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有上进心的内侍(为‘笨叔叔来啦’加更)
宰辅们各自回去,韩琦到了政事堂外面,一个心腹求见。
“何事?”
韩琦的性子急,所以一坐下来就觉得热的不行,只得起身踱步。
心腹笑道:“相公,方才下官听到了个消息,说是王安石的长子王进了国子监。”
韩琦扇着扇子,只觉得胸口发闷,就焦躁的道:“赶紧说!”
心腹急忙说道:“可那王竟然公开说他进国子监就是奔着学杂学去的,相公,外面可是闹起来了。”
这心腹知道王和沈安交好,而沈安却是自家主子的大仇人,所以得了这个消息就跑来报信。
他微微仰头,就像是一条和主人讨赏的小狗,那笑容分外的纯真。
韩琦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更加的烦躁了,就喝道:“滚!”
在等夸赞的心腹一下就楞住了,韩琦大怒,一脚就踹了出去。
“滚出去!”
嘶吼声在政事堂里传了很远,不少人都探头出来看。
等看到是韩琦的心腹被踹了出来后,大家不禁就捂嘴笑了起来。
“看什么看?”
韩琦出现在门内,那些官吏们瞬间消失,就像是遇见危险的乌龟把脑袋飞速的缩了回去。
韩琦瞪了心腹一眼,然后转身进去。
嘭!
房门被重重的摔上,韩琦站在门后喃喃的道:“他为陛下解除了危机,保住了尊严,有这功劳在此,什么杂学?这几日谁敢贬低杂学就是贬低官家,贬低咱们这些宰辅……蠢货!”
……
“总算是凉爽了些。”
赵祯回到了后宫之中,房间内多了冰,顿时就舒坦的放松了身体。
曹皇后在边上给他擦汗:“出汗不能受冷,要小心才是。”
赵祯闭上眼睛,惬意的道:“朕知道了。”
曹皇后给他擦了汗水,然后把毛巾递给边上的人,就好奇的问道:“官家,那些臣子都偃旗息鼓了?”
核心的东西只有赵祯和那几位宰辅知道,而皇后却处于一知半解,最难受的时候。
赵祯点点头,“是啊!那望远镜一出,宰辅们都傻眼了,本来想让我退让,最后他们却自己退了,还主动出去压下了那些人。”
“望远镜?”
曹皇后纳闷的道:“此物于军中有大用,可怎么能让宰辅们傻眼呢?”
这话有些干政和探寻之意,可赵祯心情大好,就说道:“那月亮之上啊……没有月宫。”
“什么?”
女子拜月的历史很长,神话月亮的人群中大半都是女人。
所以曹皇后才这般震惊。
赵祯笑道:“是没有,不过此事不可张扬,后宫之中只需你我二人知晓,旁人知晓了……那就弄的远远的。”
外面的陈忠珩只觉得痔疮又有些要犯病的意思,他摸摸屁股,心想某可是知道的,难道要把某流放到沙门岛去?
曹皇后也就白天看过一次望远镜,此刻她想着月亮上的‘风景’,不禁有些痴了。
“官家,那沈安此举倒是有大功于您啊!”
此刻的曹皇后更加的憎恨曹云了,心想若非是他嫉贤妒能,曹家怎么会和沈安交恶?
这样的少年俊彦,按照官家的心态,以后多半是要重用的。
曹家本是有机会和他交好,可一个曹云,一个曹定就把关系给毁掉了。哪怕现在缓和了些,可终究是有些不自然。
赵祯呼出一口闷气,说道:“是啊!那少年还嫉恶如仇,见到丑恶就不肯放过,为此得罪了不少重臣。”
“嫉恶如仇?”
曹皇后愕然,心想除非是傻子,否则谁会嫉恶如仇啊!
这事儿还真不是什么假话。一个少年人嫉恶如仇,那只能用不谙世事来形容,或是得一个莽撞的评价。
“韩琦几次被他弄的灰头土脸,朕……心中愉悦,高兴。”
在接宗室子进宫的倡议中,韩琦是蹦的最厉害、最跋扈的那一个,许多时候压根就没把赵祯放在眼里。
所以沈安几次给了韩琦难堪,赵祯都在有意无意的偏袒,若非是如此,以韩琦的跋扈,早就对沈安下手了。
天气炎热,赵祯渐渐的又有些焦躁起来。
他拉扯了一下衣襟,觉得胸口有些烦闷。
曹皇后看到了,就拿起扇子给他轻轻的扇动着。
可这点风根本就无济于事,反而让人觉得是隔靴搔痒。
“官家,圣人……”
曹皇后本是侧身在扇扇子,闻声回头,就见任守忠站在门外。
“何事?”
皇帝怕是很难有儿子了,这个是后宫大部分人的共识。
皇帝没儿子,以后大家怎么办?
在后宫之中绝望的老去?
那样的日子会很煎熬,每一天、每一刻都是煎熬。
只有皇后能跳出这个圈子,可以参与到各项事务中去。
这是身份决定的地位。
所以现在后宫中的气氛有些古怪,不少人都觉得皇后也是只不下蛋的母鸡,凭什么能母仪天下?
后宫之中多有龃龉,让曹皇后有些苦恼。
而任守忠眼明手快,心思细密,而且主意很多,就成了她最重要的帮手。
这个帮手此刻微笑着走了进来,然后行礼。
赵祯抬头瞥了他一眼,然后又闭上眼睛,淡淡的道:“你有事便去吧。”
这话听着淡然,可曹皇后却知道官家这是恼了。
赵祯在朝中是一个仁慈而尽心尽力的皇帝,真的是心力交瘁。而作为后宫之中唯一带把的男子,他在此时却是说一不二的官家。
你这是嫌弃朕了?
这种心态看似孩童般的,可许多人都有。
曹皇后却觉得自己是遭遇了无妄之灾,她的浓眉微微皱起,然后扫了任守忠一眼。
任守忠本是在堆笑,可看到皇后的眼神后,心中不禁一个咯噔。
后宫之中的内侍们也在适应着官家没有皇子的这个现实,但他们必须要为自己寻找出路。
任守忠在皇后的身边得用,可若是新帝登基,他还有个屁的作用啊!整日就只能跟在皇后……不,那时候是太后。整日跟在太后的身边,虽然日子比其他人好多了……
可没有上进心的内侍……他不是好内侍啊!
所以他必须要努力,最好能吸引官家的注意。
他抬起头来,先是对自己目前的老板曹皇后谄媚一笑,然后才说道:“官家,圣人,臣刚得了个消息,也不知……”
“滚!”
他在想着在赵祯的面前露个脸,却忘记了自家的主子是个女中豪杰。
“臣有罪。”
任守忠缓缓跪下,然后不敢再卖关子,就说了自己的发现。
“臣听说外面有个木匠,此人打造出了一个宝贝,能送凉风。臣就想着来禀告,好歹让人去看看,若是好,那就弄进宫中来,给官家和圣人送送风,也好解些暑气。”
“嗯!”
赵祯一听就来了兴趣,问道:“可是真的?”
这时候的盛夏很难熬,哪怕是皇帝也只能享用些冰块,想吹风的话,得让人在边上扇扇子。
可扇子扇出来的风,它不得劲啊!
曹皇后挑眉道:“你这刁奴,可是谎话?”
任守忠想起了报信那人信誓旦旦的神色,就说道:“臣不敢说谎。”
曹皇后意动了,“官家,要不派人去弄来试试?”
这个不是什么扰民,而是花钱买。
赵祯点点头,任守忠就欢喜的道:“官家,圣人,臣愿意去。”
赵祯点头,觉得也该让皇后身边的内侍出个头。
任守忠气势汹汹的带着人冲出宫中,一路来到了一家木匠铺子外面。
木匠和徒弟以为是大生意来了,就出来迎接。
任守忠的目光转动,就盯住了木匠:“听闻你这里有什么风扇?”
风扇是什么模样他不知道,但他相信那人不敢骗自己。
木匠的目光先投向了边上的一个木架子,然后笑道:“贵人,这东西是沈待诏发明的,小店只是做,却不能卖……”
“拿走!”
任守忠大手一挥,手下有人揪住了木匠,然后让他现场演示了一番风扇的运作方法。
“都记住了?”
任守忠被风吹的飘飘欲仙,想着等官家和圣人吹了这股清风后,必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这是一次出头的机会,他不想错过。
“走!”
木匠见他们拿起东西就走,就喊道:“这东西还不成,不成啊!”
任守忠笑道:“倒是忘记给钱了,给他钱。”
几串铜钱被扔在地上,一群人扬长而去。
等回到宫中之后,任守忠亲自架起风扇,甚至还亲自拉动了绳子。
清风徐徐而来……
赵祯微微眯眼,点头道:“爽快!爽快!”
曹皇后也是凤目微眯,叹道:“好精巧的手艺,好东西!”
任守忠见帝后都在夸赞,于是就越拉越快……
“好大的风,这是谁弄出来的?”
赵祯觉得这东西真是不错,不但做工精巧,而且设计的心思也极为出众。
这就好比后世的人第一次见到空调这个神器一样,赵祯也震惊了。
他不禁凝神看去,就看到扇叶转动飞快,都看不清楚模样了。
而任守忠在侧面飞快的拉动着绳子,一副已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但依旧在坚持着的模样。
这个内侍不错啊!
赵祯微微点头,目光中带着赞赏。
任守忠被这么一赞赏,心中一个激动,就又用了点力。
嘭!
咻!
……
第三更,大家晚安。
第253章 自恋就是自信
扇叶嘭的一声就脱离了架子,然后直飞过来。
赵祯呆住了,没有丝毫反应。
他是皇帝,身边的安全自然无须担心。所以多年以来的习惯让他懈怠了。
他感到了危机,却因为长久的松懈不知道如何应对。
谁能救朕!
曹皇后也感到了危机,就在声音发出来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扑了过去。
她奋力的扑倒了自己的丈夫,两人在地上一个翻滚,曹皇后喊道:“拿下任守忠!”
任守忠依旧惯性的在拉着绳子,然后就被人按倒在地上。
“臣……”
你们拿我干啥?
他是侧面站着,所以没看到左侧的情况,所以就不禁喊道:“有人谋逆!”
侍卫们蜂拥而入,长刀出鞘声不绝于耳。
曹皇后已经飞快的把赵祯扶了起来,两人虽然衣裳有些乱,但威严却还在。
赵祯气得身体打颤,他指着任守忠喝问道:“你这个刁奴,为何要行刺朕?”
任守忠跪在地上,看着反弹落在身前的扇叶,心中绝望。把那个通报消息的内侍给恨死了,他说道:“官家,臣不知道这东西会飞出来啊!”
他确实是不知道,在出宫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风扇什么模样。
但那人说此物是沈安发明的,这一下就让任守忠多了心思。
抢先一步如何?那人竟然有如此神器不知道给官家享用,这就是事君不忠啊!
他准备等官家感觉舒坦了之后,再说出此事的原委,然后……
赵祯怒道:“刁奴!今日你几番蛊惑,都说这是个好东西,可见你蓄谋已久,来人,拉了去,让张八年审讯。”
张八年那个屠夫?
众人都打了个寒颤,可任守忠却正色道:“官家,此物却不是臣弄的,而是……沈安。”
他虽然跪在地上,可腰杆挺直,看着一身正气。
谁说内侍大多畏缩的?
张八年阴森,可我任守忠却是一身正气。
在出宫之前他就准备好了各种应对手段。
若是好,那就是沈安事君不忠,有好东西藏着掖着不给官家用。
若是不好,那就是沈安蓄意害人。
这事儿……它和某没关系啊!
赵祯果然一怔,然后狐疑的问道:“是沈安弄的?”
任守忠说道:“官家,若有虚言,臣愿意死在皇城司里。”
皇城司里的惨嚎能让人做噩梦,所以这是个极为恶毒的誓言。
赵祯的面色稍霁,曹皇后却柳眉倒竖,说道:“官家,此事要看有没有预谋才是。”
关于皇帝的安全问题,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曹皇后这话也有些撇清的意思。
官家,臣妾可是巴不得找到原因啊!
赵祯冷哼道:“去一个人,把沈安叫来。”
沈安谋逆赵祯是不信的,但这事儿得背后会不会有人在操纵呢?
……
沈安正在琢磨着怎么更好的固定住扇叶,当内侍来到家中召唤他时,他就伸手出去:“全是血,去不了。”
他弄了许久,手上被各种工具给磨破了不少地方。
内侍板着脸道:“那东西差点伤到了陛下,沈待诏,若是不去,下次来的就是皇城司了。”
这事儿没算你谋逆就是幸运,你竟然还敢拿大?
内侍发怒了,沈安用脚踢了一下在收拾工具的王,说道:“我这手得找郎中处理一番,你去。”
王起身看了内侍一眼,然后躬身道:“多谢安北兄。”
那内侍不禁被气笑了:“你们还以为这是进宫领赏呢!赶紧走吧。”
王安石的儿子代替沈安出面解释,这事就和内侍无关了。
一路进了宫中,王行礼很是规矩,只是一抬眼,那目光中却多了淡然。
当世之中,何人能与某并肩?
智商的优越感让王又开始瑟了。
这是赵祯第一次见到王这位传闻中的天才少年,他不禁仔细打量了一番。
“官家,那沈待诏说手伤了,要找郎中处置,所以来不了。”
内侍依旧是告了沈安一状。
这是欺君!
赵祯眉头皱起,曹皇后心中微怒。
这时王却不慌不忙的道:“官家,此事却怪不得沈安。”
“为何?”
赵祯盯着王,心想你可别用什么大话来搪塞朕,否则朕只需往王安石那里递个话,回头有你的苦头吃。
王朗声道:“此事无关阴谋,无关谋逆,只和杂学有关。”
少年器宇轩昂,好似没把世界放在眼里。
这种少年豪情让赵祯不禁有些惆怅,他问道:“为何?若是说对了朕自然罢休,若是胡言乱语……你和沈安都逃不了罪责!”
任守忠心中冷笑,想着沈安必定是慌了,所以才躲着不敢来。
可此事却非同小可,就算是官家不追究,那些宰辅和御史们也会闻风而动。
他在想着怎么把消息捅到外面去,而不泄露自己的身份……
“官家,风扇能出风,靠的是扇叶驱动空气……”
王站在只剩下两片扇叶的风扇前,自信的道:“您看,这扇叶是倾斜的,一转动就会驱赶空气……”
曹皇后只觉得心中迷茫,什么空气,什么驱赶,她完全不懂。
赵祯也不懂,但却在装懂。
朕是皇帝,自然无所不能,无所不懂。
王摇动了扇叶,继续说道:“转速越快,由此产生的惯性就越大,惯性越大,这扇叶就会越往外挣扎……最终因为固定不牢而飞了出去……”
王无奈的道:“这是个问题,目前还在想办法解决。”
“什么惯性?沈安呢?”
赵祯也听不懂什么惯性,所以就有些不耐烦。
“他在家中想办法解决此事。”
王觉得这事儿得做个例子,他本就聪慧,就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就说道:“官家,惯性……您想想,双手抓住一个东西,然后开始转动,越快,就觉得那东西会脱手而出……”
“孩子……”
赵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回忆了一下,:“当年朕就这么转过孩子,然后拉不住了,那孩子还摔了一下……”
做父亲的抱着孩子的腋下转圈,这事儿大多人都做过,可官家竟然也做过,这让人不禁看了他一眼。
原来官家也是这般有烟火气的啊!
王赞道:“官家此话正是,在学生幼时,家父也会这么抱着学生转圈,只是头晕,下来站不稳。”
赵祯不禁笑了笑,说道:“王卿也这般过吗?”
王安石看着古板执拗,可没想到竟然也有怜子之心。
王有些不自在,不过沈安给他这个机会就是要让他露脸,他聪慧,自然知道。
“官家,这风扇转动越快,就越容易脱落,早上国子监上课时,学生就拉飞了一块。”
这事儿可以去求证,那么多学生在,王说不了谎。
赵祯满意的说道:“王卿大才,如今你也崭露头角,好生读书,朕就等着你进宫做文章的那一日。”
这是期许,希望王早日考中,然后参加殿试。
王躬身行礼,再抬头时,语气铿锵:“陛下,臣自觉学问不够,当潜心苦读。”
“哦!”
有才而谦虚的少年谁都喜欢,赵祯也不例外,他含笑道:“你这少年倒是不错,朕听闻你的诗词文章颇为出色,中试当不是难事,为何要说自己学问不够?”
曹皇后也觉得王不错,她不禁盘算着家中的后辈少女,想着传个话,让他们留心王,若是有机会就亲近些。
王并无骄色,“陛下,臣的诗词文章是不错。”
这个少年极为骄傲啊!
赵祯觉得好笑,但却忍住了。
沈安说过,说王是自恋,而自恋到了极致就是自信。
自信的人必然也是自恋的,无人能例外。
曹皇后捂嘴偷笑着,觉得这个少年有些可爱。
女人,特别是上了些岁数的女人,对可爱的东西几乎没有什么抵抗能力。
王不知道自己在皇后的眼中竟然是可爱,他说道:“陛下,可诗词文章却对为官无益,对大宋无益!”
什么?
陈忠珩皱眉看着王,心想这个少年的胆大倒是和沈安如出一辙。
可官家会怎么看?
曹皇后捂着嘴,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件吓人的事。
诗词文章对大宋无益?
这是什么鬼话?
她的眸色渐渐冷淡,少年的可爱都变成了不懂事。
赵祯当年柔弱,若非是有那些重臣们在背后支撑着,他这个皇帝怕是会成为一个笑话。
所以她觉得重臣是一个依靠。
而这些重臣是哪来的?
不正是科举考出来的吗?
你一个少年竟然就敢抨击科举的内容,谁给你的胆子?
王安石?
不会。
王安石自己就是科举的受益者。
那么……
沈安!
王被沈安折服的事她早已得知,可没想到沈安竟然教授他这些离经叛道的东西,当真是胆大包天。
她看向了赵祯,心想该给这两个少年一次教训才好。
赵祯突然叹息了一声,“你跟着沈安就学了这个?”
这语气淡淡,却带着威严。
所谓不怕威严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疯子。或是习惯了。
一般人面对皇权威严时,不腿软就值得夸耀了。
可王是谁?
这厮认为这世上就没人能和自己并肩而行的狂人。
若非是沈安横空出世,这厮会越发的膨胀,行事手段会更加的肆无忌惮。
这等人会漠视规则,漠视一切。
所以他很是认真的道:“不,他还教了学生许多学识,比诗词文章都有用的学识。比如说风扇为何能送出风来,比如说离心力是什么……有很多,所以学生还会追随着他学习,直至学生认为懂得了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
赵祯没想到王竟然会成了沈安杂学的忠实信徒,他在想着王安石会是什么反应。
作为儒学的半个宗师,王安石怎么看自己的这个长子?
会恼怒和无奈吧!
赵祯不厚道的在幸灾乐祸着,然后说道:“沈安……是个有才的,你好生去学。”
曹皇后目瞪口呆,那眼睛瞪的老大,不敢相信赵祯竟然会鼓励王去学沈安的杂学。
……
今日年三十,爵士祝书友们吃好喝好,一家子都好,乐呵呵啊乐呵呵!
第254章 王判官想看看雷电吗?
赵祯微笑看着王,觉得少年人蓬勃的精神就是好。
沈安的杂学只是儒学的辅助罢了,那些人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此时的儒家还有些开明,至少对杂学能网开一面。只是有些顽固分子让人头痛。
而这些所谓的顽固分子,更多的是对沈安的政治表态不满。
江山北望!
这是和主流意志相悖的一个想法,在那些人看来,这个想法很危险!
而后沈安更是成功的废掉了一个祖宗之法,一下就引发了关注和警惕。
所以啊!
这世间从未有什么非此即彼,不过是利益而已。
“去吧。”
他轻柔的说道,然后看着少年人行礼告退,用轻快的脚步走了出去。
他的目光渐渐转动,看向了任守忠。
“为何……罢了。”
他起身看了皇后一眼,说道:“我那边有些事,先过去了。”
这是皇后的人,让他处置吧。
他前脚出去,就听到了里面压抑着愤怒的声音:“你这个刁奴……来人,拖出去,打!”
任守忠没有求饶,他刚才已经盘算过了全过程。
得到消息应该没错,可他太冲动了些,没有弄清楚风扇的情况,就迫不及待的想来抢功,外加想给沈安穿个小鞋。
“打!”
板子打在了屁股上,任守忠闷哼一声,咬紧了软木。
他抬起头来,天空很明亮,蓝的让人陶醉。他的眼中渐渐多了泪水,也不知道是被天色刺激到了还是什么。
这深宫就是牢笼,若是没有权利,那和死人有何区别!?
他的目光渐渐坚定,身体只是在颤抖着,闷哼声却更小了。
……
“这东西还得要个铜套,否则木头经不住磨!”
沈安终于找到了根源所在,就拍拍手上的脏东西,得意的起身,然后就看到了站在边上的王。
“你这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安随手在纸上画了个图形。
王突然问道:“安北兄,何时能认清这个世界?”
“怎么想着问这个问题?”
沈安抬头想了想,又加了一个铜套,准备用两颗来固定扇叶。
“这样该万无一失了吧。”
他得意的道:“这样的风扇,一架能卖多少钱?要他五贯不多吧。”
他看向了王,可王一脸的执拗,正在等待他的答案。
“这样啊!”
沈安把手中的扇叶丢在地上,然后指指外面。
外面的太阳小了些,花花站在屋檐下,有些无聊。见沈安出来,就过来用头蹭蹭他的腿,然后仰头摇尾巴。
沈安俯身摸摸它的头顶,在被它的舌头舔到之前站直了身体。
“这个世界很奇妙,很浩大。奇妙是因为许多事都很有趣,值得去探究。而浩大是因为人很渺小,这个世界对于咱们来说大了些,许多现象都找不到原因,你想弄清楚这个世界?”
沈安看着他问道。
王点头,坚定的道:“小弟以前一直漠视了那些现象,可后来学了您的那些学识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世界并非是故老相传的模样,让小弟震撼之余,也下定了决心,以后要去探究这个世界。”
执拗不是毅力,但也需要坚持。
聪明人大多执拗。
沈安有些头痛的道:“你要科举啊!要去为官,光宗耀祖。”
他觉得这娃疯了,竟然视名利为粪土。
王安石要是知道了自家儿子的想法,会不会提刀来找我拼命?
沈安摇头道:“你现在还年少,大些再考虑。”
少年人的志向多变,今日想做司机,明日就想去开宇宙飞船,比老天爷还善变。
王却坚定的道:“小弟定然如此,天地也不能动摇小弟的心愿!家父亦不能!”
这个叛逆少年啊!
沈安有些头痛了,担心老王家会因此而内乱。
从这一天开始,王渐渐的就减少了儒学的学习,每日在家不是做实验,就是负手看天,或是看着地,甚至还挖了几个坑,放水进去,说是什么看看这土的密度。
这娃疯了!
王安石终于忍不住了,就找了个机会来了次父子谈心。
今夜的天空乌云密布,风也大了起来,院子里多了些凉爽。若是用扇子再扇动几下,就感觉成仙了。
王安石在前,王在侧后方,沉默踱步。
“为何要丢下文章?”
诗词是要看天赋,王安石觉得自家儿子的天赋没问题。
可文章却要靠磨砺。
多少人因为自得,觉得自己写文章有天赋,就疏于练习,结果一朝上了考场,就直接扑街了。
王沉默了一下,说道:“爹爹,诗词文章真的很没趣,对孩儿来说就是桎梏。”
少年人没有定性,所以从小练字就是为了磨他们的性子。
王安石深谙此道,所以一听就知道坏了。
这孩子竟然把诗词文章当做是自己的桎梏,这就是走上了歪门邪道啊!
他的面色微微发青,又把语气放柔和了些,“你这是……一时冲动,为父回头给你说说文章……”
这是一个父亲的拳拳之心,怜子之心溢于言表。
可王却昂首道:“爹爹,您可知为何一点亮蜡烛,周围好似一下就亮了吗?”
王安石摇头道:“不知。”
他是个不喜欢妄言的人,所以哪怕是面对着自家的儿子,依旧很诚恳的说不知道。
王笑道:“爹爹,光也是有速度的,就和人奔跑一样,只是人跑的比光慢多了。光的速度很快,快到肉眼分辨不出来,所以就以为远近都是同时到达,这是错的想法。”
王安石握紧了拳头,淡淡的道:“还有呢?”
王不知道危险将近,他继续说道:“比如说声音,爹爹,您知道吗?打雷时为何先看到闪电,然后才听到声音?”
这个问题让人有些茫然,王安石冷哼了一声。
王欢喜的道:“爹爹,雷霆是同步发生的,可人却先看到了闪电,然后才迟迟听到了雷声……这是因为光的速度比声音的速度快多了……”
“这就是你放弃了诗词文章的原因?”
王安石的面色在黑夜中看不清,语气却有些不善。
王点头道:“是。爹爹,这个世间有许多不解之谜,去探究这些,比皓首穷经更有意义。那些人终生埋首于儒学经典之中,圣人的话翻来覆去的读,去揣摩,这样有意义吗?”
他想起了沈安的话。
那不是做学问,而是因为读儒学才能做官,才能被人尊重,所以他们才愿意寒窗苦读。
他很自信的道:“爹爹,孩儿以后定然能比那些人厉害!”
他侧身过去,想看到父亲的赞许,可迎面而来的却是一耳光。
啪!
这一巴掌打的很响亮,正在台阶上看着他们父子俩谈话的吴氏就急了,提着裙裾下来。
“这是为何?”
王安石指着王道:“你生的好儿子,竟然诽谤圣贤!”
王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但更多的却是觉得羞辱。
“爹爹,您该和我说理,而不是动手,那样只会说明您的心虚!”
若非眼前的人是自己的父亲,王几乎无法保持镇定了。
他的身体在颤抖,吴氏小跑过来,见状就说道:“好了好了,你爹爹气你胡说,你快认个错。”
“娘,孩儿没错。”
王看了王安石一眼,然后侧身,目不斜视的回去。
眼泪在他的眼眶中渐渐蓄积,他努力想忍住,可最终却掉落了下来。
吴氏不但是王安石的妻子,更是他的表妹,两人算是青梅竹马,所以夫妻关系很是和睦。
“官人,大郎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都没动过手,今日怎么就……”
王安石也冷静下来了,他说道:“大郎和沈安学杂学许久了,为夫并未在意,可他近日诗词文章不碰,一心就在弄那个杂学,刚才还说是要丢掉儒学……”
吴氏不禁一惊,就说道:“这是不准备科举了?”
王安石点点头道:“此事要多留意,你去劝劝他。”
“官人,那您呢?”
“为夫去找沈安说话。”
吴氏拉着他道:“别动手。”
自家的长子被沈安给蛊惑的不喜欢诗词文章,这事儿能让任何父亲愤怒。
王安石一路憋着火气,等到了沈家时,天空中开始了雷鸣。
“郎君,王的爹爹来了。”
沈安正在院子里的大树上绑铁杆子,闻言心中一个咯噔,三两下绑好铁杆子,就去门口相迎。
“王判官请坐。”
沈安知道这位是来者不善,所以也没攀交情。
王安石见他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就微微摇头,然后说道:“元泽今日说不想科举,为何?”
沈安心中大骂着王,心想这小子竟然把这事儿说出去了,真是愚不可及。
“您想问杂学吗?”
王安石没想到沈安竟然不躲避这个话题,他就放缓了语气:“是。杂学可学,但不可沉迷。”
这个态度放在几百年后估摸着能吓死人,真是太开明了啊!
沈安也是这么劝王的,可现在他只能直面应战。
他起身道:“王判官可想看看雷电吗?”
王安石也站了起来,目光冷冷的道:“难道你能驱使雷电吗?”
……
大伙儿都该是在吃年夜饭,爵士吃完了,继续码字。还是那句话,祝吃好喝好,阖家欢聚。
第255章 天眼
王安石的问题沈安并未直接回答。
“看到那棵桃树了吗?”
顺着沈安的手指方向,王安石看到了前院左侧的一棵桃树。
这棵桃树枝干弯曲,几番向上盘旋之后,渐渐升高。
王安石说道:“你想弄什么?”
“我在树上架了根铁杆子。”
沈安带着他走到树下,拍着树干说道:“别人说桃树招雷,我听了觉得害怕,就想把它给砍了。可有人说桃树不能乱砍,特别是老桃树,那都成精了,最好是等它修炼成型了,老天爷就会来收拾它。”
他看了王安石一眼,借助着边上姚链提着的灯笼,看到了那张漠然的脸。
王安石觉得这话是在羞辱自己。
什么妖魔鬼怪他是不信的,甚至他连什么日食都不信。
他在看着沈安,想看看这个少年能弄出什么新花样来。
“昨日隔壁家进了滚地雷,吓的一家子都躲在床底下,早上就去请了和尚来做法事……”
沈安示意姚链把灯笼举高些。
光线上移,能模模糊糊的看到桃树上端的铁条。
“哥哥……”
两个不同的脚步声传来,还有一个呵哧呵哧的喘息声。
花花跑到了侧面,警惕的站在小主人的身前,一双狗眼盯住了王安石。
它觉得这人的身上有些冷,不是好人。
果果先行礼,然后央求道:“哥哥,桃树好,不能砍。”
沈安随口胡诌道:“哥哥要取了这桃树的芯子,然后做成一把木剑,降妖伏魔。”
“真的?”
果果想起了哥哥说的那些故事,在故事里,妖魔都是萌化的,若是抓来当做玩伴该多好啊!
“真的,快去睡吧,明早起来就有了。”
哄走了果果,沈安看看天色,“王判官,想看到闪电就在眼前吗?”
闪电撕破夜空,扭曲着劈向天边。
轰隆!
王安石冷冷的道:“你若是能把雷霆接引下来,老夫就让元泽学了杂学又如何!”
这是雷霆,不是人能操控的东西。
滚地雷王安石也见过,圆形的雷电,就像是上天之眼,诡异的在空中移动。
当时他是在饶州,一家老小看着这个能移动的雷电都被吓坏了。
王安石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他同样有叛逆精神,可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时,依旧是后怕不已。
轰隆!
他抬起头来,发现闪电已经消失了,雷声才传来。
王的话顿时就回响在他的耳边。
光的速度更快,所以打雷时,先看到闪电,然后才会听到雷声。
……
“娘,雷电不是什么鬼神,咱们在饶州见到的那个圆形的雷电……那也是雷电的一种。”
自从在饶州见到了那个球形闪电之后,吴氏就有些害怕打雷。
王安石不在,她只得把儿子叫来作伴。
轰隆!
闪电瞬间照亮了天地,王坐在门前,托腮看着天空。
吴氏嗔道:“就会和你爹爹闹腾,什么雷电……那是鬼神呢!可不许胡说。”
王无奈的道:“娘,今夜安北兄要引雷炸桃树,孩儿本来准备去看的,可现在爹爹去了,怕是会被吓到。”
吴氏就当他在说胡话,一边在里面缝衣服,一边就絮叨着。
“听你爹爹的话,咱们好生过日子,那杂学得空了再去学。你爹不许,你就偷偷的学,不过诗词文章却不能丢下……”
王把这些话当做耳旁风,只是在想着今夜能否引雷下来……
……
闪电仿佛就在头顶,王安石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他伸手一摸,发现头发竟然立了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
他看向了沈安。
沈安的头发同样立了起来,看着脑袋大了一圈,就像是刺猬,可神色却从容。
这个少年竟然这般冷静?
不,是胆大!
姚链在边上已经要被吓破胆了。
他不怕拼杀,但麻痹感从头上蔓延下来的体验实在是吓人。
他举着灯笼的手在颤抖。
连声音都在颤抖。
“郎……郎君……雷……雷……”
沈安负手而立,侧身看着他,淡淡的道:“慌什么?这只是先导,稍后才有雷霆下来……”
他伸手摸了一下头顶上翘起来的头发,努力让自己不要脚软,然后叹道:“怕是要来了,真想站在这里试试高压电的滋味啊!”
他想再撑一会儿,可却发现双腿真的在发软。
“王判官,咱们到边上去看看。”
沈安几乎是拖着腿走到了厢房的侧面,一到地方他就扶着墙笑道:“雷电下来之前就是这感觉,麻。”
王安石有些麻了。
他淡淡的道:“什么雷电?”
他伸手压了压头发,却发现怎么也压不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
顶着一头竖起来的头发,回家怎么解释?
他在想着这件事,然后就听到了沈安急促的声音:“来了!”
他瞪大眼睛看去,不由自主的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雷电乃是上天降下来的天罚,警醒世人莫要行差踏错。
这也能被引下来?
王安石有些后悔了,他觉得还不如在家中和王谈心……
闪电划过长空,王安石只觉得眼前一亮,然后……
“那是什么?”
“有鬼!”
没有人注意到姚链的尖叫,连折克行都呆立原地,木然无语。
周二正在屋里偷窥,一下就软坐在地上,语无伦次的道:“快跑!快跑!”
可周都督却扒着门缝往外看,看那模样分明就是想冲出去。
周二拉住了他,侧身准备呵斥,却看到儿子的眸色微蓝,不禁就呆住了。
一团椭圆形的闪电飘了下来,闪电的中间是蓝色。蓝色在闪烁,就像是一只眼睛在眨眼。
蓝色的眼睛眨动着,王安石只觉得浑身冰凉。
这是天罚之眼!
他的家乡流传着老天有眼的故事。
老天的眼睛在看着人间,一旦发现人间有人不孝,它就会睁开眼睛,然后惩罚随即而至……
沈安也看到了,他矜持的道:“这便是球形闪电,王判官可好生看看……”
他的脚停止了颤抖,很是自信的走出去一步。
“郎君!”
“安北兄!”
折克行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沈安。
沈安无奈的道:“那里有引雷的东西!”
马丹,有铁杆子当避雷针,怕个啥?
可折克行却不肯松手,轻松的就把他拖了回去。
他的胆子那么大?
王安石还在揣测着沈安是不是在演戏,就看到那球形闪电猛地动了。
那速度让他想起了王说的光速。
很快,你还没感觉就到了。
球形闪电猛地扑到了桃树上面,然后啪的一声,桃树上方一片光明。
这光是如此的刺眼。
王安石伸手挡在眼上,然后眯着眼。
在那片光明之中,他看到了桃树上的铁杆子,也看到了那闪烁着的电光。
电光骤然大盛,接着那团闪电就顺着铁杆子急速冲了下来。
嘭!
当闪电接触到桃树时,那里就突然炸开了。
一部分雷电顺着树干往下,蓝色,像是一个精灵。
而另一部分雷电却在树干那里爆炸。
火焰骤然而盛。
王安石张开嘴,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沈安负手而立,淡淡的道:“这便是雷电,所谓神的力量,王判官以为如何?”
王安石下意识的道:“不过如此……”
若是作为学者,那么他会承认这很震撼人心,而且还颠覆人心。
可作为一个少年的父亲,他却不肯认输。
桃树在燃烧,一记闪电再度劈下来,蓝色的光在幽幽闪动,雨滴随即落下。
雨滴敲打着大地,开始稀疏,渐渐密集。
视线开始模糊,全是雨线。
可桃树依旧在燃烧着。
瓢泼大雨中,燃烧着的桃树就像是一支火炬,照亮了夜空。
沈安再次问道:“王判官,如何?”
你要看闪电,那我就给你看闪电。
你要看杂学,我就给你看杂学。
王安石有些呆滞,“这是什么?”
他饱览群书,自问学识过人,少有人能和自己比见识渊博。
可今夜的闪电却彻底让他震惊了。
他从未如此觉得自己知识的贫瘠。
“这是什么?”
他再次问道。
“这是闪电,雷和闪电的力量。”
沈安简单的解释道:“两股乌云相遇,期间有些……东西相碰,然后就是闪电……”
说什么电荷对王安石来说纯属扯淡,放电就更扯淡了。
所以沈安选择了含糊的解释。
王安石问道:“电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尖锐,直指核心。
沈安想了想,说道:“是一种极其微小的东西组成的,和鬼神无关。”
哎!
王安石叹息一声,然后出了出去。
“王判官,拿伞!”
王安石摇摇头,然后出了沈家。
门外他的马浑身都被淋湿了,见他出来就嘶叫着。
王安石上马,然后消失在大雨中。
姚链呆呆的站在那里,突然问道:“郎君难道是仙人吗?”
折克行也很震撼,可却说道:“不,这是杂学。”
杂学……
这样的杂学是如此的颠覆人心,儒学和宗教在被引下来的雷电面前将会黯然失色。
沈安没追上王安石,悻悻的回来。
折克行问道:“安北兄,若是多叫些人来看看,杂学就能让更多的人接受。”
“然后我就会被烧死。”
沈安不敢担保这事儿到处传播的后果,而且这事儿传播出去,被曲解的可能性会更高。
沈安竟然是活神仙!
沈安竟然会雷法,能召唤雷霆!
……
那还过什么日子?
直接去庙里蹲着被人供奉岂不更好?
姚链想起了一件事,就说道:“郎君,小娘子要看您降妖伏魔呢!”
果果临睡前让陈大娘来传话,说是明早要看哥哥抓鬼,降妖伏魔。
沈安满脸黑线的道:“那还等什么?马上把桃树给砍了,一起动手,今晚就把木剑给做了。”
大雨中,几个男子冲到了桃树边上,大斧挥动间,木屑纷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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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谁的胜利?
一夜豪雨,清晨的空气好的让人陶醉。
沈安打着哈欠在跑步,手中还拿着一把木剑。
“哥哥!”
果果那娇嫩的声音就是最好的提神器,沈安回身蹲下,果果就飞跑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稍稍后仰身体,皱眉看着哥哥的眼睛,然后伸出手去在他的眼角撇了一下。
“哥哥有眼屎!”
“还有,头发都立起来啦!”
果果伸手去压哥哥的头发,只是没用。
好吧,昨晚只睡了两个时辰的沈安觉得老怀大慰。
然后他就在妹妹的央求下开始了‘降妖除魔’。
左手先比划一个剑诀,右手执着桃木剑,沈安目光锐利的盯住了前方,喝道:“何方妖孽,还不速速现形!”
果果在边上兴高采烈的嚷道:“哥哥快抓鬼!”
一群人都在看着,沈安念道:“嘛哩嘛哩哄,慢慢哄……疾!”
“哇!哥哥好厉害呀!”
……
沈家在欢声笑语,王家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王安石病了。
他躺在床上,呼吸有些急促,面色潮红。
郎中起身道:“郎君这是淋雨之后的病症,要发发汗,祛除了寒湿才好。某这里开些药,你家且煎熬给他喝了。”
吴氏应了,然后让人带着郎中出去。
王安石叹息一声,说道:“这只是小事。”
吴氏嗔道:“都发热了还是小事?还有,这头发怎么都翘起来了?”
王安石很想说是被雷电麻的,可觉得自家妻子怕是不会相信。
“是拉的。”
“什么拉的?”
女人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展示出神探的天赋。
王安石无语看着虚空。
“是雷电麻的。”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坦白。
“雷电?”
吴氏看着自家表哥兼夫君,眉间多了忧郁。
表哥竟然开始骗人了。
王安石和妻子的感情很深,相互都很了解,所以一看就知道吴氏这是在怄气。
这真是雷电麻的啊!
他觉得自己是蒙冤了,然后就突然想起了昨夜和儿子的对话。
那儿子会不会也觉得自己蒙冤了呢?
“让元泽来。”
王随后来了,先问候了父亲的病情,然后又乖乖站在边上,随时准备侍奉。
这就是此时的规矩。
长辈病了,你得守着照看。
王安石幽幽的道:“昨夜为父去了沈家……看到了雷电……”
本来默然的王突然就欢喜的问道:“爹爹,雷电引下来了吗?哎!安北兄本来说昨夜叫我也去看,只是……”
只是某被自家爹爹一巴掌打的没脸去了。
王安石苦笑道:“见到了。”
王心中一喜,问道:“爹爹,安北兄说是蓝色的,可对吗?”
王安石点点头,想起昨日自己说只要能看到引下来的雷电,就让他去学杂学……
老夫的心很乱啊!
“爹爹,安北兄说打雷的时候不能站在树下,也不能站在空旷的地方……”
他的声音渐渐的低沉了下去……
他不准备放弃自己的理想,但却也不准备去顶撞自己的父亲。
就在他的卧室里,一个包袱静静的放在床上。
“爹爹您好生养着。”
王起身,然后看了父母一眼就急忙低头。
他怕自己会流泪。
我走了,你们要保重。
等孩儿学成归来,到时候再来请罪。
他缓缓走出房门,然后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伤感。
少年热血,就算是有什么忧愁也会很快抛弃。
“元泽。”
“爹爹。”
王回身,再次看了父母一眼。
王安石压了压头发,在吴氏那‘温柔’的注视下,板着脸道:“你……不可丢下了诗词文章。”
王不敢相信的看着父亲:“爹爹……您……您这是同意了?”
王安石把目光偏过去,不肯再说话。
这是父亲的尊严在作祟。
吴氏笑眯眯的过来,给王使个眼色,然后说道:“切记不可丢了诗词文章,否则打断你的腿。”
王欢喜的道:“好。”
这是一次斗争,他在这次斗争中竟然取得了胜利,那欢喜几乎要直冲云霄。
沈安说过从未有不劳而获的胜利,所以他就想起了昨夜的雷电。
安北兄,您果真是无所不能啊!
……
沈安知道王在历史上没啥好结果,王安石也没好结果。
如今王转了杂学,王安石的万言书也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这个世界在渐渐变化,他不知道是好是坏。
但当他看着下面的学生时,就觉得这个世界终究会越来越好。
“……雷电的产生……”
郭谦和陈本都不喜欢去旁听沈安的课,国子监上课时他们二人就在看书。
书很好看,在娱乐项目少的可怜的时代,看书就是一个最好的消遣。
窗外阳光灿烂,郭谦静静坐着,手中捧着一本书。
屋内突然黑了一下,这是有人路过。
郭谦把书放下,问道:“谁?”
无人回答。
他皱眉开了房门,探头往外,然后就看到了几个男子。
“你们找谁?”
国子监上课时需要安静,闲杂人等不许入内。
这几人是干啥的?
门子呢?
郭谦怒了。
边上的陈本也闻声出来,同样是怒不可遏。
“站住!”
他的脾气更差些,直接就追了上去。
那几个男子簇拥着一人前行,闻声有一人回身。
“止步!报名!”
回身的男子身形高大,目光锐利。
前方的男子也止步了,他缓缓回身,微微一笑。
“官家……”
来人正是赵祯。
“放他过来。”
赵祯很和气,郭谦却激动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陈本同样是在哆嗦。
国子监没落至今,别说是官家,连宰辅都不来了。
今儿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朕听闻国子监很是热闹,就来看看。”
郭谦激动的道:“是啊!国子监现在和庙会差不多,很热闹啊!”
陈本的脸颊抽搐着,想提醒郭谦,庙会是乱糟糟的热闹,而国子监要有纪律。
可郭谦却被官家驾临的巨大荣幸给弄的七荤八素的,哪里还会去管旁的。
“官家,国子监现在的学生不够多,臣想着哪一日能有几千上万人,那才是我大宋的煌煌气象……”
赵祯微微点头,“好,朕便等着那一日。”
说话间一行人就来到了教室边上。
这个班是在上儒学课。
“……做文章就是一个字,勤!”
里面的大儒在讲课,很是专注,都没发现窗外的赵祯。
他激情四射的说道:“每日一篇文章你做不好,那就做两篇,三篇……一句话,就是做!不停的写,欧阳公的卖油翁都看过吧?”
“看过。”
大儒满意的点点头,“世间万般艰难事,我亦无他,唯手熟尔。文章写多了,自然是看着题目就眼熟,下笔更是胸有千言,随笔端而出……浩浩荡荡,不可抑制,不可抑制啊!”
赵祯微微点头,抚须微笑。
郭谦心中得意,就低声道:“官家,学生们都说现在写文章好了许多,就如同一朝开悟般的顺畅。”
赵祯满意的指指前方的教室。
几人走了过去。
“……物理不要死记硬背,最好的就是理解。比如说雷电的原理,让你们死记硬背有何用?过了一年半载的全都忘光了。可若是能理解,彻底的了解了雷电的起因,那么就算是十年八年,甚至是一生,哪怕是临死前,你们都会牢牢的记得。”
赵祯看了郭谦一眼。
前面的大儒说要多写,用量来堆积熟练程度,近似于死记硬背。
可这边却说不要死记硬背,而是要理解。
这个……
郭谦有些尴尬,低声道:“官家,沈待诏的课……别具一格,对,别具一格。”
“我知道有人不以为然,在背后说什么学了这个没用。可我要告诉你们,有用,有大用。”
沈安笑眯眯的道:“其一,知道了雷电的奥秘,以后雷雨天你们可还敢在树下站着?”
“不敢。”
“可敢在空旷的地方站着?”
“不敢?”
“说书,学生……学生想请教一事。”
苏晏站了起来,目光中全是悲伤。
是这个淳朴的学生啊!
被贸然打断课程的沈安并未生气,问道:“何事?”
苏晏说道:“说书,学生的母亲是个好人……可后来她在打雷时出去找学生,结果就在野外被雷给劈……劈了。”
沈安微微低头表示同情,有学生却说道:“这是不孝,肯定是不孝舅婆。”
舅就是阿舅,指的是公公。婆是阿婆,指的是婆婆。
沈安喝道:“闭嘴!回头抄写雷电五百遍。”
学了我的课,还说这话,这学生不是没认真听,就是重度迷信患者。
苏晏流泪了,哽咽道:“我娘好……对谁都好,可在被雷劈了之后,村里的人都说我娘不孝舅婆,老天爷降下神罚……说书,学生恨不能那日被雷劈死的是自己啊!”
他在嚎啕大哭,“直至遇到了说书,学生……学生才知道雷电不是老天爷……不是老天爷啊!我娘……冤!冤!冤!”
沈安也有些震撼了。
一位母亲在雷雨天出门寻找孩子,这是本能。
可野外容易被雷击,这是悲剧。
悲剧本就让一家人痛苦不堪,可外人的流言却让人绝望。
他下意识的说道:“可以试试,在野外竖立着铁杆子就能吸引雷电,边上再绑着鸡鸭什么的……”
这是个依旧蒙昧的时代,沈安觉得自己任重道远。
第257章 雷公电母很忙
赵祯皱眉看着里面,然后转身就走。
官家这是不高兴了?
郭谦也不高兴,因为沈安把雷电说成了仿佛是随手可得的东西,对老天爷不够敬重。
“官家,沈待诏这是年少……说话轻率了些。”
郭谦还奢望着官家拨款多一些,可沈安的一番雷电论,却让这事儿化为泡影。
赵祯一言不发,等回到宫中后,就对陈忠珩说道:“那少年弄了望远镜是很好,让朕摆脱了责难,让以后的子孙少了被臣子束缚攻击的借口……可雷电却不是好胡说的,那少年太过了些,你去找包拯……”
他头痛的道:“那少年不肯听话,唯有包拯能让他老实些……”
陈忠珩谄笑道:“官家,那雷电可是老天降下来的,沈安怕是……臣这就去。”
他不喜欢和包拯打交道,觉得那老汉板着脸的模样有些吓人,而且竟然不给自己面子。
刚出了殿门,就见张八年急匆匆的来了。
“张都知,久违了。”
陈忠珩拱手,态度冷淡。
张八年杀人太多,死后定然会有报应。
这是大家的共识,连陈忠珩都不想和他套近乎。
张八年抬头看了他一眼,那深凹的眼睛里,仿佛有鬼火在闪烁着。
他冷冷的点点头,然后走进了殿内。
“官家,昨夜沈安在家中引雷……”
赵祯傻眼了。
殿外的陈忠珩也傻眼了。
赵祯稳定了一下情绪,问道:“难道他会道法?”
张八年摇头道:“臣不知,不过昨夜度支判官王安石也在,引雷之后,王安石冒雨归家,说是失魂落魄。”
陈忠珩进来了,“官家,王安石今日好像是告假了。”
赵祯有些急切的吩咐道:“快去问他!”
他不好问沈安,也担心沈安会哄自己。而王安石却不同。
等陈忠珩走了之后,他连看奏疏的心情都没了。
等啊等,当陈忠珩满头大汗的重新出现时,赵祯霍然起身,喝问道:“可是道法?”
他不知道自己在希望着什么。
也许是大宋,或许是……
或许是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之道。
陈忠珩气喘吁吁的道:“官家,真引雷了,昨夜沈安真的引雷下来了。”
赵祯的心落了下去。
若真是道法,陈忠珩就该先说此事,而不是什么引雷。
他的眸色微微黯淡,陈忠珩并未发现,依旧兴奋的说道:“王判官说他亲眼见到沈安用铁棍子把雷电引了下来,然后劈燃了那棵桃树……最后用桃树做了木剑……”
“木剑?”
张八年突然插话道:“官家,沈安说桃木剑能降妖伏魔……”
赵祯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带着期冀的问道:“什么妖魔?”
张八年冷冷的道:“是他哄自家妹妹玩耍的谎言,大清早他在家里舞剑,胡乱念了什么妈妈哄,慢慢哄……”
噗!
陈忠珩终于忍不住笑喷了。
“官家,臣就知道沈安是这样的,哄人有一套……”
赵祯的面色淡然,说道:“那个学生……看看。”
在赵祯出了国子监之后,张八年就得了相关消息,他说道:“官家,臣已经派人去盯着苏晏,保证不会错过。”
赵祯摇头道:“王安石应当不会说谎,可我却觉得此事不可信。”
就如同后世有人告诉你,说潮汐和天体的引力没关系,而是神灵放屁吹的,你信吗?
铁定不信。
所以若非是见到了,不然没人会信。
……
这两日汴梁多雷雨,行人匆匆。
城外的一个村子里,一群人在看热闹。
“苏家大郎这是疯了?”
“他说要招引雷霆下来,就像当年他娘……这孩子是想为他娘说话呢!”
一个妇人唏嘘道:“当年的事……”
一个老汉瞪眼道:“什么当年之事?他娘当年就是不孝!不然那雷为何不劈别人?野外那么大,为啥专门追着她劈?”
一群人都起哄道:“就是,为啥追着他娘劈?这雷啊!就是专劈那些乱臣贼子和不孝之人!”
那个妇人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然后羞红了脸,说道:“是,奴说错了。”
轰隆!
雷声隐隐传来,有人喊道:“要下雨了,回家吧。”
老汉摇头道:“苏家大郎这是想翻案,咱们若是走了,到时候他说引来了雷,那怎么算?去,弄了斗笠雨伞来。”
众人都纷纷点头,然后派了年轻人回家带遮雨工具。
苏晏独自站在旷野中间,艰难的挖坑。
稍后他奋力把边上的铁杆子插进了坑里,然后填土。
他孤零零的站在那里,然后缓缓后退。
侧面有一间废弃的茅屋,几个男子站在那里。
“沈待诏,据说那里就是当年他母亲身亡之地。”
陈忠珩穿着便衣,身边是沈安。
“真会有雷电下来?”
他有些纠结的问道。
“要不你去试试?”
沈安热情的建议道:“你只要站在铁杆子的边上就是了,若是有雷电下来,就会感觉浑身发麻,然后……”
他拍拍陈忠珩的肩膀说道:“试试吧。”
陈忠珩犹豫了一下,“不会被打死吧?”
沈安摇头道:“应该……不会吧。以前有人在雷雨天放风筝,只要在风筝上面绑个铁杆子,据说也能体验一番发麻的感觉,回头你也可以去试试。”
那位大佬不是在以前做的试验,而是在几百年后。成功后,大佬功成名就,后面就有人想重复他的试验,也在雷雨天放风筝,结果被电死了……
可见这人的运气不同,结局也不同。
陈忠珩狐疑的看着他,说道:“某怎么总觉着你这人……”
沈安正色道:“我嫉恶如仇。”
轰隆!
雷声轰隆,闪电也渐渐清晰。
铁杆子孤独的矗立在旷野之中。
陈忠珩嘀咕道:“还没下来啊!某还得回宫呢!”
沈安在看着闪电,随口道:“差不多了。”
那些村民也在看着闪电。
“苏家大郎,你引的闪电呢?在哪?”
“你这是大白日就做梦,做你的美梦呢!”
“你娘就是不孝,这谁都知道。”
苏晏握紧双拳,这一刻他忘记了外界的嘈杂,死死的盯住了铁杆子的上空。
就在铁杆子的边上,一只鸡和一只鸭仿佛是感受到了危险,在不停的叫唤着。
“说书说过,在容易被雷击的地方插一根铁杆子,有很大的可能会引来雷电……”
不知怎地,他觉得自己就是信任沈安。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从沈安教授他们那些神奇的杂学时开始的。
但他还记得……是从沈安把他和其他学生一视同仁时开始的。
他比较笨,以前学的慢,算是国子监里最没前途的学生。
以前的教授们都忽视了他,视若无物。
可沈安不同,不但一视同仁,而且还对他多有偏爱。
“说书……”
他看到了雷电,然后站直了身体。
一记闪电蓦地劈了下来,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就见到铁杆子上爆出了亮光。
“咯咯咯!”
鸡鸭同时在叫唤,如临大敌。
可雷电却顺着铁杆子溜了下去。
嘭!
细微的炸裂声中,鸡鸭瞬间被打死在那里,鸡毛鸭毛漫天飞舞。
村民们呆呆的站在那里,老汉手中拿着伞,他的手一松,雨伞落地。
那个妇人也看到了这一幕,她的脸上多了红晕,她回头看着那些村民,奋力的喊道:“苏大郎的娘是孝顺的!她是孝顺的!”
作为女人,家中的舅婆你要伺候好,一旦传出不孝的名声,那真是死了都难以瞑目。
妇人原先和苏晏的娘交好,所以一直在为她鸣不平,但却没用。
可现在呢?
她大胆的看着村里最有威望的老汉,喊道:“王七叔,您说苏大郎的娘是不是不孝?是不是?您说话啊!你们说话啊!”
她的泪水混着雨水在脸上流淌,嘶吼道;“当初你们都说她不孝,逼得她不能葬入苏家墓地,现在呢?谁不孝!是谁!”
妇人的嘶喊在回荡着,雷声却在渐渐消散。
雨滴渐渐变小了,天空中的乌云中间露出了一个蓝色的缝隙……
阳光从缝隙之中倾撒下来,正好照在铁杆上……
村民们目瞪口呆,看着前方的苏晏步履蹒跚的走向了铁杆。
暴雨骤歇,细雨如丝,挂在脸上如母亲的抚摸。
他走到了铁杆前方,轰然跪下。
“娘……”
他在嚎啕大哭着,雨丝依旧细细缕缕的沾在他的身上。
“……孩儿当年就不该出去……”
他哭了个哀哀欲绝,不知过了多久,他扶着铁杆子直起了腰,就看到了边上站着人。
“好好读书,过好你以后的日子,这对你娘来说就是最大的欣慰。”
“说书,学生……学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没有您,我娘一辈子都背着不孝的名声,还不能葬入祖坟……说书……”
他比沈安还大,可此刻却如同是个见到师长的孩子,目光孺慕。
沈安点点头:“以后好好的念书吧。”
那个妇人刚好走过来,听到这话就问道:“你是……”
沈安说道:“某国子监说书沈安,是苏晏的老师。”
妇人欢喜的道:“那您可能给村里的人说说,好歹让苏大郎的娘进了祖坟。”
苏晏也期冀的看着沈安。
村里的人畏惧村老,但更畏惧官员。
沈安点点头,走了过去。
“某沈安,翰林待诏。”
“翰林?”
沈安换了个官职,果然吓住了这些村民。
翰林这两个字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权威。
老汉出来应承,说了几句好话。
沈安微笑着点头,说道:“那雷电不是什么天罚,你们刚才也看到了,雷雨时人在野外容易被雷击,就和刚才用铁杆子引雷一样。那时候人就是铁杆子。”
老汉讪讪的道:“贵人,可……可祖辈相传,还有雷公电母呢!”
沈安看着他,笑吟吟的道:“是啊!只是那雷公电母这几日难免忙碌了些,要不……在你家的门前埋一根铁杆子,看看雷公电母是否会来造访……”
老汉是想维系自己在村里的权威,可被沈安这么一挤兑,他急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小人不敢。”
沈安看着村民们,说道:“国子监里的学生都知道这个道理,苏晏也知道,所以沈某今日跟着他来,就是来做个见证。那边还有官家身边的近侍……哎!老陈,来一下。”
陈忠珩嘀咕道:“又要用某来吓人,真是太过分了。”
一番交涉下来,村里的人都表示当年是糊涂了,几个村老更是冲着苏晏拱手,只说是错了,他的母亲随时都能移葬回来。
……
昨天睡晚了,还出去溜达了一圈,结果差点要耽误更新了。索性后面渐渐找到了感觉。
初二了,该歇息的时间,一家子到处转转……大伙儿都玩好。
第258章 点燃整座汴梁城
几天的雷雨一过,天气又开始热了起来,一般长途跋涉的人都会戴着斗笠什么的。
“摘下斗笠!看看是不是逃卒。还有,把你的手伸出来。”
封丘门这边多有人流,守门的军士躲在城门里,懒洋洋的叫人揭开斗笠。
大宋禁军也就是在京城的好一些,在外地的得隔三差五的满世界调动,今年在南方戍守,明年说不定就把你弄到北方去了。
这年头长途跋涉是件要命的事儿,加上到了新地方后水土不服……那就会造成非战斗减员。
可非战斗减员在大宋禁军里不是事,都司空见惯了。
而且将领多有贪腐,弄的麾下怨声载道。
好嘛,在大宋当兵你得小心死在换防的路上,还得小心遇到个贪婪的上官把你的钱粮弄走。
这日子没法过了,于是大伙儿逃吧。
逃卒让人头痛,各地都要求严加盘查,一旦发现就抓捕。
这时候刺字就是个身份验证。
手和脸,大多刺字就在这两个地方。
那些人把斗笠取下来放在背上,然后平伸双手。
“过。”
“过。”
气温渐渐升高,军士们都没精打采的缩在城门里,有几个甚至在打盹。
“有骑兵……”
城头上一声厉喝,城门里的军士们马上就打起了精神。
“哪里?今日没有骑兵出城啊!哪来的?”
大宋的骑兵就是宝贝,一听闻有骑兵来,连百姓都想看热闹。
远处出现了十余个黑点,那些百姓见了都觉得无趣,然后纷纷散去。
“才十多人!”
这十余骑兵飞快的到了城门处,其中一半盔甲不整,不是少了这个就是少了那个。
还有人甚至连头盔都没了。
这个……
“连刀鞘都没了。”
一个骑兵的长刀竟然是用布包裹着,这是怎么了?
“打败仗了吧,这是和西夏人交锋的军队。”
前阵子西夏人突袭府州,虽然折继祖表现的非常出色,让西夏人碰了壁,可别处堡寨却吃了亏。
大家都以为他们是那些堡寨的骑兵,就笑了起来。
“还有人!”
远处又多了黑点,城上的军士喊道:“一百余人!”
“喊个屁!”
这十余骑兵在城门里下马,然后取了水囊喝水。
一个骑兵喝水时被呛到了,他干咳着,渐渐的咳嗽竟然变成了哽咽。
“……都输光了呀!某后面三个月的钱粮,都输光了,这三个月某怎么活啊!”
悲伤会传染,另一个骑兵放下水囊,伤心的道:“某在雄州得了一个玉珠,还说回家给娘子……结果才出雄州,玉珠就没了,没了!”
“……某的钱啊!”
“……某的盔甲输了大半,回头怎么交代啊!”
“……”
守门的军士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痛苦的骑兵,有些不知所措。
“押官,这些人是……遇到劫匪了吗?”
有军士觉得好笑,就问了自己的上官。
五十人为一队,军官叫做押官。
押官也觉得惊讶,正准备发表看法,城头上有人又喊道:“他们来了!”
远方又出现了黑点,黑点渐渐逼近。
“他们在奔跑,小心了,戒备!各处戒备!”
城上城下一阵慌乱。
唯有骑兵们镇定自若,甚至还在冷笑。
“赢了咱们那么多东西,这群畜生!”
“他们也该被教训一番了。”
随着这话,那群黑点飞快在接近。
城头上一个都头讶然道:“好快!这是精兵!”
一百余人狂奔而至,等近前后,都头松了一口气,说道:“是百姓!”
这些人冲进了城门里,顿时一股子酸臭味就弥漫开来。
“好大的城门,比雄州大多了。”
“春哥,春哥,这城不好攻打吧?”
“宝玉,你能带兵打下汴梁城不?”
“好些女人,咦!那女人的胸好大!”
“春哥,城里能赌钱不?”
“……”
一群人气息彪悍,目光不善,周围的百姓纷纷避开,不敢靠近他们。
那队骑兵开始验证身份。
“他们是雄州乡兵,奉命进京……”
“乡兵?”
“对,乡兵。”
守门的军士讶然道:“怎么看着像是……泼皮呢?不,兵痞。”
骑兵痛苦的道:“是啊!就是兵痞。这里面什么人都有,有小偷,有赌棍,有偷窥女人洗澡的混蛋……这一路……这一路某只想死啊!”
但他随即就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谁会来接手他们,他会哭的,某发誓,他一定会哭的,哈哈哈哈!”
在他的笑声中,这群人终于进了城,却发现没地方去了。
“殿前司说乡兵不管。”
“三衙都不管。”
“那枢密院呢?”
“枢密院更不管。”
“去殿前司!”
黄春笑眯眯的,看着前方的殿前司衙门,上前说道:“小人求见殿帅。”
守门的军士斜睨着他,懒洋洋的道:“殿帅每日繁忙,没空见你们,滚!”
黄春笑眯眯的道:“是是是,小人这就滚!”
他过了这条街,转过去后,一百余人都靠墙蹲着,见他来了纷纷起身。
“春哥,咋样了?哪里管咱们的饭?”
黄春微微点头,一脸冷色的严宝玉就走了过来。
“不成。”
黄春依旧是笑眯眯的,说道:“某嗅到了好事的味道。”
严宝玉一怔,说道:“春哥你的鼻子最灵,那就弄吧。”
黄春号称狗鼻子,能嗅出危险或是安全。这个本事帮助他们逃过许多劫难。
严宝玉招招手,就来了几个乡兵。
“闯进去!”
几个乡兵身材魁梧,气息彪悍,是雄州乡兵里最精锐的。
他们都狞笑了起来,但有人问道:“宝玉,要是被抓了咋办?”
严宝玉狞笑道;“这东京城一看就规矩大,哪有咱们在雄州快活,被抓了大不了就回去,难道还能流放?”
一个乡兵骂道:“流他么!那老子就马上跑,再不行就在东京城里放火,给他们救火去,咱们好一路跑。”
众人深以为然,黄春笑眯眯的道:“如此就好,去几个人,一旦得了信号就马上点火!”
肆无忌惮的野性就在汴梁城中渐渐发散开来……
……
“采菊……东篱下。”
“采菊……东篱下。”
“悠然……见南山。”
“悠然……悠然……哥哥,饿啦。”
书房里,沈安在教果果,可没一会儿果果就摸着小肚子说饿了。
沈安一看日头,差不多要午时了,就笑道:“好,哥哥给你弄好吃的。”
“好呀!”
虽然曾二梅的厨艺突飞猛进,可果果还是最喜欢自家哥哥做的饭菜。
沈安才走出书房,就见到折克行面色严峻的走来。
“安北兄,出事了。”
“何事?”
沈安打个哈欠,觉得神清气爽。
没有污染的空气就是好啊!
“雄州来的乡兵在殿前司被人拿了,他们叫嚣着放人,不放人就点燃汴梁城。”
卧槽!
沈安急匆匆的带着人往殿前司赶去,一路上见到了许多军士在街上搜寻。
大战的气氛很浓烈啊!
“那些乡兵就一百来人,刚进城。”
一百来人就把汴梁城给弄的风声鹤唳的,这折腾的本事让沈安觉得自己怕是被赵祯给坑了。
等到了殿前司前,一番交涉后,沈安见到了黄春和严宝玉。
两人被捆成了待宰的肥猪模样,见沈安进来,黄春叫嚣道:“再不放人,小心汴梁城处处起火!”
严宝玉看了沈安一眼,突然问道:“是……你是……衙内?”
黄春也呆住了,他仔细看着沈安,突然泪水流了出来。
“是衙内,是衙内,郎君……知州,咱们找到衙内了!”
二人哭的哀哀欲绝,沈安本以为有假,可等看到黄春哭出一个大鼻涕泡、依旧不擦后,就觉得是真的。
沈卞竟然能让这些乡兵那么服帖?
沈安一脸懵逼的看着两人,殿前司看押他们的军士也是一头雾水。
两边沟通了半晌,沈安才知道原委。
合着调雄州乡兵进京的命令中并未提到沈安,这群乡兵进城后处处碰壁,找不到接收衙门,于是就只能来殿前司闹腾,结果就栽了。
黄春哭了一会儿,突然喊道:“不好!马上就要到点火的时辰了。”
“点什么火?”
“衙内,咱们约好的,咱们俩来交涉,若是一个时辰没信号,那些兄弟就会在汴梁城里点……”
他偷瞥了沈安一眼,“点火。”
卧槽!
这是乡兵?
土匪都没他们大胆!
……
顾左瞬在后面,听到沈安来了就冷笑道:“那些都是兵痞,都该流放到西北去和那些野人为伍。沈安来了……他想做什么?那些兵痞能弄死他!”
来禀告的军士谄笑道:“殿帅,沈安让放人。”
顾左瞬嗤笑道:“这一路他们把押解他们的骑兵都带坏了,吃喝嫖赌无所不会,还输光了身上的钱,没钱赌就用盔甲抵债……殿前司的脸都被丢光了!放人?不放!”
押解乡兵的骑兵都是殿前司的人,在进城的时候,他们的狼狈模样早就被人看在了眼里。
殿前司丢人了啊!
他斜睨着虚空,淡淡的道:“至于借口……就说那些兵痞凶恶,怕他带不了,反而会被那些乡兵弄死……”
军士愕然道:“殿帅,那两个乡兵的头领……正跪在沈安的面前嚎哭呢!”
这时外面一阵牛角号的声音传来,顾左瞬一下就失去了镇定,喊道:“谁吹的!这特么的是冲杀的号令,谁吹的?老子要弄死他!”
……
书友“亡灵笙歌”今日成为本书盟主,感谢支持。
第二更,麻将声估摸着到处都是了。祝大家春节财运旺旺,一切旺旺。
第259章 他们杀过不少人
呜……
苍凉的牛角号声第一次在汴梁城中响起,各处都慌了手脚。
“谁来了?谁来了!”
消息一路进宫,赵祯还在琢磨着这是怎么一回事,就看到曹皇后带着一群内侍宫女,浩浩荡荡的来了。
曹皇后拎着一把长刀,面色冷峻,关键是她一身短衣,而且袖口和裤腿都绑住了,显得分外利落。
那些内侍有的拿着棍子,有的拿着墩子。而宫女就更奇葩了,有钗子,有剪刀,还有一个竟然拿着一个夜壶……
这是要干啥?
你们要干啥?
“这是为何?”
一股子肃杀的气息在迷茫着。
赵祯看着这个场面,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次谋逆,正是曹皇后沉着冷静的指挥宫人四处把守,最后才扑灭了叛逆。
你这个女人,这是……又来了?
赵祯觉得有些不忿,就说道:“叫人来!朕不信偌大的宫中就没了忠心耿耿之人!”
曹皇后皱眉道:“官家且退到后面去,陈忠珩带人看着,其他的……跟着我来!杀敌!”
曹皇后说着一提右手,竟然握着一柄长刀。
赵祯气呼呼的道:“朕能杀敌,朕能杀敌!”
你这个女人,休想再来第二次平叛!
陈忠珩没找到武器,却昂首挺胸作豪迈状。
这就是展示忠心的时候,至于谋逆……
京城的军队多如牛毛,你谋个给某看看?
小股叛逆成不了气候,大股的没可能。
但皇后那杀气腾腾的模样,分明就是闲极无聊了,想带着这群男女去砍人。
她目光轻蔑的看了一眼陈忠珩,说道:“叛逆最开始时气焰嚣张,若是能给他们迎头一击,那群乌合之众自然会烟消云散。臣妾这便去了。”
一个没鸟的内侍竟然也做豪迈状,你这是哄谁呢?
曹皇后雄赳赳气昂昂的转身出去,赵祯不忿的道:“这女人!这女人……”
他想了半晌,发现最狠的话就是休了她,可他沉吟了许久,却发现说不出来。
他废除过一次皇后,再来第二次,群臣会用唾沫来给他洗脸。
他正在恼羞成怒时,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
“谁干的?谁干的?!”
赵祯发怒了,就冲到了殿外。
不远处,曹皇后带着人停步了,一个内侍正狂奔而来。
“官家……”
内侍满头大汗,可神色不见惶然。
赵祯虽然武力值是渣渣,但琢磨人却是专家。
他一见内侍的神色,就淡淡的道:“多大点事,就纠集了那么多人……也不怕旁人笑话,散了吧。”
曹皇后讪讪的挥挥手,然后没精打采的回了后宫。
这是赵祯第一次正面赢了自己的皇后,他心中不禁大快。
“官家,那牛角号是吹了叫人的。”
“叫什么人?”
本来恼火的情绪也消散了,赵祯微笑着问道。
“是雄州的乡兵进了城,然后被殿前司给扣下了,剩下的人就威胁说要放火点燃汴梁城……然后吹牛角号是召集他们回去。”
呃……
一群人面面相觑,陈忠珩不敢相信的道:“这个……他们点不燃汴梁城吧?”
不是说才一百多人吗,在汴梁城里没几下就被剿灭了。
内侍苦笑道:“直至现在,只抓到了十余人。”
剩下的那些人隐藏在汴梁城中,若是到处点火……
赵祯怒道:“为何?”
他想到汴梁城处处火头的模样,真的想杀人了。
内侍说道:“官家,那些乡兵进城了没人管,没一处接收,最后就去了殿前司,然后殿前司把他们的两个头领给绑了……”
这尼玛就是官僚习气发作了啊!
哥不听你的解释,拿下再说。
至于矛盾会不会被激化,关我屁事!
赵祯怒道:“拿了来!”
没多久,沈安和顾左瞬就来了,看着灰溜溜的。
赵祯端坐在上面,冷冷的道:“你二人看着怒火直冲云霄,说说吧,让朕看看究竟是谁委屈。”
顾左瞬看了沈安一眼,说道:“陛下,臣……万死。”
这货竟然不说明罪状就认罪,可见是真知道错了。
“你呢?”
赵祯又问了沈安。
沈安一脸沉痛的道:“陛下,那些人都在乡下待惯了……他们没见过世面,殿前司的人一动手,他们就以为……”
他看了赵祯一眼,“您该知道雄州那边就是边境,经常能在白沟河对面看到辽骑,所以他们就……下意识的准备动手,可后来他们又觉着官家英明,这事儿想来是有些误会,于是就老老实实地出来了。”
这是撒谎!
光天化日之下,当着朕的面撒谎!
那牛角号是吹给谁听的?
啊!
赵祯有些怒了,但转念一想,就知道这事儿不能提,也不能追究,否则就是个大笑话。
可沈安一番话就把乡兵们给撇清了,那这事儿是谁的责任?
顾左瞬苦笑着抬头道:“陛下,臣有罪。”
赵祯一梳理,就发现了问题:“他们去殿前司问去路,为何不先接了?”
一支小型军队在城中没去处,竟然无人过问……
“三衙失职,枢密院冷血!”
赵祯一句话就定下了责任归属。
这是扩大化,却能让有些想追究此事的人一脸懵逼,最后没法,只得偃旗息鼓。
得罪三衙不要紧,有本事你连枢密院也得罪了试试?
官家就是官家啊!这手法娴熟的就像是老吏。
顾左瞬把肠子都悔青了,他在来的路上就反复思考过此事的源头,赫然发现就是那群兵痞。
那群无耻之徒在从雄州到京城的路上,把押送他们的骑兵给带坏了,吃喝嫖赌无所不能。
既然赌,自然要一起来才有趣,于是那十多个骑兵就一步步的入坑了,最后输的身无分文。
顾左瞬深信若非是战马和兵器不好赢,那些兵痞也不会放过。
想想吧,去时全副武装的威武骑兵,回来时竟然步行,而且浑身上下只有一条犊鼻裤……
那某这个殿帅还真是帅不起来了,铁定会被撸掉。
赵祯也很头痛,他觉得自己怕是低估了那群兵痞的破坏力。
“沈安呐!”
沈安知道此时要老实些,否则乡兵们的罪名可洗不去。
“臣在。”
看着很老实的沈安,赵祯抑郁了,“你啊……随后那些人肯定会闹腾,这乡兵怎么编?”
乡兵得找编制,比如说雄州乡兵,或是汴梁某处的乡兵。但这群兵痞太能折腾了,谁愿意接收?
顾左瞬也觉得自己冤枉,闻言心中大快,就说道:“陛下,这乡兵还得种地……忙时种地,闲时操练……可这一百多人……没地给他们种啊!”
他很是诚恳的态度赢得了赵祯的赞同:“是啊!落户汴梁不是问题,可他们的生计如何解决啊?”
沈安一脸无辜,却松了一口气。
一百多人他觉得很危险,怕引发忌惮。
可刚才在路上时,顾左瞬担心这事儿会闹大,就主动缓和关系,和他说了些事儿。
那些地主家中的佃户多达几千人,这还是地主,权贵家中的情况……没人敢说,没人敢去打探。
那一百多个兵痞铁定没人接收的,你自己养活他们吧。
记得当时顾左瞬一脸的幸灾乐祸,可等沈安说‘咱不差钱’时,他憋屈得想吐血。
“去吧!”
赵祯觉得这事真的不能扩大化,否则被辽人和西夏人打听到了,多半会被耻笑。
可随即宰辅们就闻讯而动……
……
一群兵痞站在街上,当沈安骑马而来时,就齐齐喊道:“见过衙内!”
这声音很整齐,吓了边上的百姓一跳。
“快跑啊!”
“阿大!快跑!”
“爹爹,救命啊!”
“关门,马上关门!”
瞬间周围人影全无,只有地上残留着几只鞋子,证明刚才这里是多么的热闹。
两边的店铺也纷纷关门,沈安见了不禁满头黑线。
“小声些!”
“是,衙内。”
这声音更大了些。
沈安觉得这群家伙就是故意的。
黄春近前,堆笑道:“衙内……”
“叫郎君。”
哥是官一代,不是官二代,别叫什么衙内。
黄春笑道:“郎君,兄弟们都挂念着知州,经常跟着小人去河对岸寻找,有时候遇到小股辽人就……”
他伸手一抹脖子,一股子寒意就在周围弥漫。
折克行在边上冷眼看着,黄春不肯避开,他这才有了些活力。此时就附耳说道:“他们杀过人,有的杀过不少人。”
……
初三是个好日子,投月票的好日子。
第260章 亡灵之军
从雄州到汴梁不近,而且时值夏季,阳光灿烂,,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乌漆嘛黑的。
这些黑脸上大多是欢喜,甚至许多还是憨厚,沈安看不到什么杀气。
但折克行说的必然准确,所以沈安说道:“你等远来辛苦,走,咱们喝酒去!”
那些黑脸上的欢喜就变成了惊喜。
黄春和严宝玉相对一视,笑道:“还以为衙内……不,是郎君会不要咱们……”
这些乡兵从雄州来此就算是冒险,若是无人接收的话,他们就是流民,然后会被丢到某个地方种地等死……
严宝玉板着脸道:“我等都在辽人境内厮混,辜负了知州……”
黄春吸吸鼻子,然后飞快的眨着眼睛,但眼睛却渐渐红了。
“知州对某恩重如山……可当年我等却去了那边,谁知道再回来时,郎君却带着妹妹走了。”
“走了!”
一群人缓缓往城外去。
城外的小庄子里,管事在疯狂的叫人。
“帐篷搭起来!洗澡水!没有?那就冷水,衣服!马上去采买……特么的!不知道尺寸?那就再等等……”
那些兵痞一进庄子就像是放了羊,这里指指点点,那里嬉笑一番……
“郎君不高兴了。”
沈安站在边上,冷眼看着这群兵痞闹腾。
喧嚣渐渐停止了,那些乡兵都有些忐忑的看着沈安。
这里是主宅前。
庄户们早就被吓跑了。
沈安皱眉走过去,站在前方,说道:“我叫沈安……”
“我们知道。”
说话的那人被沈安淡淡的扫了一眼,马上就低下了头。
“家父一心北伐,在雄州操练了乡兵,对此我是认同的,觉得这是大丈夫该干的事。”
“你们来了,这是认可,你们认可我……也就是认可了北伐!”
“郎君,您也是想北伐的吗?”
这些乡兵并不知道沈安的政治宣言,所以一脸的兴奋。
雄州处于宋辽最前线,雄州人最能体会到危险和屈辱,所以若说谁最先北伐夺取幽燕,那非雄州人莫属。
沈安微微点头,很是自然的道:“当然,我若是不想北伐,那就是畜生!”
场面瞬间就炸了!
乡兵们都喜上眉梢,黄春眼含热泪下跪,冲着北方喊道:“知州,衙内也要北伐!他也要北伐!您的愿望有人接了,有人接了呀!”
沈安微微皱眉,他不知道沈卞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竟然能让这些敢去辽国境内打草谷的乡兵们俯首帖耳,并为之痛哭。
严宝玉看着很硬汉,可此刻也是眼中含泪,不时吸吸鼻子。
折克行再次附耳道:“安北兄,不是作假。”
这是来自于一位武将世家的少年的判断,沈安微微点头。
“你们以后将会在这里生活。”
沈安一句话就让这些乡兵有些不自在。
“我知道你们习惯了自由自在,可这是大宋,而你们是乡兵。”
有人喊道:“郎君,我们已经不是乡兵了,他们不要咱们了。”
黄春低下头,难为情的道:“郎君,当初知州失踪了之后,咱们就被驱散了……”
“然后呢?”
沈安很好奇他们后来的去向。
黄春双手互握着,“知州失踪后,小人就带着人去了辽境寻找,只是……没找到。”
一句话道尽了他们和沈卞之间的关系,沈安觉得这些人就是自己最好的武装力量。
“既然来了就好好干,至于乡兵的资格,官家早已允了我,你们还是乡兵。”
有人讶然道:“郎君,您竟然能见到官家?”
大家才见面,沈安也没来得及介绍自己目前的情况。可这些乡兵想到他带着果果迁移而来没多久,再混的好,也不可能到这种地步。
黄春和严宝玉都沉着脸,准备呵斥这些兄弟。
他们虽然是沈安接出来的,可也不信他能见到官家。但信不信是一回事,得要维护沈安的尊严。
乡兵们开始有些不安。
沈安才离开雄州多久?他怎么能混到这等地位?
一个撒谎的头领会让下属惊慌,觉得没有安全感。
一骑疾驰而来,近前后却是唐仁。
“是枢密院的副承旨。”
陈洛喊了一声。
乡兵们都老老实实地站好了,连黄春和严宝玉都低下了头。
这里是汴梁,枢密院就是一个庞然大物,除非他们准备造反,否则该有的恭谨必须得有。
沈安就这么站着,眯眼看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仁近前下马,乡兵们本就不是安分之辈,有人抬头,有的偷窥,就看到他走到了沈安的面前。
这是要怪罪吗?
唐仁拱手道:“见过待诏。”
他竟然先行礼?
众人纷纷看去,心中惊讶。
因为沈安只是微微颔首,然后露出了笑容。
就像是上官对下属的微笑。
可那是副承旨啊!怎么就成了你的下属了呢?
沈安微笑道:“怎么是你来了?”
唐仁是副承旨,就算是要来也是兵房主事曹云。
唐仁轻轻说道:“让旁人来,下官不放心。”
这个态度很好,沈安欣慰的点点头,然后拍拍他的肩膀。
你竟然敢去拍副承旨的肩膀?
在乡兵的眼中,别说是沈安,就算是一个都指挥使,在见到唐仁后,都得束手而立,规规矩矩的。
可沈安不但是微笑,而且还大大咧咧的拍了唐仁的肩膀。
这个……
众人都忘记了规矩,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沈安。
“你有心了。”
沈安说道:“可是宰辅们掺和进去了?”
唐仁叹道:“宰辅们说这些乡兵做事太肆无忌惮,该弄到南方去……”
北方人弄到南方区,第一水土不服,一路跋涉过去,少说得死掉一成人。
第二到了南方之后,这些乡兵就是睁眼瞎,没有可以借力的人和势力,一两年下来就被废掉了。
这是大宋特有的手段,特别厉害,能把一支精锐磋磨成软骨头,能把一头老虎磋磨成老鼠。
沈安的眸色微冷,笑眯眯的问道:“官家那边如何?”
赵祯会怎么看,这才是关键。
至于宰辅,他们干几年就得滚蛋。现在瑟,等以后出外为官时,小心被报复。
唐仁看了那些乡兵们一眼,说道:“官家不肯,后来君臣各退一步,这些乡兵可以留下,但……京城各地没有接收他们的地方。”
乡兵得有归属地,京城各地都不接收,那就是孤魂野鬼,连粮饷兵器都没有,还操练个屁。
沈安微微一笑,说道:“他们想赶尽杀绝吗?那下次寻到机会,老子愿意用功劳来护身,非得要弄他们一把。”
唐仁笑道:“他们不敢呢!”
“官家说您嫉恶如仇,肯定不会允许这些乡兵胡闹,所以还是要留下,只是……”
“说吧。”
这群无法无天的蠢货,把汴梁城当做了雄州,还准备到处点火……
胆大包天啊!
难怪会让宰辅们怒不可遏。
唐仁低声道:“陛下问……既然无人接收,那军号就麻烦了。要不……”
沈安无语望天,然后被阳光刺的眯眼低头。
乡兵们犯下忌讳,赵祯已经很心慈手软了。
至于军号,乡兵大抵就是后世的民兵,军号也是各有不同。
可这些乡兵没有地方愿意接收,那军号还麻烦了。
而且就一百零三人,一个都的人,要什么军号?
沈安摇摇头,觉得这件事还得慢慢磨,等练兵出成效之后,自然会让官家和宰辅们另眼相看。到时候不管是扩编还是改为禁军都方便。
唐仁见他平静,就说道:“两个军号,第一是叫做雄州,第二是……”
他有些为难的看着沈安。
“说吧,我已经很满意了。”
能有个军号沈安真的满意爆棚了。
唐仁的额头竟然出汗了,他伸手擦擦汗水,尴尬的道:“待诏,另一个军号……叫做……叫做……邙山……”
他说完后就松了一口气,然后解释道:“有人说既然待诏师承于邙山隐士,那就叫做邙山也不错。”
不错你妹!
那些宰辅哪里不知道邙山上全是坟墓,可依旧要提议用邙山,这就是奚落。
但好歹他们还准备了一个雄州的军号,那么邙山就算是调侃。
唐仁觉得沈安会选择雄州。
那是沈卞战斗过的地方,选择那里,就是不忘父志!
沈安看着乡兵们,很坦然的说道:“有两个军号供我们选择。”
“两个军号?”
黄春原以为没有军号,大伙儿就像是黑户般的在庄子上过活。
可现在不但有军号,竟然有两个。
这就是意外之喜啊!
“郎君,随便选一个就成。”
黄春欢喜不胜,沈安点点头,说道:“一个是雄州,这个你们大概会喜欢。”
“雄州?”
乡兵们都露出了喜色,雄州就是大家的家乡,现在虽然出来了,可用这个作为军号,那多亲切啊!
沈安没有意外他们的反应,但他却摇摇头,说道:“雄州是很好,可那里却少了兵戈。榷场的存在让雄州更像是一个大型店铺,很热闹,很挣钱,可就是没有一点热血,没有丝毫的煞气。”
雄州就是个大榷场,大宋每年能从那里挣到不少钱。
可长久的和平却让雄州人失去了警惕和武勇。
乡兵们不知道沈安是什么意思,就静静的听着。
“大宋需要的是热血和刀枪,需要的是悍不畏死的勇气,而不是阴柔和娘娘腔!
沈安的话让乡兵们挺直了腰。
“我也喜欢小桥流水,也喜欢杨柳岸晓风残月……可大宋的阴柔够多了,却看不到大丈夫……也听不到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豪迈。”
周围的店铺门缝里多了眼睛,也多了好奇。
沈安微笑道:“既然做了武人,既然拿起了刀枪,那就别怕死!”
他对唐仁微微点头,唐仁躬身,然后一脸震撼的上马而去。
严宝玉忍不住问道:“郎君,第二个军号是什么?”
那些人都在看着沈安。
沈安微微而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他淡淡的道:“邙山!”
轰隆!
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上,仿佛传来了雷霆的轰鸣声。
乡兵们都呆呆的站在那里。
邙山……
那里全是坟墓,层层叠叠的埋葬着无数尸骸……
以邙山为军号,那就是……亡灵之军!
第261章 逢凶化吉有春哥
赵祯刚和宰辅们讨论了雄州乡兵的归属,觉得有些累。
而宰辅们也不轻松。
一百零三人还好,若是再多些,富弼就不准备妥协,哪怕是撕破脸,也会要求把这些人赶到南边去。
现在大家达成了共识,气氛渐渐松缓。
富弼说道:“陛下,雄州军这一路带坏了殿前司的骑兵,以后扩编还得要多考量。”
赵祯点点头,“雄州军,他定然会选这个军号吧。”
韩琦干咳一声,奚落道:“说不定他会觉得对陛下有愧,然后用了邙山这个军号。”
赵祯笑道:“那也无需用这个军号,毕竟不吉利。”
富弼赞同的道:“邙山上全是坟堆,邙山军,那不就是鬼军嘛!沈安再傻也不会要。”
君臣准备各自散去,这时来了人复命。
“陛下,沈安选了邙山作为军号。”
卧槽!
这人疯了?
这就和后世的某支军队取名为地狱一样,让人惊骇和不敢相信。
大家都傻眼了,觉得沈安不该这么疯狂。
于是大家就想到了刚才韩琦说的话。
韩琦也愣住了,他喃喃的道:“他不会吧……”
“为何?”
赵祯问了内侍。
内侍说道:“陛下,沈安说大宋太多的阴柔之气,而军队就该悍不畏死,所以就选了邙山为军号。”
君臣一时无言。
韩琦是觉得自己猜错了,而其他人则是有些唏嘘。
阴柔之气……
大家吟诗作词都讲求个婉转温柔,谁愿意弄的血淋淋的。什么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什么宁为百夫长,不做一书生……这些诗粗汉才喜欢。
韩琦说道:“陛下,那便任由他吧,一百人他也养得活。”
他说的很是顺理成章,可赵祯却有些担心。
“那些人乡兵都是野惯了,沈安可能压得住?若是压不住,有他的苦头吃。”
他扼腕叹息道:“邙山本是玩笑,可他竟然还是选了……鬼军……这是要悍不畏死吗?”
……
“以后就由折克行来管着你们。”
沈安知道这群兵痞很难管理,所以也做好了收拾人的准备。
“郎君,他还是个少年,咋能管我们?”
有人不满意了,觉得折克行这位领导年轻了些,无法接受。
沈安说道:“他是折家人。”
他觉得折家人的名号能压住这群兵痞,可黄春却微微摇头,有人甚至说道:“郎君,咱们都是您的人……折家人……他们可敢去辽人那里打草谷?”
尼玛!
沈安面色铁青,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了这事。
这群兵痞在乡兵解散之后,竟然在黄春的带领下在辽境活动,按照他们的说法就是‘打草谷’。
敢去打辽人草谷的他们,自然看不上折家人。
大抵这世上就没有他们能看得上的人。
只有一个沈安,这还是沈卞的遗泽。
“箭术还是刀法。”
折克行的身体没发颤,很是冷静的提出了挑战。
这不是文官统军,武人统军你得展示出自己的武勇,否则下面的将士哪里会服气。
“好!”
黄春没掺和,他站在沈安的身边,低声道:“郎君,当年出去三百多兄弟,就剩下这些了。”
沈安点点头,“能活下来的就是精锐。”
“是,兄弟们都多次经历生死,早看淡了,所以……吃喝……那个赌。”
“军中赌钱是大忌。”
这是沈安的规矩,他在等待着回应。
拒绝,那么以后就养着你们完事。
黄春苦笑道:“咱们自己不赌钱,那群家伙,就喜欢把外人拖进来赌……坑人。”
箭靶立起来,乡兵中一阵喧哗,然后出了三人。
“宝玉来不来?”
有人喊了一声,冷冰冰的严宝玉摇头。
“宝玉很厉害,杀人……最利索。”
黄春的话有些隐晦,不过足够沈安来判断了。
严宝玉不去比试,那就是任由沈安安排的意思。
黄春咧嘴笑了,那嘴角看着都咧到了耳边,一双眉毛微微挑起,竟然是个正八字眉。
“郎君,宝玉杀人,小人出主意,咱们这些日子就是这么过来的。”
这货还是个军师?
沈安觉得这货从头到脚都像是一个兵痞,若说是军师,那也是个狗头军师。
黄春看似羞赧,实则是瑟的说道:“每次辽人来围捕咱们的时候,小人每每能感觉到……带着兄弟们逢凶化吉。”
还是个灵异派的军师?
“……当初他们还不听,后来几次灵验之后,大伙儿就把小人奉为头领……”
看他说话的语气,分明还是个官迷。
沈安瞬间就想到了宋公明。
带着手下的兄弟们投降,然后得个官职就把兄弟们的安危抛之脑后……
“准备好了。”
那边的比试开始了。
沈安结束了话题,说道:“黄春呐……”
黄春堆笑道:“郎君,他们都叫小人春哥。”
叫哥不是什么事,父母有时候还会叫自己的儿子为哥,比如说老大叫大哥。
“春哥呐!”
沈安觉得这称呼有些不大对,“既然来到了汴梁,那就得操练起来。”
黄春的小眼睛眯着,说道:“郎君,咱们和辽人都能杀一阵子……”
我们都能和辽人拼杀了,这个……还用得着操练吗?
“正中红心!”
那边一阵惊讶,却是折克行的箭术发威了。
黄春抚须微笑道:“郎君,宝玉家里原先是军中人,他的箭术也不错。”
“来一场比试吧。”
沈安觉得需要用一场比试来让这群瑟的乡兵们俯首。
黄春惶然下跪,说道:“小人不敢。”
他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搪塞沈安,就担心会被赶回去。
“没什么不敢的,先住下,过几日再试。”
前方的比试还在继续,当折克行箭无虚发后,连严宝玉都不禁走到了边上在看着。
刀法很简单,沈安自己就练习了许久,来来去去的就是那几招。
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就是几招简单的刀法,在折克行的手中施展出来时,那些乡兵们都静默了。
“遵道,回来。”
沈安招招手,折克行收了长刀,气不喘脸不红的走了过来。
“先住下吧。”
沈安的态度很是平静,看不出喜怒。
等他走了之后,严宝玉就不悦的道:“为何要搪塞郎君?”
黄春也有些后悔,不过却不肯认错:“咱们从雄州来投奔郎君,难道你们都想去种地?”
众人都摇头,有人说道:“咱们在辽国那边杀了不少人,都见过血,谁还能安心回家种地?”
黄春得意的道:“所以嘛,咱们要展示自己的长处给郎君看看,以后得了机会才好上阵杀敌。”
严宝玉依旧不满,他冷哼一声,然后往自己的帐篷去了。
庄子里没那么多地方给他们住宿,目前只能住帐篷。不过管事已经带着人在看地方了,准备修建房屋。按照沈安的交代,在入冬之前,肯定能让他们住进屋子里。
黄春的小眼睛都眯了起来,那八字眉挑起,喊道:“某感觉到了是好事……”
瞬间乡兵们就安生了,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春哥说是好事,那肯定是好事。”
逢凶化吉有春哥!
这是大家奉为座右铭的话。
黄春得意的道:“都打起精神来,到时候让郎君开开眼,老子好带着你们去吃喝,去玩女人!”
一说到玩女人,这群乡兵的眼睛都在发绿。
黄春见了就更得意了,说道:“在辽境时,老子带着你们去玩辽国女人,这到了汴梁,老子带着你们玩京城的女人!”
“哈哈哈哈!”
……
“杀!”
三百余名学生,人人手持长枪,列阵刺杀。
“杀!”
陈洛站在队列前,不时纠正着学生们的错误。
沈安悄然来了,和郭谦一起走到了正面。
“杀!”
三百多柄长枪齐齐前刺,那杀气让郭谦不禁有些腿软。
“待诏……这……这样不好吧!”
郭谦觉得读书人就该读书,练刀枪只是个消遣罢了。可沈安的人却分外严格,把这群学生弄的走路带风,眼神锐利……
他想起了一个老友来国子监看自己时,恰好见到了学生们放学,就震惊于他们的身姿和神态。
“站如松,行如风,坐如钟,这是我对他们的要求。”
“人只要经常操练,眼神自然就会锐利。”
沈安压根就不在意他的牢骚,若非是没人接替,他觉得国子监的祭酒最好换个人。
郭谦郁郁的道:“可一出去,旁人都说国子监标新立异。”
别处的学生走路四平八稳,风度翩翩,而国子监的学生走路像是刮风,眼神恶狠狠的,哪那有学生的模样?
“前日处置了两个涂脂抹粉的,家长就不依不饶,后来说是再闹腾就让他们带着孩子回家去,这才消停了……”
郭谦觉得沈安的规矩太严厉了,这些学生都是在威压下学习,哪日要是扛不住了,肯定会暴动。
“杀!”
这时前方的操练结束了,陈洛回身拱手。
沈安走了过去。
阵列中的喘息声不大,这和刚开始操练时的喘息如狗相比,变化太大了。
“大丈夫就要站得直,坐的稳,走得快!”
这些学生寄托着他的厚望,所以他宁可要求严一些,也不肯放松。
“有人涂脂抹粉,被处置了还没发现自己的错处,这样不好,非常不好!”
沈安有些火了,声音也提高了些:“涂脂抹粉那是娘们才做的事,弄多了你们自己就会把自己当做是女人!”
“男儿大丈夫看的不是脸,而是你的本事,你的责任感。当你有能力为妻儿遮风挡雨时,所谓的俊美如玉在你们的面前就是个娘娘腔,哪里值得效仿?”
大宋此时已经出现了一些娘化的苗头,男人涂脂抹粉有些成为时尚的意思。
而且汴梁城中有几条街很有名,就是著名的男娼街。
那些喜好龙阳的男人就是那里的恩客。
阵列中有人说道:“说书,涂脂抹粉也没什么不好吧?魏晋时比现在更风行。”
沈安大怒,说道:“风行?可魏晋是什么日子?汉儿沦为两脚羊的日子,那等日子你们可羡慕了?可想去过过?”
……
初四了,还在码字……
第262章 一巴掌从上打到下
男色这个词不知是何时才有的。
分桃断袖从古流传到今天,依旧是一个暧昧的词。。
但社会的主流依旧是阴阳和谐,男女搭配,活着不累。
可到了魏晋时,那些小白肉就更多了,比如说卫……
“卫能让男女都喜欢他,观者如堵。”
卫的美是能男女通吃的,面对这样出色的前辈,那两个喜欢涂脂抹粉的学生不禁低下头去,觉得自惭形秽。
沈安觉得这些少年都是迷途羔羊,而自己就是他们的人生导师。
他指着北方说道:“卫是很美,可当胡人南下时,他做了什么选择?”
“他跑了!”
沈安摇头道:“丢下兄长,惶然带着家人往南边逃窜,然后才在南方闯出了偌大的名头……美人!”
他怒不可遏的道:“魏晋……乃至于大宋之前,男人以白嫩为美,以面如凝脂为荣,可那不是大丈夫,不是男人!那是……那特么的不是男人!”
郭谦不禁退后了一步,他自己就喜欢白嫩,每日早上会仔细打理脸上的肌肤……
那些学生都有些不舒服,白嫩柔弱之风在读书人中最受欢迎,他们自然也不能免俗。
男人把自己弄的白白嫩嫩的,举止柔弱一些,学学女人,然后就会觉得自己真的很柔弱。
柔弱的需要呵护……
“汉唐豪迈,以出塞杀敌为荣,没有人会在意自己长的是否白嫩,是否柔弱。即便是脸上被晒的发黑,即便是密布刀痕,可那却是勇士的伤疤,无需遮掩,当为世人所敬仰!”
“魏晋的男人以阴柔为美,以白嫩为荣,结果是什么?是亡国,是被当做了两脚羊!”
“那时的大丈夫就是稀罕物,在一片阴柔风之中,胡人的铁蹄和马刀让他们瑟瑟发抖,谁来抵抗?谁来保家卫国?没有!”
沈安沉声道:“没有男人,没有大丈夫。那些阴柔的男人担不起保家卫国的责任,他们担不起保护家人的责任,所以魏晋就是汉儿最为屈辱的时代,大宋可要效仿吗?你等可要效仿吗?”
有人想驳斥,可一张嘴就觉得没法说。
魏晋的男人不是装女人,就是装疯子,嗑五石散,在树林里鬼叫。
彼时大汉的威风还有余韵,哪怕是三国混战时,胡人也不能瑟。
然后……当他们以阴柔为美时,武勇就再也没出现过。
及至元末时,才有人喊出了‘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才罢手。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做马牛’的口号,那些男人才重新振作起来,掀翻了蒙元的统治。
而到了明朝中后期时,阴柔之风再度死灰重燃,男扮女装,涂脂抹粉……
然后面对蛮清的铁蹄,那些阴柔的男人纷纷跪地请降,甘愿脑后披着一根猪尾巴。
现在的大宋同样以阴柔为美,男子涂脂抹粉,举止温柔,这是一种流行趋势。若是能手捂胸口,弱弱的干咳一声,那周围的人多半要喊一声美人。喜爱男风的两眼就会迸发出绿光。
这是一个阴柔、柔弱的大宋,武勇早就消失许久了。
这股风气不扭转过来,沈安觉得这个大宋就没有丝毫希望。
大势如此,我就先从国子监动手。
他心中打定了主意,说道:“从现在起,但凡有人涂脂抹粉,但凡有人装娘娘腔,装女人,一律赶出国子监。不如此,老子怕整个国子监都会变成女人!”
他气咻咻的转身就走,却留下了一群面面相觑的师生。
这事儿……这个地图炮轰击的过了啊!
折克行有些傻眼了,只得出来交代:“三日后,你等将会和人操练,赢了奖赏。输了,半个月的饭食内无肉。”
“半个月没肉吃?”
“要操练什么?”
学生们马上就怒了。
旁的咱们不管,没肉吃就是不行。
什么狗屁对手,在肉食的面前都是渣渣。
“和一群乡兵演武!”
乡兵?
“就是闲时操练,忙时种地的乡兵?咱们打不过啊!”
条件反射般的,这些学生都萎了。
就好比后世的某支队,一听到对手是亚洲的某小国,人口还没自家一个县市多的那种小国,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哥,咱们打不过啊!
柔弱早已深入他们的骨髓,见到对手就怕,一动手就怕。他们只能在国内耍横,这种人民间有句话,很形象。
门槛猴!
门槛内,也就是在家里时他们牛气冲天。出了门槛,那就是个逗逼。
可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操练起来!”
陈洛觉得这事儿大概有些危险,不过既然沈安答应了,他也只能尽力操练。
长枪阵再次成型,一次次的刺杀……
大部分学生都是面色沉重,奋力出手,可有人却目光闪烁,带着喜色。
……
赵祯正在和宰辅们议事,等有人送上了奏疏后,还不知道沈安已经捅了个大窟窿。
他打开奏疏看了一眼,然后就呆滞了。
宰辅们见他的神态就知道有事发生,韩琦迫不及待的道:“陛下,可是有大事?”
有事你要说啊!你憋着我们咋想办法?
赵祯叹息一声,说道:“你等自行看吧。”
他实在是说不出口,觉得想吐血。
韩琦最急,而且跋扈,就越过了富弼抢先看了。
这个举动自然是过分了,富弼只是在忍着,可忍一忍的,他见韩琦的面色渐渐发红,不禁就暗爽起来。
你看吧,继续看。
“岂有此理!”
韩琦涨红着脸道:“陛下,这是污蔑!”
他本是白脸,此刻一红,看着竟然是个翩翩美大叔。
可这个美大叔此刻却怒不可遏了。
他扬着手中的奏疏咆哮道:“什么阴柔之风?什么白嫩为美?什么举止柔弱……还说什么大宋就是阴柔之风多了,才对外处处失败。这是污蔑!陛下,要拿了沈安,下狱论罪!”
你这个太激动了吧?
富弼一把拿过奏疏,看了之后也是目瞪口呆。
“陛下,这一巴掌可是从上到下都打了啊!”
大宋就这风气,皇家也喜欢白嫩啊!
至于阴柔之风……谁敢说老夫阴柔?
富弼下意识的站直了腰,然后板着脸,“此事外间要沸沸扬扬了,陛下,沈安……太能惹事了。”
赵祯心有戚戚焉的道:“就是啊!上次他说大宋没有大丈夫,朕还觉得是口误,可今日……”
富弼再仔细看看,就苦笑道:“陛下,他还准备让国子监的学生们去和那些乡兵比试演武……这不是胡闹嘛!”
曾公亮觉得自己的男人气比较足,所以情绪比较稳定。
他干咳一声说道:“那些乡兵穷凶极恶,而学生们大多柔弱……不不不,是潜心学问,陛下,怕是要出丑啊!”
他差点就习惯性的说出了学生柔弱这句话,幸而后面收了一下。
可哪怕是收了,韩琦看过来的目光中也多了埋怨。
那沈安才说读书人柔弱阴柔,你这话就是助纣为虐啊!
可他转念一想又想到了一件事,“陛下,若是输了,那他沈安说的话岂不就是得了证据?”
赵祯也想到了,所以很是头痛。
若是国子监的学生们输掉了,沈安那些关于大宋阴柔之风盛行的话就有了最好的注脚。
会输吗?
君臣面面相觑。
“学生哪里打得过那些乡兵,弄不好这就是他故意的!”
“到时候怕是会一触即溃……”
“陛下,此事不能坐视啊!”
……
沈安在国子监的讲话很快就传遍了汴梁城,外界大多是愤怒和不屑。
一群读书人在酒楼里举杯畅饮,身边还坐着女妓,气氛热烈。
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子站了起来,周围都安静了。
男子微微一笑,脸上的粉有些的往下掉。
他伸出白嫩的手指头在嘴唇上轻轻抹了一下,在座的男子中起码有三人的目光中多了些不明的味道。
“那狗贼不学无术,在国子监也就是教授杂学……”
男子察觉到了脸上的粉往下掉的情况,于是连表情都不敢做,只是木然说话,语气轻柔。
“可谁会看得起杂学?所以他惶然不可终日,这不就想了这个办法,通过贬低咱们来抬高杂学的地位。诸位,不可让他得逞!”
“对,不能让他得逞了!”
“到时候咱们去现场看,他若是敢让乡兵作弊,那咱们就起哄,去传播,让他身败名裂!”
男子见状就心中欢喜,然后挑眉道:“诸位,诸君,听某一言!”
众人都停住了喧哗,然后静静的看着他。
几个女妓见他面白如玉,举止轻柔,眼中不禁就多了迷醉之色。
男子见状心中得意,于是就把声音放的更温柔了些:“三日后在城外比试演武,咱们同去,可好?”
“好!”
这声音很整齐,震得屋顶的灰尘瑟瑟下落。
灰尘飘落到了他们的身前,和他们脸上往下掉的粉混在了一起。
……
赵仲飞也似的跑进了沈家,花花过来嗅了嗅他的裤脚。
“安北兄何在?”
赵仲俯身摸摸花花的头顶,庄老实说道:“郎君在后院给小娘子做秋千。”
“都什么时候了!”
赵仲急得不行,就往后院跑。
这是通家之好的架势,可到了后院的大门外时,赵仲还是喊了一嗓子。
“安北兄,小弟可能进来吗?”
再好的关系,进后院时也得打个招呼,不然那不是交好,而是鲁莽。
第263章 杀**少年
“进来吧!”
赵仲一路进去,见周围花树繁茂,生机勃勃。
院子里原先很空旷,沈安把宅子买下来之后,就请人栽种了不少花树。
盛夏时节里,这些花树郁郁葱葱,美不胜收。
院子的右边有长椅,边上花儿绽放。
果果就坐在长椅上,一双小短腿儿在微微摇摆,双手托腮,就盯着秋千看。
边上已经埋下了两根木头,横杠也装好了,下面用绳子连着小座椅。
秋千已然完工,沈安在弄藤蔓。
“哥哥,好了吗?”
果果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玩秋千了,陈大娘在边上也做好了准备。
沈安一边把藤蔓缠上去,一边应付道:“别着急,好饭不怕晚。咱们把藤蔓缠上去,等到了明年……果果,明年秋千上就是绿叶和花儿缠绕着,可喜欢?”
果果一听就欢喜的道:“喜欢!”
沈安把藤蔓缠好了,就笑眯眯的道:“好了。”
果果从长椅上滑了下来,然后迫不及待的跑过去,边跑还边喊道:“哥哥好厉害!”
郡王府的那些女娃可没有哥哥做秋千,更没有愿意陪自己玩耍的哥哥。
所以果果这话很是理直气壮。
沈安笑眯眯的道:“别推的太高了。”
陈大娘应了,沈安才转身。
“急匆匆的是何事?”
赵仲看着欢呼雀跃的果果,觉得有些艳羡的情绪在蔓延。
但他是家中的老大,没哥哥宠自己。
“安北兄,外面说你是在诋毁大宋男儿,群情激昂呢!”
“大宋男儿?大宋有几个男儿?”
换了个人听到这个消息,大抵脚都会发软。
可沈安却很兴奋。
这样的沈安让赵仲有些头痛。
“可那些人要发怒了……”
“那就怒呗!”
一想到千夫所指的场面,沈安就心情愉悦。
哥难道是有被虐的倾向?
王也闻讯赶来,赵仲终于摆脱了独木难支的局面。
他对王说道:“元泽,安北兄不听劝啊!”
王打开折扇扇了几下,然后问道:“你劝了什么?”
赵仲说道:“三日后的比试,此事某觉得那些学生没胜算。他们若是输了,那些人就会以为安北兄是故意的,明知道学生们打不过乡兵还来比试,这是在贬低诋毁读书人。”
王刷的一声收了折扇,微笑道:“那些不过是蠢货罢了,安北兄,小弟建议直接让乡兵们装输,到时候让他们没脸见人。”
这就是王的作风。
只要觉得你是对手,那哥就想办法弄死你,让你一辈子不得翻身,还要踩上几脚。
赵仲纠结的道:“可这终究有些漏洞,而且名声不好,要不……给那些乡兵下药吧,这样他们尽力而为,但却力有未逮……小弟觉得这样最好。”
王讶然看着赵仲,“你竟然这般腹黑?”
他一直以为赵仲是个纯真的少年,可听到这个建议之后,就觉得……
咱们是同类啊!
可赵仲却一脸纯真的道:“这是家里幕僚出的主意,却是和某无关。”
王哦了一声,然后打开折扇扇动着。
沈安觉得这两个少年都是腹黑的,和自己忠厚老实的性子格格不入。
“安北兄,要下定决心了。”
王催促道:“早早定下主意,咱们就能早些寻到漏洞,然后一一弥补……”
赵仲也点头赞同。
他们二人都不看好国子监的学生们。
不,是整个汴梁城的人都不看好学生们。
那些乡兵进城后的表现都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他们散落在城中,那些军士四处搜寻,可后来竟然只找到了一小部分。
这些乡兵不错啊!
至于学生……那不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代表吗?
沈安负手而立,看着果果坐在秋千上,被陈大娘推动,就微微一笑,说道:“一年树谷,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大宋需要文武双全的少年,需要那些不鄙视武人的少年,所以……莫要小看了他们。”
……
赵仲回到家中,赵允让叫了他来问话。
“他不肯作假?”
赵仲苦着脸道:“翁翁,他不但不肯作假,还说什么要把国子监的学生们教导成为文武双全的人才,可……翁翁,哪有什么文武双全啊!韩琦说是文武双全,可在战阵之上连一个没考中进士的读书人都不如……可除去他之外,大宋那还有文武双全的人?”
大宋文武分明,不,是武人分明。
武人就是武人,别越界。
狄青就是越界了,竟然敢混进枢密院,然后就被弄死了。
但文官却没有这个忌讳,他们可男可女……不,是可文可武,想文就文,想武就武。
所以才有了武官率军打仗,但章程和谋略却是文官来定的奇葩事儿。
要打这里!
坚持住,坚持就是希望!
顶住!援军马上就到!
什么狗屁的危险?再不出击,老夫杀你如杀一鸡!
哦,还有皇帝。
战前朝中还会送上阵图,你娃就只能按照这个阵图来打,错了监军弄死你。
是的,还有监军!
在这样的体系下,文官如鱼得水,酣畅淋漓,指点江山的劲头就别提有多足了。
赵允让唏嘘了半晌,“文武双全的人有,而且还不少。”
赵仲好奇的问道:“哪有啊翁翁?”
在赵仲的印象里,所谓的文武双全就是假的。
赵允让淡淡的道:“汉唐时就有很多。那时候的文人上马能杀敌,下马能牧民……”
赵仲皱眉道:“翁翁,许多人……那些宰辅好像也自诩上马杀敌,下马牧民……”
文人得最高目标就是辅佐君王成就盛世,但这其中必定会有杀戮。
所以文武双全就是他们的终极梦想。
哪怕知道自己不行,可他们会催眠,一次次的催眠之后,他们坚定的认为自己就是文武双全。
于是他们开始请缨前去统军作战,然后信心满满的开始指手画脚。
然后……
“宰辅?”
赵允让摆摆手,阿苏就停止了捶背,帮他把衣裳掩了一下。
可赵允让却反手把衣襟拉开,满不在乎的道:“这是老夫的孙子,怕什么!”
老流氓压根不在乎自己袒胸露乳的模样会影响形象,很是瑟的道:“那些宰辅都是在扯淡!”
他不屑的道:“别说是上马杀敌,他们连牧民都不会,不过是一群骗子罢了。”
赵仲讶然,可赵允让却不觉得自己是在给孙子灌输负面信息,反而提高了嗓门。
“当朝宰辅谁敢说自己文武双全?谁敢说老夫抽死他,抽死这等不要脸的狗东西,想来官家也会觉得老夫这是在为民除害。”
赵仲觉得有些不大对,“翁翁,可……可……”
“可个屁!”
赵允让骂道:“只是想压住武人罢了,别说杀敌,让他们去杀鸡都不会杀!”
……
“今日轮到你杀鸡了。”
一个学生站在厨房里,脚边是一只被绑着的公鸡。
厨子最近每天都要指点一个学生杀鸡,早就有些不耐烦了,所以冷冰冰的道:“先把脖颈上的鸡毛扯掉,把脖子反着捏在后颈,然后用菜刀割开……一定要割开血管子,否则这公鸡死不了,会到处折腾……”
学生手足无措的道:“学生不会杀鸡……不知道怎么弄……”
厨子在最开始时还会提供帮助,可后来被警告过之后,他就明白了自己该干的事儿。
“某只能说,不会动手帮你,否则国子监就会赶某出去,你可明白?”
学生愣住了,厨子挑眉道:“说书交代过,不能杀鸡的学生国子监不会要。”
“凭什么?”
学生胆怯了,有些委屈。
厨子得意的道:“说书说了,连鸡都不会杀,若是家人病了,要熬煮个鸡汤补补身子,你找谁帮你杀鸡去?而且养儿防老……连个鸡都不会杀,那儿子不是养老的,而是啃老的。那儿子叫做什么……”
厨子挠挠头,猛地想起来了,“那就叫做报应儿!生下来报应自己的儿子。”
学生苦着脸蹲下去,一手抓住了公鸡。
“咯咯咯!”
公鸡大抵也知道危机来临,就奋力的挣扎着,一翅膀就扇在了学生的脸上。
“救命……”
一个多时辰后,这个学生出来了。
他的脸上有血痕,眼睛眯着。身上的衣裳皱皱巴巴的,多处带着血痕。
他的双手已然变成了红色,人显得格外的呆滞。
当天的课他上的有些心不在焉,等快下课时,突然有人来通知,说是允许他当晚回家住宿。
回到家中之后,家人见他一身血就慌了,急忙嘘寒问暖,询问情况。
“孩儿今日杀鸡了……”
他回想起了杀鸡的全过程,然后渐渐平静了下来。
家人得知国子监的规矩后也没埋怨,只说是好事。
但凡懂事的家长都知道这是好事。
在家人的疏导下,他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
这也是今日允许他回家睡觉的原因所在。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他就急匆匆的往国子监赶去。
到了国子监之后,沈安已经在了,郭谦等人也在,只是气氛有些紧张。
“昨日是你杀鸡?”
沈安很温和的问道。
学生突然生出了些骄傲的情绪,就昂首道:“说书,昨日是学生杀的鸡。”
沈安笑道:“很好,归队吧。”
……
初五快乐……
第264章 气势如虹
晨曦中,三百余人的阵列影影绰绰的,看着渗人。
长枪在手,呼吸渐渐平稳。
郭谦觉得这样的场景不该出现在国子监,而是该出现在军营之中。
他看着走向前方的沈安,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应对以后的变化。
陈本低声道:“祭酒,如今沈安大权在握,想文就文,想武就武,国子监……变了呀!现在变不怕,可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我辈当如何?”
郭谦摇摇头,山羊胡在晨风中微微摆动,无奈的道:“先看看吧,若是不行……学生们那里可以说说,至少他们得有个数。”
这是走曲线救国的路数,让学生们要警惕一些言论,莫要随大流。
陈本见沈安走到了阵列之前,就说道:“此次比试肯定是输定了,他用学生和国子监作为自己的梯子去达到目的,祭酒,公私要分明啊!”
“噤声,听听他怎么说。”
“他还能怎么说,无话可说。”
学生们有些慌,他们觉得自己去和乡兵演武就是送人头。而且演武会不会有危险谁也不知道,面对未知的前方,他们怯了。
“你们害怕了?”
沈安一句话就直接揭穿了他们的伪装。
沈安冷冷的道:“知道汉唐时的士子是如何的吗?”
“他们一手拿笔,一手握剑,当边塞烽烟起时,他们不是躲在家里背什么圣贤书,也不会缩在教室里写什么文章,他们会提着三尺剑,上马杀敌!”
“你们害怕了?”
沈安提高了嗓门,“缩卵了?摸摸自己的胯下,那鸟还在吗?还在不在?”
这是羞辱,但凡是个带把的男子都不会平静。
一群血气方刚的学生都喊道:“在!”
气氛热烈中,突然有人喊道:“在,还大!”
草泥马!
一阵哄笑声中,沈安骂道:“一群蠢货,知道吗?外面……不,是整个汴梁城,包括官家都认为国子监必输,知道吗?你们的对手昨夜喝的伶仃大醉,为什么?因为他们瞧不起你们。”
学生们开始心浮气躁了。
整座汴梁城都不看好他们,这个消息实际上他们已经知道了。
可知道是一回事,鼓动起来是另一回事。
没有人出来带头鼓动,所以大家都在装傻。
“他们说你们没卵子!”
沈安怒喝道:“你们到底有没有?”
“有!”
怒火已经提升到了最高点,再蛊惑一下,这些学生铁定会暴动。
沈安赞道:“果真是国子监的学生。”
他自信的道:“其实战阵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刀枪剑棍,战马奔腾。可你们将要面对的只是木刀木枪而已。他们只有一百余人,而咱们的人数是他们的三倍,只要咱们谨守阵列,相信我,咱们赢定了!”
木刀木枪的演练,没有性命之忧,还要害怕的话,那就真不是男人。
学生们渐渐热血沸腾,沈安矜持的道:“我的老师乃是邙山隐士,兵法无双,相信我,跟着我,你们将会赢得荣耀。”
这个忽悠很厉害!
在外界的传言中,沈安的老师德高望重,一直隐居在邙山深处的坟堆里,和尸骸为伍。
这位隐士天文地理无所不精,若非是被沈卞的诚心打动了,他铁定还会留在邙山。
作为他的弟子,沈安已经多次崭露头角,让人艳羡不已。
兵法无双啊!
学生们渐渐的放心了。
“遵道!”
沈安招招手,全身披挂的折克行疾步走来。
他的身上穿着盔甲,走动间响动很大,一股肃杀的气息渐渐弥漫开来。
“论个人武力,学生们都是渣,但集合起来,用长枪,用阵列去平推,明白吗?他们赢不了!”
……
大宋从未有过文人大批习武的情况,所以国子监这几日的操练就显得格外的醒目。
三日后,城外沈安的庄子外来了不少人。
人越来越多,整个庄子都被围住了。
黄春有些慌,眨巴着小眼睛道:“会不会出事?”
严宝玉摇头道:“国子监的学生赢不了咱们,安心好了。”
黄春点点头,把那些不安都压了下去。
“官家来了!”
一阵大喊后,庄外来了一队骑兵。
骑兵护送着马车进庄,随即沈安就出现了。
赵祯被安置在了主宅外面,一把大伞撑起,圈椅和桌子摆着,茶水喷香……
皇帝走到哪都得伺候好了。
宰辅们也来了,三衙的长官也来了。
沈安笑眯眯的拱手和他们打招呼,包拯独自过来,低声问道:“听闻你狠狠的羞辱了国子监的学生,他们都说你这是刻意的,想让学生输。”
沈安淡淡的道:“包公,且等着看吧,咱们拭目以待!”
乡兵已经在边上开始集结了。
一百零三人列阵,手中拿着木刀木枪,看着有些紧张。
“他们慌了?”
赵祯有些不满的问道,他觉得这群乡兵有些名过其实了。
顾左瞬解释道:“官家,那群人是老卒,却不会害怕战阵,只是他们见到了您,有些慌张。”
百姓见到皇帝心慌,连军士见到你也慌张……
这话让赵祯心中满意,然后问道:“国子监的学生今日可有胜机?”
顾左瞬刚才已经看了乡兵的军势,此刻胸有成竹的道:“官家,这些乡兵气息彪悍,国子监的不是对手。”
他见赵祯有些不解,就再次解释道:“老卒和悍卒是军中最珍惜之人,他们能以一当十,而当他们的对手是学生时,官家,以一当百都没问题。只要凶悍之气一起,那些没见过血的学生就会慌乱,然后……”
他突然觉得这话不对头,就赶紧冲着宰辅们拱手请罪。
“下官一时口快,说了胡言,还请诸位相公恕罪。”
你说什么学生会慌乱,什么以一当百……
我们文人有那么不堪?
赵祯也觉得这话过头了,正准备打个圆场,沈安却说话了。
“顾殿帅的话没错。”
沈安说道:“学生和那些未曾见过战阵之人,面对一个悍卒时,确实是一百人都挡不住一人。”
这厮是疯了吗?
我们在为了国子监的学生说好话,你竟然拆台?
文人们有个特点,内部怎么撕逼都行,但是当面对武人时,大家就会抛掉仇怨,先把这些贼配军弄趴下了再说。
文官们觉得沈安该知道这一点,可最后却被他捅了一刀子。
“国子监的人来了!”
就在文官们准备用眼神杀死沈安时,外面的人群裂开了一条大大的缝隙。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歌声骤然而起,学生们列阵而来。
他们的脚步还不算整齐,但却声势惊人。
赵祯惊讶的道:“竟然是白马篇?”
白马篇乃是曹植所作,又名游侠篇,最是激励少年。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学生们扛着木枪列阵进来,歌声激昂。
“气势不错。”
韩琦微微赞了一句,但话锋一转,却说道:“沙场要杀人,气势不如刀利……”
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花架子。
沈安淡淡的道:“花架子总比没架子的强。”
卧槽!
这话暗讽韩琦连个花架子都没有。
文官们人人侧目,连顾左瞬都想冲着沈安拱手行礼,然后赞一句好汉子。
你这话把韩琦得罪惨了啊!
可沈安却仿佛没看到韩琦那涨红的脸,而是请示了赵祯:“官家,是歇息片刻还是立即开始?”
赵祯说道:“随意。”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这时学生们走到了中间,黄春那边也吆喝了一声,然后带着人上来了。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学生们开始原地踏步,然后奋力喊道:“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万岁!万岁!万岁!”
气势一下就冲到了最高点,连赵祯都忍不住起身朝着学生们招手。
“朝气勃勃,朝气勃勃啊!”
他激动的道:“大宋的少年若是都这般,大宋还惧什么北边!”
文官们大抵都是面色发白,觉得这群学生压根就不像是学生,更像是……
那种感觉他们说不出来。
曾公亮对富弼低声道:“觉得他们……不一样,和老夫见过的学生都不一样。”
富弼眯眼点头道:“他们的精气神好,让人见了就为之一振。”
这是个让人沮丧的发现,外面围观的人群中,有读书人喊道:“这些败类……呜呜呜!别捂着老子的嘴……”
有文官去问了武人,回来低声道:“某去问了宿将,他说看了看两边,国子监铁定会输,弄不好一个照面就被打垮了。”
各位文官都面色复杂,按理沈安让学生们行武事是犯了忌讳,大家该群起而攻之。
可现在学生们面对着武人,大伙儿就该同仇敌忾,有啥恩怨事后再说。
一股淡淡的喜意还是蔓延开来。
管他什么文武,那厮输了就好啊!
包拯的身后,一个文官得意的道:“某就说嘛,他沈安才操练了那些学生多久?竟然敢拉出来和乡兵比试,不输才怪!”
包拯心情郁郁,却没法反击,否则他会用口水给身后的那人洗脸。
……
沈安走到了中间,看了看左右两边的阵列,然后微微点头,喊道:“开始!”
“杀!”
严宝玉第一个带头冲杀出来,身后的乡兵们也蜂拥而至。
“你不怕打出火气来?”
木刀木枪也会弄伤人,可沈安竟然没有告诫,这让顾左瞬有些好奇。
沈安微微摇头,心想少年热血,来点伤疤反而会让他们引以为傲,此后才好渐渐的把国子监里的风气彻底扭转过来。
武勇不丢人,而应当成为男人的骄傲!
这也是他执意要进行这么一场比试的原因之一。
“列阵……”
折克行全身披挂,在阵列前很是惹人注目。
他手中拎着一把木刀,目光微眯,盯住了严宝玉。
乡兵们的步伐很稳,可见是配合默契。
而国子监这边的阵列却有些慌乱。
有人慌张,有人兴奋,有人茫然……
折克行奋力喊道:“前行!”
再等待下去士气铁定会崩掉,所以他就反其道而行之。
阵列楞了一瞬,然后这段时间的操练让他们开始向前涌动。
乡兵们没想到对方竟然敢反击,气势就是一滞。
“好!”
顾左瞬忍不住就说道:“这是出奇兵,攻敌不备,好个折克行!”
这话传到了赵祯那里,他微微点头道:“折家……终究还是有将种的。”
边上的文官们满脸黑线,心想还没结束呢,您这就给折克行将种的美誉了?
……
第二更送到,晚安。
第265章 文武双全有沈安
双方相对而进,瞬间就开始了短兵相接。
“刺!”
“杀!”
乡兵们想着杀出一个缺口来,然后顺势冲杀进去,这些学生就只有逃跑的份。
所以当长枪刺杀而来时,他们都纷纷挥刀劈砍格挡。
只要这一下挡住了,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
黄春嘶喊道:“杀进去!杀进去!”
严宝玉奋力而起,木刀闪电般的劈砍出去。
“刺!”
“杀!”
可没想到第二排的长枪突然刺杀了出来,正在格挡的乡兵们都被刺了个措手不及,当即就被刺中了十余人。
“中了,该出来!”
边上的裁判喊道,可那些兵痞却不肯退出来。
“侧翼,从侧面去!”
黄春他们从未遭遇过大股敌人,在辽国境内更像是一群马贼。
所以当遇到这等阵列时,他的想法就是避敌锋锐,从侧翼杀进去。
乡兵们马上朝着左侧而去。
“围!”
折克行再次下令,左翼的学生们都下意识的开始包抄,追着乡兵们而去。
“杀!”
严宝玉奋力冲杀在前,学生们挡不住这厮,眼瞅着就要被他冲杀进来了。
“后面来了!”
左翼的学生们疾步而至,长枪纷纷前刺。
“再避!”
乡兵们只有一百零三人,无法做到三面御敌,而正面却又无法突破,所以只能闪避。
“右翼,围!”
“冲杀!”
“刺!”
于是大家都看到了一个奇景:乡兵们在左右两侧不断迂回,却被学生们前后夹击,狼狈不堪。
“这不似作假吧?”
赵祯有些惊讶的问道。
顾左瞬已经回来了,他说道:“官家,这些乡兵或许单个还行,可一旦结阵之后,他们……散兵游勇罢了,不堪一击!”
这些人在辽境内当马贼,进攻时一窝蜂的冲杀,跑路也是一窝蜂的逃窜。
单人而言,这些乡兵都是悍卒,甚至大宋都难以找到这等悍卒。
无他,因为他们杀的人够多,而且杀的是辽人。
而大宋承平已久,军队早就软了,哪里比得过他们。
赵祯心中剩下的那点顾忌都消散了,宰辅们同样如此。
而有些人却面色沉重,仿佛是死了爹娘。他们看向乡兵们的目光多了炽热,就希望乡兵能反败为胜。
沈安含笑看着这一幕,心中在大笑着。
哥就知道你们还不放心,所以这次击败乡兵们就是一举两得。
此战之后,沈某人也会挂一个知兵的名头,这可是大大的好处,等以后有统兵的机会时,别的文官都比不过他。
而且文武双全的名头一出来,这老沈家的气势又会盛一些。
而第二个好处就是大伙儿都觉得这支邙山军就是臭狗屎,没啥威胁。
一百多人虽然不多,那些地主老财家中的佃户都比不过。可好歹是在汴梁,要是被弹劾了,沈安还真有些麻爪。
赵祯看着他说道:“你竟然还懂的练兵,不错。”
沈安竟然还能练兵,这对于赵祯来说算是意外之喜。
文武官员都在盯着沈安。
按照规矩,现在他应当要谦逊的表示自己狗屁不懂。
沈安笑眯眯的道:“陛下谬赞了,臣只是略懂一二而已,算不得知兵。”
他说话间那一脸的纯良让群臣不禁觉得恶心。
你略知一二就如此,要是略知三四呢?那是不是就要统军北伐,一战夺回幽燕……
韩琦微微低头,骂道:“不要脸!”
周围的人都纷纷点头赞同这个评价。
这边在骂不要脸,沈安却觉得这一战该结束了,就带着人去拉架。
……
“杀!”
严宝玉跃起一刀劈去,折克行却从后面冲了上来,长枪捅刺。
严宝玉挥刀格挡,折克行收枪,然后调转枪头挥击。
两人一来一往,周围渐渐的就空了。
那些乡兵没脸了,就纷纷避开,站在边上喘息。
刚才他们被学生们驱赶着到处跑,累的和死狗差不多。
折克行和严宝玉拼杀出了火气,最后被沈安给喝止了。
顾左瞬大步而来,喊道:“此战……国子监胜出!”
学生们都不敢相信,他们面面相觑,面色渐渐潮红。
激动啊!
在大家伙认为必败的情况下,他们竟然反败为胜了,大家都激动的说着自己刚才的武勇。
“某先前刺中了两人。”
“某也刺中人了!”
“方才你怕了吗?”
“没怕!”
“某是忘记害怕了,只知道跟着命令出枪。”
“原来咱们早操时操练的阵列真的是有用啊!”
“这是说书亲自教的咱们,说书……他竟然是名将?”
“是啊!说书……他竟然还知道兵法。”
几百双仰慕的目光在追随着沈安的身影而移动。
只是一场演练,可这群由沈安一手带出来的学生们,已经把他视为了无所不能的大才、名将!
那些围观的人群里也在赞叹着。
“国子监厉害啊!亏某以前还以为他们是手无缚鸡之力,真是没想到!”
“以前他们是手无缚鸡之力,可沈安去了国子监之后,就弄了许多新规矩,其中就有每日操练,据说还得杀鸡。”
“可这些学生确实是精神啊!某在汴梁见过许多文人,就没见到过这等让人见了就觉着……觉着朝气蓬勃的读书人,对,就是朝气蓬勃。”
“能文能武多好,看着他们的模样,某都想让自家的孩子去报名,就怕不收。”
“今年已经不收了,明年再去试试。”
“好,明年就带着孩子去试试。”
国子监的学生们听到这些话后都骄傲的昂着头。
而郭谦和陈本已经是彻底的懵逼了。
郭谦扶着陈本,颤声道:“真……真赢了?”
陈本点头道:“真赢了。”
郭谦唏嘘道:“这国子监啥时候这般风光过?啊!你说说,啥时候这般风光过?”
陈本也激动的不行,“是啊!从未有这般风光过。”
两人都想起了一个人,那个让他们又爱又恨的少年。
沈安有钱,也舍得花钱,可他却不断插手国子监的事务,渐渐的把国子监变得面目全非。
……
乡兵们茫然站在那里,稍后有命令,让他们回去。
“晚上喝酒!”
黄春的脸色很难看,而严宝玉更是板着脸,说道:“你先前叫早了!否则某当时就能杀进去。”
黄春怒道:“杀个屁!当时那些学生都从咱们的屁股后面来了,再不跑就要被捅屁股。你以为这是杀猪呢?就算是杀猪也是杀脖子,没见捅屁股的。”
严宝玉冷冷的道:“当时某就顾着在前面拼杀,不过你的指挥肯定有问题。”
黄春叹道:“那是你看花眼了,去吧去吧,晚些有好酒。”
把严宝玉弄走后,黄春走向了沈安。
两人并肩而立,嘴唇微动。
“郎君,小人今日没露馅吧?宝玉都觉得不对了。”
“没有。”
先前若是黄春喊慢一些,以严宝玉为箭头的乡兵们就会冲杀进去,然后学生们从后面掩杀过来,双方就会变成混战。
可每次严宝玉眼瞅着就要杀进去时,黄春就会喊转移。几次下来,士气全散了。
这就是沈安的一箭双雕。
不但能打破文人不习武事的臭规矩,还能让邙山军摆脱猜忌。
黄春得意的道:“这下官家肯定不会觉着咱们危险了吧?”
前两天沈安的交代很清楚:你们在雄州的名声臭不可闻,来到京城后更是胆大包天,竟然想点燃整座汴梁城,犯忌讳了。
要是邙山军再轻松的击溃国子监的学生们,以后的日子大抵就要在苦水里泡着了。
沈安点点头,说道:“不过你们没经过正经操练,以后我让折克行来带你们。记住要守规矩,不守规矩的就回雄州去吧。”
黄春悚然而惊,躬身道:“郎君放心,没人敢逆了您的意思。”
沈安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好做,告诉他们,以后咱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黄春笑道:“那是,这几日顿顿有肉,兄弟们都说郎君舍得在咱们的身上花钱,和知州一般的让人钦佩。”
当兵吃粮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要粮饷足,再辅以各种教导,那军队的战斗力就是杠杠的。
而沈安别的差,就是不差钱。
哥不差钱,你们要是听话,大肥肉让你们吃到吐。
沈安随后就去了赵祯那边,此刻一群文武官员都在懵逼中。
“竟然赢了?这是怎么判定的输赢?是作弊的吧?”
有人在质疑,顾左瞬解释道:“今日不少武人在,大家都能看到双方的厮杀,乡兵多人被刺,可却不肯按照规矩退出来……并无作伪。”
那群乡兵真是不要脸到了极致,武人们都在唏嘘摇头,觉得这等军中败类就该赶出去。
文官们看向武人,看到的全是肯定的神色。
这不对吧!
沈安竟然真的知兵?
虽然不知道国子监赢得是否有情弊,可大家刚才都感受到了学生们的那股子气势。
很了不得啊!
有人赞道:“沈待诏果然厉害,竟然能带出这样精神的学生出来。”
有人嘀咕道:“某也读过兵书……”
包拯怒喝道:“你那是赵括,纸上谈兵罢了。”
那人抬头道:“沈安也是纸上谈兵,某却不信……”
正好沈安回来,见状就森然道:“那你也可以去操练一批学生,某给你半年可好?半年后大家披甲厮杀演练,输的那人辞官归家,你可敢吗?”
马丹!竟然敢冲着老包发飙,找死呢!
那人目光闪烁,说道:“某公务繁多……”
这是托词,准备避开这个赌约而不损面子。
沈安冷冷的道:“公务多,想来官家也乐意见到读书人文武全才,要不……”
“好了。”
赵祯出面止住了这次冲突,看似平常,可却多看了那人一眼。
完蛋了!
那人面色发青,知道自己上了黑名单。
官家没事不会多看你,一旦他多看你了,不是准备大用,就是准备……弃用。
那人自忖没啥长处和功劳,所以悲伤不禁涌上心头,如丧考妣。
他只是嫉妒沈安得胜,妒火太盛,压不住了想刺一刺,可没想到包拯竟然会为沈安出头,这事儿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富弼点头道:“竟然还知兵,官家,难得啊!”
赵祯抚须看着沈安,微笑道:“是难得,不过不许自满,且好生教书……”
这话里的含义颇浓:好好干,朕记得你的文武双全,以后自然有你的好处。
沈安应了,心中得意欢喜,恨不能高歌一曲来宣泄情绪。
在场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心中在发酸,而后赵祯的话散了出去,那些来观战的文人更是心丧若死。
他们都认为今日会是乡兵赢,甚至私下都有打赌,可没想到结果竟然和大家想的相反。
有人低声道:“早知道这乡兵如此无能,咱们也能找些学生操练起来,然后击败他们……以后也是文武双全了呀!”
顿时不少人都颇为意动。
文武双全啊!
这个以后升官也是一项加分,以后有了机会更是能上马统军,成为宰辅的备选。
谁不渴望堂堂正正的走进政事堂?
谁不渴望升官发财?
有些人的眼珠子都红了,全是嫉妒和野望。
只有王安石,他站在那里看着沈安,喃喃的道:“这不会只是一次比试。”
他想了许久,跟着众人一路回城。
等到了值房里后,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沈安难道是想提高武人的声望?”
……
没人知道沈安想干些什么。
他每日依旧去国子监授课,杂学教授的越发的欢快了。
回到家中,他会给赵仲授课,王也会来,就是折克行让人头痛,每每说要去操练邙山军,然后偷了酒精跑路。
从此每天庄子上都有操练的声音,从不停歇。
沈安觉得自己能这样蛰伏着也不错,每天的日子稳定的就像是后世的老家伙们一样,一杯茶一包烟,一张报纸看半天。
王天德就像是一个圆球,顺着滚进了沈家。
“安北,今日交货,大家都等着你呢!”
在签订了契约之后,经过各方努力,第一批货物总算是生产出来了,今日就是交货的日子。
一行人赶到了庄子上,此刻这里全是大车。
车夫们站在边上大声的说话,言谈间都是欢喜。
“这些商人各奔南北,这一路可是够远的,若是车夫不肯尽心赶车,导致货物颠簸坏了,他们能哭死。所以他们给了大价钱,这些车夫来回一趟就赚大了。”
王天德说话间竟然有些羡慕之色,沈安不禁叹道:“你的身家丰厚,难道还羡慕几个车夫挣的钱?”
王天德老脸一红,说道:“这不是习惯了吗,见不得人赚钱。”
这人都钻进钱眼子里去了,沈安摇摇头,下马,走向了迎来的商人们。
“见过待诏。”
一群商人隔着老远就躬身行礼,有的生疏,有的熟练,说话的腔调也是各有不同,一时间谀词如潮。
……
初六快乐,大伙儿有月票的恳请投给大丈夫,爵士再调整两天,就准备恢复更新了。
第266章 你在受贿
阿谀奉承对沈安来说……还是管用的。
一群商人围着他在吹捧,他的面色冷淡,心中却暗爽不已。
等这群人把自己肚子里那些溜须拍马的词翻来覆去的说了几遍后,沈安觉得虚荣心已经满足了。
他只觉得自己身轻如燕,心情轻松的觉得世界都是自己的。
虚荣心在许多时候实际上是积极的。
人活着不就是想出人头地吗。
这就是虚荣心。
有了虚荣心,人类才能持续进步。
沈安如是安慰着自己,觉得自己是在为了大宋的未来而虚荣着……
“待诏今日看着有些虚弱……来人,把某的百年老参拿来。”
一个高丽商人拍拍手,有下人急匆匆的抱着一个木匣子来了。
他接过木匣子,一脸心疼的道:“待诏为了大宋而操劳,看看看看,大家看看。”
众人纷纷看来,都觉得沈安唇红齿白,面色红润,比大伙儿都健康。
看什么?
大家都在看着高丽商人,觉得这货是在哗众取宠。
沈安也觉得这货有些没礼貌。
高丽商人面色黯然,用就像是在给沈安开追悼会般的语气说道:“待诏为了大宋苦心孤诣,每日操劳,日理万机……你们看看,看看他的脸色是这般苍白,这就是太辛苦了啊!”
他眼中含泪,缓缓打开木匣子,惭愧的道:“小人托人归国搜寻了许久,最后只得了这几根人参,哎!竟然只有三百年……”
高丽多人参,这个是比较出名的。
三百年的人参?成萝卜没?
沈安的心中一个哆嗦,然后看了一眼……
一堆苔藓之上,几根粗大的人参正静静的躺在那里。
长长的根须……真的很长。
根茎就有沈安前世见到的人参粗。
目光上移,沈安就移不开目光了。
这怎么就像是个人呢?
人型人参……
宝贝啊!
他干咳一声,板着脸道:“这是贿赂!”
高丽商人一脸正色的道:“待诏莫不是轻视小人吗?”
众人愕然,心想这货竟然敢质疑沈安,怕是会被扔出去。
可沈安却只是云淡风轻,边上有人赞道:“待诏心胸宽广,让小人敬佩不已。”
高丽商人却不慌不忙的道:“小人和待诏是生意交往,这贿赂从何说起?从何说起啊!”
沈安干咳一声道:“某从不借势欺人,虽然咱们是有往来,那也得给钱。”
“那是那是,待诏嫉恶如仇的名声响彻大宋,刚正不阿,刚正不阿啊!”
商人们拼命的吹嘘着,唯恐落后于高丽商人。
高丽商人昂首道:“当然得给钱,否则小人怕是要亏的当掉裤子才能回家。”
随后他和庄老实交涉了一番,就把人参送了出去。
庄老实过来低声道:“郎君,他说那人参很值钱……”
沈安的嘴唇微动,“有多值钱?”
庄老实说道:“说是少了一贯钱不卖。”
沈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那么大的野人参,还是人型的,哪怕现在并未疯狂的追捧人参,可那价值……
一贯钱?
你打发叫花子呢?也就是给你看一眼罢了。
沈安看了高丽商人一眼,觉得这厮很会来事,有前途。
有了高丽商人开头,那些商人们都纷纷表示沈待诏真是太辛苦了,回头得送些滋养身子的东西。
哥这算是……收礼受贿了吧?
沈安摇摇头,觉得这是正常的买卖。
王天德请示道;“安北,可要开始吗?”
沈安点点头,庄子里一阵喧哗,随即有人喊道:“一家家的来,拿着契约来,咱们照着给货。”
商人们都蜂拥而去,沈安站在边上,身后悄无声息的飘来一人。
“你这是受贿!”
张八年的气息很阴森,可沈安却觉得就像是空调吹着,格外的舒畅。
“这是我的商业伙伴,我卖东西,他们送东西,干啥?谁敢说我受贿!”
张八年冷冷的道:“可你做过副承旨。”
“现在没做了。”
他做过副承旨,主管过大宋对外交往,可现在不是卸职了嘛。
张八年觉得这人很无耻:“可唐仁在那坐着,和你有何区别?你说了什么难道他会不听?”
“对,他肯定会不听我的话。”
沈安觉得自己的无耻都是被这个时代逼出来的,看看那些老家伙吧……
文彦博、富弼、韩琦、曾公亮……
这些老鬼都是人精,他若是要脸,估摸着活不了多久。
他的无耻让张八年的威胁变得毫无意义,最后只得说了来意。
“那些商人在各国都有些地位,某想收买几个……”
“收买?怕是设套坑人,然后再威胁利诱吧。”
沈安觉得皇城司的手段不大好,太粗糙了些。
他回过身来,伸手拍拍张八年的肩膀,一脸诚恳的建议道:“要学会共赢。”
“什么共赢?”
张八年皱眉,极力忍耐着被人拍肩膀的那种极端不舒服的感觉。
沈安摸摸下巴,可惜没有胡须,装不了诸葛亮。
他说道:“不管你们是威胁还是利诱,那些商人都不会尽心尽力……”
张八年的脸上浮起了些杀机,眼中的‘鬼火’闪烁,阴测测的道:“那就弄死他们。”
这厮最擅长的就是拷打用刑,什么铁汉在他的手中都会变成绕指柔。
沈安唏嘘道:“要文明,不要打打杀杀,那样不好,非常不好!”
“你有主意?”
张八年想起沈安的那些过往经历,就有些意动了。
他的身后是两个彪形大汉,大抵见惯了张八年的冷酷,从未见过他会这般和善,都有些呆住了。
沈安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然后转身往前走。
“你等自去。”
张八年跟了上去,两个大汉没敢走,只是远远的吊在后面。
“给好处!”
沈安简单的说了自己的想法:“对于那些外国商人而言,大宋就是一块宝地,可对?”
张八年点头。
“那就许诺好处,比如说他们能提供的消息肯定是五花八门的,咱们按照重要程度给好处。一般的消息给钱,一条消息多少钱,照价给,千万别吝啬。”
“若是不肯呢?或是敷衍呢?”
张八年觉得沈安考虑事情有些片面。
沈安笑道:“你高看了这些商人,这年头能跨国而来做生意的,节操对于他们来说算是个什么东西?再说不管是辽国还是西夏,更别提什么大食,这些商人心中会有自己的国?”
张八年摇摇头:“不会有,都是逐利之徒。”
他并未搪塞,这让沈安对他的评价又高了些。
“实际上那些外国商人的心中压根就没有归属……谁给的钱多,谁给的好处多,他们就听谁的。咱们给钱他们要不要?肯定要!”
沈安自信的道:“咱们把消息分为三六九等,按照规矩给钱,最重要的消息,比如说对大宋有切身利益的消息,咱们可以把赏格给高些嘛,比如说可以全家来大宋定居,甚至给个官衔……他们会不动心?”
这年头,抛开武力值来评估的话,大宋就是世界中心,花花世界……
谁不想在世界中心定居?
这人竟然能这般洞察人心?张八年有些呆住了。
他习惯于用冷酷的手段去获取自己需要的东西,时日长了,早已不再揣摩人心。
可在听了沈安的一番话之后,他觉得自己应该去琢磨琢磨人心和人性。
沈安瑟的道:“时移世易,咱们要与时俱进才是。严刑拷打只能得到一次消息,可咱们这却能源源不断的获得消息,你说哪个好?”
“某幼年进宫……”
张八年的语气没有变化,永远都是这么冷冷的,据说和赵祯说话时也是这样。
“见过许多争斗,还见过许多死人……某也曾经差点成为死人。”
他突然笑了一下,沈安却没看到。
“某当时就被压在枯井边上,身后是逼问……那一刻某发誓……只要让某多活一刻,某愿意付出自己的所有,包括魂魄……”
“所以某在逃脱生天之后,就发誓一定要让自己的对头日日夜夜都身处这等绝望之中……”
这货……真是让人毛骨悚然啊!
沈安觉得张八年有些变态了,可他却丝毫不觉,继续说道:“这等日子过久了,身上都带着血腥味……一般人见到某都怕。”
这是杀人杀多了,同类都害怕。
“你不怕某?”
张八年问出了自己郁积很久的问题。
“从未有人敢拍某的肩膀,就你,拍的就那么自在……”
沈安鄙夷的看他一眼,说道:“你是人,不是鬼。”
“你能活到现在真是难得。”张八年神色古怪的看着他:“某审讯过许多人,知道许多让人瞠目结舌之事,所以才知道……人,在许多时候比鬼还可怕。”
沈安刚才还能洞察人心,可现在却又变得有些天真。但张八年觉得这样才符合一个少年不成熟的形象。
沈安却摇头道:“我不怕人,再阴险狡诈,十恶不赦的人我都不怕。”
是人就有弱点,逼急了我,哥直接弄死你!
张八年觉得这少年迟早会为了这种想法而吃大亏,他拱手道:“你的主意不错,多谢了。”
他转身离去,沈安觉得这厮真是不懂事,就提醒道:“得了我的主意,谢礼呢?”
没谢礼下次你自家去折腾吧。
张八年摆摆手,“有人操练了几百个所谓的学生,里面大半是泼皮,叫嚣着找邙山军比试……”
这就是张八年给沈安的谢礼。
沈安觉得自己亏了,所以回到家就叫人去弄酒来,泡人参酒。
至于什么叫嚣,沈安压根不想搭理。
……
夏日炎炎,赵允让躺在榻上,边上是一架风扇,一个下人在慢慢的拉着。
这是赵仲孝敬他的。
凉风习习,那感觉实在是舒坦。
但赵允让却板着脸,气息咻咻。
“赵宗绛出去体察民情,回来上了奏章,说了十余条建言,大多是吹捧,少数说什么水利不便,百姓种地艰难……大而化之,可却有人在为他鼓吹,说他知民疾苦,还说什么不畏艰难……无耻!”
……
第二更送上,大伙儿晚安。初八,也就是后天就恢复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