂,说道:“我家可没钱买你们的首饰。”
妇人说道:“我等此来却和钱财不相干。”
李氏放心了,就叫了杨卓雪出来。
“好一个俏丽的少女。”
两个妇人齐齐福身,说道:“我等奉命而来,还请小娘子安坐。”
杨卓雪不解的看着李氏,李氏追问再三,可两个妇人却只是含笑摇头。
等杨卓雪坐下后,一个妇人打开带来的锦盒,顿时就让李氏看花了眼。
“是花冠?”
“是,不过这些花乃是用金银精雕细琢而成,非凡俗可比。”
那些金银做成的花朵看着精巧绝伦,栩栩如生。
这得多少钱?
李氏傻眼了,说道:“我家没买。”
你们别讹人啊!
一个妇人说道:“娘子放心,这花冠是有人定制,指名在今日送给贵府的小娘子。”
李氏懵逼了,心想是谁干的?
杨卓雪是闺中少女,她的生辰不会外泄,不,外泄过。
和沈家结亲的时候。
李氏的嘴角微抿,眼中多了笑意。
她走出去,轻声吩咐着,阿青点头应允。
李氏的脚步轻盈,仿佛是回到了自己的少女时代。
杨卓雪坐在那里,两个妇人在给她带花冠,手法轻柔。
“娘……”
她轻声问道:“是谁的?”
这花冠的价值能把她家的院子买下,贵重的让人不敢触摸。
李氏回身,眉眼温柔的看着她,说道:“你莫管,只管戴着就是了。”
那个少年果然是有心人啊!
我的女儿果然是好运气,竟然找到了这么一个好夫君。
杨卓雪哦了一声,稍后花冠戴好了,一个妇人变戏法般的摸出块铜镜来,送到她的面前。
“看看看看,这小娘子真是水灵的让奴都心动了。”
少女的肌肤本就白嫩,被花冠映衬着多了灵气。
而且还少了些青涩。
李氏看着变了样的女儿,欢喜的道:“这是仙女下凡了。”
两个妇人赞道:“好颜色!”
杨卓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禁楞了一下。
是谁送的?
她想知道这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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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章 沦陷
两个妇人准备告辞,李氏见她们真不要钱,这才相信了那花冠就是自家女儿的了。
“辛苦了。”
跑腿的小钱还是要给的。
一个妇人临走前说道:“那花冠小店足足花了两个半月的功夫才制成,由多个老工匠出手,天下就这么一顶,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李氏闻言诧异的道:“为何?”
这等花冠奢靡的让女人陶醉,能挣大钱啊!为啥不做了?
妇人看了边上好奇的杨卓雪一眼,说道:“这花冠是那人想出来的,他说了,不许人仿冒,否则就打上门来。”
杨卓雪问道:“为何不许?”
妇人目光有些古怪的看着她,有些像是艳羡,“那人说什么专利,谁敢弄……哪怕是皇亲国戚也不成,只能……这顶花冠全天下就只有你才能戴……”
“为什么?”
杨卓雪茫然问道。
少女还未曾见识外面的人心,虽然学了不少管家的东西,但却不懂这些。
李氏叹道:“这是珍宝……”
你就是他的珍宝啊,我的傻女儿!
他这是在告诉你,全天下只有你是独一无二的。
李氏看着懵懂的女儿,心中都在为她翻腾着粉红色的泡泡。
“可有人在家吗?”
这时一个女子在门外问道。
这是礼貌,李氏问道:“敢问是……”
女子问道:“这里可是杨御史家?”
李氏点头,女子回身道:“娘子,就是这里。”
随即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男女。她福身道:“这位可是贵府的小娘子?”
李氏心中已经麻木了,点头道:“是。”
女子展颜笑道:“那就对了,见过小娘子。”
杨卓雪顶着花冠回礼,女子说道:“奴赵娘子,今日特为小娘子的芳辰而来,还请让个地方。”
让个地方?
李氏还在不解,鹊桥楼的妇人已经惊讶了,问道:“可是杂耍的赵娘子吗?”
女子微微一笑,很是矜持的点点头。
两个妇人的眼中多了欢喜,然后遗憾的道:“娘子的杂耍在汴梁成名已久,往常都在勾栏里出演,今日竟然来了这里,可见那人得力。可惜我等却无福得看。”
李氏是深闺妇人,所有对这些不大熟悉,但被两个妇人一提醒,就讶然道:“哎呀!那赵娘子的名号我也听闻过,只是一直不得见。”
随即大门关上,那女子的随从把各种道具排开。
赵娘子娇小玲珑,身体柔软的轻易的可以来回翻转,随后就是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杂耍,人体柔韧的极致,以及技巧的极致一一展现。
当她站在两个大汉掌着的架子上,把脑袋反向从自己的双腿之间钻出来,小嘴张开,吐出了一条长布时,李氏捂着自己的胸口,已经陶醉了。
那细长的布料上绣着几个字,虽然被唾液打湿了,可依旧清晰可见。
恭贺卓雪芳辰!
杨卓雪只觉得心中狂跳,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弥漫着。
她呼吸急促的看着那字,心中有个声音想喊出来。
你是谁?
你是谁?
她的面颊微红,身体微微发热,只觉得无比快活。
少女的心在雀跃着,她希望这个人就是那个他,但却有些忐忑,担心不是。
“有人在家吗?”
门外有人在叫门,赵顺开门,见是陌生人也不惊讶了,问道:“哪里的?”
来人是个男子,微笑道;“敢问可是杨御史家?”
赵顺点头,男子问道:“贵府小娘子可在?”
赵顺麻木的点头,男子回身道:“就是这里,都进来!”
一群男女抬着食盒出现了。
李氏闻声出来,男子拱手道:“小人乃是临仙楼的管事,奉命于今日来贵府,恭贺贵府小娘子芳辰。”
李氏先是麻木,然后一惊:“可是那个临仙楼?”
男子微笑点头,“汴梁只有一家叫做临仙楼。”
临仙楼是汴梁最出色的酒楼,炒菜出来后,组织自己的大厨钻研半年,然后一鸣惊人。
男子指着那些男女说道:“我家主人说了,当年受惠甚多,今日只是为了博小娘子一笑,等到了那喜庆之时,若是需要,只需说一声,临仙楼必然倾尽全力……”
这是准备在婚礼时出手。
李氏已经是木然了。
杨卓雪站在她的身边,此刻那个人已然呼之欲出。
酒楼能受什么惠?
还是当年。
唯有炒菜!
李氏木然的道:“女儿啊!要稳住……要矜持。”
可杨卓雪的眼中全是星星,闻言微微垂首,“娘,我知道了。”
可她在说话时却俏皮的吐吐舌头,然后眼中全是憧憬。
李氏觉得自家养的小羊马上就要被外面的野狼给叼走了,那悲伤几乎逆流成河。
“女儿啊!女人要矜持,看我和你爹爹就是这样,所以你爹爹看着古板,可娘却能压着他……你要学啊!”
叩叩叩!
大门再度被敲响。
赵顺欢喜的过去开门,李氏把女儿挡在身后,好奇的等待着。
那个少年还有些什么?
她觉得已经够了,再来一样的话,女儿怕是会着魔。
这年月的男人哪懂得浪漫,男尊女卑的氛围下,能体贴些就不错了。至于最浪漫的事儿……来来来,为夫给你作一首诗。
所以今日的三波攻势之下,李氏自己都为女儿感到那啥……
如果再来一次,我的女儿铁定要沦陷了。
大门打开,杨卓雪的个子比母亲的高,就越过她的头顶看过去。
然后她就看到了春天。
一辆马车就停在外面,马车的车厢全被花朵给装饰满了。
粉红和嫩黄是主色调,间或些白色的小花,看着清新脱俗。
一阵花香袭来,媒人下了马车,盈盈笑着进来。
“见过娘子。”
李氏有些不解的道:“这是何意?”
虽然很好看,很让同为女人的我心动,可你一个媒婆弄这个作甚?
这就是杨家托请的媒婆,可和沈安的亲事已经定下了,她来做什么?
媒婆笑吟吟的道:“奴受人所托,请小娘子去和未来的小姑见面。”
“果果?”
杨卓雪轻呼道,马车的窗户被打开,探出一个女娃的小脑袋来。她笑嘻嘻的冲着里面喊道:“我马上来……”
果果被陈大娘抱下马车,然后蹦蹦跳跳的进来,显得心情极好。
她像模像样的福身行礼,李氏笑道:“这是来贺喜吗?”
果果说道:“不是,是请嫂子出去吃饭。”
李氏愕然,然后觉得好笑,“你请吗?”
果果的大眼睛转动了几下,嗯了一声。
李氏全明白了。
阿青在边上满眼星星的道:“娘子,姑嫂早些熟识好处多多啊!”
以后嫁过去就不会陌生,也不用从头培养关系,多好啊!
李氏纠结着,看向那马车的目光带着利芒。
那头该死的野狼回来了,他一回来竟然就先来了这里,而不是进宫面见官家,可见势在必得。
答应不答应?
果果的大眼睛在看着,李氏偏头,正好看到了脸颊绯红的女儿,那眼中多了期盼。
她暗叹一声,说道:“去吧,阿青跟着去。”
她不会让自家的小羊直接和野狼见面,那是送羊入狼口。
马车辚辚而去,李氏的心都要碎了。
“娘子!”
正准备关门时,杨继年回来了。
他板着脸进了家,等见到那些食盒时就问道:“怎地那么多?”
他一家四口人,怎么吃得了那么多?
李氏叹息一声,把今日的事告诉了夫君。
“娘!”
儿子也放学了,等见到那些美味佳肴时,顿时就喜翻了。
“出去了?”
杨继年心中很难受,想到沈安现在正在等待着自己的女儿,他就想马上进宫,向官家举报沈安回京后不陛见的罪行。
那头野猪!
李氏柔情似水的道:“官人,用饭吧。”
咦!今天这女人怎么那么温柔了?
杨继年还在诧异,等吃完饭后,就听李氏在嘀咕什么沈安多有心,多舍得,多什么的,顿时一头黑线。
合着那厮竟然拐走了我闺女的心啊!
……
如果杨继年得知马车最终是去了沈家的话,他发誓一定会让沈安好看。
而他的闺女却不知道人心险恶,傻乎乎的进了沈家。
后院里,一张桌子上全是美味佳肴。
当果果带着杨卓雪进来时,穿着一身玉色长袍,显得格外有风度的沈安出来了。
“某刚回京。”
他的眼中只有自己未来的女人。
好吧,这是婚前的恋爱,但他现在觉得好像有些搞砸了。
因为阿青的目光中带着警惕和不满,那模样分明就是准备回去告状。
想到以后老丈人和丈母娘会给自己脸色看,沈安毫不犹豫的说道:“陈大娘陪着她去吃饭吧。”
他给了陈大娘一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的微微点头,表示一定会把阿青给弄迷糊了。
再回头时,沈安的眼中全是柔情。
“曾公亮他们还在后面,估摸着还得等十天半月的才能回来。”
沈安隐晦的表达了自己对她的思念之情。
他竟然为了我的生辰那么辛苦赶路吗?
杨卓雪看着他有些瘦削的脸,不禁感动了。
沈安给了果果一个眼色,果果瘪嘴,然后悄然出去了。
我妹妹真机灵!
沈安觉得自己带回来的礼物能让妹妹玩好几天,所以就心安理得的和妹纸诉说衷肠。
“……十六岁的生辰是如此的重要,某在西南归心似箭,路上又记着搜罗东西,这不就差点错过了,不过得了这个东西倒是还满意……”
他拿出来一个小锦盒,然后递过去。
“你看看。”
杨卓雪一直在低着头,心口像是有头小鹿在蹦跳着。
锦盒打开,一对翡翠手环静静的躺在里面。
这是一整块翡翠,沈安得了之后就奢侈的令人直接挖了四个手环,然后很是装比的把剩下的废料丢给了工匠,扬长而去。
女人总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杨卓雪当然不例外。
沈安的手邪恶的从桌子上越过来,他低声道:“这翡翠的水头极好……你仔细看看。”
天可怜见,他懂个屁的水头,这裴翠在他的眼中大抵还不如玻璃漂亮。
杨卓雪仔细看着,不留神小手就被一只邪恶的手握住了……
“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天空中有一片乌云飘过……
外面的阿青已经被陈大娘灌的眼睛发绿,还叫嚣着继续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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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2章 封爵了
沈安在摸未来媳妇的小手,赵祯却面对着女人们的围追堵截长叹不已。
今日好不容易轻松些,他想着来后宫转转,可没想到那些女人竟然会这般……热情。
小径边,门边,或是弹琴,或是舞蹈,还有人假装崴脚了……
弹琴朕听听还好,舞蹈也行,好歹赏心悦目,可你崴脚是个啥意思?
朕还在五步开外你就痛呼一声,然后才跌倒……
女人啊女人,你就不会先跌倒再痛呼吗?
他仰头看天,心中哀叹着。
身体不行了啊!心有余而力不足,看着一宫的美女却只能忍着,隔一阵子才能去宠幸某位妃子。
那些女人的眼睛都在冒绿光,那模样分明就是想把朕给生吞活寡了。
可怕!
他有些悻悻的出了女人们的地盘,叫人准备了些酒菜。
“就那个什么……卤肉,沈安弄的这个卤肉好啊!比以前做的都好,还不用麻烦,做好了放着就行。”
卤羊肉很美味,比卤猪肉好吃多了。
赵祯抿了一口酒,吃了一片羊肉,美滋滋的道:“那猪耳朵也好吃,明晚吃那个。”
陈忠珩却不喜欢吃这个,他喜欢的是卤大肠,那个味道……啧啧,好吃。
有人说猪大肠臭,可卤出来的那股味……就是要那股子味道啊!
他应了,想着晚些去弄些卤大肠,切成环状,弄点好醋,然后找个地方喝点小酒,这日子金不换啊!
赵祯喝着小酒,美滋滋的,正想哼唱一首诗时,就见张八年脚步匆匆的来了。
“哎!先别说,等我吃了这块羊肉。”
赵祯夹了那片最厚的羊肉,缓缓的咀嚼着,最后一口酒送下去,这才满足的道:“说吧。”
别让坏消息坏了朕的胃口!
张八年微微垂眸,周围的光线照在他那干瘦如骷髅般的脸上,看着阴森森的。
“官家,沈安回京了。”
赵祯看了一眼卤羊肉,问道:“刚到?”
张八年冷冷的道:“午时前就到了。”
“又给我出难题了。”
赵祯叹道:“他可有掩饰行藏?”
掩饰自己的动向就值得怀疑。
他看向卤肉的目光中多了无奈。
如此美食,为何不能让我慢慢享用呢?
“并未掩饰,他回到家中之后就没出来,晚些有人送了东西去杨继年家……杨继年就是沈安的未来丈人……”
赵祯的眉间放松,然后骂道:“国事抛之脑后,一心只想去拍自家丈人的马屁,何其不堪!”
作为帝王,只有丈人去拍赵祯的马屁,所以觉得很是古怪。
他夹了一片羊肉,又开始了美滋滋的享用。
张八年看了一眼那羊肉,说道:“不是为了杨继年,今日是那杨卓雪的生辰。他早就联络好了几个商家,最好的花冠,最好的杂耍,最好的酒菜……最后就是一辆镶满鲜花的马车,一路把自己的未婚妻接到了家中……”
赵祯呆呆的看着张八年,嘴里的羊肉也忘记了咀嚼,然后被呛了一下,顿时就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好了些,他喘息着说道:“他……他竟然把杨继年的女儿给拐走了?这小子,这小子……定然是甩开了曾公亮他们,快马回京就是为了自己未婚妻的生辰,这是什么?包拯知晓了定然会打他个有口难言。”
……
第二天凌晨,沈安压根就不想起床,庄老实担心官家会发飙,就在外面苦口婆心的劝着。
带着唐僧般的念叨,沈安骑马来到了皇城前。
他竟然回来了?
百官都在盯着沈安,韩琦眼中有些不明的色彩,挺着有些大了的肚皮走过来,很是慈祥的说道:“何时回来的?既然回来了就该歇息一阵子……曾相呢?”
最后的问题才是他的目的。
沈安打个哈欠说道:“下官在关城门之前回来的,累的不行,想着官家辛苦,再说也没什么重要事情禀告,所以就偷了懒,如今心中有些惶然……曾相,曾相在后面,估摸着……”
这可是个重要情报,你韩琦得知了消息之后,就可以从容布置,比如说给老曾一个下马威什么的。
但天上不会掉太学馒头啊!
沈安微微挑眉,就像是在榆林巷外面的菜场里和卖菜的老汉讨价还价般的理直气壮。
韩琦心中微冷,心想果然是商人。他提高了些嗓门,说道:“回京不管多晚都要向官家禀告,你还年少不懂这些,回头老夫帮你向官家解释。”
沈安一脸纯良,用更大的嗓门说道:“如此就多谢韩相了。”
随后他低声道:“十日左右。”
韩琦盯着他,虽然没说话,但潜台词却出来了。
你别忽悠老夫,否则老夫收拾你。
沈安冲着他眨眨眼,表示绝对没问题。
韩琦被他眨眼的猥琐给恶心到了,他干咳一声,威严的走了回去。
稍后进了宫中,等陛见时,赵祯先冷哼一声,问道:“昨日到了,为何没禀告?”
你哪怕在皇城外让人说一声,让朕知道也好啊!
就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哎!朕都不好说你了。
韩琦出班了,信誉极好的说道:“陛下,他回京之后想来疲惫欲死,这时候怕是不好陛见,再说也没什么大事,今日来也是一样。”
首相的面子还是有的,韩琦很是自信。
赵祯板着脸说道:“此事朕自有主张。”
韩琦心中一惊,心想官家咋不给老夫面子了?
他不知道沈安是昨天中午就回京了,所以还喜滋滋的认为自己用说情去交换曾公亮的归期太划算了。
然后被赵祯一耳光打的晕头转向的。
脸好痛啊!
沈安一脸纯良的出班请罪。
“陛下,臣错了。”
赵祯看着他,恨铁不成钢的道:“要稳重。”
“是。”
我才十七岁,稳重毛线。真要稳重的和六十老汉一般,你又要怀疑我是不是胸怀大志什么的。
这是何苦来哉!
果然,赵祯马上就换了个脸色,说道:“这一路也辛苦,说说吧。”
沈安把西南战事说了一遍,他是亲历者,所以说的更加的详细和栩栩如生,让君臣都不禁为之惊讶、愤怒,或是欢喜。
“……曾相豪迈,追上敌军就挥剑砍去……”
沈安帮曾公亮吹嘘了一阵,等看到殿内的君臣面色古怪后,这才随口道:“臣叫人弄了个京观在那边。”
赵祯皱眉道:“五千多具尸骸……”
沈安满不在乎的道:“异族是畏威不畏德,记打不记吃,有个京观在,想来交趾人和西平州的那些野心家们会老实些。”
这人把杀戮和京观说的和吃饭喝水般的自在,让赵祯不禁有些头痛。
沈安看了韩琦一眼,示意‘你可没完成承诺啊!’
韩琦不知道自己被沈安给坑了,心中就有些不自在,觉得丢人丢大了。
关键先前大家都听了自己的承诺,现在官家却不给面子,丢人啊!
赵祯那边渐渐欢喜,说道:“你此行立功了,回家去,赏赐稍后就到。”
沈安的眼睛放光,差点想问你要赏赐个啥,最后还是忍住了。
赵祯的嘴角抽搐着,心想哪个臣子像你这般两眼放光的?听到有赏赐,至少表面上要婉拒一下,做个姿态。
你倒好,不但没婉拒,还迫不及待的想打听是什么赏赐。
沈安不知道赵祯的想法,喜滋滋的回家了。
回到家中没多久,陈忠珩就来了。
“……特封归信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实封两百户……”
哥是子爵了?
还有实封?
沈安心中得意,但面色不显,抱怨道:“官家也忒抠门了些,竟然只实封两百户,这一户朝中才给二十五文钱,某算算,一户二十五,一百户两千五,两百户……竟然才五贯钱……”
他摇头叹息,陈忠珩冷笑道:“你去打听打听,那些封爵的啥时候才有的实封。别不知足,你现在是开国子,以后的路长着呢,等到了宰辅就会封国公。”
沈安得意的道:“老陈,以后某出门是不是能显摆显摆?”
陈忠珩冷笑道:“汴梁城中多权贵,你没法显摆。”
“某有军功,他们有个屁!”
沈安觉得很不平,就说道:“封爵最好还是一代过,什么二代,那就是祸害。”
“你这话说出去,那些权贵能活活把你撕成碎片。”
“沈安呢?”
包拯的声音传来,听着有些愤怒。
沈安笑道:“包公,某在这。”
陈忠珩的眼中有些幸灾乐祸之色,说道:“某走了,对了,下次有卤大肠给某留些。”
“好说好说。”
沈安笑眯眯的送走了陈忠珩,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
“老夫打死你这个不知规矩的蠢货,竟然回京不去禀告……”
外面的陈忠珩听着这个声音,得意的道:“该!以为官家就这么轻易放过你了?哈哈哈哈!”
他一路回去禀告,赵祯心情愉悦的道:“朕让人去传话,说包拯辛苦了,给了他一日的假……顺带让人不经意间把沈安昨日中午归来却没陛见的消息放给他,果然……朕的心情大好啊!走,去后面。”
心情一好,他就想去花园里转转,看看那些红绿花朵,然后酝酿些情绪,写几幅字。
“写字要有精神,心中所想皆是那些文字的蕴意,或喜或悲,把这些蕴意倾注于笔端,下笔才有神……”
若是沈安听到了,多半会不屑一顾。
哥写字就是随心而为,什么蕴意,那是吃饱撑的。
赵祯心中愉悦,等在御花园里溜达了半晌,准备回去时,却看了一些光。
那些女人都出来了。
那一双双美眸里仿佛蕴含着绿光……
看向赵祯的目光中蕴含着饿狼般的绿光,以及坚定。
今日不会再让你逃脱了。
“官家……”
救命啊!
第413章 你好毒(为‘风起叶落V’加更)
沈家从上到下都在狂欢。
庄老实站在家门口,威严的看着左右。那些街坊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有人就说了些赞美沈安立下战功的话。
“该有封赏吧?”街坊带着些好奇的问道。
庄老实淡淡的道:“开国子。”
他的左脚在缓缓的颤动着,那瑟几乎要忍不住了。
哦!
街坊们都艳羡的说着些恭喜的话,眼中的嫉妒却没了。
当沈安的成就远离了普通人的范畴之后,嫉妒之心就会消散,因为沈安的背影已然高不可攀,嫉妒之心追不上。
庄老实矜持的道:“为国效力,什么赏赐只是其次,我家郎君并未在意。”
是不在意,只是在家里喝酒。
街坊们不禁叹息着,心想换做是自己的话,铁定会发狂。
果然是沈安啊!
不同凡俗的少年。
不,现在他是青年了。
十七岁的青年,居然已经是开国子了。
当然,那些顶级权贵子弟和皇亲国戚的子弟也能办到,可那些人只是仰仗祖辈萌荫而已。
庄老实瑟够了,等回到家里去寻沈安时,却见沈安在喝酒。
赵仲、折克行、王,外加一个苏轼。
五个人在举杯畅饮,喝的是邕州的美酒。
“好酒啊!”
苏轼摇头晃脑的,大抵是酝酿出了诗词。
王的面色微变,眼中有些忌惮之色。
他和苏轼仿佛气场不对,一见面就会互相针对。
所以他转个话题问道:“安北兄,交趾挨了这么一下,后续可敢再来?”
苏轼的诗性被打断了,却没什么不满。他笑道:“交趾一战丢失两万精兵,那李日尊肯定要报复,此刻就该派出援兵……若是某在朝中,此刻定然会进谏官家……”
这厮现在还没接触过朝政,一张口就是瞎扯淡。
王轻蔑的道:“交趾国贫,两万精兵丢了,国中定然会震惊,各种明争暗斗,李日尊现在应当是焦头烂额,哪有功夫来报复……”
苏轼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的智慧已经无敌了,但看在王年少的份上,就不和他一般见识:“这更应当用报复来回击那些争执……”
王随即开始反驳……
两人开始了争吵,沈安也不管,和折克行继续喝酒。
这种美酒可不多了。
看看吧,折克行仰头就是一碗,然后单手拎起酒坛子倒酒。
这货就是酒海!
沈安无奈,等看到赵仲悄然偷了一碗酒在喝时,不禁气得一巴掌扇过去。
“就一点!”
赵仲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可在沈安的眼中,他就还是个未成年,哪里能喝酒。
“你现在的脑子还在发育,喝酒多了伤脑,你不会想以后变成白痴吧?”
赵仲猛地摇头,他肯定不想变成白痴。
但他觉得不公平,就指着折克行问道:“那遵道呢?他为何能喝那么多?”
折克行放下碗,然后伸手擦去下巴的酒水,淡淡的道:“某天赋异禀,喝了不醉。”
赵仲语塞,再看向沈安时就有些恼怒:“某已经十四岁了。”
沈安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碗,鄙夷的道:“某十六岁前几乎是滴酒不沾,那是毒药,懂不懂?会腐蚀你的胃壁和脑子。”
这时苏轼在和王的辩论中败下阵来,问道:“安北你来说说,交趾可会来报复。”
“这个啊……”
沈安突然想抽根烟,然后摆出哲人思考的姿势。
“要分析一国的举动,首要看朝政。李日尊少年英武,登基后也在四处征讨,所以对朝政的把控很强……”
这个分析让王频频点头,然后挑衅的看了苏轼一眼。
沈安莞尔一笑,说道:“这等人强硬,但两万精兵的损失会让他肉疼,而且……大宋以一万余破他两万余,这才是让李日尊害怕的东西。”
苏轼输了,但他却赞道:“精兵对精兵,交趾人大败,好,荡气回肠……某有了……”
他起身在室内转圈,看着自信满满。
王满脸黑线,他赢了辩论,但苏轼随即就准备用诗词来反击他。
诗词……搞不赢这个苏轼啊!
不知道这人的脑子是怎么做的,诗词就像是不值钱的东西,不是一缕缕,而是一股股的,宛如山泉般的涌出来。
“写下来。”
沈安叫人拿来纸笔,让苏轼把刚作出的词书写下来。
苏轼问道:“作何用?”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诗词和文字值钱,所以很是不解。
沈安一脸正色的道:“某去了西南这么久,果果的字越发的不像话了,拿你的字去给她做字帖。”
这话很是诚恳,一个头痛调皮妹妹的哥哥形象活灵活现。
苏轼很感动,他的兄长在他两岁时就夭折了,所以他并未体验过有兄长的感觉。
于是他打起精神,连续写了三份,还说不够只管说。
“够了够了。”
沈安一脸唏嘘的道:“某这是长兄如父,倒是辛苦子瞻了。”
苏轼不在意的道:“只是几幅字罢了,某每日都会写许多。”
你懂个屁!
你写的那些不值钱,值钱的就是这些诗词真迹。
想想吧,三十年后,苏轼的真迹就已经很值钱了,他的朋友甚至为了吃羊肉,就和苏轼通信,每次都把他的回信卖出去,然后所得不菲,就去大吃大喝。
再过一百年呢?
两百年呢?
一千年呢?
卧槽!
价值连城啊!
沈安把这几幅字收好,然后看着室内的人,眼中有金光闪烁着。
折克行、王,这二人的字价值要差许多。
赵仲……
这可是顶级大佬啊!
皇帝的御笔,有前途。
老子发财了!
苏轼在备考,八月份他将会赴秘阁参加制科考试,但依旧敢来为沈安接风,可见自信。
“要蒸馏。”
苏轼最后大醉,却一直惦记着喝的水要蒸馏。
“别蒸馏,时日长了会有毛病。”
长期喝纯净水不是好事。
“那……那喝什么?某怕尿痛。”
没有得过尿路结石的人不知道那等痛苦,但沈安却感同身受。
“过滤吧。”
在劝止无效后,沈安只得给了这个主意。
回京之后沈安并未出门,好似在歇息。
可他此次载誉归来却不再孤独,赵允让率先发出了邀请。
“安北兄,翁翁还请了不少宗室,想……”
“想郑重推出?”
赵仲点头,羞愧难当。
老赵请了宗室中人来赴宴,就是郑重介绍沈安。
你们这些蠢货看清楚了,以后这小子就是老夫罩着的,谁敢瑟,老夫弄死他。
这是一举两得,顺带给沈安的身上打下标记。
这是我老赵家的人,谁也别想挖墙脚。
所以赵仲才羞愧,觉得自家祖父也不问问沈安就决定了,太过分了些。
“无事。”
沈安一脸慷慨的道:“你我兄弟,说这些作甚。”
打标记就打标记,沈安巴不得。而且此举还让赵仲感到羞愧,这就是好处啊!
沈安想了想,最后拎着一坛子邕州美酒作为礼物,带着果果去做客。
一到了郡王府,高滔滔遣人来接果果,来人却是赵仲的妹妹。
赵浅予牵着果果,仰头看着沈安,好奇的问道:“沈郎君,他们说你是魔王,好杀人,每日都要吃……吃……”
“吃人肉?”
被小女孩议论让沈安有些乐不可支。
赵浅予点点头,问道:“能吃吗?”
这特么谁传的谣言?
哥不吃人肉啊!
沈安正色道:“那是谣言,某吃的东西和你们一样。”
“哦!那我就放心了。”
小女孩福身,然后牵着果果去后院。
沈安吩咐道:“回头去查探一番,看看是谁在传谣。”
身后的陈洛应了。
沈安被引着进去,等到了宴客的大堂外时,就见十余人在说话,年纪都不小。边上有些年轻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沈安来了。”
唰!
外面一下就安静了,所有的目光都扫了过来。
沈安看到了赵允弼,看到了赵允良……
这些就是赵允让的兄弟。
边上的都是下一代,赵宗绛在,赵宗实竟然也在,很是难得。
赵允良越发的有仙人风范了,他淡淡的道:“今日允让为你设宴,让老夫等人来,你可知为何?”
这个老家伙不是好鸟。
这等杀威棍自然不在沈安的眼中,他随口说道:“据说郡王弄了些好牛肉,想来是有了好吃的不忘自家兄弟,果然是宗室楷模啊!”
扯淡!
牛肉对普通人来说是个禁忌,可宗室中人只要想吃随时都有。所以在这种场合提牛肉,就像是在后世的顶级富豪的宴会上提处女多少钱包一晚上。
丢人!
美食和美人历来就是顶级富豪的标配。
赵允良本以为沈安会感谢,流露出来些感激零涕的模样,然后他就会在边上说些‘赵允让在拉拢沈安,图谋不小’之类的话。
沈安和赵允让一家子的关系好的不能再好了,这等话自然用处不大,就是恶心人的。
可等到了赵祯决断谁来当自己的接班人时,这个因素就会被放大。
官家,赵允让早就野心勃勃了。
这些负面印象一点一滴的汇聚成河,能让局势渐渐反转。
可沈安压根就不按常理出牌,一番话把他们全变成了饕餮和饭桶。
是啊!这厮竟然在讥讽咱们?!
说咱们这些宗室是饭桶,吃干饭的,混日子的。
赵允良的眼珠子一转,说道:“我等在看着大宋,若官家说话,我等当披坚执锐,为官家披荆斩棘……”
这话引发了共鸣,宗室们纷纷表态,纷纷赵祯就在眼前。
可就算是不在眼前,今日大伙儿的言论稍后就会被送到赵祯的案上。
这就是皇城司的本事。
沈安看看左右,那些仆役看着很老实,可谁也不知道谁是皇城司的暗探。
他叹息一声,引得众人看过来,然后说道:“披坚执锐自然有我等,华原郡王难道还能拎着长剑闯进宫中?”
卧槽!
众人瞬间就退后几步,把风中凌乱的赵允良让在了最前面。
拎着长剑闯进宫中……你这是要谋反吗?
赵允良只是想表忠心,可没想到被沈安这么一发散思维,就联想到了谋反上。
你好毒!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414章 汴梁屁王的开端
从赵老大得了江山之后,大宋的政治风格就陡然一转,变得格外的保守起来。
要和读书人搞好关系,要和宰辅心连心……
于是以后的帝王被赵老大弄的那些规矩整的憋屈,却没法诉苦。
及至赵老二,这货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更是把这种风格发挥到了极致。
等到了真宗时,一首励学篇让天下人知道,皇室和读书人真是心连心。
来吧,和俺老赵家一起过好日子。
但真宗就是一坨烂泥,这个毋庸置疑,大宋的根基都被这货给挖空了。
幸而他的儿子赵祯还不错,修生养息多年,好歹让大宋有了些起色。
可大宋的问题已然根深蒂固,已然成为多个毒瘤。仁宗在庆历年间挣扎了一次,结果被既得利益者的反扑吓尿了,至此不敢再提改革。
而宗室就是一颗毒瘤。
他们不事生产,五岁就要授官,从此抱上了铁饭碗。
若是宗室人数少也就罢了,可现在宗室的人数已经成功突破千人大关,对财政的压力越发的大了。
上次沈安通过关系,悄然算了一下,结果被吓尿了。
宗室的开支竟然比在京百官高一倍,而且这里并未把婚丧嫁娶和各种赏赐算在内。
这是一颗毒瘤。
若是老实也就罢了,可今日看来,有人不老实。
赵允良嘟囔道:“老夫的忠心可昭日月。”
“扯淡!”
沈安压根就不相信什么忠心,赵祯也绝对不会信。
否则赵允良哪用在家装疯子。
“年轻人咄咄逼人不是好事,太过锋锐……易折。”
一个声音传来,沈安看去,就见一个男子走了过来。他淡淡道:“某左龙武军大将军,深州防御使赵宗谔。”
宗室中人多有倨傲,这位赵宗谔是赵允宁的儿子,算是近亲,所以很是瑟。
哪个裤裆没关好把你给放出来了?
沈安皮笑肉不笑的道:“太过锋锐易折?这个某倒是不知,不过某在战阵之上杀敌时,总是嫌弃手中的长刀不够锋锐,恨不能一刀两段,那些内脏会流出来……你可知人的肠子是何颜色吗?”
周围一阵艰难吞咽口水的口水,当面的赵宗谔更是面色微变。
这些宗室从小就娇生惯养,从不担心自己的未来,哪里见识过这等残暴。
沈安就像是个恶魔在口吐毒液:“花花绿绿的,看着再英俊的人,再美丽的人,他们的肠子都是花花绿绿的,腥臭难闻……还有那些肥肉……最好的就是肥瘦相间……那些肥油都是黄色的,和肥鸡的一样……”
“呕!”
赵宗谔在努力控制着自己,可却不可抑制的呕吐了出来。
“咦!这是什么?肠子?”
沈安一脸嫌弃的退后几步。
那些呕吐物里有些绿色,大抵是早饭吃晚了,导致还没消化。
“呕!”
身后有人在呕吐,沈安一脸无辜的道:“这是他问的,某只是顺嘴说了而已。”
赵允弼也有些恶心,他沉声道:“口舌之利……”
沈安的面色陡然凌厉,说道:“某为了大宋斩杀敌人时,你在做什么?”
他早就看不惯这个老家伙了。
整日装什么正经人,可骨子里的贪婪却怎么都掩藏不住,对那个宝座的觊觎让他开始频频出头。
他不知道的是,等赵祯驾崩时,这位一系列的表演才叫做精彩……
赵允弼冷哼一声,说道:“我等天潢贵胄……”
“天你妹!”
赵允弼不禁变色,怒道:“你说什么?”
沈安近前一步,说道:“某在西南为大宋出生入死,保家卫国,可将士们若是知道自己在保护你这等蠢货,怕是宁可把敌人放进来,弄死你再说!”
爽!
沈安对这群宗室的怒气终于发泄完毕了,顺带把老赵的谋划转了个方向。
你不是要给我打标签吗?
可以,等我先把你想和宗室抱团的想法打乱再说。
老赵面对赵允弼和赵允良的联手有些招架不住了,所以就借此机会,想拉拢几个盟友。
可现在被沈安这么一搅合,盟友都蹲在地上呕吐,还盟个屁!
你没资格安排我的未来!
这是沈安的暗示。
他这话有些出格了,宗室们大多对他怒目而视,不过倒是成功的止住了呕吐的势头。
“咳咳!”
赵允让来了。
现场的气氛剑拔弩张,赵允让见了就知道自己的打算落空了,就问道:“闹什么?”
有晚辈说了刚才的冲突,赵允让的眼中多了无奈,然后骂道:“不就是肠子吗?吐个屁!老夫隔三差五就吃炒肥肠,卤大肠的味道也不错……”
呕!
那个赵宗谔又吐了。
赵允让无奈的看着他,摇头道:“本来老夫还以为你是条硬汉,可现在看来……”
老赵对这个赵宗谔有些好感,可这厮却不争气。
赵宗谔心中大悔,正准备说些好话,沈安却假惺惺的道:“先前你看着有些疲惫,火气却不小,知道是为何吗?”
赵宗谔摇头,沈安一脸关切的道:“这是虚火,最近是不是……”
他笑了笑,很是邪恶:“玩女人玩多了吧?晚上睡觉可盗汗?”
赵宗谔一脸惊色,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沈安是瞎猜的,他见赵宗谔面色潮红,说话中气不足,就联想起了后世电线杆上的那些症状。
老军医包治百病啊!
什么……什么……难言之隐,老军医一治了之。
赵宗谔这是不打自招,沈安叹道:“要节制啊!回头……多吃些豆子,最好是烤来吃,炒也成,喷香,但要注意……”
他负手而立,一股专家的气息散发出来。
“能排毒最好……话说你们可吃炒豆子?”
众人摇头,大家都不差钱,吃羊肉才是王道,谁特么吃炒豆子啊!
这就对了啊!
不经常吃炒豆子,你们就不知道后果。
沈安点头道:“这方子极为简单,却能排毒。”
“排毒?怎么排?”
赵宗谔猛地想起了沈安的外号‘邙山神医传人’,而且这人极为有医德,哪怕韩琦是自己的对头,依旧给了个方子治胃病。韩琦照着做,如今白白胖胖的,号称一顿能吃一头羊。
沈安见他上套了,就说道:“会……会有些那个矢气。”
赵宗谔呆住了,沈安以为他不懂这个词,就说道:“就是会放屁!”
赵宗谔点头,说道:“某最近老是夜里盗汗,精神不好,火气大……”
“这就对症了!”
沈安伸手抚须,半途想起自家没长胡子,就变个方向,拍拍赵宗谔的肩膀,说道:“坚持吃下去,好处多多。”
“多谢。”
赵宗谔诚恳的躬身道谢,沈安笑眯眯的道:“小事罢了,某平日里扫地怕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你这个只是小事罢了。”
等你成为汴梁屁王之后再来谢我吧。
“安北跟某来。”
一直在看着这一切的赵宗实突然发声,他缓缓起身,对那些宗室点点头,然后往外走去。
刚才他任由沈安打破自家老爹的如意算盘,现在来收拾残局,堪称是不动如山。
沈安和他出了这里,一路转到了右边的小径。
赵宗实的面色苍白,但神色却从容。
他回身见沈安在胡乱看着周围的景致,就笑道:“许多事都是命,家父不肯认命,又不肯服输,今日之聚会只是一厢情愿罢了。那些人……各有心思,实则都是不见好处不肯出手,赵允良和赵允弼搅和在一起,若是肯给好处……”
他眉间多了冷色,然后看向沈安。
这是考教我?
沈安老老实实地道:“官家要不满了。”
宗室结党……老子还没儿子,你们这是想干啥?
赵祯可不是善茬。
赵宗实微笑起来,说道:“你不错。”
“家父是关心则乱,总觉得我们家也该找个盟友,可我家以前就是独来独往,若是有了盟友,反而束手束脚……你莫要怪家父,他对你并无坏心。”
沈安点头道:“这个某知道。”
老赵是间歇性的犯毛病,沈安本可一笑置之,可赵宗谔却出来质问,让他也有了些火气,于是就忽悠了这位,顺带让那些宗室出丑。
“你啊!睚眦必报。”
赵宗实缓缓而行,从背后看去,整个人显得格外的孤独。
俗话说神经病人思路广,焦虑患者心思细……
沈安胡思乱想着,觉得睚眦必报不符合自己的道德标准,就胡乱解释道:“今日宗室聚会,官家那边怕是会关注。若是一团和气,肯定有些后患。”
赵宗实的身体一震,沈安知道他听进去了,就继续说道:“官家的身体愈发的衰败了,可帝王就是帝王,不管在何时,他们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对那个宝座的挑战……今日……”
赵宗实回身,眉间多了愁色,说道:“此事是有些忌惮,可家父兴致却高……”
老赵想干啥事,一般人都拦不住。
哪怕是作死都不能拦。
沈安的眼珠子一转,“要不……传个假话,让郡王发火,然后和赵允弼他们闹一场……”
赵宗实有些犹豫,沈安叹道:“郡王想用今日的聚会来反击赵允良和赵允弼,可这不是好事啊!”
赵宗实说道:“罢了,某去说说。”
沈安拱手,等赵宗实回去后,赵仲就从边上出来了。
“安北兄,小弟准备了不少好东西。”
沈安一脸黑线的问道:“可放了?”
赵仲的眼睛偏过去,然后微微点头。
沈安举手,最后忍住问道:“放给了谁?”
赵仲低头道:“给了赵允弼和赵宗谔……”
还好!
这小子竟然还知道虚虚实实的道理。
赵宗谔和这边的关系不错,若是他也中招,赵允弼就没法指控是郡王府下的黑手。
沈安心情大好,和他闲聊了一阵,就听到那边闹腾了起来。
原来是赵允让和赵允弼在吵架,赵允让功力深厚,赵允弼不敌,最后恼羞成怒,就作势动手,谁曾想赵允让以为他真要动手,就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两人急忙赶去,就见赵允让乌青了一只眼在大笑,而被人扶着回去的赵允弼脸上青肿,显然是吃亏了。
赵仲冷冷的看着赵允弼远去,说道:“早知道就该多下些药,让他十天半月拉不出来……”
沈安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叫苦。
老子是教出了个什么怪物来啊!
竟然成了用药大家。
原先是拉稀,现在是便秘,等他玩的炉火纯青后,以后宫中人要倒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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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菊花盛开,伦理大剧
赵允弼的脸上多了伤疤,没好意思出门,可心中的怒火却在郁积着。
“官家怎么说?”
他上了奏疏,弹劾赵允让那个老流氓殴打自己的罪行。
“郡王,官家那边……没说话。”
赵允弼只得忍着,但当两天没大解后,他就有些不舒服。
一个每天都大解的人突然便秘了,那难受的感觉更多是心理层面的。
这是个习惯问题。
“郡王,太学在召集学生回归。”
第三天,下人送来了最新的消息。
但凡有沈安的事儿,都赶紧禀告。
这是赵允弼的交代,下人不敢耽误,哪怕赵允弼坐在马桶上也是如此。
“嗯……”
赵允弼在奋力的拉着,菊花张开老大,隐隐有些撕裂的疼痛,可别说是大便,屁都没有一个。
他抬起头,面色涨红,问道:“都殿试完了,为何还召集学生?”
下人摇头道:“不知。不过那些新科进士……在京城的也去了。”
赵允弼略一思忖,说道:“此事不必管。”
下人走了,刚走出房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尖锐的声音。
“这是赵允让给老夫下了毒,对,那道菜只有某和赵宗谔吃了……去问问赵宗谔。”
稍后下人回来了,一脸纠结。
“说话!”
赵允弼趴在榻上,刚请来的郎中正在检查。
他先前拉出来了,却是血。
下人说道:“赵宗谔那边……说是……说沈安果然是神医。”
“什么意思?”
赵允弼怒了,下人说道:“说是排毒排的很舒服。”
赵宗谔吃了炒豆子,每日矢气不断,反而中和了赵仲的药,很是舒爽。
“已经派人送礼去了沈家,说是回头有好东西就给送去……”
这是感激零涕啊!
可赵允弼却觉得沈安不是那等烂好人。
“那小子在宫中污蔑老夫,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可见不是个善人……哎呀!轻点!”
郎中不想听这些豪门恩怨,所以不小心就粗鲁了些,他看了看那里,说道:“郡王……裂开了……”
你这是干了啥,竟然搞裂了。
赵允弼怒道:“这是憋的。”
他本想说是被人陷害,可和他吃一样酒菜的赵宗谔却安然无事。
莫不是病了?
他有些沮丧。
郎中干咳一声,说道:“郡王,要保护好啊!”
赵允弼脑子昏沉,说道:“保护什么?给老夫看看……”
郎中开了药,然后走了。
等赵允弼看到是涂抹后部的药物时,就怒了。等他再看到后面写了麻油二字,不禁羞愤欲死。
管家说道:“刚才那郎中的眼神不对……”
赵允弼想到了一些权贵喜欢的特殊游戏,不禁怒了。
他捶打着床榻,喊道:“去找到他,让他闭嘴!”
老夫不是断袖啊!
“去禀告官家,就说赵允让下毒……特么的!不管下没下,先禀告了再说!”
……
赵允弼气急败坏的爆粗口,可赵祯却没空搭理他。
“官家,太学在召集学生,此次中举留京的也在其中。”
皇城司的触角很多,这等事情也拿来说,让赵祯有些无奈。
“这等事无需管。”
张八年在翻看情报,突然动作一滞,说道:“官家,有西夏的消息……”
赵祯在喝茶,脸上有些浮肿,闻言就坐直了身体,问道:“可是大事?”
张八年的面色依旧是冷冰冰的,“官家,没藏讹庞和李谅祚势如水火,推测今年就会出结果。”
“要动手了吗?好!”
赵祯放下茶杯,兴奋的起身转圈。
“没藏讹庞手握重兵,李谅祚年少无能,谁胜谁负毋庸置疑……没藏讹庞篡位之后,必然要先稳住内部,少说得五年,这五年足够大宋来从容布置了。”
随后他召集了重臣们议事。
“好事啊!”
韩琦右手握拳砸在左手心里,欢喜的道:“陛下,没藏讹庞手握大权,前阵子才杀了李谅祚的亲信,可见是早有预谋,一旦发动,必然是雷霆万钧,李谅祚那个叛逆的子孙……他死定了!”
欧阳修也欣慰的道:“那个叛逆……终于要断子绝孙了!”
大宋对于李家的背叛衔恨入骨,李家的反叛,导致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大宋吃了大亏。
赵祯舒心的道:“各方消息都要收拢来,枢密院可有密谍在那边?”
这是明知故问,说明官家的心情极好,想给枢密院表现一番。
曾公亮不在,老欧阳就是代表,他出班说道:“陛下,枢密院有不少密谍在西夏,消息应当这几日就能过来。”
枢密院的密谍比不过皇城司的密谍,不过这不是啥丢人的事。
张八年看了欧阳修一眼,眼中鬼火幽幽,有些不屑。
这方面皇城司是专业的,而枢密院是业余的,差距明显,所以他不觉得这次枢密院能出彩。
欧阳修的眼神不好,还是个色盲,不过眼睛不好的人对气息却很敏感。
他觉得张八年是在鄙视自己,就瞪了他一眼。
马丹!老夫瑟的时候,你张八年还是个小内侍呢!
你算个逑!
“此事要抓紧些,但凡有消息来,朕要马上得知,哪怕是晚间宫中下钥也要报来……”
那个叛逆要完蛋了,他的子孙要完蛋了。
赵祯觉得很幸福,他想了想,问道:“上次派了枢密院副承旨那个谁……”
陈忠珩说道:“陛下,是唐仁。”
“是了,就是他。”赵祯说道:“上次派他去出使西夏,也不知他能否赶上这个时候……若是没藏讹庞谋逆成功,唐仁那边要见机行事才好……”
欧阳修却很郁闷。
老家伙资格老,回到枢密院后觉得不爽,就说是出去溜达一圈。
这是明晃晃的脱岗,可现在枢密院里就他最大,而且老家伙资格老,没人敢举报。
于是他一溜烟去了沈家。
沈安正在纳闷苏晏为啥不来,见老欧阳来了,就请他书房叙话。
“那张八年欺人太甚,上次就冷冰冰的顶了老夫,这次又是如此,气煞老夫了。”
年纪大的人不能憋气,否则伤身。
欧阳修知道这个道理,但却不好找人倾诉,就来了这里。
“要动手了?”
沈安也有些兴奋。
那位梁太后可是个女强人,而且是个战争狂人。李谅祚又是个短命的,那女人一上台就雄心勃勃的想建功立业,而大宋就成了她的目标。
大宋和西夏之间的硝烟要点燃了,沈安仿佛已经嗅到了血腥味,腥臭难闻。
欧阳修不知道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几年后,就介绍了些情况。
“……两边剑拔弩张,李谅祚估摸着见不到盛夏了。”
欧阳修幸灾乐祸的说道。他见证了西夏这个叛逆是如何成为大宋毒瘤的过程,恨不能让李家绝种。
“李谅祚见不到盛夏了?”
沈安愕然问道:“官家也是这般认为的?”
欧阳修理所当然的道:“咱们都是这般认为的,难道李谅祚还能逆袭不成?”
在所有人的眼中,李谅祚马上就要凉了,没藏讹庞谋逆成功,这才是逆袭。
欧阳修叹息道:“这是国舅谋逆,等他成功了,大宋这边也得留神后族……不小心就会重蹈覆辙啊!”
没藏讹庞的专权让宋辽两国都得了个教训,那就是皇后的亲人得悠着点用,别给大权,更不能给机会。
曹家的低调也有些这方面的缘故,那位曹国舅化身为修道痴人,倒是成功的避开了这个嫌疑,而且还成功的让后人把他列为八仙之一。
他嘟囔了半晌,最后觉得舒服了些,就准备回去。
“枢密院的密谍是比不过皇城司的,不过那张八年可恶,下次老夫得让他好看。”
老小孩老小孩,欧阳修现在就有些这种情况。
他起身,却发现沈安依旧坐着,就问道:“想什么?”
沈安说道:“若是……您可信某吗?”
欧阳修点点头,说道:“虽然你这小子鬼主意多,下手黑,可人还不错,老夫信你。”
沈安微笑道:“那等枢密院的密谍来了,某想去旁听问话,可否?”
“这不合规矩……不过……”
欧阳修笑道:“你在府州弄了京观,西夏人恨你入骨,没人敢说你会通敌。罢了,到时候老夫叫你。”
……
第三天,沈安就被召唤去了枢密院。
欧阳修有些失望的坐在那里,两个看着筋疲力尽的男子坐在对面,正在狼吞虎咽的吃汤饼。
沈安进来,欧阳修说道:“安北,一个样,和皇城司探知的消息差不多,都是两边要动手。”
沈安走进来,等那两人吃完了汤饼后,问道:“李谅祚落入下风了吗?”
那两人中的一个点头道:“是,李谅祚最近很是老实。”
老实?
谁老实他都不会老实!
按照时间推算,西夏的内斗应该出结果了,只是消息滞后。
沈安问道:“李谅祚可是有个姓梁的女人?”
“咦!”
一个探子好奇的道:“待诏竟然知道?那姓梁的乃是李谅祚的表嫂,不过经常进宫……”
竟然是表嫂?
沈安也没想到这个关系,不禁脱口而出道:“怕是有奸情!”
欧阳修木着脸道:“那些叛逆不知廉耻,不过这倒是不能说有奸情。”
老欧阳当年被人传言那个啥……男女之事不检点,而且是伦理剧,所以听不得这个。
沈安自然不相信他会上演伦理剧,不过还是避开了这个词,问道:“表嫂……也就是说,那梁氏乃是没藏讹庞的儿媳妇?”
“没错。”
沈安在脑子里把关系一理顺,觉得这事儿真的是太有趣了。
“那梁氏的夫君在屈野河把守,那屈野河乃是当年西夏人抢夺大宋的地盘,耕地不少……”
探子说的波澜不惊,可一部伦理大剧却在沈安的脑海里成型了。
第416章 文武双修(为‘白色苍苍’加更)
沈安先是一笑,这笑容看着有些邪气,欧阳修老眼昏花没发现。
“那梁氏的夫君远在屈野河,她就是独守空闺……而且她是汉人,频繁进宫作甚?”
欧阳修摇头,老头并不擅长分析这些,有些茫然。
沈安觉得自己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但为了争取同盟军,还是分析了下去……
……
赵祯这几天的心情极好,胃口也好,笑眯眯的。
“陛下,没藏讹庞谋逆……西夏内部必然会乱作一团,大宋……可否趁机夺回旧地?”
韩琦这几天一直在酝酿着这个建议,可以称得上是废寝忘食。
他的眼中血丝密布,神色却很是振奋。
“夺回旧地?”
所谓的旧地,西夏目前的地盘都可以说是大宋的旧地,固有疆土。
赵祯心动了。
“神威弩在府州和邕州很出色,以往西夏人的骑兵能肆虐,就是因为大宋的弩箭射的不够远,弓箭太近,只是两次就要接敌了,作用不大……”
神威弩!
哪怕不愿意,可韩琦依旧承认了神威弩的巨大作用。
这是在为神威弩的发明人沈安鼓掌,为他张目。
赵祯颔首道:“神威弩两次立功,朕想到了沈安,若非如此,他中午回京,第二日才来禀告,朕就饶不了他。”
啥子?
韩琦只觉得一股子热血往脑子里冲,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嘴唇蠕动,最终却没说出那些话来。
那小子说自己是傍晚才进的汴梁城,老夫这才大包大揽的答应给他说情,可他竟然撒谎!
韩琦气的身上的肥肉乱颤,他努力呼吸着,默念着‘老夫是首相,老夫是首相,不和他一般见识’。
连续念了三遍,韩琦的情绪神奇的平息了。
“陛下,谋逆必须要快,臣敢打赌,此刻没藏讹庞正坐在那张椅子上焦头烂额,那些还在效忠李家,对他不服气的权贵们正在调集兵力,准备来一次平叛……陛下,这是千古难逢的机会。”
韩琦的眼中在闪烁着光芒。
陈忠珩想了想,记得一个经常被人欺负的小内侍就有过这等眼神。
那个小内侍被欺负也不吭声,直至抓住了那几个恶人的把柄,然后悄然捅了上去,大仇得报。
那时的小内侍,眼中的光芒就和此刻的韩琦类似。
韩琦想报仇!
好水川之败仿佛是个梦魇,成为了他的负担。若是能击败西夏人,那么他就算是圆满了。
而且这个建议是在曾公亮没回来的时候提出来的,成功之后,曾公亮没法分润功劳。
这些算计早就在韩琦的脑海中,所以此刻说出来颇为从容。
赵祯迟疑了,这是一个很大的建议,大到能决定大宋未来五十年的命运。
若是战胜了……自然好说。
但若是败了呢?
他要仔细想想,而且这等事不是宰辅们就能决断的,重臣们也得参与,集思广益。
他看了孙一眼,老孙老眼朦胧的在发呆。
哎!这个孙没啥用啊!
“叫包拯、欧阳修等人来议事。”
稍后这些人来了,欧阳修进来时说道:“陛下,沈安也有些看法想说,只是被拦在了外面。”
赵祯诧异的道:“为何没有禀告?”
陈忠珩微微点头,然后亲自出去查看。
他一路到了宫门外,就见沈安在和侍卫吵架。
“凭什么不给某进去?”
沈安的气焰嚣张,侍卫也不弱,冷冰冰的道:“您的板甲不能穿进去。”
陈忠珩干咳一声,沈安马上就怒道:“老陈,这人竟然不给某进去。”
“为何?”
陈忠珩问道。
侍卫看了沈安一眼,说道:“都知,他的背上套了一块薄钢板。”
陈忠珩一脸黑线的问道:“这是皇宫,你怕什么?”
皇宫之中难道会有人刺杀你?
沈安振振有词的道:“殿试之后,那些权贵发狂了,有人悬赏一千贯要某的命,某弄块钢板护身难道不行吗?上次有人捅某的腰子你忘了?”
被捅腰子的遭遇让人后怕不已,所以哥弄个钢板防身不行吗?
陈忠珩纠结的道:“先弄出来吧,等出来时再戴回去。”
沈安心中不满,嘟囔道:“老陈,若是有人对某下手,你要负责!”
陈忠珩无可奈何的道:“好,某负责。”
哐当!
薄钢板掉落下来,沈安本想接住,可却失手了。
薄铁板的朝外一面竟然有个小套子,上面插着一根粗长的……钢钎,也可以叫做钢针。
陈忠珩的眼珠子都差点爆了出来,他蹲下去,把钢针拔出来,想了一下扎进人体里的效果,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回头问道:“这是什么?”
钢针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侍卫后怕不已,然后警惕的看着沈安,手握刀柄,随时准备动手。
沈安理直气壮的道:“别人要来刺杀某……某是文官,可也上能阵杀敌。身为一个文武双修的官员,某随身带着兵器,不行吗?”
陈忠珩仔细看着他,沈安坦然的道:“别想什么行刺官家,某吃饱撑的?”
老赵虽然软弱了些,可对沈安还行,所以别人行刺都有可能,他没可能。
陈忠珩起身道:“跟某进来,稍后官家会做主。”
这事儿他没法处置,只能等赵祯出手。
一路进宫,在殿外等候时,沈安听到韩琦正在激情四射的说话。
“……李家在西夏多年,笼络了多少权贵?没藏讹庞以为谋逆就能坐稳江山吗?他错了,那些权贵会源源不断的来讨伐他,而大宋趁机出击,内忧外患之下,大宋……必胜!必胜!”
他最后挥舞了一下拳头,仿佛没藏讹庞就在身前,被自己一拳撂倒。
他的气势很足,包拯等人也为了这个庞大的计划而陶醉,仿佛西夏瓦解就在眼前。
“陛下,沈安来了。”
沈安的到来打破了韩琦的气势,他吸吸鼻子,揉揉大肚子,不满的道:“有事快快说来。”
这里在商议国家大事,你沈安的那点小事就改天不行吗?
陈忠珩说道:“沈安先前戴了薄钢板在背上,上面有根钢针……”
尼玛!
行刺!
韩琦几乎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了,然后觉得不对。
沈安没动机啊!
赵祯淡淡的道:“他先前和张八年说过了,进不来的。”
这货早就给张八年备过案了,只是想借机闹腾而已,不知道是为啥。
沈安说道:“陛下,有人悬赏一千贯,说是要刺杀臣。”
这就是原因。
陛下,那些人要对臣下黑手了啊!您管不管?
他很是笃定的道:“臣琢磨了许久,觉着和臣有生死大仇的一个没有,最大的仇家就是那些被太学拒之门外的权贵……”
陛下,凶手可是给您点出来了啊!
赵祯淡淡的道:“说是说,动手了朕再说。”
这种恐吓多了去,你竟然被吓的披盔戴甲,还不惜闹腾也要让朕做主,丢不丢人?!
“哈哈哈哈!”
韩琦也想通了前因后果,不禁大笑起来。
包拯一脸黑线,怒瞪了沈安一眼。
你就不能胆大些吗?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沈安可以在沙场上果敢拼命,但却不想在和平时期被偷袭。
他在琢磨着这事儿是谁干的,抓到后怎么收拾……
“你来作甚?”
赵祯被韩琦一番话说的激情奔涌,有些意动了。
沈安干咳一声,说道:“陛下,臣觉着……没藏讹庞怕是没了。”
“什么意思?”
赵祯有些不耐烦了。
最近他觉得有些懒,难得有提振精神的机会,不想被打扰。
什么意思?
沈安说道:“陛下,李谅祚的表嫂梁氏经常进宫……”
“那又如何?”
韩琦不耐烦了。
我曰你仙人板板!
沈安怒道:“关系大了去!那梁氏是独守空闺!”
殿内静默了一瞬,包拯问道:“独守空闺怎么了?”
这年头对女人的要求不算高,但夫君在外,女人要守着,别红杏出墙,这是基本的道德准则,所以大家没觉得啥。
沈安说道:“那里是西夏……”
赵祯脱口而出道:“勾……”
勾搭吗?
官家的词还是挺多的啊!
勾搭成奸!
韩琦不悦的道:“此事只是你的臆测罢了,怎能当真?”
他在鼓动皇帝做好战争准备,只等没藏讹庞谋逆成功的消息传来,就开拔到边境地带去,给陷入内乱的西夏人致命一击。
沈安说道:“枢密院的探子说那梁氏频繁出入宫禁,这定然是有奸情。”
十四岁的李谅祚功能很强大,腰子不错。
梁太后梁太后,自然是先成为了皇后才能成为太后,也就是说,李谅祚干掉了没藏讹庞之后,就把梁氏这位表嫂立为皇后。
这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手腕也了得。
她和李谅祚通奸,不会是什么爱情。
“李谅祚才十四岁。”
韩琦的驳斥很给力,一个十四岁的半大孩子哪有那么大的**去勾搭自己的表嫂?
可若是梁氏勾引李谅祚呢?
“李谅祚身处危机之中,他需要在没藏讹庞的身边埋下一个眼线,以确保自己能先下手为强。”
沈安的坚持在君臣看来很是可笑,赵祯说道:“这只是猜测,此事你无需管,且等消息来了再说。”
沈安就是担心这群君臣在府州大捷和击败交趾的鼓舞下,做出和历史相反的选择。
还要等消息吗?
那就好。
他很期待消息传到的那一天。
在此之前,他想先找到那个悬赏干掉自己的家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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