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北宋大丈夫TXT下载北宋大丈夫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北宋大丈夫全文阅读

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2章 有上进心的内侍(为‘笨叔叔来啦’加更)

    宰辅们各自回去,韩琦到了政事堂外面,一个心腹求见。

    “何事?”

    韩琦的性子急,所以一坐下来就觉得热的不行,只得起身踱步。

    心腹笑道:“相公,方才下官听到了个消息,说是王安石的长子王进了国子监。”

    韩琦扇着扇子,只觉得胸口发闷,就焦躁的道:“赶紧说!”

    心腹急忙说道:“可那王竟然公开说他进国子监就是奔着学杂学去的,相公,外面可是闹起来了。”

    这心腹知道王和沈安交好,而沈安却是自家主子的大仇人,所以得了这个消息就跑来报信。

    他微微仰头,就像是一条和主人讨赏的小狗,那笑容分外的纯真。

    韩琦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更加的烦躁了,就喝道:“滚!”

    在等夸赞的心腹一下就楞住了,韩琦大怒,一脚就踹了出去。

    “滚出去!”

    嘶吼声在政事堂里传了很远,不少人都探头出来看。

    等看到是韩琦的心腹被踹了出来后,大家不禁就捂嘴笑了起来。

    “看什么看?”

    韩琦出现在门内,那些官吏们瞬间消失,就像是遇见危险的乌龟把脑袋飞速的缩了回去。

    韩琦瞪了心腹一眼,然后转身进去。

    嘭!

    房门被重重的摔上,韩琦站在门后喃喃的道:“他为陛下解除了危机,保住了尊严,有这功劳在此,什么杂学?这几日谁敢贬低杂学就是贬低官家,贬低咱们这些宰辅……蠢货!”

    ……

    “总算是凉爽了些。”

    赵祯回到了后宫之中,房间内多了冰,顿时就舒坦的放松了身体。

    曹皇后在边上给他擦汗:“出汗不能受冷,要小心才是。”

    赵祯闭上眼睛,惬意的道:“朕知道了。”

    曹皇后给他擦了汗水,然后把毛巾递给边上的人,就好奇的问道:“官家,那些臣子都偃旗息鼓了?”

    核心的东西只有赵祯和那几位宰辅知道,而皇后却处于一知半解,最难受的时候。

    赵祯点点头,“是啊!那望远镜一出,宰辅们都傻眼了,本来想让我退让,最后他们却自己退了,还主动出去压下了那些人。”

    “望远镜?”

    曹皇后纳闷的道:“此物于军中有大用,可怎么能让宰辅们傻眼呢?”

    这话有些干政和探寻之意,可赵祯心情大好,就说道:“那月亮之上啊……没有月宫。”

    “什么?”

    女子拜月的历史很长,神话月亮的人群中大半都是女人。

    所以曹皇后才这般震惊。

    赵祯笑道:“是没有,不过此事不可张扬,后宫之中只需你我二人知晓,旁人知晓了……那就弄的远远的。”

    外面的陈忠珩只觉得痔疮又有些要犯病的意思,他摸摸屁股,心想某可是知道的,难道要把某流放到沙门岛去?

    曹皇后也就白天看过一次望远镜,此刻她想着月亮上的‘风景’,不禁有些痴了。

    “官家,那沈安此举倒是有大功于您啊!”

    此刻的曹皇后更加的憎恨曹云了,心想若非是他嫉贤妒能,曹家怎么会和沈安交恶?

    这样的少年俊彦,按照官家的心态,以后多半是要重用的。

    曹家本是有机会和他交好,可一个曹云,一个曹定就把关系给毁掉了。哪怕现在缓和了些,可终究是有些不自然。

    赵祯呼出一口闷气,说道:“是啊!那少年还嫉恶如仇,见到丑恶就不肯放过,为此得罪了不少重臣。”

    “嫉恶如仇?”

    曹皇后愕然,心想除非是傻子,否则谁会嫉恶如仇啊!

    这事儿还真不是什么假话。一个少年人嫉恶如仇,那只能用不谙世事来形容,或是得一个莽撞的评价。

    “韩琦几次被他弄的灰头土脸,朕……心中愉悦,高兴。”

    在接宗室子进宫的倡议中,韩琦是蹦的最厉害、最跋扈的那一个,许多时候压根就没把赵祯放在眼里。

    所以沈安几次给了韩琦难堪,赵祯都在有意无意的偏袒,若非是如此,以韩琦的跋扈,早就对沈安下手了。

    天气炎热,赵祯渐渐的又有些焦躁起来。

    他拉扯了一下衣襟,觉得胸口有些烦闷。

    曹皇后看到了,就拿起扇子给他轻轻的扇动着。

    可这点风根本就无济于事,反而让人觉得是隔靴搔痒。

    “官家,圣人……”

    曹皇后本是侧身在扇扇子,闻声回头,就见任守忠站在门外。

    “何事?”

    皇帝怕是很难有儿子了,这个是后宫大部分人的共识。

    皇帝没儿子,以后大家怎么办?

    在后宫之中绝望的老去?

    那样的日子会很煎熬,每一天、每一刻都是煎熬。

    只有皇后能跳出这个圈子,可以参与到各项事务中去。

    这是身份决定的地位。

    所以现在后宫中的气氛有些古怪,不少人都觉得皇后也是只不下蛋的母鸡,凭什么能母仪天下?

    后宫之中多有龃龉,让曹皇后有些苦恼。

    而任守忠眼明手快,心思细密,而且主意很多,就成了她最重要的帮手。

    这个帮手此刻微笑着走了进来,然后行礼。

    赵祯抬头瞥了他一眼,然后又闭上眼睛,淡淡的道:“你有事便去吧。”

    这话听着淡然,可曹皇后却知道官家这是恼了。

    赵祯在朝中是一个仁慈而尽心尽力的皇帝,真的是心力交瘁。而作为后宫之中唯一带把的男子,他在此时却是说一不二的官家。

    你这是嫌弃朕了?

    这种心态看似孩童般的,可许多人都有。

    曹皇后却觉得自己是遭遇了无妄之灾,她的浓眉微微皱起,然后扫了任守忠一眼。

    任守忠本是在堆笑,可看到皇后的眼神后,心中不禁一个咯噔。

    后宫之中的内侍们也在适应着官家没有皇子的这个现实,但他们必须要为自己寻找出路。

    任守忠在皇后的身边得用,可若是新帝登基,他还有个屁的作用啊!整日就只能跟在皇后……不,那时候是太后。整日跟在太后的身边,虽然日子比其他人好多了……

    可没有上进心的内侍……他不是好内侍啊!

    所以他必须要努力,最好能吸引官家的注意。

    他抬起头来,先是对自己目前的老板曹皇后谄媚一笑,然后才说道:“官家,圣人,臣刚得了个消息,也不知……”

    “滚!”

    他在想着在赵祯的面前露个脸,却忘记了自家的主子是个女中豪杰。

    “臣有罪。”

    任守忠缓缓跪下,然后不敢再卖关子,就说了自己的发现。

    “臣听说外面有个木匠,此人打造出了一个宝贝,能送凉风。臣就想着来禀告,好歹让人去看看,若是好,那就弄进宫中来,给官家和圣人送送风,也好解些暑气。”

    “嗯!”

    赵祯一听就来了兴趣,问道:“可是真的?”

    这时候的盛夏很难熬,哪怕是皇帝也只能享用些冰块,想吹风的话,得让人在边上扇扇子。

    可扇子扇出来的风,它不得劲啊!

    曹皇后挑眉道:“你这刁奴,可是谎话?”

    任守忠想起了报信那人信誓旦旦的神色,就说道:“臣不敢说谎。”

    曹皇后意动了,“官家,要不派人去弄来试试?”

    这个不是什么扰民,而是花钱买。

    赵祯点点头,任守忠就欢喜的道:“官家,圣人,臣愿意去。”

    赵祯点头,觉得也该让皇后身边的内侍出个头。

    任守忠气势汹汹的带着人冲出宫中,一路来到了一家木匠铺子外面。

    木匠和徒弟以为是大生意来了,就出来迎接。

    任守忠的目光转动,就盯住了木匠:“听闻你这里有什么风扇?”

    风扇是什么模样他不知道,但他相信那人不敢骗自己。

    木匠的目光先投向了边上的一个木架子,然后笑道:“贵人,这东西是沈待诏发明的,小店只是做,却不能卖……”

    “拿走!”

    任守忠大手一挥,手下有人揪住了木匠,然后让他现场演示了一番风扇的运作方法。

    “都记住了?”

    任守忠被风吹的飘飘欲仙,想着等官家和圣人吹了这股清风后,必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这是一次出头的机会,他不想错过。

    “走!”

    木匠见他们拿起东西就走,就喊道:“这东西还不成,不成啊!”

    任守忠笑道:“倒是忘记给钱了,给他钱。”

    几串铜钱被扔在地上,一群人扬长而去。

    等回到宫中之后,任守忠亲自架起风扇,甚至还亲自拉动了绳子。

    清风徐徐而来……

    赵祯微微眯眼,点头道:“爽快!爽快!”

    曹皇后也是凤目微眯,叹道:“好精巧的手艺,好东西!”

    任守忠见帝后都在夸赞,于是就越拉越快……

    “好大的风,这是谁弄出来的?”

    赵祯觉得这东西真是不错,不但做工精巧,而且设计的心思也极为出众。

    这就好比后世的人第一次见到空调这个神器一样,赵祯也震惊了。

    他不禁凝神看去,就看到扇叶转动飞快,都看不清楚模样了。

    而任守忠在侧面飞快的拉动着绳子,一副已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但依旧在坚持着的模样。

    这个内侍不错啊!

    赵祯微微点头,目光中带着赞赏。

    任守忠被这么一赞赏,心中一个激动,就又用了点力。

    嘭!

    咻!

    ……

    第三更,大家晚安。

第253章 自恋就是自信

    扇叶嘭的一声就脱离了架子,然后直飞过来。

    赵祯呆住了,没有丝毫反应。

    他是皇帝,身边的安全自然无须担心。所以多年以来的习惯让他懈怠了。

    他感到了危机,却因为长久的松懈不知道如何应对。

    谁能救朕!

    曹皇后也感到了危机,就在声音发出来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扑了过去。

    她奋力的扑倒了自己的丈夫,两人在地上一个翻滚,曹皇后喊道:“拿下任守忠!”

    任守忠依旧惯性的在拉着绳子,然后就被人按倒在地上。

    “臣……”

    你们拿我干啥?

    他是侧面站着,所以没看到左侧的情况,所以就不禁喊道:“有人谋逆!”

    侍卫们蜂拥而入,长刀出鞘声不绝于耳。

    曹皇后已经飞快的把赵祯扶了起来,两人虽然衣裳有些乱,但威严却还在。

    赵祯气得身体打颤,他指着任守忠喝问道:“你这个刁奴,为何要行刺朕?”

    任守忠跪在地上,看着反弹落在身前的扇叶,心中绝望。把那个通报消息的内侍给恨死了,他说道:“官家,臣不知道这东西会飞出来啊!”

    他确实是不知道,在出宫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风扇什么模样。

    但那人说此物是沈安发明的,这一下就让任守忠多了心思。

    抢先一步如何?那人竟然有如此神器不知道给官家享用,这就是事君不忠啊!

    他准备等官家感觉舒坦了之后,再说出此事的原委,然后……

    赵祯怒道:“刁奴!今日你几番蛊惑,都说这是个好东西,可见你蓄谋已久,来人,拉了去,让张八年审讯。”

    张八年那个屠夫?

    众人都打了个寒颤,可任守忠却正色道:“官家,此物却不是臣弄的,而是……沈安。”

    他虽然跪在地上,可腰杆挺直,看着一身正气。

    谁说内侍大多畏缩的?

    张八年阴森,可我任守忠却是一身正气。

    在出宫之前他就准备好了各种应对手段。

    若是好,那就是沈安事君不忠,有好东西藏着掖着不给官家用。

    若是不好,那就是沈安蓄意害人。

    这事儿……它和某没关系啊!

    赵祯果然一怔,然后狐疑的问道:“是沈安弄的?”

    任守忠说道:“官家,若有虚言,臣愿意死在皇城司里。”

    皇城司里的惨嚎能让人做噩梦,所以这是个极为恶毒的誓言。

    赵祯的面色稍霁,曹皇后却柳眉倒竖,说道:“官家,此事要看有没有预谋才是。”

    关于皇帝的安全问题,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曹皇后这话也有些撇清的意思。

    官家,臣妾可是巴不得找到原因啊!

    赵祯冷哼道:“去一个人,把沈安叫来。”

    沈安谋逆赵祯是不信的,但这事儿得背后会不会有人在操纵呢?

    ……

    沈安正在琢磨着怎么更好的固定住扇叶,当内侍来到家中召唤他时,他就伸手出去:“全是血,去不了。”

    他弄了许久,手上被各种工具给磨破了不少地方。

    内侍板着脸道:“那东西差点伤到了陛下,沈待诏,若是不去,下次来的就是皇城司了。”

    这事儿没算你谋逆就是幸运,你竟然还敢拿大?

    内侍发怒了,沈安用脚踢了一下在收拾工具的王,说道:“我这手得找郎中处理一番,你去。”

    王起身看了内侍一眼,然后躬身道:“多谢安北兄。”

    那内侍不禁被气笑了:“你们还以为这是进宫领赏呢!赶紧走吧。”

    王安石的儿子代替沈安出面解释,这事就和内侍无关了。

    一路进了宫中,王行礼很是规矩,只是一抬眼,那目光中却多了淡然。

    当世之中,何人能与某并肩?

    智商的优越感让王又开始瑟了。

    这是赵祯第一次见到王这位传闻中的天才少年,他不禁仔细打量了一番。

    “官家,那沈待诏说手伤了,要找郎中处置,所以来不了。”

    内侍依旧是告了沈安一状。

    这是欺君!

    赵祯眉头皱起,曹皇后心中微怒。

    这时王却不慌不忙的道:“官家,此事却怪不得沈安。”

    “为何?”

    赵祯盯着王,心想你可别用什么大话来搪塞朕,否则朕只需往王安石那里递个话,回头有你的苦头吃。

    王朗声道:“此事无关阴谋,无关谋逆,只和杂学有关。”

    少年器宇轩昂,好似没把世界放在眼里。

    这种少年豪情让赵祯不禁有些惆怅,他问道:“为何?若是说对了朕自然罢休,若是胡言乱语……你和沈安都逃不了罪责!”

    任守忠心中冷笑,想着沈安必定是慌了,所以才躲着不敢来。

    可此事却非同小可,就算是官家不追究,那些宰辅和御史们也会闻风而动。

    他在想着怎么把消息捅到外面去,而不泄露自己的身份……

    “官家,风扇能出风,靠的是扇叶驱动空气……”

    王站在只剩下两片扇叶的风扇前,自信的道:“您看,这扇叶是倾斜的,一转动就会驱赶空气……”

    曹皇后只觉得心中迷茫,什么空气,什么驱赶,她完全不懂。

    赵祯也不懂,但却在装懂。

    朕是皇帝,自然无所不能,无所不懂。

    王摇动了扇叶,继续说道:“转速越快,由此产生的惯性就越大,惯性越大,这扇叶就会越往外挣扎……最终因为固定不牢而飞了出去……”

    王无奈的道:“这是个问题,目前还在想办法解决。”

    “什么惯性?沈安呢?”

    赵祯也听不懂什么惯性,所以就有些不耐烦。

    “他在家中想办法解决此事。”

    王觉得这事儿得做个例子,他本就聪慧,就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就说道:“官家,惯性……您想想,双手抓住一个东西,然后开始转动,越快,就觉得那东西会脱手而出……”

    “孩子……”

    赵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回忆了一下,:“当年朕就这么转过孩子,然后拉不住了,那孩子还摔了一下……”

    做父亲的抱着孩子的腋下转圈,这事儿大多人都做过,可官家竟然也做过,这让人不禁看了他一眼。

    原来官家也是这般有烟火气的啊!

    王赞道:“官家此话正是,在学生幼时,家父也会这么抱着学生转圈,只是头晕,下来站不稳。”

    赵祯不禁笑了笑,说道:“王卿也这般过吗?”

    王安石看着古板执拗,可没想到竟然也有怜子之心。

    王有些不自在,不过沈安给他这个机会就是要让他露脸,他聪慧,自然知道。

    “官家,这风扇转动越快,就越容易脱落,早上国子监上课时,学生就拉飞了一块。”

    这事儿可以去求证,那么多学生在,王说不了谎。

    赵祯满意的说道:“王卿大才,如今你也崭露头角,好生读书,朕就等着你进宫做文章的那一日。”

    这是期许,希望王早日考中,然后参加殿试。

    王躬身行礼,再抬头时,语气铿锵:“陛下,臣自觉学问不够,当潜心苦读。”

    “哦!”

    有才而谦虚的少年谁都喜欢,赵祯也不例外,他含笑道:“你这少年倒是不错,朕听闻你的诗词文章颇为出色,中试当不是难事,为何要说自己学问不够?”

    曹皇后也觉得王不错,她不禁盘算着家中的后辈少女,想着传个话,让他们留心王,若是有机会就亲近些。

    王并无骄色,“陛下,臣的诗词文章是不错。”

    这个少年极为骄傲啊!

    赵祯觉得好笑,但却忍住了。

    沈安说过,说王是自恋,而自恋到了极致就是自信。

    自信的人必然也是自恋的,无人能例外。

    曹皇后捂嘴偷笑着,觉得这个少年有些可爱。

    女人,特别是上了些岁数的女人,对可爱的东西几乎没有什么抵抗能力。

    王不知道自己在皇后的眼中竟然是可爱,他说道:“陛下,可诗词文章却对为官无益,对大宋无益!”

    什么?

    陈忠珩皱眉看着王,心想这个少年的胆大倒是和沈安如出一辙。

    可官家会怎么看?

    曹皇后捂着嘴,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件吓人的事。

    诗词文章对大宋无益?

    这是什么鬼话?

    她的眸色渐渐冷淡,少年的可爱都变成了不懂事。

    赵祯当年柔弱,若非是有那些重臣们在背后支撑着,他这个皇帝怕是会成为一个笑话。

    所以她觉得重臣是一个依靠。

    而这些重臣是哪来的?

    不正是科举考出来的吗?

    你一个少年竟然就敢抨击科举的内容,谁给你的胆子?

    王安石?

    不会。

    王安石自己就是科举的受益者。

    那么……

    沈安!

    王被沈安折服的事她早已得知,可没想到沈安竟然教授他这些离经叛道的东西,当真是胆大包天。

    她看向了赵祯,心想该给这两个少年一次教训才好。

    赵祯突然叹息了一声,“你跟着沈安就学了这个?”

    这语气淡淡,却带着威严。

    所谓不怕威严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疯子。或是习惯了。

    一般人面对皇权威严时,不腿软就值得夸耀了。

    可王是谁?

    这厮认为这世上就没人能和自己并肩而行的狂人。

    若非是沈安横空出世,这厮会越发的膨胀,行事手段会更加的肆无忌惮。

    这等人会漠视规则,漠视一切。

    所以他很是认真的道:“不,他还教了学生许多学识,比诗词文章都有用的学识。比如说风扇为何能送出风来,比如说离心力是什么……有很多,所以学生还会追随着他学习,直至学生认为懂得了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

    赵祯没想到王竟然会成了沈安杂学的忠实信徒,他在想着王安石会是什么反应。

    作为儒学的半个宗师,王安石怎么看自己的这个长子?

    会恼怒和无奈吧!

    赵祯不厚道的在幸灾乐祸着,然后说道:“沈安……是个有才的,你好生去学。”

    曹皇后目瞪口呆,那眼睛瞪的老大,不敢相信赵祯竟然会鼓励王去学沈安的杂学。

    ……

    今日年三十,爵士祝书友们吃好喝好,一家子都好,乐呵呵啊乐呵呵!

第254章 王判官想看看雷电吗?

    赵祯微笑看着王,觉得少年人蓬勃的精神就是好。

    沈安的杂学只是儒学的辅助罢了,那些人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此时的儒家还有些开明,至少对杂学能网开一面。只是有些顽固分子让人头痛。

    而这些所谓的顽固分子,更多的是对沈安的政治表态不满。

    江山北望!

    这是和主流意志相悖的一个想法,在那些人看来,这个想法很危险!

    而后沈安更是成功的废掉了一个祖宗之法,一下就引发了关注和警惕。

    所以啊!

    这世间从未有什么非此即彼,不过是利益而已。

    “去吧。”

    他轻柔的说道,然后看着少年人行礼告退,用轻快的脚步走了出去。

    他的目光渐渐转动,看向了任守忠。

    “为何……罢了。”

    他起身看了皇后一眼,说道:“我那边有些事,先过去了。”

    这是皇后的人,让他处置吧。

    他前脚出去,就听到了里面压抑着愤怒的声音:“你这个刁奴……来人,拖出去,打!”

    任守忠没有求饶,他刚才已经盘算过了全过程。

    得到消息应该没错,可他太冲动了些,没有弄清楚风扇的情况,就迫不及待的想来抢功,外加想给沈安穿个小鞋。

    “打!”

    板子打在了屁股上,任守忠闷哼一声,咬紧了软木。

    他抬起头来,天空很明亮,蓝的让人陶醉。他的眼中渐渐多了泪水,也不知道是被天色刺激到了还是什么。

    这深宫就是牢笼,若是没有权利,那和死人有何区别!?

    他的目光渐渐坚定,身体只是在颤抖着,闷哼声却更小了。

    ……

    “这东西还得要个铜套,否则木头经不住磨!”

    沈安终于找到了根源所在,就拍拍手上的脏东西,得意的起身,然后就看到了站在边上的王。

    “你这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安随手在纸上画了个图形。

    王突然问道:“安北兄,何时能认清这个世界?”

    “怎么想着问这个问题?”

    沈安抬头想了想,又加了一个铜套,准备用两颗来固定扇叶。

    “这样该万无一失了吧。”

    他得意的道:“这样的风扇,一架能卖多少钱?要他五贯不多吧。”

    他看向了王,可王一脸的执拗,正在等待他的答案。

    “这样啊!”

    沈安把手中的扇叶丢在地上,然后指指外面。

    外面的太阳小了些,花花站在屋檐下,有些无聊。见沈安出来,就过来用头蹭蹭他的腿,然后仰头摇尾巴。

    沈安俯身摸摸它的头顶,在被它的舌头舔到之前站直了身体。

    “这个世界很奇妙,很浩大。奇妙是因为许多事都很有趣,值得去探究。而浩大是因为人很渺小,这个世界对于咱们来说大了些,许多现象都找不到原因,你想弄清楚这个世界?”

    沈安看着他问道。

    王点头,坚定的道:“小弟以前一直漠视了那些现象,可后来学了您的那些学识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世界并非是故老相传的模样,让小弟震撼之余,也下定了决心,以后要去探究这个世界。”

    执拗不是毅力,但也需要坚持。

    聪明人大多执拗。

    沈安有些头痛的道:“你要科举啊!要去为官,光宗耀祖。”

    他觉得这娃疯了,竟然视名利为粪土。

    王安石要是知道了自家儿子的想法,会不会提刀来找我拼命?

    沈安摇头道:“你现在还年少,大些再考虑。”

    少年人的志向多变,今日想做司机,明日就想去开宇宙飞船,比老天爷还善变。

    王却坚定的道:“小弟定然如此,天地也不能动摇小弟的心愿!家父亦不能!”

    这个叛逆少年啊!

    沈安有些头痛了,担心老王家会因此而内乱。

    从这一天开始,王渐渐的就减少了儒学的学习,每日在家不是做实验,就是负手看天,或是看着地,甚至还挖了几个坑,放水进去,说是什么看看这土的密度。

    这娃疯了!

    王安石终于忍不住了,就找了个机会来了次父子谈心。

    今夜的天空乌云密布,风也大了起来,院子里多了些凉爽。若是用扇子再扇动几下,就感觉成仙了。

    王安石在前,王在侧后方,沉默踱步。

    “为何要丢下文章?”

    诗词是要看天赋,王安石觉得自家儿子的天赋没问题。

    可文章却要靠磨砺。

    多少人因为自得,觉得自己写文章有天赋,就疏于练习,结果一朝上了考场,就直接扑街了。

    王沉默了一下,说道:“爹爹,诗词文章真的很没趣,对孩儿来说就是桎梏。”

    少年人没有定性,所以从小练字就是为了磨他们的性子。

    王安石深谙此道,所以一听就知道坏了。

    这孩子竟然把诗词文章当做是自己的桎梏,这就是走上了歪门邪道啊!

    他的面色微微发青,又把语气放柔和了些,“你这是……一时冲动,为父回头给你说说文章……”

    这是一个父亲的拳拳之心,怜子之心溢于言表。

    可王却昂首道:“爹爹,您可知为何一点亮蜡烛,周围好似一下就亮了吗?”

    王安石摇头道:“不知。”

    他是个不喜欢妄言的人,所以哪怕是面对着自家的儿子,依旧很诚恳的说不知道。

    王笑道:“爹爹,光也是有速度的,就和人奔跑一样,只是人跑的比光慢多了。光的速度很快,快到肉眼分辨不出来,所以就以为远近都是同时到达,这是错的想法。”

    王安石握紧了拳头,淡淡的道:“还有呢?”

    王不知道危险将近,他继续说道:“比如说声音,爹爹,您知道吗?打雷时为何先看到闪电,然后才听到声音?”

    这个问题让人有些茫然,王安石冷哼了一声。

    王欢喜的道:“爹爹,雷霆是同步发生的,可人却先看到了闪电,然后才迟迟听到了雷声……这是因为光的速度比声音的速度快多了……”

    “这就是你放弃了诗词文章的原因?”

    王安石的面色在黑夜中看不清,语气却有些不善。

    王点头道:“是。爹爹,这个世间有许多不解之谜,去探究这些,比皓首穷经更有意义。那些人终生埋首于儒学经典之中,圣人的话翻来覆去的读,去揣摩,这样有意义吗?”

    他想起了沈安的话。

    那不是做学问,而是因为读儒学才能做官,才能被人尊重,所以他们才愿意寒窗苦读。

    他很自信的道:“爹爹,孩儿以后定然能比那些人厉害!”

    他侧身过去,想看到父亲的赞许,可迎面而来的却是一耳光。

    啪!

    这一巴掌打的很响亮,正在台阶上看着他们父子俩谈话的吴氏就急了,提着裙裾下来。

    “这是为何?”

    王安石指着王道:“你生的好儿子,竟然诽谤圣贤!”

    王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但更多的却是觉得羞辱。

    “爹爹,您该和我说理,而不是动手,那样只会说明您的心虚!”

    若非眼前的人是自己的父亲,王几乎无法保持镇定了。

    他的身体在颤抖,吴氏小跑过来,见状就说道:“好了好了,你爹爹气你胡说,你快认个错。”

    “娘,孩儿没错。”

    王看了王安石一眼,然后侧身,目不斜视的回去。

    眼泪在他的眼眶中渐渐蓄积,他努力想忍住,可最终却掉落了下来。

    吴氏不但是王安石的妻子,更是他的表妹,两人算是青梅竹马,所以夫妻关系很是和睦。

    “官人,大郎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都没动过手,今日怎么就……”

    王安石也冷静下来了,他说道:“大郎和沈安学杂学许久了,为夫并未在意,可他近日诗词文章不碰,一心就在弄那个杂学,刚才还说是要丢掉儒学……”

    吴氏不禁一惊,就说道:“这是不准备科举了?”

    王安石点点头道:“此事要多留意,你去劝劝他。”

    “官人,那您呢?”

    “为夫去找沈安说话。”

    吴氏拉着他道:“别动手。”

    自家的长子被沈安给蛊惑的不喜欢诗词文章,这事儿能让任何父亲愤怒。

    王安石一路憋着火气,等到了沈家时,天空中开始了雷鸣。

    “郎君,王的爹爹来了。”

    沈安正在院子里的大树上绑铁杆子,闻言心中一个咯噔,三两下绑好铁杆子,就去门口相迎。

    “王判官请坐。”

    沈安知道这位是来者不善,所以也没攀交情。

    王安石见他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就微微摇头,然后说道:“元泽今日说不想科举,为何?”

    沈安心中大骂着王,心想这小子竟然把这事儿说出去了,真是愚不可及。

    “您想问杂学吗?”

    王安石没想到沈安竟然不躲避这个话题,他就放缓了语气:“是。杂学可学,但不可沉迷。”

    这个态度放在几百年后估摸着能吓死人,真是太开明了啊!

    沈安也是这么劝王的,可现在他只能直面应战。

    他起身道:“王判官可想看看雷电吗?”

    王安石也站了起来,目光冷冷的道:“难道你能驱使雷电吗?”

    ……

    大伙儿都该是在吃年夜饭,爵士吃完了,继续码字。还是那句话,祝吃好喝好,阖家欢聚。

第255章 天眼

    王安石的问题沈安并未直接回答。

    “看到那棵桃树了吗?”

    顺着沈安的手指方向,王安石看到了前院左侧的一棵桃树。

    这棵桃树枝干弯曲,几番向上盘旋之后,渐渐升高。

    王安石说道:“你想弄什么?”

    “我在树上架了根铁杆子。”

    沈安带着他走到树下,拍着树干说道:“别人说桃树招雷,我听了觉得害怕,就想把它给砍了。可有人说桃树不能乱砍,特别是老桃树,那都成精了,最好是等它修炼成型了,老天爷就会来收拾它。”

    他看了王安石一眼,借助着边上姚链提着的灯笼,看到了那张漠然的脸。

    王安石觉得这话是在羞辱自己。

    什么妖魔鬼怪他是不信的,甚至他连什么日食都不信。

    他在看着沈安,想看看这个少年能弄出什么新花样来。

    “昨日隔壁家进了滚地雷,吓的一家子都躲在床底下,早上就去请了和尚来做法事……”

    沈安示意姚链把灯笼举高些。

    光线上移,能模模糊糊的看到桃树上端的铁条。

    “哥哥……”

    两个不同的脚步声传来,还有一个呵哧呵哧的喘息声。

    花花跑到了侧面,警惕的站在小主人的身前,一双狗眼盯住了王安石。

    它觉得这人的身上有些冷,不是好人。

    果果先行礼,然后央求道:“哥哥,桃树好,不能砍。”

    沈安随口胡诌道:“哥哥要取了这桃树的芯子,然后做成一把木剑,降妖伏魔。”

    “真的?”

    果果想起了哥哥说的那些故事,在故事里,妖魔都是萌化的,若是抓来当做玩伴该多好啊!

    “真的,快去睡吧,明早起来就有了。”

    哄走了果果,沈安看看天色,“王判官,想看到闪电就在眼前吗?”

    闪电撕破夜空,扭曲着劈向天边。

    轰隆!

    王安石冷冷的道:“你若是能把雷霆接引下来,老夫就让元泽学了杂学又如何!”

    这是雷霆,不是人能操控的东西。

    滚地雷王安石也见过,圆形的雷电,就像是上天之眼,诡异的在空中移动。

    当时他是在饶州,一家老小看着这个能移动的雷电都被吓坏了。

    王安石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他同样有叛逆精神,可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时,依旧是后怕不已。

    轰隆!

    他抬起头来,发现闪电已经消失了,雷声才传来。

    王的话顿时就回响在他的耳边。

    光的速度更快,所以打雷时,先看到闪电,然后才会听到雷声。

    ……

    “娘,雷电不是什么鬼神,咱们在饶州见到的那个圆形的雷电……那也是雷电的一种。”

    自从在饶州见到了那个球形闪电之后,吴氏就有些害怕打雷。

    王安石不在,她只得把儿子叫来作伴。

    轰隆!

    闪电瞬间照亮了天地,王坐在门前,托腮看着天空。

    吴氏嗔道:“就会和你爹爹闹腾,什么雷电……那是鬼神呢!可不许胡说。”

    王无奈的道:“娘,今夜安北兄要引雷炸桃树,孩儿本来准备去看的,可现在爹爹去了,怕是会被吓到。”

    吴氏就当他在说胡话,一边在里面缝衣服,一边就絮叨着。

    “听你爹爹的话,咱们好生过日子,那杂学得空了再去学。你爹不许,你就偷偷的学,不过诗词文章却不能丢下……”

    王把这些话当做耳旁风,只是在想着今夜能否引雷下来……

    ……

    闪电仿佛就在头顶,王安石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他伸手一摸,发现头发竟然立了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

    他看向了沈安。

    沈安的头发同样立了起来,看着脑袋大了一圈,就像是刺猬,可神色却从容。

    这个少年竟然这般冷静?

    不,是胆大!

    姚链在边上已经要被吓破胆了。

    他不怕拼杀,但麻痹感从头上蔓延下来的体验实在是吓人。

    他举着灯笼的手在颤抖。

    连声音都在颤抖。

    “郎……郎君……雷……雷……”

    沈安负手而立,侧身看着他,淡淡的道:“慌什么?这只是先导,稍后才有雷霆下来……”

    他伸手摸了一下头顶上翘起来的头发,努力让自己不要脚软,然后叹道:“怕是要来了,真想站在这里试试高压电的滋味啊!”

    他想再撑一会儿,可却发现双腿真的在发软。

    “王判官,咱们到边上去看看。”

    沈安几乎是拖着腿走到了厢房的侧面,一到地方他就扶着墙笑道:“雷电下来之前就是这感觉,麻。”

    王安石有些麻了。

    他淡淡的道:“什么雷电?”

    他伸手压了压头发,却发现怎么也压不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

    顶着一头竖起来的头发,回家怎么解释?

    他在想着这件事,然后就听到了沈安急促的声音:“来了!”

    他瞪大眼睛看去,不由自主的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雷电乃是上天降下来的天罚,警醒世人莫要行差踏错。

    这也能被引下来?

    王安石有些后悔了,他觉得还不如在家中和王谈心……

    闪电划过长空,王安石只觉得眼前一亮,然后……

    “那是什么?”

    “有鬼!”

    没有人注意到姚链的尖叫,连折克行都呆立原地,木然无语。

    周二正在屋里偷窥,一下就软坐在地上,语无伦次的道:“快跑!快跑!”

    可周都督却扒着门缝往外看,看那模样分明就是想冲出去。

    周二拉住了他,侧身准备呵斥,却看到儿子的眸色微蓝,不禁就呆住了。

    一团椭圆形的闪电飘了下来,闪电的中间是蓝色。蓝色在闪烁,就像是一只眼睛在眨眼。

    蓝色的眼睛眨动着,王安石只觉得浑身冰凉。

    这是天罚之眼!

    他的家乡流传着老天有眼的故事。

    老天的眼睛在看着人间,一旦发现人间有人不孝,它就会睁开眼睛,然后惩罚随即而至……

    沈安也看到了,他矜持的道:“这便是球形闪电,王判官可好生看看……”

    他的脚停止了颤抖,很是自信的走出去一步。

    “郎君!”

    “安北兄!”

    折克行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沈安。

    沈安无奈的道:“那里有引雷的东西!”

    马丹,有铁杆子当避雷针,怕个啥?

    可折克行却不肯松手,轻松的就把他拖了回去。

    他的胆子那么大?

    王安石还在揣测着沈安是不是在演戏,就看到那球形闪电猛地动了。

    那速度让他想起了王说的光速。

    很快,你还没感觉就到了。

    球形闪电猛地扑到了桃树上面,然后啪的一声,桃树上方一片光明。

    这光是如此的刺眼。

    王安石伸手挡在眼上,然后眯着眼。

    在那片光明之中,他看到了桃树上的铁杆子,也看到了那闪烁着的电光。

    电光骤然大盛,接着那团闪电就顺着铁杆子急速冲了下来。

    嘭!

    当闪电接触到桃树时,那里就突然炸开了。

    一部分雷电顺着树干往下,蓝色,像是一个精灵。

    而另一部分雷电却在树干那里爆炸。

    火焰骤然而盛。

    王安石张开嘴,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沈安负手而立,淡淡的道:“这便是雷电,所谓神的力量,王判官以为如何?”

    王安石下意识的道:“不过如此……”

    若是作为学者,那么他会承认这很震撼人心,而且还颠覆人心。

    可作为一个少年的父亲,他却不肯认输。

    桃树在燃烧,一记闪电再度劈下来,蓝色的光在幽幽闪动,雨滴随即落下。

    雨滴敲打着大地,开始稀疏,渐渐密集。

    视线开始模糊,全是雨线。

    可桃树依旧在燃烧着。

    瓢泼大雨中,燃烧着的桃树就像是一支火炬,照亮了夜空。

    沈安再次问道:“王判官,如何?”

    你要看闪电,那我就给你看闪电。

    你要看杂学,我就给你看杂学。

    王安石有些呆滞,“这是什么?”

    他饱览群书,自问学识过人,少有人能和自己比见识渊博。

    可今夜的闪电却彻底让他震惊了。

    他从未如此觉得自己知识的贫瘠。

    “这是什么?”

    他再次问道。

    “这是闪电,雷和闪电的力量。”

    沈安简单的解释道:“两股乌云相遇,期间有些……东西相碰,然后就是闪电……”

    说什么电荷对王安石来说纯属扯淡,放电就更扯淡了。

    所以沈安选择了含糊的解释。

    王安石问道:“电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尖锐,直指核心。

    沈安想了想,说道:“是一种极其微小的东西组成的,和鬼神无关。”

    哎!

    王安石叹息一声,然后出了出去。

    “王判官,拿伞!”

    王安石摇摇头,然后出了沈家。

    门外他的马浑身都被淋湿了,见他出来就嘶叫着。

    王安石上马,然后消失在大雨中。

    姚链呆呆的站在那里,突然问道:“郎君难道是仙人吗?”

    折克行也很震撼,可却说道:“不,这是杂学。”

    杂学……

    这样的杂学是如此的颠覆人心,儒学和宗教在被引下来的雷电面前将会黯然失色。

    沈安没追上王安石,悻悻的回来。

    折克行问道:“安北兄,若是多叫些人来看看,杂学就能让更多的人接受。”

    “然后我就会被烧死。”

    沈安不敢担保这事儿到处传播的后果,而且这事儿传播出去,被曲解的可能性会更高。

    沈安竟然是活神仙!

    沈安竟然会雷法,能召唤雷霆!

    ……

    那还过什么日子?

    直接去庙里蹲着被人供奉岂不更好?

    姚链想起了一件事,就说道:“郎君,小娘子要看您降妖伏魔呢!”

    果果临睡前让陈大娘来传话,说是明早要看哥哥抓鬼,降妖伏魔。

    沈安满脸黑线的道:“那还等什么?马上把桃树给砍了,一起动手,今晚就把木剑给做了。”

    大雨中,几个男子冲到了桃树边上,大斧挥动间,木屑纷飞……

    ……

    感谢“?飞花”、“也许那是幸福”的盟主打赏,感谢“妞妞点点猫”的五万飘红。

    大年初一,猪年来了。新的一年,祝大家工作顺利,生活幸福。

    码字中,从未停止码字的我,估摸着强迫症是跑不了了。

    有月票的就扔过来,推荐票也要……

    新的一年,大伙儿雄起!大丈夫雄起!

第256章 谁的胜利?

    一夜豪雨,清晨的空气好的让人陶醉。

    沈安打着哈欠在跑步,手中还拿着一把木剑。

    “哥哥!”

    果果那娇嫩的声音就是最好的提神器,沈安回身蹲下,果果就飞跑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稍稍后仰身体,皱眉看着哥哥的眼睛,然后伸出手去在他的眼角撇了一下。

    “哥哥有眼屎!”

    “还有,头发都立起来啦!”

    果果伸手去压哥哥的头发,只是没用。

    好吧,昨晚只睡了两个时辰的沈安觉得老怀大慰。

    然后他就在妹妹的央求下开始了‘降妖除魔’。

    左手先比划一个剑诀,右手执着桃木剑,沈安目光锐利的盯住了前方,喝道:“何方妖孽,还不速速现形!”

    果果在边上兴高采烈的嚷道:“哥哥快抓鬼!”

    一群人都在看着,沈安念道:“嘛哩嘛哩哄,慢慢哄……疾!”

    “哇!哥哥好厉害呀!”

    ……

    沈家在欢声笑语,王家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王安石病了。

    他躺在床上,呼吸有些急促,面色潮红。

    郎中起身道:“郎君这是淋雨之后的病症,要发发汗,祛除了寒湿才好。某这里开些药,你家且煎熬给他喝了。”

    吴氏应了,然后让人带着郎中出去。

    王安石叹息一声,说道:“这只是小事。”

    吴氏嗔道:“都发热了还是小事?还有,这头发怎么都翘起来了?”

    王安石很想说是被雷电麻的,可觉得自家妻子怕是不会相信。

    “是拉的。”

    “什么拉的?”

    女人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展示出神探的天赋。

    王安石无语看着虚空。

    “是雷电麻的。”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坦白。

    “雷电?”

    吴氏看着自家表哥兼夫君,眉间多了忧郁。

    表哥竟然开始骗人了。

    王安石和妻子的感情很深,相互都很了解,所以一看就知道吴氏这是在怄气。

    这真是雷电麻的啊!

    他觉得自己是蒙冤了,然后就突然想起了昨夜和儿子的对话。

    那儿子会不会也觉得自己蒙冤了呢?

    “让元泽来。”

    王随后来了,先问候了父亲的病情,然后又乖乖站在边上,随时准备侍奉。

    这就是此时的规矩。

    长辈病了,你得守着照看。

    王安石幽幽的道:“昨夜为父去了沈家……看到了雷电……”

    本来默然的王突然就欢喜的问道:“爹爹,雷电引下来了吗?哎!安北兄本来说昨夜叫我也去看,只是……”

    只是某被自家爹爹一巴掌打的没脸去了。

    王安石苦笑道:“见到了。”

    王心中一喜,问道:“爹爹,安北兄说是蓝色的,可对吗?”

    王安石点点头,想起昨日自己说只要能看到引下来的雷电,就让他去学杂学……

    老夫的心很乱啊!

    “爹爹,安北兄说打雷的时候不能站在树下,也不能站在空旷的地方……”

    他的声音渐渐的低沉了下去……

    他不准备放弃自己的理想,但却也不准备去顶撞自己的父亲。

    就在他的卧室里,一个包袱静静的放在床上。

    “爹爹您好生养着。”

    王起身,然后看了父母一眼就急忙低头。

    他怕自己会流泪。

    我走了,你们要保重。

    等孩儿学成归来,到时候再来请罪。

    他缓缓走出房门,然后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伤感。

    少年热血,就算是有什么忧愁也会很快抛弃。

    “元泽。”

    “爹爹。”

    王回身,再次看了父母一眼。

    王安石压了压头发,在吴氏那‘温柔’的注视下,板着脸道:“你……不可丢下了诗词文章。”

    王不敢相信的看着父亲:“爹爹……您……您这是同意了?”

    王安石把目光偏过去,不肯再说话。

    这是父亲的尊严在作祟。

    吴氏笑眯眯的过来,给王使个眼色,然后说道:“切记不可丢了诗词文章,否则打断你的腿。”

    王欢喜的道:“好。”

    这是一次斗争,他在这次斗争中竟然取得了胜利,那欢喜几乎要直冲云霄。

    沈安说过从未有不劳而获的胜利,所以他就想起了昨夜的雷电。

    安北兄,您果真是无所不能啊!

    ……

    沈安知道王在历史上没啥好结果,王安石也没好结果。

    如今王转了杂学,王安石的万言书也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这个世界在渐渐变化,他不知道是好是坏。

    但当他看着下面的学生时,就觉得这个世界终究会越来越好。

    “……雷电的产生……”

    郭谦和陈本都不喜欢去旁听沈安的课,国子监上课时他们二人就在看书。

    书很好看,在娱乐项目少的可怜的时代,看书就是一个最好的消遣。

    窗外阳光灿烂,郭谦静静坐着,手中捧着一本书。

    屋内突然黑了一下,这是有人路过。

    郭谦把书放下,问道:“谁?”

    无人回答。

    他皱眉开了房门,探头往外,然后就看到了几个男子。

    “你们找谁?”

    国子监上课时需要安静,闲杂人等不许入内。

    这几人是干啥的?

    门子呢?

    郭谦怒了。

    边上的陈本也闻声出来,同样是怒不可遏。

    “站住!”

    他的脾气更差些,直接就追了上去。

    那几个男子簇拥着一人前行,闻声有一人回身。

    “止步!报名!”

    回身的男子身形高大,目光锐利。

    前方的男子也止步了,他缓缓回身,微微一笑。

    “官家……”

    来人正是赵祯。

    “放他过来。”

    赵祯很和气,郭谦却激动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陈本同样是在哆嗦。

    国子监没落至今,别说是官家,连宰辅都不来了。

    今儿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朕听闻国子监很是热闹,就来看看。”

    郭谦激动的道:“是啊!国子监现在和庙会差不多,很热闹啊!”

    陈本的脸颊抽搐着,想提醒郭谦,庙会是乱糟糟的热闹,而国子监要有纪律。

    可郭谦却被官家驾临的巨大荣幸给弄的七荤八素的,哪里还会去管旁的。

    “官家,国子监现在的学生不够多,臣想着哪一日能有几千上万人,那才是我大宋的煌煌气象……”

    赵祯微微点头,“好,朕便等着那一日。”

    说话间一行人就来到了教室边上。

    这个班是在上儒学课。

    “……做文章就是一个字,勤!”

    里面的大儒在讲课,很是专注,都没发现窗外的赵祯。

    他激情四射的说道:“每日一篇文章你做不好,那就做两篇,三篇……一句话,就是做!不停的写,欧阳公的卖油翁都看过吧?”

    “看过。”

    大儒满意的点点头,“世间万般艰难事,我亦无他,唯手熟尔。文章写多了,自然是看着题目就眼熟,下笔更是胸有千言,随笔端而出……浩浩荡荡,不可抑制,不可抑制啊!”

    赵祯微微点头,抚须微笑。

    郭谦心中得意,就低声道:“官家,学生们都说现在写文章好了许多,就如同一朝开悟般的顺畅。”

    赵祯满意的指指前方的教室。

    几人走了过去。

    “……物理不要死记硬背,最好的就是理解。比如说雷电的原理,让你们死记硬背有何用?过了一年半载的全都忘光了。可若是能理解,彻底的了解了雷电的起因,那么就算是十年八年,甚至是一生,哪怕是临死前,你们都会牢牢的记得。”

    赵祯看了郭谦一眼。

    前面的大儒说要多写,用量来堆积熟练程度,近似于死记硬背。

    可这边却说不要死记硬背,而是要理解。

    这个……

    郭谦有些尴尬,低声道:“官家,沈待诏的课……别具一格,对,别具一格。”

    “我知道有人不以为然,在背后说什么学了这个没用。可我要告诉你们,有用,有大用。”

    沈安笑眯眯的道:“其一,知道了雷电的奥秘,以后雷雨天你们可还敢在树下站着?”

    “不敢。”

    “可敢在空旷的地方站着?”

    “不敢?”

    “说书,学生……学生想请教一事。”

    苏晏站了起来,目光中全是悲伤。

    是这个淳朴的学生啊!

    被贸然打断课程的沈安并未生气,问道:“何事?”

    苏晏说道:“说书,学生的母亲是个好人……可后来她在打雷时出去找学生,结果就在野外被雷给劈……劈了。”

    沈安微微低头表示同情,有学生却说道:“这是不孝,肯定是不孝舅婆。”

    舅就是阿舅,指的是公公。婆是阿婆,指的是婆婆。

    沈安喝道:“闭嘴!回头抄写雷电五百遍。”

    学了我的课,还说这话,这学生不是没认真听,就是重度迷信患者。

    苏晏流泪了,哽咽道:“我娘好……对谁都好,可在被雷劈了之后,村里的人都说我娘不孝舅婆,老天爷降下神罚……说书,学生恨不能那日被雷劈死的是自己啊!”

    他在嚎啕大哭,“直至遇到了说书,学生……学生才知道雷电不是老天爷……不是老天爷啊!我娘……冤!冤!冤!”

    沈安也有些震撼了。

    一位母亲在雷雨天出门寻找孩子,这是本能。

    可野外容易被雷击,这是悲剧。

    悲剧本就让一家人痛苦不堪,可外人的流言却让人绝望。

    他下意识的说道:“可以试试,在野外竖立着铁杆子就能吸引雷电,边上再绑着鸡鸭什么的……”

    这是个依旧蒙昧的时代,沈安觉得自己任重道远。

第257章 雷公电母很忙

    赵祯皱眉看着里面,然后转身就走。

    官家这是不高兴了?

    郭谦也不高兴,因为沈安把雷电说成了仿佛是随手可得的东西,对老天爷不够敬重。

    “官家,沈待诏这是年少……说话轻率了些。”

    郭谦还奢望着官家拨款多一些,可沈安的一番雷电论,却让这事儿化为泡影。

    赵祯一言不发,等回到宫中后,就对陈忠珩说道:“那少年弄了望远镜是很好,让朕摆脱了责难,让以后的子孙少了被臣子束缚攻击的借口……可雷电却不是好胡说的,那少年太过了些,你去找包拯……”

    他头痛的道:“那少年不肯听话,唯有包拯能让他老实些……”

    陈忠珩谄笑道:“官家,那雷电可是老天降下来的,沈安怕是……臣这就去。”

    他不喜欢和包拯打交道,觉得那老汉板着脸的模样有些吓人,而且竟然不给自己面子。

    刚出了殿门,就见张八年急匆匆的来了。

    “张都知,久违了。”

    陈忠珩拱手,态度冷淡。

    张八年杀人太多,死后定然会有报应。

    这是大家的共识,连陈忠珩都不想和他套近乎。

    张八年抬头看了他一眼,那深凹的眼睛里,仿佛有鬼火在闪烁着。

    他冷冷的点点头,然后走进了殿内。

    “官家,昨夜沈安在家中引雷……”

    赵祯傻眼了。

    殿外的陈忠珩也傻眼了。

    赵祯稳定了一下情绪,问道:“难道他会道法?”

    张八年摇头道:“臣不知,不过昨夜度支判官王安石也在,引雷之后,王安石冒雨归家,说是失魂落魄。”

    陈忠珩进来了,“官家,王安石今日好像是告假了。”

    赵祯有些急切的吩咐道:“快去问他!”

    他不好问沈安,也担心沈安会哄自己。而王安石却不同。

    等陈忠珩走了之后,他连看奏疏的心情都没了。

    等啊等,当陈忠珩满头大汗的重新出现时,赵祯霍然起身,喝问道:“可是道法?”

    他不知道自己在希望着什么。

    也许是大宋,或许是……

    或许是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之道。

    陈忠珩气喘吁吁的道:“官家,真引雷了,昨夜沈安真的引雷下来了。”

    赵祯的心落了下去。

    若真是道法,陈忠珩就该先说此事,而不是什么引雷。

    他的眸色微微黯淡,陈忠珩并未发现,依旧兴奋的说道:“王判官说他亲眼见到沈安用铁棍子把雷电引了下来,然后劈燃了那棵桃树……最后用桃树做了木剑……”

    “木剑?”

    张八年突然插话道:“官家,沈安说桃木剑能降妖伏魔……”

    赵祯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带着期冀的问道:“什么妖魔?”

    张八年冷冷的道:“是他哄自家妹妹玩耍的谎言,大清早他在家里舞剑,胡乱念了什么妈妈哄,慢慢哄……”

    噗!

    陈忠珩终于忍不住笑喷了。

    “官家,臣就知道沈安是这样的,哄人有一套……”

    赵祯的面色淡然,说道:“那个学生……看看。”

    在赵祯出了国子监之后,张八年就得了相关消息,他说道:“官家,臣已经派人去盯着苏晏,保证不会错过。”

    赵祯摇头道:“王安石应当不会说谎,可我却觉得此事不可信。”

    就如同后世有人告诉你,说潮汐和天体的引力没关系,而是神灵放屁吹的,你信吗?

    铁定不信。

    所以若非是见到了,不然没人会信。

    ……

    这两日汴梁多雷雨,行人匆匆。

    城外的一个村子里,一群人在看热闹。

    “苏家大郎这是疯了?”

    “他说要招引雷霆下来,就像当年他娘……这孩子是想为他娘说话呢!”

    一个妇人唏嘘道:“当年的事……”

    一个老汉瞪眼道:“什么当年之事?他娘当年就是不孝!不然那雷为何不劈别人?野外那么大,为啥专门追着她劈?”

    一群人都起哄道:“就是,为啥追着他娘劈?这雷啊!就是专劈那些乱臣贼子和不孝之人!”

    那个妇人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然后羞红了脸,说道:“是,奴说错了。”

    轰隆!

    雷声隐隐传来,有人喊道:“要下雨了,回家吧。”

    老汉摇头道:“苏家大郎这是想翻案,咱们若是走了,到时候他说引来了雷,那怎么算?去,弄了斗笠雨伞来。”

    众人都纷纷点头,然后派了年轻人回家带遮雨工具。

    苏晏独自站在旷野中间,艰难的挖坑。

    稍后他奋力把边上的铁杆子插进了坑里,然后填土。

    他孤零零的站在那里,然后缓缓后退。

    侧面有一间废弃的茅屋,几个男子站在那里。

    “沈待诏,据说那里就是当年他母亲身亡之地。”

    陈忠珩穿着便衣,身边是沈安。

    “真会有雷电下来?”

    他有些纠结的问道。

    “要不你去试试?”

    沈安热情的建议道:“你只要站在铁杆子的边上就是了,若是有雷电下来,就会感觉浑身发麻,然后……”

    他拍拍陈忠珩的肩膀说道:“试试吧。”

    陈忠珩犹豫了一下,“不会被打死吧?”

    沈安摇头道:“应该……不会吧。以前有人在雷雨天放风筝,只要在风筝上面绑个铁杆子,据说也能体验一番发麻的感觉,回头你也可以去试试。”

    那位大佬不是在以前做的试验,而是在几百年后。成功后,大佬功成名就,后面就有人想重复他的试验,也在雷雨天放风筝,结果被电死了……

    可见这人的运气不同,结局也不同。

    陈忠珩狐疑的看着他,说道:“某怎么总觉着你这人……”

    沈安正色道:“我嫉恶如仇。”

    轰隆!

    雷声轰隆,闪电也渐渐清晰。

    铁杆子孤独的矗立在旷野之中。

    陈忠珩嘀咕道:“还没下来啊!某还得回宫呢!”

    沈安在看着闪电,随口道:“差不多了。”

    那些村民也在看着闪电。

    “苏家大郎,你引的闪电呢?在哪?”

    “你这是大白日就做梦,做你的美梦呢!”

    “你娘就是不孝,这谁都知道。”

    苏晏握紧双拳,这一刻他忘记了外界的嘈杂,死死的盯住了铁杆子的上空。

    就在铁杆子的边上,一只鸡和一只鸭仿佛是感受到了危险,在不停的叫唤着。

    “说书说过,在容易被雷击的地方插一根铁杆子,有很大的可能会引来雷电……”

    不知怎地,他觉得自己就是信任沈安。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从沈安教授他们那些神奇的杂学时开始的。

    但他还记得……是从沈安把他和其他学生一视同仁时开始的。

    他比较笨,以前学的慢,算是国子监里最没前途的学生。

    以前的教授们都忽视了他,视若无物。

    可沈安不同,不但一视同仁,而且还对他多有偏爱。

    “说书……”

    他看到了雷电,然后站直了身体。

    一记闪电蓦地劈了下来,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就见到铁杆子上爆出了亮光。

    “咯咯咯!”

    鸡鸭同时在叫唤,如临大敌。

    可雷电却顺着铁杆子溜了下去。

    嘭!

    细微的炸裂声中,鸡鸭瞬间被打死在那里,鸡毛鸭毛漫天飞舞。

    村民们呆呆的站在那里,老汉手中拿着伞,他的手一松,雨伞落地。

    那个妇人也看到了这一幕,她的脸上多了红晕,她回头看着那些村民,奋力的喊道:“苏大郎的娘是孝顺的!她是孝顺的!”

    作为女人,家中的舅婆你要伺候好,一旦传出不孝的名声,那真是死了都难以瞑目。

    妇人原先和苏晏的娘交好,所以一直在为她鸣不平,但却没用。

    可现在呢?

    她大胆的看着村里最有威望的老汉,喊道:“王七叔,您说苏大郎的娘是不是不孝?是不是?您说话啊!你们说话啊!”

    她的泪水混着雨水在脸上流淌,嘶吼道;“当初你们都说她不孝,逼得她不能葬入苏家墓地,现在呢?谁不孝!是谁!”

    妇人的嘶喊在回荡着,雷声却在渐渐消散。

    雨滴渐渐变小了,天空中的乌云中间露出了一个蓝色的缝隙……

    阳光从缝隙之中倾撒下来,正好照在铁杆上……

    村民们目瞪口呆,看着前方的苏晏步履蹒跚的走向了铁杆。

    暴雨骤歇,细雨如丝,挂在脸上如母亲的抚摸。

    他走到了铁杆前方,轰然跪下。

    “娘……”

    他在嚎啕大哭着,雨丝依旧细细缕缕的沾在他的身上。

    “……孩儿当年就不该出去……”

    他哭了个哀哀欲绝,不知过了多久,他扶着铁杆子直起了腰,就看到了边上站着人。

    “好好读书,过好你以后的日子,这对你娘来说就是最大的欣慰。”

    “说书,学生……学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没有您,我娘一辈子都背着不孝的名声,还不能葬入祖坟……说书……”

    他比沈安还大,可此刻却如同是个见到师长的孩子,目光孺慕。

    沈安点点头:“以后好好的念书吧。”

    那个妇人刚好走过来,听到这话就问道:“你是……”

    沈安说道:“某国子监说书沈安,是苏晏的老师。”

    妇人欢喜的道:“那您可能给村里的人说说,好歹让苏大郎的娘进了祖坟。”

    苏晏也期冀的看着沈安。

    村里的人畏惧村老,但更畏惧官员。

    沈安点点头,走了过去。

    “某沈安,翰林待诏。”

    “翰林?”

    沈安换了个官职,果然吓住了这些村民。

    翰林这两个字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权威。

    老汉出来应承,说了几句好话。

    沈安微笑着点头,说道:“那雷电不是什么天罚,你们刚才也看到了,雷雨时人在野外容易被雷击,就和刚才用铁杆子引雷一样。那时候人就是铁杆子。”

    老汉讪讪的道:“贵人,可……可祖辈相传,还有雷公电母呢!”

    沈安看着他,笑吟吟的道:“是啊!只是那雷公电母这几日难免忙碌了些,要不……在你家的门前埋一根铁杆子,看看雷公电母是否会来造访……”

    老汉是想维系自己在村里的权威,可被沈安这么一挤兑,他急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小人不敢。”

    沈安看着村民们,说道:“国子监里的学生都知道这个道理,苏晏也知道,所以沈某今日跟着他来,就是来做个见证。那边还有官家身边的近侍……哎!老陈,来一下。”

    陈忠珩嘀咕道:“又要用某来吓人,真是太过分了。”

    一番交涉下来,村里的人都表示当年是糊涂了,几个村老更是冲着苏晏拱手,只说是错了,他的母亲随时都能移葬回来。

    ……

    昨天睡晚了,还出去溜达了一圈,结果差点要耽误更新了。索性后面渐渐找到了感觉。

    初二了,该歇息的时间,一家子到处转转……大伙儿都玩好。

第258章 点燃整座汴梁城

    几天的雷雨一过,天气又开始热了起来,一般长途跋涉的人都会戴着斗笠什么的。

    “摘下斗笠!看看是不是逃卒。还有,把你的手伸出来。”

    封丘门这边多有人流,守门的军士躲在城门里,懒洋洋的叫人揭开斗笠。

    大宋禁军也就是在京城的好一些,在外地的得隔三差五的满世界调动,今年在南方戍守,明年说不定就把你弄到北方去了。

    这年头长途跋涉是件要命的事儿,加上到了新地方后水土不服……那就会造成非战斗减员。

    可非战斗减员在大宋禁军里不是事,都司空见惯了。

    而且将领多有贪腐,弄的麾下怨声载道。

    好嘛,在大宋当兵你得小心死在换防的路上,还得小心遇到个贪婪的上官把你的钱粮弄走。

    这日子没法过了,于是大伙儿逃吧。

    逃卒让人头痛,各地都要求严加盘查,一旦发现就抓捕。

    这时候刺字就是个身份验证。

    手和脸,大多刺字就在这两个地方。

    那些人把斗笠取下来放在背上,然后平伸双手。

    “过。”

    “过。”

    气温渐渐升高,军士们都没精打采的缩在城门里,有几个甚至在打盹。

    “有骑兵……”

    城头上一声厉喝,城门里的军士们马上就打起了精神。

    “哪里?今日没有骑兵出城啊!哪来的?”

    大宋的骑兵就是宝贝,一听闻有骑兵来,连百姓都想看热闹。

    远处出现了十余个黑点,那些百姓见了都觉得无趣,然后纷纷散去。

    “才十多人!”

    这十余骑兵飞快的到了城门处,其中一半盔甲不整,不是少了这个就是少了那个。

    还有人甚至连头盔都没了。

    这个……

    “连刀鞘都没了。”

    一个骑兵的长刀竟然是用布包裹着,这是怎么了?

    “打败仗了吧,这是和西夏人交锋的军队。”

    前阵子西夏人突袭府州,虽然折继祖表现的非常出色,让西夏人碰了壁,可别处堡寨却吃了亏。

    大家都以为他们是那些堡寨的骑兵,就笑了起来。

    “还有人!”

    远处又多了黑点,城上的军士喊道:“一百余人!”

    “喊个屁!”

    这十余骑兵在城门里下马,然后取了水囊喝水。

    一个骑兵喝水时被呛到了,他干咳着,渐渐的咳嗽竟然变成了哽咽。

    “……都输光了呀!某后面三个月的钱粮,都输光了,这三个月某怎么活啊!”

    悲伤会传染,另一个骑兵放下水囊,伤心的道:“某在雄州得了一个玉珠,还说回家给娘子……结果才出雄州,玉珠就没了,没了!”

    “……某的钱啊!”

    “……某的盔甲输了大半,回头怎么交代啊!”

    “……”

    守门的军士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痛苦的骑兵,有些不知所措。

    “押官,这些人是……遇到劫匪了吗?”

    有军士觉得好笑,就问了自己的上官。

    五十人为一队,军官叫做押官。

    押官也觉得惊讶,正准备发表看法,城头上有人又喊道:“他们来了!”

    远方又出现了黑点,黑点渐渐逼近。

    “他们在奔跑,小心了,戒备!各处戒备!”

    城上城下一阵慌乱。

    唯有骑兵们镇定自若,甚至还在冷笑。

    “赢了咱们那么多东西,这群畜生!”

    “他们也该被教训一番了。”

    随着这话,那群黑点飞快在接近。

    城头上一个都头讶然道:“好快!这是精兵!”

    一百余人狂奔而至,等近前后,都头松了一口气,说道:“是百姓!”

    这些人冲进了城门里,顿时一股子酸臭味就弥漫开来。

    “好大的城门,比雄州大多了。”

    “春哥,春哥,这城不好攻打吧?”

    “宝玉,你能带兵打下汴梁城不?”

    “好些女人,咦!那女人的胸好大!”

    “春哥,城里能赌钱不?”

    “……”

    一群人气息彪悍,目光不善,周围的百姓纷纷避开,不敢靠近他们。

    那队骑兵开始验证身份。

    “他们是雄州乡兵,奉命进京……”

    “乡兵?”

    “对,乡兵。”

    守门的军士讶然道:“怎么看着像是……泼皮呢?不,兵痞。”

    骑兵痛苦的道:“是啊!就是兵痞。这里面什么人都有,有小偷,有赌棍,有偷窥女人洗澡的混蛋……这一路……这一路某只想死啊!”

    但他随即就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谁会来接手他们,他会哭的,某发誓,他一定会哭的,哈哈哈哈!”

    在他的笑声中,这群人终于进了城,却发现没地方去了。

    “殿前司说乡兵不管。”

    “三衙都不管。”

    “那枢密院呢?”

    “枢密院更不管。”

    “去殿前司!”

    黄春笑眯眯的,看着前方的殿前司衙门,上前说道:“小人求见殿帅。”

    守门的军士斜睨着他,懒洋洋的道:“殿帅每日繁忙,没空见你们,滚!”

    黄春笑眯眯的道:“是是是,小人这就滚!”

    他过了这条街,转过去后,一百余人都靠墙蹲着,见他来了纷纷起身。

    “春哥,咋样了?哪里管咱们的饭?”

    黄春微微点头,一脸冷色的严宝玉就走了过来。

    “不成。”

    黄春依旧是笑眯眯的,说道:“某嗅到了好事的味道。”

    严宝玉一怔,说道:“春哥你的鼻子最灵,那就弄吧。”

    黄春号称狗鼻子,能嗅出危险或是安全。这个本事帮助他们逃过许多劫难。

    严宝玉招招手,就来了几个乡兵。

    “闯进去!”

    几个乡兵身材魁梧,气息彪悍,是雄州乡兵里最精锐的。

    他们都狞笑了起来,但有人问道:“宝玉,要是被抓了咋办?”

    严宝玉狞笑道;“这东京城一看就规矩大,哪有咱们在雄州快活,被抓了大不了就回去,难道还能流放?”

    一个乡兵骂道:“流他么!那老子就马上跑,再不行就在东京城里放火,给他们救火去,咱们好一路跑。”

    众人深以为然,黄春笑眯眯的道:“如此就好,去几个人,一旦得了信号就马上点火!”

    肆无忌惮的野性就在汴梁城中渐渐发散开来……

    ……

    “采菊……东篱下。”

    “采菊……东篱下。”

    “悠然……见南山。”

    “悠然……悠然……哥哥,饿啦。”

    书房里,沈安在教果果,可没一会儿果果就摸着小肚子说饿了。

    沈安一看日头,差不多要午时了,就笑道:“好,哥哥给你弄好吃的。”

    “好呀!”

    虽然曾二梅的厨艺突飞猛进,可果果还是最喜欢自家哥哥做的饭菜。

    沈安才走出书房,就见到折克行面色严峻的走来。

    “安北兄,出事了。”

    “何事?”

    沈安打个哈欠,觉得神清气爽。

    没有污染的空气就是好啊!

    “雄州来的乡兵在殿前司被人拿了,他们叫嚣着放人,不放人就点燃汴梁城。”

    卧槽!

    沈安急匆匆的带着人往殿前司赶去,一路上见到了许多军士在街上搜寻。

    大战的气氛很浓烈啊!

    “那些乡兵就一百来人,刚进城。”

    一百来人就把汴梁城给弄的风声鹤唳的,这折腾的本事让沈安觉得自己怕是被赵祯给坑了。

    等到了殿前司前,一番交涉后,沈安见到了黄春和严宝玉。

    两人被捆成了待宰的肥猪模样,见沈安进来,黄春叫嚣道:“再不放人,小心汴梁城处处起火!”

    严宝玉看了沈安一眼,突然问道:“是……你是……衙内?”

    黄春也呆住了,他仔细看着沈安,突然泪水流了出来。

    “是衙内,是衙内,郎君……知州,咱们找到衙内了!”

    二人哭的哀哀欲绝,沈安本以为有假,可等看到黄春哭出一个大鼻涕泡、依旧不擦后,就觉得是真的。

    沈卞竟然能让这些乡兵那么服帖?

    沈安一脸懵逼的看着两人,殿前司看押他们的军士也是一头雾水。

    两边沟通了半晌,沈安才知道原委。

    合着调雄州乡兵进京的命令中并未提到沈安,这群乡兵进城后处处碰壁,找不到接收衙门,于是就只能来殿前司闹腾,结果就栽了。

    黄春哭了一会儿,突然喊道:“不好!马上就要到点火的时辰了。”

    “点什么火?”

    “衙内,咱们约好的,咱们俩来交涉,若是一个时辰没信号,那些兄弟就会在汴梁城里点……”

    他偷瞥了沈安一眼,“点火。”

    卧槽!

    这是乡兵?

    土匪都没他们大胆!

    ……

    顾左瞬在后面,听到沈安来了就冷笑道:“那些都是兵痞,都该流放到西北去和那些野人为伍。沈安来了……他想做什么?那些兵痞能弄死他!”

    来禀告的军士谄笑道:“殿帅,沈安让放人。”

    顾左瞬嗤笑道:“这一路他们把押解他们的骑兵都带坏了,吃喝嫖赌无所不会,还输光了身上的钱,没钱赌就用盔甲抵债……殿前司的脸都被丢光了!放人?不放!”

    押解乡兵的骑兵都是殿前司的人,在进城的时候,他们的狼狈模样早就被人看在了眼里。

    殿前司丢人了啊!

    他斜睨着虚空,淡淡的道:“至于借口……就说那些兵痞凶恶,怕他带不了,反而会被那些乡兵弄死……”

    军士愕然道:“殿帅,那两个乡兵的头领……正跪在沈安的面前嚎哭呢!”

    这时外面一阵牛角号的声音传来,顾左瞬一下就失去了镇定,喊道:“谁吹的!这特么的是冲杀的号令,谁吹的?老子要弄死他!”

    ……

    书友“亡灵笙歌”今日成为本书盟主,感谢支持。

    第二更,麻将声估摸着到处都是了。祝大家春节财运旺旺,一切旺旺。

第259章 他们杀过不少人

    呜……

    苍凉的牛角号声第一次在汴梁城中响起,各处都慌了手脚。

    “谁来了?谁来了!”

    消息一路进宫,赵祯还在琢磨着这是怎么一回事,就看到曹皇后带着一群内侍宫女,浩浩荡荡的来了。

    曹皇后拎着一把长刀,面色冷峻,关键是她一身短衣,而且袖口和裤腿都绑住了,显得分外利落。

    那些内侍有的拿着棍子,有的拿着墩子。而宫女就更奇葩了,有钗子,有剪刀,还有一个竟然拿着一个夜壶……

    这是要干啥?

    你们要干啥?

    “这是为何?”

    一股子肃杀的气息在迷茫着。

    赵祯看着这个场面,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次谋逆,正是曹皇后沉着冷静的指挥宫人四处把守,最后才扑灭了叛逆。

    你这个女人,这是……又来了?

    赵祯觉得有些不忿,就说道:“叫人来!朕不信偌大的宫中就没了忠心耿耿之人!”

    曹皇后皱眉道:“官家且退到后面去,陈忠珩带人看着,其他的……跟着我来!杀敌!”

    曹皇后说着一提右手,竟然握着一柄长刀。

    赵祯气呼呼的道:“朕能杀敌,朕能杀敌!”

    你这个女人,休想再来第二次平叛!

    陈忠珩没找到武器,却昂首挺胸作豪迈状。

    这就是展示忠心的时候,至于谋逆……

    京城的军队多如牛毛,你谋个给某看看?

    小股叛逆成不了气候,大股的没可能。

    但皇后那杀气腾腾的模样,分明就是闲极无聊了,想带着这群男女去砍人。

    她目光轻蔑的看了一眼陈忠珩,说道:“叛逆最开始时气焰嚣张,若是能给他们迎头一击,那群乌合之众自然会烟消云散。臣妾这便去了。”

    一个没鸟的内侍竟然也做豪迈状,你这是哄谁呢?

    曹皇后雄赳赳气昂昂的转身出去,赵祯不忿的道:“这女人!这女人……”

    他想了半晌,发现最狠的话就是休了她,可他沉吟了许久,却发现说不出来。

    他废除过一次皇后,再来第二次,群臣会用唾沫来给他洗脸。

    他正在恼羞成怒时,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

    “谁干的?谁干的?!”

    赵祯发怒了,就冲到了殿外。

    不远处,曹皇后带着人停步了,一个内侍正狂奔而来。

    “官家……”

    内侍满头大汗,可神色不见惶然。

    赵祯虽然武力值是渣渣,但琢磨人却是专家。

    他一见内侍的神色,就淡淡的道:“多大点事,就纠集了那么多人……也不怕旁人笑话,散了吧。”

    曹皇后讪讪的挥挥手,然后没精打采的回了后宫。

    这是赵祯第一次正面赢了自己的皇后,他心中不禁大快。

    “官家,那牛角号是吹了叫人的。”

    “叫什么人?”

    本来恼火的情绪也消散了,赵祯微笑着问道。

    “是雄州的乡兵进了城,然后被殿前司给扣下了,剩下的人就威胁说要放火点燃汴梁城……然后吹牛角号是召集他们回去。”

    呃……

    一群人面面相觑,陈忠珩不敢相信的道:“这个……他们点不燃汴梁城吧?”

    不是说才一百多人吗,在汴梁城里没几下就被剿灭了。

    内侍苦笑道:“直至现在,只抓到了十余人。”

    剩下的那些人隐藏在汴梁城中,若是到处点火……

    赵祯怒道:“为何?”

    他想到汴梁城处处火头的模样,真的想杀人了。

    内侍说道:“官家,那些乡兵进城了没人管,没一处接收,最后就去了殿前司,然后殿前司把他们的两个头领给绑了……”

    这尼玛就是官僚习气发作了啊!

    哥不听你的解释,拿下再说。

    至于矛盾会不会被激化,关我屁事!

    赵祯怒道:“拿了来!”

    没多久,沈安和顾左瞬就来了,看着灰溜溜的。

    赵祯端坐在上面,冷冷的道:“你二人看着怒火直冲云霄,说说吧,让朕看看究竟是谁委屈。”

    顾左瞬看了沈安一眼,说道:“陛下,臣……万死。”

    这货竟然不说明罪状就认罪,可见是真知道错了。

    “你呢?”

    赵祯又问了沈安。

    沈安一脸沉痛的道:“陛下,那些人都在乡下待惯了……他们没见过世面,殿前司的人一动手,他们就以为……”

    他看了赵祯一眼,“您该知道雄州那边就是边境,经常能在白沟河对面看到辽骑,所以他们就……下意识的准备动手,可后来他们又觉着官家英明,这事儿想来是有些误会,于是就老老实实地出来了。”

    这是撒谎!

    光天化日之下,当着朕的面撒谎!

    那牛角号是吹给谁听的?

    啊!

    赵祯有些怒了,但转念一想,就知道这事儿不能提,也不能追究,否则就是个大笑话。

    可沈安一番话就把乡兵们给撇清了,那这事儿是谁的责任?

    顾左瞬苦笑着抬头道:“陛下,臣有罪。”

    赵祯一梳理,就发现了问题:“他们去殿前司问去路,为何不先接了?”

    一支小型军队在城中没去处,竟然无人过问……

    “三衙失职,枢密院冷血!”

    赵祯一句话就定下了责任归属。

    这是扩大化,却能让有些想追究此事的人一脸懵逼,最后没法,只得偃旗息鼓。

    得罪三衙不要紧,有本事你连枢密院也得罪了试试?

    官家就是官家啊!这手法娴熟的就像是老吏。

    顾左瞬把肠子都悔青了,他在来的路上就反复思考过此事的源头,赫然发现就是那群兵痞。

    那群无耻之徒在从雄州到京城的路上,把押送他们的骑兵给带坏了,吃喝嫖赌无所不能。

    既然赌,自然要一起来才有趣,于是那十多个骑兵就一步步的入坑了,最后输的身无分文。

    顾左瞬深信若非是战马和兵器不好赢,那些兵痞也不会放过。

    想想吧,去时全副武装的威武骑兵,回来时竟然步行,而且浑身上下只有一条犊鼻裤……

    那某这个殿帅还真是帅不起来了,铁定会被撸掉。

    赵祯也很头痛,他觉得自己怕是低估了那群兵痞的破坏力。

    “沈安呐!”

    沈安知道此时要老实些,否则乡兵们的罪名可洗不去。

    “臣在。”

    看着很老实的沈安,赵祯抑郁了,“你啊……随后那些人肯定会闹腾,这乡兵怎么编?”

    乡兵得找编制,比如说雄州乡兵,或是汴梁某处的乡兵。但这群兵痞太能折腾了,谁愿意接收?

    顾左瞬也觉得自己冤枉,闻言心中大快,就说道:“陛下,这乡兵还得种地……忙时种地,闲时操练……可这一百多人……没地给他们种啊!”

    他很是诚恳的态度赢得了赵祯的赞同:“是啊!落户汴梁不是问题,可他们的生计如何解决啊?”

    沈安一脸无辜,却松了一口气。

    一百多人他觉得很危险,怕引发忌惮。

    可刚才在路上时,顾左瞬担心这事儿会闹大,就主动缓和关系,和他说了些事儿。

    那些地主家中的佃户多达几千人,这还是地主,权贵家中的情况……没人敢说,没人敢去打探。

    那一百多个兵痞铁定没人接收的,你自己养活他们吧。

    记得当时顾左瞬一脸的幸灾乐祸,可等沈安说‘咱不差钱’时,他憋屈得想吐血。

    “去吧!”

    赵祯觉得这事真的不能扩大化,否则被辽人和西夏人打听到了,多半会被耻笑。

    可随即宰辅们就闻讯而动……

    ……

    一群兵痞站在街上,当沈安骑马而来时,就齐齐喊道:“见过衙内!”

    这声音很整齐,吓了边上的百姓一跳。

    “快跑啊!”

    “阿大!快跑!”

    “爹爹,救命啊!”

    “关门,马上关门!”

    瞬间周围人影全无,只有地上残留着几只鞋子,证明刚才这里是多么的热闹。

    两边的店铺也纷纷关门,沈安见了不禁满头黑线。

    “小声些!”

    “是,衙内。”

    这声音更大了些。

    沈安觉得这群家伙就是故意的。

    黄春近前,堆笑道:“衙内……”

    “叫郎君。”

    哥是官一代,不是官二代,别叫什么衙内。

    黄春笑道:“郎君,兄弟们都挂念着知州,经常跟着小人去河对岸寻找,有时候遇到小股辽人就……”

    他伸手一抹脖子,一股子寒意就在周围弥漫。

    折克行在边上冷眼看着,黄春不肯避开,他这才有了些活力。此时就附耳说道:“他们杀过人,有的杀过不少人。”

    ……

    初三是个好日子,投月票的好日子。

第260章 亡灵之军

    从雄州到汴梁不近,而且时值夏季,阳光灿烂,,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乌漆嘛黑的。

    这些黑脸上大多是欢喜,甚至许多还是憨厚,沈安看不到什么杀气。

    但折克行说的必然准确,所以沈安说道:“你等远来辛苦,走,咱们喝酒去!”

    那些黑脸上的欢喜就变成了惊喜。

    黄春和严宝玉相对一视,笑道:“还以为衙内……不,是郎君会不要咱们……”

    这些乡兵从雄州来此就算是冒险,若是无人接收的话,他们就是流民,然后会被丢到某个地方种地等死……

    严宝玉板着脸道:“我等都在辽人境内厮混,辜负了知州……”

    黄春吸吸鼻子,然后飞快的眨着眼睛,但眼睛却渐渐红了。

    “知州对某恩重如山……可当年我等却去了那边,谁知道再回来时,郎君却带着妹妹走了。”

    “走了!”

    一群人缓缓往城外去。

    城外的小庄子里,管事在疯狂的叫人。

    “帐篷搭起来!洗澡水!没有?那就冷水,衣服!马上去采买……特么的!不知道尺寸?那就再等等……”

    那些兵痞一进庄子就像是放了羊,这里指指点点,那里嬉笑一番……

    “郎君不高兴了。”

    沈安站在边上,冷眼看着这群兵痞闹腾。

    喧嚣渐渐停止了,那些乡兵都有些忐忑的看着沈安。

    这里是主宅前。

    庄户们早就被吓跑了。

    沈安皱眉走过去,站在前方,说道:“我叫沈安……”

    “我们知道。”

    说话的那人被沈安淡淡的扫了一眼,马上就低下了头。

    “家父一心北伐,在雄州操练了乡兵,对此我是认同的,觉得这是大丈夫该干的事。”

    “你们来了,这是认可,你们认可我……也就是认可了北伐!”

    “郎君,您也是想北伐的吗?”

    这些乡兵并不知道沈安的政治宣言,所以一脸的兴奋。

    雄州处于宋辽最前线,雄州人最能体会到危险和屈辱,所以若说谁最先北伐夺取幽燕,那非雄州人莫属。

    沈安微微点头,很是自然的道:“当然,我若是不想北伐,那就是畜生!”

    场面瞬间就炸了!

    乡兵们都喜上眉梢,黄春眼含热泪下跪,冲着北方喊道:“知州,衙内也要北伐!他也要北伐!您的愿望有人接了,有人接了呀!”

    沈安微微皱眉,他不知道沈卞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竟然能让这些敢去辽国境内打草谷的乡兵们俯首帖耳,并为之痛哭。

    严宝玉看着很硬汉,可此刻也是眼中含泪,不时吸吸鼻子。

    折克行再次附耳道:“安北兄,不是作假。”

    这是来自于一位武将世家的少年的判断,沈安微微点头。

    “你们以后将会在这里生活。”

    沈安一句话就让这些乡兵有些不自在。

    “我知道你们习惯了自由自在,可这是大宋,而你们是乡兵。”

    有人喊道:“郎君,我们已经不是乡兵了,他们不要咱们了。”

    黄春低下头,难为情的道:“郎君,当初知州失踪了之后,咱们就被驱散了……”

    “然后呢?”

    沈安很好奇他们后来的去向。

    黄春双手互握着,“知州失踪后,小人就带着人去了辽境寻找,只是……没找到。”

    一句话道尽了他们和沈卞之间的关系,沈安觉得这些人就是自己最好的武装力量。

    “既然来了就好好干,至于乡兵的资格,官家早已允了我,你们还是乡兵。”

    有人讶然道:“郎君,您竟然能见到官家?”

    大家才见面,沈安也没来得及介绍自己目前的情况。可这些乡兵想到他带着果果迁移而来没多久,再混的好,也不可能到这种地步。

    黄春和严宝玉都沉着脸,准备呵斥这些兄弟。

    他们虽然是沈安接出来的,可也不信他能见到官家。但信不信是一回事,得要维护沈安的尊严。

    乡兵们开始有些不安。

    沈安才离开雄州多久?他怎么能混到这等地位?

    一个撒谎的头领会让下属惊慌,觉得没有安全感。

    一骑疾驰而来,近前后却是唐仁。

    “是枢密院的副承旨。”

    陈洛喊了一声。

    乡兵们都老老实实地站好了,连黄春和严宝玉都低下了头。

    这里是汴梁,枢密院就是一个庞然大物,除非他们准备造反,否则该有的恭谨必须得有。

    沈安就这么站着,眯眼看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仁近前下马,乡兵们本就不是安分之辈,有人抬头,有的偷窥,就看到他走到了沈安的面前。

    这是要怪罪吗?

    唐仁拱手道:“见过待诏。”

    他竟然先行礼?

    众人纷纷看去,心中惊讶。

    因为沈安只是微微颔首,然后露出了笑容。

    就像是上官对下属的微笑。

    可那是副承旨啊!怎么就成了你的下属了呢?

    沈安微笑道:“怎么是你来了?”

    唐仁是副承旨,就算是要来也是兵房主事曹云。

    唐仁轻轻说道:“让旁人来,下官不放心。”

    这个态度很好,沈安欣慰的点点头,然后拍拍他的肩膀。

    你竟然敢去拍副承旨的肩膀?

    在乡兵的眼中,别说是沈安,就算是一个都指挥使,在见到唐仁后,都得束手而立,规规矩矩的。

    可沈安不但是微笑,而且还大大咧咧的拍了唐仁的肩膀。

    这个……

    众人都忘记了规矩,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沈安。

    “你有心了。”

    沈安说道:“可是宰辅们掺和进去了?”

    唐仁叹道:“宰辅们说这些乡兵做事太肆无忌惮,该弄到南方去……”

    北方人弄到南方区,第一水土不服,一路跋涉过去,少说得死掉一成人。

    第二到了南方之后,这些乡兵就是睁眼瞎,没有可以借力的人和势力,一两年下来就被废掉了。

    这是大宋特有的手段,特别厉害,能把一支精锐磋磨成软骨头,能把一头老虎磋磨成老鼠。

    沈安的眸色微冷,笑眯眯的问道:“官家那边如何?”

    赵祯会怎么看,这才是关键。

    至于宰辅,他们干几年就得滚蛋。现在瑟,等以后出外为官时,小心被报复。

    唐仁看了那些乡兵们一眼,说道:“官家不肯,后来君臣各退一步,这些乡兵可以留下,但……京城各地没有接收他们的地方。”

    乡兵得有归属地,京城各地都不接收,那就是孤魂野鬼,连粮饷兵器都没有,还操练个屁。

    沈安微微一笑,说道:“他们想赶尽杀绝吗?那下次寻到机会,老子愿意用功劳来护身,非得要弄他们一把。”

    唐仁笑道:“他们不敢呢!”

    “官家说您嫉恶如仇,肯定不会允许这些乡兵胡闹,所以还是要留下,只是……”

    “说吧。”

    这群无法无天的蠢货,把汴梁城当做了雄州,还准备到处点火……

    胆大包天啊!

    难怪会让宰辅们怒不可遏。

    唐仁低声道:“陛下问……既然无人接收,那军号就麻烦了。要不……”

    沈安无语望天,然后被阳光刺的眯眼低头。

    乡兵们犯下忌讳,赵祯已经很心慈手软了。

    至于军号,乡兵大抵就是后世的民兵,军号也是各有不同。

    可这些乡兵没有地方愿意接收,那军号还麻烦了。

    而且就一百零三人,一个都的人,要什么军号?

    沈安摇摇头,觉得这件事还得慢慢磨,等练兵出成效之后,自然会让官家和宰辅们另眼相看。到时候不管是扩编还是改为禁军都方便。

    唐仁见他平静,就说道:“两个军号,第一是叫做雄州,第二是……”

    他有些为难的看着沈安。

    “说吧,我已经很满意了。”

    能有个军号沈安真的满意爆棚了。

    唐仁的额头竟然出汗了,他伸手擦擦汗水,尴尬的道:“待诏,另一个军号……叫做……叫做……邙山……”

    他说完后就松了一口气,然后解释道:“有人说既然待诏师承于邙山隐士,那就叫做邙山也不错。”

    不错你妹!

    那些宰辅哪里不知道邙山上全是坟墓,可依旧要提议用邙山,这就是奚落。

    但好歹他们还准备了一个雄州的军号,那么邙山就算是调侃。

    唐仁觉得沈安会选择雄州。

    那是沈卞战斗过的地方,选择那里,就是不忘父志!

    沈安看着乡兵们,很坦然的说道:“有两个军号供我们选择。”

    “两个军号?”

    黄春原以为没有军号,大伙儿就像是黑户般的在庄子上过活。

    可现在不但有军号,竟然有两个。

    这就是意外之喜啊!

    “郎君,随便选一个就成。”

    黄春欢喜不胜,沈安点点头,说道:“一个是雄州,这个你们大概会喜欢。”

    “雄州?”

    乡兵们都露出了喜色,雄州就是大家的家乡,现在虽然出来了,可用这个作为军号,那多亲切啊!

    沈安没有意外他们的反应,但他却摇摇头,说道:“雄州是很好,可那里却少了兵戈。榷场的存在让雄州更像是一个大型店铺,很热闹,很挣钱,可就是没有一点热血,没有丝毫的煞气。”

    雄州就是个大榷场,大宋每年能从那里挣到不少钱。

    可长久的和平却让雄州人失去了警惕和武勇。

    乡兵们不知道沈安是什么意思,就静静的听着。

    “大宋需要的是热血和刀枪,需要的是悍不畏死的勇气,而不是阴柔和娘娘腔!

    沈安的话让乡兵们挺直了腰。

    “我也喜欢小桥流水,也喜欢杨柳岸晓风残月……可大宋的阴柔够多了,却看不到大丈夫……也听不到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豪迈。”

    周围的店铺门缝里多了眼睛,也多了好奇。

    沈安微笑道:“既然做了武人,既然拿起了刀枪,那就别怕死!”

    他对唐仁微微点头,唐仁躬身,然后一脸震撼的上马而去。

    严宝玉忍不住问道:“郎君,第二个军号是什么?”

    那些人都在看着沈安。

    沈安微微而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他淡淡的道:“邙山!”

    轰隆!

    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上,仿佛传来了雷霆的轰鸣声。

    乡兵们都呆呆的站在那里。

    邙山……

    那里全是坟墓,层层叠叠的埋葬着无数尸骸……

    以邙山为军号,那就是……亡灵之军!

第261章 逢凶化吉有春哥

    赵祯刚和宰辅们讨论了雄州乡兵的归属,觉得有些累。

    而宰辅们也不轻松。

    一百零三人还好,若是再多些,富弼就不准备妥协,哪怕是撕破脸,也会要求把这些人赶到南边去。

    现在大家达成了共识,气氛渐渐松缓。

    富弼说道:“陛下,雄州军这一路带坏了殿前司的骑兵,以后扩编还得要多考量。”

    赵祯点点头,“雄州军,他定然会选这个军号吧。”

    韩琦干咳一声,奚落道:“说不定他会觉得对陛下有愧,然后用了邙山这个军号。”

    赵祯笑道:“那也无需用这个军号,毕竟不吉利。”

    富弼赞同的道:“邙山上全是坟堆,邙山军,那不就是鬼军嘛!沈安再傻也不会要。”

    君臣准备各自散去,这时来了人复命。

    “陛下,沈安选了邙山作为军号。”

    卧槽!

    这人疯了?

    这就和后世的某支军队取名为地狱一样,让人惊骇和不敢相信。

    大家都傻眼了,觉得沈安不该这么疯狂。

    于是大家就想到了刚才韩琦说的话。

    韩琦也愣住了,他喃喃的道:“他不会吧……”

    “为何?”

    赵祯问了内侍。

    内侍说道:“陛下,沈安说大宋太多的阴柔之气,而军队就该悍不畏死,所以就选了邙山为军号。”

    君臣一时无言。

    韩琦是觉得自己猜错了,而其他人则是有些唏嘘。

    阴柔之气……

    大家吟诗作词都讲求个婉转温柔,谁愿意弄的血淋淋的。什么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什么宁为百夫长,不做一书生……这些诗粗汉才喜欢。

    韩琦说道:“陛下,那便任由他吧,一百人他也养得活。”

    他说的很是顺理成章,可赵祯却有些担心。

    “那些人乡兵都是野惯了,沈安可能压得住?若是压不住,有他的苦头吃。”

    他扼腕叹息道:“邙山本是玩笑,可他竟然还是选了……鬼军……这是要悍不畏死吗?”

    ……

    “以后就由折克行来管着你们。”

    沈安知道这群兵痞很难管理,所以也做好了收拾人的准备。

    “郎君,他还是个少年,咋能管我们?”

    有人不满意了,觉得折克行这位领导年轻了些,无法接受。

    沈安说道:“他是折家人。”

    他觉得折家人的名号能压住这群兵痞,可黄春却微微摇头,有人甚至说道:“郎君,咱们都是您的人……折家人……他们可敢去辽人那里打草谷?”

    尼玛!

    沈安面色铁青,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了这事。

    这群兵痞在乡兵解散之后,竟然在黄春的带领下在辽境活动,按照他们的说法就是‘打草谷’。

    敢去打辽人草谷的他们,自然看不上折家人。

    大抵这世上就没有他们能看得上的人。

    只有一个沈安,这还是沈卞的遗泽。

    “箭术还是刀法。”

    折克行的身体没发颤,很是冷静的提出了挑战。

    这不是文官统军,武人统军你得展示出自己的武勇,否则下面的将士哪里会服气。

    “好!”

    黄春没掺和,他站在沈安的身边,低声道:“郎君,当年出去三百多兄弟,就剩下这些了。”

    沈安点点头,“能活下来的就是精锐。”

    “是,兄弟们都多次经历生死,早看淡了,所以……吃喝……那个赌。”

    “军中赌钱是大忌。”

    这是沈安的规矩,他在等待着回应。

    拒绝,那么以后就养着你们完事。

    黄春苦笑道:“咱们自己不赌钱,那群家伙,就喜欢把外人拖进来赌……坑人。”

    箭靶立起来,乡兵中一阵喧哗,然后出了三人。

    “宝玉来不来?”

    有人喊了一声,冷冰冰的严宝玉摇头。

    “宝玉很厉害,杀人……最利索。”

    黄春的话有些隐晦,不过足够沈安来判断了。

    严宝玉不去比试,那就是任由沈安安排的意思。

    黄春咧嘴笑了,那嘴角看着都咧到了耳边,一双眉毛微微挑起,竟然是个正八字眉。

    “郎君,宝玉杀人,小人出主意,咱们这些日子就是这么过来的。”

    这货还是个军师?

    沈安觉得这货从头到脚都像是一个兵痞,若说是军师,那也是个狗头军师。

    黄春看似羞赧,实则是瑟的说道:“每次辽人来围捕咱们的时候,小人每每能感觉到……带着兄弟们逢凶化吉。”

    还是个灵异派的军师?

    “……当初他们还不听,后来几次灵验之后,大伙儿就把小人奉为头领……”

    看他说话的语气,分明还是个官迷。

    沈安瞬间就想到了宋公明。

    带着手下的兄弟们投降,然后得个官职就把兄弟们的安危抛之脑后……

    “准备好了。”

    那边的比试开始了。

    沈安结束了话题,说道:“黄春呐……”

    黄春堆笑道:“郎君,他们都叫小人春哥。”

    叫哥不是什么事,父母有时候还会叫自己的儿子为哥,比如说老大叫大哥。

    “春哥呐!”

    沈安觉得这称呼有些不大对,“既然来到了汴梁,那就得操练起来。”

    黄春的小眼睛眯着,说道:“郎君,咱们和辽人都能杀一阵子……”

    我们都能和辽人拼杀了,这个……还用得着操练吗?

    “正中红心!”

    那边一阵惊讶,却是折克行的箭术发威了。

    黄春抚须微笑道:“郎君,宝玉家里原先是军中人,他的箭术也不错。”

    “来一场比试吧。”

    沈安觉得需要用一场比试来让这群瑟的乡兵们俯首。

    黄春惶然下跪,说道:“小人不敢。”

    他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搪塞沈安,就担心会被赶回去。

    “没什么不敢的,先住下,过几日再试。”

    前方的比试还在继续,当折克行箭无虚发后,连严宝玉都不禁走到了边上在看着。

    刀法很简单,沈安自己就练习了许久,来来去去的就是那几招。

    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就是几招简单的刀法,在折克行的手中施展出来时,那些乡兵们都静默了。

    “遵道,回来。”

    沈安招招手,折克行收了长刀,气不喘脸不红的走了过来。

    “先住下吧。”

    沈安的态度很是平静,看不出喜怒。

    等他走了之后,严宝玉就不悦的道:“为何要搪塞郎君?”

    黄春也有些后悔,不过却不肯认错:“咱们从雄州来投奔郎君,难道你们都想去种地?”

    众人都摇头,有人说道:“咱们在辽国那边杀了不少人,都见过血,谁还能安心回家种地?”

    黄春得意的道:“所以嘛,咱们要展示自己的长处给郎君看看,以后得了机会才好上阵杀敌。”

    严宝玉依旧不满,他冷哼一声,然后往自己的帐篷去了。

    庄子里没那么多地方给他们住宿,目前只能住帐篷。不过管事已经带着人在看地方了,准备修建房屋。按照沈安的交代,在入冬之前,肯定能让他们住进屋子里。

    黄春的小眼睛都眯了起来,那八字眉挑起,喊道:“某感觉到了是好事……”

    瞬间乡兵们就安生了,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春哥说是好事,那肯定是好事。”

    逢凶化吉有春哥!

    这是大家奉为座右铭的话。

    黄春得意的道:“都打起精神来,到时候让郎君开开眼,老子好带着你们去吃喝,去玩女人!”

    一说到玩女人,这群乡兵的眼睛都在发绿。

    黄春见了就更得意了,说道:“在辽境时,老子带着你们去玩辽国女人,这到了汴梁,老子带着你们玩京城的女人!”

    “哈哈哈哈!”

    ……

    “杀!”

    三百余名学生,人人手持长枪,列阵刺杀。

    “杀!”

    陈洛站在队列前,不时纠正着学生们的错误。

    沈安悄然来了,和郭谦一起走到了正面。

    “杀!”

    三百多柄长枪齐齐前刺,那杀气让郭谦不禁有些腿软。

    “待诏……这……这样不好吧!”

    郭谦觉得读书人就该读书,练刀枪只是个消遣罢了。可沈安的人却分外严格,把这群学生弄的走路带风,眼神锐利……

    他想起了一个老友来国子监看自己时,恰好见到了学生们放学,就震惊于他们的身姿和神态。

    “站如松,行如风,坐如钟,这是我对他们的要求。”

    “人只要经常操练,眼神自然就会锐利。”

    沈安压根就不在意他的牢骚,若非是没人接替,他觉得国子监的祭酒最好换个人。

    郭谦郁郁的道:“可一出去,旁人都说国子监标新立异。”

    别处的学生走路四平八稳,风度翩翩,而国子监的学生走路像是刮风,眼神恶狠狠的,哪那有学生的模样?

    “前日处置了两个涂脂抹粉的,家长就不依不饶,后来说是再闹腾就让他们带着孩子回家去,这才消停了……”

    郭谦觉得沈安的规矩太严厉了,这些学生都是在威压下学习,哪日要是扛不住了,肯定会暴动。

    “杀!”

    这时前方的操练结束了,陈洛回身拱手。

    沈安走了过去。

    阵列中的喘息声不大,这和刚开始操练时的喘息如狗相比,变化太大了。

    “大丈夫就要站得直,坐的稳,走得快!”

    这些学生寄托着他的厚望,所以他宁可要求严一些,也不肯放松。

    “有人涂脂抹粉,被处置了还没发现自己的错处,这样不好,非常不好!”

    沈安有些火了,声音也提高了些:“涂脂抹粉那是娘们才做的事,弄多了你们自己就会把自己当做是女人!”

    “男儿大丈夫看的不是脸,而是你的本事,你的责任感。当你有能力为妻儿遮风挡雨时,所谓的俊美如玉在你们的面前就是个娘娘腔,哪里值得效仿?”

    大宋此时已经出现了一些娘化的苗头,男人涂脂抹粉有些成为时尚的意思。

    而且汴梁城中有几条街很有名,就是著名的男娼街。

    那些喜好龙阳的男人就是那里的恩客。

    阵列中有人说道:“说书,涂脂抹粉也没什么不好吧?魏晋时比现在更风行。”

    沈安大怒,说道:“风行?可魏晋是什么日子?汉儿沦为两脚羊的日子,那等日子你们可羡慕了?可想去过过?”

    ……

    初四了,还在码字……

第262章 一巴掌从上打到下

    男色这个词不知是何时才有的。

    分桃断袖从古流传到今天,依旧是一个暧昧的词。。

    但社会的主流依旧是阴阳和谐,男女搭配,活着不累。

    可到了魏晋时,那些小白肉就更多了,比如说卫……

    “卫能让男女都喜欢他,观者如堵。”

    卫的美是能男女通吃的,面对这样出色的前辈,那两个喜欢涂脂抹粉的学生不禁低下头去,觉得自惭形秽。

    沈安觉得这些少年都是迷途羔羊,而自己就是他们的人生导师。

    他指着北方说道:“卫是很美,可当胡人南下时,他做了什么选择?”

    “他跑了!”

    沈安摇头道:“丢下兄长,惶然带着家人往南边逃窜,然后才在南方闯出了偌大的名头……美人!”

    他怒不可遏的道:“魏晋……乃至于大宋之前,男人以白嫩为美,以面如凝脂为荣,可那不是大丈夫,不是男人!那是……那特么的不是男人!”

    郭谦不禁退后了一步,他自己就喜欢白嫩,每日早上会仔细打理脸上的肌肤……

    那些学生都有些不舒服,白嫩柔弱之风在读书人中最受欢迎,他们自然也不能免俗。

    男人把自己弄的白白嫩嫩的,举止柔弱一些,学学女人,然后就会觉得自己真的很柔弱。

    柔弱的需要呵护……

    “汉唐豪迈,以出塞杀敌为荣,没有人会在意自己长的是否白嫩,是否柔弱。即便是脸上被晒的发黑,即便是密布刀痕,可那却是勇士的伤疤,无需遮掩,当为世人所敬仰!”

    “魏晋的男人以阴柔为美,以白嫩为荣,结果是什么?是亡国,是被当做了两脚羊!”

    “那时的大丈夫就是稀罕物,在一片阴柔风之中,胡人的铁蹄和马刀让他们瑟瑟发抖,谁来抵抗?谁来保家卫国?没有!”

    沈安沉声道:“没有男人,没有大丈夫。那些阴柔的男人担不起保家卫国的责任,他们担不起保护家人的责任,所以魏晋就是汉儿最为屈辱的时代,大宋可要效仿吗?你等可要效仿吗?”

    有人想驳斥,可一张嘴就觉得没法说。

    魏晋的男人不是装女人,就是装疯子,嗑五石散,在树林里鬼叫。

    彼时大汉的威风还有余韵,哪怕是三国混战时,胡人也不能瑟。

    然后……当他们以阴柔为美时,武勇就再也没出现过。

    及至元末时,才有人喊出了‘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才罢手。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做马牛’的口号,那些男人才重新振作起来,掀翻了蒙元的统治。

    而到了明朝中后期时,阴柔之风再度死灰重燃,男扮女装,涂脂抹粉……

    然后面对蛮清的铁蹄,那些阴柔的男人纷纷跪地请降,甘愿脑后披着一根猪尾巴。

    现在的大宋同样以阴柔为美,男子涂脂抹粉,举止温柔,这是一种流行趋势。若是能手捂胸口,弱弱的干咳一声,那周围的人多半要喊一声美人。喜爱男风的两眼就会迸发出绿光。

    这是一个阴柔、柔弱的大宋,武勇早就消失许久了。

    这股风气不扭转过来,沈安觉得这个大宋就没有丝毫希望。

    大势如此,我就先从国子监动手。

    他心中打定了主意,说道:“从现在起,但凡有人涂脂抹粉,但凡有人装娘娘腔,装女人,一律赶出国子监。不如此,老子怕整个国子监都会变成女人!”

    他气咻咻的转身就走,却留下了一群面面相觑的师生。

    这事儿……这个地图炮轰击的过了啊!

    折克行有些傻眼了,只得出来交代:“三日后,你等将会和人操练,赢了奖赏。输了,半个月的饭食内无肉。”

    “半个月没肉吃?”

    “要操练什么?”

    学生们马上就怒了。

    旁的咱们不管,没肉吃就是不行。

    什么狗屁对手,在肉食的面前都是渣渣。

    “和一群乡兵演武!”

    乡兵?

    “就是闲时操练,忙时种地的乡兵?咱们打不过啊!”

    条件反射般的,这些学生都萎了。

    就好比后世的某支队,一听到对手是亚洲的某小国,人口还没自家一个县市多的那种小国,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哥,咱们打不过啊!

    柔弱早已深入他们的骨髓,见到对手就怕,一动手就怕。他们只能在国内耍横,这种人民间有句话,很形象。

    门槛猴!

    门槛内,也就是在家里时他们牛气冲天。出了门槛,那就是个逗逼。

    可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操练起来!”

    陈洛觉得这事儿大概有些危险,不过既然沈安答应了,他也只能尽力操练。

    长枪阵再次成型,一次次的刺杀……

    大部分学生都是面色沉重,奋力出手,可有人却目光闪烁,带着喜色。

    ……

    赵祯正在和宰辅们议事,等有人送上了奏疏后,还不知道沈安已经捅了个大窟窿。

    他打开奏疏看了一眼,然后就呆滞了。

    宰辅们见他的神态就知道有事发生,韩琦迫不及待的道:“陛下,可是有大事?”

    有事你要说啊!你憋着我们咋想办法?

    赵祯叹息一声,说道:“你等自行看吧。”

    他实在是说不出口,觉得想吐血。

    韩琦最急,而且跋扈,就越过了富弼抢先看了。

    这个举动自然是过分了,富弼只是在忍着,可忍一忍的,他见韩琦的面色渐渐发红,不禁就暗爽起来。

    你看吧,继续看。

    “岂有此理!”

    韩琦涨红着脸道:“陛下,这是污蔑!”

    他本是白脸,此刻一红,看着竟然是个翩翩美大叔。

    可这个美大叔此刻却怒不可遏了。

    他扬着手中的奏疏咆哮道:“什么阴柔之风?什么白嫩为美?什么举止柔弱……还说什么大宋就是阴柔之风多了,才对外处处失败。这是污蔑!陛下,要拿了沈安,下狱论罪!”

    你这个太激动了吧?

    富弼一把拿过奏疏,看了之后也是目瞪口呆。

    “陛下,这一巴掌可是从上到下都打了啊!”

    大宋就这风气,皇家也喜欢白嫩啊!

    至于阴柔之风……谁敢说老夫阴柔?

    富弼下意识的站直了腰,然后板着脸,“此事外间要沸沸扬扬了,陛下,沈安……太能惹事了。”

    赵祯心有戚戚焉的道:“就是啊!上次他说大宋没有大丈夫,朕还觉得是口误,可今日……”

    富弼再仔细看看,就苦笑道:“陛下,他还准备让国子监的学生们去和那些乡兵比试演武……这不是胡闹嘛!”

    曾公亮觉得自己的男人气比较足,所以情绪比较稳定。

    他干咳一声说道:“那些乡兵穷凶极恶,而学生们大多柔弱……不不不,是潜心学问,陛下,怕是要出丑啊!”

    他差点就习惯性的说出了学生柔弱这句话,幸而后面收了一下。

    可哪怕是收了,韩琦看过来的目光中也多了埋怨。

    那沈安才说读书人柔弱阴柔,你这话就是助纣为虐啊!

    可他转念一想又想到了一件事,“陛下,若是输了,那他沈安说的话岂不就是得了证据?”

    赵祯也想到了,所以很是头痛。

    若是国子监的学生们输掉了,沈安那些关于大宋阴柔之风盛行的话就有了最好的注脚。

    会输吗?

    君臣面面相觑。

    “学生哪里打得过那些乡兵,弄不好这就是他故意的!”

    “到时候怕是会一触即溃……”

    “陛下,此事不能坐视啊!”

    ……

    沈安在国子监的讲话很快就传遍了汴梁城,外界大多是愤怒和不屑。

    一群读书人在酒楼里举杯畅饮,身边还坐着女妓,气氛热烈。

    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子站了起来,周围都安静了。

    男子微微一笑,脸上的粉有些的往下掉。

    他伸出白嫩的手指头在嘴唇上轻轻抹了一下,在座的男子中起码有三人的目光中多了些不明的味道。

    “那狗贼不学无术,在国子监也就是教授杂学……”

    男子察觉到了脸上的粉往下掉的情况,于是连表情都不敢做,只是木然说话,语气轻柔。

    “可谁会看得起杂学?所以他惶然不可终日,这不就想了这个办法,通过贬低咱们来抬高杂学的地位。诸位,不可让他得逞!”

    “对,不能让他得逞了!”

    “到时候咱们去现场看,他若是敢让乡兵作弊,那咱们就起哄,去传播,让他身败名裂!”

    男子见状就心中欢喜,然后挑眉道:“诸位,诸君,听某一言!”

    众人都停住了喧哗,然后静静的看着他。

    几个女妓见他面白如玉,举止轻柔,眼中不禁就多了迷醉之色。

    男子见状心中得意,于是就把声音放的更温柔了些:“三日后在城外比试演武,咱们同去,可好?”

    “好!”

    这声音很整齐,震得屋顶的灰尘瑟瑟下落。

    灰尘飘落到了他们的身前,和他们脸上往下掉的粉混在了一起。

    ……

    赵仲飞也似的跑进了沈家,花花过来嗅了嗅他的裤脚。

    “安北兄何在?”

    赵仲俯身摸摸花花的头顶,庄老实说道:“郎君在后院给小娘子做秋千。”

    “都什么时候了!”

    赵仲急得不行,就往后院跑。

    这是通家之好的架势,可到了后院的大门外时,赵仲还是喊了一嗓子。

    “安北兄,小弟可能进来吗?”

    再好的关系,进后院时也得打个招呼,不然那不是交好,而是鲁莽。

第263章 杀**少年

    “进来吧!”

    赵仲一路进去,见周围花树繁茂,生机勃勃。

    院子里原先很空旷,沈安把宅子买下来之后,就请人栽种了不少花树。

    盛夏时节里,这些花树郁郁葱葱,美不胜收。

    院子的右边有长椅,边上花儿绽放。

    果果就坐在长椅上,一双小短腿儿在微微摇摆,双手托腮,就盯着秋千看。

    边上已经埋下了两根木头,横杠也装好了,下面用绳子连着小座椅。

    秋千已然完工,沈安在弄藤蔓。

    “哥哥,好了吗?”

    果果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玩秋千了,陈大娘在边上也做好了准备。

    沈安一边把藤蔓缠上去,一边应付道:“别着急,好饭不怕晚。咱们把藤蔓缠上去,等到了明年……果果,明年秋千上就是绿叶和花儿缠绕着,可喜欢?”

    果果一听就欢喜的道:“喜欢!”

    沈安把藤蔓缠好了,就笑眯眯的道:“好了。”

    果果从长椅上滑了下来,然后迫不及待的跑过去,边跑还边喊道:“哥哥好厉害!”

    郡王府的那些女娃可没有哥哥做秋千,更没有愿意陪自己玩耍的哥哥。

    所以果果这话很是理直气壮。

    沈安笑眯眯的道:“别推的太高了。”

    陈大娘应了,沈安才转身。

    “急匆匆的是何事?”

    赵仲看着欢呼雀跃的果果,觉得有些艳羡的情绪在蔓延。

    但他是家中的老大,没哥哥宠自己。

    “安北兄,外面说你是在诋毁大宋男儿,群情激昂呢!”

    “大宋男儿?大宋有几个男儿?”

    换了个人听到这个消息,大抵脚都会发软。

    可沈安却很兴奋。

    这样的沈安让赵仲有些头痛。

    “可那些人要发怒了……”

    “那就怒呗!”

    一想到千夫所指的场面,沈安就心情愉悦。

    哥难道是有被虐的倾向?

    王也闻讯赶来,赵仲终于摆脱了独木难支的局面。

    他对王说道:“元泽,安北兄不听劝啊!”

    王打开折扇扇了几下,然后问道:“你劝了什么?”

    赵仲说道:“三日后的比试,此事某觉得那些学生没胜算。他们若是输了,那些人就会以为安北兄是故意的,明知道学生们打不过乡兵还来比试,这是在贬低诋毁读书人。”

    王刷的一声收了折扇,微笑道:“那些不过是蠢货罢了,安北兄,小弟建议直接让乡兵们装输,到时候让他们没脸见人。”

    这就是王的作风。

    只要觉得你是对手,那哥就想办法弄死你,让你一辈子不得翻身,还要踩上几脚。

    赵仲纠结的道:“可这终究有些漏洞,而且名声不好,要不……给那些乡兵下药吧,这样他们尽力而为,但却力有未逮……小弟觉得这样最好。”

    王讶然看着赵仲,“你竟然这般腹黑?”

    他一直以为赵仲是个纯真的少年,可听到这个建议之后,就觉得……

    咱们是同类啊!

    可赵仲却一脸纯真的道:“这是家里幕僚出的主意,却是和某无关。”

    王哦了一声,然后打开折扇扇动着。

    沈安觉得这两个少年都是腹黑的,和自己忠厚老实的性子格格不入。

    “安北兄,要下定决心了。”

    王催促道:“早早定下主意,咱们就能早些寻到漏洞,然后一一弥补……”

    赵仲也点头赞同。

    他们二人都不看好国子监的学生们。

    不,是整个汴梁城的人都不看好学生们。

    那些乡兵进城后的表现都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他们散落在城中,那些军士四处搜寻,可后来竟然只找到了一小部分。

    这些乡兵不错啊!

    至于学生……那不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代表吗?

    沈安负手而立,看着果果坐在秋千上,被陈大娘推动,就微微一笑,说道:“一年树谷,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大宋需要文武双全的少年,需要那些不鄙视武人的少年,所以……莫要小看了他们。”

    ……

    赵仲回到家中,赵允让叫了他来问话。

    “他不肯作假?”

    赵仲苦着脸道:“翁翁,他不但不肯作假,还说什么要把国子监的学生们教导成为文武双全的人才,可……翁翁,哪有什么文武双全啊!韩琦说是文武双全,可在战阵之上连一个没考中进士的读书人都不如……可除去他之外,大宋那还有文武双全的人?”

    大宋文武分明,不,是武人分明。

    武人就是武人,别越界。

    狄青就是越界了,竟然敢混进枢密院,然后就被弄死了。

    但文官却没有这个忌讳,他们可男可女……不,是可文可武,想文就文,想武就武。

    所以才有了武官率军打仗,但章程和谋略却是文官来定的奇葩事儿。

    要打这里!

    坚持住,坚持就是希望!

    顶住!援军马上就到!

    什么狗屁的危险?再不出击,老夫杀你如杀一鸡!

    哦,还有皇帝。

    战前朝中还会送上阵图,你娃就只能按照这个阵图来打,错了监军弄死你。

    是的,还有监军!

    在这样的体系下,文官如鱼得水,酣畅淋漓,指点江山的劲头就别提有多足了。

    赵允让唏嘘了半晌,“文武双全的人有,而且还不少。”

    赵仲好奇的问道:“哪有啊翁翁?”

    在赵仲的印象里,所谓的文武双全就是假的。

    赵允让淡淡的道:“汉唐时就有很多。那时候的文人上马能杀敌,下马能牧民……”

    赵仲皱眉道:“翁翁,许多人……那些宰辅好像也自诩上马杀敌,下马牧民……”

    文人得最高目标就是辅佐君王成就盛世,但这其中必定会有杀戮。

    所以文武双全就是他们的终极梦想。

    哪怕知道自己不行,可他们会催眠,一次次的催眠之后,他们坚定的认为自己就是文武双全。

    于是他们开始请缨前去统军作战,然后信心满满的开始指手画脚。

    然后……

    “宰辅?”

    赵允让摆摆手,阿苏就停止了捶背,帮他把衣裳掩了一下。

    可赵允让却反手把衣襟拉开,满不在乎的道:“这是老夫的孙子,怕什么!”

    老流氓压根不在乎自己袒胸露乳的模样会影响形象,很是瑟的道:“那些宰辅都是在扯淡!”

    他不屑的道:“别说是上马杀敌,他们连牧民都不会,不过是一群骗子罢了。”

    赵仲讶然,可赵允让却不觉得自己是在给孙子灌输负面信息,反而提高了嗓门。

    “当朝宰辅谁敢说自己文武双全?谁敢说老夫抽死他,抽死这等不要脸的狗东西,想来官家也会觉得老夫这是在为民除害。”

    赵仲觉得有些不大对,“翁翁,可……可……”

    “可个屁!”

    赵允让骂道:“只是想压住武人罢了,别说杀敌,让他们去杀鸡都不会杀!”

    ……

    “今日轮到你杀鸡了。”

    一个学生站在厨房里,脚边是一只被绑着的公鸡。

    厨子最近每天都要指点一个学生杀鸡,早就有些不耐烦了,所以冷冰冰的道:“先把脖颈上的鸡毛扯掉,把脖子反着捏在后颈,然后用菜刀割开……一定要割开血管子,否则这公鸡死不了,会到处折腾……”

    学生手足无措的道:“学生不会杀鸡……不知道怎么弄……”

    厨子在最开始时还会提供帮助,可后来被警告过之后,他就明白了自己该干的事儿。

    “某只能说,不会动手帮你,否则国子监就会赶某出去,你可明白?”

    学生愣住了,厨子挑眉道:“说书交代过,不能杀鸡的学生国子监不会要。”

    “凭什么?”

    学生胆怯了,有些委屈。

    厨子得意的道:“说书说了,连鸡都不会杀,若是家人病了,要熬煮个鸡汤补补身子,你找谁帮你杀鸡去?而且养儿防老……连个鸡都不会杀,那儿子不是养老的,而是啃老的。那儿子叫做什么……”

    厨子挠挠头,猛地想起来了,“那就叫做报应儿!生下来报应自己的儿子。”

    学生苦着脸蹲下去,一手抓住了公鸡。

    “咯咯咯!”

    公鸡大抵也知道危机来临,就奋力的挣扎着,一翅膀就扇在了学生的脸上。

    “救命……”

    一个多时辰后,这个学生出来了。

    他的脸上有血痕,眼睛眯着。身上的衣裳皱皱巴巴的,多处带着血痕。

    他的双手已然变成了红色,人显得格外的呆滞。

    当天的课他上的有些心不在焉,等快下课时,突然有人来通知,说是允许他当晚回家住宿。

    回到家中之后,家人见他一身血就慌了,急忙嘘寒问暖,询问情况。

    “孩儿今日杀鸡了……”

    他回想起了杀鸡的全过程,然后渐渐平静了下来。

    家人得知国子监的规矩后也没埋怨,只说是好事。

    但凡懂事的家长都知道这是好事。

    在家人的疏导下,他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

    这也是今日允许他回家睡觉的原因所在。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他就急匆匆的往国子监赶去。

    到了国子监之后,沈安已经在了,郭谦等人也在,只是气氛有些紧张。

    “昨日是你杀鸡?”

    沈安很温和的问道。

    学生突然生出了些骄傲的情绪,就昂首道:“说书,昨日是学生杀的鸡。”

    沈安笑道:“很好,归队吧。”

    ……

    初五快乐……

第264章 气势如虹

    晨曦中,三百余人的阵列影影绰绰的,看着渗人。

    长枪在手,呼吸渐渐平稳。

    郭谦觉得这样的场景不该出现在国子监,而是该出现在军营之中。

    他看着走向前方的沈安,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应对以后的变化。

    陈本低声道:“祭酒,如今沈安大权在握,想文就文,想武就武,国子监……变了呀!现在变不怕,可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我辈当如何?”

    郭谦摇摇头,山羊胡在晨风中微微摆动,无奈的道:“先看看吧,若是不行……学生们那里可以说说,至少他们得有个数。”

    这是走曲线救国的路数,让学生们要警惕一些言论,莫要随大流。

    陈本见沈安走到了阵列之前,就说道:“此次比试肯定是输定了,他用学生和国子监作为自己的梯子去达到目的,祭酒,公私要分明啊!”

    “噤声,听听他怎么说。”

    “他还能怎么说,无话可说。”

    学生们有些慌,他们觉得自己去和乡兵演武就是送人头。而且演武会不会有危险谁也不知道,面对未知的前方,他们怯了。

    “你们害怕了?”

    沈安一句话就直接揭穿了他们的伪装。

    沈安冷冷的道:“知道汉唐时的士子是如何的吗?”

    “他们一手拿笔,一手握剑,当边塞烽烟起时,他们不是躲在家里背什么圣贤书,也不会缩在教室里写什么文章,他们会提着三尺剑,上马杀敌!”

    “你们害怕了?”

    沈安提高了嗓门,“缩卵了?摸摸自己的胯下,那鸟还在吗?还在不在?”

    这是羞辱,但凡是个带把的男子都不会平静。

    一群血气方刚的学生都喊道:“在!”

    气氛热烈中,突然有人喊道:“在,还大!”

    草泥马!

    一阵哄笑声中,沈安骂道:“一群蠢货,知道吗?外面……不,是整个汴梁城,包括官家都认为国子监必输,知道吗?你们的对手昨夜喝的伶仃大醉,为什么?因为他们瞧不起你们。”

    学生们开始心浮气躁了。

    整座汴梁城都不看好他们,这个消息实际上他们已经知道了。

    可知道是一回事,鼓动起来是另一回事。

    没有人出来带头鼓动,所以大家都在装傻。

    “他们说你们没卵子!”

    沈安怒喝道:“你们到底有没有?”

    “有!”

    怒火已经提升到了最高点,再蛊惑一下,这些学生铁定会暴动。

    沈安赞道:“果真是国子监的学生。”

    他自信的道:“其实战阵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刀枪剑棍,战马奔腾。可你们将要面对的只是木刀木枪而已。他们只有一百余人,而咱们的人数是他们的三倍,只要咱们谨守阵列,相信我,咱们赢定了!”

    木刀木枪的演练,没有性命之忧,还要害怕的话,那就真不是男人。

    学生们渐渐热血沸腾,沈安矜持的道:“我的老师乃是邙山隐士,兵法无双,相信我,跟着我,你们将会赢得荣耀。”

    这个忽悠很厉害!

    在外界的传言中,沈安的老师德高望重,一直隐居在邙山深处的坟堆里,和尸骸为伍。

    这位隐士天文地理无所不精,若非是被沈卞的诚心打动了,他铁定还会留在邙山。

    作为他的弟子,沈安已经多次崭露头角,让人艳羡不已。

    兵法无双啊!

    学生们渐渐的放心了。

    “遵道!”

    沈安招招手,全身披挂的折克行疾步走来。

    他的身上穿着盔甲,走动间响动很大,一股肃杀的气息渐渐弥漫开来。

    “论个人武力,学生们都是渣,但集合起来,用长枪,用阵列去平推,明白吗?他们赢不了!”

    ……

    大宋从未有过文人大批习武的情况,所以国子监这几日的操练就显得格外的醒目。

    三日后,城外沈安的庄子外来了不少人。

    人越来越多,整个庄子都被围住了。

    黄春有些慌,眨巴着小眼睛道:“会不会出事?”

    严宝玉摇头道:“国子监的学生赢不了咱们,安心好了。”

    黄春点点头,把那些不安都压了下去。

    “官家来了!”

    一阵大喊后,庄外来了一队骑兵。

    骑兵护送着马车进庄,随即沈安就出现了。

    赵祯被安置在了主宅外面,一把大伞撑起,圈椅和桌子摆着,茶水喷香……

    皇帝走到哪都得伺候好了。

    宰辅们也来了,三衙的长官也来了。

    沈安笑眯眯的拱手和他们打招呼,包拯独自过来,低声问道:“听闻你狠狠的羞辱了国子监的学生,他们都说你这是刻意的,想让学生输。”

    沈安淡淡的道:“包公,且等着看吧,咱们拭目以待!”

    乡兵已经在边上开始集结了。

    一百零三人列阵,手中拿着木刀木枪,看着有些紧张。

    “他们慌了?”

    赵祯有些不满的问道,他觉得这群乡兵有些名过其实了。

    顾左瞬解释道:“官家,那群人是老卒,却不会害怕战阵,只是他们见到了您,有些慌张。”

    百姓见到皇帝心慌,连军士见到你也慌张……

    这话让赵祯心中满意,然后问道:“国子监的学生今日可有胜机?”

    顾左瞬刚才已经看了乡兵的军势,此刻胸有成竹的道:“官家,这些乡兵气息彪悍,国子监的不是对手。”

    他见赵祯有些不解,就再次解释道:“老卒和悍卒是军中最珍惜之人,他们能以一当十,而当他们的对手是学生时,官家,以一当百都没问题。只要凶悍之气一起,那些没见过血的学生就会慌乱,然后……”

    他突然觉得这话不对头,就赶紧冲着宰辅们拱手请罪。

    “下官一时口快,说了胡言,还请诸位相公恕罪。”

    你说什么学生会慌乱,什么以一当百……

    我们文人有那么不堪?

    赵祯也觉得这话过头了,正准备打个圆场,沈安却说话了。

    “顾殿帅的话没错。”

    沈安说道:“学生和那些未曾见过战阵之人,面对一个悍卒时,确实是一百人都挡不住一人。”

    这厮是疯了吗?

    我们在为了国子监的学生说好话,你竟然拆台?

    文人们有个特点,内部怎么撕逼都行,但是当面对武人时,大家就会抛掉仇怨,先把这些贼配军弄趴下了再说。

    文官们觉得沈安该知道这一点,可最后却被他捅了一刀子。

    “国子监的人来了!”

    就在文官们准备用眼神杀死沈安时,外面的人群裂开了一条大大的缝隙。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歌声骤然而起,学生们列阵而来。

    他们的脚步还不算整齐,但却声势惊人。

    赵祯惊讶的道:“竟然是白马篇?”

    白马篇乃是曹植所作,又名游侠篇,最是激励少年。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学生们扛着木枪列阵进来,歌声激昂。

    “气势不错。”

    韩琦微微赞了一句,但话锋一转,却说道:“沙场要杀人,气势不如刀利……”

    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花架子。

    沈安淡淡的道:“花架子总比没架子的强。”

    卧槽!

    这话暗讽韩琦连个花架子都没有。

    文官们人人侧目,连顾左瞬都想冲着沈安拱手行礼,然后赞一句好汉子。

    你这话把韩琦得罪惨了啊!

    可沈安却仿佛没看到韩琦那涨红的脸,而是请示了赵祯:“官家,是歇息片刻还是立即开始?”

    赵祯说道:“随意。”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这时学生们走到了中间,黄春那边也吆喝了一声,然后带着人上来了。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学生们开始原地踏步,然后奋力喊道:“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万岁!万岁!万岁!”

    气势一下就冲到了最高点,连赵祯都忍不住起身朝着学生们招手。

    “朝气勃勃,朝气勃勃啊!”

    他激动的道:“大宋的少年若是都这般,大宋还惧什么北边!”

    文官们大抵都是面色发白,觉得这群学生压根就不像是学生,更像是……

    那种感觉他们说不出来。

    曾公亮对富弼低声道:“觉得他们……不一样,和老夫见过的学生都不一样。”

    富弼眯眼点头道:“他们的精气神好,让人见了就为之一振。”

    这是个让人沮丧的发现,外面围观的人群中,有读书人喊道:“这些败类……呜呜呜!别捂着老子的嘴……”

    有文官去问了武人,回来低声道:“某去问了宿将,他说看了看两边,国子监铁定会输,弄不好一个照面就被打垮了。”

    各位文官都面色复杂,按理沈安让学生们行武事是犯了忌讳,大家该群起而攻之。

    可现在学生们面对着武人,大伙儿就该同仇敌忾,有啥恩怨事后再说。

    一股淡淡的喜意还是蔓延开来。

    管他什么文武,那厮输了就好啊!

    包拯的身后,一个文官得意的道:“某就说嘛,他沈安才操练了那些学生多久?竟然敢拉出来和乡兵比试,不输才怪!”

    包拯心情郁郁,却没法反击,否则他会用口水给身后的那人洗脸。

    ……

    沈安走到了中间,看了看左右两边的阵列,然后微微点头,喊道:“开始!”

    “杀!”

    严宝玉第一个带头冲杀出来,身后的乡兵们也蜂拥而至。

    “你不怕打出火气来?”

    木刀木枪也会弄伤人,可沈安竟然没有告诫,这让顾左瞬有些好奇。

    沈安微微摇头,心想少年热血,来点伤疤反而会让他们引以为傲,此后才好渐渐的把国子监里的风气彻底扭转过来。

    武勇不丢人,而应当成为男人的骄傲!

    这也是他执意要进行这么一场比试的原因之一。

    “列阵……”

    折克行全身披挂,在阵列前很是惹人注目。

    他手中拎着一把木刀,目光微眯,盯住了严宝玉。

    乡兵们的步伐很稳,可见是配合默契。

    而国子监这边的阵列却有些慌乱。

    有人慌张,有人兴奋,有人茫然……

    折克行奋力喊道:“前行!”

    再等待下去士气铁定会崩掉,所以他就反其道而行之。

    阵列楞了一瞬,然后这段时间的操练让他们开始向前涌动。

    乡兵们没想到对方竟然敢反击,气势就是一滞。

    “好!”

    顾左瞬忍不住就说道:“这是出奇兵,攻敌不备,好个折克行!”

    这话传到了赵祯那里,他微微点头道:“折家……终究还是有将种的。”

    边上的文官们满脸黑线,心想还没结束呢,您这就给折克行将种的美誉了?

    ……

    第二更送到,晚安。

第265章 文武双全有沈安

    双方相对而进,瞬间就开始了短兵相接。

    “刺!”

    “杀!”

    乡兵们想着杀出一个缺口来,然后顺势冲杀进去,这些学生就只有逃跑的份。

    所以当长枪刺杀而来时,他们都纷纷挥刀劈砍格挡。

    只要这一下挡住了,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

    黄春嘶喊道:“杀进去!杀进去!”

    严宝玉奋力而起,木刀闪电般的劈砍出去。

    “刺!”

    “杀!”

    可没想到第二排的长枪突然刺杀了出来,正在格挡的乡兵们都被刺了个措手不及,当即就被刺中了十余人。

    “中了,该出来!”

    边上的裁判喊道,可那些兵痞却不肯退出来。

    “侧翼,从侧面去!”

    黄春他们从未遭遇过大股敌人,在辽国境内更像是一群马贼。

    所以当遇到这等阵列时,他的想法就是避敌锋锐,从侧翼杀进去。

    乡兵们马上朝着左侧而去。

    “围!”

    折克行再次下令,左翼的学生们都下意识的开始包抄,追着乡兵们而去。

    “杀!”

    严宝玉奋力冲杀在前,学生们挡不住这厮,眼瞅着就要被他冲杀进来了。

    “后面来了!”

    左翼的学生们疾步而至,长枪纷纷前刺。

    “再避!”

    乡兵们只有一百零三人,无法做到三面御敌,而正面却又无法突破,所以只能闪避。

    “右翼,围!”

    “冲杀!”

    “刺!”

    于是大家都看到了一个奇景:乡兵们在左右两侧不断迂回,却被学生们前后夹击,狼狈不堪。

    “这不似作假吧?”

    赵祯有些惊讶的问道。

    顾左瞬已经回来了,他说道:“官家,这些乡兵或许单个还行,可一旦结阵之后,他们……散兵游勇罢了,不堪一击!”

    这些人在辽境内当马贼,进攻时一窝蜂的冲杀,跑路也是一窝蜂的逃窜。

    单人而言,这些乡兵都是悍卒,甚至大宋都难以找到这等悍卒。

    无他,因为他们杀的人够多,而且杀的是辽人。

    而大宋承平已久,军队早就软了,哪里比得过他们。

    赵祯心中剩下的那点顾忌都消散了,宰辅们同样如此。

    而有些人却面色沉重,仿佛是死了爹娘。他们看向乡兵们的目光多了炽热,就希望乡兵能反败为胜。

    沈安含笑看着这一幕,心中在大笑着。

    哥就知道你们还不放心,所以这次击败乡兵们就是一举两得。

    此战之后,沈某人也会挂一个知兵的名头,这可是大大的好处,等以后有统兵的机会时,别的文官都比不过他。

    而且文武双全的名头一出来,这老沈家的气势又会盛一些。

    而第二个好处就是大伙儿都觉得这支邙山军就是臭狗屎,没啥威胁。

    一百多人虽然不多,那些地主老财家中的佃户都比不过。可好歹是在汴梁,要是被弹劾了,沈安还真有些麻爪。

    赵祯看着他说道:“你竟然还懂的练兵,不错。”

    沈安竟然还能练兵,这对于赵祯来说算是意外之喜。

    文武官员都在盯着沈安。

    按照规矩,现在他应当要谦逊的表示自己狗屁不懂。

    沈安笑眯眯的道:“陛下谬赞了,臣只是略懂一二而已,算不得知兵。”

    他说话间那一脸的纯良让群臣不禁觉得恶心。

    你略知一二就如此,要是略知三四呢?那是不是就要统军北伐,一战夺回幽燕……

    韩琦微微低头,骂道:“不要脸!”

    周围的人都纷纷点头赞同这个评价。

    这边在骂不要脸,沈安却觉得这一战该结束了,就带着人去拉架。

    ……

    “杀!”

    严宝玉跃起一刀劈去,折克行却从后面冲了上来,长枪捅刺。

    严宝玉挥刀格挡,折克行收枪,然后调转枪头挥击。

    两人一来一往,周围渐渐的就空了。

    那些乡兵没脸了,就纷纷避开,站在边上喘息。

    刚才他们被学生们驱赶着到处跑,累的和死狗差不多。

    折克行和严宝玉拼杀出了火气,最后被沈安给喝止了。

    顾左瞬大步而来,喊道:“此战……国子监胜出!”

    学生们都不敢相信,他们面面相觑,面色渐渐潮红。

    激动啊!

    在大家伙认为必败的情况下,他们竟然反败为胜了,大家都激动的说着自己刚才的武勇。

    “某先前刺中了两人。”

    “某也刺中人了!”

    “方才你怕了吗?”

    “没怕!”

    “某是忘记害怕了,只知道跟着命令出枪。”

    “原来咱们早操时操练的阵列真的是有用啊!”

    “这是说书亲自教的咱们,说书……他竟然是名将?”

    “是啊!说书……他竟然还知道兵法。”

    几百双仰慕的目光在追随着沈安的身影而移动。

    只是一场演练,可这群由沈安一手带出来的学生们,已经把他视为了无所不能的大才、名将!

    那些围观的人群里也在赞叹着。

    “国子监厉害啊!亏某以前还以为他们是手无缚鸡之力,真是没想到!”

    “以前他们是手无缚鸡之力,可沈安去了国子监之后,就弄了许多新规矩,其中就有每日操练,据说还得杀鸡。”

    “可这些学生确实是精神啊!某在汴梁见过许多文人,就没见到过这等让人见了就觉着……觉着朝气蓬勃的读书人,对,就是朝气蓬勃。”

    “能文能武多好,看着他们的模样,某都想让自家的孩子去报名,就怕不收。”

    “今年已经不收了,明年再去试试。”

    “好,明年就带着孩子去试试。”

    国子监的学生们听到这些话后都骄傲的昂着头。

    而郭谦和陈本已经是彻底的懵逼了。

    郭谦扶着陈本,颤声道:“真……真赢了?”

    陈本点头道:“真赢了。”

    郭谦唏嘘道:“这国子监啥时候这般风光过?啊!你说说,啥时候这般风光过?”

    陈本也激动的不行,“是啊!从未有这般风光过。”

    两人都想起了一个人,那个让他们又爱又恨的少年。

    沈安有钱,也舍得花钱,可他却不断插手国子监的事务,渐渐的把国子监变得面目全非。

    ……

    乡兵们茫然站在那里,稍后有命令,让他们回去。

    “晚上喝酒!”

    黄春的脸色很难看,而严宝玉更是板着脸,说道:“你先前叫早了!否则某当时就能杀进去。”

    黄春怒道:“杀个屁!当时那些学生都从咱们的屁股后面来了,再不跑就要被捅屁股。你以为这是杀猪呢?就算是杀猪也是杀脖子,没见捅屁股的。”

    严宝玉冷冷的道:“当时某就顾着在前面拼杀,不过你的指挥肯定有问题。”

    黄春叹道:“那是你看花眼了,去吧去吧,晚些有好酒。”

    把严宝玉弄走后,黄春走向了沈安。

    两人并肩而立,嘴唇微动。

    “郎君,小人今日没露馅吧?宝玉都觉得不对了。”

    “没有。”

    先前若是黄春喊慢一些,以严宝玉为箭头的乡兵们就会冲杀进去,然后学生们从后面掩杀过来,双方就会变成混战。

    可每次严宝玉眼瞅着就要杀进去时,黄春就会喊转移。几次下来,士气全散了。

    这就是沈安的一箭双雕。

    不但能打破文人不习武事的臭规矩,还能让邙山军摆脱猜忌。

    黄春得意的道:“这下官家肯定不会觉着咱们危险了吧?”

    前两天沈安的交代很清楚:你们在雄州的名声臭不可闻,来到京城后更是胆大包天,竟然想点燃整座汴梁城,犯忌讳了。

    要是邙山军再轻松的击溃国子监的学生们,以后的日子大抵就要在苦水里泡着了。

    沈安点点头,说道:“不过你们没经过正经操练,以后我让折克行来带你们。记住要守规矩,不守规矩的就回雄州去吧。”

    黄春悚然而惊,躬身道:“郎君放心,没人敢逆了您的意思。”

    沈安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好做,告诉他们,以后咱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黄春笑道:“那是,这几日顿顿有肉,兄弟们都说郎君舍得在咱们的身上花钱,和知州一般的让人钦佩。”

    当兵吃粮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要粮饷足,再辅以各种教导,那军队的战斗力就是杠杠的。

    而沈安别的差,就是不差钱。

    哥不差钱,你们要是听话,大肥肉让你们吃到吐。

    沈安随后就去了赵祯那边,此刻一群文武官员都在懵逼中。

    “竟然赢了?这是怎么判定的输赢?是作弊的吧?”

    有人在质疑,顾左瞬解释道:“今日不少武人在,大家都能看到双方的厮杀,乡兵多人被刺,可却不肯按照规矩退出来……并无作伪。”

    那群乡兵真是不要脸到了极致,武人们都在唏嘘摇头,觉得这等军中败类就该赶出去。

    文官们看向武人,看到的全是肯定的神色。

    这不对吧!

    沈安竟然真的知兵?

    虽然不知道国子监赢得是否有情弊,可大家刚才都感受到了学生们的那股子气势。

    很了不得啊!

    有人赞道:“沈待诏果然厉害,竟然能带出这样精神的学生出来。”

    有人嘀咕道:“某也读过兵书……”

    包拯怒喝道:“你那是赵括,纸上谈兵罢了。”

    那人抬头道:“沈安也是纸上谈兵,某却不信……”

    正好沈安回来,见状就森然道:“那你也可以去操练一批学生,某给你半年可好?半年后大家披甲厮杀演练,输的那人辞官归家,你可敢吗?”

    马丹!竟然敢冲着老包发飙,找死呢!

    那人目光闪烁,说道:“某公务繁多……”

    这是托词,准备避开这个赌约而不损面子。

    沈安冷冷的道:“公务多,想来官家也乐意见到读书人文武全才,要不……”

    “好了。”

    赵祯出面止住了这次冲突,看似平常,可却多看了那人一眼。

    完蛋了!

    那人面色发青,知道自己上了黑名单。

    官家没事不会多看你,一旦他多看你了,不是准备大用,就是准备……弃用。

    那人自忖没啥长处和功劳,所以悲伤不禁涌上心头,如丧考妣。

    他只是嫉妒沈安得胜,妒火太盛,压不住了想刺一刺,可没想到包拯竟然会为沈安出头,这事儿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富弼点头道:“竟然还知兵,官家,难得啊!”

    赵祯抚须看着沈安,微笑道:“是难得,不过不许自满,且好生教书……”

    这话里的含义颇浓:好好干,朕记得你的文武双全,以后自然有你的好处。

    沈安应了,心中得意欢喜,恨不能高歌一曲来宣泄情绪。

    在场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心中在发酸,而后赵祯的话散了出去,那些来观战的文人更是心丧若死。

    他们都认为今日会是乡兵赢,甚至私下都有打赌,可没想到结果竟然和大家想的相反。

    有人低声道:“早知道这乡兵如此无能,咱们也能找些学生操练起来,然后击败他们……以后也是文武双全了呀!”

    顿时不少人都颇为意动。

    文武双全啊!

    这个以后升官也是一项加分,以后有了机会更是能上马统军,成为宰辅的备选。

    谁不渴望堂堂正正的走进政事堂?

    谁不渴望升官发财?

    有些人的眼珠子都红了,全是嫉妒和野望。

    只有王安石,他站在那里看着沈安,喃喃的道:“这不会只是一次比试。”

    他想了许久,跟着众人一路回城。

    等到了值房里后,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沈安难道是想提高武人的声望?”

    ……

    没人知道沈安想干些什么。

    他每日依旧去国子监授课,杂学教授的越发的欢快了。

    回到家中,他会给赵仲授课,王也会来,就是折克行让人头痛,每每说要去操练邙山军,然后偷了酒精跑路。

    从此每天庄子上都有操练的声音,从不停歇。

    沈安觉得自己能这样蛰伏着也不错,每天的日子稳定的就像是后世的老家伙们一样,一杯茶一包烟,一张报纸看半天。

    王天德就像是一个圆球,顺着滚进了沈家。

    “安北,今日交货,大家都等着你呢!”

    在签订了契约之后,经过各方努力,第一批货物总算是生产出来了,今日就是交货的日子。

    一行人赶到了庄子上,此刻这里全是大车。

    车夫们站在边上大声的说话,言谈间都是欢喜。

    “这些商人各奔南北,这一路可是够远的,若是车夫不肯尽心赶车,导致货物颠簸坏了,他们能哭死。所以他们给了大价钱,这些车夫来回一趟就赚大了。”

    王天德说话间竟然有些羡慕之色,沈安不禁叹道:“你的身家丰厚,难道还羡慕几个车夫挣的钱?”

    王天德老脸一红,说道:“这不是习惯了吗,见不得人赚钱。”

    这人都钻进钱眼子里去了,沈安摇摇头,下马,走向了迎来的商人们。

    “见过待诏。”

    一群商人隔着老远就躬身行礼,有的生疏,有的熟练,说话的腔调也是各有不同,一时间谀词如潮。

    ……

    初六快乐,大伙儿有月票的恳请投给大丈夫,爵士再调整两天,就准备恢复更新了。

第266章 你在受贿

    阿谀奉承对沈安来说……还是管用的。

    一群商人围着他在吹捧,他的面色冷淡,心中却暗爽不已。

    等这群人把自己肚子里那些溜须拍马的词翻来覆去的说了几遍后,沈安觉得虚荣心已经满足了。

    他只觉得自己身轻如燕,心情轻松的觉得世界都是自己的。

    虚荣心在许多时候实际上是积极的。

    人活着不就是想出人头地吗。

    这就是虚荣心。

    有了虚荣心,人类才能持续进步。

    沈安如是安慰着自己,觉得自己是在为了大宋的未来而虚荣着……

    “待诏今日看着有些虚弱……来人,把某的百年老参拿来。”

    一个高丽商人拍拍手,有下人急匆匆的抱着一个木匣子来了。

    他接过木匣子,一脸心疼的道:“待诏为了大宋而操劳,看看看看,大家看看。”

    众人纷纷看来,都觉得沈安唇红齿白,面色红润,比大伙儿都健康。

    看什么?

    大家都在看着高丽商人,觉得这货是在哗众取宠。

    沈安也觉得这货有些没礼貌。

    高丽商人面色黯然,用就像是在给沈安开追悼会般的语气说道:“待诏为了大宋苦心孤诣,每日操劳,日理万机……你们看看,看看他的脸色是这般苍白,这就是太辛苦了啊!”

    他眼中含泪,缓缓打开木匣子,惭愧的道:“小人托人归国搜寻了许久,最后只得了这几根人参,哎!竟然只有三百年……”

    高丽多人参,这个是比较出名的。

    三百年的人参?成萝卜没?

    沈安的心中一个哆嗦,然后看了一眼……

    一堆苔藓之上,几根粗大的人参正静静的躺在那里。

    长长的根须……真的很长。

    根茎就有沈安前世见到的人参粗。

    目光上移,沈安就移不开目光了。

    这怎么就像是个人呢?

    人型人参……

    宝贝啊!

    他干咳一声,板着脸道:“这是贿赂!”

    高丽商人一脸正色的道:“待诏莫不是轻视小人吗?”

    众人愕然,心想这货竟然敢质疑沈安,怕是会被扔出去。

    可沈安却只是云淡风轻,边上有人赞道:“待诏心胸宽广,让小人敬佩不已。”

    高丽商人却不慌不忙的道:“小人和待诏是生意交往,这贿赂从何说起?从何说起啊!”

    沈安干咳一声道:“某从不借势欺人,虽然咱们是有往来,那也得给钱。”

    “那是那是,待诏嫉恶如仇的名声响彻大宋,刚正不阿,刚正不阿啊!”

    商人们拼命的吹嘘着,唯恐落后于高丽商人。

    高丽商人昂首道:“当然得给钱,否则小人怕是要亏的当掉裤子才能回家。”

    随后他和庄老实交涉了一番,就把人参送了出去。

    庄老实过来低声道:“郎君,他说那人参很值钱……”

    沈安的嘴唇微动,“有多值钱?”

    庄老实说道:“说是少了一贯钱不卖。”

    沈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那么大的野人参,还是人型的,哪怕现在并未疯狂的追捧人参,可那价值……

    一贯钱?

    你打发叫花子呢?也就是给你看一眼罢了。

    沈安看了高丽商人一眼,觉得这厮很会来事,有前途。

    有了高丽商人开头,那些商人们都纷纷表示沈待诏真是太辛苦了,回头得送些滋养身子的东西。

    哥这算是……收礼受贿了吧?

    沈安摇摇头,觉得这是正常的买卖。

    王天德请示道;“安北,可要开始吗?”

    沈安点点头,庄子里一阵喧哗,随即有人喊道:“一家家的来,拿着契约来,咱们照着给货。”

    商人们都蜂拥而去,沈安站在边上,身后悄无声息的飘来一人。

    “你这是受贿!”

    张八年的气息很阴森,可沈安却觉得就像是空调吹着,格外的舒畅。

    “这是我的商业伙伴,我卖东西,他们送东西,干啥?谁敢说我受贿!”

    张八年冷冷的道:“可你做过副承旨。”

    “现在没做了。”

    他做过副承旨,主管过大宋对外交往,可现在不是卸职了嘛。

    张八年觉得这人很无耻:“可唐仁在那坐着,和你有何区别?你说了什么难道他会不听?”

    “对,他肯定会不听我的话。”

    沈安觉得自己的无耻都是被这个时代逼出来的,看看那些老家伙吧……

    文彦博、富弼、韩琦、曾公亮……

    这些老鬼都是人精,他若是要脸,估摸着活不了多久。

    他的无耻让张八年的威胁变得毫无意义,最后只得说了来意。

    “那些商人在各国都有些地位,某想收买几个……”

    “收买?怕是设套坑人,然后再威胁利诱吧。”

    沈安觉得皇城司的手段不大好,太粗糙了些。

    他回过身来,伸手拍拍张八年的肩膀,一脸诚恳的建议道:“要学会共赢。”

    “什么共赢?”

    张八年皱眉,极力忍耐着被人拍肩膀的那种极端不舒服的感觉。

    沈安摸摸下巴,可惜没有胡须,装不了诸葛亮。

    他说道:“不管你们是威胁还是利诱,那些商人都不会尽心尽力……”

    张八年的脸上浮起了些杀机,眼中的‘鬼火’闪烁,阴测测的道:“那就弄死他们。”

    这厮最擅长的就是拷打用刑,什么铁汉在他的手中都会变成绕指柔。

    沈安唏嘘道:“要文明,不要打打杀杀,那样不好,非常不好!”

    “你有主意?”

    张八年想起沈安的那些过往经历,就有些意动了。

    他的身后是两个彪形大汉,大抵见惯了张八年的冷酷,从未见过他会这般和善,都有些呆住了。

    沈安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然后转身往前走。

    “你等自去。”

    张八年跟了上去,两个大汉没敢走,只是远远的吊在后面。

    “给好处!”

    沈安简单的说了自己的想法:“对于那些外国商人而言,大宋就是一块宝地,可对?”

    张八年点头。

    “那就许诺好处,比如说他们能提供的消息肯定是五花八门的,咱们按照重要程度给好处。一般的消息给钱,一条消息多少钱,照价给,千万别吝啬。”

    “若是不肯呢?或是敷衍呢?”

    张八年觉得沈安考虑事情有些片面。

    沈安笑道:“你高看了这些商人,这年头能跨国而来做生意的,节操对于他们来说算是个什么东西?再说不管是辽国还是西夏,更别提什么大食,这些商人心中会有自己的国?”

    张八年摇摇头:“不会有,都是逐利之徒。”

    他并未搪塞,这让沈安对他的评价又高了些。

    “实际上那些外国商人的心中压根就没有归属……谁给的钱多,谁给的好处多,他们就听谁的。咱们给钱他们要不要?肯定要!”

    沈安自信的道:“咱们把消息分为三六九等,按照规矩给钱,最重要的消息,比如说对大宋有切身利益的消息,咱们可以把赏格给高些嘛,比如说可以全家来大宋定居,甚至给个官衔……他们会不动心?”

    这年头,抛开武力值来评估的话,大宋就是世界中心,花花世界……

    谁不想在世界中心定居?

    这人竟然能这般洞察人心?张八年有些呆住了。

    他习惯于用冷酷的手段去获取自己需要的东西,时日长了,早已不再揣摩人心。

    可在听了沈安的一番话之后,他觉得自己应该去琢磨琢磨人心和人性。

    沈安瑟的道:“时移世易,咱们要与时俱进才是。严刑拷打只能得到一次消息,可咱们这却能源源不断的获得消息,你说哪个好?”

    “某幼年进宫……”

    张八年的语气没有变化,永远都是这么冷冷的,据说和赵祯说话时也是这样。

    “见过许多争斗,还见过许多死人……某也曾经差点成为死人。”

    他突然笑了一下,沈安却没看到。

    “某当时就被压在枯井边上,身后是逼问……那一刻某发誓……只要让某多活一刻,某愿意付出自己的所有,包括魂魄……”

    “所以某在逃脱生天之后,就发誓一定要让自己的对头日日夜夜都身处这等绝望之中……”

    这货……真是让人毛骨悚然啊!

    沈安觉得张八年有些变态了,可他却丝毫不觉,继续说道:“这等日子过久了,身上都带着血腥味……一般人见到某都怕。”

    这是杀人杀多了,同类都害怕。

    “你不怕某?”

    张八年问出了自己郁积很久的问题。

    “从未有人敢拍某的肩膀,就你,拍的就那么自在……”

    沈安鄙夷的看他一眼,说道:“你是人,不是鬼。”

    “你能活到现在真是难得。”张八年神色古怪的看着他:“某审讯过许多人,知道许多让人瞠目结舌之事,所以才知道……人,在许多时候比鬼还可怕。”

    沈安刚才还能洞察人心,可现在却又变得有些天真。但张八年觉得这样才符合一个少年不成熟的形象。

    沈安却摇头道:“我不怕人,再阴险狡诈,十恶不赦的人我都不怕。”

    是人就有弱点,逼急了我,哥直接弄死你!

    张八年觉得这少年迟早会为了这种想法而吃大亏,他拱手道:“你的主意不错,多谢了。”

    他转身离去,沈安觉得这厮真是不懂事,就提醒道:“得了我的主意,谢礼呢?”

    没谢礼下次你自家去折腾吧。

    张八年摆摆手,“有人操练了几百个所谓的学生,里面大半是泼皮,叫嚣着找邙山军比试……”

    这就是张八年给沈安的谢礼。

    沈安觉得自己亏了,所以回到家就叫人去弄酒来,泡人参酒。

    至于什么叫嚣,沈安压根不想搭理。

    ……

    夏日炎炎,赵允让躺在榻上,边上是一架风扇,一个下人在慢慢的拉着。

    这是赵仲孝敬他的。

    凉风习习,那感觉实在是舒坦。

    但赵允让却板着脸,气息咻咻。

    “赵宗绛出去体察民情,回来上了奏章,说了十余条建言,大多是吹捧,少数说什么水利不便,百姓种地艰难……大而化之,可却有人在为他鼓吹,说他知民疾苦,还说什么不畏艰难……无耻!”

    ……

    第二更送上,大伙儿晚安。初八,也就是后天就恢复四更。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3486/ 第一时间欣赏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作者:迪巴拉爵士所写的《北宋大丈夫》为转载作品,北宋大丈夫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北宋大丈夫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北宋大丈夫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北宋大丈夫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北宋大丈夫介绍:
后人都说大宋无丈夫。从而是弱宋。弱宋不能自守,偏安一隅。遂使神州陆沉。沈安很想做个大丈夫,但他得先背着四岁的妹妹在汴梁城中求活……新书的qq群:方家庄,号码:624065836这是普通群,等本书上架,在群里验证过全订后,再进全订群。北宋大丈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大丈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