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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97章 她们是来借种的(为教主白银大盟加更6)

    一顿饭吃的果果眉开眼笑,王和赵仲两人也是感叹着没有跟着沈安去府州,否则不但能立功,更是能收获美食。

    王把折扇打开扇动了几下,矜持的道:“某若是跟着安北兄去了府州,少说也能指点一番……”

    “纸上谈兵!”

    赵仲不屑的道:“那赵括好歹还算是家学渊博,可却也败于秦人之手,王判官可是武将?”

    王安石可不是武将,而是隐隐有些要成为文宗的文学大家。

    王合上折扇,淡淡的道:“沙场征战不过是观势罢了,名将调度麾下,观敌势之强弱,然后断然应对……”

    两个少年大抵是艳羡沈安能去杀敌立功,所以很是自吹自擂了一阵子。

    等他们吹嘘完后,沈安也不管,只是问了宫中的态度。

    赵仲有些满不在乎的道:“还是那样,官家也没说是定下哪一家,翁翁急,我爹爹不急,他巴不得不进宫。”

    马上就是嘉五年了,沈安不知道赵祯还有几年的寿命,但目前这个情况却让人心生诱惑。

    凭什么只定下赵宗实和赵宗绛这两个备胎的人选?我家难道不是太宗一脉?我的孩子为啥不能参与竞争?

    “我爹爹说宫中极为凶险,宗室里也有些动静。”

    书房里,王随意的盘膝而坐,被沈安盯了一眼,这才把腿放下来。

    “别去学道,你这性子最适合写字画画,修身养性。”

    王聪明,但性子却尖刻,而且还急躁。

    这样的人大抵就是容不得一点差错,一旦发现了就想弥补回来。

    可人做事哪有不犯错的?

    所以这等钻牛角尖的人多半死得早。

    所以沈安就盯着他,不许他再沉迷进去。

    王笑了笑,说道:“宫中当然凶险,皇后无子,却独坐高台,待价而沽。而宗室肯定也不服气,甚至有人会想着……毕竟当年的事也有些空穴不来风。”

    沈安微微点头,赵仲竟然也点头了。

    这话指的是赵老二当年继位的嫌疑。

    但凡是做父亲的,定然会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留给自己的孩子。

    而赵老大最好的东西就是帝位。

    可他竟然把帝位给了赵老二……

    这个决定不合符人性!

    事后他的儿子还被清算,更是彰显了赵老二的心虚。

    而且赵老二的上位还带来了一个隐患,那就是兄终弟及。

    现在赵祯没儿子,那个啥……咱们都是太宗一脉,都能试试嘛。

    赵仲看了王一眼,然后低声道:“宗室里不少人在看着呢,我爹爹知道这些,所以不肯进宫。”

    宗室里不少人家都在盯着,都在想办法分一杯羹。

    可帝位只有一个,怎么分?

    于是各种小动作就来了,暗流涌动。

    赵宗实绝对不笨,而且还很聪明。

    他察觉到了这些暗流,觉得自己的身后无人支持,上去后也会四面楚歌,所以后来就不肯答应进宫。

    这话算是机密,可赵仲却说出来了。

    沈安自然没关系,可王……

    王的嘴角微微上翘,看似讥讽,却是自傲。

    “到时候名分一定,谁敢置喙就是乱臣贼子!”

    这话算是站队了。

    赵仲微微点头,竟然有欣慰之色。

    沈安心中不禁叹息着,却不能点出赵仲的手腕。

    他把机密事告诉王,这就是利用了王那孤傲的性子。

    但王不算什么,他的目标却是王安石。

    能决定未来帝位人选的肯定是赵祯,但要登基,还得要看皇后和宰辅们的眼色。

    宰辅们一旦不站队,或是不喜欢你,加上皇后也不搭理你,那么无需什么借口,宗室中那些有野心的人自然会来收拾你,赶你下去。

    沈安不知道的是,在赵祯驾崩后,就有人当场逼宫,准备换掉赵宗实,把他赶下去。而曹皇后态度暧昧,却没站在他那一边。

    但他却不在乎这个。

    王也不在乎:“到时候召集些人,直接叩阙,看看那些乱臣贼子可敢谋逆!”

    这个办法看似无力,却很有效果。

    赵仲皱眉问道;“谁?”

    谁愿意去叩阙?

    王傲然道:“安北兄去了府州,最近是某在给那些学生们上课,无需什么手段,只要一番话,某担保能说动他们。”

    “滚!”

    沈安觉得这厮越发的瑟了,就喝骂了一声,然后微微一笑,对赵仲说道:“你怕什么?若是事急,邙山军可不是摆设。”

    赵仲笑道:“人太少了。”

    一百多号人能干什么?

    和京城庞大的驻军相比,邙山军就是一粒尘埃。

    沈安淡淡的道:“我会好生调教他们,到时候会让你大吃一惊。”

    调教好了,邙山军就是超级战士,到时候不管是打探消息还是刺杀,沈安觉得都不是问题。

    “郎君,宫中来人了,说是官家召见。”

    得,沈安起身道:“多半是红袖楼的事发作了,我先进宫。”

    “红袖楼?”

    赵仲说道:“据说里面有外藩女人,安北兄,你竟然没叫某一起去!”

    王也是不满的道:“某也想看看外藩女人长什么样。”

    沈安笑道:“丑若无盐!”

    等他进宫之后,才发现赵祯的脸黑的比无盐还丑。

    “去了青楼?”

    赵祯的声音听着有些缥缈,但这多半是隐藏着怒火。

    “是。”

    沈安简单的回答激怒了赵祯,他霍然而起,喝问道:“觉着自己立功了,得意忘形了?年纪轻轻就出入青楼。少年戒色你可懂?懂不懂?”

    “懂。”

    “那为何要去青楼?”

    赵祯怒不可遏,边上的陈忠珩却在心中暗自发笑。

    我的陛下哎!您现在不该是问他为啥要打砸红袖楼吗?

    赵祯也是气糊涂了,本来是要问这个问题的,可等沈安低眉顺眼的回答是之后,他就忘却了初衷。

    激怒人是一门学问,沈安好歹也知道些。

    他抬起头来,无辜的道:“陛下,臣还没沾女色呢!”

    嗯?

    赵祯皱眉道:“果真?”

    沈安诚恳的道:“臣还年少,此时好女色,那就是刮骨髓,臣万万不肯。”

    是个好少年!

    赵祯微微点头,然后才想起了正事。

    他忍住拍自己脑门子的冲动,喝问道:“邙山军为何打砸红袖楼?”

    他指指边上堆积的奏疏道:“弹劾你的人多不胜数,朕此刻只是惋惜耗费了这些纸张!”

    这怒气不小,大抵沈安应对不善的话,邙山军就要成为一个过去式了。

    陈忠珩觉得沈安还是年少了些,立点小功就洋洋自得,就飘飘然了,然后竟然来了个打砸。

    你缓缓也好啊!

    沈安说道:“陛下,邙山军立功回京,有人……您知道的,那些乡兵大多没妻子,他那个……憋的,于是就去了青楼。”

    当兵几年,看到老母猪都会觉得美丽无比。

    这个道理赵祯知道,但不理解。

    因为他后宫的女人不少,只愁腰子不够用,不愁没人。

    “他们去了红袖楼,却看到了……”

    沈安面露沉痛之色,说道:“陛下,那里面竟然有倭国女人。”

    “陛下,宰辅们来了。”

    宰辅们是带着怒气而来。

    “陛下,邙山军跋扈……”

    “陛下,这等跋扈之军,就该散了。”

    “……”

    文官见不得武人瑟,狄青当年有些小瑟就被干死了。

    往日还算是可亲的面孔上多了狰狞,这一刻他们不是一个人,而是全体文官附体了。

    陈忠珩心中哀叹,觉得沈安今日在劫难逃了。

    而在北海郡王府里,赵允弼在打谱。

    黑白棋子在棋盘上纵横,不懂的看了觉得无趣,懂的却看出了杀机。

    棋局如朝堂,如沙场,不杀戮不围棋!

    门外进来了一个下人,低声道:“郡王,沈安被招进了宫中……宰辅们也去了。”

    “这是闹大了?”

    赵允弼放下棋子,目光淡然的道:“不能让人知道红袖楼背后的真正归属……”

    “是,杨力……杨力据说是自己找了郎中,结果伤重不治……”

    赵允弼微微颔首:“这样极好。”

    ……

    “咳咳!”

    大殿内,沈安看着宰辅们问道:“敢问诸位相公,倭国女人为何出现在了汴梁?”

    呃!

    刚才还在慷慨激昂的宰辅们都哑口无言了。

    赵祯也是一怔,皱眉道:“京城为何出现了倭人?”

    大宋虽然对户籍管理没前唐那么严厉,可倭国女人进来得有个由头吧?

    莫名其妙的让倭国人进入大宋,这是怎么回事?

    户籍管理宽松是一回事,被外国人潜入是另一回事。

    曾公亮说道:“陛下,倭国女人在汴梁不少,不单是红袖楼……其他青楼也有些。”

    好嘛!这玩意儿马上就变成了潜规则。

    妓*女嘛,让外国女人来做最好不过了。

    这事儿你说违规也好,但不是什么大事,穷追猛打也只是小患。

    陈忠珩觉得沈安真的是流年不利,可沈安却继续问道:“敢问诸位相公,可知道倭国女人来大宋是干什么的吗?”

    呃!

    众人都尴尬的摇头,这个青楼……虽然宰辅们不好去,但只要是男人,心中难免会畅想一番。

    “挣钱的吧。”

    “对,倭国据说穷的裤子都没有,肯定是来大宋挣钱的。”

    这个回答很实在,可沈安却淡淡的道:“不,她们是来借种的!”

    ……

    第四更送上,诸位书友晚安。

第298章 沈安行贿,包拯受贿

    天气很冷,可殿内的温度却不低。

    大宋的皇帝对臣子,特别是对宰辅都不错,赵祯更是其中的翘楚。

    所以宰辅们都觉得有些热,然后觉得有些荒谬。

    “借种?”

    富弼觉得沈安的话很是可笑。

    “倭国女人来借种?”

    韩琦已经在笑了,笑的很是欢乐。

    曾公亮觉得沈安是在开玩笑。

    “哪有这等事啊!”

    赵祯也觉得沈安的话过了。

    在他看来,这必定是有人走私人口,把倭国女人走私进来,然后弄到汴梁做妓*女。

    钱啊!

    他摇摇头,觉得这真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东西。

    他觉得沈安是在找借口,可当他认真看去时,才发现沈安很认真。

    “陛下,真的。”

    沈安有些纠结的道:“倭国人矮小,很矮小,而且愚笨,所以……”

    所以你们懂的。

    可赵祯却不懂,他不相信。

    “谎言!”

    赵祯很难过,觉得自家看好的少年竟然也会敷衍自己了。

    做帝王的都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所有的臣民都无限忠诚于自己,谎言就是禁忌。

    可沈安这话怎么可能?

    借种,你这是在开玩笑呢!

    作为大宋人,作为华夏人,谁的脑海里会有借种这个概念?

    在大伙儿的脑海里,咱们就是最优秀的,除此之外都是蛮夷。

    此时的世界大宋就是文化中心,秉承了中原王朝一贯的优越感,大伙儿觉得只有别人向自己借种的,大宋无需向外借种……

    沈安诚恳的道:“陛下,那些倭国女人的价钱只有市价的两成,她们来做什么?”

    这个不对啊!

    这价钱低的有些不靠谱了。

    赵祯还在想着这个问题,奏疏就蜂拥而至。

    弹劾!弹劾……还是弹劾!

    这些弹劾都是冲着沈安来的。

    罪大恶极啊!

    竟然在刚封爵的当口,就飘飘然、得意洋洋的带着邙山军去打砸青楼,青楼的人出来阻拦被打的遍体鳞伤。

    “……骨头断的有四十三人。”

    赵祯无语了。

    奏疏依旧在送来,赵祯听着听着的就摆摆手,示意停下。

    他看着一脸纯良的沈安说道:“你回家去,老实待着。”

    这就禁足了?

    宰辅们都同情的看着沈安,心想这娃才封爵就被禁足,堪称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沈安一脸悲痛的告退,可心中却乐开了花。

    哥最近正好想休息一阵子,好好的把年给过了,没想到官家那么有诚意的给放了大假,多谢了。

    他很是‘悲愤’的回到了家中,随后沈家就大门敞开,周二赶着车出门大采购了。

    这架势压根就不像是被禁足的模样,很是欢快。

    那匹马在家里开始长嘶,大抵是觉得自己被大材小用了。

    果果穿着新衣裳跑到了马圈边在看稀奇。

    沈家的马圈已经扩大了,这次从府州带回了好马,家里的护院都得了,出行极为方便。

    那死马见来了个女娃旁观,就越发的得意了,不禁引颈长嘶……

    咿律律……

    果果站在那里好奇的看着,直至沈安走了过来。

    她回身问道:“哥哥,它好可怜。”

    咿律律!

    那马若是能听懂这句话,估摸着此后再也不乐意驮沈安,要转换门庭,给果果当坐骑。

    “它想拉车呢!”

    沈安一句话就揭穿了这马的尿性,然后牵着果果回去。

    “哥哥,包绶要送礼物。”

    “知道了,到时候你亲自选好不好?”

    “好!”

    包拯很忙,在三司使的位置他如鱼得水。

    但他还是抽空来了一趟。

    “您的气色好了不少。”

    沈安发现包拯的面色多了红润,少了灰暗。

    包拯笑道:“老夫照你说的做了,这身子倒是越发的好了,可见那位邙山隐士确实是奇人,可惜了。”

    邙山隐士!

    沈安许久都没听到这个称呼了,不禁心虚了一瞬。

    “红袖楼是怎么回事?”

    老包目光不善的问道,右手还悄然收在背后。

    沈安何等的机灵,先退了一步,然后解释道:“是邙山军和人闹腾,我去解围。”

    包拯的目光平静,问道:“果真?”

    危险往往就隐藏在平静之中,沈安举手道:“我成亲前都不会胡来。”

    包拯面色稍霁,然后有些头痛的道:“那些乡兵跋扈了些,竟然打砸青楼,此刻外间不少人在弹劾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官家让你在家待着也有保护你的意思……”

    沈安当然知道这个,所以很老实的道:“我就在家里准备新年,好歹出去那么久,得给果果做几顿好菜弥补一番。”

    包拯满意的准备回去。

    “老实!”

    沈安喊了一声,庄老实飞奔而来。

    见到包拯后,庄老实一脸正色的行礼,仿佛是在科举考场上。

    这是瑟的。

    我家别看只是个待诏和说书,可宰辅也常来啊!

    沈安懒得理他的小心思,交代道:“把家里准备的腊肉和腊肠,还有熏鸡卤菜,多弄些,给送包公家去。”

    包拯是最为在乎形象的,可此刻也不说什么你这是在行贿,就匆匆看了果果一眼,只说若是在家被哥哥欺负了,尽管去包家,老包养她。

    沈安在边上听的脑门子青筋直跳,心想您这不是在纵容果果是什么?

    以后要是她不乖,我这里还能教训?

    怕是才凶一下,果果就眼中含泪,嚷着让周二套车去包家。

    想起果果包袱款款的跑路,沈安就觉得心痛。

    大抵父兄对女儿(妹妹)的看护都带着些许固执,若非是觉得那人可靠,否则铁定不会放手。

    果果也巴巴的把老包送到大门处,让沈安觉得心中发酸,恨不能以后在大门上贴张纸,上面写着姓包的不得入内。

    两人一个养了果果几个月不提报酬,一个送了半马车东西也理所当然……

    稍后盯着沈安的御史就有人弹劾了此事。

    “陛下,说是沈安送了包拯半马车东西,大摇大摆的送进了包家,包拯也大摇大摆的收了。”

    马上年底了,大朝会什么的事情一大堆,让赵祯很头痛。

    偏生那些人弹劾沈安带人打砸了青楼的事儿正在风头上,更是让人无语。

    而这份奏疏就是一根导火索。

    赵祯抬起头来问道:“谁弹劾的?”

    “杨榕。”

    陈忠珩听出了些不祥之意。

    赵祯想了一下,陈忠珩赶紧提醒道:“官家,那杨榕弹劾过您,说您……沉迷于……”

    沉迷于女色!

    赵祯的脸上多了青色,淡淡的道:“那个蠢货,沈安兄妹当初在汴梁孤苦无依,包拯多有照看,这是情分。那时候的沈安还什么都不是。若是他们刻意疏离,那才是欲盖弥彰。”

    他的火气渐渐上来了,问道:“沈安送了什么?”

    杨榕那个蠢货要倒霉了!

    陈忠珩心中得意,说道:“就是些熏肉和熏鸡,还有些卤菜。”

    “就这点东西能是行贿受贿?”

    赵祯的怒火来的莫名其妙,陈忠珩心说若是真要较真,这还真能算是行贿受贿。

    这话他不敢说,因为赵祯已经开喷了。

    “整日无所事事,就知道风闻奏事。可奏事前好歹先去探问一番可否?没人去探问,就想着一举成名……沽名钓誉最为可恶,去宰辅那边传话,杨榕那边……我记得钦州那边缺人,让他去。”

    钦州?

    大宋和交趾可是在钦州大打出手好几次了,以后那边也绝对不会太平。

    官家这是厌恶了此人啊!

    陈忠珩指派了人去传话。

    那内侍到了政事堂,传达了赵祯的意思。

    “钦州?他弹劾了什么?”

    富弼觉得管家的怒火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内侍也想讨好宰辅,就轻笑道:“说是弹劾了沈安和包拯行贿受贿。”

    “这不是……莫名其妙嘛!”

    曾公亮苦笑道:“包拯和沈安有交情,而且不浅。包拯帮沈安照看妹妹,沈安帮包拯出头,行贿?沈安没那么蠢,包拯没那么不清醒。”

    稍后消息传来,沈安送的是自家做的熏肉和卤菜。

    “这真是……疯狗一般啊!”

    这和行贿受贿有半文钱的关系吗?

    “包拯和沈安近乎于父子,官场也得有人情,这杨榕真是丧心病狂啊!”

    韩琦也厌恶风闻奏事的御史,而且也讨厌这种类似于构陷的弹劾。

    富弼抚须沉吟道:“可把杨榕弄到钦州去,这是不是过了些?”

    随意弹劾包拯和沈安是不对,可够不着发配吧?

    曾公亮想了想,“难道是陛下对那些弹劾的人不满了?”

    富弼摇头道:“邙山军跋扈,这个老夫也是忍不得的。沈安说什么那些倭女乃是来借种,多半是搪塞,只是理由拙劣了些。”

    韩琦赞同道:“什么借种,胡言乱语,若是传出去,怕是会引得外藩不安。”

    曾公亮说道:“马上就年底了,此事不宜拖延,要不还是和陛下建言,处置了吧。”

    富弼点头,三人随即就去求见赵祯。

    “陛下,邙山军要不还是送到南方去吧。”

    赵祯在迟疑,韩琦察言观色的道:“陛下可是想着他们的军功?”

    赵祯点点头,“邙山军此行立功不少,若是这般……朕心中不忍。”

    韩琦笑道:“陛下何须如此,他们去了南方就能娶妻生子,比刀头舔血的日子好多了。”

    三人一阵劝说,赵祯正在有些心动时,张八年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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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可铸京观了吗?

    “……南方土地肥沃,那些乡兵一去就能落户,以后娶妻生子岂不美哉……”

    “至于红袖楼,借种之说骇人听闻,臣觉得还是压下去为好,免得官民惊骇莫名。”

    张八年进来了,赵祯问道:“何事?”

    快到年底了,他不希望有什么大事,最好平平安安、安安静静的度过这个长假。

    宰辅们看着阴森森的张八年,心中都有些不屑。

    这等阴人性情狠辣,手中的人命无数,此后定然会有报应。

    “陛下,皇城司刚查到的消息,那些倭女果真是来大宋借种……”

    殿内瞬间就安静了。

    原先在鄙夷张八年的宰辅们都在发呆。

    赵祯却心中一喜,就问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真有借种之事?

    赵祯觉得有些古怪,但却又有些莫名其妙的自豪感。

    张八年说道:“那些倭女一旦有孕之后就会被送回去,稍后又会送新人来,周而复始……”

    他看了宰辅们一眼,鬼火幽幽的眸子里多了挑衅。

    你们看不起某,可某现在就能抽你们的脸。

    啪啪啪!

    他仿佛听到了抽耳光的声音,然后那脸色就越发的冷了。

    富弼尴尬的道:“陛下,此等事……那些倭人为何?”

    赵祯也不知道,张八年说出了答案,“沈待诏说的没错,倭人长的异常矮小,每每见了我大宋男儿就艳羡不已。而且我大宋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他们却蠢笨,由此就生出了借种的心思。”

    “她们先前在沿海,只是有人说汴梁更为繁茂,就想来试试……”

    “真的矮小?”

    韩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张八年点头道:“他们有几个男子在汴梁,长的只到臣的肩下。”

    “那么矮小?”

    富弼不禁伸手比划了一下,然后说道:“陛下,臣等却是错怪了沈安,请陛下降罪。”

    张八年的个子也就是普通,可倭人竟然只到他的肩下,那得多矮?

    君臣都有些尴尬,可却对所谓的借种压根不在意。

    “那个……让人去告诉沈安,快元旦了,大相国寺热闹,让他多带着妹妹去转转。小孩子嘛,总是喜欢人多的地方。”

    赵祯说的一本正经,宰辅们也赞同的理所当然,仿佛先前的所有不满都是虚幻。

    但邙山军的事儿却没完。

    大家都没提邙山军,那是因为快元旦了,暂且搁置。

    ……

    “可以出门了?”

    沈安得了消息也不惊喜,等人走了之后,他就招来了黄春和严宝玉。

    黄春也知道自己闯祸了,所以一来就跪下请罪。

    “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沈安在烧猪蹄。

    一个小泥炉烧的旺旺的,沈安拎着猪蹄在火上燎烧。

    猪毛被火燎的劈啪作响,然后化为青烟。

    这里是屋檐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烤肉的味道。

    黄春抬头道:“小人不该带着兄弟们去闹事。”

    这事儿都连累到了沈安,处置结果还没出来,但估摸着不会太好。

    所以黄春是后悔了。

    沈安翻动着猪蹄,淡淡的道:“做事情做半截,当时若是闹大些,比如说把那楼给拆了,事情也不至于那么麻烦……”

    什么?

    黄春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

    他眼中含泪的道:“郎君……”

    从城外到沈家,这一路他都在猜测着沈安会怎么呵斥自己、处置自己、甚至是放弃乡兵们。

    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

    郎君竟然这般……

    “小人带累了郎君,恨不能马上就去死了。”

    “年底了,别说什么死不死的。”

    沈安燎完了猪蹄,就把它丢进边上的水盆里,然后起身进了偏厅。

    黄春和严宝玉跟了进来,正准备跪下时,沈安说道:“可去查过红袖楼?”

    黄春愕然摇头。

    “蠢!”

    沈安觉得他们的眼界还是差了些。

    “既然做了对手,首要就是知己知彼。去查!马上去!”

    沈安屈指叩击着桌面,“首要查红袖楼是谁家的,其次就是那些倭女是怎么进来的,查清楚了马上来报。”

    马丹!

    倭女不是啥问题,但能把消息那么快捅出去的人家,却让沈安多了些恼火。

    本来双方各退一步完事,可你却想把事情闹大。

    那么就闹大吧!

    随后就是元旦,大朝会沈安也去了。

    宗室那边不少人都来了,赵允让也来了。

    沈安特地过去问候。

    “安北,这位是北海郡王。”

    赵允让依旧有些瘦削,但精神不错。

    “见过郡王。”

    北海郡王赵允弼,父亲是赵匡义的第六个儿子赵元。

    赵允弼微微一笑,看着满是长者的慈和。

    “听闻你这次就是他救回来的?”

    “是啊!”

    赵允让本以为官家会忌惮自己,可最终却是自作多情。

    那感觉实在是让人尴尬,所以他对外一律称自己病重不治,但沈安的医术却不凡,不用药,只是一些小手段就把自己救了回来。

    赵允弼的眼中多了感激,说道:“少年有为啊!此番倒是多谢了。”

    沈安笑着谦虚了一下,随后赵允弼就先进去了。

    沈安微笑道:“这位郡王很是慈和啊!”

    赵允让骂道:“就是个阴人!若非是大朝会,老夫哪会和他站在一起!”

    阴人?

    带着这个疑问,大朝会开始了。

    依旧是皇帝发表演说,回顾去年,展望未来。

    沈安在看着西夏使者。

    这是个奇妙的时代,两国在府州干了一架,西夏人吃了大亏,可使者却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这里,向大宋皇帝祝贺新年。

    而辽使也在那里,他神色古怪的看着沈安。

    去年的元旦比试上,大辽文武皆败,那位使者回到国内后,当即就被下狱,随后被流放到了草原上,据说现在已经找不到此人了。

    今年依旧是老规矩,辽使在初二去大相国寺烧香,初三双方比试箭术。

    辽国内部汲取了去年的教训,今年派来的是位神射手。

    可沈安却漠视了他,这让辽使很是不忿。

    你手下有神射手很了不起吗?

    你可敢杀人?

    于是他就在赵祯说完后,出来说道:“听闻宋人的官员都会吟诗作词,外臣不才……只会弓箭。敢问今日殿内的诸位……”

    通译大声的同步说出了他的话。

    他的目光缓慢扫过宰辅……扫过官员……扫过各地举人代表……

    “敢问诸位,可杀过人吗?”

    官员们愕然,然后鄙夷。

    大伙儿都是文雅人,谁特么没事做了去杀人?

    “蛮夷!”

    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句,通译面色微变,然后低声告诉了辽使。

    辽使却一阵大笑,笑的格外的猖獗。

    他笑的喘息不止,然后说道:“不能杀人……那叫做什么男人?”

    他的目光中带着鄙夷,一闪即逝。

    在这等日子里,辽使挑衅是保留节目,但挑衅的尺度得把握好,若是激怒了宋皇就是过了。

    激怒这些臣子却没毛病。

    “去年某在草原上用弓弦绞死了两个奴隶,那弓弦绞紧了脖子……发出咯咯咯的声音……知道吗,当时边上的人都被吓得魂不附体……后来某把他们的尸骨丢在草原上,草原上的饿狼会把他们啃成骨架子……”

    他得意洋洋的在恐吓着这群君臣,却发现宰辅们好像目光有些古怪。

    怎么不像是被吓到的模样,反而是……幸灾乐祸。

    不,是不屑。

    这是啥意思?

    那些臣子也觉得不对。

    众人顺着宰辅们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一脸老实巴交的沈安。

    赵祯叹息一声,然后微微摇头。

    这少年怕是和辽人有夙怨吧。

    “杀人?”

    沈安出班,看似懵懂的问道:“贵使,敢问是杀了谁?”

    辽使淡淡的道:“只是一些不听话的奴隶而已。”

    目前的辽国虽然在渐渐衰退之中,但武力值依旧是这片区域的老大,无人能敌,所以也没什么敌人给他们斩杀。

    辽使在每年大朝会都会照例嘲讽一番大宋,也是因为有了这份武力值作为保障……

    后来的第一强国不就经常羞辱其它国家吗?

    沈安有了些明悟。

    想来所谓的老大,必定是要用霸道和不讲理的手段去羞辱别国,方能展现自己的不可一世。

    可要怎么回击这等羞辱呢?

    沈安觉得以牙还牙是最好不过了。

    所以他收了老实可靠小郎君的气息,说道:“奴隶吗?那倒是可惜了贵使的一身本事。”

    辽使淡淡的道:“杀人杀惯了而已,在辽国,如某这般的多不胜数。”

    这还是恐吓!

    俺们辽国别的没有,杀人狂很多,就问你们怕不怕。

    殿内的臣子们都面色铁青,觉得这等羞辱就相当于被当面喝骂不是男子!

    你们这群娘们!

    “可铸京观了吗?”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在殿内回响着。

    京观?

    辽使愕然。

    过长的太平日子和多年的老大地位让辽人忘却了那些血与火的岁月。

    耽于享乐就是权贵们的写照。

    “什么京观?”

    辽使的箭术很出色,但却从未领兵作战过,只是带着人在部族间巡视一番,发现不听话的就用弓弦绞死。

    沈安微笑道:“就在府州那边的百胜寨,有空去看看吧。哦,忘了告诉你,西夏人应当知道,你可以去问问。”

    辽使目光转动间,见那些大宋臣子们都面露骄傲之色,而西夏使者则是面色晦暗,一脸的纠结尴尬。

    ……

    祝书友们元宵节快乐。

第300章 你杀过人吗?(为教主白银大盟加更7)

    殿内,赵祯高居其上,目光淡然。

    在面对辽使时,大宋总是先天要矮一截。

    这是由过往战绩所决定的。

    可这样憋屈啊!

    如今算是天下太平了,辽人却觉得无趣,就不时挑逗一下大宋。

    这大抵就是高手寂寞的感觉,然后觉得大宋就是一只小野猫,不时撸撸,当做是消遣。

    可今日的撸猫大业却没效果。

    “什么京观?”

    辽使终于忍不住问道。

    通译就是个棒槌,也实打实的翻译了出来。

    “咳咳!”

    韩琦出班了。

    这一刻他目光锐利,而且还带着蔑视。

    他的步伐稳定,看着就是那等……

    不是天朝上国就走不出的步伐。

    他看着辽使,用那种最装比、最讨打的语气说道:“某且来教教你。京观,京者,高丘也!观,形也!京观,天朝诛杀不臣,垒尸为京观,以震慑外敌……你可懂了吗?”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他的神色肃穆威严。

    这一刻,那些对京观厌恶的文官们齐齐昂首。

    这是一种共鸣!

    在以往他们无法体验到那种雄烈,所以认为京观是一种残忍以及粗俗的东西。

    可今日在辽使挑衅的情况下,京观却成为了反击的工具。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感受着那等骄傲。

    从兵败好水川之后,大宋许久都没打过胜仗了。

    那些所谓的胜仗都是防御战,敌军放弃继续攻击就是胜利。

    可野战呢?

    可有人乘胜追杀到敌国境内?

    没有!

    这些被他们忽略的战功都一一涌上心头,并为之骄傲。

    府州之战结束的不久,辽人那边还未获取消息,所以辽使一脸懵逼。

    府州附近的厮杀,那肯定是宋人和西夏。

    他看了西夏使者一样,可西夏使者已经低下了头。

    这是不打自招!

    宋人竟然和西夏开战了?

    辽使只觉得脑袋发蒙。

    他看向了沈安。

    京观……

    宋人大胜,而且还铸了京观?

    谁弄的?

    他想起自己先前的瑟,那是他觉得杀人就能镇住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宋国君臣。

    可没想到宋人竟然弄了京观来还击。

    尸骸筑成的建筑!

    这是他对京观的理解。

    那会是什么样的?

    他只是幻想了一下,然后不禁打个寒颤。

    武勇在渐渐从辽人的身上消失,作为使者,他在辽国的地位不算低。这等季节他最喜欢暖着宋人的美酒,吃着宋人的炒菜……暖暖和和的,这日子多舒坦啊!

    可现在他却发现宋人多了骄傲和自豪,这不是个好消息。

    他强笑了一下,挑眉道:“你等可杀过人吗?”

    别扯这个,你们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

    你们谁杀过人?

    别说是杀人,怕是连鸡都没杀过吧?

    他不禁笑了起来,觉得今年膈应宋人君臣的任务圆满完成了。

    “杀过。”

    边上一个声音让辽使不禁冷笑了起来,侧脸一看,却是沈安。

    “你杀过人?”

    少年人喜欢吹牛,这是不分地域的通病。

    “没错。”

    “你怎么杀的人?”

    文官不上战场,何况你一个翰林待诏。

    这位据说潜心在国子监说教书,而且看着瘦削,杀个屁的人。

    “用刀子。”

    沈安很认真的说道:“马速很快时,你只需轻轻的挥刀,然后对手的手臂就会飞起来,真的很轻松……那血飙射出来……贵使知道人血什么味吗?”

    辽人茫然摇头。

    赵祯见到他的反应后,眼中不禁亮了一下。

    辽人堕落了!

    他们不再寻求武勇,而是耽于享乐。

    可随即他就叹息一声,觉得大宋的情况更糟糕些。

    这就是比烂。

    可双方一比较之下,糜烂的辽人依旧能压制大宋。

    “什么味?”

    辽使杀人不是拼杀,而是手下把人绑在他的身前,然后他从容用弓弦绞死那人。

    他只嗅到过人在死前拉撒出来的屎尿味。

    “很臭!腥臭难闻。”

    沈安吸吸鼻子,眼中多了兴奋之色。

    “今年的比试要不换成两帮人厮杀?一边出些人,在城外找个地方厮杀一番,想来那鲜血的红色会让这个新年多些喜庆……”

    辽使的面色煞白,说道:“无礼!”

    轰!

    殿内的气氛马上就沸腾了。

    以往只有大宋呵斥辽使无礼的,今日竟然是反转了?

    辽人竟然无言以对,反过来说沈安无礼。

    这可是稀奇了啊!

    赵祯用力挥手,最后又忍住了,只是轻轻拍了一下大腿。

    可他的兴奋之色却没掩饰住。

    富弼脸上带着喜色,可这和他‘喜怒不形于色’的信条相悖。他在极力憋着,最后还是没忍住。

    韩琦更是在笑着,只是没笑出声来。

    否则就是奚落,辽使大抵只能找他单挑才能避免回国后被流放的悲催命运。

    大殿内的气氛火热,这也是最欢喜的一次元旦大朝会。

    辽使说完后就悔了。

    因为上次比试箭术输了,所以这次的元旦贺使没有选派那些有外交经验的官员,而是让他这个箭术出色,却是外交小白的武人来。

    所以当看到宋人的神色振奋后,他把肠子都悔青了。

    他不禁死死的盯住了沈安。

    “他杀人了?”

    他觉得这是个骗子!

    “没错。他杀了五人!”

    赵祯亲自为沈安背书,让辽使再无置喙的余地。

    一国之君哪里敢轻易撒谎,否则一旦被人揪住了谎言,以后也别见人了。

    辽人低头,作为武人,他无法狡辩。

    赵祯意气风发的道:“来人,赐宴!”

    这是大朝会的惯例,去年赵祯的心情不好,直接取消了。

    案几和酒菜被送了进来,大部分臣子都开始往外走。

    大殿内将会留下品级最高的那一批官员,以及宗室王爵。

    沈安也跟着出去,却有内侍追了上来。

    “沈待诏,官家有令,着你留下。”

    沈安有些惊讶,然后又觉得心安理得。

    赵祯这是在给他表功呢!

    沈安被安排在了末尾,前面全是大佬。

    这等宴席自然没啥好说的,就一道烤羊肉深得沈安的喜欢。

    作为宗室长者,赵允让几人也得以进来,而不是去外面吹风吃饭。

    此时要说些祝福的话,赵允让的嗓门最大,也是最无拘无束的一个。

    赵祯含笑举杯,和他喝了一杯。

    这酒水极淡,连沈安都喝了好几杯。

    席间各种目光都不时往他这边瞟,宰辅们自然多是赞赏和鼓励。

    而宗室长者的目光却不同。

    赵允良有些呆板,大抵是不喜欢看到沈安得意。

    沈安得意了,赵允让那个老流氓就会瑟。

    “……官家,臣在家中弄了好火锅和好酒,肥牛……不,弄了好肥羊,官家若是有暇只管去,臣备下好酒相迎。”

    此时的帝王是会出宫的,比如说某位重臣生病了,赵祯会出宫去探望。

    或是临幸某位臣子家、宗室家,然后君臣欢聚一堂……

    这些都是手段,赵祯并不缺。

    那个老流氓!

    赵允弼眯眼看着赵允让,心想这人竟然敢在此刻提到府中杀牛,可见是个莽撞的。

    可他的这种莽撞却更像是一种坦然。

    这就是一种人设!

    老家伙!

    他心中微微一哂,然后起身给赵祯祝福。

    “……大宋风调雨顺,这是陛下的仁德感天动地,于是山川回应,上天赐福……”

    他的话很是吉利,沈安觉得若是去后世的话,此人也能做个吉祥物。

    他微笑看着这一幕,可没多久,所有人都祝福过了。

    赵允弼看了过来,微笑道:“沈待诏……不给陛下说说?”

    此时气氛比较松散,所以不少人都称呼赵祯为官家。特别是宗室长者们。

    可赵允弼就是称呼陛下。

    所以他显得格外的醒目。

    如今他一看向沈安,那些目光都转到了沈安的身上。

    这一招移形换影**使得不错啊!

    沈安起身举杯,说道:“陛下,臣祝嘉百年,祝大宋万年。”

    赵祯本是饶有兴致的听着,此刻不禁举杯道:“好,那就嘉百年,大宋万年。”

    君臣一起举杯畅饮,气氛渐渐热烈了起来。

    嘉是现在的年号,如今才是嘉五年,若是嘉百年,赵祯还有九十五年好活。

    这是祝赵祯长寿。而大宋万年则是对国家的祝福。

    一语公私皆有,堪称是好意头。

    赵允弼对沈安含笑道:“沈待诏武能上阵杀敌,文能教书育人,堪称是少年有为。只是先前却见你提及了杀人……”

    他看似好奇的问道:“为何提及杀人时你便会面露兴奋之色呢?”

    这话听着很是平常,沈安正准备说话,赵允让却抢了话头,他斜睨着赵允弼说道:“听闻你最近的眼神不好?据说夜里上错了床,睡错了人……”

    噗!

    沈安忍不住就低下头去,酒水喷了一地。

    在坐的君臣都面色古怪,有人也忍不住了,于是咳咳咳的咳嗽声在殿内回荡着。

    外面的臣子在廊下用饭,听到里面密集的咳嗽声,不禁都茫然道:“外面这般冷都没听到咳嗽声,这里面是怎么了?”

    睡错了人……

    赵允弼的眼中多了怒色,然后又变成了温和。

    果然是阴人啊!

    先前他那话问的古怪,什么叫做提及杀人就兴奋?

    这是说沈安是杀人狂啊!

    杀人狂都是变态,而且都是武将。

    这个隐喻很厉害。

    沈安想起赵允让说此人有些阴,心中就有了明悟。

    大伙儿都在看着赵祯呢,就想让他选了自家做备胎。

    所以各种话都是话里有话,明争暗斗的,让宰辅们看了好戏。

第301章 要不咱们也死一个(为教主的白银大盟加更8)

    群臣都在忍笑,倒是憋出了一阵咳嗽。

    等大伙儿情绪平息后,赵允弼也恢复了慈和的气息。

    沈安说道:“某是为了大宋杀人,这便是公事,为公做事……北海郡王尽可去问问诸位相公,他们每日处置政事时,是不是兴奋的都睡不着。每日早早就来了……若非是陛下不许,怕是都会睡在政事堂里……”

    这话夸赞了宰辅们做事勤勉,可却有些过誉了。

    话锋一转,沈安诧异的道:“北海郡王难道不是吗?咦!却是某错了,竟然忘记了郡王无所事事……失言了,失言了。”

    他起身致歉,可话都说出去了,致歉有屁用。

    赵允弼的慈和依旧在,只是那脸色竟然有发青。

    “有些冷?”

    沈安问了问,赵允弼心中大恨,却只能强笑道:“暖和之极。”

    殿内是很暖和,所以他那铁青的面色格外的引人注目。

    稍后各自散去。

    赵允弼回到家中后,幕僚来凑趣,说了些吉利话。

    “……官家的身子据说不怎么样,郡王,您在宗室中有威信,当年太祖和太宗也有过兄终弟及,这位置啊!某看着还是您的!”

    赵允弼一拍桌子,吓了幕僚一跳。

    “那沈安欺人太甚!”

    赵允弼没好意思说出自己今日吃瘪的具体情况,但幕僚察言观色,就劝道:“郡王勿忧,等过了假,邙山军可就要去南方了,到时候他脸面丢尽不说,还少了助力……”

    赵允弼闻言面色稍霁,说道:“少了邙山军,他下次可还敢上阵杀敌?怕是不敢了吧,哈哈哈哈!”

    红袖楼是汴梁城内的高档娱乐场所,那天邙山军打砸的事散播出去后,不少人都说要教训这些贼配军。

    这就好比后世某支队……

    大家都在看着沈安,等着他做出反应。

    可沈安却很老实的在过年。

    带着妹妹去大相国寺玩耍,回来后在家做美食……

    沈安很忙。

    邙山军上下却有些慌。

    “春哥,郎君没说咱们怎么办?”

    一群精力旺盛的兵痞闹事后就消停了,然后后怕了。

    黄春摇摇头,他知道沈安的压力,所以不肯去追问。

    “红袖楼查的怎么样了?”

    他抬头,见无人说话,就怒道:“做事要认真!”

    乡兵们有人说道:“春哥,可你以前也是不……也是会偷懒。”

    这是准备说不三不四吧!

    黄春正色道:“那是在哄你们,怕你们在辽人境内怕了。如今咱们身处大宋,郎君仁厚,每日都有肉吃,这样的日子哪找去?不认真干活对得起谁?”

    乡兵们都在偷笑,大伙儿都是在一个锅里吃饭,谁还不知道谁啊!

    “春哥!”

    严宝玉就像是个幽灵般的出现了。

    他冲着黄春点点头。

    “都回去了,今日不许饮酒啊!”

    黄春一阵忽悠,然后和严宝玉去了城里。

    两人到了沈家,正好果果在外面玩耍。

    “见过小娘子。”

    两人肃然拱手,果果也一本正经的福身。

    稍后见到了沈安,严宝玉禀告道:“郎君,先前杨力家的下人就和北海郡王府的人在外面说话,咱们的人正好盯住了他。”

    艹!

    沈安骂道:“那个老阴人!果然是阴人!”

    他想起了赵允让对赵允弼的评价,那真是一针见血啊!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说的就是赵允让这等人。

    只是老家伙的脾气太臭,而且做事不讲究,所以不得大伙儿的崇敬。

    黄春小心翼翼的问道:“郎君,难道咱们和他还有仇不成?”

    “没有……不,有。”

    沈安没好气的道:“老阴人这次还阴了我一把,我当时还没明白原因,这下算是知道了。”

    赵允弼在赐宴的时候突然冒泡,而且阴测测的影射沈安是个杀人狂和武人胚子。

    当时沈安有些迷惑,因为若只是夺嫡的话,那赵允良家也是他的对手,为何不动手?

    现在想来赵允弼是有意的。

    若是当时君臣的情绪被他挑拨了,说不得对沈安的印象就会骤然变化。

    杀人狂加武人胚子……这不是天生的文官对头吗?

    若沈安变成了文官的对头,赵允弼不但能报仇,还能让赵宗实那边失分。

    “你果然是很阴啊!”

    沈安咬牙切齿的,黄春问道:“郎君,那老贼可是给您下绊子了?”

    “对。”

    沈安有些后悔了,他后悔当时自己的反应过于‘温和’了些。

    若是早知道赵允弼在背后使坏,那他就敢在赐宴上让赵允弼下不来台。

    这厮也不想想,在赐宴上赵允让那个老流氓先开炮,一炮轰的赵允弼颜面无存。

    然后他自家又讥讽赵允弼是个娇生惯养的权贵,只知道坐吃等死的窝囊废。

    换个脾气不好的人,今儿非得要和他拼命不可。

    所以人就喜欢双标,沈安现在就双标了。

    严宝玉说道:“郎君,杨力就是大管事,只要找到他,就能钉死赵允弼是红袖楼背后那人的证据。”

    黄春的眼睛一亮,喜道:“郎君,到时候肯定能让他灰头土脸!”

    想想吧,堂堂的郡王,官家又没少给你爵禄,那小日子应当是过的飞起吧。

    可你竟然去开青楼,而且还弄了倭国女人在里面。

    啧啧!

    这是人老心不老啊!外加赚黑心钱。

    沈安也是这么想的,但随即就摇头道:“估摸着是找不到了。”

    黄春一怔,旋即就反应过来了。

    “郎君,难道他还敢杀人灭口?”

    黄春不了解权贵的心态,而且这里是汴梁,所以他觉得杨力应当是被藏起来了。

    “回去多打探郡王府的情况……”

    沈安狰狞的道:“敢给老子下绊子,不还回去,那还是嫉恶如仇的我吗?”

    黄春应了,然后和严宝玉告退。

    “郎君多虑了吧,宝玉,回去你带人去找找杨力,找到了郎君就少了麻烦……”

    “噤声!”

    严宝玉突然止步,黄春下意识的看向大门处。

    “……告诉你家郎君,有人弹劾,说红袖楼的杨力那日被乡兵殴打,已然伤重不治,死了……”

    黄春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说话的男子警惕的看了他一眼,庄老实说道:“无碍,是我家的人。”

    男子微微点头,低声道:“要快些,别让人起势煽动。”

    男子再看了黄春和严宝玉一眼,然后低头出了大门。

    庄老实摇摇头,叫姚链关了大门,然后过来说道:“你二人既然听见了,就一起去见郎君吧。”

    他觉得乡兵就是个祸根,而且武人始终会被人歧视,和他们太亲切了没好处。

    可架不住沈安看重啊!

    “郎君,那个红袖楼的大管事杨力死了,有人弹劾,说是那日被围殴,伤势过重,不治身亡。”

    “这是诬陷!”

    沈安淡淡的道:“你们回去吧,记住了,马上查,查赵允弼的情况,事无巨细的查。”

    黄春跪下道:“郎君,是小人惹的祸,小人愿意出去领罪。”

    当初刚回京城,加之又发了赏钱,所以他也躁动了。

    结果一失足就成了千古恨。

    关键是大伙儿都没动那些女人啊!

    “屁的罪!”

    沈安摸着下巴说道:“这老阴人这是一箭双雕啊!一是灭口,二是栽赃……有趣有趣!”

    这事儿真的是有趣了。

    沈安的愤怒渐渐散去,见黄春一脸的猥琐,就问道:“可是有主意了吗?”

    黄春说道:“郎君,小人想着……要不咱们也死一个?”

    我打!

    沈安忍不住就一脚踹去。

    “老子不是曹操!不会用自己兄弟的性命去做筹码!”

    黄春被踹了一脚也不气,就堆笑道:“郎君,曹操是谁?”

    他说的死是假死,然后弄个人来假冒。

    啧!

    沈安捂头道:“没文化啊!回头都好生读书。”

    “读书?”

    黄春不禁面如土色,严宝玉也好不到哪去。

    想到就做到,沈安让庄老实去找先生,回头就送到庄上去。

    踢走两个愁眉苦脸的家伙,沈安又开始了过年的幸福生活。

    大伙儿都在看着沈安,御史长假也不休息,弹劾的奏疏不少,只是全被扣下了,说不是大事,就别惊动了官家。

    “都千篇一律的,也不想想官家可能看得完。”

    两个把守皇城的军官在城头相遇,就闲扯了一通。

    “可好歹是殴人致死啊!这下子可跑不掉了。”

    “邙山军在府州立下了军功,按理能抵消吧?”

    “抵消个屁!你也想想那些文官的德性,抓到这个机会,他们会让邙山军全身而退?那是慈善人,可文官是慈善人不?他压根就不是啊!”

    “武人苦啊!文官压根不把咱们当人看。那还是有沈安照看着,不然年前就被拿下了。”

    “沈安?沈安这下怕也是自身难保了。”

    “什么意思?”

    “有人弹劾他纵容邙山军闹事……”

    “这……这是准备弄他的?”

    “没错!”

    “……”

    外界的弹劾很快口风一转,就开始把矛头对准了沈安。

    长假期间不消停,大家都觉得沈安该慌张了吧。

    “沈安带着妹妹去逛街了。”

    “沈安在街上寻摸好吃的,吃的肚子滚远。”

    沈安的举动被人认为是故作镇定,随着假期的结束,无数人在等着这场官司……

    ……

    第四更送上,诸位书友晚安!

第302章 忽悠**好

    新年的第一次正经朝会,就在大家觉得沈安不会来时,他却施施然的来了。

    这季节天亮的晚,沈安就啃着一只羊腿来了。

    皇城外无数官员,有的在小摊边吃早饭,有的是买了东西在手中吃,但谁都没有沈安的牛。

    他握着羊腿,一嘴就咬了一条肉,然后牙齿咬动着,那条羊肉就缓缓消失在他的嘴里。

    而且那羊腿竟然是卤的,香味浓郁,让人忍不住口水直流。

    大清早谁会吃羊腿?

    这厮太嚣张了啊!

    “怎么想着吃这个?”

    老包来了,身上没有了尿骚味,却多了奶味。

    沈安把羊肉咽下去,“这不是元旦的时候做多了,若是再不吃就坏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我可是穷苦出身,哪会舍得浪费。”

    他这话说的大言不惭,边上的人却都嗤之以鼻。

    沈卞还在的时候,你沈安可是衙内来着,什么叫做穷苦出身?

    包拯没计较这个,他看了看御史那边,有些遗憾的轻叹一声,“今日怕是不安生,那个……邙山军之事,你只管用战功来抵消就是了……”

    他放低了声音,“官家心软,你把战功夸大些,再说说艰难的事,最好是声泪俱下,懂不懂?嗯!”

    沈安楞了一下,然后就点头道:“您放心,插诨打科我可是好手。”

    包拯怒了,低喝道:“不是让你插诨打科,而是要摆功绩,哭艰难,蠢!”

    沈安被喷了一脸口水,只得频频点头,表示自己定然会把皇城给哭倒了。

    “您放心,以后我就叫沈姜女了。”

    这一刻皇城仿佛感受到了千年前的哭嚎声,连宫门打开时都悄无声息的。

    一路进了大殿,因为是新年第一次正规朝会,所以大伙儿还是先说了些吉利话,然后开始议事。

    赵祯说了几件年底留下的事,大家议了议,然后就没事儿了。

    这是最悠闲的一段时日,随着时间延续,整个大宋的事情会渐渐堆积起来,让君臣为之焦头烂额。

    按理赵祯接下来就是赏赐宰辅们早饭,然后大家各自散伙。

    可今日他却看向了沈安。

    “杨力你可知道?”

    “知道,据说是红袖楼的老鸨。”

    沈安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是男的!”

    赵祯没好气的道:“原先是殴打,可现在却死了人,此事……”

    这事儿你沈安咋个说?

    一百多号人你都管不好,说难听些,你这个连那些地主都比不了。

    大宋不遏制兼并,土地流转的飞快。

    今日你还是地主,明日可能土地就卖给了别人。

    而百姓最惨,一旦遇到灾年或是家中遭难,大多只能卖地,然后举家去佃种地主的土地。

    所以说宋朝经济自由是一回事,但从不保护百姓、特别是自耕农的利益却有些奇葩。

    自耕农在此时就是大宋的根基,可他们却一直活的岌岌可危。

    这个扯远了,一句话,随便一个大些的地主,家里的佃农人数都能碾压邙山军。

    可人家一个地主,甚至是地主的管家就能把那些佃农管的服服帖帖的,你呢?

    你沈安竟然管不住那一百零三个乡兵……

    你丢人不丢人!

    面对这些目光,沈安一脸无辜的道:“陛下,臣有事要说。”

    赵祯点点头,大伙儿都准备听他的自辩。

    “陛下,臣以为倭国女人能潜入大宋,此事要严查。”

    这人竟然答非所问?

    众人还在觉得好笑,沈安下面的话却让他们笑不出来了。

    “臣在想,若是那些倭国女人被送给了……比如说某位权贵,陛下,那大宋的一举一动,大宋的许多宝贝,怕是都会变成了倭国人的东西……比如说神威弩的打造之法。”

    嘶!

    他这个假设让人不禁觉得牙痛。

    富弼说道:“不是说那些倭女又矮又丑吗?”

    又矮又丑的女人没人喜欢,你多虑了。

    而且大伙儿都是有节操的人,这等事儿定然是不会去做的。

    沈安问道:“可若是她们美若天仙呢?倭国不小,从前汉时就和中原有联系,前唐时更是掺和了高丽那边的战事,白江口一战惨败,这才收起了野心……这样的地方,难道找不到几个美人吗?”

    富弼刚想反驳,却悚然而惊。

    是啊!

    别说是倭国,那些蛮夷国度里,不也经常出美女吗!

    他正色道:“陛下,臣敢请查问此事。”

    包拯适时出来道:“陛下,此事若是开了头,此后那些密谍怕是会利用!”

    辽国和西夏人的密谍可不少,开了走私人口的头,以后铁定会成为对手突破的口子。

    赵祯沉声道:“叫张八年来。”

    富弼此刻冲着沈安拱手道:“沈待诏此事警觉,某却是轻浮了。”

    赵祯也微微点头赞许,觉得这个少年的警觉性非常高,若非他是文官,赵祯都想让他去接张八年的班,想来定然能管好皇城司。

    沈安若是知道了他的想法,铁定得造反。

    你竟然想让我割了家伙事进宫?

    稍后张八年来了,赵祯问道:“倭女在汴梁可多?都是怎么进来的?”

    张八年显然在长假期间已经查出了些东西,他胸有成竹的道:“陛下,那些倭女大多是海船靠岸,然后有人去和他们勾结,就被带到了汴梁。”

    “勾结?”

    这个词太敏感了,赵祯不禁冷哼了一声。

    张八年说道:“目前没有发现密谍之事,大多是借种,少数是挣钱。”

    沈安微微摇头,觉得有些遗憾。

    倭人这个时候难道没有野心吗?

    他想了想,才想起倭国下一次对华夏生出野心是在明朝时期,而且还是先攻打了朝鲜。

    不过倭寇从元朝时就开始成为了大患,这事儿倒是要记着,寻机一巴掌拍死那些人。

    赵祯显然极为不满意此事,就问道:“那些人呢?”

    所谓的那些人,指的就是和倭人勾结的家伙。

    张八年说道:“皇城司抓了几个,然后顺着找到了京城的几家青楼。审讯之后得了口供。那些倭女虽然不算貌美,可只要打着倭女的名头,那些人总会喜欢去光顾……”

    大抵‘为国争光’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从古至今都有,只是那些人竟然连妆容古怪的倭女都能接受,让沈安不禁大感佩服。

    赵祯心中不禁一松。他开始担心的是有权贵掺和了进来,到时候……

    此刻他没有继承人,那些权贵的各种明争暗斗他大多都看在了眼中,只是漠然的看着,没兴趣管。

    可他们若是敢用倭女来当密谍,赵祯是绝对不会容忍。

    不管是谁,一旦被发现这种行径,赵祯发誓会让他后悔终生。

    他微笑道:“做的好。此事的后续抓紧办,都处置了。”

    张八年躬身告退。

    赵祯随即说道:“那边的饭菜都有了,诸卿且去吧。”

    宰辅们应了,赵祯缓缓起身,刚转身,突然一拍脑门,然后怒道:“朕怎么忘记了那事……”

    他目光不善的盯着沈安,“让你一搅合,朕倒是忘却了那事。杨力死了,邙山军谁动的手?”

    宰辅们也不禁捂额失笑,刚才他们也忘记了杨力的事。

    一群君臣、一群老汉竟然被沈安这个少年给忽悠的忘记了此事,不禁老脸一红,然后都板着脸装样。

    沈安要倒霉了。

    邙山军此后会成为一个历史,而沈安也会灰头土脸。

    包拯老神在在的站在那里,心想老夫可是传授了一哭二闹的秘诀给沈安,保证能安然度过难关。

    可他却忘记了,这个所谓的秘籍,实则就是包绶那个小屁孩的日常。

    这样不舒服要嚎哭,那样得不到要嚎哭……

    老包老年得子,所以难免娇惯了些,时日一长,就习惯性的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沈安没有半点慌乱,反而是很认真的问道:“敢问陛下,那红袖楼的背后是谁?”

    这货竟然还敢问这个问题,刚才张八年不是说了吗,那红袖楼就是杨力的……

    赵祯也有些恼怒,“你问这个作甚?”

    这事证据确凿,他压根就不想再细究,免得引发弹劾大战。

    包拯必然是要被卷进来的,宗室里也会各自站队……

    咦!

    这会很热闹吧?

    朕要不要看个热闹呢?

    赵祯突然很想看看热闹,反正自己没儿子,看看那些宗室长者们为此大打出手也不错。

    这是一个冷漠的皇帝。

    但最终他还是想到了责任。

    所以他放弃了这个打算。

    不过邙山军必然要处置,凶手也得处置,否则此事会被御史们揪住不放。

    “陛下,臣派人去查过,那杨力十年前还是个落魄的商人……突然就有了钱,然后开了红袖楼。”

    剩下的话他无需再说,看看赵祯的那个脸色就知道了结果。

    “张八年!”

    张八年再次被追了回来。

    “杨力……陛下,杨力家并无蹊跷,所以臣觉着……臣有罪。”

    他把此事当做了普通的案子,没有去深挖杨力的背景。

    邙山军去寻欢作乐,然后觉得倭女丑,于是闹腾……

    打架,群殴,然后打死人……

    这样的案子没啥好查的啊!

    “你没去查?”

    赵祯觉得这个长假让许多人都变成了懒骨头。

    “去,你亲自去!”

    这是敲打,也是下不为例的警告。

    张八年告罪而去,沈安笃定的道:“陛下,那杨力同样不是汴梁人,据说他当年进汴梁时,就背着个小包袱……不过是一年的功夫,竟然就变成了巨富……臣这个财神可是自惭形秽啊!”

    沈安被京城商人们奉为财神,可和那位相比,他的发财速度还要差些意思。

    宰辅们面色无光,都觉得此事……到底是谁失职?

    而沈安竟然漂亮的把局势翻转过来,这个本事让人不禁要赞叹几句。

    可皇帝的心情不好,大伙儿还是老实些吧。

    皇城司震怒,中午消息就传了回来。

    “陛下,杨力是寿州人,原先在寿州读书,只是却没什么成就,家也读穷了,后来就背着包袱来汴梁寻活路……”

    张八年觉得自己疏忽了最大的问题,不禁冷汗直冒。

    “臣的人严查了杨力这边,发现他家中少了个下人。”

    赵祯冷冷的道:“这还学会遮掩了?这不是高官就是权贵弄的产业,无耻!”

    高官权贵去弄这个行当,那当真是如老鸨般的无耻。

    “封了红袖楼,全数封了。”

    沈安一顿忽悠,外加转移了话题,一下就把自己和邙山军摘出来了。

    ……

    十五一过,年就算是过完了,大伙儿该工作的工作,该学习的学习,爵士祝大家一切顺遂,平平安安。

第303章 死人复活

    “红袖楼被封了?”

    沈安派人盯着红袖楼,第一时间就得了消息。

    “是。郎君,出手的是皇城司的人。出手狠辣啊!”

    姚链有些艳羡这种权利,沈安斜睨着他问道:“可要我寻机送你进宫?张八年那边想来也愿意多个手下。”

    “别,郎君,小人不敢。”

    割了家伙事……这个打死都不干。

    庄老实说道:“郎君,此事算是脱了灾祸,可是要庆贺一番?”

    摆脱了谋杀的嫌疑,邙山军逃过一劫,是该庆祝一下。

    沈安起身道:“是该庆贺一番。”

    庄老实笑道:“那小人就让周二去买菜……”

    沈安随口应了,然后招呼道:“那个……遵道呢!叫他来,咱们去北海郡王府,找赵允弼贺喜去。”

    他不知道,此刻的赵允弼也正在欢喜。

    “沈安用倭女私自进入大宋做幌子,想避开杨力之死的责任,可却小看了官家还宰辅,且等着,最多两日,处置就出来了。”

    幕僚说着下了一步棋,却有些臭。

    赵允弼漫不经心的跟了一步,然后问道:“都断开了?”

    幕僚点头道:“那个传信的下人已经……”

    他并指如刀,挥动了一下。

    室内仿佛温度又低了些。

    赵允弼微微颔首,对这个举动表示了赞赏。

    外面突然一阵喧哗,赵允弼皱眉道:“去看看。”

    幕僚出去了一趟,却迟迟不回来。

    赵允弼叹息一声,伸手把棋盘拂乱,然后起身出了房间。

    房间外,幕僚呆呆的站在那里。

    赵允弼不满的道:“为何失神?”

    幕僚回身说道:“郡王,红袖楼被封了。”

    赵允弼心中一惊,为道:“为何?”

    他很清楚,封了红袖楼,就代表着沈安脱罪了。

    否则红袖楼是‘受害者’,再怎么也不会被封。

    “谁动的手?”

    “皇城司。”

    一阵寂静。

    皇城司出手,就代表着官家的意思。

    官家认为红袖楼有问题,那邙山军就是为民除害。

    赵允弼的面色铁青,幕僚喃喃的道:“那边偌大的家业,就这么被收了……”

    红袖楼共计五座楼,外加那些设施以及人手,价值真的难以估算。

    损失了红袖楼之后,郡王府要过一段苦日子了。

    可赵允弼以往都习惯了大手大脚的花钱,你让他突然变成个扣扣索索的老汉,那还不如杀了他。

    郡王的体面啊!

    没钱哪来的体面?

    赵允弼看着前方走来的下人,微笑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此事与府里无关就好。”

    幕僚也只能这样来安慰他了:“是啊!若是被外人知道了,少不得会说府里……”

    少不得会说郡王府竟然连女人的皮肉钱都挣。

    下人急匆匆的过来,禀告道:“郡王,外面来了沈安,他说看到杨力进了府里,说是想看看这人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呃……

    幕僚只觉得一股子凉意从脊背那里窜了上来,走到哪麻到哪。

    他缓缓回身,就见到赵允弼那张铁青的脸。

    “外面可有人听到了?”

    郡王府的面前自然不许闲杂人等停留,若是沈安的自言自语,那危害还不大。

    下人不知道杨力就是郡王府的人,很是愤怒的道:“郡王,那沈安的嗓门大,引得一干人在边上听呢!”

    这事儿咱们得讨回公道啊!

    下人义愤填膺的道:“郡王,要不……动手?”

    “郡王……”

    赵允弼的身体晃动了一下,然后强笑道:“无事,少年人喜欢闹腾,那便让他闹腾。”

    这高风亮节,这宗室长辈的胸怀……

    下人赞道:“郡王的心胸真是……真是……真是比汴梁还宽广啊!”

    赵允弼转身进了房间,稍后里面一阵乒乓声传来。

    外面的人不禁面面相觑,知道此事手尾的幕僚把人都赶了出去,然后进去劝慰。

    走进房间,地面全是杂物,几乎无法落脚。

    赵允弼气咻咻的站在那里,骂道:“那个小畜生!竟然敢如此吗?”

    幕僚苦笑道:“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

    赵允弼却知道。

    就是他在赐宴上多此一举,暗示沈安是个杀人狂兼武人,这才引来了沈安的关注。

    可他是怎么查到红袖楼和郡王府有关系的?

    这一刻赵允弼不但是郁闷的想吐血,更是纳闷的想撞墙。

    就在他卧室的门上,霍然多了一个用炭笔画的圆圈。

    这圆圈画的很是粗糙,似圆非圆……

    若是黄春在的话,定然会破口大骂。

    曰尼玛!让你们多读书不肯,这不连个圈圈都画不好。

    ……

    “他在北海郡王府的外面闹腾?”

    赵祯心中微微一动,然后把奏疏放了下去。

    陈忠珩不知道沈安是发什么疯,“是。”

    “他闹什么?”

    “说见到红袖楼的杨力进了郡王府……”

    卧槽!

    青天白日的,赵祯只觉得一股子寒意袭上身体,那些汗毛都立了起来。

    “杨力不是死了吗?”

    “不对!”

    赵祯突然一拍案几,起身道:“他这是说……红袖楼是赵允弼的?”

    陈忠珩谄笑道:“官家英明。”

    赵祯顾不得管他的谄媚,说道:“空穴不来风,而且他和赵允弼无冤无仇……对了,元旦赐宴时,赵允弼突然讥讽了他……”

    陈忠珩觉得官家脑补的能力实在是强大,竟然……

    所以那句俗话说得好:做的多,错的多。

    欲盖弥彰就是这个意思。

    赵祯沉吟了一下,说道:“元旦赏赐的东西送了吗?”

    陈忠珩摇头道:“官家,还没呢。”

    赵祯淡淡的道:“赵允弼那边的扣一半下来。”

    随后赏赐就被送过去了,据说赵允弼一脸懵逼。

    脑补能力很强大的赵祯给了他一次教训,而他还只能装傻,其中的憋屈真的不足以为外人道。

    轰隆!

    一记炸雷蓦地响起,宫中人都齐齐念佛。

    赵祯也有些变色。

    他的老爹真宗当年耗费巨资……真是巨资,修建了几乎能和阿房宫媲美的玉清昭应宫,然后被一记炸雷给烧没了。

    千万别再来一次啊!

    他有些心悸。

    而沈安也听到了雷声。

    国子监里,那些依旧在回味着长假的学生们在上开学第一课。

    “明年的科举,你等肯定是要去的,能中几个不好说,也不强求,努力就好。”

    这是一次机会,国子监上下都不想错过。

    而正如后世的高三一样,今年国子监的课业会非常紧张。

    国子监和太学一合拢,学生们全都挤进了太学里。

    一双双眼睛里充满了紧张或是期盼,读书读书,盼望的就是做官。

    千里赶考只为做官,十年寒窗只为做官……

    这是人性,谁都不能免俗。

    “……科举有论,题目不一。咱们不能猜,也猜不中,这就要求你等在平时多琢磨,多学习……”

    开学第一课自然是教导。

    说完了之后,沈安就准备闪人了。

    因为红袖楼的事儿,这个年都没过安生,他准备回家补觉去。

    这天气还冷,躺床上盖上被子,耳边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声音睡回笼觉,那感觉……真的和神仙差不离了。

    有学生举手,沈安指指他。

    “待诏,听闻您去了府州杀敌,敢问待诏,大宋打得过西夏吗?”

    我去!提这个问题是想作死啊!

    沈安一看竟然是苏晏,这才忍住了火气。

    这苏晏就是个老实的,在国子监有名的呆子。

    “胜负……许多时候吧,胜负不在于沙场,而在于朝堂。”

    沈安觉得扯武力值的话,目前很难。

    所以他转向了朝堂。

    “大宋不差武备,军中的兵器大多精良,可差在哪呢?差在当兵的被人看不起。”

    他觉得这个问题有必要说一说,但却不能说的太深,否则就会引发争执。

    “此次我在府州参与征战,亲眼所见将士们的悍勇,那当真是悍不畏死,没有这等勇士,大宋永不会有安宁。”

    他面色沉凝,“可这样的勇士却被弃之如敝履,比之小贩都不如,见人低一等,这样去歧视他们,此后可还有人来为国捐躯?”

    “有的吧?”

    这时有学生嘀咕了一声,却被沈安听到了。

    他冷冷的道:“这就好比你花钱养着不认识的一家子,那一家子吃喝不愁就该感恩了吧?没有,反而是冷眼相待,喝骂不休,甚至还会拳打脚踢……你可还愿养着他们?”

    学生们低下头去,沈安说道:“别以为这个例子不恰当,在我看来,很恰当!”

    “那些人捐躯为国毫不犹豫,他们的付出就是在保护你们,包括那些看不起他们的人……长此以往,谁愿意去为了你们卖命?不砍死你们都算是你们的祖上积德了!”

    宋朝军队的战斗力一直在下滑,从开国时的骄兵悍将,到后面的虾兵蟹将,歧视和防备武人起到了最决定性的作用。

    宁可亡国,宁可吃败仗也要盯着武人,这个执念是哪来的?

    唐末时到后面的军阀混战引发的。

    武人在这个时期里的形象真的不好,非常的不好。

    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毫无忠义可言。

    而且残暴也成了武人的代名词。更有那些谋逆背主的,简直多不胜数。

    一句话,武人把千年以来积累的好名声,在唐末到宋初这个时间段里全败光了。

    这就是个死结,不解开的话,大宋的未来就没有光明。

第304章 文字能杀人(为教主白银大盟加更9)

    正月的北方银装素裹,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时间仿佛都停住了。

    直至一只鸟儿的鸣叫打破了寂静。

    鸟儿孤独的在长空鸣叫,它需要寻找到食物,否则明天就会是它被冻僵的日子。

    它飞啊飞,终于找到了一片树林。

    树林里有食物,这算是个好消息。

    它落在了大树上,迫不及待的搜索着。

    它飞了下去,在大树下一阵踱步,不禁欢喜的鸣叫一声。

    有草籽啊!

    它的脑袋一点一点的,然后草籽被啄进了嘴里。

    只需片刻,它就能给自己补充完今天需要的食物。

    但一双冰冷的眼睛却盯住了它。

    弓弦缓缓拉动,箭矢骤然飞出去。

    “中!”

    鸟儿被一箭射穿,倒在地上轻轻的颤抖着。

    它的嘴缓缓张开,一粒草籽还残留在其中。

    一个大汉缓步而来,他单手握住箭矢,单脚踩住了鸟儿,用力一拔,箭矢就脱了出来。

    同伴问道:“你不要这只鸟?”

    “没肉,要来何用?走,咱们回去!”

    大汉穿着皮甲,头上只有额上和耳朵上面有头发。

    头发梳成小辫自然垂下来,看着多了些彪悍的气息。

    两人边走边说话,缓缓走出了树林。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平地,此刻平地上的帐篷一顶接着一顶,一眼看不到头。

    战马轰隆从侧面冲了过去,几百骑兵欢呼着奔向远方。

    这是游骑。

    而能享受这等规模游骑戒备的,自然就是辽皇耶律洪基。

    大帐内很宽敞,而且很暖和。

    耶律洪基长的还算是英俊,而且他很年轻,目光转动间,看着眸色乌黑,如点漆般的让人不禁想多看一眼。

    他在看书,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动书页,目光微动,就抬起头来看向帘布那里。

    轻巧的脚步声传来,随即帘布被掀开。

    一个穿着金边长裙,头上有金饰的妙龄女人走了进来。

    这女人肤色白嫩,笑意盈盈。

    “皇后来了。”

    女人正是萧观音。

    行礼后,两人就随意说话,气氛渐渐好了些。

    只是萧观音觉得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回到过去那种亲热的状态,她心中恼怒,咬着红唇发狠。

    “陛下,上次那人胡言乱语呢。”

    前年辽使在大宋皇宫里发狂,说和皇后私通。

    消息当时被封锁了,可后来却不知怎地漏了出来,然后耶律洪基大怒,当即把使者全家都用战马拖死,然后让一支骑兵反复踩踏,直至变成肉泥。

    可哪怕是如此,耶律洪基依旧觉得不能解恨,和萧观音之间的关系也出现了些裂痕。

    耶律洪基嗯了一声,男人的独占欲让他不肯低头。

    要么你放下身段来哀求,要么就继续冷着。

    萧观音见了就知道此事还得慢慢磨,就起身告退。

    她咬紧了银牙,心中把那使者恨之入骨。

    据说那使者是疯了,可一个好端端的人是怎么疯的?

    萧观音觉得此事大有蹊跷。

    这是女人的第六感,可耶律洪基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所谓空穴不来风,若非是你不规矩,外人怎会yy你?

    “臣妾告退。”

    萧观音心有不甘的起身。

    耶律洪基点点头,然后再再次低头,仿佛那本书里有美人。

    侍女刚掀开帘布,外面就进来一人。

    这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而且脸上乌青,隐约可见冻伤,定然是跋涉而来。

    “陛下,最新军情,西夏人在府州被宋人击败了。”

    “嗯!”

    耶律洪基把书放下,然后摸摸脑门上的细汗,说道:“炭盆撤一个。”

    在外面的条件不大好,取暖也有些随意。

    有人进来抬走一个炭盆,耶律洪基一直等他出去,然后才问道:“宋人竟然击败了西夏人?朕记着西夏人最近在袭扰宋人的麟府路一带,怎么大打出手了?”

    来人禀告道:“西夏人佯攻府州城,却去打百胜寨,被宋军识破。折继祖随即出援,和西夏人野战……西夏人大败……死了三千余人。”

    “西夏人……没藏讹庞愚蠢,这是无事挑衅,必然是心虚了。”

    耶律洪基想起了自己的那位皇太叔,不禁冷笑道:“和皇太叔比起来,没藏讹庞就是狼子野心!”

    那位皇太叔耶律重元对他家功劳颇大,所以耶律洪基父子俩都对他不差。

    “宋人胜了,怕是会得意。”

    耶律洪基觉得这个时机很微妙。

    “宋皇怕是会在新年前拿到捷报吧,不错,希望他能多活几年。”

    宋辽加上西夏,这就是一个稳固的三角,大家互相牵制,三国也能得以和平。

    耶律洪基的目光中多了复杂之色。

    在他之前,辽国一直在对大宋虎视眈眈,找到机会就会下手,恨不能一口把那个花花世界给吞下去。

    可这事儿很艰难,宋人很顽强,哪怕是输,可也会消耗辽人无数人马钱粮。

    这年头谁家都没有余粮啊!

    索要岁币那是因为日子不好过,马无夜草不肥,所以每年弄点钱来进补进补。

    至于再次进攻……

    他觉得那将会是一场漫长的战争,而赵祯目前已经稳住了国内的局势,宋人的抵抗意志会非常坚定,会让辽国陷入泥沼之中。

    关键是西夏!

    那头野狼总是桀骜不驯,而且还贪婪,见谁都敢咬一口。

    “西夏人可有后续吗?”

    他觉得应当会有,否则没藏讹庞的老脸可没地方搁了。

    “没有!”

    “为何?”

    “陛下,宋人这次直接突袭进了西夏境内,斩杀残兵一千余人……”

    “胆子很大,不像是折继祖的行事。”

    折家在那个地方让人头痛,宋初时,辽国也曾经从那个方向发动过进攻,只是被折家挫败了。

    “陛下,宋人还立了京观。”

    嗯!

    耶律洪基抬头,目光敏锐的喝问道:“折继祖吗?”

    宋人里谁会这般疯狂的铸京观?

    折继祖怕是不能,毕竟折家的地位很微妙,他铸京观非但没有多少作用,反而会有副作用。

    残忍好杀!

    信使舔舔干裂的嘴唇,“陛下,上面的落款是什么……大宋翰林待诏、国子监说书沈安,后面才是折继祖。”

    “沈安?”

    耶律洪基闭上眼睛,皱眉道:“朕怎么好似听过这个名字……”

    一直没走的萧观音脱口而出道:“陛下,那不就是去年在汴梁大相国寺里比试算术胜了的那个少年吗?传闻他师从于邙山隐士,本领颇多……”

    萧观音长的不错,可情商却不高,特别是对男人的心理活动压根就是一窍不通。

    在自家男人的面前夸赞另一个男人,哪怕只是个少年,也会让心胸不怎么宽广的耶律洪基心中不爽。

    “你且回去。”

    耶律洪基淡淡的赶走了皇后,然后问道:“写了什么?”

    信使的眼中多了些惊色……

    “……石敬瑭认贼作父,后唐皇室沦为京观……”

    萧观音站在帐篷外侧耳倾听着,听到这里不禁讶然。

    那不是辽国以前干的事吗?那个沈安竟然敢写出来?

    “莫州之战,大宋将士沦为京观”

    这个……

    萧观音觉得那个少年怕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所以才大胆的写了这些上去。

    要是耶律洪基勃然大怒,冲着南方发火,宋皇怕是也得要处置了那个挑衅的少年吧。

    她想到这里不禁微微一笑,那笑容甜美,看呆了边上的侍卫,竟然也忘记了提醒她,这里不许停留。

    王帐之外,除去必要的侍卫之外,外人不管是谁都不许停留,否则以窥探帝王的罪名处置。

    可萧观音才二十岁,骨子里还是跳脱的年纪,所以压根没在意这个。

    “……嘉四年秋,府州军于此大破西夏叛逆,斩首三千余。”

    “叛逆吗?可岁币都给了,还什么叛逆,至为可笑!”

    耶律洪基的声音听着有些恼火,而且还带着些不安。

    萧观音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如今君临天下,安享至尊富贵,乐不可支。

    这样的局面他希望能保持一万年,可这样的局面却怕变数。

    一向老实本分,甚至是胆小的宋人里竟然出了个异类,这难免会让他的心中不舒服,就像是被细针刺了一下。

    “沈安……”

    萧观音抿嘴笑了笑,手轻轻提着长裙,准备离去。

    “他后面还写了……京观累累,以彰天地正道!白骨森森,且看汉儿杀人!”

    呼!

    萧观音只觉得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然后身体晃了晃。

    里面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接着耶律洪基怒道:“他要杀谁?他列举的两次京观都是我大辽弄的,他想杀谁?他能杀谁?元旦使者呢?可得了消息?”

    “陛下,使者此刻应当得到了消息。”

    “废物!若是应对不好,让他就不要回来了。”

    脚步声传来,接着帘布被人重重的掀起。

    耶律洪基大步出来,见萧观音在外面就不禁冷哼一声,然后叫侍卫牵来战马。

    “你在此作甚?”

    萧观音呆呆的道:“陛下……文字真能杀人呢!”

    耶律洪基见她神态痴迷,就不悦的道:“杀什么人?”

    这个皇后什么都好,琴棋书画无有不精,比他这个皇帝还多才多艺。

    可就是一个缺点让人头痛。

    这女人学了诗词歌赋,每每就喜欢多愁善感,然后看着端庄,让人兴不起亲近之心。

    萧观音红唇微启,神色迷茫的道:“京观累累,以彰天地正道!白骨森森,且看汉儿杀人……陛下,臣妾听了只觉得遍体生寒,身子摇摇欲坠。”

    她眸色迷离,红唇微张,可见雀舌一抹……

    这等美色自然诱人,可她这神色却是为旁人而流露,让耶律洪基不禁冷哼一声,上马就走。

    一群侍卫紧跟而去,大风卷起雪花,渐渐模糊了背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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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大宋的根基(为教主白银大盟加更10)

    “翁翁,您今日可好了吗?”

    赵仲进了房间,见赵允让在看书,就行礼。

    赵允让抬头,见他穿了便装,就说道:“已经好了,你这是要出门?”

    “是,孙儿想去太学看看。”

    赵允让点点头,说道:“城中有些流民,小心些。”

    等赵仲走了之后,老仆说道:“阿郎,小郎君看着郁郁寡欢呢!”

    赵允让冷笑道:“那群畜生……”

    赵允让活过来了,宫中的赵祯反应很有趣,竟然令人送了许多美食来,这让郡王府中的一干儿孙们觉得不大对劲。

    若是真的关切,那么宫中来的就该是御医,最好是常驻。

    送美食……

    这是讥讽赵允让吃不下东西吗?

    府里最近的气氛不大对,那些儿孙经常来了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是不是……俺们家没戏了?

    这话没人敢问,怕被赵允让打骂。

    可赵宗实那边却渐渐的少了人去,有些门前冷落。

    这是什么意思赵仲很清楚。

    他漫步街上,看着行人如织,呵出的雾气此起彼伏,十分好玩。

    他渐渐走到了横街,见里面有不少衣衫褴褛的人,而且都是携家带口的,就顺着边上走了进去。

    这些百姓大多面有饥色,但脸上却带着笑容。

    他一直走到了太学的大门外,才看到了热气腾腾的景象。

    “闪开!”

    太学门口摆着两张桌子,上面堆放着高高的蒸笼。

    里面一声高喊,接着一摞冒着热气的蒸笼被人抬了出来。

    两个学生过去帮忙,把蒸笼卸了下来,那些百姓就开始往前涌动。

    “都别挤,都有,今日的馒头管够!”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赵仲循声看去,却是王。

    此刻的王站在边上,折扇插在腰间,声嘶力竭的在叫喊着。

    “好,管够管够。”

    排在前面的是一个老汉,他牵着一个孩子,笑眯眯的等着。

    蒸笼被揭开,顿时一股子香味传来。

    “是肉馒头!是肉馒头!”

    人群里有孩子在叫嚷着。

    “对,是肉馒头。”

    沈安出来了,他也端着三层蒸笼。

    赵仲过去帮了一把,两人把蒸笼放在桌子上,然后学生们开始喊道:“一个个来,边上有热茶,茶水里有药,喝了能防疫病。”

    边上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大坛子,上面热气蒸腾,药材的味道很浓郁。

    馒头到手,那些百姓就顺着墙根蹲着,有孩子的就先照顾自己的孩子吃了。

    “好香啊!”

    咬一口肉馒头,面软,里面还带汁,那香味浓郁,让人吃一口就停不下来。

    “好吃!”

    一个妇人几口吃了,然后又去边上用竹筒子打了茶水喝了,这才打了个嗝。

    “这太学馒头真是好吃啊!”

    “对,太学馒头真的好吃。”

    “比……比那年某在潘楼吃的馒头还好吃。”

    “你也去过潘楼?”

    “那可不是……樊楼外面有家卖馒头的,好吃的不得了。”

    一个大汉双手笼在袖子里,舔舔嘴唇,吸吸鼻子:“当年某也是有钱的,只是后来……招了灾,没法,只得把田地卖了,后来帮人种地……就落魄了。”

    “这就是自耕农的脆弱。”

    沈安在低声说话:“他们并没有多少积蓄,一旦遇到个天灾**,破家只是寻常……”

    赵仲点点头,眼中有些忧色:“大宋……上次在庄上某看过那户人家,别说是天灾**,就是多生几个孩子,怕是都养不活了。”

    自耕农是根基,但大宋却保护不了自己的根基。

    “那些造反……”

    沈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赋税太重了仲,他们活不下去,自然会想办法……造反大多是想引发重视,然后……杀人放火受招安,这可笑不?”

    这个时代真是很奇葩,汴梁城中处处繁华,但你到贫民区去看看,到乡间去看看,就会知道这个时代的农民们依旧没有变化,依旧是在挣扎求活。

    盛世流光溢彩,可之下往往有黑暗。

    后来的青苗法有政府牟利的一面,但也有百姓在青黄不接时日子艰难的顾虑。

    王安石想着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官办的青苗钱利率低,算是帮百姓减轻了负担,可手法和实施却成了问题。

    在这个年代,任何事只要挂上官办的牌子,几乎就代表着上下其手,也代表着最后只剩下一地鸡毛。

    赵仲点点头,沈安继续说道:“而赋税重是什么原因?”

    “耗费太大,三冗。”

    “差不多,如今朝中每年都会入不敷出,所以必须要改革。”

    每年都玩赤字,再玩下去就要破产了,最终只能再加赋税。

    “开源节流。”

    沈安觉得这四个字当真道尽了国家理财的真谛。

    “节流就是冲着三冗下手,然后减轻赋税,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但关键是吏治。”

    赵仲赞道:“吏治不清,再好的革新也会变成害民、扰民。”

    沈安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还年少,别整日窝在家里发呆,去里面看看吧,看看那些学生的朝气。”

    两人进了太学,一路上都能见到学生。

    那些学生在空地上摆弄帐篷,不懂的就互相探讨。

    “灾民们会暂时在这里住几日,等朝中得了结果再回去重建家园。”

    “不是厢军?”

    赵仲笑道:“是了,现在优先就地安置。”

    “安北兄,你那时的胆子真大,现在回想起来,当初若是宰辅们态度强硬些,你怕是会……”

    赵仲觉得沈安的胆子真的很大,包括此次府州征战他也多次在违禁的地带试探,比如说铸京观。

    沈安淡淡的道:“这年月你想做成些事,没胆略不成,方法不对也不成。没胆略会半途而废,方法不对会和初衷南辕北辙。”

    赵仲想了想,然后问道:“庆历新政?”

    那可不正是没胆略的典型吗!

    沈安点点头,却不肯说方法不对的例子。

    王安石以后就会来一次,然后引发剧烈的党争,最终一个轰轰烈烈的改革变成了无尽的内耗,耗尽了大宋的最后一丝元气。

    太学的厨房就在前面,此时里面不时有人进出,白生生的雾气在往外冒。

    “苏晏,去搬柴火来!”

    “好!”

    一个学生跑了出来,脸上有些灰黑,多半是在烧火。

    他跑到了边上,奋力抱起一捆材火进去。

    “苏晏,没水了。”

    那个学生又挑着水桶去打水。

    等他气喘吁吁的挑水回来时,有人喊道:“苏晏,麦粉没了,去弄些来。”

    “好!”

    那个学生再次去搬运麦粉。

    “苏晏,来烧火……”

    “苏晏……”

    沈安和赵仲站在堆放杂物的房间侧面,冷眼看着这一幕。

    “那些学生在边上袖手旁观,为何就爱指使那人?那人竟然也不知道反抗。”

    赵仲觉得这真是不可思议。

    在他的世界里,这样的局面就是刻意在欺负人,就该反抗。

    苏晏竟然逆来顺受,这个性格赵仲不喜欢。

    “他竟然还笑着去了。”

    赵仲真的无法理解这种心境。

    “那是因为他觉得这不是底线。”

    沈安给他解释道:“苏晏的母亲被雷击而死,所以名声不大好。家境也不大好,关键是他有些笨,所以学生们……欺负弱小是本能,他若是反抗,那就没法安心学习,所以和学习相比,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愿意逆来顺受。”

    赵仲的目光追随着苏晏转动着,渐渐明悟。

    “人得有目标,为了目标可以暂时忍耐一些人事……不能颓废。”

    他的眉间多了振奋之色,沈安欣慰的道:“没错,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你这一辈子的目标是什么,愿意为此付出些什么,想清楚了,自然就明白自己该做出什么取舍。”

    他回身说道:“多谢安北兄的开解。”

    因为赵祯的态度变化,赵宗实一家子在郡王府的日子突然变的有些冷清。

    从热门变成冷门,这种心理落差不是一个少年能承受的,所以沈安才刻意去开导他。

    当年的赵宗实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模样,那种落差之下的煎熬功不可没。

    见他重新神采飞扬,沈安心中欢喜,就喝道:“来人!”

    “待诏!”

    一群值日的学生出现了。

    沈安指着那些站着不干活的学生说道:“灾民必须要洗澡换衣服,那需要许多热水,让他们去办,办不好……什么时候办好什么时候吃饭。”

    “是。”

    这些值日的学生都是太学里的中坚,当即就冲了过去。

    “待诏有令,让你等去烧水!”

    “啥?烧什么水?”

    一阵催促后,这些学生不禁面如土色,有人喊道:“那么多人,给他们烧水洗澡得烧到什么时候?咱们累趴下不说,得明日晚上才能吃饭了。”

    “对啊!旁的不说,不给吃饭这个……待诏……”

    沈安从边上走了出来,学生们纷纷行礼。

    “我等这就去,马上去。”

    一群刚才义愤填膺的学生乖的和兔子似的,马上跑去搬运柴火,打水烧水。

    “待诏!待诏……”

    一个学生从外面跑了过来,说道:“官家来了……”

    沈安已经看到了便衣而来的赵祯。

    ……

    第四更送到,大伙儿晚安。

第306章 稳住了,少年

    太学的空地里都是学生,此刻一顶顶帐篷在空地里撑开,那些学生们在相互帮助固定帐篷。

    “官家,您怎么来了?”

    沈安没想到赵祯竟然出宫了。

    本朝皇帝出宫不是稀罕事,可这才正月,赵祯就溜达到了有流民的地方,难道不怕危险?

    赵祯青衣小帽,脸上的肉看着有些松弛。

    他看着那些忙碌的学生问道:“宰辅们没发话?”

    这事该是政事堂拿出解决办法,并交代人执行,怎么就跑到太学来了呢?

    赵祯的眸色微冷,觉得现在的宰辅配合的也久了些,是不是该换人了。

    沈安并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然说不定真会落井下石。

    “官家,是臣知道了流民的事,主动去找了相公们,把暂时安置流民的事给揽过来了。”

    “为何?”

    赵祯并未看赵仲,而是负手看着厨房。

    苏晏依旧在进进出出,满头大汗的干苦力活。

    沈安说道:“官家,国子监和太学教授学生……以前臣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可臣却觉得这些学生不谙世事者居多。进了太学后他们埋首学习,更没有机会接触世事,这样出来的学生,臣以为就算是状元之才,也不堪大用!”

    这是他的心里话,所以说的很是坦然。

    赵祯嗯了一身,说道:“为何这般说?”

    沈安准备说话,赵祯却冲着赵仲说道:“你来说。”

    沈安心中暗喜,然后退后一步。

    你想难倒赵仲?

    你怕是昨晚睡早了,眼花了。

    赵祯饶有兴趣的看着忙碌中的苏晏。

    “那是谁?”

    在他站在这里的一会儿工夫里,就只见到苏晏在里外忙碌,所以他有些好奇。

    他刚丢给赵仲一个问题,然后又问了沈安,这是一种姿态。

    压力!

    我不在乎你!

    这是一种领导艺术,此刻准备回答问题的赵仲必定是心中惶然,还有些不满和愤怒。

    沈安却没管,说道:“那是苏晏,也是学生,家境不怎么好,人却很实诚。”

    他不能再夸赞了,因为他看到了皇城司的人。

    这些人会去调查苏晏的情况,若是他夸大,那么赵祯必然会对苏晏生出不好的印象来。

    赵祯微微点头道:“踏实的孩子总是要多干活……”

    他想起了什么?

    难道他小时候有过这等遭遇?

    沈安想想觉得不对,赵祯可是独子,谁敢冷落他?

    沈安没猜到,但他确信苏晏已经得了赵祯的好感,而且也得了赵仲的好感。

    玛德!

    那个小子上辈子定然是拯救了地球!

    沈安面含微笑,不露声色的看了赵仲一眼。

    现在就是回答那个问题的时机。

    赵仲也想好了,他说道:“官家,学生读书做文章这是本分,可……若是十年寒窗都是苦读,对民生不做了解,那样的人……恕臣直言……”

    赵仲抬头道:“官家,那样的读书人哪怕是状元之才,对大宋并无作用,只是一只书虫罢了。”

    咳咳咳!

    后面有人在咳嗽,撕心裂肺的那种。

    沈安没回头,就指指外面,咳嗽渐渐远去。

    沉不住气啊小伙子!

    他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杨沫出去了,赵祯不置可否的道:“继续说。”

    上位者从不会轻易表态,若是轻易表态,那不是轻浮就是故作姿态。

    赵仲已经做好了被呵斥的准备,可没想到竟然是让自己继续说。

    他楞了一下,“官家,那是书呆子,而官员不需要书呆子……”

    呃!

    沈安本以为他会阐述一番自己的观点,可没想到竟然是直接开喷,立场坚定。

    书呆子别来做官!

    这个立场……

    若是被旁人听到了会有大麻烦。

    沈安瞥了一眼赵祯,见他面色平静,然后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陈忠珩和侍卫。

    别说出去,否则以后你们会后悔。

    “书呆子啊!”

    赵祯没有表态,而是走进了厨房里。

    厨房里还在蒸馒头。

    雾气蒸腾中,有人喊道:“留些馒头,咱们可还没吃呢!”

    “给某一个。”

    “你是谁?”

    雾气中,赵祯的面孔有些模糊。

    不过不模糊也没人认识他。

    沈安在后面看热闹,至于赵仲,他还在懵逼中。

    官家为何不呵斥我呢?

    前方的赵祯含笑道:“某是来帮忙的,没吃早饭。”

    后面的陈忠珩都已经在挽袖子了,闻言才悻悻的瞪了沈安一眼。

    “你就是这么招待官家的?”

    他咬牙切齿的的低声问道。

    沈安笑道:“帝王富有四海,太学难道不是官家的?这是他自己的家,我招待什么?”

    正好苏晏挑水回来,凑拢看了赵祯,说道:“是个老汉,看着怪可怜的,给他吧。”

    老汉?

    沈安差点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心想你小子的胆子可真是够大的啊!

    “烫,你自己给他拿。”那边的人却觉得麻烦。

    这个蠢货!

    沈安和陈忠珩齐齐摇头,觉得老天爷给了机会,可有的人却弃之如敝履。

    苏晏揭开蒸笼,单手就拿了一个,然后把馒头在左右手之间快速交换。

    “老丈您拿稳些。”

    他担心烫到赵祯,就奋力吹着,直至觉得不冷了,才把馒头递给赵祯。

    “外面还有药茶,您去喝一口,免得噎着了。”

    赵祯接过馒头,然后看了他一眼。

    “苏晏,柴火!”

    “好!”

    苏晏又消失在门外。

    赵祯的目光追了出去,然后咬了一口馒头。

    陈忠珩的脸都皱成了馒头,低声道:“都没验过……”

    沈安没好气的道:“这里是太学,官家是临时来的,没人能提前准备。”

    陈忠珩说道:“那学生……他要走运了。”

    沈安点头道:“所以老天爷看似给你关了一扇窗户,实则又给你开了一扇大门,只是看你能否抓住而已。”

    “这话……有意思啊!”

    陈忠珩仔细咀嚼着这句话,然后夹夹屁股,叹道:“是啊!老天爷就对某关了窗户,却打开了大门。”

    这话……

    沈安无语,觉得这人竟然觉得在官家的身边比拥有家伙事更好,真是……忠心耿耿了。

    赵祯吃完了馒头,说道:“太学馒头,好!”

    我去!

    沈安想起后世说太学馒头名扬汴梁的事儿,难道发端于此?

    随后他兴致勃勃的看了学生们弄帐篷。

    “洗澡了!都过来,男的一边,女的一边,孩子自家商量跟着谁,排队进去。”

    那些流民没想到还能洗澡,都喜笑颜开的。

    “都量量身材,官家想着你们,就让人准备了布匹,给你们做新衣裳,”

    竟然还有衣裳?

    那些流民顿时都欢呼起来。

    “官家万岁!”

    “官家万岁!”

    “……”

    赵祯站在那里眯眼看着,渐渐嘴角浮起了微笑。

    他回过身问道:“谁给的钱?”

    帝王这种东西从来都不会单纯的仁,若是如此,不是被后宫给弄成傀儡,就是会被群臣弄成白痴。

    他们看事情的角度和普通人不一样,别人看到好的一面,他们兴许会看到坏的一面。

    这个问题看似平和,甚至还有些赞许之意。

    但若是谁相信了,然后说是我出的钱。

    这个就是自作孽!

    你这是收买人心。

    当着官家的面收买人心,你说你是不是找死?

    以后就准备进冷宫吧。

    陈忠珩压住担忧,赵仲却有些心慌。

    沈安有钱,而且他这人看似不管闲事,可骨子里却见不得可怜人。

    若是施粥那没问题,可这个洗澡送衣服……过了些。

    太殷勤了些!

    赵祯的眼中波澜不惊,没有丝毫含义外露。

    沈安笑道:“这是臣去化缘化来的。枢密院给了些,三司的度支也给了些,还有政事堂……富相磨不过臣,给了大头。”

    哥哪里会犯这种错误,当然是从朝中弄钱。

    一抹微笑浮现在嘴角,赵祯笑道:“那些人被你磨着,估摸着也是不耐烦才给了钱吧。”

    “是啊!”

    沈安随后说了和那些人打交道的困难。

    “特别是王判官,好家伙,我就要两百贯,就和要两千贯一般,最后只给了一百五十贯,说若是还差,就去找包公……可包公那边年初最是麻烦,据说被众人围攻,臣不好去打扰。”

    赵祯叹道:“年初各处都要钱,包拯那边怕是难熬了。不过他能板着脸呵斥人,想来能让朕放心些。”

    咦!

    沈安这才知道,原来包拯去担任三司使,最大的作用就是板着那张黑脸啊!

    赵祯走到了门外,突然止步问道:“你说学生要知道疾苦,要做事,不能做书呆子,可如今的士风却不是如此,要许久方能挽回……你觉得还要做吗?”

    这个依旧是题目。

    外面多了些陌生的面孔,见到赵祯出来后,其中几人面色大变,然后悄然往外退去。

    这是来查探太学动静的下人,背后多半是那几家人。

    这是个态度问题,答对了加分不少,答错就说明你长歪了。

    沈安觉得赵祯这是在刻意刁难。

    赵仲没有犹豫,说道:“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做了就是。”

    赞!

    沈安的笑容终于是压不住了,嘴都快裂到了耳边。

    陈忠珩压下眸色,心中暗自转动着念头。

    赵祯本是随口一问,可没想到赵仲竟然给出了答案。

    “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不错。”

    这是一种有担当的态度,更是一种坦荡。

    这样的少年……

    赵祯回身,眯眼看着赵仲。

    稳住了,少年!

    沈安压住心中的欢喜,恨不能一巴掌把赵仲的腰给抽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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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炼钢铁如何?

    赵祯此刻看着就像是个普通的老汉,可当他的嘴唇抿紧时,一种莫名的威严就散发开来。

    他微微点头,然后拍拍赵仲的肩膀。

    沈安心中欢喜,随后赵祯就扬长而去,人群中有几人面色难看。

    赵仲有些傻眼了。

    “进来!”

    沈安担心他的异常被人看到,就把他叫了进去。

    两人漫步在太学内,那些流民见了他们就笑。

    王好不容易主持完了工作,满头大汗的过来,说道:“先前见到官家进来,可稳妥?”

    这厮的脑子太好用了,一直在憋着,直至赵祯走了之后才来问话。

    赵仲点点头,王就得意的道:“你平时跟着某,肯定能学到许多东西,官家哪会……”

    沈安作势要抽,王躲了开来,然后笑道:“玩笑玩笑,不过官家来此是个意外,那些人大概要疯了,稍后太学这边肯定会财源广进,安北兄,可得请算账的来了。”

    沈安点点头,但是却不准备叫人。

    赵祯出现在这里视察流民,那些权贵不是傻子,随即就会作出表态。

    该出钱的出钱,该出粮食的出粮食。

    一句话,今天的汴梁没有寒冷和饥饿。

    “不行了!”

    一群学生从厨房里挑着热水出来,看他们龇牙咧嘴的模样,分明在家就没挑过东西。

    挑东西不是有力气就行,得有技巧。

    不懂技巧的,肩膀没几下就痛的受不了。

    见到沈安后,这些学生都面露哀求之色,可沈安只当是没看见。

    而苏晏依旧在忙碌着,谁叫他都去。

    稍后太学就被堵住了,各家权贵的大车堵满了整条街,那些管事大声的说着自己的主人是谁,然后又说自家是如何的慈善……

    “……听到有流民,我家郎君心如刀绞,心如刀绞啊!恨不能马上赶来,只是家中还得要筹措钱粮,所以只能让某来送钱,千万别客气,客气就是看不起我家郎君。”

    “我家阿郎听了消息一下就冲出了家门,只是忘记了穿鞋,好家伙,回去就倒下了,如今郎中说这是寒从脚下起,弄不好这个春天怕是……”

    “……”

    “沈待诏……小人在此,小人的主人乃是……”

    “待诏,小人上次和您说过话……”

    “……”

    沈安马上就变成了香饽饽,那些管事热情洋溢的仿佛和他是多年的交情。

    “你认识他们?”

    王好奇的问道。

    他是很聪慧,可人情世故却不是聪慧就能解决的,否则他也不会得一个慧极必伤,不,是慧极早亡的命。

    沈安摇头,赵仲说道:“都是套近乎的,习惯而已,我家的管事,见到人也会这么说,不过背后他可能会骂那人是蠢货。”

    王讶然道:“你比某还小,你怎么知道这些?”

    赵仲微微昂首看着虚空,含笑道:“这不是好事。”

    他在郡王府里没少遭遇冷眼,连管家都给过他脸色。

    少年遭遇这些,说句实话,会给以后带来阴影。

    很快太学就成了一个庞大的仓库,各种物资齐备,对付那点流民绰绰有余。

    沈安回到家中,果果还问了那些流民里孩子的情况,这让沈安极为欣慰。

    ……

    “仲!”

    赵仲才回到家中,就见到了许多笑脸。

    “仲,这天冷,你怎么不多穿些。哎!没个人照应就大意了,回头……”

    “仲,你弟弟在家等着你玩耍呢!”

    “仲,告诉你爹爹,晚些某带着好酒去,他若是没有好菜某可是不依的。”

    “……”

    一群叔伯或是亲热,或是佯怒。他们的姿态不同,但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眼神。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

    赵仲觉得那眼神中充满了一种……略微有些卑微?

    是的!

    他可以确认就是卑微。

    这是怎么来的?

    他微笑着,轻声道:“多谢各位叔伯。”

    他知道自己无需多说些什么,只要保持得体的微笑就好了。

    安北兄果然是对的,这些人就是贱皮子,你强他就弱,你弱他就强。

    这等人你可以说他们是见风使舵,也可以说他们是墙头草。

    一个家族内部会有各种各样的人,见风使舵会让人难过和愤怒,但这是人性。

    你得去接受,并消化掉这些难过和愤怒,否则这就是第二重伤害。

    为了不相干的人纠结痛苦,这是最大的愚蠢。

    赵仲此刻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他和这些叔伯说着话,直至高滔滔出现。

    高滔滔的脸色冷冰冰的,强笑道:“仲,你叔伯他们事多,你怎可缠着他们……”

    这是对付小孩子的口吻,可赵仲却却歉然道:“是,孩儿错了。”

    可这是他们主动凑过来的啊!

    赶都赶不走!

    一群叔伯老脸一红,又赞了赵仲几句,这才悻悻然的走了。

    等他们一走,高滔滔就呸了一口,说道:“都是些墙头草!幸好你爹爹不知道。”

    一转眼她又欢喜的道:“仲,官家真的拍你的肩膀了?是哪只手?拍的可重?他笑没笑?”

    赵仲微微皱眉,可见到母亲眉开眼笑的模样,心中的那种不舒服又压了下去。

    “娘,真拍了……”

    “呀!这是夸赞啊!你是做了什么?赶紧给娘说说……”

    等到了家里,赵宗实听了今日之事,然后黯然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等赵仲出去后,高滔滔微微低头问道:“官人,您是说官家他……”

    她明眸微眯,却炯炯然的盯住了自己的夫君。

    赵宗实深吸一口气,说道:“说英雄,道帝王,终究自古一场空……邙山……邙山……”

    邙山?

    高滔滔微微皱眉,那秀眉看着多了些英气。

    赵宗实坐在圈椅上,略一抬头,就笑了,眸色清冷。

    “邙山埋葬了多少帝王将相……”

    ……

    官家拍了赵仲的肩膀!

    这个消息引爆的分外的快。

    就在沈安到家时,据说有人要辟谷,有人喝的烂醉。

    “这些都是虚的,不过谁能进宫,也就是这两三年之内就定下了。”

    庄老实激动的不行,觉得自家弄不好就会得个从龙之功。

    古往今来的功劳很多种,功大莫过于从龙。

    赵祯的身体还是不行了。

    沈安没问,但从宫中有人怀孕的情况来看,这位大抵是又用了丹药。

    想起这个,他就带着人去了出云观。

    门外人很少,看门的道士也是没精打采的,就蹲在小炉子边上烤火。

    “找谁?”

    沈安看了一眼里面,觉得很是萧条。

    “舍情舍慧,随便。”

    “你这口气倒是不小……咦!待诏。”

    道士见到沈安,那神色就像是见了鬼。

    “贫道马上去。”

    道士慌慌张张的往里跑,沈安不明就里,也就哂然一笑,然后步入道观。

    初春的道观里还少见绿色,连树木都没精打采的耷拉着枝叶。

    “见过待诏。”

    舍情来了,看着有些憔悴。

    “这是……”

    沈安指指冷清的大殿,问道:“人呢?”

    以往的出云观可是人头攒动,那些信徒们嘀咕的声音让潜心炼丹的舍慧很是不满。

    可现在喧哗都没了。

    出云观冷清的就像是一个废弃的道观。

    舍情苦笑道:“师兄不肯再炼丹,那些人也就不肯再来了。”

    卧槽!

    这是我造的孽啊!

    沈安有些心虚的道:“不会没饭吃吧?”

    方外人要么种地养活自己,要么就是靠着信徒的施舍来度日。

    种地的话,那算是最虔诚的方外人。

    靠信徒的施舍,更像是做生意。

    舍情摇头道:“还有些积蓄,只是观里的道人们有些……”

    “坐吃山空?”

    “是。”

    舍情愁眉苦脸的道:“师兄不肯再炼丹,那些信徒就渐渐的散了,观里的人心也要散了,若非是大伙儿没有谋生之技,估摸着这观里的人都要跑光了。”

    沈安负手看着这片萧条之色,淡淡的道:“因食而聚,因食而散,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道兄……”

    沈安侧身,就见到了舍慧。

    舍慧原先茫然的神色渐渐消散,竟然全是淡然。

    他稽首道:“因食而聚,因食而散,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道兄一番话让贫道大彻大悟,福生无量天尊。”

    “那个……天尊。”

    沈安发现这厮竟然白胖了不少。

    要长寿,得没肉啊!

    你这样白白胖胖的铁定短命。

    瞬间慈悲之心再度充斥在沈安的心中。

    他觉得舍慧这是在谦逊,可当油滑的舍情宝相庄严的稽首时,他有些慌。

    哥不会度化了你们俩吧?

    可天道无凭啊!

    而且那话竟然能如醍醐灌顶吗?前面一句是沈安自己胡诌的,后面的是曹公在红楼梦里的话。

    “因食而来,因食而去,道兄,这句话道尽了人间无情,贫道却是悟了。”

    他觉得这个气氛不对。

    我是来度化你们的,可却不是往方外度化,而是……

    “舍慧……可想过重开丹炉吗?”

    舍慧摇头,颓然道:“一场空,一场空啊!再去炼丹,那便是骗人骗己。”

    这道人很耿直啊!

    耿直的沈安觉得需要挽救一下。

    他微微一笑,很是莫测高深的道:“不是炼制丹药……”

    “炼什么?原先贫道以为世间万物皆可入炉,如今……哎!”

    “炼钢铁如何?”

第308章 被沈安坑了(为‘54唐人’加更)

    “炼钢铁?”

    舍慧的眼中多了黯然,却断然拒绝了。

    “贫道却不会,告辞。”

    他把自己当做了客人,可见心情的失落。

    他黯然离去,舍情叹道:“师兄是个痴人,贫道也劝过多次,让他炼些治病强身的丹药,可他却是不肯。”

    沈安倒是理解这种情绪。

    “他浸淫于炼丹术多年,可以说炼丹就是他的命,如今这条命出了问题,他此刻就是行尸走肉而已。”

    舍情看看左右,突然说道:“道兄,若是再没有信徒来,出云观怕是熬不到夏季了。”

    这么狼狈?

    可我若是不揭穿丹药的问题,舍慧身死也就罢了,出云观怕是得关门大吉。

    好歹你们还的了几个月的安稳日子,我这算是功德无量了吧。

    沈安走到了大门外,等转身时,就见到了一群道士跟在后面。

    他们默不作声,目光中带着期冀。

    要活路啊!

    沈安心中一动,就冲着舍情招招手。

    “舍慧是心生绝望,可他一人绝望不打紧,不能让这些人也跟着倒霉吧?”

    舍情不解,沈安就挑眉道:“炼钢铁吧。”

    舍情黯然道:“师兄定然是不肯的。”

    “蠢!”

    沈安淡淡的道:“让这些人去求他。”

    是人就得吃喝拉撒,舍慧现在看似颓废,可等一群徒子徒孙哭喊着没饭吃时,他还能坐得住?

    沈安丝毫不觉得这个主意卑鄙下作,施施然的走了。

    可舍情却觉得这个主意不靠谱。

    舍慧倨傲多年,哪里会轻易改主意?

    “恭送道兄!”

    舍情回身,道观的大门缓缓关闭。

    “钱不多了,再这样下去……”

    “那怎么办?”

    一群依靠出云观生存的道士如热锅上的蚂蚁,百般煎熬,无助且孤独。

    这大抵就是后世专门蹲办公室喝茶看报纸的人失业了,然后茫然无措,甚至觉得自己会很快饿死。

    舍情心中惶然的道:“沈道兄愿意出钱资助……只是要师兄把炼丹变一变。”

    一旦出云观没落了,他这个所谓的副观主也就成了光杆司令,毛球用都没有。

    人一旦沾染了权势,那几乎就和嗑了五石散一样,会有瘾。

    “那炼什么?”

    一群道士眼睛发绿,那模样分明就是不惜拼死也要炼。

    “炼人也成啊!”

    对未来惶然的人是最容易煽动的。

    所以不论是古今中外,但凡国势颓废,外敌咄咄逼人时,颓废的人最多,而想重振国势的最少。

    一人颓废就会带动十人,十人会煽动百人……

    若是国势一直不振,最后就是举国弱鸡,外敌趁机入侵,几乎势如破竹。

    这便是势!

    势在我,无往而不胜。

    舍情低头,心中茫然的道:“说是要炼钢铁,可师兄那里……”

    唰!

    他只是眨个眼,眼前就没人了。

    舍慧很绝望,在沈安彻底揭开了丹药的真面目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半生的坚持都成了笑话。

    一个人有几个半生?

    前半生和后半生。

    而前半生是最重要的,因为有无限可能。

    可这个最重要的前半生就这么被自己给耗掉了。

    后半生我还能做什么?

    一个人最怕的就是这种情绪,会让人崩溃。

    他仰头呆呆的看着屋顶,脑子里一片乱麻。

    “观主……”

    “何事?”

    他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声音更是木然的没有任何感情。

    “观主,咱们……炼钢铁吧。”

    嗯?

    舍慧低头看着外面,然后微微摇头道:“不可。”

    我再绝望,可依旧不肯把钢铁投进丹炉里。

    他握住了一块焦煤,那蜂窝状的表面梗的他的手心发麻。这个丹炉他改造过多次,否则压根就受不了焦煤的高温。

    他有自己的骄傲,若是那个骄傲也丢弃了,他觉得自己再无灵魂,会变成一个墙头草。

    那很难受啊!

    “观主……”

    外面突然传来了哭声。

    “观主,某家中兄弟七人,家里的田地不够种,若是回家……定然会流落街头,沦为乞丐……观主啊!”

    舍慧苦笑道:“贫道也没办法啊!”

    半生心血化为泡影,他也很绝望啊!

    “观主,贫道入出云观二十余年,早已忘却了凡俗之事,如今观里的钱粮越发少了,若是不管,贫道等怕是要饿死在这里了。”

    “恳请观主看在我等可怜的份上,重开丹炉。”

    舍慧摇摇头,叹道:“贫道心丧若死,生死也置之度外了。”

    外面又是一阵劝说,就在舍情也绝望的时候,一个道人突然喊道:“观主,您修炼多年,三清之前发过多少宏愿?可有为人解困之愿?”

    呃!

    这个是骂人了啊!

    不管是僧道,包括儒家,谁没有说过这等话啊!

    什么我辈当上报君王,下抚黎庶,爱民如子巴拉巴拉一堆。

    “当年贫道也曾发下宏愿,要救济世人,弘扬三清……”

    舍慧有些迷茫了。

    人类最大的本能就是说大话,不管是虚荣心作祟还是热血奔涌,先说了再说。

    外面的那个道士却嚎哭一声,然后仰天喊道:“天呐!三清道尊在上,贫道今日再无活路,就此和诸位道兄告别,死了去才好!”

    呃!

    舍情认得此人,平时这人看着很是矜持自傲,他认为就算是出云观关门了,此人也会昂首离去,并不会出言求助。

    可现在此人痛哭流涕,那泪水涟涟,一脸悲愤,仿佛谁亏欠了他几万贯。

    “这……”

    这人怎么就突然变了呢?

    他虽然在出云观掌总,可却没经历外面的纷争,不知道人性的复杂。

    可这样管用吗?

    舍慧平日里很是冷情,怕是不管用吧。

    那人突然一声嚎哭,听着调子很高,尖利无比。

    “就让贫道去死吧……”

    他一头就往大门撞去。

    卧槽!

    你来真的?

    舍情心中一急,就喊道:“且慢!”

    活着多好啊!

    你这是抽抽了吧。

    可那人却压根不管,就这么直冲过去。

    舍情闭上眼睛,默默念道:“福生无量天尊……一路走好。”

    吱呀!

    嗯?

    舍情睁开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缓缓打开的房门。

    那人已经止步了,一脸狂喜的看着门缝里的舍慧。

    “观主?”

    舍情不禁愕然,一是为了舍慧的出现,二是为了那人的及时止步。

    他缓缓回头,就见到了一群道人正在那里得意。

    他们这是有预谋的?

    他转过头来,就见到了大开的房门。

    舍慧还没说话,外面的道人们已经一拥而上……

    “观主……”

    这样也行?

    舍情此刻才发现沈安出的这个主意真是太妙了。

    “哎!”

    被抱住大腿的舍慧仰天长叹道:“罢了罢了,去告诉沈道兄,贫道……愿意炼钢铁。可钢铁乃是官家的生计,哪会给咱们啊!”

    众人一听才恍然大悟。

    “那咱们……岂不是被沈道兄给坑了?”

    “是啊!谁敢把铁矿石给咱们冶炼?”

    “那个骗子!”

    一群道人刚生出欢喜,就被舍慧一番话给打击的欲哭无泪,随即就开始破口大骂。

    舍情有些不安的去沈家求见沈安。

    一见面他就问道:“敢问道兄,师兄为何会同意?”

    沈安一怔,他只是觉得这事儿有希望,但也没想到竟然一次就成功了。

    舍慧就是这个时代最出色的冶炼专家,他对高温材料和炉火的掌控让人看了赏心悦目,宛如艺术。

    这样的人就不该沉迷于仙丹之中。

    所以他后续还准备了‘逼债’等戏码,绝壁要把舍慧逼的点燃炉火。

    他甚至还准备向赵仲讨教一番怎么下药……

    可你竟然就这么屈服了?

    沈安隐住心中的得意,淡淡的道:“仁慈之心吧,人人都有的仁慈之心。”

    实际上就是心软。

    许多人看似冷漠,可实际上心却软。

    舍慧就是这等人。

    专家到手,沈安起身道:“此事就这么定了,钱粮回头去拨去。”

    舍情苦笑道:“道兄,铁矿何来?”

    咦!

    沈安一怔,他也疏忽了这个事。

    舍情一看就更加的绝望了。

    合着你是胡乱忽悠的啊!

    他脚步踉跄的往外走,沈安也不留客。

    庄老实开始核算出云观的人数,以及需要的钱粮。

    “郎君,耗费不小啊!”

    “这不算大。”

    养人不算费钱,最费钱的还是支持舍慧炼钢铁。

    关键是铁矿石啊!

    他急匆匆的去找到了富弼。

    “要铁矿石?”

    富弼觉得沈安怕是烧了,就板着脸道:“你要这个来作甚?”

    大宋经济渐渐有自由化的倾向,但铜铁和盐等,许多东西都是属于官营,算是大进项,不肯让私人插手。

    而且弄铁矿容易被质疑为图谋不轨。

    盐铁盐铁,盐是人体必需,可以赚大钱。铁能打造武器,能颠覆帝国。

    沈安笑道:“不是某用,是出云观。”

    “出云观?那不是炼丹的吗?”

    “对!不过从现在起,他们就改炼钢铁了。”

    富弼指着他,气呼呼的道:“方外人你也敢去插手,小心被人弹劾你。至于铁矿……某无法做主,你自己寻官家吧。”

    这种事情他就算是能做主,也不会开口。

    做官到了他这个地步,有后患的事情不会轻易表态,以免以后成为别人攻击自己的武器。

    沈安没法,只得去求见赵祯。

第309章 一群土包子(为雨姐加更)

    “铁矿石?”

    赵祯捂额道:“你想要作甚?”

    就不能好好的过日子吗?非得要去折腾什么铜铁。

    而且盐铁从来都是朝中的财源,哪里能随便给道观用。

    沈安振振有词的道:“陛下,那舍慧炼丹出色,臣想着在他那里试试,若是能炼出好钢铁,臣也好弄些菜刀来贩卖……”

    “谎话连篇!”

    赵祯喝道:“若是无事便回去吧。”

    沈安的身家在这里去了,打造菜刀的利润他哪会放在眼里。

    沈安赔笑道:“陛下,臣实则是想弄出好钢铁来,到时候……朝中出钱买了炼钢之法,臣也能大赚一笔。”

    赵祯淡淡的道:“胡闹!”

    国家制度岂可轻废!

    沈安咬牙道:“陛下,那铁难道还能比得过神威弩的危害大?”

    这话一出来,谁都不能说沈安图谋不轨。

    他若是想图谋不轨的话,神威弩就该藏着。

    边上看热闹的宰辅们有些纠结,曾公亮比较心软,就说道:“虽说你忠心耿耿,可那些道士却说不清。”

    “点清数目即可。”

    沈安知道这个例子不好开,就使出了撒手锏。

    “陛下,不说望远镜那等利器,当年老师也曾有些冶炼的手段,臣如今想了些出来,此次就是想付诸实施,若是能成,大宋兵甲就会雄于天下。”

    这个诱惑大不大?

    若是旁人说了,君臣肯定只会当做是神经病,可沈安却折腾出来不少好东西……

    邙山隐士啊!

    这个……

    赵祯和宰辅们相对一视,都有些动心。

    若是真能鼓捣出好钢来,那可是不得了!

    比如说大斧用上了好钢,是不是斩杀敌骑更轻松?

    长刀用上了好钢,是不是能劈砍的更厉害?

    想到大宋一刀砍过去,辽人的长刀被砍断……

    这个画面真美啊!

    赵祯干咳一声,说道:“不能多。”

    沈安说道:“出云观里也多不起来。”

    他又不是真要打造菜刀赚钱,只是让舍慧改行炼钢而已。

    赵祯点点头,“出云观此后要闭门。”

    这是安全考虑,否则被人窥探了去,损失可就大了。

    沈安笑道:“陛下放心,炼钢之法看似简单,可不懂其中的关窍,无人教授的话,一百年都弄不出来。”

    铁器的应用多少年了?

    可钢铁的发展却举步维艰,可见这其中的困难。

    若是看两眼就知道了炼钢的诀窍,那后世还花钱请专家干啥?

    光是一个耐火材料就能逼死人。

    沈安觉得这群君臣就是土包子,不懂也就罢了,可竟然还有阻挠之意。

    等以后弄出了好钢铁,到时候再回来打脸。

    韩琦说道:“你懂炼钢?”

    他的语气带着质疑,不过也不怪他,此时谈及钢铁,最好的自然就是什么百炼钢。

    所谓百炼,也就是通过多次锻打来获取更好质量的手段。

    别扯什么灌钢,懂行的只会选择百炼钢。

    君臣都有些迷惑,毕竟邙山上没铁矿给你冶炼啊!

    沈安有些不耐烦了,“敢问韩相可知道什么叫做铁料的冷却速度吗?可知道什么叫做杂质吗?可知道怎么驱除铁料里的杂质吗?”

    连续三个发问,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呃!

    韩琦摇头,他真不知道。

    君臣都不知道。

    一群土包子啊!

    沈安淡淡的道:“某知道。”

    赵祯一拍大腿,说道:“罢了,给他。”

    沈安说道:“陛下,以后您定然不会后悔今日的决断。”

    赵祯点点头道:“不过要小心,让皇城司的人去出云观检点一番,不对头的……”

    “杀了!”

    不用看,说这话的铁定是韩琦。

    这货……你有本事杀西夏人去!

    赵祯当然不会同意这等荒唐的建议,当即叫来了张八年,让他牵头去调查。

    “多久能成?”

    赵祯只是随口问了一嘴。

    沈安也是随口一答:“说不准,五六年……或是七八年,十来年也有可能。”

    科学来不得半点虚假啊!

    他觉得没啥,就告退了,赵祯坐在那里,喃喃的道:“这怎么就觉着不靠谱呢?”

    ……

    此刻的出云观中正在上演一出告别大戏,催人泪下。

    “确定道兄就没问过官家?”

    舍慧的面色如常,显然是越发的超脱了。

    舍情点头道:“是,沈道兄就没问过铁矿石之事。”

    “那多半是不成了。”

    舍慧一朝走出原先的状态,竟然多了些机灵。

    观里的道士们都背着包袱,眼中含泪,就像是要和父母分家,要独自去过活的孩子。

    他们当了许久的道士,经文会不少,法事也会做一些,可这些本事在外面没用啊!

    怎么寻求活路?

    现在他们都觉得惶然不安,甚至是绝望。

    “观主……”

    有个年轻的道人终于被这压力压垮了,他跪在那里哭道:“观主,出去某就活不了了啊!”

    “求观主收留。”

    “求观主带着我等去找活路!”

    “观主,咱们跟着您……”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

    不远处的墙头上,张八年冷冷的道:“刚才喊要同生共死的那个道士,回头送到南边去。”

    手下低声应了。

    同生共死,你这是想造反还是怎地?

    作死呢这是!

    “贫道亦是自身难保,养不活你等,都起来!起来!你等可去别处道观存身……”

    大宋的方外人能免税,去别的道观也能免费吃喝……

    可这年头谁会免费供应你吃喝啊!

    说的好听,怕是才白吃白住一个月,那边就要冷言冷语的赶人了。

    还是咱们出云观好啊!

    道人们都含泪摇头。

    舍慧把自己的包袱打开,取了铜钱出来,全部放在地上。

    “你等各自取了去。”

    他神色苍凉,一股子死寂的气息在弥漫着。

    舍情低声道:“师兄,还是要留些的。”

    “不留了。”

    舍慧觉得自己就是行尸走肉,活着就是痛苦。

    舍情叹道:“师兄,要不……咱们换个地方,重起炉灶炼丹吧。”

    这年头的人大多愚昧,舍慧炼丹,他出去忽悠,保证能赚的盆满钵满。

    舍慧只是摇头。

    那几贯铜钱放在那里,大部分道士都没要,就来了三个,他们瓜分了舍慧的‘遣散费’,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年头爹亲娘亲……都没钱亲。

    墙头的某个地方传来了阴测测的声音:“有钱就能不要脸?靠不住,会被收买!把这三人都记下来,不许再进出云观!”

    舍情恼怒的道:“往日对他们不薄,可……人心啊!”

    舍慧却觉得这样最好,他喃喃的道:“道兄那话说的真好,因食而聚,因食而散,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说得好啊!”

    舍情只觉得心中凄凉,这时舍慧突然喊道:“都去,都去吧!”

    众人默然行礼,然后缓缓转身。

    “啊……”

    舍慧突然仰天长啸,声音中听着多了郁气和绝望。

    人生无意义,那就是行尸走肉。

    舍慧怕是不想活了。

    大家都摇摇头,但爹死娘嫁人,各人顾个人吧!

    前方那三人已经出去了,大伙儿缓步而行,想再多看看道观。

    就像是以后那些下/岗的一样,心中万般不舍,最终还是要出去。

    “咦!他们怎么又回来了?”

    这时有人发现那三个道人退了回来。

    “莫不是良心发现,要把钱还给观主?”

    “不对,他们在笑呢!”

    那三人确实是在笑,而且是谄笑。

    他们在冲着门外弯腰,谄媚的笑着。

    “谁来了?难道是香客?”

    “都这样了,一个香客也救不了出云观。”

    这时门外缓步进来一人,他看了这边一眼,有人说道:“是沈道兄!”

    “他是什么道兄!”

    有人不忿的道:“说是让观主炼钢,可矿石呢?没矿石炼钢……拿人来炼吧。”

    等沈安的身后进来几个官员时,这些道人都觉得心跳加剧。

    这是什么意思?

    抓人?

    咱们没犯事!

    那么……

    沈安愕然看着他们,问道:“这是要去哪?”

    道士们只觉得心中涌出了欢喜,但却不能确定。

    有人说道:“道兄,出云观……没了,我等要自谋生路。”

    “观主说熬不过了,再不走大伙儿就得一起饿死在这里。”

    “……”

    沈安皱眉道:“这是觉着沈某说话不算话?”

    “道兄。”

    舍情已经过来了,见到沈安身后的官员时,他原本苍白的脸上瞬间就多了潮红。

    沈安不满的道:“某不是说等着吗?这么急切就散伙了,那活计找谁干去?”

    他看了道士们一眼,眼神有些贪婪。

    这些道士也会些拳脚,虽说武力值不怎么高,可却是上好的苦力。

    而且他们没家眷,没亲戚来往……

    啧!

    这样上好的劳力怎么能放过呢!

    舍情一怔,然后狂喜道:“道兄,难道是……成了?”

    沈安微微点头,威严的道:“一些小事就经不起,以后还能指望你们做什么?以后……”

    “多谢道兄!”

    “道兄挽救我等于水火之中,贫道……贫道……”

    一群道士本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去外面寻生活,可没想到竟然水暗花明。

    有人哽咽道:“贫道就说沈道兄不是那等人,可就是有人不信,还到处散播谎言。现在沈道兄来了,先前谁说他骗人的,出来!”

    “对,站出来!”

    一群道人在叫嚷着,听着愤怒,可那喜气却开始洋溢。

    “道兄……”

    舍慧一躬到地,再起来时,眼中已然是泪花点点。

    “贫道以为此生再难触摸丹炉,道兄竟然……贫道知道此事艰难,道兄为我出云观倾力而为……”

    他郑重稽首,“多谢道兄!”

    那些狂喜的道人们都纷纷肃然行礼。

    “多谢道兄!”

    声音轰然回荡在出云观上空,那些在低温下显得萧索的树木微微摇动,入眼一片生机勃勃……

    ……

    第四更送到,诸位晚安。

第310章 喷子之王

    方外人靠什么过活?

    所谓方外,那就是不受现行规矩束缚的一群人。

    对于百姓来说,最大的束缚自然就是赋税。

    而出家人就能免除赋税。

    别的道观寺庙都有产业,也就是土地,哪怕是外界发生了什么,他们依旧也能温饱无忧。

    而出云观却不同,从舍慧成为‘炼丹大师’之后,观里就摒弃了土地,而是全力迎接香客们。

    一亩地一年到头辛苦下来,能得到的收获不算多,而那些香客出手阔绰,这是不劳而获,比种地强多了。

    当年有多瑟,后来遇到艰难时就有多痛苦。

    所以沈安就成了出云观的救星。

    “钱有,粮食也有,你等愿意留下的就留下,不愿意的尽早离去。”

    炼钢要保密,所以现在先打预防针。

    一群道人都摇头。

    这年头有稳定的饭碗,谁还愿意出去啊!

    刚才盐铁司的官员可是说了,以后这里就是半个官办的道观。

    官办啊!

    众人不禁看向了沈安,心想官办的可是铁饭碗,以后咱们还愁什么呢?

    沈安笑了笑,说道:“只是留下来之后却不能反悔,否则……皇城司怕是要走一遭。”

    到时候一个保密的名头就能吓得你魂飞魄散!

    众人还是不语,沈安就拍拍手。

    张八年就从后面出来了。

    “这些人什么时候进来的?”

    “翻墙进来的。”

    沈安替张八年给了答案。

    张八年带着人走了过来,沈安说道:“此事就交给你们了。”

    他退后几步,对舍慧和舍情说道:“这位是皇城司的都知,这里的人他们会清理一遍,不适合的会劝退。”

    两个道人只有点头的份,舍慧终于露出了微笑。

    “竟然这般大动干戈,想来会很有前景吧。”

    “是很有前途。”

    沈安说道:“我要的是更好的钢铁,更低廉的产出办法,仅此两样。”

    舍慧轻松的道:“此事简单,贫道自然会尽力。”

    简单?

    沈安笑了。

    更好性能的钢铁,更低廉的生产模式,这玩意儿一点都不简单。

    “钱粮每月都会送来,矿石也会送来,我这里有些心得,你且仔细看,但是……”

    沈安摸出一本薄薄的册子,警告道:“只许你看,若是泄露出去,出云观就大祸临头了!”

    舍慧拿起就翻看,舍情刚想瞅一眼,又想起沈安刚才的话,就别过脸去。

    “妙啊!”

    舍慧不禁就沉浸了进去,等再次抬头时,看向沈安的目光中就多了狂热。

    “道兄果真是高人,舍慧佩服,如是不弃,还请收了舍慧为徒!”

    他的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可沈安却一手就把他拎了起来。

    “别弄这个,你年纪比我还大,咱们且一起探讨吧。”

    沈安的谦逊让人印象深刻,舍慧念念不舍的把他送出去,再回来时,就拿着小册子直接‘闭关了’。

    这边的清理沈安自然不会掺和,他此刻的心情极端的好。

    得了舍慧这个专家,只需等待几年,大宋的钢铁就要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到了那时……

    他当初不肯把火药弄出来,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钢铁不得力。

    弄早了担心泄密,而且也没办法弄火器。

    此时的钢铁性能让沈安很失望,而且产量不大。

    比如说马蹄铁早就被发明出来了,可为啥普及艰难?

    就是因为铁的缺乏。

    大宋好许多,西夏大抵是最惨的。

    等钢铁产量和质量提上去了……

    “哥的大炮火枪啊!”

    沈安想起一排排火枪阵列在前进,火炮轰鸣的场景,不禁心旷神怡。

    真理目前在弓箭的射程内,他希望能尽快变成在火炮的射程内。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了,包拯竟然在,正在和果果聊天。

    你能想象一个老头和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聊天的吗?

    包拯坐在圈椅里,神色慈爱。

    果果坐在边上,双腿轻轻摆动,一脸委屈……

    “……包公,我中午吃了鸡腿。”

    “鸡腿好,吃了鸡腿跑得快。”

    “哥哥还逼我吃了菜。”

    “回头老夫收拾他。”

    “包公乖。”

    “……”

    谈话到这里终结,因为包拯看到了沈安,所以没好意思和果果再继续话题。

    “哥哥!”

    果果欢喜的冲过来,沈安俯身把她抱起来,问了午觉睡的好不好。

    “好!”

    果果搂着哥哥的脖颈说道:“哥哥,折哥哥又偷酒喝啦!”

    沈安目光一转,没看到折克行。

    “他跑啦!”

    这厮竟然又喝酒精了?

    沈安咬牙切齿的发狠,“抓到他就吊着打!”

    “打!”

    喊打的果果被带走了,包拯的脸也垮了。

    沈安自忖最近没犯错,就大大咧咧的走过去。

    “包公,您说……哎呀!”

    包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蹦了起来,一巴掌呼的沈安头皮一疼。

    他戟指沈安,怒道:“你还敢说!”

    沈安一脸懵逼的道:“我是没犯错啊!”

    他再度自省,真心的觉得自己比小白兔还乖。

    可老包气呼呼的模样,分明就是发现了什么。

    难道是我救老赵的事儿东窗事发了?

    沈安不知道是啥事,就堆笑着。

    包拯指着他,一脸嫌弃的道:“看看你一脸的奸臣像!看看!丢人。”

    沈安给他喷,甚至还趁机冲着偷偷溜回来的折克行比了个威胁的手势。

    包拯口沫横飞了半晌,气喘吁吁的道:“老夫以前只能说一炷香的功夫,如今竟然能说一刻钟了。”

    “可喜可贺,恭喜包公成为喷……成为正义之剑。”

    沈安差点说成了喷子之王!

    幸而他及时改口,否则今年大抵就过不去了。

    不过老包的喷力确实是越发的厉害了。

    包拯没察觉,就自顾自的说道:“你去年用炼丹术镇住了舍慧,后来又当着出云观所有人的面揭穿了他的仙丹……让他声名扫地……”

    呃!

    沈安一脸苦笑。

    包拯冷笑道:“你这是断他的路,然后舍慧无路可走,全靠着他的名气养着的出云观也没了出路,你却出现了,就像是一个……善心人。”

    沈安苦笑道:“冤枉啊!我哪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巧合,这一切都是巧合!”

    包拯摇摇头道:“后来你就利用了这个机会,把出云观和舍慧都变成了你的人……手段太深了,少年人,这样不好!”

    他又喷了几分钟,面色涨红。

    沈安想了想,说道:“您想想,我若是早有预谋,可铁矿石哪来?我当时什么都不是,去哪找铁矿石去?朝中也不肯吧?若非是我此行立下战功,别说是神威弩,望远镜都没用,官家不会为我开这个特例。”

    咦!

    包拯一听就皱紧了眉头,喃喃的道:“是啊!老夫怎么就没想到呢?”

    沈安觉得包拯不会把自己想的那么阴,就问道:“是谁告诉您的?”

    包拯下意识的说道:“司马光……老夫当时心中一急,却忘记了这事,不行!”

    他怒道:“这是故意的!老夫找他去!”

    “别啊!”

    沈安赶紧拉住了他,劝道:“那人虽然古板话多,可却自矜,至少对我这个少年人大概是下不了手,怕丢人。”

    司马光标榜君子,自然一言一行都要往上面靠。

    表面上和王安石惺惺相惜,还诗词唱和什么的。

    可等他一朝登台做了宰辅,那可真是本来面目暴露无遗。

    全给老夫废掉!废掉!废掉!

    相公,这法还行啊!

    行个屁!老夫说不行就不行,废掉!

    一夜之间,神宗和王安石的心血,不论好坏,尽数废掉。

    这样的人沈安自然知道秉性,所以不远不近,不乐意和他打交道。

    太阴!

    他喜欢真小人,比如说曹仁那种。

    但伪君子却是他最恶心的一类人,但凡能打人无罪,这等人他会见一次打一次。

    而且他的心情还不错,还在火枪和火炮的憧憬中。

    劝了一阵子,包拯这才消停了。

    “弄晚饭,多弄些好菜。”

    沈安留了包拯在家吃晚饭,包拯气不过,就多喝了几杯,结果有些醺醺然。

    等他清醒些后,沈安才把他送出去。

    “此事既然做了就要认真,你此刻在太学那边还得教书,出云观这边也得关注,若是不成,就把翰林待诏……辞了吧。”

    包拯的这个建议看来是经过深思熟虑了,只是沈安却不惧怕这个。

    “您这是担心太招眼了吗?这个不算什么,出云观那边要几年后方能出好钢,所以现在就是个坑,旁人来了只会被坑死,也就我才能填满这个坑。”

    沈安一番话包拯算是明白了,他颔首道:“太学的学生明年要科举,你可多看顾这个,到时候也是一番佳话。”

    沈安应了,两人走出门口,突然听到边上一声惊呼:“金星……”

    沈安和包拯一起抬头,就见一道光从西南方向往下坠去。

    那光看着很是明亮,沈安正想说这颗流星好大,包拯就面色凝重的道:“金星坠西南……”

    他上马匆匆而去,沈安却眉飞色舞的道:“明早咱们出城。”

    第二天一大早沈安就带着护院们出发,一路顺着往西南方向去。

    “老丈,昨夜可见到流星了吗?”

    “金星吧?”

    “呃!对,金星。”

    “就前面的村子。”

    沈安一路问了过去,等到了前面的村子时,就见许多人围在田间。

    “是贵人来了。”

    沈安等人骑马,所以村民们都畏惧的往边上躲。

    沈安笑眯眯的走过去,见到地上一个大坑,心中就是一喜,说道:“这石头我买了。”

    “这是天上掉下来的贼星。”

    村民们纷纷摇头,认为沈安是个疯子。

    这玩意儿谁要啊!

    村民们纷纷散去,沈安正好方便做事。

    坑很深,里面能看到一个黑漆漆的东西。

    “挖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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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天外大星

    今日的朝会气氛有些小兴奋。

    赵祯不知道宰辅们兴奋个什么,不过既然大家高兴,那他也不准备扫兴。

    议事完毕后,时间已经差不多中午了,他微笑道:“诸卿辛苦,今日厨房做了好羊肉,且去用饭吧。”

    当宰辅不但工资福利高,连饭都是宫中管的。

    外面来了人,手中捧着奏疏。

    “哪的?”

    午饭前赵祯不准备再看什么奏疏了。

    从今年开始,他就觉得容易累,没精神,所以处理政事的效率也在下滑。

    哎!每天都觉得去日不多了,这心情低沉的连饭都不想吃。

    此刻赵祯深刻的理解了千年以来的那些帝王为何要去追求长生。

    什么叫做水中月镜中花?可要是有一线可能呢?

    对不对?

    若是老天开眼,让朕找到了那个可能呢?

    长生久视,在皇帝这个位置上长久坐下去,这日子给神仙也不换啊!

    他正在想着,陈忠珩已经拿着奏疏来了。

    “官家,是司天监的奏疏。”

    “说了什么?”

    赵祯都不想看了,头痛的问道。

    陈忠珩看了一眼,讶然道:“说是昨夜有大星坠于西南,占卜是天狗下凡。”

    赵祯一下就坐直了身体,沉声道:“这是何故?”

    稍后就来了几分奏疏。

    “……陛下,天狗所下乃是破军杀将……”

    事情散播出去,最后还是开了个扩大朝会来解决。

    天狗啊!

    这东西弄不好会带来灾祸。

    “对,天狗下来就是造杀孽的,陛下,臣请监察各处将领。”

    “陛下,怕是武人中有人……图谋不轨啊!”

    防备武人是国策,根源就是这群丘八从唐末直至宋初时干的那些坏事,让人没法相信他们。

    赵祯微微点头,此时距离沈括发现陨石大多含铁还有几年。

    见官家点头,群臣就激动了,然后开始弹劾自己平时看不惯的武人,一时间名单老长。

    这个也太过火了吧!

    赵祯觉得此事就是做个样子罢了,至于天狗……上次月食的事儿之后,他对天狗的含义有些存疑。

    差不多就行了啊!

    老天有点儿小动静你们都往政事上靠,不然就是往朕的身上靠。

    反正绝壁是有人没干好事,弄了再说。

    富弼干咳一声,说道:“此事……在京城周边查查即可,没必要大张旗鼓,弄的物议沸腾。”

    有人不满的道:“富相,最近武人是有些跋扈,比如说那个红袖楼,不就被武人给砸了吗。”

    尼玛!

    富弼转身回去,看都不看此人一眼。

    许多事情都是不知道的乱说,知道的不肯说。

    红袖楼的事儿肯定不对,官家压住了,然后沈安竟然去赵允弼家门口堵着,口口声声的说是要找那个死掉的大管事,可见这里面的猫腻不少。

    这等事情大多沾染不得,宰辅们对此都有默契,可今日竟然有人拿出来作伐……

    老夫不管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把武人说的分文不值,穷凶极恶,然后才发现官家没说话。

    赵祯就坐在上面,心想你们继续说,朕就听着睡觉。

    “陛下,要拿几个来……祭天啊!”

    这话说的让赵祯都想一巴掌抽死他!

    祭天!

    宰杀几个武人祭天?

    不管用啥罪名,你就不怕晚上做噩梦?

    他淡淡的道:“此事……再议。”

    “陛下,宜早不宜迟啊!”

    “天象如此,陛下,早做早好。”

    “……”

    一群人在叽叽喳喳的让人头痛,外面又来了个内侍。

    “陛下,那陨石被人弄走了。”

    一群君臣面面相觑,有人怒道:“那是天狗,哪个愚夫取了去?”

    一股幸灾乐祸的情绪在蔓延着。

    拿吧拿吧,到时候灾祸缠身就是活该。

    陈忠珩抬头道:“陛下,是……是沈安给取了去。”

    噗!

    一个官员没忍住,一下就笑喷了。

    周围的官员都在懵逼中,这个笑声显得格外的突兀。

    沈安?

    一个官员叹息道:“这真是无知者无畏啊!那是天狗,到时候他家怕是会祸事不断。”

    “韩相,您这……”

    韩琦终究没忍住,回头看了说话的官员一眼。

    “某……”

    他最终啥都没说,只是觉得憋屈。

    若是旁人取了陨石,他只会觉得此事要糟。

    可现在是沈安……

    他竟然生出了这个天狗怕是有些问题的感觉。

    但这个答案是司天监给的,他们应当专业吧?

    他看了司天监的官员一眼,却发现那厮一脸悲愤。

    竟然是沈安?

    司天监的官员出来说道:“陛下,沈待诏贸然行事,如今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赵祯抚须道:“会大祸临头?”

    他有些犹豫了。

    钦天监的官员严肃的道:“陛下,天狗下凡是必定的,沈待诏取了去,灾祸都会降临在他的身上。”

    那么严重?

    本来在半信半疑的赵祯有些犹豫了。

    “去看看。”

    陈忠珩带着人,快马加鞭,一路往沈家去了。

    ……

    一块外表灰黑,有些小孔洞的陨石静静的躺在院子里。

    这块陨石形状不规则,表面有一块壳。

    赵仲有些敬畏的看着这块陨石。

    沈安和王站在边上,听着王在用那吟诵的腔调说着各种陨石的传闻。

    “把壳子揭了。”

    沈安看到了赵仲的敬畏,他想让这个未来的帝王亲自去揭开自己的敬畏。

    王低声道:“说是天狗……这东西怕是不好吧。”

    才能和智商在此刻毫无用处,对苍天的敬畏和未知让赵仲和王都不敢轻举妄动。

    沈安轻咳一声,赵仲咬牙伸手,然后飞快的一抓,就把那一块黑色的壳子给抓了下来。

    “安北兄,陨石……从哪来?”

    王终于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赵仲在擦手,然后又跑去洗手。

    庄老实悄然过来,低声道:“郎君,他在用厨房的丝瓜瓤擦手。”

    这年月没什么洗碗巾,而丝瓜瓤那丰富的纤维最好不过了,甚至有人用来搓澡,效果比洗澡巾还好。只是别太用力,否则会搓破皮。

    稍后赵仲回来了,沈安让他张开手。

    那手心红通通的,就像是刚练过铁砂掌。

    赵仲有些赧然,“安北兄,小弟就是有些那个……”

    “怕就怕,这个没啥。”

    沈安一脚踹倒陨石,然后一屁股坐在上面,就像是坐在台阶上那么自然。

    呃!

    王劝道:“安北兄,此物终究难明来历,莫要得罪了才是。”

    外面都传遍了,说那块天外大星就是天狗下凡。

    天狗啊!

    一口能吞了太阳的神兽!

    你竟然一屁股就坐在了上面?

    赵仲先前还以为沈安是不敢去触碰陨石,才让自己先动手。

    此刻他心中愧疚,就说道:“安北兄,要不把这东西给司天监吧。”

    那里据说是最接近鬼神的地方。

    沈安的神色渐渐变化着,最后竟然是一脸的沉痛。

    “这事儿吧……它就是一块天外来石,明白不?”

    “天外来石?”

    这时候可没有强大的观测系统,去观察到那些细小陨石在天空中的运行轨迹,所以每当有陨石出现时,君臣就要去寻找原因。

    这一切错误的根源都是君权神授。

    帝王不把老天当爹,也不会牵强附会的去寻找天象的来由。

    “对,天外来石。”

    沈安跺跺脚,“就像是咱们脚下的这一块土地,若是突然脱了一大块,然后飞出去……罢了,这事还得说到引力。”

    沈安再解释道:“咱们晚上抬头看去,苍穹星宿重重,看似很近,实则很远。在那些空旷地带,有不少大小不一的陨石存在。它们会四处飘零,直至靠近了某个有引力的星体……”

    “引力,这个是无法避免的知识。”

    沈安起来蹦跳了一下,问道:“为啥我跳起来会落下去?”

    王脱口说道:“不就该是往下落的吗?”

    沈安呵呵笑道:“那为啥不往上飘?”

    赵仲挠头道:“往上飘……那不是神仙吗?”

    “扯淡的神仙!”

    沈安觉得有必要让他们成为新时代的好青年。

    “引力……咱们身下是个大球,万有引力……”

    一番引力的理论下来,沈安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

    不过大方向没错就行了。

    两个少年面面相觑,觉得这有些颠覆自己的观念。

    竟然有引力?

    “知道了引力,你们就该知道陨石为啥会发光燃烧了吧?”

    “那些陨石就像是猎物,被大球的引力给吸住了,然后就加速冲了过来……”

    娘希匹!

    沈安发现还得要解释大气层这个概念。

    “……速度越快,就和大气层摩擦的越激烈,若是发生在晚上,你们就会看到亮点,距离近的甚至会看到燃烧。”

    沈安说完了,赵仲和王也懵逼了。

    两人站在那里回想着他刚才的话,觉得不可思议之极。

    “这是能自圆其说的说法,安北兄大才!”

    王躬身行礼表示钦佩。

    赵仲却要笨一些,还有些疑惑。

    不过他不准备在此刻提问,免得被王给看扁了。

    人骨子里的动物天性永远都存在,几个人在一个小环境里,就会自觉不自觉的展开竞争。

    “安北兄,这陨石拿来做什么?”

    赵仲觉得应当丢在家里供着。

    是的,他和王依旧心中存疑。

    在没有可靠手段观察验证这些知识之前,一切学科都有成为邪门歪道的风险。

    幸而大宋没有因言获罪的传统,更没有烧死人的刑罚,否则沈安大抵早就被绑架子上变烤肉了。

    沈安摸着下巴,得意的道:“舍慧那边该弄个东西来练练手了,让他动手,用陨石来打造兵器。”

    据说陨石做成的兵器很是锋利坚韧,沈安不知道真假,想见识一番。

    于是他叫来了护院,用绳子把陨石绑了,扛到大车上,让姚链送去出云观。

    “告诉舍慧,要长刀,千万别弄剑。”

    ……

    嘉佑五年,有大星坠西南,光烛地,有声如雷,占者曰天狗。同知谏院范师道言:“天狗所下为破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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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丈夫介绍:
后人都说大宋无丈夫。从而是弱宋。弱宋不能自守,偏安一隅。遂使神州陆沉。沈安很想做个大丈夫,但他得先背着四岁的妹妹在汴梁城中求活……新书的qq群:方家庄,号码:624065836这是普通群,等本书上架,在群里验证过全订后,再进全订群。北宋大丈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大丈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