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他竟然是财神爷
沈安被引到了正堂里等候着。
他坐在那里喝茶,然后仔细想着明日的检阅。
辽使越发的瑟了,但这是大宋君臣的惶然送给他的机会。
失去了黄河防线,汴梁的君臣慌乱了,若是不趁机敲诈一笔,那岂不是傻子?
而此时的大宋需要挺直腰杆。
明日的御街上,那一万将士将会让人知道大宋军队的模样。
沈安笑了笑,不仅仅是为了这个,也是为了那迟迟不现身的少女。
他冒昧求见杨卓雪有些失礼了,所以对方摆架子也正常,否则就是逆来顺受。
他静静的坐在那里,渐渐平静下来。
正厅的侧面,穿了淡黄色窄衫长裙的杨卓雪站在那里,看着女仆阿青悄然回来,就问道:“他可急了吗?”
他急个屁!
正在那神游物外呢!
阿青心中恼火,但却只能违心的道:“他急了。”
杨卓雪得意的道:“就知道他会急,好了,走吧。”
阿青走在前面,心中暗自叫苦。
那少年不知哪来的养气功夫,竟然不急不躁的坐在那里。
换做旁人,不是急躁就是羞怒了。
小娘子要是见了会不会生气?
阿青有些忧郁的走进了正厅。
沈安缓缓起身,神色中带着些许焦急,然后迅速变为释然,拱手道;“见过小娘子。”
阿青心中暗喜,心想原来你是急的啊!
而刚才得意的杨卓雪却有些怯了。
她飞快的瞟了沈安一眼,然后垂首福身道:“见过郎君。”
她同样看到了沈安刚才的焦急和随后的释然,所以心情不错。
然后她的嘴角就微微上翘,眉目弯弯,嘴角梨涡浅浅。
沈安看到了,就目不斜视的道:“某家中父母均不在了,就某和舍妹……”
竟然自报家门?
阿青觉得这少年……这不是该包拯来和家里大人说的吗?你竟然都自我介绍了,那还要媒人来干啥?
她突然觉得这是个机会,然后就悄然退到了门边,既能看到里面,又能让沈安彻底放松说话。
说吧,少年冲动,把你的家底都说出来,把从包拯那里得不到的消息都说出来吧。
“……家里钱粮不差,那个……香露生意就是沈家的……”
这个消息只有杨继年知道,所以阿青懵逼了。
这少年竟然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财神?
阿青伸手扶住了门柱,不知道该欢喜还是惆怅。
“……舍妹才六岁,四岁时某把她从雄州背到了汴梁,兄妹俩相依为命,但舍妹极为乖巧。”
果果还得要在家里十多年呢,姑嫂之间的关系处不好,那日子真的没发过了。
所以沈安需要先给杨卓雪打个预防针,否则他宁可舍弃这门亲事。
杨卓雪还在震惊之中。
他竟然就是那个弄出了香露的少年?
传说中他能让无数外藩商人俯首,能把生意做到宫中去,无所不能。
她低声道:“你却看低了人。”
咦!
一般少女遇到这种话题大抵就说一句‘我是个好人’,或是‘我喜欢孩子’什么的。
可这位却不走寻常路,竟然来了个你却看低了人。
门外的阿青觉得自家小娘子真是昏头了,竟然忘却了那些温婉。
女子要温婉,要柔声细气的说话。
可你一开口就是‘你却看低了人’。
这太霸道了吧小娘子?
阿青觉得事情不妙,准备干咳一声提醒一下她注意言辞。
“是,某却错了。”
沈安的回答让阿青也懵了。
这位竟然不在意?
沈安笑道:“家里就两口人,事情简单,某平日也经常出门,就剩下了舍妹,时日长了就放到包公家里去,比如说最近舍妹就在那边。”
杨卓雪说完那话却觉得错了,但并未后悔,心想你要是嫌弃,那大不了算了。
可沈安竟然还自承错误,这个让她有些意外,好奇心之下,就抬头看了一眼。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双含笑的眼睛,不禁吓了一跳,然后就低下头,但却下意识的瞪了沈安一眼。
这还是个少女啊!
沈安不禁莞尔,说道:“某没什么大规矩,就是和睦,外面该如何就如何,在家里自在些,就这么个意思。”
什么举案齐眉沈安受不起,会连夜带着果果逃回雄州,宁可娶一个边塞地区的少女都比这个强。
他介绍完了自己的情况,然后觉得这妹纸大概不会说话,就准备告辞出城。
“我……喜欢玩耍。”
阿青捂额,觉得小娘子怕不是疯了。
沈安笑道:“某也喜欢玩耍,舍妹也喜欢玩耍。”
是人就喜欢玩耍,这少女的态度坦然,沈安反而觉得欢喜。
杨卓雪觉得这个少年与众不同,就说道:“他们说你很凶,杀了好些人,还用尸骸堆成了山,是魔王。”
少女好奇,却没害怕。
若是她做出畏惧状,沈安多半是要退出了。
他以后还会有机会出征,若是家中的妻子胆小,那这日子就不用过了。
“那些是敌人。”
沈安解释道:“两国对垒,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只要对大宋有利的就该去做。”
杨卓雪点头,然后问道:“他们说你去了城外练兵,还说明早进城,对吗?”
沈安点头道:“对,明早在御街。”
杨卓雪再度抬头,“是要操练吗?”
沈安摇头道:“不,只是走几步……”
两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阿青心中焦急,觉得自己辜负了娘子的委托,就仔细听着,却听了个半截。
“……今日冒昧,某这就告辞。”
沈安那边已经结束了谈话,他拱手道:“改日让包公请杨公饮酒。”
阿青一听就知道此事算是成了。
让包拯出面请杨继年喝酒,那就是说,沈安承认自己低了一辈。
什么情况下他会低杨继年一辈?
只有做了他的女婿!
阿青目视着沈安出了大门,就一溜烟往后跑。
“娘子!娘子!”
她急于把这个消息告诉李氏,可才转过墙角,就看到了背影一闪而过。
那不是娘子吗?
娘子难道刚才也在偷看?
她追了上去,欢喜的道:“娘子,他就是那个做香露的少年!”
李氏一怔,本来因为偷看未来女婿的赧然心情都变成了惊喜。
没有丈母娘不喜欢女婿的钱多。
你的钱多,我闺女的日子才好过啊!
李氏震惊了,“官人说只是个小官,其它的都没说……香露,那钱也太多了吧。”
丈母娘盼着女婿钱多,可这个也太多了吧,多的让人觉得不靠谱。
“他那么有钱,还是翰林待诏,怎么会看得上咱们家的女儿?”
李氏瞬间就换了个姿态,担心沈安是不是别有用心。
从开始的不在意到现在的患得患失,不过是沈安自报了个家门而已。
“他自称雄州沈家,还带兵上过战阵,对了,还因为军功得封,是什么县男……”
女人的八卦本性一旦爆发出来,沈安的一切就被寻摸了出来。
“天呐!竟然是文武双全?上马可统军杀敌,下马可为君牧民……”
“而且家里还简单,就一个六岁的妹妹,这……”
李氏喃喃的道:“这样的好姻缘,竟然没人去关注吗?”
女儿嫁过去就没有公婆,内院一手掌控,甚至是家里的事一手掌控。
关键是这个女婿的前程远大,本事很大。
“才十六岁就凭功劳到了这一步,三十岁呢?四十岁呢?”
这样的金龟婿……那些人眼瞎了吗?
竟然便宜了我家女儿,哈哈哈哈!
等晚上杨继年回来后,李氏就寻机和他单独说话。
“官人,那沈安文武双全,年少有为,而且还能挣钱,家里的门槛应当被踩破了呀!”
为啥便宜了咱们家?
杨继年问了今天见面的情况,然后抚须道:“那些人都胆小,而沈安的胆子太大。胆小的怕他折腾,到时候坏了事。”
这话里的隐晦意思就是:沈安是个能折腾的,一般人不敢把女儿嫁给他,就怕哪天丈人和女婿反目成仇。
李氏却不屑的道:“那些宰辅不也是做几年就要下放嘛,谁能一辈子都高官得做?”
杨继年板着脸道:“包公担保,说他人好,纯良,为夫见了也还行,如此……就等包公那边说话吧。”
李氏得意的道:“咱们的女儿有些贪玩,可那少年竟然说谁都贪玩,可见是个好的。”
杨继年怒道:“都是你教的!”
李氏柳眉倒竖,“人说女儿肖母,官人这是觉着妾身已然成了糟糠了吗?”
糟糠之妻可不是个褒义词,往往代表着普通和土气。
杨继年起身道:“为夫没说!”
他觉得自己示弱了,就有些羞恼,然后负手道:“去准备晚饭!”
这是转进!
李氏马上就低眉顺眼的道:“来人,准备晚饭。”
杨卓雪带着弟弟来了。
杨继年走到了墙边,抬头看着字画,木然问道:“可觉得……还行吗?”
杨卓雪低头道:“但凭爹娘做主。”
这就是觉得行了。
李氏得意的道:“卓雪好福气。”
杨继年淡淡的道:“为夫说话你且听着。”
李氏别过脸去,杨继年这才继续说道:“此事大概是要成了,你此后当收心养性,把针线做好,跟你娘学学怎么管家,不可娇憨,那不是当家人的模样。”
杨卓雪福身道:“是,女儿谨遵爹爹教诲。”
这就算是教诲完了,李氏也解放了,就问道:“官人,那沈安如今在做什么?”
“少打听这些!”
杨继年不满的呵斥,可李氏却满不在乎,杨卓雪姐弟俩更是没当回事。
他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说道:“他如今在看着太学。”
“好啊!那可是青史留名的地方。”
李氏更加欢喜了,杨继年淡淡的道:“明日他得过道关,若是过不去……青史会留名,不过多半是恶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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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他们来了
初秋的夜晚微凉。
赵祯只是躺下了两个时辰后就再无睡意。
他悄然爬了起来,然后自己穿衣。
等他推开房门时,外面在打盹的内侍被吓了一跳,骂道:“吵什么?官家在歇息呢!滚!”
等他睁开眼睛看去,见到是赵祯自己走了出来时,不禁跪在地上,低声道:“官家……小的有罪。”
边上挂着两只灯笼,灯笼的光细微柔和的洒在地上。
赵祯皱眉道:“要和气,莫要骂人。”
内侍伏地请罪。
赵祯叹道:“地上凉,起来吧。”
渐渐的周围多了人,各种洗漱工具送来。
一番忙碌后,赵祯开始吃早饭。
普通人早饭必须要吃的多,吃饱,否则挨不到下午。
可皇帝自然不同,一天能吃三四顿。
他缓缓吃了早饭,陈忠珩说道:“官家,还早呢,要不……打个盹?”
赵祯摇摇头,说道:“那天我见到了邙山军操演,气势惊人。沈安说大宋军队差的就是一口气,而他就想把那股气给补上……”
陈忠珩觉得这事儿……半个月补啥子气?
赵祯见他一脸不信,就笑道:“你不懂。那是……”
他微微仰头,目露回忆之色:“百人如一人,那气势当真是惊人。百人少,万人……他可能做成?若是能成,我希望能看到辽使的神色。”
陈忠珩说道:“臣到时候盯着他。”
“好!”
……
今日的早朝没了。
大宋开国那么多年,赵祯登基那么多年,取消早朝的次数少之又少。
富弼早早的来了。
百姓们也早早的起来了。
开封府的衙役在嘶声叫喊着:“各家各户都起床了,生意也停一停,都出来站好!”
“大清早……天没亮呢!这是疯了?”
“不起!”
“官人快起了,外面好些军士。”
无数百姓骂骂咧咧的起了床,然后睡眼惺忪的走到了街上。
一排排军士开始进入内城。
天色微暗,这些军士也在骂骂咧咧的。
“也不说是什么事,大半夜就被叫起来,这算是什么事嘛!”
“好多人!这是……这是官家要出行吗?”
“官家出行从不喜欢扰民,哪会弄那么大的阵势。”
“那是要弄什么?”
“不知道,站好!都站好!”
一队队军士开始顺着朱雀门排开,挡在了百姓的身前。
富弼看着这一幕,不禁叹道:“弄的太大了,若是……若是不成,民心士气就无可挽回。”
“那沈安就是罪人!”
韩琦觉得这一下弄的太狠了,若是不伦不类的,到时候辽使会更加得意。
“辽人野心勃勃,若是觉着大宋的民心士气不振,说不准真会南下。”
曾公亮很惆怅,此刻和沈安的那点恩怨早就消散了,只担心稍晚的情况。
众人沿着御街缓缓而行,一直到了宣德门下。
百官大多都到了,包拯独自站在那里,显得格外的孤独。
富弼心中一动,就走过去问道:“沈安可有把握?”
这里唯一和沈安亲近的就是包拯,富弼希望能得到一个靠谱的回答。
包拯摇头道:“不知。”
富弼不满的皱眉,包拯却觉得自己很冤枉。
“那小子不肯说。”
沈安是真的不肯说,一点都不肯说。
富弼闻言却不信。
“……昨夜城外有人听到了大吼,就像是无数厉鬼在呼喝……”
“……咦!哪来的厉鬼?”
“真有厉鬼,昨夜还有人见到了骑兵在来回寻找,估摸着就是找那些厉鬼。”
“……”
“辽使来了。”
议论声渐渐消失,众人一起看向了前方。
十余骑缓缓而来,当先的正是辽使。
“跋扈!”
“不得好死!”
“何人能让他低头?某愿出资请他去樊楼饮酒。”
一阵嘀咕,辽使近前,下马后拱手道:“今日这是……要向大辽低头吗?”
他很是得意的模样让人愤怒,富弼正准备说话,就见边上出来一个官员。
“贵使的头抬的太高了些。”
唐仁此刻一脸的正义凛然,分外威严。
辽使不屑的道:“在大辽,所有人都是这么样。”
大辽人走路昂首挺胸,怎么滴,比你们宋人强大。
官员们听了恨得牙痒痒,可却没办法。
“回来!”
宋庠担心唐仁出丑,就低喝了一声。
可唐仁却恍若未闻,他说道:“上坡要低头看路,只有下坡方要抬头……”
众人一听,有人就说道:“妙啊!”
“下坡路可不是要抬头吗,说得好!”
“我大宋上坡,辽人下坡,哈哈哈!”
辽使闻言就吸吸鼻子,怒道:“口舌之利有何用处,待大辽南下时,你等人人都得变色。”
众人一听又觉得沮丧,唐仁笑吟吟的道:“贵使,不是口舌之利,大宋看路,所以不会犯错,可贵使……你不看路,却踩到了狗屎……”
众人仔细看去,辽使也低下头,然后就见自己的左脚正好踩在了一坨狗屎上。
狗屎很臭,辽使才明白刚才自己嗅到的是什么味道。
“哈哈哈哈!”
一群大宋官员在大笑着,富弼低声道:“那是谁?”
宋庠说道:“枢密院副承旨唐仁,掌管枢密院四房。”
大宋的官职太多太杂,许多连宰辅都弄不清,必须要有人解释。
富弼颔首道:“应变很快。”
这是夸赞,枢密院算是得了彩头。
宋庠含笑道:“老夫对此人关注多时了,就等着多磨砺些时日再给他换地方。”
要是唐仁听到这话,非得要呸他一口。
说什么关注多时了,怕是盯着多时了吧。
辽使已经去了边上脱鞋刮狗屎,一群低阶官员正围着唐仁拍马屁。
“……唐承旨见机而行,只是一番话就让辽使无地自容,让人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啊!”
“唐承旨今日一战成名,稍后名字定然会传到官家的耳中,以后就要飞黄腾达了。”
“……”
今日唐仁当众露脸,定然会进入官家和宰辅的眼中,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众人一阵溜须拍马,可唐仁却正色道:“某这些话却是有人教导。”
“谁?唐承旨莫不是谦逊?此事咱们共同目睹,就是您自己说的。”
“就是,唐承旨太过谦逊了,这心胸,我辈远远不及啊!”
众人又是一阵阿谀奉承,唐仁却淡淡的道:“某受教于沈待诏。”
众人愕然,有人还在不信,有人却讶然道:“是了,沈待诏当年曾经在御前让辽使发狂!”
那是一个传说,但凡外交人员都奉为天人的传说。
只是一番话就让辽使癫狂不已,甚至说出了些据说是大逆不道的话,这样的人何等的高才啊!
唐仁恭谨的道:“某对外交一窍不通,正是待诏手把手教出来的,此恩不敢忘。”
众人纷纷点头,有恩必报是天经地义的事儿,然后又艳羡不已。
“唐承旨好福气,某恨不能得了待诏的指点,也好为大宋效力。”
“唐承旨,沈待诏可还收人吗?”
许多人都动心了。
唐仁摇头道:“待诏没有收人,连某都是在边上听着,算不得弟子。”
我去!
只是听听就成这样了?
那要是成为弟子,每日聆听教诲,会是什么样?
众人一阵遐思,然后心中炽热,恨不能沈安出现在身前,然后好拜师……
“陛下到……”
一个尖利的声音传来,众人纷纷回身肃立。
赵祯来了,他拾级而上,缓缓走上了宣德楼。
“让他们上来。使者也上来。”
东边出现了一抹鱼肚白,天亮在即了。
陈忠珩下去,在城门口喊道:“陛下令众臣上楼,各国使者上楼!”
群臣躬身,使者们不知所以,也跟着行礼。
宋人今日是要弄些什么?
使者们聚在一起,辽使自然成了中心。
“宋人在故弄玄虚!装神弄鬼!”
辽使倨傲的道:“大辽随时能南下,到时候数十万大军……那马蹄声能吓死人,一人喊一声,声音就能震碎这座楼,一人砍一刀,宋人再无活人……”
“大辽威武!”
众人上了城楼,居高临下,一眼就能看到朱雀门那边。
天色渐渐明亮。
李璋已经来了,他走到了赵祯的身边,低声说道:“陛下,一切就绪。”
赵祯的眼中多了亮光,说道:“好,朕今日要看到大宋虎贲!”
李璋回身喊道:“发信号!”
嘭!
号炮一响,所有人都安静了。
李璋站在城墙边,目光看向远方。
他想起了那个无边无沿的阵列,心中不禁激动万分。
远方有了骚动。
骚动渐渐扩散。
“看呐!”
有人惊呼一声,赵祯不禁起身走了过去。
群臣和使者们都纷纷走到了前方,手扶城砖,仔细看去。
声音是从朱雀门那边传来的,渐渐的宏大。
嘭!
噗噗噗……
“这是什么?”
“怎地像是地龙翻身的动静?”
有人慌了。
地龙翻身就是地震。
使者们在仔细看着,有人突然喊道:“看那一片,黑压压的一片!”
天色大亮,那一片黑影渐渐映入眼帘。
“是人!”
沉默的阵列在缓缓行进,整齐划一。
“是宋人的军队!”
惊呼声中,赵祯缓缓昂首。
“这是朕的军队,这是大宋的军队!”
“起步……走!”
轰!
第344章 这便是汉人吗?(为“kenny”加更)
汴梁城的百姓见过许多军队,最精锐的上四军也经常能看到。
所以他们早就麻木了,认为军队顶多就是这样。
就凭着这样的军队,大宋肯定打不过辽人,打不过西夏人。
这样的民心之下,才有了用黄河当防线的急迫感。
民心即君心,这话在许多时候都是真理。
眼前的军队默不作声,他们缓缓走进了朱雀门。
阵列很整齐,整齐的让人无可挑剔的清爽。
但是没有威严和煞气!
“他们是干嘛的?难道还得要去迎接什么人?”
“估摸着是吧……”
百姓们议论纷纷,气氛渐渐轻松。
当先的是折克行,本来该是黄春的,可他的那个正八字眉毛实在是有损形象,所以才换成了折克行。
当他能看到前方的宣德楼时,就张口喊道:“起步……走!”
瞬间所有人齐齐抬腿,然后重重的砸了下去。
嘭!
嘭!
嘭!
声音渐渐雄浑,恍如爆炸。
整齐的脚步声轰然而起,那些刚才还在轻松说笑的人都被镇住了。
他们呆呆的看着前方,然后悚然而惊。
那些整齐的步伐在轰然而来,仿佛是雷霆,一下下的震慑人心。
“这是……这是我大宋的军队?”
“这般威严?”
从未有人见到过这等整齐划一的阵列。
从未有人听到过这等轰然作响的整齐步伐。
一个老汉的眼中多了泪水,泪眼模糊中,他说道:“多少年了,多少年了,那些败军之后,大宋就再也看不到这等景象了。”
从高粱河之后,大宋再无军心,再无民心。
此后的澶渊之盟勉强维持了一个和平的态势,大伙儿于是就欢喜了。
和平好啊!
可谁愿意屈辱的活着?
辽人年年叫嚣着南下,年年要增加岁币……
每一次叫嚣就是一次屈辱和煎熬,哪怕知道那些叫嚣多半为假,可万一变成真的呢?
辽人若是南下,大宋军队可挡得住?
挡不住!
所以和平才变成了永久的期盼。
可眼前的这支军队却让人感到了不同。
“这是大宋的军队?”
有人惊呼道。
那些维持秩序的军士们也惊呆了。
有人认出了阵列中的同袍,那些往日相熟的同袍,此刻却在肃然行走。
脚步声铿锵有力,渐渐往宣德门而去。
……
“这是……”
脚步声在震动着大地,渐渐传来。
辽使趴在城头上看去,眼珠子瞪的大大的。
富弼的嘴唇在颤抖着,喃喃的道:“这就是那些兵?”
“大宋的兵。”
韩琦一拳砸在城头上,喝道:“当年某为何无这等麾下!”
“辽使呢?”
有人在寻找辽使。
陈忠珩一直记得自己的职责,他的目光梭巡,找到了趴在城头上的辽使。
辽使在说话,有人近前听了,然后跑过来说道:“说是劲敌。”
陈忠珩跑到了赵祯的身边,低声道:“官家,辽使说是劲敌。”
嘭嘭嘭!
赵祯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了,他的眼中全是那一长排阵列,他的耳中全是那震撼人心的脚步声。
“君不见……唱!”
折克行突然大声喊道。
少顷歌声骤然而至。
一个个军士张开嘴,奋力的歌唱着。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洪亮的歌声从御街直冲过来,赵祯首当其冲。
他的身体微微后仰,就听到前方有人喊道:“杀气腾腾啊!”
近前了。
一双双眼睛里蕴含着愤怒和杀气,那目光坚定,自然带着让人慑服的气势。
这种眼神……
辽使看不清眼神,可他的随从在前方却看得清清楚楚的。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歌声宏大,让人心惊。
辽使不懂这歌,他急切的问道:“谁知道?谁知道?”
这里就数高丽使者的汉学最为精深,他神色凝重的道:“终军,前汉人,武帝时南越不服王化,终军请见武帝,曰‘愿受长缨,必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后来在南越遇害。请缨一词即是出自于他。”
辽使喃喃的道:“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这便是汉人吗?”
高丽使者说道:“正是。”
他觉得眼前的辽人有些让人厌恶,就微微退后一步,说道:“班定远就是前汉的班超,其人果敢,曾率三十六骑远赴西域,纵横五十余城,三十余年,其人之名在西域可止小儿夜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话即是来自于他。”
“三十六骑?”
辽使不禁惊道:“汉人亦有如此悍勇吗?”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功名误此生。”
“这是说男儿该遵循古人,持剑杀敌,莫要一心求功名。”
“杀气腾腾啊!”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周围不少人都变色了。
韩琦不满的道:“什么叫做岂让功名误此生?他这是在影射老夫当年的话吗?”
当年狄青求情时说焦用是好汉子,韩琦轻蔑的道:“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名者方好儿……”
可这歌却直接打脸了。
富弼说道:“况乃国危若累卵,况乃国危若累卵啊!”
黄河东向计划落空,大宋君臣心中慌乱,担心没了这条防线之后,辽人就要南下了。
而辽使顺势而为,语出威胁。
局势危急!可不正是国危若累卵吗!
“岂让功名误此生……”
有人低头,有人抬头,但更多的人却是感到了震撼。
这词并不出色,用典也只是寻常。
可就是这些寻常的文字,最终却组合成了震动人心的歌声。
“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矜。”
这是投笔从戎之意。
那些读书人都面色凝重,有人在反驳,声音在那雄浑的歌声中恍如虫鸣。
“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同志一词古已有之。
同心则同志!
志同道合者汇聚十万,高唱战歌去从军。
这是何等的气势。
赵祯不禁捶打了一下城砖,喊道:“好好好!”
读书人不肯从军,因为他们觉得武人就是臭虫,就是下贱人。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凶残不顾身!”
轰!
整条御街都轰动了。
无数人爬上屋顶在呼喊着。
声音嘈杂。
折克行的面色涨红,他走到了宣德门下,然后用力跺脚。
轰!
一万人齐齐跺脚,眼前的天地仿佛都在晃动着。
众人齐齐噤声。
沈安就站在侧面,负手看着这一幕,百感交集。
那些前一刻还在平静的脸上,此刻全是癫狂。
谁说汉儿没有勇气?
只是在漫长的岁月中,在当政者的不作为中,那些勇气渐渐被消磨。
而今一次雄壮的行军,就让他们爆发出了血性。
哪怕只是一时,可沈安相信,只要持续开导,汉唐时的人人争先就不是梦。
折克行仰头看着楼上……
沈安坚定的道:“我要让汉儿重新抬头做人,我要让大宋威加宇内……”
“大宋万胜!”
折克行一声嘶喊惊破了安静。
一万人齐声高喊着:“大宋万胜!”
热血瞬间就从心脏那里迸发了出来。
无数人觉得眼中发热,然后情不自禁的呼喊道:“大宋万胜!”
呼喊声山呼海啸般的传来,渐渐传到远处,然后又从远处汇集而来。
“大宋万胜。”
辽使呆呆的站在那里,边上的高丽使者惶然道:“天崩地裂,天崩地裂啊!大宋竟然威严如此吗?”
那些使者都面无人色,有人甚至是双股颤颤。
赵祯激动的喊道:“好!好!好!”
他拍打着城头,问道:“辽使如何?”
陈忠珩从那边匆匆而来,满脸兴奋之色:“陛下,辽使面无人色!”
赵祯仰天长叹道:“这便是我大宋虎贲,威震敌胆啊!”
他兴奋的不能自已,“壮哉!壮哉!”
富弼也是激动不已,他双手扶墙,身体探了出去,贪婪的看着城下的阵列。
“这便是我大宋的虎贲,若是有此虎贲十万,大宋何惧凶残!”
这里是公共场合,使者就在边上,不适合用国名,所以就用凶残代替。
韩琦也被刚才的欢呼给震住了,此刻才缓过来。
他叹道:“好气势!某在军中多年,从未见过这等雄壮的气势。”
而百姓们已经完全被镇住了。
他们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就跟着一起欢呼。
这是一种情绪的宣泄。
往日的憋屈都跟随着这些呼喊发泄了出来。
李璋在城外全程目睹了沈安操练这一万人的过程,虽然看着过程很震撼,可此刻整座汴梁城中的百姓都加入了进来,那气势却不是演练时所能比的。
他向着赵祯靠近了一步,低声道:“陛下,请听……”
赵祯正在狂喜之中,闻言就问道:“听什么?”
“陛下万岁!”
下面一声大喝,旋即万人高呼:“陛下万岁!”
赵祯的身体一个摇晃,面色潮红,就像是喝醉了一般。
李璋赶紧扶了他一把。
“陛下万岁!”
无数百姓在欢呼着。
“这是万众一心啊!”
高丽使者摇头道:“负责操演的那人高明,两次呼喊之后,整座汴梁城就是万众一心。”
“陛下万岁!”
整座汴梁城都在呼喊着。
那声音之宏大,放眼看去,天上的白云都纷纷被撕裂开来。
风云变色!
目之所及,无数人在振臂高呼着……
“大宋万胜!”
“陛下万岁!”
这个大宋,坚不可摧!
……
第三更送上,大家晚安。
第345章 大宋好儿郎
欢呼声震耳欲聋,辽使面色惨白的站在那里,听着身边的高丽使者在喋喋不休。
“他们站着竟然纹丝不动?厉害啊!”
“好高的个子,而且都是差不多高,大宋让人羡慕啊!”
“某看到了,看到了!”
高丽使者突然尖叫起来,众人皱眉看来,觉得高丽人真是没修养。
“是他!你们看!沈安在那里!”
众人心中一惊,旋即就想起了沈安出城练兵的传闻。
就在城下的右边,沈安在几名护卫的保护下站在那里,目光淡然。
黄春在他的身边不时说些什么,他微微点头。
众人都在欢呼着,他的冷静反而成为了吸引人之处。
“是他!?”
辽使不禁看了过去,眼中全是恨意。
百胜寨的京观就是此人所铸,那碑文更是他亲笔所写。
而且此人对大辽和西夏抱着强烈的敌意。若是普通人也就罢了。
可他却渐渐得了宋皇的看重,并且最关键的是他知兵。
说起知兵,大宋的任何一位文官都可以和别人哔哔几句。
也就是说,大宋的文官人人都‘知兵’,派出去就是名将胚子,比如说韩琦那种。
可在辽人的眼中这一切都只是个笑话。
领兵之人没在军中厮混过,没冲过阵,没亲手斩杀过敌人……
你算什么逑的名将?
打败仗的名将?
所以宋人这边不少文官吹嘘自己是名将,在辽人和西夏人那边引为笑谈。
而府州一战,宋人从出击到果断增援,再到野战击败优势西夏劲旅,震动了辽国和西夏人。
后来有消息传了出来,宋人竟然在战后突袭了西夏人的残兵,而且是突入了西夏境内的突袭。
那一战据说很残忍。
宋军潜入西夏境内,找到了残兵的营地,然后在凌晨时发动了突袭。
杀戮!
侥幸逃生的西夏人谈及那一战都会打颤,嘴里都是杀戮这个词。
宋人恍如魔鬼般的挥舞着刀枪,没有招降,没有驱赶,有的只是杀戮。
见人就杀!
没藏讹庞为啥没有立即展开报复?就是因为那次突袭。
那一场杀戮给西夏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正如京观石上所写的那样。
白骨森森,且看汉儿杀人!
会杀人的汉儿吓住了没藏讹庞。
在这一战中,沈安的声音始终存在,并且在许多时候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那个少年……
难道这一次检阅也是他策划的吗?
“……,那些西夏人见到了京观,不禁骇然,然后称呼他为魔王。宋人里有人不喜他铸京观,觉着他残忍好杀,也在暗地里叫他魔王……”
辽使的眼中闪过杀机。
他觉得这样的少年就该短命!
当年的狄青不就是英年早逝了吗?
而且狄青可是有大功在身,依旧被逼死。
你算个啥?
辽使看向了赵祯那边,希望能看到猜疑。
“好!好啊!”
赵祯在挥手。
他满面笑容,不,是红光满面的朝着城下挥手。
他竟然那么欢喜?
辽使心中一动,就看向了宰辅们。
富弼一直在看着下面,神色激动。
黄河改道是不成了,可辽人的威胁怎么办?
大宋该用什么去回击辽人的威胁?
这一切让富弼绞尽脑汁却依旧没办法。
可今日一场检阅,却让整个汴梁城都成为了欢呼的海洋。
军心陡然提振,民心陡然提振。
这样的民心士气,你辽人可敢来吗?
富弼不禁看向了辽使。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
辽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而富弼却是很矜持的颔首而已。
气势上辽使已经输了。
但富弼知道,这是因为他被这场检阅给震住了,所以才会失态。
也就是说,他心虚了。
富弼嘴角微微翘起,说道:“稚圭,你看看。”
韩琦目光转过去,然后心中不禁一喜,就说道:“他怯了!”
他恍然大悟道:“辽人怕的是什么?他们怕的是大宋君臣一心,怕的是军心士气的提振……”
若是沈安在,会告诉他,辽人也只是纸老虎而已。
富弼叹道:“陛下说沈安出城练兵,老夫当时以为太过轻率,可今日一见……那少年竟然只用了半个月,就让这一万人……稚圭,大宋可有这等气势的军队吗?”
韩琦摇头道:“没有。”
许久未曾作战,大宋军队已经少了杀气。
富弼说道:“这便是他的功劳了,连老夫……都要赞他……出色啊!”
曾公亮兴奋的道:“文武全才,文武全才啊富相。大宋许久未曾见到这等少年俊彦了!”
“陛下,辽使慌了。”
陈忠珩的话让赵祯的心情更加的愉悦了,他说道:“辽人也有慌的时候吗?”
“陛下万岁!”
下面又爆发了一阵欢呼,赵祯含笑挥手,惬意的道:“有人说沈安是胡闹,可说的人只知道说,那句话怎么说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说的人多,却没人去做。那少年默然领命,不顾个人荣辱,此刻也不见他来邀功,朕心甚慰啊!朕……”
“陛下,沈安求见。”
赵祯的老脸一红,心想朕才说你不顾个人荣辱,不来邀功,话音未落你就来了。
朕的脸还要不要了?
陈忠珩的眼皮子跳动着,说道:“要不……臣去看看?”
赵祯哂然一笑,“罢了,他有功,朕难道还只顾着自己的面子?让他来,让辽人看看我大宋的好儿郎!”
边上的宰辅都听到了这话,瞬间韩琦的面色就白了。
大宋的好儿郎,官家,你也不怕这名号把沈安给压死啊!
东华门外唱名算个啥?
沈安并未参加科举,所以……按照韩琦的逻辑,他也是个蠢材。
可如今这个蠢材却让在场的‘大宋好儿’们黯然无光。
陈忠珩下去,再上来时,身后跟着沈安。
“他就是沈安!”
使者们都死死地盯住了沈安,其中以辽人的眼神最为狠厉。
“对,他就是沈安。”辽使的声音中带着恨意。
高丽使者用近乎于呻*吟的腔调说道:“大宋人杰地灵,人才层出不穷,让高丽羡煞。若是高丽有此大才,早已大用了。”
辽使盯住了沈安,突然出声:“敢问沈待诏,杀人可好?”
沈安止住脚步,左边的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他微笑道:“为国杀敌,如何不好?”
好!
说得好!
边上有人忍不住喊道:“说得好!”
辽使继续问道:“京观可好?那些人称呼你为魔王……可好?”
周围的气氛有些凝滞。
在大家的心中,杀人是武人的事。
沈卞是文官,沈安也是文官。
可沈卞却亲自操练乡兵,一心北伐。
而他的儿子不但亲自冲阵,更是手刃敌军。
这一对父子就是这么与众不同,和官场文化格格不入。
而官场历来就是磋磨人的地方,就像是一个大染缸,你若是不肯变成同一种颜色,那么这个大染缸里的人就会排斥你。
你会怎么回答?
众人都在看着沈安。
“魔王……”
沈安笑了笑,说道:“那是畏惧和心虚,那些人对大宋犯下了滔天罪行,他们畏惧看到一个强盛的大宋,畏惧的在颤抖。”
“有理不在声高,声音越大,就说明越心虚。”
沈安补充了一句,就准备过去。
辽使阴测测的道:“以后你还想上阵吗?”
这是一个引诱。
不上阵就是胆小,上阵就是异类。
沈安止步,皱眉道:“有问题一次问,你分为几次……只能让人想起了那些碎嘴的媒婆……某当然要上阵,只要大宋的边疆一日不安宁,沈某就会枕戈待旦,随时听从陛下的命令,杀奔边疆。忘了告诉你,沈某有一把长刀,铭文正是魔王!”
好!
赵祯差点脱口而出,幸而忍住了。
可他能忍住,许多人却忍不住。
“好!”
“好汉子!”
“好汉子!”
陈忠珩忍不住喊道:“好汉子啊!”
喊完后他不禁悄然看看周围,却无人关注,就忍不住再喊道:“好汉子!”
沈安目光转动,对辽使说道:“贵使当谨言慎行!”
他对着使者们微微颔首,然后走到了赵祯的身前,行礼道:“陛下,臣离家半月,身心俱疲,恳请歇息几日。”
赵祯点头道:“辛苦了,去吧。”
他不能再满意了,真的。
沈安一番话有礼有节,强硬的反击了辽使的话。
而且他不是来表功的,而是来告假。
多好的少年啊!
赵祯的眼中多了神彩,说道:“朕许你行武事!”
周围渐渐寂静,只有城外的欢呼声依旧。
众人都呆了。
文官行武事只是特定期间,比如说韩琦,他就是受指派去统军抗击西夏。
可平时你该干啥还是要去干啥,除非你愿意转为武职,否则文是文,武是武,不要越界。
就像是韩琦担任枢密使时,宰辅们和他之间就有隔阂,大伙儿不是一路人。
可等韩琦掉头担任副相后,马上就变成了文官,这才和宰辅们渐渐融合。
这就是文武分野。韩琦是文官任枢密使,大家这才容忍了他,若是武人,比如狄青……。到现在来说,枢密使这个职位实际上已经变成了文职。
所以文武之间有天堑,而赵祯的一番话就为沈安打破了这个天堑。
所有人的在看着沈安。
你该拒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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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汉道昌
对于文官来说,行武事不一定是好事。
所谓的名将做一次两次就罢了,还要长期做,那岂不是武人?
所以大家都觉得沈安该拒绝。
阳光渐渐明媚,晒在人的身上热热的。
沈安神色肃然,拱手道;“臣定然为大宋扬威于域外。”
赵祯说完后就有些后悔,觉得这会让沈安陷入困境之中。
拒绝吧!
他觉得自己的面子丢一些没关系。
可沈安却选择了同意。
这样的决绝啊!
沈安转身而去,在众人的瞩目下,缓缓下了城头。
他走到了城门外,折克行看到了他,然后目视。
沈安点点头。
折克行高声喊道:“前队变后队。”
阵列开始转身,然后缓缓离去。
百姓们在看着,城头上的君臣在看着。
半个月的时间,一万人就脱胎换骨,这个本事……不服不行啊!
一个官员喃喃的道:“某若是能受教于邙山隐士的门下,做狗都行啊!”
“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
城头上的高丽使者讶然道:“竟然是李白的胡无人?那沈安好大的胆子!”
辽使不懂,他通汉话,但也只是通而已,对于诗词完全是门外汉。
可这首诗却不复杂,他都能听出那些意思。
“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骠姚。流星白羽腰间插,剑光秋莲光出匣。”
这首诗堪称是脍炙人口,百姓们开始跟着唱了起来。
“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
那些百姓忘我的大声高唱着。
高丽使者叹道:“这就是汉唐之音,不想竟于今日得闻。”
汉唐时,汉儿跃马域外,无所畏惧。
他们勇敢而积极,从不缺乏自信。
辽使面色铁青,“此人是异类!”
“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
“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
如果说前面是豪迈,那么这里就是直截了当的杀气。
悬首,埋葬……
杀气腾腾啊!
什么是汉唐之音,这便是了。
辽使见边上的大宋官员们都面色涨红,张开嘴,仿佛要喊出来。
这是怎么了?
是什么让他们如此的激动?
“胡无人,汉道昌!”
一个官员跟着下面一起唱了出来。
高丽使者微微摇头,眼中有些忌惮之色。
“这样的大宋……让人心悸。”
“胡无人,汉道昌!”
巨大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渐渐远去。
“胡无人,汉道昌!”
赵祯轻轻的念诵着,目光幽幽。
……
沈安被人簇拥着,从左边往樊楼的后面悄然离去。
王也来了,他面色发红,嗓子也有些沙哑,可见刚才也是跟着嘶喊。
他用崇敬的目光看着沈安,“安北兄,您竟然连练兵都懂,不过半月,就能练出这等精兵,让人佩服。”
沈安进了樊楼,看着里面空荡荡的,就问道:“人呢?”
王笑道:“他们都去看检阅了。”
沈安本想在这里吃点东西果腹,如今也只得回去。
“练兵……半个月谁也没法练出精兵。”
沈安知道这只是过了精神关,也就是相当于出了新兵区,下一步就是战法武艺操练。
“可他们的杀气腾腾的模样,吓到了不少人呢!”
王笑道:“今日算是吓到了辽使,只是为了吓他们,就弄了那么大的阵仗,划得来吗?”
划得来!
沈安说道:“此次检阅,主要是安人心。”
“安人心?”
“对。”沈安说道:“黄河不改道,大宋依旧能活,这就是某谋划此次检阅的最大目的,至于辽使,那不过是顺手而已。”
王不敢相信的道:“安北兄,您竟然只是为了安抚民心吗?”
他不敢相信竟然只是为了这个。
他再聪慧,但也只是少年,所以依旧有梦想。
震慑敌人,让敌人难堪,这才是男人该干的事。
沈安笑道:“那更重要。”
王说道:“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
若是不加干涉,黄河还会再次被人为干涉改道,然后就是大宋自残,整个河北全部被自己废掉了。
消除了这个后患,沈安觉得自己功德无量,也是自己来到大宋之后最大的功绩。
所以他此刻成就感满满,觉得伸手即可抱住整个世界。
……
初秋的早上有些凉意,最是舒适不过了。
杨卓雪站在后院,皱眉看着那棵树。
“阿青,那只蝉没叫了,是不是走了?”
少女的心情很是飘忽,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惆怅。
可杨卓雪以前可是很爽朗的性子,现在竟然伤春悲秋了……
“小娘子,小娘子……”
阿青急匆匆的跑过来,欢喜的道:“外面有人在喊呢。”
“喊什么?”
少女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抖动着。
她想起了沈安说的话。
明天早上,御街检阅!
“大宋万胜!”
“陛下万岁!”
这么厉害吗?
呼喊声让人不禁觉得振奋。
她站在树下,不禁看向了皇城方向。
“……胡无人,汉道昌……”
巨大的声音传来,隔壁一个男子也跟着在叫喊着。
这时树上突然传来蝉鸣,很是响亮。
杨卓雪正在侧耳倾听,被这一下吵到了,就恼了,伸手拍拍树干。
蝉鸣停了一瞬,呼喊声不断传来。
阿青不断进出,送来了最新消息。
“好些人在呢,说是那些军士走路和地龙翻身般的厉害,还有杀气呢!”
杨卓雪悠然神往的道:“他那么厉害吗?”
时间缓缓流逝,当杨继年下衙回到家中时,虽然依旧是板着脸,可眼中却多了欢喜。
他换了衣裳,然后看着一桌子的好菜,就目视李氏。
“那么丰盛?可有酒?”
李氏笑道:“那沈安今日算是声名鹊起了,好歹也庆祝一番。”
杨卓雪在边上装作害羞的模样,杨继年干咳一声说道:“那个……今日官家对他多有夸赞……”
他觉得自己已经说完了情况,就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酒水浑浊,这还是筛过了的。
所谓的筛酒,就是因为此时喝的大多是发酵酒,里面杂质多,所以需要过滤。
当年陶渊明采菊那个东篱下时,有人去见他。当时老陶正在酿酒,于是就解开头巾,用头巾过滤酒水里的杂质,弄完了再把头巾就这么湿漉漉的戴回去。
等他端起碗时,却见妻儿都在盯着自己看,就不自在的道:“这是为何?”
李氏笑道:“都等着官人您说说今日之事呢!”
咳咳!
杨继年觉得有些心酸。
以前他是家中的顶梁柱,妻儿的中心。
可现在呢?
妻儿竟然为了那个小子……
他心中微酸,然后说道:“今日早上……”
他轻轻说着,妻儿不时惊呼出声……
渐渐的,心酸消失了,他竟然笑了起来。
那是个不错的少年,女儿找到他,也算是终身有靠了。
……
夜色如水,沈安站在院子里,身后就是窗户。
果果在窗户边上练字,嘀咕道:“哥哥,魔王是什么?他们说哥哥是魔王。”
凉风徐徐,沈安舒爽的道:“魔王啊……就是好人。”
“哦!”
果果愁眉苦脸的抬头道:“哥哥,手酸。”
小孩子总是不肯安分学习,对此沈安早有准备。
“才练了五个字,早着呢!”
没有同情心的哥哥是讨厌的。
果果嘟囔着,然后认真的在写字。
陈大娘进来了。
“郎君,折郎君回来了。”
折克行回来不是正常的吗?
陈大娘看了一眼窗边的果果,低声道:“身上有血。”
沈安的腮帮子动了一下,他说道:“看着果果就好。”
他急匆匆的去了前院,正好折克行在洗澡。
一大桶水,一勺勺的从头上浇下来。
“和谁动手了?”
沈安用脚拨了一下扔在地上的衣服,一股子血腥味就散了出来。
折克行说道:“今日官家的那句话传到了军中,有人说你不配行武事。”
“然后呢?”
折克行一瓢水从头上浇下去,声音有些含糊:“他们先前挑衅,小弟就下了重手……”
沈安摇摇头,并未放在心上。
第二天早上,他难得的睡了个懒觉。
早上醒过一次之后,在脑子放空的状态下再睡个回笼觉,那感觉真的太舒爽了。
“郎君,外面有客。”
“什么客?不见!”
沈安躺在床上只想杀人。
“说是什么殿帅。”
李璋?
折克行那小子昨夜惹大祸了!
沈安快速起床,匆匆洗漱,就去了前面。
李璋在正厅坐着,沈安进来就拱手道:“家中有些小事,怠慢了。”
可他的头发都还有些湿,可见是刚洗脸。
这是还在睡觉呢!
李璋想起他这半个月来的辛苦,就说道:“这半月辛苦了,某此来是想问问……”
沈安本是微笑着,准备给折克行说好话。
“那练兵之法可能传出去?”
嗯?
沈安的微笑一收,神色肃然的道:“此事……”
李璋黯然道:“罢了,这是你的本事,却不好窃了去。”
他觉得有些失望,可沈安却说道:“此事于公有用,那便随意。”
他说的很是轻描淡写,李璋不禁拱手道:“好胸襟!”
沈安大义凛然的道:“为国效力而已,只要大宋需要,沈某什么都能舍了去。”
装比的感觉很爽,但沈安却不看好李璋的复制能力。
这种阵列行走只是一项,重要的却是思想工作。
随后他把李璋送了出去,再回来时,就吩咐道:“召集人。”
姚链等人都来了,折克行也来了。
“安北兄,何事?”
折克行已经恢复了正常。
沈安说道:“稍后你别动。”
折克行应了,沈安狞笑道:“外面有人在盯着咱们家,出去都抓进来,胆敢反抗的,下重手!”
姚链等人轰然应诺,然后每人提着一根木棍冲了出去。
沈安跟在后面,折克行焦急的道:“安北兄,这些人定然是昨夜挑衅的,该是小弟出手。”
沈安挡住了他,淡淡道:“那些人欺你独身在汴梁,今日某在此,让他们知道,若是要动手,先过了沈家!”
第347章 瞌睡来了送枕头(为‘姬卡卡洛瓦’加更)
巷子里一阵惨叫,随即两个男子就被拖进了沈家。
街坊们从家里探头出来,有人说道:“这是……打得好惨啊!要不要报官?”
“报什么官?沈家得罪你了?”
“没,不过这可是见血了,而且还把人弄了进去。”
“关你何事?”
“也是。”
昨天的御街检阅之后,榆林巷的街坊对沈家又多了敬仰。
“沈安可是文武双全呢!咱们和沈家做邻居,那是多大的福分?你管那两人作甚,就算是被弄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就是,先前那两人一直在边上盯着沈家,肯定是贼人。”
“沈家在抓贼,别看了……”
“救命……啊!”
这时沈家传来一声呼救,接着就是惨叫。
这是明晃晃的动手了啊!
可街坊们却都笑容满面的回家了。
明着动手就说明真是贼人。
“现在的贼人真是大胆啊!大白天就敢来。”
沈家,两个男子的嘴已经被堵住了,沈安回头一看,没见到果果,就说道:“进屋子里去。”
两个男子在挣扎着,折克行在边上说道:“安北兄,是军中的人。”
“用刑了再说。”
沈安发狠道:“军中也不能公器私用,问出他们身后的人,老子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军法如山!”
一阵拷打,两个先前还嘴硬的男子都交代了。
“官家夸赞了折克行,说他跟着您历练多有长进……然后……”
折克行咬牙喝问道:“可是徐进?”
“是是是……”
两个男子丑态毕露,沈安不屑的道:“就这点本事,也敢来当探子,徐进是谁?”
折克行的眼中有了煞气,说道:“安北兄,小弟在御龙弓箭直挂名,这徐进就是御龙弓箭直的副指挥使。”
御龙弓箭直这个名字听着很牛叉,可实际上也就是几十人而已,在宫中充当仪卫。
“看门狗也敢跋扈吗?”
沈安转身出去,折克行跟了出来,说道:“安北兄,此次检阅,本来宫中也会出些人,挑中的正是御龙弓箭直……”
那一万人的成分颇为复杂,各方掺沙子是避免不了的。
枢密院绝对安置人手了,赵祯那边也会安排心腹去,比如说李璋。
但宫中派出侍卫去,这不只是监控,更多的是观察,若是好,大抵就要取经学艺。
从昨日检阅的效果来看,那一万人回去后多半会受到重用。
也就是说,他们要发达了。
“挑人的时候,最先挑到御龙弓箭直,可徐进和小弟有隙,得知小弟要打头领队之后,就找了个借口没去。等检阅后,此次代替他们去的弩直班回来就得了夸赞,弓箭直的就闹了起来,那徐进昨日就找了小弟,然后小弟打伤了他们两人。”
“这是人无用,怪卵痛!”
沈安大怒,说道:“他派人在沈家门口蹲守,就是想等你出门口伏击报仇。好个徐进,来人。”
“郎君!”
沈安少有这等发怒的时候,他森然道:“悄然出城,让黄春带五十人进城,先摸清楚徐进那帮子人躲在哪,然后报来,等某的号令一起动手。”
庄老实一听不禁魂飞魄散,劝道:“郎君,您才将立功,官家弄不好正在盘算怎么赏赐您呢,这下要是对御前班直动手,弄不好什么功劳都没了……还得被罚。”
大好前景啊!怎么能动手呢?
庄老实看着明媚的阳光,觉得老沈家前程无量,要谨慎些才是。
“快去!”
沈安低喝一声,然后说道:“功劳太多你以为是好事?”
这话恍如晴天霹雳,一下震醒了沉浸在老沈家美好未来里的庄老实,他颤声道:“郎君,不会如此吧?当今官家仁慈……”
“蠢!”
沈安说道:“仁慈是仁慈,可卧榻之侧哪容人酣睡。”
真正仁慈的帝王大抵都败家,掌管不住朝政,控制不了后宫,然后整个帝国混乱不堪……
所以仁慈是有底线的,触及了这个底线,赵祯亦会翻脸。
庄老实心中惶然,“郎君,这可如何是好?早知如此,不如不去操练那些人,想来沈家还能少招眼些。咦!昨日官家不是当众夸赞了您吗?不可能反悔吧。”
“昨日官家是血气上涌,激动了。”
昨天御街上阵列雄壮,欢呼声不绝于耳。
任何人在那等时候都会激动。
人一激动就容易脱口而出,赵祯就是这样。
多年后朱棣抚摸着朱高煦的脊背,说道:“你大哥的身子不好,你要努力。”
而这话就是发生在朱高煦率军来援的背景下,朱棣心情激荡之后说的话。
帝王的话自然是要听三分,留七分。
别说是帝王,就是后世的单位领导也会有这种事儿。
某个项目或是某个单子,本来大伙儿都以为成不了了,然后你力挽狂澜……
领导肯定是要欢喜的,然后大手一挥:“走,哥请客,大宝剑去!”
喝酒喝的二麻二麻的之后,领导拍着你的肩膀:“小伙,好好干,哥看好你哦!”
这话就只能听三分,你若当真,随后领导毫无动静,你依旧原地踏步时,那怨气就会充斥心中,让你格外丑陋。
庄老实原先只是给一个小官管家,哪里懂这些。
他心慌了,问道:“郎君,那可如何是好?要不……装病?对,装病。”
这一招古往今来无数人用过,可沈安却不屑于如此。
他狞笑道:“某本想找个仇家动手,可这徐进竟然来了,这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啊!不动手怎么对得起这等小人!”
折克行在边上听到现在,可他却觉得这些都是沈安为了帮助自己找的借口。
他眼中发红,低头道:“安北兄,小弟……小弟何德何能,让您冒险出手。”
沈安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想那么多作甚?男儿在世就当敞亮,你我是兄弟,伸个手算什么?”
他心中苦笑着,心想哥真是那么想的啊!那徐进就是来送人头,给我消除隐患的,可你们怎么都不信呢?
不过义薄云天的帽子沈安觉得不错,所以他一点都不脸红的接受了。
“哥哥!”
果果大抵是做完了作业,欢喜的跑了出来。
沈安和折克行同时色变,可庄老实的反应更快一步,他冲进了杂物间里,低喝道:“小娘子出来了,但凡敢出声,晚些就埋了你们!”
两个俘虏本是在呼疼,闻声竟然都咬住了舌头,然后齐齐闷哼一声,就此寂然。
什么小娘子?
竟然不给我等出声,一旦出声就活埋了。
这是谁?
难道她比宫中的公主还娇贵?
两个俘虏在流泪,外面却是欢喜。
果果从后院跑了出来,见到折克行就问道:“折哥哥,外面可热闹吗?”
昨日果果没得去看检阅,所以有些生气,今日就想来找补。
折克行一本正经的道:“今日却是没了。”
果果闻言就扁嘴不乐,沈安说道:“下次吧,下次哥哥带你去城外,看看邙山军操练。”
果果小大人般的叹道:“陈大娘说哥哥辛苦,不能老是找哥哥呢。”
沈安看了陈大娘一眼,说道:“哥哥不辛苦,想去就去。”
陈大娘急忙福身认错。
她看着自己带的小女娃,心中不禁赞叹着。
这待遇,给个公主也不换啊!
折克行吸吸鼻子,说道:“要不……晚些……”
“住口!”
沈安伸脚踩在了折克行的鞋面上,用力的磨动了几下,然后才说道:“等吃了午饭,哥哥带你去外面逛。”
哄走了果果,折克行才满不在乎的活动着脚,说道:“安北兄,以前折家的女人都见过厮杀,现在没了厮杀,可舞枪弄棒却是少不得的,果果要学了才好,以后谁也不敢欺负她。”
“你懂个屁!”
沈安骂道:“见了厮杀之后,这心里都变了,不复纯真。可纯真最是美好,果果……少给她看些丑恶。”
折克行有些不解的道:“可是安北兄,这世间都是丑恶啊!”
世间处处皆是丑恶,你能养果果十几年的纯真岁月,可等她嫁人之后呢?她的夫君可能护着她一辈子?
沈安笑道:“有某在呢!”
这话里带着强大的自信心,沈安有信心让妹妹一辈子过的无忧无虑。
午前,黄春悄无声息的从后面摸了进来。
“怎地没个巡查的,若是那些人摸进来,这可是一锅端了……哎呀!”
他刚瑟完,就看到边上站着一只狗,若非是认识,刚才他已经被扑倒了。
已经长成大狗的花花悻悻的退了回去,那舌头伸出来的狰狞模样让人不禁心生惧意。
“若非是你那眉毛好认,方才你已经中箭了!”
就在侧面的屋子侧面,陈洛收了弓箭,然后走出来说道:“郎君在等你。”
两人一起去了前院,见到沈安后,黄春说道:“郎君,他们就在左边的十字街等着,全是便服,正在喝酒呢!”
“多少人?”沈安问道。
从榆林巷进皇城,必须要经过十字街。
“四十余人。”
沈安一听就乐了,说道:“走,看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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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老子左青龙,右白虎……
沈安出门了,就像是个恶少般的,身后跟着几个家中的护卫,只差带着花花了,否则定然是净街虎。
出去走没多远,左前方就是一家妓院,那些女人才将起床,正慵懒的在楼上发呆。
等看到恶少般的沈安后,有女人喊道:“安哥,来玩吧。”
沈安抬头看了一眼,说道:“洁身自好!”
那女人呸了一下,说道:“你都十六了,还没睡过女人吧,来来来,奴教你,保证你成为床上的英雄。”
这些女人大胆,换个少年铁定会面红耳赤,然后跃跃欲试。
可沈安却早已阅尽千帆,外加还有些洁癖,自然不肯和这些女人厮混。
一路走过去,前方就是十字路口。
沈安看了一眼右边的东二条甜水巷,没发现。
他转身向左。
边上的姜行里,商人们在大声的咒骂着,说卖姜的都是黑了心肠,然后又继续砍价。
沈安就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人流从他的身侧走过,他却盯住了对面。
一家酒肆的外面,一群大汉正席地而坐,大碗喝酒。
所谓三碗不过岗,大抵就是稍微烈性些的酒。普通酒很淡,淡的感觉像是在喝水。
所以夏季有人就喜欢弄几碗酒来解渴,就如同后世喝啤酒一个样。
那些大汉在高声说话,进出酒肆的人都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一片。
黄春附耳说道:“郎君,兄弟们就在他们对面。”
沈安的目光转向右边,那边是秘书省的地盘,一群大汉也坐在地上喝酒。
那群大汉喝酒很豪迈,几乎是一次一碗。
唯一一个有节制的就是严宝玉。
“郎君,咱们好歹找个借口,一会小人让宝玉他们逗弄那些人,一发火就动手,这样咱们还有个由头,上面怪罪不下来。”
黄春想的很周到,所以不禁就得意的一笑。
“行事要大气,懂不懂?”
沈安当先往前走去。
“大气?”
黄春觉得自己没做错啊!
沈安指指看过来的严宝玉。
“过来!”
!!!
邙山军的大汉们都把碗一砸,然后起身过来。
沈安目光俾睨的道:“不必找什么借口,干了就是!”
黄春只觉得热血一涌,就喊道:“郎君有令,打!”
那群大汉也醒悟过来,都把碗一砸,在酒肆老板心痛的目光中站了起来。
沈安伸手,黄春还在不解时,陈洛就递了根木棍过来。
沈安接过木棍,对面的大汉也拿起了自己的武器,竟然也是木棍。
“这是有志一同……不,是心有灵犀啊!”
木棍只要不往脑袋上抽打,出人命的几率不大,堪称是打架斗殴的必备法宝,居家旅行的好伙伴。
沈安狞笑着,那些邙山军的大汉纷纷围在他的左右。
他一人突前,身边和身后一群大汉。
有人认识他,就喊道:“沈郎君来喝茶……”
那人是茶馆老板,打招呼也是固定了,所以边上有人说道:“你傻了吗,沈郎君这是要揍人了,喝茶,喝人血才好!”
“那些是干啥的?竟然敢和沈安在这里打架。”
“一看就是军中的武人。”
那些大汉正是武人,为首的就是徐进,那些大汉都是他的麾下。
御龙弓箭直的高手!
宫中的班直不少,不管名字如何,大多是近卫或是仪卫,号称非‘武技绝伦’者不得入内。
水浒传里的金枪手徐宁,就说是御前金枪班的教师,那是牵强附会。
一个班直几十人,就算是有教头,那也只是个军官罢了。而且金枪班还分为左右,都是善用长枪的军士。
至于什么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那更是笑话。
不管再牛笔的高手,也不可能得这个名头。
若真是八十万禁军教头,那也会是皇帝夹袋里的大人物,一旦事发,皇帝必定会过问。
而且禁军分为各军,一军有一军的教头,想跨界做三栖明星?
那是不成的。
所谓御龙弓箭直,麾下也不过是四十余人,在军中不值一提。
所以就格外提倡武技绝伦。
每次挑人时,都是精挑细选,不但要挑选个子高大,长相威武的大汉,更要测试武技。
所以诸班直总是自诩武技冠绝京城诸军,得意洋洋。
沈安这边五十余人,比他们多十人。
可在徐进的眼中这都不是问题,他喊道:“今日就让京城看看我御前班直的武技,兄弟们,动手!”
那些大汉高喝一声,然后齐步冲来。
此刻将近午时,大伙儿正在饥肠辘辘,有的来寻点心垫肚子,有钱人出来吃午饭,所以人不少。
汴梁人的胆子大,啥热闹都敢看。
人群围在长街两头,有人喊道:“那是御龙弓箭直的好汉!”
“那可号称武技绝伦啊!沈安要吃亏了。”
沈安的左边是折克行,右边是严宝玉,身后是黄春。
这一刻他只觉得豪气万丈,不禁叹道:“老子左青龙,右白虎,老牛在身后……神挡杀神……兄弟们。”
“郎君!”
众人轰然应诺,顿时士气高涨。
“打!”
一个打字出口,双方也接敌了。
徐进认出了沈安,可却一棍砸向了边上折克行。
他不认为沈安是个威胁,所以准备先拿下武技最出色的折克行。
而且大伙儿这是群殴,但群殴却不是群架,按照诸班直私下斗殴的规矩,应当是一对一。
而且他知道邙山军有一百余人,可沈安却只是带来了五十余人,可见是认同这种潜规则的,于是就放心的和折克行单挑。
折克行一棍格挡,徐进的身形一滞,准备收棍再攻,可边上却来了一棍,的一声,就劈中了他的额头。
呃……
徐进的手一松,棍子落地。
他的眼神渐渐呆滞,身体摇摇晃晃的往后倒下。
“说好的……你……偷袭……”
徐进被一招撂倒,沈安放眼看去,只见邙山军的军士们两三人为一组,而弓箭直的人却是各自为战。
所以战况单方面的向沈安这边倾斜了。
沈安觉得自己还没打过瘾,就拎着棍子上前。
有折克行和严宝玉保护,沈安一路打过去,当真是所向披靡。
当他再度回身时,身后倒了一地。
惨嚎声中,沈安杵着木棍叹道:“那徐进号称御前高手?”
折克行点头道:“是,徐进的武技在宫中数得着。”
至少能排二三十名吧。
沈安仰天大笑着,半晌才说道:“所谓的高手,在某的面前竟然不是一合之敌,高手寂寞如此,奈何,奈何啊!”
折克行的脸红了,想说斗殴的规矩是单挑。
可沈安的兴致正高,他要是说了就是泼冷水,到时候作业会多的让他痛不欲生。
一个是熬夜做作业,一个是昧着良心,折克行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昧着良心,让自我感觉良好的沈安继续幻想着自己是个高手。
……
赵祯的心情非常好。
精神好,自然就喜欢说话。
宰辅们的心情也很好,话也不少。
于是今天上午君臣都是话唠,扯淡了半天。
等议事完毕后,赵祯笑吟吟的道:“今日厨房弄了许多好菜,诸卿去吧。”
人逢喜事精神爽,而犒劳自己的最佳方式不外乎两种:美食,美人。
赵祯更喜欢第一种,所以有些迫不及待了。
富弼也很欢喜,他说道:“臣昨夜在家独酌,月色秀美,臣看一眼月色就喝一杯,没多久就伶仃大醉,江山秀美,臣只望此刻永久……”
是啊!
赵祯笑道:“昨夜的月色甚好,朕亦是观赏良久。”
他也喝多了,然后竟然和皇后一起……很是热烈。
大把年纪了,做那事时都是收敛着情绪,昨夜却是浪了些。
但感觉不错啊!
赵祯微微含笑,富弼说道:“臣醒来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沈安,他出城半月,默不作声。再归来时,就令辽人侧目……辽使已经偃旗息鼓了,可见沈安之功,陛下,该如何封赏?”
有功不赏可不行啊!
曾公亮也说道:“陛下,有功必赏,这才是祖宗统御臣下的关窍。”
赵祯的笑容收了些,无奈的道:“怎么升?难道我大宋要出一个二十余岁的宰辅吗?”
呃!
宰辅们没话说了。
二十余岁的宰辅,那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他还有四五十年的政治生涯,慢慢的积累下去,那是什么?
权臣!
韩琦说道:“要保全君臣之道才是。”
让臣子处于危险的境地,这也是帝王的失职。
比如说汉末,那时候你方唱罢我登场,乱哄哄的,关键的问题还是权利失衡了。
所以大宋立国之初,赵老大就看出了诸多过往弊端,定下了制衡的国策。
各方制衡之下,帝王稳如泰山。
帝王一稳,国家就稳。
一股不安的气息在流动着,富弼心中有些后悔。
他的本意是好的,可却忘记了制衡。
少年高位的有几个?就算是有,好下场的有几个?
赵祯分明就是想装糊涂抹过去,这样大家都好。
可富弼却无意间挑了出来,然后就尴尬了。
富弼觉得自己是宿醉未醒,所以才会犯了大错。
他心中纠结,可却无法收回刚才的话。
赵祯依旧在微笑,可那笑意却浅浅的。
他沉吟道:“如此……诸卿可想想,该给他什么封赏。”
跟随着封赏而来的就是猜忌,君臣不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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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臣嫉恶如仇
富弼心中懊恼,曾公亮想劝,最后还是没说哈。
韩琦觉得猜忌就是毒药,比如说他自己就是受害者。
若是没有猜忌和制衡,他就能在宰辅的位置上长久的干下去。
那多好啊!
可现实却很残酷。
他知道不行,所以才对这个制衡制度有些怨气。
可仔细一想,若是没有这样的制度,何时才能轮到他韩琦来做首辅?
宰辅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隔几年换一批,这才是王道啊!
所以他很是坦然的道:“陛下,要不……臣记得沈安未曾定亲,要不就给他指一门婚事如何?”
这个好!
众人纷纷点头,连最近和韩琦不大对付的富弼都忍不住赞道:“这个主意好!”
赵祯微微颔首,终于是安心了。
由皇帝给沈安定下亲事,这是一种荣耀,更是一种拉拢亲近,以后大伙儿就更好说话了。
赵祯刚点头,正准备说话时,外面来了个内侍。
“陛下,巡检司来报,说沈安和人在街上群殴。”
他说完后就抬头,却发现君臣都在发呆。
这是怎么了?
他看向了陈忠珩,可陈忠珩也是一脸懵逼。
刚说给你定个好亲事,可一转眼,这人竟然就惹下了祸事。
陈忠珩不禁叹息着,觉得这是故意的。
赵祯也有些羞恼。
朕难道不能容人吗?非得要你去打一架才好处置功劳。
丢人啊!
他的老脸发红,宰辅们也好不到哪去。
他们是宰辅,有功劳也没法升职,所以早就淡漠了功名心。
可沈安还行啊!
赵祯有些恼羞成怒的问道:“说清楚!”
若沈安是故意的,朕就随意给他说一门亲事。
这一刻赵祯怒了。
那内侍说道:“陛下,巡检司的人也不知道。”
赵祯捂额道:“一群蠢材,去,带了来。”
官家发飙了,宰辅们都默然。
当沈安出现在殿外时,赵祯点点头,有人领他进来。
“说清楚!”
赵祯就三个字,可见是郁闷了。
沈安愕然道:“陛下,说啥?”
赵祯发誓自己此刻想动手,最好是有个什么东西在手中,然后扔出去。
他压下火气说道:“说说你群殴的功绩。”
“臣冤枉。”
沈安习惯性的先来了一句冤枉,赵祯就像是看白痴般的看着他,心想你以为朕是傻子吗?
你皮毛无伤,可见是欺负人。
以众凌寡!
不要脸!
沈安说道:“昨日您许了臣休假,于是臣想着邙山军此次也辛苦,就带了一半人进城,准备找个地方请他们吃饭喝酒,算是犒劳,可没想到……”
“等等!”
赵祯头痛的打住他的话头,问道:“邙山军是辛苦,可若是要犒劳,随便一人即可,你为何亲自去?”
这是个漏洞。
朕要收拾你!
赵祯的眼中闪过厉色,准备给这个少年一次教训。
沈安无辜的道:“臣担心上次之事再度发生啊!”
“上次何……罢了,你继续说。”
赵祯老脸一红,才想起上次邙山军打砸红袖楼的事儿。
沈安说道:“臣带着他们才到十字街,就看到几十个大汉堵住了路,陛下,您是知道臣的,最是嫉恶如仇……”
赵祯捂额道:“快说快说。”
“臣嫉恶如仇,见那些人砸了满地碗,大声呼喝,酒肆的人敢怒不敢言,就指责了他们……”
这个不错,正义感爆棚!
韩琦下意识的点点头,然后就醒悟过来了,嘀咕道:“他哪里会指责,多半是直接动手。”
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对手。
沈安正义凛然的道:“那些人被臣指责之后,竟然起身找茬……陛下,您是知道的,臣嫉恶如仇,见到这等人竟然敢跋扈,自然不能忍,加之边上的百姓神色惶然,可见此辈平时就是鱼肉百姓的泼皮,臣就带人冲了过去,一阵砍杀……不,是一阵拼杀……”
赵祯玩味的道:“那你的衣裳为何完好无损?连污痕都没有。”
沈安脱口而出道:“陛下,臣武技高超啊!”
咳咳咳!
咳咳!
殿内传来了咳嗽声,宰辅们都看不过去了。
太不要脸了这人!
沈安一脸关切的道:“诸位相公这是病了吗?那下官倒是知道些歧黄之术,稍后即可诊治。”
富弼的老脸抽搐着:“罢了,老夫无事。”
老夫怕被你毒死。
赵祯也看不下去了,觉得这个臣子厚颜无耻,正准备呵斥时,却想起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对手太弱?
他点头问道:“他是和谁群殴?”
内侍说道:“陛下……是……是御龙弓箭直的人。”
卧槽!
陈忠珩瞬间就想吐血。
弓箭直的人都是好手,你竟然说自己武技高超……
这是弓箭直的人软蛋了,还是你沈安突然被猛将附体了。
陈忠珩觉得不靠谱,赵祯喝道:“把人叫来。”
有人去了,稍后就扶着一个头上长角的男子进来。
这人的额头上高高肿起一个大包,看着恍如动物的角,惨不忍睹。
太惨了啊!
“这是谁?”
赵祯皱眉问道。
这人额头上的大包锃亮,看着有些渗人。
这人抬头,未语泪先流,哽咽道:“陛下,臣是弓箭直的副指挥使徐进啊!”
诸班直就是近卫,所以和帝王倒是混了个脸熟。
赵祯愕然道:“你是徐进?”
竟然都认不出来了吗?
徐进悲愤的道:“陛下,臣就是徐进。”
赵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问道:“怎么回事?说吧,今日朕不偏听偏信,都来说说。”
他觉得应该是沈安欺负人,顺带想抹一下功劳,免得君臣生忌。
可你选啥不好,偏生要殴打朕的近卫。
在他看来,徐进定然是要哭诉一番的。
宰辅们也觉得如此,富弼看了沈安一眼,心想这少年做事还是没有分寸,你若是打个军士也就够了,竟然群殴,那就是蠢了。
今日之事不管如何,官家也得处置你,否则何以服众?
他微微摇头,就见徐进突然跪下,然后痛哭流涕。
哎!
这是伤心了吧。
众人都不禁生出了同情心。
“说吧。”
赵祯见沈安依旧是一脸的无辜,就不禁肝火大盛。
徐进依旧在痛哭,赵祯叹道:“说出来,朕为你做主。”
这是被欺负狠了吧。
哎!
徐进终于抬起头来,流泪道:“陛下,臣……臣今日喝多了酒……”
沈安越发的无辜了,君臣一脸懵逼。
你被打成了猪头,竟然还说自己喝多了?
徐进哭道:“臣喝多了酒,就堵住了路……后来就和沈安吵了起来,就动了手……”
是个聪明人!
他本是想去堵折克行,所以带那么多人不是打架,而是壮声势所用。
可没想到沈安竟然出来了,一场群殴下来,不管输赢,徐进的麻烦都不小。
你嫉妒折克行得了官家的夸赞,私下挑拨人动手挑衅,然后失败,第二天还来堵人,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徐进不敢说出来。
但他觉得自己肯定能平安过关。
他看了沈安一眼,心想不管对错,你都有错,大伙儿你好我好大家好吧,不然你也会被收拾。
他心中得意的一笑,然后就哭了起来。
可他却不知道沈安本就是想给自己寻个过错……现在过错被徐进给遮掩了,他当然不干。
“此事……各自受罚。”
赵祯觉得这样也好,就缓和了语气。
“陛下,徐进撒谎!”
沈安却不干了,悲愤的道:“陛下,臣本来想着他们是宫中的近卫,就想这遮掩一二,可……可这却是对陛下的不忠。臣要揭发……”
“他撒谎?那你说说。”
赵祯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想起早上吩咐厨房准备的美食,不禁口水分泌不断。
沈安说道:“半月前,各军抽调人手去城外操练,弓箭直的人本在其中,可徐进却不屑去,就使手段换了别的班直去了……昨日那一万人大放异彩,这人就心生嫉妒,特别是折克行是挂在弓箭直,却得了您的夸赞,徐进就嫉妒的眼睛发红……”
“……昨日挑衅折克行的人被他打断了腿,徐进大概是没法交代了,就带着人在十字街堵他,臣正好带着人出来……”
沈安叹息道:“徐进带人堵路,这是要收拾折克行,臣自然不肯,就和他打了起来,一棍就把他打晕了过去……”
哥真的是高手啊!
这一刻沈安信心爆棚,觉得自己下次可以试试和猛将们比武。
赵祯没顾上这个牛皮,喝道:“可是真的?”
他的面色铁青,怒不可遏。
折克行可是朕夸赞的人,你徐进事前躲避,事后却想领功,嫉贤妒能。
徐进哀声道:“陛下,是折克行和人斗殴,臣并未指使。”
可他的这点由头哪里瞒得过在场的老油条们。
赵祯大怒,喝道:“去了他的职,赶到军中去。”
哦嚯,这是要变成白板了。
沈安心中得意,然后就作出严肃状。
徐进想着自己不好你也别想好,喊道:“陛下,沈安带人打伤了弓箭直多人……”
他也该受罚!
他在被带出去之前看了沈安一眼,得意不已。
你以为自己能逃过罪责吗?
赵祯的眉间多了轻松,说道:“沈安不安分,回家去。”
这是啥意思?
徐进懵逼不解。
沈安应了,然后告退。
为何不罚他?
撸了他的功劳!
不对!
徐进看到了沈安脸上的轻松神色,心中一颤,终于明白自己忽视了什么。
军中立功就要受赏,这个是铁律,不存在什么猜忌。
若是有功不赏,下一次可没人去拼命。
所以他习惯性的想着沈安是想要赏功的。
可此刻见到沈安的得意,他才想起这是文官。
而且是十六岁的文官,他要个屁的功赏啊!
我咋那么蠢呢?
“等等!”
赵祯突然叫住了他们,徐进心中一喜,觉得这是个转机。
赵祯疑惑的看着徐进,问道:“你的武技可好?”
“好!”
徐进曲臂,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肌肉。
莫不是官家发现了我武技高超,所以准备网开一面……
第350章 激励(为‘柳倒映如梦幻’加更)
徐进奋力做出威武的模样来,可在额头大包的映衬下,却显得格外的滑稽。
陈忠珩说道:“陛下,徐进素有武勇之名。”
赵祯突然笑了起来,欣慰的对沈安说道:“朕听闻你每日闻鸡起舞,很是坚韧,如今几年下来,竟然能击败徐进这等武勇之人,堪称是猛士,好,好!”
啥?
徐进此刻就觉得自己胸中一口气怎么都散不去,憋的难受,就悲愤的道:“陛下,沈安……沈安撒谎。”
赵祯摇摇头,觉得此人真的不堪大用。
宰辅们也是如此。
嫉贤妒能最让人厌恶。
这些鄙夷的目光让徐进心中一热,觉得有热流在涌动。
这是要吐血了。
你们都误会了,那沈安不要脸啊!他真的是不要脸!
“陛下,按照诸班直私下斗殴的规矩,都是一对一。”
到了此时,他也算是豁出去了,竟然泄露了大伙儿暗中斗殴的事。
“臣当时和折克行在一对一,沈安他……”
他指着沈安,伤心的道:“他在边上偷袭,一棍就……就打在了臣的头上。”
呃!
刚才还在鄙夷徐进的君臣都觉得像是吃了只苍蝇。
“去吧!”
赵祯的手在颤抖。
那少年竟然如此……自吹自擂。
什么武技高超,怕都是谎言。
等沈安走后没多久,就有人来报,把先前双方斗殴的详情都说了。
“……折克行和徐进在对打,沈安在右边一棍砸过去,徐进就倒了,而且邙山军都是两三人一伙,打的弓箭直毫无还手之力。”
赵祯只觉得胸口发闷,然后就强笑道:“军中都说是合则胜,分则败,看来沈安还是知兵,难得啊!”
富弼也觉得郁闷,就说道:“军中从不提倡单打独斗,都是一起上……”
战阵之上当然是一起上,什么斗将……那只是传说。
君臣突然面面相觑,都觉得心中有些憋闷,但却没法发泄出来。
韩琦郁闷的道:“御前诸班直难道都忘记了战阵之道吗?”
赵祯叹道:“这样下去可不成,传话,让诸班直都操练起来,别再弄什么单打独斗,否则一朝变故……朕还能指望谁。”
别忘了,当年宫中可是遭遇过谋反。
这事儿的性质马上就变了。
沈安立功了,误打误撞的发现了宫中近卫出了问题。
随后宫中就开始了折腾,各种操练让人发狂,而始作俑者却逍遥自在。
……
太学不干涉学生议论时政,但是不许闹事。
黄河改道的事儿在太学里只是传了一下,随即就被题海淹没了。
没玩没了的题目,没玩没了的诗词和背诵……
“某要疯了。”
教室里,一个学生突然把书扔了出去,然后捶打着桌子嘶吼着。
学生们看了他一眼,然后默然低头,继续写文章,或是默念书本的内容。
上面的教授也见怪不怪,他俯身捡起地上的书,走到学生的身侧,说道:“沈待诏说过一句话,要想人前显贵,就得人后受罪,诚哉斯言,你等当牢记。”
那摔书的学生情绪已经平复了,接过书本后,给教授躬身道歉。
教授笑道:“知道你们累,所以别在意这个,好好学。”
发解试类似于以后的乡试,各地都有名额,国子监的名额刚最后确定下来。
一百零八人。
沈安当时嘀咕了一句什么一百单八将,被众人引为笑谈。
教授负手往前走,就看到了埋头做文章的苏晏。
这是个老实的学生,待人诚恳,只是于诗词一道上却没有天赋,文章也少了灵气,较为刻板。
他走到了苏晏的身后,可苏晏依旧没有察觉,还在奋笔疾书。
教授看了看他的文章,不禁微微摇头。
许多时候,努力不一定有用。
下课了,学生们念念不舍的放下书本或是毛笔,然后赶紧往茅厕跑。
苏晏也是,他去了一趟茅厕,回来就继续看书。
书看多了,背多了,几乎只要看到几个字,他就能想到前后的内容。
进步很大啊!
苏晏很是欢喜。
文章不断做,就是诗词他比较头痛,作出来的匠气十足。
“往年咱们就进国子监读书,今年为何不许了?”
“今年一百零八个解额,国子监别想独吞!”
“让郭谦来说话!”
“郭谦在哪?”
外面一阵喧哗,苏晏本不想理会,可却担心有人闯进来,就走到大门边去看了看。
外面三十多人,看模样大多是管事一流,正在和门子咆哮着。
郭谦来了,这些人就逼问道:“嘉三年咱们家小郎君都还来这里读书,今年怎么就不行了?”
“那些名额是不是被你给卖了?”
“老贼,今日不说清楚,誓不与你罢休!”
“……”
郭谦无奈的道:“今年国子监学生多……”
“放屁,嘉三年时胡瑗还在汴梁,国子监和太学的学生可不少。”
这些人逼了上来,一番话让郭谦没了主意。
“此事……此事老夫也不能做主,你等自去吧。”
这些都是权贵家的代表,他惹不起,也不敢惹。
“谁能做主?”
一个管事昂首喝问道,颇有些意气风发的畅快。
“某做主。”
众管事纷纷回身,就见一个少年站在那里,身边两个随从,三人皆有马。
这不是普通人,所以管事们就收了猖獗,有人问道:“敢问……”
“闹什么?”
少年却压根不搭理他们,直接问了郭谦。
这是无视,也是羞辱。
众人心中恼怒,那边郭谦也低声道:“待诏,是权贵……往年国子监会让他们进来……到时候当做是国子监的学生参加发解试。”
沈安懂了,这大抵就是后世的补习班,只是国子监的补习班全是权贵的孩子。
这些人来的目的就很清楚了。
发解试是参加省试的必由之路,所以人人趋之若鹜。
可名额却是固定的,比如说今年给你河北路三十个参加省试的名额,那么你河北路的发解试就只能录取三十人。
今年河北路的发解试名额就是一百五十人,看似比国子监的多,可国子监的学生才多少人?加上那些所谓久居京城的考生,也不多。
最多的是开封府,今年有两百六十六个录取名额。
但开封府的竞争比较惨烈,所以不少权贵就把目光投向了国子监,弄一个附学的名额,然后就能参加国子监的考试了。
一百零八人啊!
这一百零八人能参加省试,若是中了,就能参加殿试。
现在的殿试不会黜落考生,也就是说,你只要通过了省试,那么恭喜你,你要做官了,从此这个国家就会养着你。
现在国子监才几百个学生,加上那些久居京城的考生,录取的几率也多的不行。
这是个机会,也是一块肥肉,于是这些人就来了。
沈安冷冷的道:“也罢,让他们来。”
郭谦愕然,不顾形象的附耳道:“待诏,这些人会抢咱们学生的名额啊!”
沈安说道:“有本事就来试试。”
他本想拒绝,可最后却想到了激励,就答应了。
“多谢沈待诏,回头家主人定然会致谢。”
“沈待诏好人呐,感谢了!”
“赶紧回家叫小郎君来读书了。”
瞬间一群管事就跑了,沈安和郭谦往太学里去。
才进去沈安就见到了苏晏,就笑道:“怎么在这里?”
苏晏有些失望的看着沈安,然后又掩饰了这种情绪,说道:“学生这就回去。”
感激某个人,就会自我神话他。
苏晏就在脑海里把沈安神话了,可刚才他觉得沈安应当是大义凛然的拒绝那些权贵的要求……
你却答应了。
苏晏有些失魂落魄,脚下缓慢。
“待诏,那些权贵子弟里面还是有几个能读书的。”
“你小看了咱们太学的学生,这一段时日他们刻苦学习,早已不是吴下阿蒙了。
“就是学的苦了些,不少学生都会莫名的叫喊。”
“还不够,所以某才答应那些人进来附学,就是想让学生们觉得紧张,然后会更刻苦些。”
“那倒也是……”
郭谦抬头,见前方的苏晏脚下突然变得轻快,就笑道:“少年人就是好啊!”
回到教室后,有同窗发现苏晏面带笑容,就问道:“苏晏,你遇到好事了?”
苏晏笑道:“嗯。”
“什么好事?给我们说说。”
学习太刻苦了,大家都需要些轻松的事来调剂一番。
苏晏摇头道:“你们不懂的。”
“嘁!故作玄虚。”
大家又开始了学习。
学习是没有时辰限制的,晚饭后,苏晏在寝室里继续看书。
同寝室的几人把油灯聚拢在一起,这样就明亮了很多。
灯油是特批的,最近每人可以点一盏,而且不限灯油。
不知道什么时候,苏晏抬头时,就见边上没人了。
呼噜声在床上传来,那些同窗都熬不住睡了。
他只留下一盏油灯,剩下的都吹灭了,然后背身挡住灯光,开始写文章。
老师说他在文章和诗词上没有灵性,所以需要多写多做。
他照办。
他知道自己刻板了些,但这是天生的,没办法,只能用后天的努力去弥补。
时光流逝,当灯光渐渐暗淡时,苏晏才学习完。
他去外面洗漱。
此刻已经是丑时末了,外面星宿点点,有些凉意。
他披着毛巾跑到了洗漱的地方,打水洗脸。
微冷的井水刺激了他一下,他又精神了起来。
他想起了那些往事,想起了被雷击而死的母亲……
他搓干净毛巾,看着漫天星宿,低声道:“娘,孩儿知错了……”
夜风习习,整个太学都陷入了沉睡之中,一个身影站在那里,仰望着星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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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汴梁头号金龟婿
赵宗实见客了。
大清早,赵宗绛就来访。
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架势,按理赵宗实可以称病不见,可他还是出来了。
“听闻你的身子好了许多?”
赵宗绛是带着目的来的,第一目的就是看看赵宗实的身体情况。
赵宗实木然道:“是。”
还是那么呆傻啊!
赵宗绛心中微喜,说道:“旁人说你要听唢呐方能歇息,某这里找了几个精通唢呐的歌姬,今日给你带来了。”
郡王府经常传来唢呐那喜庆的声音,开始外界觉得好奇,等得知是唢呐后,不禁捧腹大笑。
“你这病艰难,某去年派人去北边搜罗东西,顺便弄到了几个女人,那唢呐吹的……”
他的眼皮子跳了一下,想起先前在自家试听时的震撼。
那真是震撼啊!
赵宗实竟然能经常听,这也真是没谁了。
但如此反而是坐实了赵宗实有病的传闻,所以他今日来也是验证一番。
赵宗实淡淡的道:“府中的某习惯了,你的留着自用。”
赵宗绛心说我用个鬼,那唢呐吵的不行,若是每天都听一听,我铁定会变成疯子。
不过他此举有些孟浪了。这年头权贵之间送啥都别送药,否则出了什么问题你担不起责任。
而唢呐对于赵宗实来说就是药。
赵宗绛又闲扯了几句,然后就告辞了。
他一路回到家中,赵允良在等候着,“怎么样?”
赵宗绛得意的道:“他确实是病,估摸着是脑子有病,看着木讷。”
赵允良抚须微笑道:“是啊!那唢呐这般吵人都能听得下去,可见确实是病了。”
这是个好消息,赵允良欢喜的道:“今日天气不错,为父准备要准备辟谷一日。”
赵允良现在已经喜欢上了辟谷的感觉,腹中空空,身体轻轻,烦恼都消散了。
赵宗绛说道:“爹爹,孩儿也想辟谷一日。”
边上的管家苦着脸道:“若是宫中有事……”
赵允良说道:“那就说辟谷了。”
父子的爱好一致,这真是让他这个当爹的心中欢喜啊!
他柔声道:“如此你我父子就携手闭关吧。”
华原郡王府马上就闭门不见客了,对外声称郡王辟谷。
……
赵宗实得知了消息也只是一笑而已。
高滔滔却欢喜的道:“官人,那边喜欢辟谷,以后说不定就不争了。”
道家无为,若是虔诚了,赵允良说不定就会主动退出这场争斗。
阳光刺眼,赵宗实坐在门外,感觉很惬意。
“这样的日子多好啊!一辈子最好。”
高滔滔心中一个咯噔,担心他失去斗志,就劝道:“可仲都卷进去了,您不是说若是不成的话,仲以后就得隐忍度日了……”
为了儿子,你要努力啊!
赵宗实淡淡的道:“辟谷……那边对外说是赵允良辟谷,和赵宗绛没关系,你可明白?”
高滔滔一怔,就叹道:“是了,赵允良说是辟谷,反而能让官家少些忌惮。”
她想起了自己的公公赵允让。
那人指天骂曰从不忌讳什么,喝多了甚至会骂官家,说自己当年在宫中受尽苦楚云云,最后反而是便宜了赵祯。
这人的胆子真大,只是官家没和他计较,否则郡王府就要大祸临头了。
赵宗实眯眼看着外面的阳光,舒坦的道:“爹爹是肆意而为,也是另一种辟谷……更自在,不作伪。”
高滔滔给他轻轻揉着肩部,说道:“阿舅肆意而为,反而是天性。而那边说是辟谷,可以前都是赌输了……这有些假。”
“管他假不假,这些不影响官家的看法。”
赵宗实的态度始终是冷静的,只要不发病,他就是个好丈夫,好儿子,好父亲……
未来呢?
高滔滔希望他是个好皇帝,而自己也会是一个好皇后。
夫妻俩默然片刻,赵宗实问道:“仲呢?”
这个儿子整日不挨家,赵宗实也不管,只是隔几天问问情况。
高滔滔嗔道:“又出去了,说是发解试在即,要去太学帮忙。”
赵宗实微微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就在高滔滔以为赵宗实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问道:“沈安的亲事……府中可有适合的?”
高滔滔心中一凛,知道这是丈夫为儿子做出的一个保障。
沈安若是能和郡王府联姻,加上和赵仲的关系,那以后大伙儿就彻底的是一家人了。
“有呢,只是那些侄女和咱们这边不亲。”
他们家在郡王府是特殊的存在,府里和他们亲近的不多。
赵宗实示意她别按了,然后幽幽的道:“亲近不亲近是男人说了算。”
一家之主是男人,外事也是男人在管。
高滔滔喜道:“是啊!只要能成,就由不得她了。”
她欢喜的去张罗,赵宗实微微一笑,然后闭目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些急促。
赵宗实听出了是妻子的脚步声,他没有睁开眼睛,问道:“被拒绝了?”
“不。官人,好些人去沈家说亲了……”
“什么?”
最后赵允让来了。
“听闻你想和沈安结亲?”
赵宗实赶紧起来站好,说道:“爹爹,孩儿想着从那些兄弟们的女儿里找一个……”
“找个屁!”
赵允让怒道:“仲和他交好,老夫也是他救回来的,你的毛病也是他找到的唢呐,这样的交情还要用联姻的手段,丢不丢人?”
赵宗实只能束手而立,不敢反驳。
高滔滔在屋里听着这些咆哮,心中有些不屑。
联姻才是最稳靠的法子,不然只是沈安对郡王府有恩情,这可不是长久之道。
“这个念头赶紧消散,否则腿都给你打折了!”
……
这是第六个媒人。
“你家郎君只管想,想好了就叫人传个话……不,老身每日来一次……”
“别,我家郎君都婉拒了,你还想着纠缠有意思吗?”
“怎么没意思?”
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瞪眼对庄老实说道:“沈郎君虽然拒绝了,可那是少年人……少年人害羞呢!说不准晚些想到了女人的好处,就答应了……话说沈郎君一看就是没经历过女人的雏,你作为管家也该给他说说了。”
庄老实一脸黑线的道:“这事某自然有数。”
他只是管家,难道要去给沈安说说女人的妙处?那多猥琐啊!
他送走了这个媒人,对姚链吩咐道:“下次就说郎君不在家,别再放人进门了。”
姚链应了,庄老实唉声叹气的去后面,路过厢房时,就见折克行拎着个酒壶,边上是几块肉干,一口酒一口肉干,颇为快活。
“安北兄喜欢那个女人,所以这些都拒了吧。”
折克行端坐椅子上,手一动,一条肉干就进了嘴里,然后缓缓嚼几下,就用一口酒送下去,这才叹息一声。
酒鬼!
“少喝些。”
庄老实觉得少年人喝酒总是不对味。
折克行说道:“这是淡酒,喝一坛子都不会醉。”
到了后面,庄老实找到了沈安。
沈安正在给果果念诗,见他来了就说道:“这日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庄老实也头痛,“郎君,若是定亲就好了。”
沈安叹道:“等包公下衙吧,就请他出面说说。”
果果停住了背诵,大眼睛骨碌碌的看着哥哥,突然拍手道:“哥哥要娶嫂子了!”
沈安摸摸她的头顶,笑道:“还早呢!”
定亲是一回事,成亲又是另一回事。
庄老实想着也是,然后就想到了刚才那个媒人的建议,就心动了,说道:“郎君,小人有些话要说。”
沈安起身和他出去。
等他出去后,果果把毛笔一丢,欢呼道:“花花!”
一阵喘息声传来,接着花花就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然后在果果的身边摇尾巴。
“我们去抓蝴蝶!”
果果带着花花溜了,前面的沈安却是懵了。
庄老实一脸神秘的道:“郎君,女人……妙啊!”
沈安一脸懵逼的道:“妙什么?”
庄老实笑了起来,很是猥琐的那种,甚至连腰都弯了些,然后用那种密谍接头的低沉语气说道:“郎君,女人自有妙处,这男人啊!就该……嘿嘿……”
嘿嘿你妹!
沈安这才知道这厮想说什么。
他虽然今生是雏鸟,可前世却是老司机啊!
你庄老实那点段数也敢来教我吗?
沈安走了,庄老实以为他是害羞,就说道:“郎君,若是不行就去青楼吧,那些女子都熟了,保证会让您的第一次舒坦。”
扯淡!
沈安没搭理他,等估摸着包拯下衙的时间到了,就去衙门外堵他。
“定下来?”
包拯一脸疲惫的道:“那边也同意了,老夫却忘记了此事,好,等挑个吉日老夫去说。”
“别啊!”
沈安想起那些前赴后继的媒人,不禁都胆寒了,“家里全媒人,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可某却不能说自己定亲了,那些媒人就不舍……”
定亲有程序,程序没到,他要是说自己定亲了,杨继年绝对会打上门来了。
包拯自然是不信的,为啥?因为他的女儿全出嫁了。
若是有女儿,他肯定是要寻摸女婿,心态自然就不一样了。
于是他换了便衣,和沈安一起去实地考察。
一路到了榆林巷,就见前面围了不少人,而且很是嘈杂。
沈安戴着个斗笠,微微低头,就想是个密谍。
包拯兴致勃勃的揪住一个看热闹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看热闹的男子本是不爽,等看到包拯胡须老长,这才换了个口气。
“老丈,那些都是来沈安说媒的。”
“说媒的?”
包拯觉得自己怕是看花眼了,说媒的也不能这么多吧?
“对啊!这几日咱们可算是开眼界了。”
男子与有荣焉的道:“沈安被堵在家里不敢出来,据说是从后面翻墙跑了。”
这么厉害?
包拯摸了过去,和那些媒人们站在一起。
几个媒人正在说着自己手头上的少女是如何的出色,见来了一个老汉,不禁都乐了。
“老丈……您这岁数还出来做媒人?家里的儿孙不孝啊!”
“就是,您这该回家好生歇着,就别和咱们抢饭吃了。”
“话说老丈,您手头上的女子如何?”
沈安在后面听到了这些话,忍笑忍的很辛苦。
一群渣渣,竟然把包拯看作了媒人,要是传出去老包也不用做人了。
包拯干咳一声道:“老夫说的那个女子……正合沈安。”
几个媒人一听就不干了,有人说道:“你这是大言不惭!那沈安本就少年有为,这次检阅更是让大家知道他竟然文武全才,这样的少年,一般女子怎能般配?”
包拯突然觉得很有趣。
所以他负手道:“没什么般配不般配的,过日子罢了。”
“好大的口气!”
几个媒人不禁冷眼相对,然后有人说道:“吹牛谁不会,有本事你把门叫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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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辽人有皇太弟,大宋为啥不能有
沈安出门之前就交代别开门,所以这些媒人没机会进去。
若是旁人他们早就走了,可沈安太过出色,雇请他们来说亲的人据说是许了重酬,所以他们不舍离去。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沈家的那条狗太凶了,不然某定然会翻墙进去。”
“某不敢,他家的护院厉害。”
媒人们唏嘘不已,而包拯已经走到了大门前,伸手叩门。
“哎!老丈,说是说,你别去敲门啊!那狗厉害。”
“他们不会理你,回头你心中憋屈,小心病一场。”
叩叩叩!
大门随即打开,姚链那张警惕的脸探了出来。
“这老汉要被赶出来了。”
“何苦来哉,丢人啊!”
“他以为年纪大就能进去,可沈家……咦!”
“咦!这老汉竟然……他竟然进去了。”
见到包拯施施然的进去了,几个媒人大喜,就冲了过去。
机会啊!
大门猛地关上了,媒人们吃了闭门羹。
沈安已经从后门进了家,和包拯在书房里说话。
“此事……你倒是成了抢手货。”
包拯有些唏嘘的说道:“老夫刚才试了试,也算是给杨家一个交代,回头……你可想马上成亲?”
老杨啊!沈安现在可是汴梁头号金龟婿,你可别矜持了,赶紧的。
至于成亲,定亲时肯定要谈及成亲的大概日子,可沈安不想那么早啊!
哥才十六岁,花朵般的年纪,那妹纸更小些,还是花骨朵,开不得。
他一脸正色,语气铿锵的道:“某身负陛下厚恩,太学那边才刚开始,可教书育人非一日之功,太学不翻身,某誓不成亲。”
才说完他就有些后悔了。
这话是不是太决绝了些?
要是老丈人那边觉得这娃不靠谱,直接把闺女许给了别人,那哥岂不是吃大亏了?
包拯点点头,赞道:“好,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好得很!”
他起身道:“老夫这就去杨家喝酒,明日你就是有未婚妻的人了。”
老包出面,大伙儿口头约定都没问题,然后走程序就是了。
别啊!
我说错了还不成吗?
想起那少女的灵动,沈安不禁把肠子都悔青了。
包拯急匆匆的去了杨家,正好赶上杨家吃晚饭。
杨继年把他请坐下,然后让李氏去叫了外卖。
“拿酒来。”
包拯的心情不错,等酒水来了,就先喝了一碗,然后笑道:“永健,老夫此来可是送喜,你这里如何?”
杨继年心中一动,就问道:“可是卓雪的亲事?”
沈安那天说是改日让包拯请他喝酒,这就是没问题的意思。
可老包没见踪影啊!
杨继年甚至都觉得沈安是不是在说场面话,所以有些恼火。
但这一天还是来了。
他的神色有些黯然,包拯看见了,就笑道:“儿女迟早会成家,不再是你抱着哄着的孩子。”
汴梁的外卖很是方便,从小吃到正餐,甚至是洗脸水都有。
杨继年陷入了惆怅之中。
他平日里板着脸,看似对妻儿很是古板,可私下里该有的关心他从不少,而且很多。
父爱在许多时候会隐藏着,炽热而隐晦。
他心情沉重,自然情绪就不佳。
包拯干咳一声说道:“老夫方才去沈家,差点就进不去了。”
嗯?
什么意思?
杨继年抬头,就见包拯矜持的道:“媒人们堵住了沈家的大门,就是为了和沈安见一面。”
嘶!
杨继年没想到沈安竟然这般抢手,不禁有些心慌。
在父亲的眼中,自家女儿怕是连皇后都做得,所以那些人选只有差的,没有完美的,这也是世上的老丈人都喜欢对女婿吹毛求疵的原因所在。
“前日在御街的校阅之后,沈安文武双全……”
一番话下来,包拯口干舌燥,就举起了小碗。
杨继年同样举碗,包拯心中得意,然后两人都干了。
成了!
别人说亲要许久,我老包不过是半顿饭的功夫,谁人能敌?
他喝的微醺走了,杨继年急匆匆的去了后面。
李氏和杨卓雪在说话,见他进来,李氏就说去弄醒酒汤。
“别弄那个,为夫有话说。”
杨继年坐下后就盯着女儿看,看的她赧然低头。
“一转眼卓雪也那么大了,为父……”
他心中难过,但依旧是板着脸。
李氏心中一动,就问道:“官人,可是亲事说定了?”
杨继年点点头,“马上定亲。”
李氏有些不舍的道:“太简便了些,该多说几次再同意的。”
女儿家娇贵,自然不能一说就成,那样丢面子。
杨继年微微摇头道:“本来是不急,可那日御街检阅之后,许多人得知那一万人都是沈安操练的,一时间文武双全的名号传遍了权贵之间,那些权贵自然想网罗人才,如今的沈家……门外全是媒人。”
再矜持下去,这个金龟婿就保不住了啊!
“包公连夜赶来,就是担心变数,娘子,此事不能再拖了。”
杨卓雪抬头,眼中有些惊讶和羞涩。
杨继年慈爱的笑了笑,很短暂,却很清晰:“那少年心诚,并未待价而沽,说是明日就对外说……自己定亲了。卓雪,以后你就是沈家人了。”
他心中不舍,可妻子说得对,女儿终究是要嫁人的。
杨卓雪低头害羞,杨继年莞尔道:“那小子倒是志气不小,说陛下厚恩让他掌管太学,他自然要粉身相报,太学不翻身,他誓不成亲。”
李氏不悦的道:“难道咱们家卓雪还稀罕他吗?”
杨继年说道:“那少年……若非是驸马不能参与朝政,怕是连官家都想把公主嫁给他。”
“这么好?”
李氏有些心虚了,随即就是欢喜。
“卓雪找这个夫婿算是找对了,官人,哪日要好生谢谢包公才是。”
“好。”
杨卓雪才发现自己竟然全程旁听了关于自己未来婚事的进程,就赶紧起身告退。
她一路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然后呆呆坐着,想起了那日的相见。
某也喜欢玩耍,舍妹也喜欢玩耍。
某没什么大规矩,就是和睦,外面该如何就如何,在家里自在些,就这么个意思。
……
她的脸渐渐红了,然后伏在桌子上。
秋色渐渐入户,秋风清爽,让人心旷神怡……
……
“官家,许多权贵都托了媒人去沈家说亲。”
夜晚的宫中显得有些冷清,赵祯独自在看着奏疏,闻言就冷冷的道:“这是觉着沈安前途无量,要笼络。”
张八年的眼中冷冰冰的:“是。”
赵祯把奏疏放下,问道:“权贵……可有宗室?”
他摇头道:“宗室当然也想,不过赵允让家和赵允良家定然不会用那二人的女儿,这样也免得沈安生怨。”
若是用女儿,以后要是被选中成了皇帝,那沈安就成了驸马。
大宋的驸马就是个摆设,没用。
所以那些青年才俊都千方百计的躲避着,不肯迎娶公主。
张八年冷冷的道:“赵允良家没提,赵允让家也没提。”
咦!
赵祯诧异,张八年解释道:“赵允良家说既然是对头,那就别去自取其辱。赵允让家是没吭声。”
赵祯点头说道:“这是知道分寸的。”
他觉得很惬意,张八年继续说道:“还有赵允弼家……好像也有些意思。”
惬意消散,怒火升腾。
“他要招揽沈安作甚?”
……
“那少年不错,若是能笼络了来,对我家是个大助力,而且还能削弱赵允让家,一举两得,要好生去做。”
赵允弼端坐在上面,下面的管事急忙点头道:“郡王,那媒人乃是汴梁最好的。”
一个少女站在另一边,身姿绰约,一抬头,那张脸被灯火照耀着,让人不禁惊艳。她迎着赵允弼的目光娇羞一笑,边上的幕僚都有些那个啥了。
赵允弼满意的道:“不能拿宗室女嫁给他,否则就是结仇。那少年洁身自好,从不出入青楼,所以还未尝过女人的滋味,你去。”
少女福身道:“是。”
等少女走后,幕僚得意的道:“这等美色,那沈安怕是会魂不守舍,然后媒人再一去……郡王,恭喜郡王要增添一大助力,赵宗实被折断了一只臂膀。”
赵允弼淡淡的道:“小事罢了。这女人不是府上的人,任谁也说不到老夫的身上。”
幕僚小心翼翼的说道:“郡王,皇城司那边怕是……”
皇城司监控汴梁,这事儿怕是瞒不过他们,也就是说,瞒不过赵祯。
赵允弼说道:“无需瞒着官家。”
他霍然起身,微微昂首,倨傲的道:“宗室中谁能比老夫更出色?官家无子,谁能比老夫更适合接任!辽人有皇太弟,大宋为何不能有。”
幕僚点头道:“也是,可那女人……能成吗?”
赵允弼伸出食指摇动了一下,不屑的道:“男人就喜欢这等娇弱的女子,越是娇弱,就越喜爱去蹂躏她,这样才会觉着自己很强大……”
……
沈安喜欢散步溜达,越热闹的地方越喜欢去。
大清早他就出门了。
“待诏,某这里有个千娇百媚的小娘子,若是您同意,只要吱一声,这事就成了。”
“某这里的小娘子花容月貌,家境丰厚,只需娶了来,不但是贤内助,还能贴补家用……”
“……十三岁的小娘子,那容貌简直就是闭月羞花,沈郎君,她家里……妙不可言呐!”
十三岁的……闭月羞花,沈安想一脚踹翻这等无耻之徒。
那还是个孩子呢!畜生!
沈安摇摇头,他在等待包拯的消息。
姚链他们排开这些媒人,沈安一溜烟就跑了。
天气渐渐凉爽,街上的行人也更多了。
这也是商人们的盛会。
那些伙计在外面叫喊着,只是那口号听着有些扯淡无趣。
那些小贩拎着篮子,或是端着盘子到处叫卖,也抢了不少生意。
这个秋季若是不能赚够钱,冬天就难熬了。
沈安沉浸在这些繁华之中东张西望,却没提防前方来人,一下就被撞了个满怀。
第353章 艳福,不举(为‘淼淼孩子’加更)
从来到大宋之后,沈安始终觉得不踏实。
从一个现代化的世界来到了大宋,这一切就像是做梦。
他无数次掐自己,甚至还用刀子割过手指头。
很痛!
他还会憋气,憋的忍无可忍。
很难受!
可这个世界依旧在。
他是长发,穿的是袍子。
然后他就庆幸着,庆幸自己的脑后没有那条猪尾巴。
所以他喜欢看热闹。
市井嘈杂,他却很喜欢。
左边有人在吆喝降价,右边有人在喊着不过日子了,全部大减价。
中间……
一个柔软的身体就扑进了他的怀里,随即香味扑鼻。
“呀……”
这声娇柔的惊呼让人不禁要腿软,沈安低头,就见到了一张俏脸。
这张脸上全是惊惶,让沈安想起了雏鸟。
从鸟窝里跌落下来的雏鸟就是这个模样。
那小嘴微微张开,双手竟然抱住了沈安的腰背……
“好艳福!”
边上有人起哄喊道。
“好漂亮的娘子,咦!看打扮还是没成亲呢!那少年,你有福气了。”
一阵喧闹之后,少女挣扎着站直了身体,那娇弱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惜。
“多谢郎君相助,奴失礼了。”
盈盈福身间,少女已经恢复了镇定,只是脸上还飘着些红晕。
“小事罢了。”
沈安微微颔首,就准备继续逛。
可那少女却没走,而是问道:“敢问郎君姓氏,奴也好请人送些礼物来道谢。”
“不必了。”
世上的女人千万,再博爱的男人也无法一一兼顾,所以专一就是博爱。
少女抬头,眼中多了水光,看着楚楚可怜:“郎君莫不是看不起奴吗?”
边上有人看不过眼了,就喊道:“小娘子,这位是沈安沈待诏。”
“他就是沈安?”
围观者里一阵喧哗,少女再次福身,喜滋滋的道:“奴早听过待诏的威名,今日竟然得以一见,喜不自胜,回头奴……”
沈安皱眉道:“没什么回头,沈某很忙,没工夫接待。”
他觉得这女人不对头。
大宋的女人虽然约束相对明清时要少,可这等缠着男子不放的行径还是有些古怪。
只是撞了一下而已,若是那些倨傲的女人,说不得就会撒泼,说什么你耍流氓,调戏妇女什么的。
可这个少女却再三不走……
你这个胆子太大了些吧?
还是杨家的妹纸好啊,被哥调戏了也只是瞪两眼。
沈安自动忽略了那天杨卓雪故意滴落些醒酒汤的举动,然后不禁大乐。
这媳妇大抵是没跑了,只是先前他习惯性的说了些套话,却被包拯信以为真。若是杨继年知道并赞同的话,我特么何年何月才能有人暖被子啊!
沈安觉得自己是作茧自缚,心情就有些郁郁,然后习惯性的伸手出去推开身前的人。
“哦!”
少女被他无视了,只是轻轻一推,就跌跌撞撞的到了另一边。
沈安扬长而去,那些围观的人开始是惋惜,后面有人说道:“这女子我见犹怜,沈安竟然能视若未见,可见意志坚定,人品高洁。”
于是一阵风吹过,沈安人品高洁的名声又起来了。
等传到了杨家,李氏叫人去打听了详细,然后赞道:“果然是好姻缘!”
这年头的男子,但凡有点钱的,都喜欢去青楼里捧场。
如沈安这等真的少见。
连赵祯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都赞了一句‘少年正气’,传出去后据说气坏了那些自诩京城俊彦的年轻人。
所谓的京城俊彦,自古以来都是个热门话题。
但凡王朝,京城必然是繁华之地,于是难免就有人会给自己弄些封号,自以为豪。
有人曾说沈安就该在京城俊彦里占据一席之地,可那群自封的俊彦们却视若未见。
沈安也听过这些传闻,嗤之以鼻而已。
那些所谓的公子哥都不是好鸟,他可不想和他们并列为伍。
转悠了一圈之后,他心满意足的打道回府。
“求婚书已经给了包公,这事儿应当是没差了吧……”
沈安嘀咕着,就听前面一声喊:“救命……”
前方一辆马车正在加速,看车夫的模样,分明就是控制不住了。
一张有些熟悉的俏脸从车窗里探出来,四处呼救。
沈安一见就乐了,“这不是先前那女人嘛,这运气好的。”
姚链嫌弃的道:“郎君,这女人丑。”
沈安骂道:“在你的眼中就二梅最美!”
姚链点头道:“是啊!郎君,二梅却不肯嫁给小人,小人……苦啊!”
沈安说道:“这事谁都管不了,自己下功夫吧。”
咿律律!
周围的百姓怕被撞上,于是都跑了。
沈安几人站在原地就显得格外的显眼。
沈安的坐骑被后面的陈洛牵着,此刻竟然也发飙了。
沈安玩味的说道:“放开它。”
陈洛的手一松,那马就径直冲了过去。
“这是要干什么?”
“两匹马要打架,快跑!”
众人纷纷避开,然后就见那死马跑到了大车的侧后方,掉转头来和马车一起跑。
你说它跑就跑吧,这货竟然甩甩屁股,和那拉车的马耳鬓厮磨……
这怎么像是在调戏呢?
拉车的马渐渐的恢复了正常,众目睽睽之下,车夫拉了拉缰绳,马车总算是停住了。
那少女惊惶不安的道:“多谢沈郎君,今日若非是沈郎君,奴早就死了,回头……”
“你要感谢它吗?”
沈安牵回了那匹马,一巴掌拍在它的后脑上,说道:“它被阉了,所以你想给它找匹母马也不成……”
这话不大对,少女还准备说话,沈安森然道:“这等英雄救美的小把戏也敢拿出来耍弄,若非是人多,某弄死你!”
“啊!”
那少女一声惊呼,人就缩了回去,随即车厢里就传来了碰撞的声音。
大抵是撞到了脑袋,那惨叫声越发的尖利了。
车夫惊讶道;“你吓到了小娘子!”
沈安喝道:“先前撞到了某的怀里,双手还搂着某的腰,转过头马车就直冲着某来了,一个时辰之内巧遇两次,而且都是危险之中,你当沈某是傻子呢?”
姚链狞笑着揪住了车夫,劈手两巴掌打的他眼冒金星,然后才骂道:“竟然是设套坑人的,若非是我家郎君识破了,今日此事就再也脱不开身。滚!”
旁观者里有人知道先前的事,一说出来后,顿时一阵奚落。
“这是想嫁给沈待诏啊!都上杆子了。”
“主动投怀送抱,大伙儿认清了啊!这等女子万万不能沾染。”
“沈待诏,这女子长的还行,您就勉为其难把她给收了呗!好歹能暖暖被子。”
沈安一脸正气的说道:“某岂是那是好色之徒?”
“好!沈待诏果然是君子,竟然坐怀不乱。”
君子沈安此刻觉得有些骚动,就骂道:“谁特么弄的这个坑,老子诅咒他不举!”
……
“那女子私下拜你为父,此事莫要声张,等沈安沉浸于美色之中无法自拔时,就迫他尽快成亲,一旦成亲……那不就是一家人了吗?哈哈哈哈!”
赵允弼大笑着,幕僚笑道:“那女子乃是倭女,前次他们调教好了,准备卖个大价钱,只是……后来就砸在了手中。等沈安娶了此女,咱们用她的身份威胁,那还不是任由咱们摆布。”
“上次正义凛然的说什么要提防倭女作乱,可自家却娶个倭女,说出去他这人就废了。”
赵允弼问道:“那女子的身份可稳靠?”
幕僚自信的道:“郡王放心,那户籍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好!来人,送酒来。”
赵允弼心情大畅,不禁就喝了个半醉。
幕僚作陪,两人一直喝到快午时,外面来了人。
“郡王……”
来人一脸惶然的道:“失败了。”
“什么?”
赵允弼醉眼朦胧的喝道:“什么失败了?”
来人低头道:“那女子勾引沈安失败。”
噗!
赵允弼一口酒水就喷了出来,幕僚见不是喷血就安心了些,然后不敢相信的说道:“那女子这般貌美,别说是沈安,某见了都动心,为何会失败?”
来人一直跟在马车的后面,一举一动都看的清清楚楚的。
“第一次沈安没动心,后来就安排了第二次,惊马。可沈安的坐骑却……”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是……贱,对,沈安的那匹马贱的很,去磨蹭了几下,才将被针刺的那匹拉车的马竟然就温顺了。沈安过去……说这是坑人的圈套,还说……”
赵允弼面色铁青,只觉得脑袋昏沉,就喝道:“还说了什么?”
来人说道:“还说此事是谁谋划的,就诅咒他不举。”
赵允弼心中失望,就起身道:“黄口小儿,胡言乱语。”
他越想越气,奋力把酒杯砸在地上,怒吼道:“找女人来!”
少顷几个女人就来了。
“见过郡王。”
这是机会啊!若是能怀孕,以后可就飞黄腾达了。
幕僚等人退下,就听到里面一阵女人的尖叫和布帛被撕破的声音。
“郡王,来啊!”
这声音太娇了些,幕僚觉得身上有些发热,就准备去找自家媳妇发泄发泄。
“郡王,您怎么石更不起来了……”
“胡说!躺好!”
……
“不好啦!郡王不举了……”
……
感谢阿颜的盟主打赏,本来在吃药,一看多了个盟主,还是个美女,顿时精神抖擞……
第三更送到,明天继续。
第354章 神仙打架,凡人别沾边
谈婚论嫁的程序不可少,女方同意后会送来一份草帖,男方就该拿着草帖去占卜问凶吉。
沈安很忙,那些权贵之子得以进了太学附学,一时间都说沈安这人知情知趣,于是各色礼物不断。
“郎君,好些礼物啊!”
庄老实激动了,癫狂了,来者不拒了。
各色礼物堆在院子里,阳光照在上面,仿佛在闪烁着金光。
沈安的面色不大对,他问道:“你前面在那家做事……那人是犯了何事被流放了?”
庄老实干咳一声,有些赧然的道:“受贿……”
尼玛!
沈安想起刚才他接受礼物的那个熟练,弄半天原来是在老主顾家里养成的习惯啊!
他觉得自己真是够倒霉的,找管家竟然找了个擅长受贿的。
辞退了?
沈安真的想把这货给辞退了,可他想起上次果果去爬树,半途不小心摔了下来,庄老实奋不顾身的冲过去接住了她的往事。
这货忠心是有的,只是有些贪财。可你贪财就贪财吧,还胆小怕事……
这个矛盾的性格不适合做管家啊!
沈安的神色一下就变得有些冷。
“小人……有罪。”
庄老实马上就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错误,然后担心丢掉沈家管家这个差事。
现在沈安行情见好,可不是当年初到汴梁的窘境了,只要他吆喝一声找管家,保证来应聘的人能堵满榆林巷。
沈安神色复杂的道:“要纯洁。”
庄老实垂首道:“是。”
“要廉洁。”
“是。”
沈安很头痛,“别人送礼不许收进来,否则……记好了,老子不想被你送进大牢里去。”
庄老实满头冷汗的应了,然后问道:“郎君,那小人把这些礼物都还回去?”
“为什么要还回去?”
沈安一本正经的说道:“那些人有钱,不拿白不拿,晚些送到福田院去。”
福田院是大宋的慈善机构,专门收养乞丐、残疾人、孤寡老人。
庄老实去了,折克行却失踪了。
“这小子就是不学好!整日不是喝酒就是练刀,练个屁!”
沈安大怒,随后就拿了杨家的草帖去找人测算。
汴梁的神婆神汉上次被他给收拾了一回,利用破巫蛊的机会,来了一次破除迷信活动。
可现在按照程序需要占卜测算啊!
沈安一路找到了北海郡王府的对面,那里有个据说是道姓高深的高人。
高人在屋檐下摆了个摊子,听到脚步声时抬头,那双眼睛一翻,竟然全是眼白。
四十余岁的年龄,肌肤粗糙,头发胡乱的绑在头上,杂乱,但却特有高人范。
“说话!”
高人是个瞎子,他只是翻个白眼表示欢迎,然后就恢复了高人做派。
“占卜草帖……凶吉……”
沈安在看着对面的郡王府,恨不能把折克行抽个半死。
早上发生那事后,等回到家沈安发现少了一人,才知道这厮溜了。
“报上名来,生辰也报来。”
高人依旧是很有范。
沈安随口报了,高人开始翻白眼,然后说道:“此事……凶吉难测……”
嘭!
就在此时,郡王府里传来了一声轰响,接着火头就冲了起来。
高人本是坐着在翻白眼,被这一声炸响给吓住了,竟然滑出了瞳孔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救命啊!”
高人想跑,沈安指指他,姚链一把揪住了他,然后骂道:“竟然敢装瞎子骗人!郎君,弄他!”
沈安站在对面,看着郡王府大门打开,接着一群人跑了出来,其中就有赵允弼。
赵允弼是被人架出来的,面色惨白,看着恍如厉鬼。
但他却很是激动,说道:“老夫举……老夫举的,刚石更了!”
这尼玛是哪跟哪啊!
沈安低声道:“引他注意这边。”
姚链就掐了高人一把。
“嗷!”
尖叫声引来了对面的关注,赵允弼缓缓看过来,然后气得指着沈安喝道:“是你干的好事!畜生,我家和无仇无怨,你竟然纵火!”
“你看见是沈某放火了?”
沈安缓缓走了过去,赵允弼的眼中全是厉色,幕僚在他的身后低声道:“郡王,难道他发现那个女人是咱们派去的?”
赵允弼摇摇头,然后冲着走来的沈安说道:“老夫不过是在大朝会上和你有些不快,你竟然衔恨入骨……苍天呐!郡王府何辜……”
“闪开闪开!”
这时救火的来了,一群人拉着水车冲了进去。
赵允弼和沈安并肩而立,看着火头越发的大了,气得直发抖。
“别抖了,沈某在汴梁的仇人不少,可能想到用色诱的,就只有赵允良和你,赵允良下手也狠,可却舍不得那么漂亮的女子……唯有你,当初的红袖楼还剩下不少女人吧?”
沈安冷冷的道:“有人说你阴,这等手段也只有阴人方能使出来,可惜某定亲了,你的一番好意只能心领了。”
沈安侧身看着他,嘴里啧啧有声的道:“你这个……话说你都五十多了,竟然还在想着那个宝座,真是……宝刀不老啊!”
“咦!不对啊!”
沈安突然想起了什么,讶然道:“方才郡王出来时说了什么……老夫举的,刚还石更了……郡王这是不举了?啧啧!先前沈某在发誓,诅咒背后设套的那人不举,这……今日是哪位神灵过路,竟然灵验如此,该日定然要去拜一拜,诅咒那人生儿子没屁yan。”
赵允弼气得身体摇晃,然后就往后倒去。幸而后面有人接住了他。
幕僚跳了出来,指着沈安喝道:“你不但纵火,更是气坏了郡王,沈安,你就等着全家流放吧……呃!”
沈安只是一脚,就把幕僚踢的双腿夹紧,然后缓缓跪在了地上。
“哦……”
他慢慢的发出了呻*吟,那腔调有些古怪。他的脸上多了红晕,眼神迷离……沈安不禁后退了一步。
“打人了啊!打人了!”
边上有人在叫喊着,巡检司的人已经来了,大部分进去救火,剩下些人站在前方,闻声回头,就有人想过来。
赵允弼当年也曾经显赫一时,就算是现在,他也交游广阔,若是他说一句话,升官只是等闲而已。
那都头脸上挂着微笑想过来,身边却有人拉住了他。
“放手!”
他扭头,神色凶狠的喝道。
他的身后是个军士,军士被他吓了一跳,就松开了手,等他过去后才喃喃的道:“那人是沈安,凶名赫赫,才将打了弓箭直的人屁事都没有,某想劝你……可你却想去找死,拉都拉不住啊!”
那都头小跑着到了赵允弼的身边,先是谄笑道:“郡王放心,小人的麾下救火拿手,保证不会误事。”
赵允弼才刚醒来,闻言微微点头,摆出了慈祥的长者模样。
都头一转身,脸上已经全变成了冷厉,喝道:“你哪的?为何至此?”
姚链见此人得意,就松开了那个高人,然后准备过来阻截。
高人一得了自由,马上就翻个白眼,然后喊道:“救命……”
都头退后,随即拔刀指向了沈安,声色俱厉的喝道:“竟然是贼子,跪下!”
沈安正在担心折克行那小子是否跑出来了,所以有些走神,闻言他不禁就笑了,说道:“神仙打架,你一凡人躲远些,免得伤了自己。”
都头看了赵允弼一眼,觉得这位郡王名声不小,势力据说也不小,一个少年没法比,就眼睛圆瞪,厉喝道:“十息之内跪下,否则某杀你如杀一鸡!”
这话他觉得自己说的太帅了,赵允弼怎么也会记得自己的好吧。
他想着怎么把自己的名字和所在的地方找机会告诉赵允弼,眼前就觉得眼前一花,随后手上一震,长刀就飞走了。
折克行来了!
他一脚撩去了长刀,正准备动手时,沈安已经冲上来了,只是一拳就把都头打了个乌青眼,随后一阵拳打脚踢,等他喘息着退后时,那都头已经认不出原貌来了。
“刚用刀指着某,这事儿咱们没完!”
沈安目光一转,就盯住了赵允弼,恶狠狠的道:“郡王不但在自家放火,还安排了人刺杀沈某,此事咱们到御前讨个说法去!”
赵允弼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心想那都头只是拔刀威胁你,刺杀……你这是光天化日之下指驴为马啊!
他冷冷的道:“咱们御前说话。”
沈安没理他,而是挡在了折克行身前,右手飞快的在他的腰侧一撩。
赵允弼带着人急匆匆的走了,郡王府里的火势也渐渐小了些。
沈安走到了不再翻白眼的高人面前,和气的问道:“那两个八字可般配?”
高人努力想翻白眼,可却因为恐惧而几次失败。
他强笑道:“般配般配……”
沈安欣慰的道:“那就好啊!来,写下来。”
草帖也就是后世的庚帖,上面有女方的三代,从曾祖、祖父到父亲的身份,随后就是嫁妆。
而沈安随后也得写一份同样的草帖给女方,女方拿去占卜凶吉,若是好,那就由男方率先开出定贴,表示同意婚事。随后女方开出定贴,表示同意婚事……这亲事就算是定下了。
一系列手续下来,虽然看似繁琐,可却一板一眼,中间若是有差池,两家还能反悔。
沈安顺带找了纸笔来,然后在这里书写了自家的草帖,让姚链去找庄老实,然后寻个靠谱的媒人送去杨家。
然后他就走了。
高人心中一松,嘀咕道:“今日被人揭穿,此后这里就混不得了,赶紧走,换个地方摆摊去。”
他背起包袱,连幌子都不要了,急匆匆的往家跑。
就在他的身后,两帮人在群殴着……
黄春就在最后面,前方的邙山军的兵痞们在收拾着一伙儿泼皮,双方刚一开打,对方就溃不成军。
“没人了?”
黄春很遗憾的道:“还以为能打一阵子……郎君咋说的?”
严宝玉都没上阵,他冷冷的道:“郎君说了,这伙人若是厉害,那咱们就免除操练三日,若是不行,明日继续操练。”
黄春骂道:“就为了抓一个睁眼瞎……罢了,动手!”
那高人正在得意没人管自己,身后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脖颈,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别叫唤,不然宰了你!”
……
第一更送上,今日是三八妇女节,爵士祝咱们这本书的女书友们节日快乐……女性能顶半边天,咱们这本书的女书友能顶大半个!就是这么霸道,咋滴,不服气?
第355章 那把火是谁点的?
郡王府的火灭了,大伙儿都准备各自散去,可才出了大门,就见到了被打成猪头的那位都头。
“噗!好难看。”
“看着好惨!”
都头在那里发狠道:“郡王肯定会收拾那人,到时候有好处某不会忘记你们。”
他的麾下大多欢喜,就先前阻拦他的那个军士在冷笑。
都头本就怒火难抑,见他冷笑就喝问道:“为何阴阳怪气的?若是说不出原因,某今日就收拾你。”
当着麾下被人暴打一顿,那羞辱感自不待言,可随后丢失的威信更是让他心急如焚。
不过他相信赵允弼不会亏待自己,否则日后谁还肯为郡王府效力?
那军士低下头,低声道:“那人……都头,您惹错人了。”
都头咬牙道:“什么意思?”
那军士抬头道:“那人是沈安……”
卧槽!
都头不敢相信的问道:“那个少年就是操练了御街检阅那一万人的沈安?就是打了御龙弓箭直的沈安?”
军士点点头,都头仰天叹道:“为何不早说?你特么的害死老子了!”
军士无辜的道:“先前小人拉了您,可……”
可你却威胁了我。
我不是蠢货,那种时候再说话,哪怕是让你避过了一难,可事后你会为了掩饰自己的愚蠢对我下黑手。
而今消息已经散开了,咱们的上官对沈安可是颇有好感,你的好日子……没了!
军中就是一个小社会,外面有的矛盾和阴暗军中都不会少。
但凡是有人的地方,这些都不会少。
都头惶然道:“这下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
……
“……小弟刚才在边上吃东西,本来想给果果带些好吃的,可听到郡王府门前吵闹,就过去看了看。”
折克行看着很诚恳,以沈安的阅历竟然看不出真假。
“长进了啊!”
沈安赞道:“现在撒谎作假一气呵成,还会找借口,不错。”
折克行无辜的道:“安北兄,小弟并未说谎。”
“编,你继续编!”
沈安摊开右手,上面是半根烧焦的鸡毛。
“你点火的地方定然是靠近厨房,边上莫不是库房?今日郡王府可是买鸡了?你就没先摸半只烧鸡来下酒?”
右边是个小摊,沈安有些饿了,就要了几块烤肉,然后让小贩切片用炊饼夹了,边走边吃。
那半只鸡毛就在买烤肉的当口被丢进了炉子里,化为一缕青烟。
折克行看来是饿了,三个夹了烤肉的大炊饼,不过是顷刻间就被吃的一干二净。
他搓着手道:“安北兄,小弟……那个啥……您是怎么知道的?”
他本是冷漠少年,但跟着沈安这一两年却多了人气。
沈安不会平而无故的来郡王府对面,必然是发现了他的踪迹,这才来接应。
沈安没好气的道:“你的性子是不吃亏,早上遇到了那个女人设套,你没打招呼就跑了,定然是去查……”
“查就查吧,可你的性子却急切,肯定会下手。”
沈安惆怅的道:“你点火就点火吧,怎么弄出来的动静?”
先前那爆炸的动静可不小,沈安有些怀疑这货是不是偷学了调配火药。
折克行干笑道:“那个……你常说要学以致用,不然就是书呆子……小弟就来了一次学以致用,只是弄了三次才炸。”
沈安一个激灵,目光不善的盯着他问道:“可是粉尘爆炸?”
折克行点点头,一脸我是好学生的骄傲。
啪!
沈安一巴掌抽打过去,折克行撒腿就跑。
“你还敢跑!”
沈安真是被气坏了。
这群小子都是不省心的,上次赵仲把自家给炸了,这次折克行把赵允弼家给炸了,而且引发了好大的火头。
你们就不能安分些吗?
……
“他就不能安分些吗?”
看着浑身衣服皱巴巴,面色难看,仿佛是刚被几个大汉蹂躏了一顿的赵允弼,赵祯头痛的道:“去,把沈安叫来。”
赵允弼哽咽道:“郡王府里火焰升腾,臣几无幸理,幸而有忠仆把臣架了出来……可才将出来,那沈安竟然就在郡王府的对面……陛下,这是欲盖弥彰,他想逃的时候被臣给逮到了……臣……请陛下做主。”
他的声音听着很哀伤,而且还带着些绝望之意。
这得多悲伤才会如此啊!
赵祯怒了。
宗室长者也是你能动手的吗?
陈忠珩在边上招呼人递了毛巾给赵允弼,“郡王,擦擦吧。”
“多谢。”
赵允弼很是和蔼的道谢,然后慢条斯理的擦脸。
这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贵族,举手投足之间,那股子贵气挡都挡不住。
陈忠珩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赵允弼以端庄著称,可为啥在遇到沈安后就接二连三的倒霉失态呢?
他借着接毛巾的机会,突然说道:“官家,那沈安的胆子好大,竟然敢火烧郡王府……”
才说了一半,他惶然跪下道;“臣妄议朝政,死罪。”
赵祯淡淡的道:“起来吧。”
他的目光转向了赵允弼,问道:“沈安……与你何仇?”
按照他的了解,沈安这人虽然嫉恶如仇,但却不会对无关者下黑手。
你说沈安对你下黑手,那总得有个理由吧?
他就算是抽抽了也只会去寻别人的晦气,而不会找你赵允弼。
红袖楼就是你的……
赵祯的嘴角微微翘起,很是慈和。
而赵允弼却是怒不可遏。
老夫的红袖楼啊!
那邙山军就是一群流氓,砸了红袖楼不说,那沈安竟然睚眦必报的寻机把红袖楼一锅端了,让郡王府损失了一大笔财源。
老夫的钱啊!
赵允弼怒向胆边生,但最终却只是委屈的道:“大朝会赐宴时,臣说了几句关切的话,那少年大概不服……”
这是少年得志的臣子对宗室长者下毒手,你管不管?
老夫委屈啊!
尼玛!
陈忠珩见他流泪,不禁讶然。
这位大把年纪了,竟然当着官家的面流泪,沈安,你究竟是作了多大的孽啊!
赵允弼的模样让人不禁心生恻然,赵祯叹道:“何苦如此……来人,送了茶水给北海郡王。”
赵允弼今日也够倒霉的,先是谋划被沈安识破,然后上女人发现石更不起来了,最后就是郡王府火灾……
他不知道喝酒喝多了会有些小麻烦,所以很是惶然,现在依旧是在惊惶之中。
先前的短暂雄起会不会是错觉?
他慌了。
平时他可是老谋深算,城府堪比山川之险。
可此刻却有些魂不守舍。
“陛下,沈安来了。”
赵祯正在可怜着赵允弼的失魂落魄,闻言就板着脸道:“让他进来。”
沈安进来后,行礼,赵祯就喝问道:“为何点火烧了郡王府?”
沈安愕然道:“陛下,谁说的?谁说的?污蔑人也没这么欺负人的,臣要和他拼命!”
赵允弼怒道:“起火时,你在郡王府对面作甚?身边还跟着护卫,可却少了折克行。”
这个老阴人的感觉竟然那么敏锐?
沈安一脸茫然的道:“在你家对面就是嫌疑?我说郡王,你家的规矩也太大了吧。”
赵祯怒道:“少搅合,朕来问你,你去郡王府作甚?”
赵允弼的问题沈安可以含糊,但赵祯这里却不行。
赵允弼盯住了沈安,心中畅快。
来,你来说,老夫看你怎么撒谎?
你要是有那等急智,也不至于会答应那些权贵之子进太学附学。
蠢货,今日且看老夫让你垮台!
沈安突然有些……那个害羞,赵祯见了就怒道:“赶紧说。”
别说是害羞,就算是装死也得说,否则赵允弼出去一说,说他包庇欺负宗室的臣子,那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沈安一脸让赵允弼想动手打人、让赵祯想抽人的赧然,说道:“陛下,臣……臣定亲了。”
啥?
陈忠珩只想一巴掌拍死沈安。
你定亲和这事有啥关系!
赵允弼冷笑道:“你定亲难道要点把火来庆贺一番吗?”
咦!
老家伙真是好主意啊!
本来决定回去就收拾折克行的沈安改主意了,晚上准备给他点酒喝。
沈安的心情一好,就笑了起来,说道:“陛下,郡王府对面有个盲人,号称是半仙,臣拿着草帖去请他看凶吉呢!”
噗!
正在喝茶的赵允弼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
“你撒谎!”
赵允弼一脸恳切的道:“陛下,臣府里才将起火,他竟然就出现在郡王府对面,哪有这么巧的?”
赵祯黑着脸问道:“和谁定亲?草帖何在?”
你敢欺君……那朕就把你打发去雄州,去负责榷场,和辽人打交道。
沈安伸手在怀里摸了摸,然后摸出了草帖,还有那位‘高人’的批语,陈忠珩接了先看了看,见那墨痕新鲜,就看了赵允弼一眼。
这一眼带着同情,让赵允弼有些懵逼。
这是什么意思?
赵祯接过一看,见女方家那里父亲一栏上写着杨继年的名字,就问道:“可是那个刻板的杨继年……”
沈安说道:“正是。”
赵祯点头含笑道:“朕记得他,记得那年本来要升……可这人竟然弹劾了宰辅……”
是块硬骨头、
而且还不讨厌。
这样的臣子帝王自然喜欢。
赵祯再一看杨卓雪的生辰八字,就赞道:“这年岁正好适合你,谁做的媒?”
“是包公。”
“包拯?”
包拯对沈安兄妹那堪称是贴心贴肺,所以赵祯也不意外。
“你这里才递草帖,那边可同意了?”
男方递草帖代表着同意这门亲事,随后还得要看女方的。
沈安得意的道:“臣侥幸得了陛下看重,所以这亲事是必成的。”
赵祯抚须微笑道:“你倒是知道借了朕的名号去招摇撞骗,不过杨继年为人方正,家教定然好,你算是得了个贤内助,不错。”
这两个君臣竟然说起了亲事,边上的赵允弼却有些麻爪了。
他竟然真是去占卜凶吉的?
那么……那把火是谁点的?
……
妇女节是个好日子,大伙儿还庆贺一番,那个啥……咱们用月票来庆祝可好?
第356章 凶猛的鱼(为‘V5程小哥’加更)
一番瞎扯淡后,赵祯说道:“既然是喜事,那朕也沾沾喜气,来人。”
“陛下。”
赵祯抚须说道:“告诉皇后,赏杨继年家的女儿些东西,好歹能震震沈安,免得她日后过门被欺负了。”
这话带着调侃的意味,沈安干笑道:“臣却是君子,不会欺负妻儿。”
赵祯看了在边上茫然的赵允弼一眼,说道:“如此就散了吧。”
沈安和赵允弼告退,然后一起出去。
出了大殿,一路往外走,前方的小内侍大抵跳脱了些,就走快了点,把两人拉下了一截。
赵允弼还在想着是谁把郡王府给点了,边上突然传来声音:“就是某点的火。”
赵允弼不敢相信的侧身看去,就看到了一个正义凛然的沈安。
“你看某作甚?”
沈安皱眉看着他,不满的道:“这里是皇宫,你莫不是要和某打一架?”
赵允弼喃喃的道:“你刚才说什么是谁点的火?”
沈安的眼角瞟到那个小内侍止步回身,心中就是一笑。
你想坑我……
他茫然的道:“刚才没人说话啊!”
他的表情真的很真挚,特认真。
赵允弼今日遭遇了几次打击,所以有些神思恍惚,他强笑道:“是吗?那是老夫听错了。”
两人向小内侍走去,沈安的嘴唇几乎不动,低声道:“就是某点火烧了你家……”
“是他!”
赵允弼霍然侧身,指着沈安,看着小内侍喊道:“你可看到他说话了?你可看到了?”
刚才的声音不足以让小内侍听到,但人说话嘴唇得动……
小内侍一脸茫然的道:“小的没看到。”
看毛线,刚才沈安的嘴压根就没动。
你这个老汉坏得很,竟然诬陷人。
赵允弼怒道:“老夫亲耳所闻,这是第二次,第二次啊!”
他指着沈安说道:“先前他说没人说话,可……”
他指着周围道:“这里就老夫与他二人,不是他说的会是谁?”
小内侍一脸懵逼的道:“郡王,小的……小的没看到啊!”
人沈安刚才嘴都没动一下,你这个老家伙竟然就叫喊着什么他在说话。
还要不要脸了?
沈安退后一步,皱眉道:“郡王,某自问与你无冤无仇,可你在大朝会后的赐宴上几次挑拨,后来更是弄了红袖楼,某知道是你的……可你府里失火和某有啥关系?某和你究竟有和恩怨?让你几次三番来陷害……说吧,咱们今日做个了断。”
沈安步步紧逼,赵允弼心中一紧,就低声道:“谁敢说红袖楼是老夫的?你这是污蔑……”
沈安又逼近了些,突然提高了嗓门说道:“什么?您要香露?郡王,那可是沈家的命脉啊!而且邙山军就靠着那点钱在养着,若是把香露给了您……宫中的进贡咋办?”
香露?
小内侍不禁叹息着,结合前面赵允弼的诬陷,他自行脑补出了一个故事……
赵允弼想抢夺香露生意,沈安不干。然后赵允弼就想诬陷他……
太过分了!
小内侍心生同情的看着沈安,欲言又止,那些正义感在渐渐消失。
惹不起赵允弼啊!
不过可以在背后说话帮忙……
沈安仰天长叹道:“钱财如粪土,若是旁的也就罢了,可宫中也少不得香露啊!郡王……”
“郡王?”
赵允弼的身体在摇晃着,他觉得脑袋有些晕沉。
“无耻!”
他怒道:“老夫何尝说过这话?你这个无耻之徒,老夫誓不与你罢休!”
沈安难过的道:“罢了,沈某这便回家去清理香露,回头就送去郡王府……”
他掩面而去,后面的赵允弼已经要疯了。
他不差谋略,城府也深,可他的城府是应对正常人的。
正常人不会如沈安这样不要脸。
说那把火是自己点的,说了两次都不认账。
那个小内侍和他有勾结吧?否则怎么视若未见。
赵允弼的面色渐渐阴沉,大步出去。
什么狗屁的香露,老夫的红袖楼若是还在……
你这个小畜生,竟然敢栽赃陷害……老夫何时说要你的香露生意了?
他不知道有些人说话时嘴唇几乎不动,或是微动,不注意就无法察觉。
这一番争执马上就传到了赵祯的耳中,他缓缓起身,随手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左手按着桌面,意味深长的说道:“这汴梁城就是一个鱼池,原先一群鱼在这个鱼池里转悠,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大家各自相安……”
陈忠珩心中一动,就觉得沈安给赵允弼挖的坑大抵是被官家发现了。
“可如今这鱼池里却来了条凶猛的鱼,搅动不休,原先安生等小鱼吃的大鱼都没了食物……有趣啊!”
陈忠珩谄笑道:“官家,您说的臣一点都听不懂……”
赵祯看了他一眼,皱眉道:“别跟朕装糊涂。沈安就是那条凶猛的鱼,赵允弼就是一条等小鱼吃的大鱼,如今这条大鱼被搅动的不安生了……也好,朕就看着,看看他要怎么应对。”
这是要看热闹?
陈忠珩觉得赵允弼真是够悲催的,以为自己啥事都没有,可红袖楼背后的东主早就被官家查知了,还装样。
这就像是一个人拉肚子拉在了裤子上,却以为自己很帅,在街上招摇……
“大宋就是鱼池!”
陈忠珩心中一惊,再看去时,赵祯已经重新拿起了奏疏。
室内渐渐静谧,陈忠珩换了一杯热茶,然后悄然出去。
外面艳阳高照,却不算太热。
秋风习习,吹的人心情舒畅……
……
“说是赵允弼想侵吞了沈家的香露生意,在宫中就吵起来了。赵允弼还说府中的火是沈安点燃的……”
赵允良辟谷一日,整个人看着飘然出尘。
他摸摸胡须,看了边上的赵宗绛一眼,然后喜悦就从眼中洋溢了出来。
“赵允弼阴狠,许久都未曾有人让他吃亏了,沈安竟然……”
赵允良一拍桌子,大笑道:“好,厉害!老夫佩服!”
他是真的佩服。
赵允弼八岁被招进宫中,真宗令赵祯行礼,赵允弼惶然不敢受,可终究那份尊贵却让人艳羡。
“但凡经历过那些尊贵之后,这人就会迷恋不舍,权势啊!”
赵允良叹道:“万人簇拥之路,万人仰望,多少人为之痴迷……为父亦不能免,也难免要望子成龙……儿啊!莫要小瞧了赵允弼,那是比赵允让更狠辣的老东西。”
赵宗绛点头赞同道:“爹爹,赵允弼行路乃八字,可见心中之意。那沈安竟然能几次让他没脸,这次更是在官家的眼皮子底下让他原形毕露,爹爹,赵允弼怕是要吐血了。”
赵允良兴奋难言,负手在室内走了几圈后,说道:“咱们和赵允让那个老东西是对手,可好歹大伙儿一刀一枪的对着干,胜负看天意。赵允弼却是个变数……”
他看着室外,觉得心中空灵,就淡淡的道:“沈安果然是厉害!”
赵宗绛讶然问道:“爹爹,您是说……他坑了赵允弼?”
赵允良点点头道:“赵允弼再蠢也不会去夺香露生意,为父觉着此事怕是沈安放出来的谣言……”
赵宗绛赞道:“爹爹高见。”
赵允良含笑道:“辟谷一日之后,为父觉得心中空灵,自然能洞察其奸……儿啊!你以后也要时常辟谷才是。”
赵宗绛笑道:“爹爹这是修炼到家了,不过一下就看穿了沈安的手段,他若是在的话,定然会失魂落魄,以为天人……”
“郡王!”
一个幕僚急匆匆的来了,进来后先指指外面,等室内只剩下他和赵允良父子后,才低声道:“赵允弼威胁沈安的消息是宫中放出来的……据说有人在为沈安打抱不平。”
卧槽!
赵允良老脸一红,刚才宛如诸葛亮的自信都消散了。
赵宗绛却追问道:“是谁?”
幕僚摇头道:“不知。”
“不知才厉害!”
赵允良叹道:“那沈安……他为何不和咱们家交好呢?”
这话有些打脸了。
而且打的是赵宗绛的脸。
你看人赵仲,和沈安交好几年,一下子就变得光彩夺目了。
可你呢?
别说是你儿子,就你自己都是灰头土脸的,怎么争?
赵宗绛低着头,只想把脑袋埋进腿间。
我也想认识一个沈安,可他没有啊!
就一个,而且还和赵仲好的不能再好了。
……
“哈哈哈哈!”
汝南郡王府的下人早已习惯了这个猖狂的大笑声,若是一日没有听闻,就会觉得心中没底,没着没落的。
“好,好啊!”
赵允让红光满面的站在屋外,身边是老仆,身前是赵仲。
“赵允弼家里烧了十多间屋子,据说是爆炸了……”
老仆看了赵仲一眼,眼中多了疑窦。
“阿郎,是爆炸。”
赵仲何等的眼色,马上就喊冤道:“先前孙儿在写文章,爹爹在外面乘凉可以作证。”
赵允让得意的道:“就是那个什么尘土爆炸?沈安教的。老夫就知道那小子不是个善茬,真是厉害……竟然能摸进赵允弼家里炸起来。”
老赵是真高兴,随即就吩咐道:“那个……果果呢?最近许久没来了,去接了来,老夫今日亲自下厨……”
老仆在他的身后沉稳的道:“郡王,沈家的小娘子昨日才来过,和府中的一群孩子们玩耍到了下午。”
赵允让的老脸有些没地搁,他板着脸道:“他们是他们,老夫是老夫,据说包拯很是稀罕那个女娃子?接了来,让老夫也稀罕稀罕。”
“郡王,宫中的消息。”
一个下人进来禀告道:“一个小内侍在宫中散播对北海郡王的坏话被抓住了……”
赵允让面色一变,喝道:“仲快去沈家,让沈安赶紧请罪。”
一个里外勾结的罪名就能让沈安身陷绝境,饱经风霜的赵允让下意识的就作出了决断。
那下人无礼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郡王,后来人被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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