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她们是来借种的(为教主白银大盟加更6)
一顿饭吃的果果眉开眼笑,王和赵仲两人也是感叹着没有跟着沈安去府州,否则不但能立功,更是能收获美食。
王把折扇打开扇动了几下,矜持的道:“某若是跟着安北兄去了府州,少说也能指点一番……”
“纸上谈兵!”
赵仲不屑的道:“那赵括好歹还算是家学渊博,可却也败于秦人之手,王判官可是武将?”
王安石可不是武将,而是隐隐有些要成为文宗的文学大家。
王合上折扇,淡淡的道:“沙场征战不过是观势罢了,名将调度麾下,观敌势之强弱,然后断然应对……”
两个少年大抵是艳羡沈安能去杀敌立功,所以很是自吹自擂了一阵子。
等他们吹嘘完后,沈安也不管,只是问了宫中的态度。
赵仲有些满不在乎的道:“还是那样,官家也没说是定下哪一家,翁翁急,我爹爹不急,他巴不得不进宫。”
马上就是嘉五年了,沈安不知道赵祯还有几年的寿命,但目前这个情况却让人心生诱惑。
凭什么只定下赵宗实和赵宗绛这两个备胎的人选?我家难道不是太宗一脉?我的孩子为啥不能参与竞争?
“我爹爹说宫中极为凶险,宗室里也有些动静。”
书房里,王随意的盘膝而坐,被沈安盯了一眼,这才把腿放下来。
“别去学道,你这性子最适合写字画画,修身养性。”
王聪明,但性子却尖刻,而且还急躁。
这样的人大抵就是容不得一点差错,一旦发现了就想弥补回来。
可人做事哪有不犯错的?
所以这等钻牛角尖的人多半死得早。
所以沈安就盯着他,不许他再沉迷进去。
王笑了笑,说道:“宫中当然凶险,皇后无子,却独坐高台,待价而沽。而宗室肯定也不服气,甚至有人会想着……毕竟当年的事也有些空穴不来风。”
沈安微微点头,赵仲竟然也点头了。
这话指的是赵老二当年继位的嫌疑。
但凡是做父亲的,定然会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留给自己的孩子。
而赵老大最好的东西就是帝位。
可他竟然把帝位给了赵老二……
这个决定不合符人性!
事后他的儿子还被清算,更是彰显了赵老二的心虚。
而且赵老二的上位还带来了一个隐患,那就是兄终弟及。
现在赵祯没儿子,那个啥……咱们都是太宗一脉,都能试试嘛。
赵仲看了王一眼,然后低声道:“宗室里不少人在看着呢,我爹爹知道这些,所以不肯进宫。”
宗室里不少人家都在盯着,都在想办法分一杯羹。
可帝位只有一个,怎么分?
于是各种小动作就来了,暗流涌动。
赵宗实绝对不笨,而且还很聪明。
他察觉到了这些暗流,觉得自己的身后无人支持,上去后也会四面楚歌,所以后来就不肯答应进宫。
这话算是机密,可赵仲却说出来了。
沈安自然没关系,可王……
王的嘴角微微上翘,看似讥讽,却是自傲。
“到时候名分一定,谁敢置喙就是乱臣贼子!”
这话算是站队了。
赵仲微微点头,竟然有欣慰之色。
沈安心中不禁叹息着,却不能点出赵仲的手腕。
他把机密事告诉王,这就是利用了王那孤傲的性子。
但王不算什么,他的目标却是王安石。
能决定未来帝位人选的肯定是赵祯,但要登基,还得要看皇后和宰辅们的眼色。
宰辅们一旦不站队,或是不喜欢你,加上皇后也不搭理你,那么无需什么借口,宗室中那些有野心的人自然会来收拾你,赶你下去。
沈安不知道的是,在赵祯驾崩后,就有人当场逼宫,准备换掉赵宗实,把他赶下去。而曹皇后态度暧昧,却没站在他那一边。
但他却不在乎这个。
王也不在乎:“到时候召集些人,直接叩阙,看看那些乱臣贼子可敢谋逆!”
这个办法看似无力,却很有效果。
赵仲皱眉问道;“谁?”
谁愿意去叩阙?
王傲然道:“安北兄去了府州,最近是某在给那些学生们上课,无需什么手段,只要一番话,某担保能说动他们。”
“滚!”
沈安觉得这厮越发的瑟了,就喝骂了一声,然后微微一笑,对赵仲说道:“你怕什么?若是事急,邙山军可不是摆设。”
赵仲笑道:“人太少了。”
一百多号人能干什么?
和京城庞大的驻军相比,邙山军就是一粒尘埃。
沈安淡淡的道:“我会好生调教他们,到时候会让你大吃一惊。”
调教好了,邙山军就是超级战士,到时候不管是打探消息还是刺杀,沈安觉得都不是问题。
“郎君,宫中来人了,说是官家召见。”
得,沈安起身道:“多半是红袖楼的事发作了,我先进宫。”
“红袖楼?”
赵仲说道:“据说里面有外藩女人,安北兄,你竟然没叫某一起去!”
王也是不满的道:“某也想看看外藩女人长什么样。”
沈安笑道:“丑若无盐!”
等他进宫之后,才发现赵祯的脸黑的比无盐还丑。
“去了青楼?”
赵祯的声音听着有些缥缈,但这多半是隐藏着怒火。
“是。”
沈安简单的回答激怒了赵祯,他霍然而起,喝问道:“觉着自己立功了,得意忘形了?年纪轻轻就出入青楼。少年戒色你可懂?懂不懂?”
“懂。”
“那为何要去青楼?”
赵祯怒不可遏,边上的陈忠珩却在心中暗自发笑。
我的陛下哎!您现在不该是问他为啥要打砸红袖楼吗?
赵祯也是气糊涂了,本来是要问这个问题的,可等沈安低眉顺眼的回答是之后,他就忘却了初衷。
激怒人是一门学问,沈安好歹也知道些。
他抬起头来,无辜的道:“陛下,臣还没沾女色呢!”
嗯?
赵祯皱眉道:“果真?”
沈安诚恳的道:“臣还年少,此时好女色,那就是刮骨髓,臣万万不肯。”
是个好少年!
赵祯微微点头,然后才想起了正事。
他忍住拍自己脑门子的冲动,喝问道:“邙山军为何打砸红袖楼?”
他指指边上堆积的奏疏道:“弹劾你的人多不胜数,朕此刻只是惋惜耗费了这些纸张!”
这怒气不小,大抵沈安应对不善的话,邙山军就要成为一个过去式了。
陈忠珩觉得沈安还是年少了些,立点小功就洋洋自得,就飘飘然了,然后竟然来了个打砸。
你缓缓也好啊!
沈安说道:“陛下,邙山军立功回京,有人……您知道的,那些乡兵大多没妻子,他那个……憋的,于是就去了青楼。”
当兵几年,看到老母猪都会觉得美丽无比。
这个道理赵祯知道,但不理解。
因为他后宫的女人不少,只愁腰子不够用,不愁没人。
“他们去了红袖楼,却看到了……”
沈安面露沉痛之色,说道:“陛下,那里面竟然有倭国女人。”
“陛下,宰辅们来了。”
宰辅们是带着怒气而来。
“陛下,邙山军跋扈……”
“陛下,这等跋扈之军,就该散了。”
“……”
文官见不得武人瑟,狄青当年有些小瑟就被干死了。
往日还算是可亲的面孔上多了狰狞,这一刻他们不是一个人,而是全体文官附体了。
陈忠珩心中哀叹,觉得沈安今日在劫难逃了。
而在北海郡王府里,赵允弼在打谱。
黑白棋子在棋盘上纵横,不懂的看了觉得无趣,懂的却看出了杀机。
棋局如朝堂,如沙场,不杀戮不围棋!
门外进来了一个下人,低声道:“郡王,沈安被招进了宫中……宰辅们也去了。”
“这是闹大了?”
赵允弼放下棋子,目光淡然的道:“不能让人知道红袖楼背后的真正归属……”
“是,杨力……杨力据说是自己找了郎中,结果伤重不治……”
赵允弼微微颔首:“这样极好。”
……
“咳咳!”
大殿内,沈安看着宰辅们问道:“敢问诸位相公,倭国女人为何出现在了汴梁?”
呃!
刚才还在慷慨激昂的宰辅们都哑口无言了。
赵祯也是一怔,皱眉道:“京城为何出现了倭人?”
大宋虽然对户籍管理没前唐那么严厉,可倭国女人进来得有个由头吧?
莫名其妙的让倭国人进入大宋,这是怎么回事?
户籍管理宽松是一回事,被外国人潜入是另一回事。
曾公亮说道:“陛下,倭国女人在汴梁不少,不单是红袖楼……其他青楼也有些。”
好嘛!这玩意儿马上就变成了潜规则。
妓*女嘛,让外国女人来做最好不过了。
这事儿你说违规也好,但不是什么大事,穷追猛打也只是小患。
陈忠珩觉得沈安真的是流年不利,可沈安却继续问道:“敢问诸位相公,可知道倭国女人来大宋是干什么的吗?”
呃!
众人都尴尬的摇头,这个青楼……虽然宰辅们不好去,但只要是男人,心中难免会畅想一番。
“挣钱的吧。”
“对,倭国据说穷的裤子都没有,肯定是来大宋挣钱的。”
这个回答很实在,可沈安却淡淡的道:“不,她们是来借种的!”
……
第四更送上,诸位书友晚安。
第298章 沈安行贿,包拯受贿
天气很冷,可殿内的温度却不低。
大宋的皇帝对臣子,特别是对宰辅都不错,赵祯更是其中的翘楚。
所以宰辅们都觉得有些热,然后觉得有些荒谬。
“借种?”
富弼觉得沈安的话很是可笑。
“倭国女人来借种?”
韩琦已经在笑了,笑的很是欢乐。
曾公亮觉得沈安是在开玩笑。
“哪有这等事啊!”
赵祯也觉得沈安的话过了。
在他看来,这必定是有人走私人口,把倭国女人走私进来,然后弄到汴梁做妓*女。
钱啊!
他摇摇头,觉得这真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东西。
他觉得沈安是在找借口,可当他认真看去时,才发现沈安很认真。
“陛下,真的。”
沈安有些纠结的道:“倭国人矮小,很矮小,而且愚笨,所以……”
所以你们懂的。
可赵祯却不懂,他不相信。
“谎言!”
赵祯很难过,觉得自家看好的少年竟然也会敷衍自己了。
做帝王的都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所有的臣民都无限忠诚于自己,谎言就是禁忌。
可沈安这话怎么可能?
借种,你这是在开玩笑呢!
作为大宋人,作为华夏人,谁的脑海里会有借种这个概念?
在大伙儿的脑海里,咱们就是最优秀的,除此之外都是蛮夷。
此时的世界大宋就是文化中心,秉承了中原王朝一贯的优越感,大伙儿觉得只有别人向自己借种的,大宋无需向外借种……
沈安诚恳的道:“陛下,那些倭国女人的价钱只有市价的两成,她们来做什么?”
这个不对啊!
这价钱低的有些不靠谱了。
赵祯还在想着这个问题,奏疏就蜂拥而至。
弹劾!弹劾……还是弹劾!
这些弹劾都是冲着沈安来的。
罪大恶极啊!
竟然在刚封爵的当口,就飘飘然、得意洋洋的带着邙山军去打砸青楼,青楼的人出来阻拦被打的遍体鳞伤。
“……骨头断的有四十三人。”
赵祯无语了。
奏疏依旧在送来,赵祯听着听着的就摆摆手,示意停下。
他看着一脸纯良的沈安说道:“你回家去,老实待着。”
这就禁足了?
宰辅们都同情的看着沈安,心想这娃才封爵就被禁足,堪称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沈安一脸悲痛的告退,可心中却乐开了花。
哥最近正好想休息一阵子,好好的把年给过了,没想到官家那么有诚意的给放了大假,多谢了。
他很是‘悲愤’的回到了家中,随后沈家就大门敞开,周二赶着车出门大采购了。
这架势压根就不像是被禁足的模样,很是欢快。
那匹马在家里开始长嘶,大抵是觉得自己被大材小用了。
果果穿着新衣裳跑到了马圈边在看稀奇。
沈家的马圈已经扩大了,这次从府州带回了好马,家里的护院都得了,出行极为方便。
那死马见来了个女娃旁观,就越发的得意了,不禁引颈长嘶……
咿律律……
果果站在那里好奇的看着,直至沈安走了过来。
她回身问道:“哥哥,它好可怜。”
咿律律!
那马若是能听懂这句话,估摸着此后再也不乐意驮沈安,要转换门庭,给果果当坐骑。
“它想拉车呢!”
沈安一句话就揭穿了这马的尿性,然后牵着果果回去。
“哥哥,包绶要送礼物。”
“知道了,到时候你亲自选好不好?”
“好!”
包拯很忙,在三司使的位置他如鱼得水。
但他还是抽空来了一趟。
“您的气色好了不少。”
沈安发现包拯的面色多了红润,少了灰暗。
包拯笑道:“老夫照你说的做了,这身子倒是越发的好了,可见那位邙山隐士确实是奇人,可惜了。”
邙山隐士!
沈安许久都没听到这个称呼了,不禁心虚了一瞬。
“红袖楼是怎么回事?”
老包目光不善的问道,右手还悄然收在背后。
沈安何等的机灵,先退了一步,然后解释道:“是邙山军和人闹腾,我去解围。”
包拯的目光平静,问道:“果真?”
危险往往就隐藏在平静之中,沈安举手道:“我成亲前都不会胡来。”
包拯面色稍霁,然后有些头痛的道:“那些乡兵跋扈了些,竟然打砸青楼,此刻外间不少人在弹劾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官家让你在家待着也有保护你的意思……”
沈安当然知道这个,所以很老实的道:“我就在家里准备新年,好歹出去那么久,得给果果做几顿好菜弥补一番。”
包拯满意的准备回去。
“老实!”
沈安喊了一声,庄老实飞奔而来。
见到包拯后,庄老实一脸正色的行礼,仿佛是在科举考场上。
这是瑟的。
我家别看只是个待诏和说书,可宰辅也常来啊!
沈安懒得理他的小心思,交代道:“把家里准备的腊肉和腊肠,还有熏鸡卤菜,多弄些,给送包公家去。”
包拯是最为在乎形象的,可此刻也不说什么你这是在行贿,就匆匆看了果果一眼,只说若是在家被哥哥欺负了,尽管去包家,老包养她。
沈安在边上听的脑门子青筋直跳,心想您这不是在纵容果果是什么?
以后要是她不乖,我这里还能教训?
怕是才凶一下,果果就眼中含泪,嚷着让周二套车去包家。
想起果果包袱款款的跑路,沈安就觉得心痛。
大抵父兄对女儿(妹妹)的看护都带着些许固执,若非是觉得那人可靠,否则铁定不会放手。
果果也巴巴的把老包送到大门处,让沈安觉得心中发酸,恨不能以后在大门上贴张纸,上面写着姓包的不得入内。
两人一个养了果果几个月不提报酬,一个送了半马车东西也理所当然……
稍后盯着沈安的御史就有人弹劾了此事。
“陛下,说是沈安送了包拯半马车东西,大摇大摆的送进了包家,包拯也大摇大摆的收了。”
马上年底了,大朝会什么的事情一大堆,让赵祯很头痛。
偏生那些人弹劾沈安带人打砸了青楼的事儿正在风头上,更是让人无语。
而这份奏疏就是一根导火索。
赵祯抬起头来问道:“谁弹劾的?”
“杨榕。”
陈忠珩听出了些不祥之意。
赵祯想了一下,陈忠珩赶紧提醒道:“官家,那杨榕弹劾过您,说您……沉迷于……”
沉迷于女色!
赵祯的脸上多了青色,淡淡的道:“那个蠢货,沈安兄妹当初在汴梁孤苦无依,包拯多有照看,这是情分。那时候的沈安还什么都不是。若是他们刻意疏离,那才是欲盖弥彰。”
他的火气渐渐上来了,问道:“沈安送了什么?”
杨榕那个蠢货要倒霉了!
陈忠珩心中得意,说道:“就是些熏肉和熏鸡,还有些卤菜。”
“就这点东西能是行贿受贿?”
赵祯的怒火来的莫名其妙,陈忠珩心说若是真要较真,这还真能算是行贿受贿。
这话他不敢说,因为赵祯已经开喷了。
“整日无所事事,就知道风闻奏事。可奏事前好歹先去探问一番可否?没人去探问,就想着一举成名……沽名钓誉最为可恶,去宰辅那边传话,杨榕那边……我记得钦州那边缺人,让他去。”
钦州?
大宋和交趾可是在钦州大打出手好几次了,以后那边也绝对不会太平。
官家这是厌恶了此人啊!
陈忠珩指派了人去传话。
那内侍到了政事堂,传达了赵祯的意思。
“钦州?他弹劾了什么?”
富弼觉得管家的怒火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内侍也想讨好宰辅,就轻笑道:“说是弹劾了沈安和包拯行贿受贿。”
“这不是……莫名其妙嘛!”
曾公亮苦笑道:“包拯和沈安有交情,而且不浅。包拯帮沈安照看妹妹,沈安帮包拯出头,行贿?沈安没那么蠢,包拯没那么不清醒。”
稍后消息传来,沈安送的是自家做的熏肉和卤菜。
“这真是……疯狗一般啊!”
这和行贿受贿有半文钱的关系吗?
“包拯和沈安近乎于父子,官场也得有人情,这杨榕真是丧心病狂啊!”
韩琦也厌恶风闻奏事的御史,而且也讨厌这种类似于构陷的弹劾。
富弼抚须沉吟道:“可把杨榕弄到钦州去,这是不是过了些?”
随意弹劾包拯和沈安是不对,可够不着发配吧?
曾公亮想了想,“难道是陛下对那些弹劾的人不满了?”
富弼摇头道:“邙山军跋扈,这个老夫也是忍不得的。沈安说什么那些倭女乃是来借种,多半是搪塞,只是理由拙劣了些。”
韩琦赞同道:“什么借种,胡言乱语,若是传出去,怕是会引得外藩不安。”
曾公亮说道:“马上就年底了,此事不宜拖延,要不还是和陛下建言,处置了吧。”
富弼点头,三人随即就去求见赵祯。
“陛下,邙山军要不还是送到南方去吧。”
赵祯在迟疑,韩琦察言观色的道:“陛下可是想着他们的军功?”
赵祯点点头,“邙山军此行立功不少,若是这般……朕心中不忍。”
韩琦笑道:“陛下何须如此,他们去了南方就能娶妻生子,比刀头舔血的日子好多了。”
三人一阵劝说,赵祯正在有些心动时,张八年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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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可铸京观了吗?
“……南方土地肥沃,那些乡兵一去就能落户,以后娶妻生子岂不美哉……”
“至于红袖楼,借种之说骇人听闻,臣觉得还是压下去为好,免得官民惊骇莫名。”
张八年进来了,赵祯问道:“何事?”
快到年底了,他不希望有什么大事,最好平平安安、安安静静的度过这个长假。
宰辅们看着阴森森的张八年,心中都有些不屑。
这等阴人性情狠辣,手中的人命无数,此后定然会有报应。
“陛下,皇城司刚查到的消息,那些倭女果真是来大宋借种……”
殿内瞬间就安静了。
原先在鄙夷张八年的宰辅们都在发呆。
赵祯却心中一喜,就问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真有借种之事?
赵祯觉得有些古怪,但却又有些莫名其妙的自豪感。
张八年说道:“那些倭女一旦有孕之后就会被送回去,稍后又会送新人来,周而复始……”
他看了宰辅们一眼,鬼火幽幽的眸子里多了挑衅。
你们看不起某,可某现在就能抽你们的脸。
啪啪啪!
他仿佛听到了抽耳光的声音,然后那脸色就越发的冷了。
富弼尴尬的道:“陛下,此等事……那些倭人为何?”
赵祯也不知道,张八年说出了答案,“沈待诏说的没错,倭人长的异常矮小,每每见了我大宋男儿就艳羡不已。而且我大宋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他们却蠢笨,由此就生出了借种的心思。”
“她们先前在沿海,只是有人说汴梁更为繁茂,就想来试试……”
“真的矮小?”
韩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张八年点头道:“他们有几个男子在汴梁,长的只到臣的肩下。”
“那么矮小?”
富弼不禁伸手比划了一下,然后说道:“陛下,臣等却是错怪了沈安,请陛下降罪。”
张八年的个子也就是普通,可倭人竟然只到他的肩下,那得多矮?
君臣都有些尴尬,可却对所谓的借种压根不在意。
“那个……让人去告诉沈安,快元旦了,大相国寺热闹,让他多带着妹妹去转转。小孩子嘛,总是喜欢人多的地方。”
赵祯说的一本正经,宰辅们也赞同的理所当然,仿佛先前的所有不满都是虚幻。
但邙山军的事儿却没完。
大家都没提邙山军,那是因为快元旦了,暂且搁置。
……
“可以出门了?”
沈安得了消息也不惊喜,等人走了之后,他就招来了黄春和严宝玉。
黄春也知道自己闯祸了,所以一来就跪下请罪。
“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沈安在烧猪蹄。
一个小泥炉烧的旺旺的,沈安拎着猪蹄在火上燎烧。
猪毛被火燎的劈啪作响,然后化为青烟。
这里是屋檐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烤肉的味道。
黄春抬头道:“小人不该带着兄弟们去闹事。”
这事儿都连累到了沈安,处置结果还没出来,但估摸着不会太好。
所以黄春是后悔了。
沈安翻动着猪蹄,淡淡的道:“做事情做半截,当时若是闹大些,比如说把那楼给拆了,事情也不至于那么麻烦……”
什么?
黄春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
他眼中含泪的道:“郎君……”
从城外到沈家,这一路他都在猜测着沈安会怎么呵斥自己、处置自己、甚至是放弃乡兵们。
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
郎君竟然这般……
“小人带累了郎君,恨不能马上就去死了。”
“年底了,别说什么死不死的。”
沈安燎完了猪蹄,就把它丢进边上的水盆里,然后起身进了偏厅。
黄春和严宝玉跟了进来,正准备跪下时,沈安说道:“可去查过红袖楼?”
黄春愕然摇头。
“蠢!”
沈安觉得他们的眼界还是差了些。
“既然做了对手,首要就是知己知彼。去查!马上去!”
沈安屈指叩击着桌面,“首要查红袖楼是谁家的,其次就是那些倭女是怎么进来的,查清楚了马上来报。”
马丹!
倭女不是啥问题,但能把消息那么快捅出去的人家,却让沈安多了些恼火。
本来双方各退一步完事,可你却想把事情闹大。
那么就闹大吧!
随后就是元旦,大朝会沈安也去了。
宗室那边不少人都来了,赵允让也来了。
沈安特地过去问候。
“安北,这位是北海郡王。”
赵允让依旧有些瘦削,但精神不错。
“见过郡王。”
北海郡王赵允弼,父亲是赵匡义的第六个儿子赵元。
赵允弼微微一笑,看着满是长者的慈和。
“听闻你这次就是他救回来的?”
“是啊!”
赵允让本以为官家会忌惮自己,可最终却是自作多情。
那感觉实在是让人尴尬,所以他对外一律称自己病重不治,但沈安的医术却不凡,不用药,只是一些小手段就把自己救了回来。
赵允弼的眼中多了感激,说道:“少年有为啊!此番倒是多谢了。”
沈安笑着谦虚了一下,随后赵允弼就先进去了。
沈安微笑道:“这位郡王很是慈和啊!”
赵允让骂道:“就是个阴人!若非是大朝会,老夫哪会和他站在一起!”
阴人?
带着这个疑问,大朝会开始了。
依旧是皇帝发表演说,回顾去年,展望未来。
沈安在看着西夏使者。
这是个奇妙的时代,两国在府州干了一架,西夏人吃了大亏,可使者却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这里,向大宋皇帝祝贺新年。
而辽使也在那里,他神色古怪的看着沈安。
去年的元旦比试上,大辽文武皆败,那位使者回到国内后,当即就被下狱,随后被流放到了草原上,据说现在已经找不到此人了。
今年依旧是老规矩,辽使在初二去大相国寺烧香,初三双方比试箭术。
辽国内部汲取了去年的教训,今年派来的是位神射手。
可沈安却漠视了他,这让辽使很是不忿。
你手下有神射手很了不起吗?
你可敢杀人?
于是他就在赵祯说完后,出来说道:“听闻宋人的官员都会吟诗作词,外臣不才……只会弓箭。敢问今日殿内的诸位……”
通译大声的同步说出了他的话。
他的目光缓慢扫过宰辅……扫过官员……扫过各地举人代表……
“敢问诸位,可杀过人吗?”
官员们愕然,然后鄙夷。
大伙儿都是文雅人,谁特么没事做了去杀人?
“蛮夷!”
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句,通译面色微变,然后低声告诉了辽使。
辽使却一阵大笑,笑的格外的猖獗。
他笑的喘息不止,然后说道:“不能杀人……那叫做什么男人?”
他的目光中带着鄙夷,一闪即逝。
在这等日子里,辽使挑衅是保留节目,但挑衅的尺度得把握好,若是激怒了宋皇就是过了。
激怒这些臣子却没毛病。
“去年某在草原上用弓弦绞死了两个奴隶,那弓弦绞紧了脖子……发出咯咯咯的声音……知道吗,当时边上的人都被吓得魂不附体……后来某把他们的尸骨丢在草原上,草原上的饿狼会把他们啃成骨架子……”
他得意洋洋的在恐吓着这群君臣,却发现宰辅们好像目光有些古怪。
怎么不像是被吓到的模样,反而是……幸灾乐祸。
不,是不屑。
这是啥意思?
那些臣子也觉得不对。
众人顺着宰辅们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一脸老实巴交的沈安。
赵祯叹息一声,然后微微摇头。
这少年怕是和辽人有夙怨吧。
“杀人?”
沈安出班,看似懵懂的问道:“贵使,敢问是杀了谁?”
辽使淡淡的道:“只是一些不听话的奴隶而已。”
目前的辽国虽然在渐渐衰退之中,但武力值依旧是这片区域的老大,无人能敌,所以也没什么敌人给他们斩杀。
辽使在每年大朝会都会照例嘲讽一番大宋,也是因为有了这份武力值作为保障……
后来的第一强国不就经常羞辱其它国家吗?
沈安有了些明悟。
想来所谓的老大,必定是要用霸道和不讲理的手段去羞辱别国,方能展现自己的不可一世。
可要怎么回击这等羞辱呢?
沈安觉得以牙还牙是最好不过了。
所以他收了老实可靠小郎君的气息,说道:“奴隶吗?那倒是可惜了贵使的一身本事。”
辽使淡淡的道:“杀人杀惯了而已,在辽国,如某这般的多不胜数。”
这还是恐吓!
俺们辽国别的没有,杀人狂很多,就问你们怕不怕。
殿内的臣子们都面色铁青,觉得这等羞辱就相当于被当面喝骂不是男子!
你们这群娘们!
“可铸京观了吗?”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在殿内回响着。
京观?
辽使愕然。
过长的太平日子和多年的老大地位让辽人忘却了那些血与火的岁月。
耽于享乐就是权贵们的写照。
“什么京观?”
辽使的箭术很出色,但却从未领兵作战过,只是带着人在部族间巡视一番,发现不听话的就用弓弦绞死。
沈安微笑道:“就在府州那边的百胜寨,有空去看看吧。哦,忘了告诉你,西夏人应当知道,你可以去问问。”
辽使目光转动间,见那些大宋臣子们都面露骄傲之色,而西夏使者则是面色晦暗,一脸的纠结尴尬。
……
祝书友们元宵节快乐。
第300章 你杀过人吗?(为教主白银大盟加更7)
殿内,赵祯高居其上,目光淡然。
在面对辽使时,大宋总是先天要矮一截。
这是由过往战绩所决定的。
可这样憋屈啊!
如今算是天下太平了,辽人却觉得无趣,就不时挑逗一下大宋。
这大抵就是高手寂寞的感觉,然后觉得大宋就是一只小野猫,不时撸撸,当做是消遣。
可今日的撸猫大业却没效果。
“什么京观?”
辽使终于忍不住问道。
通译就是个棒槌,也实打实的翻译了出来。
“咳咳!”
韩琦出班了。
这一刻他目光锐利,而且还带着蔑视。
他的步伐稳定,看着就是那等……
不是天朝上国就走不出的步伐。
他看着辽使,用那种最装比、最讨打的语气说道:“某且来教教你。京观,京者,高丘也!观,形也!京观,天朝诛杀不臣,垒尸为京观,以震慑外敌……你可懂了吗?”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他的神色肃穆威严。
这一刻,那些对京观厌恶的文官们齐齐昂首。
这是一种共鸣!
在以往他们无法体验到那种雄烈,所以认为京观是一种残忍以及粗俗的东西。
可今日在辽使挑衅的情况下,京观却成为了反击的工具。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感受着那等骄傲。
从兵败好水川之后,大宋许久都没打过胜仗了。
那些所谓的胜仗都是防御战,敌军放弃继续攻击就是胜利。
可野战呢?
可有人乘胜追杀到敌国境内?
没有!
这些被他们忽略的战功都一一涌上心头,并为之骄傲。
府州之战结束的不久,辽人那边还未获取消息,所以辽使一脸懵逼。
府州附近的厮杀,那肯定是宋人和西夏。
他看了西夏使者一样,可西夏使者已经低下了头。
这是不打自招!
宋人竟然和西夏开战了?
辽使只觉得脑袋发蒙。
他看向了沈安。
京观……
宋人大胜,而且还铸了京观?
谁弄的?
他想起自己先前的瑟,那是他觉得杀人就能镇住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宋国君臣。
可没想到宋人竟然弄了京观来还击。
尸骸筑成的建筑!
这是他对京观的理解。
那会是什么样的?
他只是幻想了一下,然后不禁打个寒颤。
武勇在渐渐从辽人的身上消失,作为使者,他在辽国的地位不算低。这等季节他最喜欢暖着宋人的美酒,吃着宋人的炒菜……暖暖和和的,这日子多舒坦啊!
可现在他却发现宋人多了骄傲和自豪,这不是个好消息。
他强笑了一下,挑眉道:“你等可杀过人吗?”
别扯这个,你们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
你们谁杀过人?
别说是杀人,怕是连鸡都没杀过吧?
他不禁笑了起来,觉得今年膈应宋人君臣的任务圆满完成了。
“杀过。”
边上一个声音让辽使不禁冷笑了起来,侧脸一看,却是沈安。
“你杀过人?”
少年人喜欢吹牛,这是不分地域的通病。
“没错。”
“你怎么杀的人?”
文官不上战场,何况你一个翰林待诏。
这位据说潜心在国子监说教书,而且看着瘦削,杀个屁的人。
“用刀子。”
沈安很认真的说道:“马速很快时,你只需轻轻的挥刀,然后对手的手臂就会飞起来,真的很轻松……那血飙射出来……贵使知道人血什么味吗?”
辽人茫然摇头。
赵祯见到他的反应后,眼中不禁亮了一下。
辽人堕落了!
他们不再寻求武勇,而是耽于享乐。
可随即他就叹息一声,觉得大宋的情况更糟糕些。
这就是比烂。
可双方一比较之下,糜烂的辽人依旧能压制大宋。
“什么味?”
辽使杀人不是拼杀,而是手下把人绑在他的身前,然后他从容用弓弦绞死那人。
他只嗅到过人在死前拉撒出来的屎尿味。
“很臭!腥臭难闻。”
沈安吸吸鼻子,眼中多了兴奋之色。
“今年的比试要不换成两帮人厮杀?一边出些人,在城外找个地方厮杀一番,想来那鲜血的红色会让这个新年多些喜庆……”
辽使的面色煞白,说道:“无礼!”
轰!
殿内的气氛马上就沸腾了。
以往只有大宋呵斥辽使无礼的,今日竟然是反转了?
辽人竟然无言以对,反过来说沈安无礼。
这可是稀奇了啊!
赵祯用力挥手,最后又忍住了,只是轻轻拍了一下大腿。
可他的兴奋之色却没掩饰住。
富弼脸上带着喜色,可这和他‘喜怒不形于色’的信条相悖。他在极力憋着,最后还是没忍住。
韩琦更是在笑着,只是没笑出声来。
否则就是奚落,辽使大抵只能找他单挑才能避免回国后被流放的悲催命运。
大殿内的气氛火热,这也是最欢喜的一次元旦大朝会。
辽使说完后就悔了。
因为上次比试箭术输了,所以这次的元旦贺使没有选派那些有外交经验的官员,而是让他这个箭术出色,却是外交小白的武人来。
所以当看到宋人的神色振奋后,他把肠子都悔青了。
他不禁死死的盯住了沈安。
“他杀人了?”
他觉得这是个骗子!
“没错。他杀了五人!”
赵祯亲自为沈安背书,让辽使再无置喙的余地。
一国之君哪里敢轻易撒谎,否则一旦被人揪住了谎言,以后也别见人了。
辽人低头,作为武人,他无法狡辩。
赵祯意气风发的道:“来人,赐宴!”
这是大朝会的惯例,去年赵祯的心情不好,直接取消了。
案几和酒菜被送了进来,大部分臣子都开始往外走。
大殿内将会留下品级最高的那一批官员,以及宗室王爵。
沈安也跟着出去,却有内侍追了上来。
“沈待诏,官家有令,着你留下。”
沈安有些惊讶,然后又觉得心安理得。
赵祯这是在给他表功呢!
沈安被安排在了末尾,前面全是大佬。
这等宴席自然没啥好说的,就一道烤羊肉深得沈安的喜欢。
作为宗室长者,赵允让几人也得以进来,而不是去外面吹风吃饭。
此时要说些祝福的话,赵允让的嗓门最大,也是最无拘无束的一个。
赵祯含笑举杯,和他喝了一杯。
这酒水极淡,连沈安都喝了好几杯。
席间各种目光都不时往他这边瞟,宰辅们自然多是赞赏和鼓励。
而宗室长者的目光却不同。
赵允良有些呆板,大抵是不喜欢看到沈安得意。
沈安得意了,赵允让那个老流氓就会瑟。
“……官家,臣在家中弄了好火锅和好酒,肥牛……不,弄了好肥羊,官家若是有暇只管去,臣备下好酒相迎。”
此时的帝王是会出宫的,比如说某位重臣生病了,赵祯会出宫去探望。
或是临幸某位臣子家、宗室家,然后君臣欢聚一堂……
这些都是手段,赵祯并不缺。
那个老流氓!
赵允弼眯眼看着赵允让,心想这人竟然敢在此刻提到府中杀牛,可见是个莽撞的。
可他的这种莽撞却更像是一种坦然。
这就是一种人设!
老家伙!
他心中微微一哂,然后起身给赵祯祝福。
“……大宋风调雨顺,这是陛下的仁德感天动地,于是山川回应,上天赐福……”
他的话很是吉利,沈安觉得若是去后世的话,此人也能做个吉祥物。
他微笑看着这一幕,可没多久,所有人都祝福过了。
赵允弼看了过来,微笑道:“沈待诏……不给陛下说说?”
此时气氛比较松散,所以不少人都称呼赵祯为官家。特别是宗室长者们。
可赵允弼就是称呼陛下。
所以他显得格外的醒目。
如今他一看向沈安,那些目光都转到了沈安的身上。
这一招移形换影**使得不错啊!
沈安起身举杯,说道:“陛下,臣祝嘉百年,祝大宋万年。”
赵祯本是饶有兴致的听着,此刻不禁举杯道:“好,那就嘉百年,大宋万年。”
君臣一起举杯畅饮,气氛渐渐热烈了起来。
嘉是现在的年号,如今才是嘉五年,若是嘉百年,赵祯还有九十五年好活。
这是祝赵祯长寿。而大宋万年则是对国家的祝福。
一语公私皆有,堪称是好意头。
赵允弼对沈安含笑道:“沈待诏武能上阵杀敌,文能教书育人,堪称是少年有为。只是先前却见你提及了杀人……”
他看似好奇的问道:“为何提及杀人时你便会面露兴奋之色呢?”
这话听着很是平常,沈安正准备说话,赵允让却抢了话头,他斜睨着赵允弼说道:“听闻你最近的眼神不好?据说夜里上错了床,睡错了人……”
噗!
沈安忍不住就低下头去,酒水喷了一地。
在坐的君臣都面色古怪,有人也忍不住了,于是咳咳咳的咳嗽声在殿内回荡着。
外面的臣子在廊下用饭,听到里面密集的咳嗽声,不禁都茫然道:“外面这般冷都没听到咳嗽声,这里面是怎么了?”
睡错了人……
赵允弼的眼中多了怒色,然后又变成了温和。
果然是阴人啊!
先前他那话问的古怪,什么叫做提及杀人就兴奋?
这是说沈安是杀人狂啊!
杀人狂都是变态,而且都是武将。
这个隐喻很厉害。
沈安想起赵允让说此人有些阴,心中就有了明悟。
大伙儿都在看着赵祯呢,就想让他选了自家做备胎。
所以各种话都是话里有话,明争暗斗的,让宰辅们看了好戏。
第301章 要不咱们也死一个(为教主的白银大盟加更8)
群臣都在忍笑,倒是憋出了一阵咳嗽。
等大伙儿情绪平息后,赵允弼也恢复了慈和的气息。
沈安说道:“某是为了大宋杀人,这便是公事,为公做事……北海郡王尽可去问问诸位相公,他们每日处置政事时,是不是兴奋的都睡不着。每日早早就来了……若非是陛下不许,怕是都会睡在政事堂里……”
这话夸赞了宰辅们做事勤勉,可却有些过誉了。
话锋一转,沈安诧异的道:“北海郡王难道不是吗?咦!却是某错了,竟然忘记了郡王无所事事……失言了,失言了。”
他起身致歉,可话都说出去了,致歉有屁用。
赵允弼的慈和依旧在,只是那脸色竟然有发青。
“有些冷?”
沈安问了问,赵允弼心中大恨,却只能强笑道:“暖和之极。”
殿内是很暖和,所以他那铁青的面色格外的引人注目。
稍后各自散去。
赵允弼回到家中后,幕僚来凑趣,说了些吉利话。
“……官家的身子据说不怎么样,郡王,您在宗室中有威信,当年太祖和太宗也有过兄终弟及,这位置啊!某看着还是您的!”
赵允弼一拍桌子,吓了幕僚一跳。
“那沈安欺人太甚!”
赵允弼没好意思说出自己今日吃瘪的具体情况,但幕僚察言观色,就劝道:“郡王勿忧,等过了假,邙山军可就要去南方了,到时候他脸面丢尽不说,还少了助力……”
赵允弼闻言面色稍霁,说道:“少了邙山军,他下次可还敢上阵杀敌?怕是不敢了吧,哈哈哈哈!”
红袖楼是汴梁城内的高档娱乐场所,那天邙山军打砸的事散播出去后,不少人都说要教训这些贼配军。
这就好比后世某支队……
大家都在看着沈安,等着他做出反应。
可沈安却很老实的在过年。
带着妹妹去大相国寺玩耍,回来后在家做美食……
沈安很忙。
邙山军上下却有些慌。
“春哥,郎君没说咱们怎么办?”
一群精力旺盛的兵痞闹事后就消停了,然后后怕了。
黄春摇摇头,他知道沈安的压力,所以不肯去追问。
“红袖楼查的怎么样了?”
他抬头,见无人说话,就怒道:“做事要认真!”
乡兵们有人说道:“春哥,可你以前也是不……也是会偷懒。”
这是准备说不三不四吧!
黄春正色道:“那是在哄你们,怕你们在辽人境内怕了。如今咱们身处大宋,郎君仁厚,每日都有肉吃,这样的日子哪找去?不认真干活对得起谁?”
乡兵们都在偷笑,大伙儿都是在一个锅里吃饭,谁还不知道谁啊!
“春哥!”
严宝玉就像是个幽灵般的出现了。
他冲着黄春点点头。
“都回去了,今日不许饮酒啊!”
黄春一阵忽悠,然后和严宝玉去了城里。
两人到了沈家,正好果果在外面玩耍。
“见过小娘子。”
两人肃然拱手,果果也一本正经的福身。
稍后见到了沈安,严宝玉禀告道:“郎君,先前杨力家的下人就和北海郡王府的人在外面说话,咱们的人正好盯住了他。”
艹!
沈安骂道:“那个老阴人!果然是阴人!”
他想起了赵允让对赵允弼的评价,那真是一针见血啊!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说的就是赵允让这等人。
只是老家伙的脾气太臭,而且做事不讲究,所以不得大伙儿的崇敬。
黄春小心翼翼的问道:“郎君,难道咱们和他还有仇不成?”
“没有……不,有。”
沈安没好气的道:“老阴人这次还阴了我一把,我当时还没明白原因,这下算是知道了。”
赵允弼在赐宴的时候突然冒泡,而且阴测测的影射沈安是个杀人狂和武人胚子。
当时沈安有些迷惑,因为若只是夺嫡的话,那赵允良家也是他的对手,为何不动手?
现在想来赵允弼是有意的。
若是当时君臣的情绪被他挑拨了,说不得对沈安的印象就会骤然变化。
杀人狂加武人胚子……这不是天生的文官对头吗?
若沈安变成了文官的对头,赵允弼不但能报仇,还能让赵宗实那边失分。
“你果然是很阴啊!”
沈安咬牙切齿的,黄春问道:“郎君,那老贼可是给您下绊子了?”
“对。”
沈安有些后悔了,他后悔当时自己的反应过于‘温和’了些。
若是早知道赵允弼在背后使坏,那他就敢在赐宴上让赵允弼下不来台。
这厮也不想想,在赐宴上赵允让那个老流氓先开炮,一炮轰的赵允弼颜面无存。
然后他自家又讥讽赵允弼是个娇生惯养的权贵,只知道坐吃等死的窝囊废。
换个脾气不好的人,今儿非得要和他拼命不可。
所以人就喜欢双标,沈安现在就双标了。
严宝玉说道:“郎君,杨力就是大管事,只要找到他,就能钉死赵允弼是红袖楼背后那人的证据。”
黄春的眼睛一亮,喜道:“郎君,到时候肯定能让他灰头土脸!”
想想吧,堂堂的郡王,官家又没少给你爵禄,那小日子应当是过的飞起吧。
可你竟然去开青楼,而且还弄了倭国女人在里面。
啧啧!
这是人老心不老啊!外加赚黑心钱。
沈安也是这么想的,但随即就摇头道:“估摸着是找不到了。”
黄春一怔,旋即就反应过来了。
“郎君,难道他还敢杀人灭口?”
黄春不了解权贵的心态,而且这里是汴梁,所以他觉得杨力应当是被藏起来了。
“回去多打探郡王府的情况……”
沈安狰狞的道:“敢给老子下绊子,不还回去,那还是嫉恶如仇的我吗?”
黄春应了,然后和严宝玉告退。
“郎君多虑了吧,宝玉,回去你带人去找找杨力,找到了郎君就少了麻烦……”
“噤声!”
严宝玉突然止步,黄春下意识的看向大门处。
“……告诉你家郎君,有人弹劾,说红袖楼的杨力那日被乡兵殴打,已然伤重不治,死了……”
黄春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说话的男子警惕的看了他一眼,庄老实说道:“无碍,是我家的人。”
男子微微点头,低声道:“要快些,别让人起势煽动。”
男子再看了黄春和严宝玉一眼,然后低头出了大门。
庄老实摇摇头,叫姚链关了大门,然后过来说道:“你二人既然听见了,就一起去见郎君吧。”
他觉得乡兵就是个祸根,而且武人始终会被人歧视,和他们太亲切了没好处。
可架不住沈安看重啊!
“郎君,那个红袖楼的大管事杨力死了,有人弹劾,说是那日被围殴,伤势过重,不治身亡。”
“这是诬陷!”
沈安淡淡的道:“你们回去吧,记住了,马上查,查赵允弼的情况,事无巨细的查。”
黄春跪下道:“郎君,是小人惹的祸,小人愿意出去领罪。”
当初刚回京城,加之又发了赏钱,所以他也躁动了。
结果一失足就成了千古恨。
关键是大伙儿都没动那些女人啊!
“屁的罪!”
沈安摸着下巴说道:“这老阴人这是一箭双雕啊!一是灭口,二是栽赃……有趣有趣!”
这事儿真的是有趣了。
沈安的愤怒渐渐散去,见黄春一脸的猥琐,就问道:“可是有主意了吗?”
黄春说道:“郎君,小人想着……要不咱们也死一个?”
我打!
沈安忍不住就一脚踹去。
“老子不是曹操!不会用自己兄弟的性命去做筹码!”
黄春被踹了一脚也不气,就堆笑道:“郎君,曹操是谁?”
他说的死是假死,然后弄个人来假冒。
啧!
沈安捂头道:“没文化啊!回头都好生读书。”
“读书?”
黄春不禁面如土色,严宝玉也好不到哪去。
想到就做到,沈安让庄老实去找先生,回头就送到庄上去。
踢走两个愁眉苦脸的家伙,沈安又开始了过年的幸福生活。
大伙儿都在看着沈安,御史长假也不休息,弹劾的奏疏不少,只是全被扣下了,说不是大事,就别惊动了官家。
“都千篇一律的,也不想想官家可能看得完。”
两个把守皇城的军官在城头相遇,就闲扯了一通。
“可好歹是殴人致死啊!这下子可跑不掉了。”
“邙山军在府州立下了军功,按理能抵消吧?”
“抵消个屁!你也想想那些文官的德性,抓到这个机会,他们会让邙山军全身而退?那是慈善人,可文官是慈善人不?他压根就不是啊!”
“武人苦啊!文官压根不把咱们当人看。那还是有沈安照看着,不然年前就被拿下了。”
“沈安?沈安这下怕也是自身难保了。”
“什么意思?”
“有人弹劾他纵容邙山军闹事……”
“这……这是准备弄他的?”
“没错!”
“……”
外界的弹劾很快口风一转,就开始把矛头对准了沈安。
长假期间不消停,大家都觉得沈安该慌张了吧。
“沈安带着妹妹去逛街了。”
“沈安在街上寻摸好吃的,吃的肚子滚远。”
沈安的举动被人认为是故作镇定,随着假期的结束,无数人在等着这场官司……
……
第四更送上,诸位书友晚安!
第302章 忽悠**好
新年的第一次正经朝会,就在大家觉得沈安不会来时,他却施施然的来了。
这季节天亮的晚,沈安就啃着一只羊腿来了。
皇城外无数官员,有的在小摊边吃早饭,有的是买了东西在手中吃,但谁都没有沈安的牛。
他握着羊腿,一嘴就咬了一条肉,然后牙齿咬动着,那条羊肉就缓缓消失在他的嘴里。
而且那羊腿竟然是卤的,香味浓郁,让人忍不住口水直流。
大清早谁会吃羊腿?
这厮太嚣张了啊!
“怎么想着吃这个?”
老包来了,身上没有了尿骚味,却多了奶味。
沈安把羊肉咽下去,“这不是元旦的时候做多了,若是再不吃就坏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我可是穷苦出身,哪会舍得浪费。”
他这话说的大言不惭,边上的人却都嗤之以鼻。
沈卞还在的时候,你沈安可是衙内来着,什么叫做穷苦出身?
包拯没计较这个,他看了看御史那边,有些遗憾的轻叹一声,“今日怕是不安生,那个……邙山军之事,你只管用战功来抵消就是了……”
他放低了声音,“官家心软,你把战功夸大些,再说说艰难的事,最好是声泪俱下,懂不懂?嗯!”
沈安楞了一下,然后就点头道:“您放心,插诨打科我可是好手。”
包拯怒了,低喝道:“不是让你插诨打科,而是要摆功绩,哭艰难,蠢!”
沈安被喷了一脸口水,只得频频点头,表示自己定然会把皇城给哭倒了。
“您放心,以后我就叫沈姜女了。”
这一刻皇城仿佛感受到了千年前的哭嚎声,连宫门打开时都悄无声息的。
一路进了大殿,因为是新年第一次正规朝会,所以大伙儿还是先说了些吉利话,然后开始议事。
赵祯说了几件年底留下的事,大家议了议,然后就没事儿了。
这是最悠闲的一段时日,随着时间延续,整个大宋的事情会渐渐堆积起来,让君臣为之焦头烂额。
按理赵祯接下来就是赏赐宰辅们早饭,然后大家各自散伙。
可今日他却看向了沈安。
“杨力你可知道?”
“知道,据说是红袖楼的老鸨。”
沈安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是男的!”
赵祯没好气的道:“原先是殴打,可现在却死了人,此事……”
这事儿你沈安咋个说?
一百多号人你都管不好,说难听些,你这个连那些地主都比不了。
大宋不遏制兼并,土地流转的飞快。
今日你还是地主,明日可能土地就卖给了别人。
而百姓最惨,一旦遇到灾年或是家中遭难,大多只能卖地,然后举家去佃种地主的土地。
所以说宋朝经济自由是一回事,但从不保护百姓、特别是自耕农的利益却有些奇葩。
自耕农在此时就是大宋的根基,可他们却一直活的岌岌可危。
这个扯远了,一句话,随便一个大些的地主,家里的佃农人数都能碾压邙山军。
可人家一个地主,甚至是地主的管家就能把那些佃农管的服服帖帖的,你呢?
你沈安竟然管不住那一百零三个乡兵……
你丢人不丢人!
面对这些目光,沈安一脸无辜的道:“陛下,臣有事要说。”
赵祯点点头,大伙儿都准备听他的自辩。
“陛下,臣以为倭国女人能潜入大宋,此事要严查。”
这人竟然答非所问?
众人还在觉得好笑,沈安下面的话却让他们笑不出来了。
“臣在想,若是那些倭国女人被送给了……比如说某位权贵,陛下,那大宋的一举一动,大宋的许多宝贝,怕是都会变成了倭国人的东西……比如说神威弩的打造之法。”
嘶!
他这个假设让人不禁觉得牙痛。
富弼说道:“不是说那些倭女又矮又丑吗?”
又矮又丑的女人没人喜欢,你多虑了。
而且大伙儿都是有节操的人,这等事儿定然是不会去做的。
沈安问道:“可若是她们美若天仙呢?倭国不小,从前汉时就和中原有联系,前唐时更是掺和了高丽那边的战事,白江口一战惨败,这才收起了野心……这样的地方,难道找不到几个美人吗?”
富弼刚想反驳,却悚然而惊。
是啊!
别说是倭国,那些蛮夷国度里,不也经常出美女吗!
他正色道:“陛下,臣敢请查问此事。”
包拯适时出来道:“陛下,此事若是开了头,此后那些密谍怕是会利用!”
辽国和西夏人的密谍可不少,开了走私人口的头,以后铁定会成为对手突破的口子。
赵祯沉声道:“叫张八年来。”
富弼此刻冲着沈安拱手道:“沈待诏此事警觉,某却是轻浮了。”
赵祯也微微点头赞许,觉得这个少年的警觉性非常高,若非他是文官,赵祯都想让他去接张八年的班,想来定然能管好皇城司。
沈安若是知道了他的想法,铁定得造反。
你竟然想让我割了家伙事进宫?
稍后张八年来了,赵祯问道:“倭女在汴梁可多?都是怎么进来的?”
张八年显然在长假期间已经查出了些东西,他胸有成竹的道:“陛下,那些倭女大多是海船靠岸,然后有人去和他们勾结,就被带到了汴梁。”
“勾结?”
这个词太敏感了,赵祯不禁冷哼了一声。
张八年说道:“目前没有发现密谍之事,大多是借种,少数是挣钱。”
沈安微微摇头,觉得有些遗憾。
倭人这个时候难道没有野心吗?
他想了想,才想起倭国下一次对华夏生出野心是在明朝时期,而且还是先攻打了朝鲜。
不过倭寇从元朝时就开始成为了大患,这事儿倒是要记着,寻机一巴掌拍死那些人。
赵祯显然极为不满意此事,就问道:“那些人呢?”
所谓的那些人,指的就是和倭人勾结的家伙。
张八年说道:“皇城司抓了几个,然后顺着找到了京城的几家青楼。审讯之后得了口供。那些倭女虽然不算貌美,可只要打着倭女的名头,那些人总会喜欢去光顾……”
大抵‘为国争光’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从古至今都有,只是那些人竟然连妆容古怪的倭女都能接受,让沈安不禁大感佩服。
赵祯心中不禁一松。他开始担心的是有权贵掺和了进来,到时候……
此刻他没有继承人,那些权贵的各种明争暗斗他大多都看在了眼中,只是漠然的看着,没兴趣管。
可他们若是敢用倭女来当密谍,赵祯是绝对不会容忍。
不管是谁,一旦被发现这种行径,赵祯发誓会让他后悔终生。
他微笑道:“做的好。此事的后续抓紧办,都处置了。”
张八年躬身告退。
赵祯随即说道:“那边的饭菜都有了,诸卿且去吧。”
宰辅们应了,赵祯缓缓起身,刚转身,突然一拍脑门,然后怒道:“朕怎么忘记了那事……”
他目光不善的盯着沈安,“让你一搅合,朕倒是忘却了那事。杨力死了,邙山军谁动的手?”
宰辅们也不禁捂额失笑,刚才他们也忘记了杨力的事。
一群君臣、一群老汉竟然被沈安这个少年给忽悠的忘记了此事,不禁老脸一红,然后都板着脸装样。
沈安要倒霉了。
邙山军此后会成为一个历史,而沈安也会灰头土脸。
包拯老神在在的站在那里,心想老夫可是传授了一哭二闹的秘诀给沈安,保证能安然度过难关。
可他却忘记了,这个所谓的秘籍,实则就是包绶那个小屁孩的日常。
这样不舒服要嚎哭,那样得不到要嚎哭……
老包老年得子,所以难免娇惯了些,时日一长,就习惯性的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沈安没有半点慌乱,反而是很认真的问道:“敢问陛下,那红袖楼的背后是谁?”
这货竟然还敢问这个问题,刚才张八年不是说了吗,那红袖楼就是杨力的……
赵祯也有些恼怒,“你问这个作甚?”
这事证据确凿,他压根就不想再细究,免得引发弹劾大战。
包拯必然是要被卷进来的,宗室里也会各自站队……
咦!
这会很热闹吧?
朕要不要看个热闹呢?
赵祯突然很想看看热闹,反正自己没儿子,看看那些宗室长者们为此大打出手也不错。
这是一个冷漠的皇帝。
但最终他还是想到了责任。
所以他放弃了这个打算。
不过邙山军必然要处置,凶手也得处置,否则此事会被御史们揪住不放。
“陛下,臣派人去查过,那杨力十年前还是个落魄的商人……突然就有了钱,然后开了红袖楼。”
剩下的话他无需再说,看看赵祯的那个脸色就知道了结果。
“张八年!”
张八年再次被追了回来。
“杨力……陛下,杨力家并无蹊跷,所以臣觉着……臣有罪。”
他把此事当做了普通的案子,没有去深挖杨力的背景。
邙山军去寻欢作乐,然后觉得倭女丑,于是闹腾……
打架,群殴,然后打死人……
这样的案子没啥好查的啊!
“你没去查?”
赵祯觉得这个长假让许多人都变成了懒骨头。
“去,你亲自去!”
这是敲打,也是下不为例的警告。
张八年告罪而去,沈安笃定的道:“陛下,那杨力同样不是汴梁人,据说他当年进汴梁时,就背着个小包袱……不过是一年的功夫,竟然就变成了巨富……臣这个财神可是自惭形秽啊!”
沈安被京城商人们奉为财神,可和那位相比,他的发财速度还要差些意思。
宰辅们面色无光,都觉得此事……到底是谁失职?
而沈安竟然漂亮的把局势翻转过来,这个本事让人不禁要赞叹几句。
可皇帝的心情不好,大伙儿还是老实些吧。
皇城司震怒,中午消息就传了回来。
“陛下,杨力是寿州人,原先在寿州读书,只是却没什么成就,家也读穷了,后来就背着包袱来汴梁寻活路……”
张八年觉得自己疏忽了最大的问题,不禁冷汗直冒。
“臣的人严查了杨力这边,发现他家中少了个下人。”
赵祯冷冷的道:“这还学会遮掩了?这不是高官就是权贵弄的产业,无耻!”
高官权贵去弄这个行当,那当真是如老鸨般的无耻。
“封了红袖楼,全数封了。”
沈安一顿忽悠,外加转移了话题,一下就把自己和邙山军摘出来了。
……
十五一过,年就算是过完了,大伙儿该工作的工作,该学习的学习,爵士祝大家一切顺遂,平平安安。
第303章 死人复活
“红袖楼被封了?”
沈安派人盯着红袖楼,第一时间就得了消息。
“是。郎君,出手的是皇城司的人。出手狠辣啊!”
姚链有些艳羡这种权利,沈安斜睨着他问道:“可要我寻机送你进宫?张八年那边想来也愿意多个手下。”
“别,郎君,小人不敢。”
割了家伙事……这个打死都不干。
庄老实说道:“郎君,此事算是脱了灾祸,可是要庆贺一番?”
摆脱了谋杀的嫌疑,邙山军逃过一劫,是该庆祝一下。
沈安起身道:“是该庆贺一番。”
庄老实笑道:“那小人就让周二去买菜……”
沈安随口应了,然后招呼道:“那个……遵道呢!叫他来,咱们去北海郡王府,找赵允弼贺喜去。”
他不知道,此刻的赵允弼也正在欢喜。
“沈安用倭女私自进入大宋做幌子,想避开杨力之死的责任,可却小看了官家还宰辅,且等着,最多两日,处置就出来了。”
幕僚说着下了一步棋,却有些臭。
赵允弼漫不经心的跟了一步,然后问道:“都断开了?”
幕僚点头道:“那个传信的下人已经……”
他并指如刀,挥动了一下。
室内仿佛温度又低了些。
赵允弼微微颔首,对这个举动表示了赞赏。
外面突然一阵喧哗,赵允弼皱眉道:“去看看。”
幕僚出去了一趟,却迟迟不回来。
赵允弼叹息一声,伸手把棋盘拂乱,然后起身出了房间。
房间外,幕僚呆呆的站在那里。
赵允弼不满的道:“为何失神?”
幕僚回身说道:“郡王,红袖楼被封了。”
赵允弼心中一惊,为道:“为何?”
他很清楚,封了红袖楼,就代表着沈安脱罪了。
否则红袖楼是‘受害者’,再怎么也不会被封。
“谁动的手?”
“皇城司。”
一阵寂静。
皇城司出手,就代表着官家的意思。
官家认为红袖楼有问题,那邙山军就是为民除害。
赵允弼的面色铁青,幕僚喃喃的道:“那边偌大的家业,就这么被收了……”
红袖楼共计五座楼,外加那些设施以及人手,价值真的难以估算。
损失了红袖楼之后,郡王府要过一段苦日子了。
可赵允弼以往都习惯了大手大脚的花钱,你让他突然变成个扣扣索索的老汉,那还不如杀了他。
郡王的体面啊!
没钱哪来的体面?
赵允弼看着前方走来的下人,微笑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此事与府里无关就好。”
幕僚也只能这样来安慰他了:“是啊!若是被外人知道了,少不得会说府里……”
少不得会说郡王府竟然连女人的皮肉钱都挣。
下人急匆匆的过来,禀告道:“郡王,外面来了沈安,他说看到杨力进了府里,说是想看看这人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呃……
幕僚只觉得一股子凉意从脊背那里窜了上来,走到哪麻到哪。
他缓缓回身,就见到赵允弼那张铁青的脸。
“外面可有人听到了?”
郡王府的面前自然不许闲杂人等停留,若是沈安的自言自语,那危害还不大。
下人不知道杨力就是郡王府的人,很是愤怒的道:“郡王,那沈安的嗓门大,引得一干人在边上听呢!”
这事儿咱们得讨回公道啊!
下人义愤填膺的道:“郡王,要不……动手?”
“郡王……”
赵允弼的身体晃动了一下,然后强笑道:“无事,少年人喜欢闹腾,那便让他闹腾。”
这高风亮节,这宗室长辈的胸怀……
下人赞道:“郡王的心胸真是……真是……真是比汴梁还宽广啊!”
赵允弼转身进了房间,稍后里面一阵乒乓声传来。
外面的人不禁面面相觑,知道此事手尾的幕僚把人都赶了出去,然后进去劝慰。
走进房间,地面全是杂物,几乎无法落脚。
赵允弼气咻咻的站在那里,骂道:“那个小畜生!竟然敢如此吗?”
幕僚苦笑道:“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
赵允弼却知道。
就是他在赐宴上多此一举,暗示沈安是个杀人狂兼武人,这才引来了沈安的关注。
可他是怎么查到红袖楼和郡王府有关系的?
这一刻赵允弼不但是郁闷的想吐血,更是纳闷的想撞墙。
就在他卧室的门上,霍然多了一个用炭笔画的圆圈。
这圆圈画的很是粗糙,似圆非圆……
若是黄春在的话,定然会破口大骂。
曰尼玛!让你们多读书不肯,这不连个圈圈都画不好。
……
“他在北海郡王府的外面闹腾?”
赵祯心中微微一动,然后把奏疏放了下去。
陈忠珩不知道沈安是发什么疯,“是。”
“他闹什么?”
“说见到红袖楼的杨力进了郡王府……”
卧槽!
青天白日的,赵祯只觉得一股子寒意袭上身体,那些汗毛都立了起来。
“杨力不是死了吗?”
“不对!”
赵祯突然一拍案几,起身道:“他这是说……红袖楼是赵允弼的?”
陈忠珩谄笑道:“官家英明。”
赵祯顾不得管他的谄媚,说道:“空穴不来风,而且他和赵允弼无冤无仇……对了,元旦赐宴时,赵允弼突然讥讽了他……”
陈忠珩觉得官家脑补的能力实在是强大,竟然……
所以那句俗话说得好:做的多,错的多。
欲盖弥彰就是这个意思。
赵祯沉吟了一下,说道:“元旦赏赐的东西送了吗?”
陈忠珩摇头道:“官家,还没呢。”
赵祯淡淡的道:“赵允弼那边的扣一半下来。”
随后赏赐就被送过去了,据说赵允弼一脸懵逼。
脑补能力很强大的赵祯给了他一次教训,而他还只能装傻,其中的憋屈真的不足以为外人道。
轰隆!
一记炸雷蓦地响起,宫中人都齐齐念佛。
赵祯也有些变色。
他的老爹真宗当年耗费巨资……真是巨资,修建了几乎能和阿房宫媲美的玉清昭应宫,然后被一记炸雷给烧没了。
千万别再来一次啊!
他有些心悸。
而沈安也听到了雷声。
国子监里,那些依旧在回味着长假的学生们在上开学第一课。
“明年的科举,你等肯定是要去的,能中几个不好说,也不强求,努力就好。”
这是一次机会,国子监上下都不想错过。
而正如后世的高三一样,今年国子监的课业会非常紧张。
国子监和太学一合拢,学生们全都挤进了太学里。
一双双眼睛里充满了紧张或是期盼,读书读书,盼望的就是做官。
千里赶考只为做官,十年寒窗只为做官……
这是人性,谁都不能免俗。
“……科举有论,题目不一。咱们不能猜,也猜不中,这就要求你等在平时多琢磨,多学习……”
开学第一课自然是教导。
说完了之后,沈安就准备闪人了。
因为红袖楼的事儿,这个年都没过安生,他准备回家补觉去。
这天气还冷,躺床上盖上被子,耳边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声音睡回笼觉,那感觉……真的和神仙差不离了。
有学生举手,沈安指指他。
“待诏,听闻您去了府州杀敌,敢问待诏,大宋打得过西夏吗?”
我去!提这个问题是想作死啊!
沈安一看竟然是苏晏,这才忍住了火气。
这苏晏就是个老实的,在国子监有名的呆子。
“胜负……许多时候吧,胜负不在于沙场,而在于朝堂。”
沈安觉得扯武力值的话,目前很难。
所以他转向了朝堂。
“大宋不差武备,军中的兵器大多精良,可差在哪呢?差在当兵的被人看不起。”
他觉得这个问题有必要说一说,但却不能说的太深,否则就会引发争执。
“此次我在府州参与征战,亲眼所见将士们的悍勇,那当真是悍不畏死,没有这等勇士,大宋永不会有安宁。”
他面色沉凝,“可这样的勇士却被弃之如敝履,比之小贩都不如,见人低一等,这样去歧视他们,此后可还有人来为国捐躯?”
“有的吧?”
这时有学生嘀咕了一声,却被沈安听到了。
他冷冷的道:“这就好比你花钱养着不认识的一家子,那一家子吃喝不愁就该感恩了吧?没有,反而是冷眼相待,喝骂不休,甚至还会拳打脚踢……你可还愿养着他们?”
学生们低下头去,沈安说道:“别以为这个例子不恰当,在我看来,很恰当!”
“那些人捐躯为国毫不犹豫,他们的付出就是在保护你们,包括那些看不起他们的人……长此以往,谁愿意去为了你们卖命?不砍死你们都算是你们的祖上积德了!”
宋朝军队的战斗力一直在下滑,从开国时的骄兵悍将,到后面的虾兵蟹将,歧视和防备武人起到了最决定性的作用。
宁可亡国,宁可吃败仗也要盯着武人,这个执念是哪来的?
唐末时到后面的军阀混战引发的。
武人在这个时期里的形象真的不好,非常的不好。
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毫无忠义可言。
而且残暴也成了武人的代名词。更有那些谋逆背主的,简直多不胜数。
一句话,武人把千年以来积累的好名声,在唐末到宋初这个时间段里全败光了。
这就是个死结,不解开的话,大宋的未来就没有光明。
第304章 文字能杀人(为教主白银大盟加更9)
正月的北方银装素裹,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时间仿佛都停住了。
直至一只鸟儿的鸣叫打破了寂静。
鸟儿孤独的在长空鸣叫,它需要寻找到食物,否则明天就会是它被冻僵的日子。
它飞啊飞,终于找到了一片树林。
树林里有食物,这算是个好消息。
它落在了大树上,迫不及待的搜索着。
它飞了下去,在大树下一阵踱步,不禁欢喜的鸣叫一声。
有草籽啊!
它的脑袋一点一点的,然后草籽被啄进了嘴里。
只需片刻,它就能给自己补充完今天需要的食物。
但一双冰冷的眼睛却盯住了它。
弓弦缓缓拉动,箭矢骤然飞出去。
“中!”
鸟儿被一箭射穿,倒在地上轻轻的颤抖着。
它的嘴缓缓张开,一粒草籽还残留在其中。
一个大汉缓步而来,他单手握住箭矢,单脚踩住了鸟儿,用力一拔,箭矢就脱了出来。
同伴问道:“你不要这只鸟?”
“没肉,要来何用?走,咱们回去!”
大汉穿着皮甲,头上只有额上和耳朵上面有头发。
头发梳成小辫自然垂下来,看着多了些彪悍的气息。
两人边走边说话,缓缓走出了树林。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平地,此刻平地上的帐篷一顶接着一顶,一眼看不到头。
战马轰隆从侧面冲了过去,几百骑兵欢呼着奔向远方。
这是游骑。
而能享受这等规模游骑戒备的,自然就是辽皇耶律洪基。
大帐内很宽敞,而且很暖和。
耶律洪基长的还算是英俊,而且他很年轻,目光转动间,看着眸色乌黑,如点漆般的让人不禁想多看一眼。
他在看书,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动书页,目光微动,就抬起头来看向帘布那里。
轻巧的脚步声传来,随即帘布被掀开。
一个穿着金边长裙,头上有金饰的妙龄女人走了进来。
这女人肤色白嫩,笑意盈盈。
“皇后来了。”
女人正是萧观音。
行礼后,两人就随意说话,气氛渐渐好了些。
只是萧观音觉得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回到过去那种亲热的状态,她心中恼怒,咬着红唇发狠。
“陛下,上次那人胡言乱语呢。”
前年辽使在大宋皇宫里发狂,说和皇后私通。
消息当时被封锁了,可后来却不知怎地漏了出来,然后耶律洪基大怒,当即把使者全家都用战马拖死,然后让一支骑兵反复踩踏,直至变成肉泥。
可哪怕是如此,耶律洪基依旧觉得不能解恨,和萧观音之间的关系也出现了些裂痕。
耶律洪基嗯了一声,男人的独占欲让他不肯低头。
要么你放下身段来哀求,要么就继续冷着。
萧观音见了就知道此事还得慢慢磨,就起身告退。
她咬紧了银牙,心中把那使者恨之入骨。
据说那使者是疯了,可一个好端端的人是怎么疯的?
萧观音觉得此事大有蹊跷。
这是女人的第六感,可耶律洪基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所谓空穴不来风,若非是你不规矩,外人怎会yy你?
“臣妾告退。”
萧观音心有不甘的起身。
耶律洪基点点头,然后再再次低头,仿佛那本书里有美人。
侍女刚掀开帘布,外面就进来一人。
这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而且脸上乌青,隐约可见冻伤,定然是跋涉而来。
“陛下,最新军情,西夏人在府州被宋人击败了。”
“嗯!”
耶律洪基把书放下,然后摸摸脑门上的细汗,说道:“炭盆撤一个。”
在外面的条件不大好,取暖也有些随意。
有人进来抬走一个炭盆,耶律洪基一直等他出去,然后才问道:“宋人竟然击败了西夏人?朕记着西夏人最近在袭扰宋人的麟府路一带,怎么大打出手了?”
来人禀告道:“西夏人佯攻府州城,却去打百胜寨,被宋军识破。折继祖随即出援,和西夏人野战……西夏人大败……死了三千余人。”
“西夏人……没藏讹庞愚蠢,这是无事挑衅,必然是心虚了。”
耶律洪基想起了自己的那位皇太叔,不禁冷笑道:“和皇太叔比起来,没藏讹庞就是狼子野心!”
那位皇太叔耶律重元对他家功劳颇大,所以耶律洪基父子俩都对他不差。
“宋人胜了,怕是会得意。”
耶律洪基觉得这个时机很微妙。
“宋皇怕是会在新年前拿到捷报吧,不错,希望他能多活几年。”
宋辽加上西夏,这就是一个稳固的三角,大家互相牵制,三国也能得以和平。
耶律洪基的目光中多了复杂之色。
在他之前,辽国一直在对大宋虎视眈眈,找到机会就会下手,恨不能一口把那个花花世界给吞下去。
可这事儿很艰难,宋人很顽强,哪怕是输,可也会消耗辽人无数人马钱粮。
这年头谁家都没有余粮啊!
索要岁币那是因为日子不好过,马无夜草不肥,所以每年弄点钱来进补进补。
至于再次进攻……
他觉得那将会是一场漫长的战争,而赵祯目前已经稳住了国内的局势,宋人的抵抗意志会非常坚定,会让辽国陷入泥沼之中。
关键是西夏!
那头野狼总是桀骜不驯,而且还贪婪,见谁都敢咬一口。
“西夏人可有后续吗?”
他觉得应当会有,否则没藏讹庞的老脸可没地方搁了。
“没有!”
“为何?”
“陛下,宋人这次直接突袭进了西夏境内,斩杀残兵一千余人……”
“胆子很大,不像是折继祖的行事。”
折家在那个地方让人头痛,宋初时,辽国也曾经从那个方向发动过进攻,只是被折家挫败了。
“陛下,宋人还立了京观。”
嗯!
耶律洪基抬头,目光敏锐的喝问道:“折继祖吗?”
宋人里谁会这般疯狂的铸京观?
折继祖怕是不能,毕竟折家的地位很微妙,他铸京观非但没有多少作用,反而会有副作用。
残忍好杀!
信使舔舔干裂的嘴唇,“陛下,上面的落款是什么……大宋翰林待诏、国子监说书沈安,后面才是折继祖。”
“沈安?”
耶律洪基闭上眼睛,皱眉道:“朕怎么好似听过这个名字……”
一直没走的萧观音脱口而出道:“陛下,那不就是去年在汴梁大相国寺里比试算术胜了的那个少年吗?传闻他师从于邙山隐士,本领颇多……”
萧观音长的不错,可情商却不高,特别是对男人的心理活动压根就是一窍不通。
在自家男人的面前夸赞另一个男人,哪怕只是个少年,也会让心胸不怎么宽广的耶律洪基心中不爽。
“你且回去。”
耶律洪基淡淡的赶走了皇后,然后问道:“写了什么?”
信使的眼中多了些惊色……
“……石敬瑭认贼作父,后唐皇室沦为京观……”
萧观音站在帐篷外侧耳倾听着,听到这里不禁讶然。
那不是辽国以前干的事吗?那个沈安竟然敢写出来?
“莫州之战,大宋将士沦为京观”
这个……
萧观音觉得那个少年怕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所以才大胆的写了这些上去。
要是耶律洪基勃然大怒,冲着南方发火,宋皇怕是也得要处置了那个挑衅的少年吧。
她想到这里不禁微微一笑,那笑容甜美,看呆了边上的侍卫,竟然也忘记了提醒她,这里不许停留。
王帐之外,除去必要的侍卫之外,外人不管是谁都不许停留,否则以窥探帝王的罪名处置。
可萧观音才二十岁,骨子里还是跳脱的年纪,所以压根没在意这个。
“……嘉四年秋,府州军于此大破西夏叛逆,斩首三千余。”
“叛逆吗?可岁币都给了,还什么叛逆,至为可笑!”
耶律洪基的声音听着有些恼火,而且还带着些不安。
萧观音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如今君临天下,安享至尊富贵,乐不可支。
这样的局面他希望能保持一万年,可这样的局面却怕变数。
一向老实本分,甚至是胆小的宋人里竟然出了个异类,这难免会让他的心中不舒服,就像是被细针刺了一下。
“沈安……”
萧观音抿嘴笑了笑,手轻轻提着长裙,准备离去。
“他后面还写了……京观累累,以彰天地正道!白骨森森,且看汉儿杀人!”
呼!
萧观音只觉得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然后身体晃了晃。
里面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接着耶律洪基怒道:“他要杀谁?他列举的两次京观都是我大辽弄的,他想杀谁?他能杀谁?元旦使者呢?可得了消息?”
“陛下,使者此刻应当得到了消息。”
“废物!若是应对不好,让他就不要回来了。”
脚步声传来,接着帘布被人重重的掀起。
耶律洪基大步出来,见萧观音在外面就不禁冷哼一声,然后叫侍卫牵来战马。
“你在此作甚?”
萧观音呆呆的道:“陛下……文字真能杀人呢!”
耶律洪基见她神态痴迷,就不悦的道:“杀什么人?”
这个皇后什么都好,琴棋书画无有不精,比他这个皇帝还多才多艺。
可就是一个缺点让人头痛。
这女人学了诗词歌赋,每每就喜欢多愁善感,然后看着端庄,让人兴不起亲近之心。
萧观音红唇微启,神色迷茫的道:“京观累累,以彰天地正道!白骨森森,且看汉儿杀人……陛下,臣妾听了只觉得遍体生寒,身子摇摇欲坠。”
她眸色迷离,红唇微张,可见雀舌一抹……
这等美色自然诱人,可她这神色却是为旁人而流露,让耶律洪基不禁冷哼一声,上马就走。
一群侍卫紧跟而去,大风卷起雪花,渐渐模糊了背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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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大宋的根基(为教主白银大盟加更10)
“翁翁,您今日可好了吗?”
赵仲进了房间,见赵允让在看书,就行礼。
赵允让抬头,见他穿了便装,就说道:“已经好了,你这是要出门?”
“是,孙儿想去太学看看。”
赵允让点点头,说道:“城中有些流民,小心些。”
等赵仲走了之后,老仆说道:“阿郎,小郎君看着郁郁寡欢呢!”
赵允让冷笑道:“那群畜生……”
赵允让活过来了,宫中的赵祯反应很有趣,竟然令人送了许多美食来,这让郡王府中的一干儿孙们觉得不大对劲。
若是真的关切,那么宫中来的就该是御医,最好是常驻。
送美食……
这是讥讽赵允让吃不下东西吗?
府里最近的气氛不大对,那些儿孙经常来了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是不是……俺们家没戏了?
这话没人敢问,怕被赵允让打骂。
可赵宗实那边却渐渐的少了人去,有些门前冷落。
这是什么意思赵仲很清楚。
他漫步街上,看着行人如织,呵出的雾气此起彼伏,十分好玩。
他渐渐走到了横街,见里面有不少衣衫褴褛的人,而且都是携家带口的,就顺着边上走了进去。
这些百姓大多面有饥色,但脸上却带着笑容。
他一直走到了太学的大门外,才看到了热气腾腾的景象。
“闪开!”
太学门口摆着两张桌子,上面堆放着高高的蒸笼。
里面一声高喊,接着一摞冒着热气的蒸笼被人抬了出来。
两个学生过去帮忙,把蒸笼卸了下来,那些百姓就开始往前涌动。
“都别挤,都有,今日的馒头管够!”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赵仲循声看去,却是王。
此刻的王站在边上,折扇插在腰间,声嘶力竭的在叫喊着。
“好,管够管够。”
排在前面的是一个老汉,他牵着一个孩子,笑眯眯的等着。
蒸笼被揭开,顿时一股子香味传来。
“是肉馒头!是肉馒头!”
人群里有孩子在叫嚷着。
“对,是肉馒头。”
沈安出来了,他也端着三层蒸笼。
赵仲过去帮了一把,两人把蒸笼放在桌子上,然后学生们开始喊道:“一个个来,边上有热茶,茶水里有药,喝了能防疫病。”
边上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大坛子,上面热气蒸腾,药材的味道很浓郁。
馒头到手,那些百姓就顺着墙根蹲着,有孩子的就先照顾自己的孩子吃了。
“好香啊!”
咬一口肉馒头,面软,里面还带汁,那香味浓郁,让人吃一口就停不下来。
“好吃!”
一个妇人几口吃了,然后又去边上用竹筒子打了茶水喝了,这才打了个嗝。
“这太学馒头真是好吃啊!”
“对,太学馒头真的好吃。”
“比……比那年某在潘楼吃的馒头还好吃。”
“你也去过潘楼?”
“那可不是……樊楼外面有家卖馒头的,好吃的不得了。”
一个大汉双手笼在袖子里,舔舔嘴唇,吸吸鼻子:“当年某也是有钱的,只是后来……招了灾,没法,只得把田地卖了,后来帮人种地……就落魄了。”
“这就是自耕农的脆弱。”
沈安在低声说话:“他们并没有多少积蓄,一旦遇到个天灾**,破家只是寻常……”
赵仲点点头,眼中有些忧色:“大宋……上次在庄上某看过那户人家,别说是天灾**,就是多生几个孩子,怕是都养不活了。”
自耕农是根基,但大宋却保护不了自己的根基。
“那些造反……”
沈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赋税太重了仲,他们活不下去,自然会想办法……造反大多是想引发重视,然后……杀人放火受招安,这可笑不?”
这个时代真是很奇葩,汴梁城中处处繁华,但你到贫民区去看看,到乡间去看看,就会知道这个时代的农民们依旧没有变化,依旧是在挣扎求活。
盛世流光溢彩,可之下往往有黑暗。
后来的青苗法有政府牟利的一面,但也有百姓在青黄不接时日子艰难的顾虑。
王安石想着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官办的青苗钱利率低,算是帮百姓减轻了负担,可手法和实施却成了问题。
在这个年代,任何事只要挂上官办的牌子,几乎就代表着上下其手,也代表着最后只剩下一地鸡毛。
赵仲点点头,沈安继续说道:“而赋税重是什么原因?”
“耗费太大,三冗。”
“差不多,如今朝中每年都会入不敷出,所以必须要改革。”
每年都玩赤字,再玩下去就要破产了,最终只能再加赋税。
“开源节流。”
沈安觉得这四个字当真道尽了国家理财的真谛。
“节流就是冲着三冗下手,然后减轻赋税,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但关键是吏治。”
赵仲赞道:“吏治不清,再好的革新也会变成害民、扰民。”
沈安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还年少,别整日窝在家里发呆,去里面看看吧,看看那些学生的朝气。”
两人进了太学,一路上都能见到学生。
那些学生在空地上摆弄帐篷,不懂的就互相探讨。
“灾民们会暂时在这里住几日,等朝中得了结果再回去重建家园。”
“不是厢军?”
赵仲笑道:“是了,现在优先就地安置。”
“安北兄,你那时的胆子真大,现在回想起来,当初若是宰辅们态度强硬些,你怕是会……”
赵仲觉得沈安的胆子真的很大,包括此次府州征战他也多次在违禁的地带试探,比如说铸京观。
沈安淡淡的道:“这年月你想做成些事,没胆略不成,方法不对也不成。没胆略会半途而废,方法不对会和初衷南辕北辙。”
赵仲想了想,然后问道:“庆历新政?”
那可不正是没胆略的典型吗!
沈安点点头,却不肯说方法不对的例子。
王安石以后就会来一次,然后引发剧烈的党争,最终一个轰轰烈烈的改革变成了无尽的内耗,耗尽了大宋的最后一丝元气。
太学的厨房就在前面,此时里面不时有人进出,白生生的雾气在往外冒。
“苏晏,去搬柴火来!”
“好!”
一个学生跑了出来,脸上有些灰黑,多半是在烧火。
他跑到了边上,奋力抱起一捆材火进去。
“苏晏,没水了。”
那个学生又挑着水桶去打水。
等他气喘吁吁的挑水回来时,有人喊道:“苏晏,麦粉没了,去弄些来。”
“好!”
那个学生再次去搬运麦粉。
“苏晏,来烧火……”
“苏晏……”
沈安和赵仲站在堆放杂物的房间侧面,冷眼看着这一幕。
“那些学生在边上袖手旁观,为何就爱指使那人?那人竟然也不知道反抗。”
赵仲觉得这真是不可思议。
在他的世界里,这样的局面就是刻意在欺负人,就该反抗。
苏晏竟然逆来顺受,这个性格赵仲不喜欢。
“他竟然还笑着去了。”
赵仲真的无法理解这种心境。
“那是因为他觉得这不是底线。”
沈安给他解释道:“苏晏的母亲被雷击而死,所以名声不大好。家境也不大好,关键是他有些笨,所以学生们……欺负弱小是本能,他若是反抗,那就没法安心学习,所以和学习相比,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愿意逆来顺受。”
赵仲的目光追随着苏晏转动着,渐渐明悟。
“人得有目标,为了目标可以暂时忍耐一些人事……不能颓废。”
他的眉间多了振奋之色,沈安欣慰的道:“没错,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你这一辈子的目标是什么,愿意为此付出些什么,想清楚了,自然就明白自己该做出什么取舍。”
他回身说道:“多谢安北兄的开解。”
因为赵祯的态度变化,赵宗实一家子在郡王府的日子突然变的有些冷清。
从热门变成冷门,这种心理落差不是一个少年能承受的,所以沈安才刻意去开导他。
当年的赵宗实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模样,那种落差之下的煎熬功不可没。
见他重新神采飞扬,沈安心中欢喜,就喝道:“来人!”
“待诏!”
一群值日的学生出现了。
沈安指着那些站着不干活的学生说道:“灾民必须要洗澡换衣服,那需要许多热水,让他们去办,办不好……什么时候办好什么时候吃饭。”
“是。”
这些值日的学生都是太学里的中坚,当即就冲了过去。
“待诏有令,让你等去烧水!”
“啥?烧什么水?”
一阵催促后,这些学生不禁面如土色,有人喊道:“那么多人,给他们烧水洗澡得烧到什么时候?咱们累趴下不说,得明日晚上才能吃饭了。”
“对啊!旁的不说,不给吃饭这个……待诏……”
沈安从边上走了出来,学生们纷纷行礼。
“我等这就去,马上去。”
一群刚才义愤填膺的学生乖的和兔子似的,马上跑去搬运柴火,打水烧水。
“待诏!待诏……”
一个学生从外面跑了过来,说道:“官家来了……”
沈安已经看到了便衣而来的赵祯。
……
第四更送到,大伙儿晚安。
第306章 稳住了,少年
太学的空地里都是学生,此刻一顶顶帐篷在空地里撑开,那些学生们在相互帮助固定帐篷。
“官家,您怎么来了?”
沈安没想到赵祯竟然出宫了。
本朝皇帝出宫不是稀罕事,可这才正月,赵祯就溜达到了有流民的地方,难道不怕危险?
赵祯青衣小帽,脸上的肉看着有些松弛。
他看着那些忙碌的学生问道:“宰辅们没发话?”
这事该是政事堂拿出解决办法,并交代人执行,怎么就跑到太学来了呢?
赵祯的眸色微冷,觉得现在的宰辅配合的也久了些,是不是该换人了。
沈安并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然说不定真会落井下石。
“官家,是臣知道了流民的事,主动去找了相公们,把暂时安置流民的事给揽过来了。”
“为何?”
赵祯并未看赵仲,而是负手看着厨房。
苏晏依旧在进进出出,满头大汗的干苦力活。
沈安说道:“官家,国子监和太学教授学生……以前臣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可臣却觉得这些学生不谙世事者居多。进了太学后他们埋首学习,更没有机会接触世事,这样出来的学生,臣以为就算是状元之才,也不堪大用!”
这是他的心里话,所以说的很是坦然。
赵祯嗯了一身,说道:“为何这般说?”
沈安准备说话,赵祯却冲着赵仲说道:“你来说。”
沈安心中暗喜,然后退后一步。
你想难倒赵仲?
你怕是昨晚睡早了,眼花了。
赵祯饶有兴趣的看着忙碌中的苏晏。
“那是谁?”
在他站在这里的一会儿工夫里,就只见到苏晏在里外忙碌,所以他有些好奇。
他刚丢给赵仲一个问题,然后又问了沈安,这是一种姿态。
压力!
我不在乎你!
这是一种领导艺术,此刻准备回答问题的赵仲必定是心中惶然,还有些不满和愤怒。
沈安却没管,说道:“那是苏晏,也是学生,家境不怎么好,人却很实诚。”
他不能再夸赞了,因为他看到了皇城司的人。
这些人会去调查苏晏的情况,若是他夸大,那么赵祯必然会对苏晏生出不好的印象来。
赵祯微微点头道:“踏实的孩子总是要多干活……”
他想起了什么?
难道他小时候有过这等遭遇?
沈安想想觉得不对,赵祯可是独子,谁敢冷落他?
沈安没猜到,但他确信苏晏已经得了赵祯的好感,而且也得了赵仲的好感。
玛德!
那个小子上辈子定然是拯救了地球!
沈安面含微笑,不露声色的看了赵仲一眼。
现在就是回答那个问题的时机。
赵仲也想好了,他说道:“官家,学生读书做文章这是本分,可……若是十年寒窗都是苦读,对民生不做了解,那样的人……恕臣直言……”
赵仲抬头道:“官家,那样的读书人哪怕是状元之才,对大宋并无作用,只是一只书虫罢了。”
咳咳咳!
后面有人在咳嗽,撕心裂肺的那种。
沈安没回头,就指指外面,咳嗽渐渐远去。
沉不住气啊小伙子!
他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杨沫出去了,赵祯不置可否的道:“继续说。”
上位者从不会轻易表态,若是轻易表态,那不是轻浮就是故作姿态。
赵仲已经做好了被呵斥的准备,可没想到竟然是让自己继续说。
他楞了一下,“官家,那是书呆子,而官员不需要书呆子……”
呃!
沈安本以为他会阐述一番自己的观点,可没想到竟然是直接开喷,立场坚定。
书呆子别来做官!
这个立场……
若是被旁人听到了会有大麻烦。
沈安瞥了一眼赵祯,见他面色平静,然后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陈忠珩和侍卫。
别说出去,否则以后你们会后悔。
“书呆子啊!”
赵祯没有表态,而是走进了厨房里。
厨房里还在蒸馒头。
雾气蒸腾中,有人喊道:“留些馒头,咱们可还没吃呢!”
“给某一个。”
“你是谁?”
雾气中,赵祯的面孔有些模糊。
不过不模糊也没人认识他。
沈安在后面看热闹,至于赵仲,他还在懵逼中。
官家为何不呵斥我呢?
前方的赵祯含笑道:“某是来帮忙的,没吃早饭。”
后面的陈忠珩都已经在挽袖子了,闻言才悻悻的瞪了沈安一眼。
“你就是这么招待官家的?”
他咬牙切齿的的低声问道。
沈安笑道:“帝王富有四海,太学难道不是官家的?这是他自己的家,我招待什么?”
正好苏晏挑水回来,凑拢看了赵祯,说道:“是个老汉,看着怪可怜的,给他吧。”
老汉?
沈安差点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心想你小子的胆子可真是够大的啊!
“烫,你自己给他拿。”那边的人却觉得麻烦。
这个蠢货!
沈安和陈忠珩齐齐摇头,觉得老天爷给了机会,可有的人却弃之如敝履。
苏晏揭开蒸笼,单手就拿了一个,然后把馒头在左右手之间快速交换。
“老丈您拿稳些。”
他担心烫到赵祯,就奋力吹着,直至觉得不冷了,才把馒头递给赵祯。
“外面还有药茶,您去喝一口,免得噎着了。”
赵祯接过馒头,然后看了他一眼。
“苏晏,柴火!”
“好!”
苏晏又消失在门外。
赵祯的目光追了出去,然后咬了一口馒头。
陈忠珩的脸都皱成了馒头,低声道:“都没验过……”
沈安没好气的道:“这里是太学,官家是临时来的,没人能提前准备。”
陈忠珩说道:“那学生……他要走运了。”
沈安点头道:“所以老天爷看似给你关了一扇窗户,实则又给你开了一扇大门,只是看你能否抓住而已。”
“这话……有意思啊!”
陈忠珩仔细咀嚼着这句话,然后夹夹屁股,叹道:“是啊!老天爷就对某关了窗户,却打开了大门。”
这话……
沈安无语,觉得这人竟然觉得在官家的身边比拥有家伙事更好,真是……忠心耿耿了。
赵祯吃完了馒头,说道:“太学馒头,好!”
我去!
沈安想起后世说太学馒头名扬汴梁的事儿,难道发端于此?
随后他兴致勃勃的看了学生们弄帐篷。
“洗澡了!都过来,男的一边,女的一边,孩子自家商量跟着谁,排队进去。”
那些流民没想到还能洗澡,都喜笑颜开的。
“都量量身材,官家想着你们,就让人准备了布匹,给你们做新衣裳,”
竟然还有衣裳?
那些流民顿时都欢呼起来。
“官家万岁!”
“官家万岁!”
“……”
赵祯站在那里眯眼看着,渐渐嘴角浮起了微笑。
他回过身问道:“谁给的钱?”
帝王这种东西从来都不会单纯的仁,若是如此,不是被后宫给弄成傀儡,就是会被群臣弄成白痴。
他们看事情的角度和普通人不一样,别人看到好的一面,他们兴许会看到坏的一面。
这个问题看似平和,甚至还有些赞许之意。
但若是谁相信了,然后说是我出的钱。
这个就是自作孽!
你这是收买人心。
当着官家的面收买人心,你说你是不是找死?
以后就准备进冷宫吧。
陈忠珩压住担忧,赵仲却有些心慌。
沈安有钱,而且他这人看似不管闲事,可骨子里却见不得可怜人。
若是施粥那没问题,可这个洗澡送衣服……过了些。
太殷勤了些!
赵祯的眼中波澜不惊,没有丝毫含义外露。
沈安笑道:“这是臣去化缘化来的。枢密院给了些,三司的度支也给了些,还有政事堂……富相磨不过臣,给了大头。”
哥哪里会犯这种错误,当然是从朝中弄钱。
一抹微笑浮现在嘴角,赵祯笑道:“那些人被你磨着,估摸着也是不耐烦才给了钱吧。”
“是啊!”
沈安随后说了和那些人打交道的困难。
“特别是王判官,好家伙,我就要两百贯,就和要两千贯一般,最后只给了一百五十贯,说若是还差,就去找包公……可包公那边年初最是麻烦,据说被众人围攻,臣不好去打扰。”
赵祯叹道:“年初各处都要钱,包拯那边怕是难熬了。不过他能板着脸呵斥人,想来能让朕放心些。”
咦!
沈安这才知道,原来包拯去担任三司使,最大的作用就是板着那张黑脸啊!
赵祯走到了门外,突然止步问道:“你说学生要知道疾苦,要做事,不能做书呆子,可如今的士风却不是如此,要许久方能挽回……你觉得还要做吗?”
这个依旧是题目。
外面多了些陌生的面孔,见到赵祯出来后,其中几人面色大变,然后悄然往外退去。
这是来查探太学动静的下人,背后多半是那几家人。
这是个态度问题,答对了加分不少,答错就说明你长歪了。
沈安觉得赵祯这是在刻意刁难。
赵仲没有犹豫,说道:“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做了就是。”
赞!
沈安的笑容终于是压不住了,嘴都快裂到了耳边。
陈忠珩压下眸色,心中暗自转动着念头。
赵祯本是随口一问,可没想到赵仲竟然给出了答案。
“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不错。”
这是一种有担当的态度,更是一种坦荡。
这样的少年……
赵祯回身,眯眼看着赵仲。
稳住了,少年!
沈安压住心中的欢喜,恨不能一巴掌把赵仲的腰给抽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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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炼钢铁如何?
赵祯此刻看着就像是个普通的老汉,可当他的嘴唇抿紧时,一种莫名的威严就散发开来。
他微微点头,然后拍拍赵仲的肩膀。
沈安心中欢喜,随后赵祯就扬长而去,人群中有几人面色难看。
赵仲有些傻眼了。
“进来!”
沈安担心他的异常被人看到,就把他叫了进去。
两人漫步在太学内,那些流民见了他们就笑。
王好不容易主持完了工作,满头大汗的过来,说道:“先前见到官家进来,可稳妥?”
这厮的脑子太好用了,一直在憋着,直至赵祯走了之后才来问话。
赵仲点点头,王就得意的道:“你平时跟着某,肯定能学到许多东西,官家哪会……”
沈安作势要抽,王躲了开来,然后笑道:“玩笑玩笑,不过官家来此是个意外,那些人大概要疯了,稍后太学这边肯定会财源广进,安北兄,可得请算账的来了。”
沈安点点头,但是却不准备叫人。
赵祯出现在这里视察流民,那些权贵不是傻子,随即就会作出表态。
该出钱的出钱,该出粮食的出粮食。
一句话,今天的汴梁没有寒冷和饥饿。
“不行了!”
一群学生从厨房里挑着热水出来,看他们龇牙咧嘴的模样,分明在家就没挑过东西。
挑东西不是有力气就行,得有技巧。
不懂技巧的,肩膀没几下就痛的受不了。
见到沈安后,这些学生都面露哀求之色,可沈安只当是没看见。
而苏晏依旧在忙碌着,谁叫他都去。
稍后太学就被堵住了,各家权贵的大车堵满了整条街,那些管事大声的说着自己的主人是谁,然后又说自家是如何的慈善……
“……听到有流民,我家郎君心如刀绞,心如刀绞啊!恨不能马上赶来,只是家中还得要筹措钱粮,所以只能让某来送钱,千万别客气,客气就是看不起我家郎君。”
“我家阿郎听了消息一下就冲出了家门,只是忘记了穿鞋,好家伙,回去就倒下了,如今郎中说这是寒从脚下起,弄不好这个春天怕是……”
“……”
“沈待诏……小人在此,小人的主人乃是……”
“待诏,小人上次和您说过话……”
“……”
沈安马上就变成了香饽饽,那些管事热情洋溢的仿佛和他是多年的交情。
“你认识他们?”
王好奇的问道。
他是很聪慧,可人情世故却不是聪慧就能解决的,否则他也不会得一个慧极必伤,不,是慧极早亡的命。
沈安摇头,赵仲说道:“都是套近乎的,习惯而已,我家的管事,见到人也会这么说,不过背后他可能会骂那人是蠢货。”
王讶然道:“你比某还小,你怎么知道这些?”
赵仲微微昂首看着虚空,含笑道:“这不是好事。”
他在郡王府里没少遭遇冷眼,连管家都给过他脸色。
少年遭遇这些,说句实话,会给以后带来阴影。
很快太学就成了一个庞大的仓库,各种物资齐备,对付那点流民绰绰有余。
沈安回到家中,果果还问了那些流民里孩子的情况,这让沈安极为欣慰。
……
“仲!”
赵仲才回到家中,就见到了许多笑脸。
“仲,这天冷,你怎么不多穿些。哎!没个人照应就大意了,回头……”
“仲,你弟弟在家等着你玩耍呢!”
“仲,告诉你爹爹,晚些某带着好酒去,他若是没有好菜某可是不依的。”
“……”
一群叔伯或是亲热,或是佯怒。他们的姿态不同,但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眼神。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
赵仲觉得那眼神中充满了一种……略微有些卑微?
是的!
他可以确认就是卑微。
这是怎么来的?
他微笑着,轻声道:“多谢各位叔伯。”
他知道自己无需多说些什么,只要保持得体的微笑就好了。
安北兄果然是对的,这些人就是贱皮子,你强他就弱,你弱他就强。
这等人你可以说他们是见风使舵,也可以说他们是墙头草。
一个家族内部会有各种各样的人,见风使舵会让人难过和愤怒,但这是人性。
你得去接受,并消化掉这些难过和愤怒,否则这就是第二重伤害。
为了不相干的人纠结痛苦,这是最大的愚蠢。
赵仲此刻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他和这些叔伯说着话,直至高滔滔出现。
高滔滔的脸色冷冰冰的,强笑道:“仲,你叔伯他们事多,你怎可缠着他们……”
这是对付小孩子的口吻,可赵仲却却歉然道:“是,孩儿错了。”
可这是他们主动凑过来的啊!
赶都赶不走!
一群叔伯老脸一红,又赞了赵仲几句,这才悻悻然的走了。
等他们一走,高滔滔就呸了一口,说道:“都是些墙头草!幸好你爹爹不知道。”
一转眼她又欢喜的道:“仲,官家真的拍你的肩膀了?是哪只手?拍的可重?他笑没笑?”
赵仲微微皱眉,可见到母亲眉开眼笑的模样,心中的那种不舒服又压了下去。
“娘,真拍了……”
“呀!这是夸赞啊!你是做了什么?赶紧给娘说说……”
等到了家里,赵宗实听了今日之事,然后黯然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等赵仲出去后,高滔滔微微低头问道:“官人,您是说官家他……”
她明眸微眯,却炯炯然的盯住了自己的夫君。
赵宗实深吸一口气,说道:“说英雄,道帝王,终究自古一场空……邙山……邙山……”
邙山?
高滔滔微微皱眉,那秀眉看着多了些英气。
赵宗实坐在圈椅上,略一抬头,就笑了,眸色清冷。
“邙山埋葬了多少帝王将相……”
……
官家拍了赵仲的肩膀!
这个消息引爆的分外的快。
就在沈安到家时,据说有人要辟谷,有人喝的烂醉。
“这些都是虚的,不过谁能进宫,也就是这两三年之内就定下了。”
庄老实激动的不行,觉得自家弄不好就会得个从龙之功。
古往今来的功劳很多种,功大莫过于从龙。
赵祯的身体还是不行了。
沈安没问,但从宫中有人怀孕的情况来看,这位大抵是又用了丹药。
想起这个,他就带着人去了出云观。
门外人很少,看门的道士也是没精打采的,就蹲在小炉子边上烤火。
“找谁?”
沈安看了一眼里面,觉得很是萧条。
“舍情舍慧,随便。”
“你这口气倒是不小……咦!待诏。”
道士见到沈安,那神色就像是见了鬼。
“贫道马上去。”
道士慌慌张张的往里跑,沈安不明就里,也就哂然一笑,然后步入道观。
初春的道观里还少见绿色,连树木都没精打采的耷拉着枝叶。
“见过待诏。”
舍情来了,看着有些憔悴。
“这是……”
沈安指指冷清的大殿,问道:“人呢?”
以往的出云观可是人头攒动,那些信徒们嘀咕的声音让潜心炼丹的舍慧很是不满。
可现在喧哗都没了。
出云观冷清的就像是一个废弃的道观。
舍情苦笑道:“师兄不肯再炼丹,那些人也就不肯再来了。”
卧槽!
这是我造的孽啊!
沈安有些心虚的道:“不会没饭吃吧?”
方外人要么种地养活自己,要么就是靠着信徒的施舍来度日。
种地的话,那算是最虔诚的方外人。
靠信徒的施舍,更像是做生意。
舍情摇头道:“还有些积蓄,只是观里的道人们有些……”
“坐吃山空?”
“是。”
舍情愁眉苦脸的道:“师兄不肯再炼丹,那些信徒就渐渐的散了,观里的人心也要散了,若非是大伙儿没有谋生之技,估摸着这观里的人都要跑光了。”
沈安负手看着这片萧条之色,淡淡的道:“因食而聚,因食而散,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道兄……”
沈安侧身,就见到了舍慧。
舍慧原先茫然的神色渐渐消散,竟然全是淡然。
他稽首道:“因食而聚,因食而散,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道兄一番话让贫道大彻大悟,福生无量天尊。”
“那个……天尊。”
沈安发现这厮竟然白胖了不少。
要长寿,得没肉啊!
你这样白白胖胖的铁定短命。
瞬间慈悲之心再度充斥在沈安的心中。
他觉得舍慧这是在谦逊,可当油滑的舍情宝相庄严的稽首时,他有些慌。
哥不会度化了你们俩吧?
可天道无凭啊!
而且那话竟然能如醍醐灌顶吗?前面一句是沈安自己胡诌的,后面的是曹公在红楼梦里的话。
“因食而来,因食而去,道兄,这句话道尽了人间无情,贫道却是悟了。”
他觉得这个气氛不对。
我是来度化你们的,可却不是往方外度化,而是……
“舍慧……可想过重开丹炉吗?”
舍慧摇头,颓然道:“一场空,一场空啊!再去炼丹,那便是骗人骗己。”
这道人很耿直啊!
耿直的沈安觉得需要挽救一下。
他微微一笑,很是莫测高深的道:“不是炼制丹药……”
“炼什么?原先贫道以为世间万物皆可入炉,如今……哎!”
“炼钢铁如何?”
第308章 被沈安坑了(为‘54唐人’加更)
“炼钢铁?”
舍慧的眼中多了黯然,却断然拒绝了。
“贫道却不会,告辞。”
他把自己当做了客人,可见心情的失落。
他黯然离去,舍情叹道:“师兄是个痴人,贫道也劝过多次,让他炼些治病强身的丹药,可他却是不肯。”
沈安倒是理解这种情绪。
“他浸淫于炼丹术多年,可以说炼丹就是他的命,如今这条命出了问题,他此刻就是行尸走肉而已。”
舍情看看左右,突然说道:“道兄,若是再没有信徒来,出云观怕是熬不到夏季了。”
这么狼狈?
可我若是不揭穿丹药的问题,舍慧身死也就罢了,出云观怕是得关门大吉。
好歹你们还的了几个月的安稳日子,我这算是功德无量了吧。
沈安走到了大门外,等转身时,就见到了一群道士跟在后面。
他们默不作声,目光中带着期冀。
要活路啊!
沈安心中一动,就冲着舍情招招手。
“舍慧是心生绝望,可他一人绝望不打紧,不能让这些人也跟着倒霉吧?”
舍情不解,沈安就挑眉道:“炼钢铁吧。”
舍情黯然道:“师兄定然是不肯的。”
“蠢!”
沈安淡淡的道:“让这些人去求他。”
是人就得吃喝拉撒,舍慧现在看似颓废,可等一群徒子徒孙哭喊着没饭吃时,他还能坐得住?
沈安丝毫不觉得这个主意卑鄙下作,施施然的走了。
可舍情却觉得这个主意不靠谱。
舍慧倨傲多年,哪里会轻易改主意?
“恭送道兄!”
舍情回身,道观的大门缓缓关闭。
“钱不多了,再这样下去……”
“那怎么办?”
一群依靠出云观生存的道士如热锅上的蚂蚁,百般煎熬,无助且孤独。
这大抵就是后世专门蹲办公室喝茶看报纸的人失业了,然后茫然无措,甚至觉得自己会很快饿死。
舍情心中惶然的道:“沈道兄愿意出钱资助……只是要师兄把炼丹变一变。”
一旦出云观没落了,他这个所谓的副观主也就成了光杆司令,毛球用都没有。
人一旦沾染了权势,那几乎就和嗑了五石散一样,会有瘾。
“那炼什么?”
一群道士眼睛发绿,那模样分明就是不惜拼死也要炼。
“炼人也成啊!”
对未来惶然的人是最容易煽动的。
所以不论是古今中外,但凡国势颓废,外敌咄咄逼人时,颓废的人最多,而想重振国势的最少。
一人颓废就会带动十人,十人会煽动百人……
若是国势一直不振,最后就是举国弱鸡,外敌趁机入侵,几乎势如破竹。
这便是势!
势在我,无往而不胜。
舍情低头,心中茫然的道:“说是要炼钢铁,可师兄那里……”
唰!
他只是眨个眼,眼前就没人了。
舍慧很绝望,在沈安彻底揭开了丹药的真面目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半生的坚持都成了笑话。
一个人有几个半生?
前半生和后半生。
而前半生是最重要的,因为有无限可能。
可这个最重要的前半生就这么被自己给耗掉了。
后半生我还能做什么?
一个人最怕的就是这种情绪,会让人崩溃。
他仰头呆呆的看着屋顶,脑子里一片乱麻。
“观主……”
“何事?”
他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声音更是木然的没有任何感情。
“观主,咱们……炼钢铁吧。”
嗯?
舍慧低头看着外面,然后微微摇头道:“不可。”
我再绝望,可依旧不肯把钢铁投进丹炉里。
他握住了一块焦煤,那蜂窝状的表面梗的他的手心发麻。这个丹炉他改造过多次,否则压根就受不了焦煤的高温。
他有自己的骄傲,若是那个骄傲也丢弃了,他觉得自己再无灵魂,会变成一个墙头草。
那很难受啊!
“观主……”
外面突然传来了哭声。
“观主,某家中兄弟七人,家里的田地不够种,若是回家……定然会流落街头,沦为乞丐……观主啊!”
舍慧苦笑道:“贫道也没办法啊!”
半生心血化为泡影,他也很绝望啊!
“观主,贫道入出云观二十余年,早已忘却了凡俗之事,如今观里的钱粮越发少了,若是不管,贫道等怕是要饿死在这里了。”
“恳请观主看在我等可怜的份上,重开丹炉。”
舍慧摇摇头,叹道:“贫道心丧若死,生死也置之度外了。”
外面又是一阵劝说,就在舍情也绝望的时候,一个道人突然喊道:“观主,您修炼多年,三清之前发过多少宏愿?可有为人解困之愿?”
呃!
这个是骂人了啊!
不管是僧道,包括儒家,谁没有说过这等话啊!
什么我辈当上报君王,下抚黎庶,爱民如子巴拉巴拉一堆。
“当年贫道也曾发下宏愿,要救济世人,弘扬三清……”
舍慧有些迷茫了。
人类最大的本能就是说大话,不管是虚荣心作祟还是热血奔涌,先说了再说。
外面的那个道士却嚎哭一声,然后仰天喊道:“天呐!三清道尊在上,贫道今日再无活路,就此和诸位道兄告别,死了去才好!”
呃!
舍情认得此人,平时这人看着很是矜持自傲,他认为就算是出云观关门了,此人也会昂首离去,并不会出言求助。
可现在此人痛哭流涕,那泪水涟涟,一脸悲愤,仿佛谁亏欠了他几万贯。
“这……”
这人怎么就突然变了呢?
他虽然在出云观掌总,可却没经历外面的纷争,不知道人性的复杂。
可这样管用吗?
舍慧平日里很是冷情,怕是不管用吧。
那人突然一声嚎哭,听着调子很高,尖利无比。
“就让贫道去死吧……”
他一头就往大门撞去。
卧槽!
你来真的?
舍情心中一急,就喊道:“且慢!”
活着多好啊!
你这是抽抽了吧。
可那人却压根不管,就这么直冲过去。
舍情闭上眼睛,默默念道:“福生无量天尊……一路走好。”
吱呀!
嗯?
舍情睁开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缓缓打开的房门。
那人已经止步了,一脸狂喜的看着门缝里的舍慧。
“观主?”
舍情不禁愕然,一是为了舍慧的出现,二是为了那人的及时止步。
他缓缓回头,就见到了一群道人正在那里得意。
他们这是有预谋的?
他转过头来,就见到了大开的房门。
舍慧还没说话,外面的道人们已经一拥而上……
“观主……”
这样也行?
舍情此刻才发现沈安出的这个主意真是太妙了。
“哎!”
被抱住大腿的舍慧仰天长叹道:“罢了罢了,去告诉沈道兄,贫道……愿意炼钢铁。可钢铁乃是官家的生计,哪会给咱们啊!”
众人一听才恍然大悟。
“那咱们……岂不是被沈道兄给坑了?”
“是啊!谁敢把铁矿石给咱们冶炼?”
“那个骗子!”
一群道人刚生出欢喜,就被舍慧一番话给打击的欲哭无泪,随即就开始破口大骂。
舍情有些不安的去沈家求见沈安。
一见面他就问道:“敢问道兄,师兄为何会同意?”
沈安一怔,他只是觉得这事儿有希望,但也没想到竟然一次就成功了。
舍慧就是这个时代最出色的冶炼专家,他对高温材料和炉火的掌控让人看了赏心悦目,宛如艺术。
这样的人就不该沉迷于仙丹之中。
所以他后续还准备了‘逼债’等戏码,绝壁要把舍慧逼的点燃炉火。
他甚至还准备向赵仲讨教一番怎么下药……
可你竟然就这么屈服了?
沈安隐住心中的得意,淡淡的道:“仁慈之心吧,人人都有的仁慈之心。”
实际上就是心软。
许多人看似冷漠,可实际上心却软。
舍慧就是这等人。
专家到手,沈安起身道:“此事就这么定了,钱粮回头去拨去。”
舍情苦笑道:“道兄,铁矿何来?”
咦!
沈安一怔,他也疏忽了这个事。
舍情一看就更加的绝望了。
合着你是胡乱忽悠的啊!
他脚步踉跄的往外走,沈安也不留客。
庄老实开始核算出云观的人数,以及需要的钱粮。
“郎君,耗费不小啊!”
“这不算大。”
养人不算费钱,最费钱的还是支持舍慧炼钢铁。
关键是铁矿石啊!
他急匆匆的去找到了富弼。
“要铁矿石?”
富弼觉得沈安怕是烧了,就板着脸道:“你要这个来作甚?”
大宋经济渐渐有自由化的倾向,但铜铁和盐等,许多东西都是属于官营,算是大进项,不肯让私人插手。
而且弄铁矿容易被质疑为图谋不轨。
盐铁盐铁,盐是人体必需,可以赚大钱。铁能打造武器,能颠覆帝国。
沈安笑道:“不是某用,是出云观。”
“出云观?那不是炼丹的吗?”
“对!不过从现在起,他们就改炼钢铁了。”
富弼指着他,气呼呼的道:“方外人你也敢去插手,小心被人弹劾你。至于铁矿……某无法做主,你自己寻官家吧。”
这种事情他就算是能做主,也不会开口。
做官到了他这个地步,有后患的事情不会轻易表态,以免以后成为别人攻击自己的武器。
沈安没法,只得去求见赵祯。
第309章 一群土包子(为雨姐加更)
“铁矿石?”
赵祯捂额道:“你想要作甚?”
就不能好好的过日子吗?非得要去折腾什么铜铁。
而且盐铁从来都是朝中的财源,哪里能随便给道观用。
沈安振振有词的道:“陛下,那舍慧炼丹出色,臣想着在他那里试试,若是能炼出好钢铁,臣也好弄些菜刀来贩卖……”
“谎话连篇!”
赵祯喝道:“若是无事便回去吧。”
沈安的身家在这里去了,打造菜刀的利润他哪会放在眼里。
沈安赔笑道:“陛下,臣实则是想弄出好钢铁来,到时候……朝中出钱买了炼钢之法,臣也能大赚一笔。”
赵祯淡淡的道:“胡闹!”
国家制度岂可轻废!
沈安咬牙道:“陛下,那铁难道还能比得过神威弩的危害大?”
这话一出来,谁都不能说沈安图谋不轨。
他若是想图谋不轨的话,神威弩就该藏着。
边上看热闹的宰辅们有些纠结,曾公亮比较心软,就说道:“虽说你忠心耿耿,可那些道士却说不清。”
“点清数目即可。”
沈安知道这个例子不好开,就使出了撒手锏。
“陛下,不说望远镜那等利器,当年老师也曾有些冶炼的手段,臣如今想了些出来,此次就是想付诸实施,若是能成,大宋兵甲就会雄于天下。”
这个诱惑大不大?
若是旁人说了,君臣肯定只会当做是神经病,可沈安却折腾出来不少好东西……
邙山隐士啊!
这个……
赵祯和宰辅们相对一视,都有些动心。
若是真能鼓捣出好钢来,那可是不得了!
比如说大斧用上了好钢,是不是斩杀敌骑更轻松?
长刀用上了好钢,是不是能劈砍的更厉害?
想到大宋一刀砍过去,辽人的长刀被砍断……
这个画面真美啊!
赵祯干咳一声,说道:“不能多。”
沈安说道:“出云观里也多不起来。”
他又不是真要打造菜刀赚钱,只是让舍慧改行炼钢而已。
赵祯点点头,“出云观此后要闭门。”
这是安全考虑,否则被人窥探了去,损失可就大了。
沈安笑道:“陛下放心,炼钢之法看似简单,可不懂其中的关窍,无人教授的话,一百年都弄不出来。”
铁器的应用多少年了?
可钢铁的发展却举步维艰,可见这其中的困难。
若是看两眼就知道了炼钢的诀窍,那后世还花钱请专家干啥?
光是一个耐火材料就能逼死人。
沈安觉得这群君臣就是土包子,不懂也就罢了,可竟然还有阻挠之意。
等以后弄出了好钢铁,到时候再回来打脸。
韩琦说道:“你懂炼钢?”
他的语气带着质疑,不过也不怪他,此时谈及钢铁,最好的自然就是什么百炼钢。
所谓百炼,也就是通过多次锻打来获取更好质量的手段。
别扯什么灌钢,懂行的只会选择百炼钢。
君臣都有些迷惑,毕竟邙山上没铁矿给你冶炼啊!
沈安有些不耐烦了,“敢问韩相可知道什么叫做铁料的冷却速度吗?可知道什么叫做杂质吗?可知道怎么驱除铁料里的杂质吗?”
连续三个发问,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呃!
韩琦摇头,他真不知道。
君臣都不知道。
一群土包子啊!
沈安淡淡的道:“某知道。”
赵祯一拍大腿,说道:“罢了,给他。”
沈安说道:“陛下,以后您定然不会后悔今日的决断。”
赵祯点点头道:“不过要小心,让皇城司的人去出云观检点一番,不对头的……”
“杀了!”
不用看,说这话的铁定是韩琦。
这货……你有本事杀西夏人去!
赵祯当然不会同意这等荒唐的建议,当即叫来了张八年,让他牵头去调查。
“多久能成?”
赵祯只是随口问了一嘴。
沈安也是随口一答:“说不准,五六年……或是七八年,十来年也有可能。”
科学来不得半点虚假啊!
他觉得没啥,就告退了,赵祯坐在那里,喃喃的道:“这怎么就觉着不靠谱呢?”
……
此刻的出云观中正在上演一出告别大戏,催人泪下。
“确定道兄就没问过官家?”
舍慧的面色如常,显然是越发的超脱了。
舍情点头道:“是,沈道兄就没问过铁矿石之事。”
“那多半是不成了。”
舍慧一朝走出原先的状态,竟然多了些机灵。
观里的道士们都背着包袱,眼中含泪,就像是要和父母分家,要独自去过活的孩子。
他们当了许久的道士,经文会不少,法事也会做一些,可这些本事在外面没用啊!
怎么寻求活路?
现在他们都觉得惶然不安,甚至是绝望。
“观主……”
有个年轻的道人终于被这压力压垮了,他跪在那里哭道:“观主,出去某就活不了了啊!”
“求观主收留。”
“求观主带着我等去找活路!”
“观主,咱们跟着您……”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
不远处的墙头上,张八年冷冷的道:“刚才喊要同生共死的那个道士,回头送到南边去。”
手下低声应了。
同生共死,你这是想造反还是怎地?
作死呢这是!
“贫道亦是自身难保,养不活你等,都起来!起来!你等可去别处道观存身……”
大宋的方外人能免税,去别的道观也能免费吃喝……
可这年头谁会免费供应你吃喝啊!
说的好听,怕是才白吃白住一个月,那边就要冷言冷语的赶人了。
还是咱们出云观好啊!
道人们都含泪摇头。
舍慧把自己的包袱打开,取了铜钱出来,全部放在地上。
“你等各自取了去。”
他神色苍凉,一股子死寂的气息在弥漫着。
舍情低声道:“师兄,还是要留些的。”
“不留了。”
舍慧觉得自己就是行尸走肉,活着就是痛苦。
舍情叹道:“师兄,要不……咱们换个地方,重起炉灶炼丹吧。”
这年头的人大多愚昧,舍慧炼丹,他出去忽悠,保证能赚的盆满钵满。
舍慧只是摇头。
那几贯铜钱放在那里,大部分道士都没要,就来了三个,他们瓜分了舍慧的‘遣散费’,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年头爹亲娘亲……都没钱亲。
墙头的某个地方传来了阴测测的声音:“有钱就能不要脸?靠不住,会被收买!把这三人都记下来,不许再进出云观!”
舍情恼怒的道:“往日对他们不薄,可……人心啊!”
舍慧却觉得这样最好,他喃喃的道:“道兄那话说的真好,因食而聚,因食而散,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说得好啊!”
舍情只觉得心中凄凉,这时舍慧突然喊道:“都去,都去吧!”
众人默然行礼,然后缓缓转身。
“啊……”
舍慧突然仰天长啸,声音中听着多了郁气和绝望。
人生无意义,那就是行尸走肉。
舍慧怕是不想活了。
大家都摇摇头,但爹死娘嫁人,各人顾个人吧!
前方那三人已经出去了,大伙儿缓步而行,想再多看看道观。
就像是以后那些下/岗的一样,心中万般不舍,最终还是要出去。
“咦!他们怎么又回来了?”
这时有人发现那三个道人退了回来。
“莫不是良心发现,要把钱还给观主?”
“不对,他们在笑呢!”
那三人确实是在笑,而且是谄笑。
他们在冲着门外弯腰,谄媚的笑着。
“谁来了?难道是香客?”
“都这样了,一个香客也救不了出云观。”
这时门外缓步进来一人,他看了这边一眼,有人说道:“是沈道兄!”
“他是什么道兄!”
有人不忿的道:“说是让观主炼钢,可矿石呢?没矿石炼钢……拿人来炼吧。”
等沈安的身后进来几个官员时,这些道人都觉得心跳加剧。
这是什么意思?
抓人?
咱们没犯事!
那么……
沈安愕然看着他们,问道:“这是要去哪?”
道士们只觉得心中涌出了欢喜,但却不能确定。
有人说道:“道兄,出云观……没了,我等要自谋生路。”
“观主说熬不过了,再不走大伙儿就得一起饿死在这里。”
“……”
沈安皱眉道:“这是觉着沈某说话不算话?”
“道兄。”
舍情已经过来了,见到沈安身后的官员时,他原本苍白的脸上瞬间就多了潮红。
沈安不满的道:“某不是说等着吗?这么急切就散伙了,那活计找谁干去?”
他看了道士们一眼,眼神有些贪婪。
这些道士也会些拳脚,虽说武力值不怎么高,可却是上好的苦力。
而且他们没家眷,没亲戚来往……
啧!
这样上好的劳力怎么能放过呢!
舍情一怔,然后狂喜道:“道兄,难道是……成了?”
沈安微微点头,威严的道:“一些小事就经不起,以后还能指望你们做什么?以后……”
“多谢道兄!”
“道兄挽救我等于水火之中,贫道……贫道……”
一群道士本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去外面寻生活,可没想到竟然水暗花明。
有人哽咽道:“贫道就说沈道兄不是那等人,可就是有人不信,还到处散播谎言。现在沈道兄来了,先前谁说他骗人的,出来!”
“对,站出来!”
一群道人在叫嚷着,听着愤怒,可那喜气却开始洋溢。
“道兄……”
舍慧一躬到地,再起来时,眼中已然是泪花点点。
“贫道以为此生再难触摸丹炉,道兄竟然……贫道知道此事艰难,道兄为我出云观倾力而为……”
他郑重稽首,“多谢道兄!”
那些狂喜的道人们都纷纷肃然行礼。
“多谢道兄!”
声音轰然回荡在出云观上空,那些在低温下显得萧索的树木微微摇动,入眼一片生机勃勃……
……
第四更送到,诸位晚安。
第310章 喷子之王
方外人靠什么过活?
所谓方外,那就是不受现行规矩束缚的一群人。
对于百姓来说,最大的束缚自然就是赋税。
而出家人就能免除赋税。
别的道观寺庙都有产业,也就是土地,哪怕是外界发生了什么,他们依旧也能温饱无忧。
而出云观却不同,从舍慧成为‘炼丹大师’之后,观里就摒弃了土地,而是全力迎接香客们。
一亩地一年到头辛苦下来,能得到的收获不算多,而那些香客出手阔绰,这是不劳而获,比种地强多了。
当年有多瑟,后来遇到艰难时就有多痛苦。
所以沈安就成了出云观的救星。
“钱有,粮食也有,你等愿意留下的就留下,不愿意的尽早离去。”
炼钢要保密,所以现在先打预防针。
一群道人都摇头。
这年头有稳定的饭碗,谁还愿意出去啊!
刚才盐铁司的官员可是说了,以后这里就是半个官办的道观。
官办啊!
众人不禁看向了沈安,心想官办的可是铁饭碗,以后咱们还愁什么呢?
沈安笑了笑,说道:“只是留下来之后却不能反悔,否则……皇城司怕是要走一遭。”
到时候一个保密的名头就能吓得你魂飞魄散!
众人还是不语,沈安就拍拍手。
张八年就从后面出来了。
“这些人什么时候进来的?”
“翻墙进来的。”
沈安替张八年给了答案。
张八年带着人走了过来,沈安说道:“此事就交给你们了。”
他退后几步,对舍慧和舍情说道:“这位是皇城司的都知,这里的人他们会清理一遍,不适合的会劝退。”
两个道人只有点头的份,舍慧终于露出了微笑。
“竟然这般大动干戈,想来会很有前景吧。”
“是很有前途。”
沈安说道:“我要的是更好的钢铁,更低廉的产出办法,仅此两样。”
舍慧轻松的道:“此事简单,贫道自然会尽力。”
简单?
沈安笑了。
更好性能的钢铁,更低廉的生产模式,这玩意儿一点都不简单。
“钱粮每月都会送来,矿石也会送来,我这里有些心得,你且仔细看,但是……”
沈安摸出一本薄薄的册子,警告道:“只许你看,若是泄露出去,出云观就大祸临头了!”
舍慧拿起就翻看,舍情刚想瞅一眼,又想起沈安刚才的话,就别过脸去。
“妙啊!”
舍慧不禁就沉浸了进去,等再次抬头时,看向沈安的目光中就多了狂热。
“道兄果真是高人,舍慧佩服,如是不弃,还请收了舍慧为徒!”
他的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可沈安却一手就把他拎了起来。
“别弄这个,你年纪比我还大,咱们且一起探讨吧。”
沈安的谦逊让人印象深刻,舍慧念念不舍的把他送出去,再回来时,就拿着小册子直接‘闭关了’。
这边的清理沈安自然不会掺和,他此刻的心情极端的好。
得了舍慧这个专家,只需等待几年,大宋的钢铁就要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到了那时……
他当初不肯把火药弄出来,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钢铁不得力。
弄早了担心泄密,而且也没办法弄火器。
此时的钢铁性能让沈安很失望,而且产量不大。
比如说马蹄铁早就被发明出来了,可为啥普及艰难?
就是因为铁的缺乏。
大宋好许多,西夏大抵是最惨的。
等钢铁产量和质量提上去了……
“哥的大炮火枪啊!”
沈安想起一排排火枪阵列在前进,火炮轰鸣的场景,不禁心旷神怡。
真理目前在弓箭的射程内,他希望能尽快变成在火炮的射程内。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了,包拯竟然在,正在和果果聊天。
你能想象一个老头和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聊天的吗?
包拯坐在圈椅里,神色慈爱。
果果坐在边上,双腿轻轻摆动,一脸委屈……
“……包公,我中午吃了鸡腿。”
“鸡腿好,吃了鸡腿跑得快。”
“哥哥还逼我吃了菜。”
“回头老夫收拾他。”
“包公乖。”
“……”
谈话到这里终结,因为包拯看到了沈安,所以没好意思和果果再继续话题。
“哥哥!”
果果欢喜的冲过来,沈安俯身把她抱起来,问了午觉睡的好不好。
“好!”
果果搂着哥哥的脖颈说道:“哥哥,折哥哥又偷酒喝啦!”
沈安目光一转,没看到折克行。
“他跑啦!”
这厮竟然又喝酒精了?
沈安咬牙切齿的发狠,“抓到他就吊着打!”
“打!”
喊打的果果被带走了,包拯的脸也垮了。
沈安自忖最近没犯错,就大大咧咧的走过去。
“包公,您说……哎呀!”
包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蹦了起来,一巴掌呼的沈安头皮一疼。
他戟指沈安,怒道:“你还敢说!”
沈安一脸懵逼的道:“我是没犯错啊!”
他再度自省,真心的觉得自己比小白兔还乖。
可老包气呼呼的模样,分明就是发现了什么。
难道是我救老赵的事儿东窗事发了?
沈安不知道是啥事,就堆笑着。
包拯指着他,一脸嫌弃的道:“看看你一脸的奸臣像!看看!丢人。”
沈安给他喷,甚至还趁机冲着偷偷溜回来的折克行比了个威胁的手势。
包拯口沫横飞了半晌,气喘吁吁的道:“老夫以前只能说一炷香的功夫,如今竟然能说一刻钟了。”
“可喜可贺,恭喜包公成为喷……成为正义之剑。”
沈安差点说成了喷子之王!
幸而他及时改口,否则今年大抵就过不去了。
不过老包的喷力确实是越发的厉害了。
包拯没察觉,就自顾自的说道:“你去年用炼丹术镇住了舍慧,后来又当着出云观所有人的面揭穿了他的仙丹……让他声名扫地……”
呃!
沈安一脸苦笑。
包拯冷笑道:“你这是断他的路,然后舍慧无路可走,全靠着他的名气养着的出云观也没了出路,你却出现了,就像是一个……善心人。”
沈安苦笑道:“冤枉啊!我哪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巧合,这一切都是巧合!”
包拯摇摇头道:“后来你就利用了这个机会,把出云观和舍慧都变成了你的人……手段太深了,少年人,这样不好!”
他又喷了几分钟,面色涨红。
沈安想了想,说道:“您想想,我若是早有预谋,可铁矿石哪来?我当时什么都不是,去哪找铁矿石去?朝中也不肯吧?若非是我此行立下战功,别说是神威弩,望远镜都没用,官家不会为我开这个特例。”
咦!
包拯一听就皱紧了眉头,喃喃的道:“是啊!老夫怎么就没想到呢?”
沈安觉得包拯不会把自己想的那么阴,就问道:“是谁告诉您的?”
包拯下意识的说道:“司马光……老夫当时心中一急,却忘记了这事,不行!”
他怒道:“这是故意的!老夫找他去!”
“别啊!”
沈安赶紧拉住了他,劝道:“那人虽然古板话多,可却自矜,至少对我这个少年人大概是下不了手,怕丢人。”
司马光标榜君子,自然一言一行都要往上面靠。
表面上和王安石惺惺相惜,还诗词唱和什么的。
可等他一朝登台做了宰辅,那可真是本来面目暴露无遗。
全给老夫废掉!废掉!废掉!
相公,这法还行啊!
行个屁!老夫说不行就不行,废掉!
一夜之间,神宗和王安石的心血,不论好坏,尽数废掉。
这样的人沈安自然知道秉性,所以不远不近,不乐意和他打交道。
太阴!
他喜欢真小人,比如说曹仁那种。
但伪君子却是他最恶心的一类人,但凡能打人无罪,这等人他会见一次打一次。
而且他的心情还不错,还在火枪和火炮的憧憬中。
劝了一阵子,包拯这才消停了。
“弄晚饭,多弄些好菜。”
沈安留了包拯在家吃晚饭,包拯气不过,就多喝了几杯,结果有些醺醺然。
等他清醒些后,沈安才把他送出去。
“此事既然做了就要认真,你此刻在太学那边还得教书,出云观这边也得关注,若是不成,就把翰林待诏……辞了吧。”
包拯的这个建议看来是经过深思熟虑了,只是沈安却不惧怕这个。
“您这是担心太招眼了吗?这个不算什么,出云观那边要几年后方能出好钢,所以现在就是个坑,旁人来了只会被坑死,也就我才能填满这个坑。”
沈安一番话包拯算是明白了,他颔首道:“太学的学生明年要科举,你可多看顾这个,到时候也是一番佳话。”
沈安应了,两人走出门口,突然听到边上一声惊呼:“金星……”
沈安和包拯一起抬头,就见一道光从西南方向往下坠去。
那光看着很是明亮,沈安正想说这颗流星好大,包拯就面色凝重的道:“金星坠西南……”
他上马匆匆而去,沈安却眉飞色舞的道:“明早咱们出城。”
第二天一大早沈安就带着护院们出发,一路顺着往西南方向去。
“老丈,昨夜可见到流星了吗?”
“金星吧?”
“呃!对,金星。”
“就前面的村子。”
沈安一路问了过去,等到了前面的村子时,就见许多人围在田间。
“是贵人来了。”
沈安等人骑马,所以村民们都畏惧的往边上躲。
沈安笑眯眯的走过去,见到地上一个大坑,心中就是一喜,说道:“这石头我买了。”
“这是天上掉下来的贼星。”
村民们纷纷摇头,认为沈安是个疯子。
这玩意儿谁要啊!
村民们纷纷散去,沈安正好方便做事。
坑很深,里面能看到一个黑漆漆的东西。
“挖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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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天外大星
今日的朝会气氛有些小兴奋。
赵祯不知道宰辅们兴奋个什么,不过既然大家高兴,那他也不准备扫兴。
议事完毕后,时间已经差不多中午了,他微笑道:“诸卿辛苦,今日厨房做了好羊肉,且去用饭吧。”
当宰辅不但工资福利高,连饭都是宫中管的。
外面来了人,手中捧着奏疏。
“哪的?”
午饭前赵祯不准备再看什么奏疏了。
从今年开始,他就觉得容易累,没精神,所以处理政事的效率也在下滑。
哎!每天都觉得去日不多了,这心情低沉的连饭都不想吃。
此刻赵祯深刻的理解了千年以来的那些帝王为何要去追求长生。
什么叫做水中月镜中花?可要是有一线可能呢?
对不对?
若是老天开眼,让朕找到了那个可能呢?
长生久视,在皇帝这个位置上长久坐下去,这日子给神仙也不换啊!
他正在想着,陈忠珩已经拿着奏疏来了。
“官家,是司天监的奏疏。”
“说了什么?”
赵祯都不想看了,头痛的问道。
陈忠珩看了一眼,讶然道:“说是昨夜有大星坠于西南,占卜是天狗下凡。”
赵祯一下就坐直了身体,沉声道:“这是何故?”
稍后就来了几分奏疏。
“……陛下,天狗所下乃是破军杀将……”
事情散播出去,最后还是开了个扩大朝会来解决。
天狗啊!
这东西弄不好会带来灾祸。
“对,天狗下来就是造杀孽的,陛下,臣请监察各处将领。”
“陛下,怕是武人中有人……图谋不轨啊!”
防备武人是国策,根源就是这群丘八从唐末直至宋初时干的那些坏事,让人没法相信他们。
赵祯微微点头,此时距离沈括发现陨石大多含铁还有几年。
见官家点头,群臣就激动了,然后开始弹劾自己平时看不惯的武人,一时间名单老长。
这个也太过火了吧!
赵祯觉得此事就是做个样子罢了,至于天狗……上次月食的事儿之后,他对天狗的含义有些存疑。
差不多就行了啊!
老天有点儿小动静你们都往政事上靠,不然就是往朕的身上靠。
反正绝壁是有人没干好事,弄了再说。
富弼干咳一声,说道:“此事……在京城周边查查即可,没必要大张旗鼓,弄的物议沸腾。”
有人不满的道:“富相,最近武人是有些跋扈,比如说那个红袖楼,不就被武人给砸了吗。”
尼玛!
富弼转身回去,看都不看此人一眼。
许多事情都是不知道的乱说,知道的不肯说。
红袖楼的事儿肯定不对,官家压住了,然后沈安竟然去赵允弼家门口堵着,口口声声的说是要找那个死掉的大管事,可见这里面的猫腻不少。
这等事情大多沾染不得,宰辅们对此都有默契,可今日竟然有人拿出来作伐……
老夫不管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把武人说的分文不值,穷凶极恶,然后才发现官家没说话。
赵祯就坐在上面,心想你们继续说,朕就听着睡觉。
“陛下,要拿几个来……祭天啊!”
这话说的让赵祯都想一巴掌抽死他!
祭天!
宰杀几个武人祭天?
不管用啥罪名,你就不怕晚上做噩梦?
他淡淡的道:“此事……再议。”
“陛下,宜早不宜迟啊!”
“天象如此,陛下,早做早好。”
“……”
一群人在叽叽喳喳的让人头痛,外面又来了个内侍。
“陛下,那陨石被人弄走了。”
一群君臣面面相觑,有人怒道:“那是天狗,哪个愚夫取了去?”
一股幸灾乐祸的情绪在蔓延着。
拿吧拿吧,到时候灾祸缠身就是活该。
陈忠珩抬头道:“陛下,是……是沈安给取了去。”
噗!
一个官员没忍住,一下就笑喷了。
周围的官员都在懵逼中,这个笑声显得格外的突兀。
沈安?
一个官员叹息道:“这真是无知者无畏啊!那是天狗,到时候他家怕是会祸事不断。”
“韩相,您这……”
韩琦终究没忍住,回头看了说话的官员一眼。
“某……”
他最终啥都没说,只是觉得憋屈。
若是旁人取了陨石,他只会觉得此事要糟。
可现在是沈安……
他竟然生出了这个天狗怕是有些问题的感觉。
但这个答案是司天监给的,他们应当专业吧?
他看了司天监的官员一眼,却发现那厮一脸悲愤。
竟然是沈安?
司天监的官员出来说道:“陛下,沈待诏贸然行事,如今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赵祯抚须道:“会大祸临头?”
他有些犹豫了。
钦天监的官员严肃的道:“陛下,天狗下凡是必定的,沈待诏取了去,灾祸都会降临在他的身上。”
那么严重?
本来在半信半疑的赵祯有些犹豫了。
“去看看。”
陈忠珩带着人,快马加鞭,一路往沈家去了。
……
一块外表灰黑,有些小孔洞的陨石静静的躺在院子里。
这块陨石形状不规则,表面有一块壳。
赵仲有些敬畏的看着这块陨石。
沈安和王站在边上,听着王在用那吟诵的腔调说着各种陨石的传闻。
“把壳子揭了。”
沈安看到了赵仲的敬畏,他想让这个未来的帝王亲自去揭开自己的敬畏。
王低声道:“说是天狗……这东西怕是不好吧。”
才能和智商在此刻毫无用处,对苍天的敬畏和未知让赵仲和王都不敢轻举妄动。
沈安轻咳一声,赵仲咬牙伸手,然后飞快的一抓,就把那一块黑色的壳子给抓了下来。
“安北兄,陨石……从哪来?”
王终于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赵仲在擦手,然后又跑去洗手。
庄老实悄然过来,低声道:“郎君,他在用厨房的丝瓜瓤擦手。”
这年月没什么洗碗巾,而丝瓜瓤那丰富的纤维最好不过了,甚至有人用来搓澡,效果比洗澡巾还好。只是别太用力,否则会搓破皮。
稍后赵仲回来了,沈安让他张开手。
那手心红通通的,就像是刚练过铁砂掌。
赵仲有些赧然,“安北兄,小弟就是有些那个……”
“怕就怕,这个没啥。”
沈安一脚踹倒陨石,然后一屁股坐在上面,就像是坐在台阶上那么自然。
呃!
王劝道:“安北兄,此物终究难明来历,莫要得罪了才是。”
外面都传遍了,说那块天外大星就是天狗下凡。
天狗啊!
一口能吞了太阳的神兽!
你竟然一屁股就坐在了上面?
赵仲先前还以为沈安是不敢去触碰陨石,才让自己先动手。
此刻他心中愧疚,就说道:“安北兄,要不把这东西给司天监吧。”
那里据说是最接近鬼神的地方。
沈安的神色渐渐变化着,最后竟然是一脸的沉痛。
“这事儿吧……它就是一块天外来石,明白不?”
“天外来石?”
这时候可没有强大的观测系统,去观察到那些细小陨石在天空中的运行轨迹,所以每当有陨石出现时,君臣就要去寻找原因。
这一切错误的根源都是君权神授。
帝王不把老天当爹,也不会牵强附会的去寻找天象的来由。
“对,天外来石。”
沈安跺跺脚,“就像是咱们脚下的这一块土地,若是突然脱了一大块,然后飞出去……罢了,这事还得说到引力。”
沈安再解释道:“咱们晚上抬头看去,苍穹星宿重重,看似很近,实则很远。在那些空旷地带,有不少大小不一的陨石存在。它们会四处飘零,直至靠近了某个有引力的星体……”
“引力,这个是无法避免的知识。”
沈安起来蹦跳了一下,问道:“为啥我跳起来会落下去?”
王脱口说道:“不就该是往下落的吗?”
沈安呵呵笑道:“那为啥不往上飘?”
赵仲挠头道:“往上飘……那不是神仙吗?”
“扯淡的神仙!”
沈安觉得有必要让他们成为新时代的好青年。
“引力……咱们身下是个大球,万有引力……”
一番引力的理论下来,沈安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
不过大方向没错就行了。
两个少年面面相觑,觉得这有些颠覆自己的观念。
竟然有引力?
“知道了引力,你们就该知道陨石为啥会发光燃烧了吧?”
“那些陨石就像是猎物,被大球的引力给吸住了,然后就加速冲了过来……”
娘希匹!
沈安发现还得要解释大气层这个概念。
“……速度越快,就和大气层摩擦的越激烈,若是发生在晚上,你们就会看到亮点,距离近的甚至会看到燃烧。”
沈安说完了,赵仲和王也懵逼了。
两人站在那里回想着他刚才的话,觉得不可思议之极。
“这是能自圆其说的说法,安北兄大才!”
王躬身行礼表示钦佩。
赵仲却要笨一些,还有些疑惑。
不过他不准备在此刻提问,免得被王给看扁了。
人骨子里的动物天性永远都存在,几个人在一个小环境里,就会自觉不自觉的展开竞争。
“安北兄,这陨石拿来做什么?”
赵仲觉得应当丢在家里供着。
是的,他和王依旧心中存疑。
在没有可靠手段观察验证这些知识之前,一切学科都有成为邪门歪道的风险。
幸而大宋没有因言获罪的传统,更没有烧死人的刑罚,否则沈安大抵早就被绑架子上变烤肉了。
沈安摸着下巴,得意的道:“舍慧那边该弄个东西来练练手了,让他动手,用陨石来打造兵器。”
据说陨石做成的兵器很是锋利坚韧,沈安不知道真假,想见识一番。
于是他叫来了护院,用绳子把陨石绑了,扛到大车上,让姚链送去出云观。
“告诉舍慧,要长刀,千万别弄剑。”
……
嘉佑五年,有大星坠西南,光烛地,有声如雷,占者曰天狗。同知谏院范师道言:“天狗所下为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