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一夫当关(为‘当年、驸马爷’加更)
沈安竟然去教书了。
而且很认真。
每天风雨无阻。
大家都把这事儿当做笑话看。
在枢密院时,枢密院上下被他折腾的苦不堪言,宋庠甚至放话说不欢迎他回归。
现在到了国子监,那里只有小猫两三只,怕是要被他弄疯去。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事儿只是茶余饭后的消遣。
此刻朝中最重要的就是三司使的人选。
官家提名包拯。
不,是任命。
可群臣却怒了。
那个包黑子弹劾了两任三司使,结果自己来接任,要不要脸?!
大伙儿还等什么?
弹他!
于是弹劾就没停歇过,并且越演越烈。
赵祯也觉得不对了。
这事儿怕是有些触及了众怒。
“官家……”
陈忠珩的脸色煞白,就像是遇到了风暴。
赵祯把目光从奏疏上移开,目光淡淡的。
“说吧。”
这个帝国总是有许多麻烦事,作为皇帝,他必须要不断调整心态,否则早就被气死了。
作为他身边的近侍,陈忠珩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现在陈忠珩看着有些慌张,可见确实是出事了。
出大事了!
陈忠珩紧张的道:“那些人要求包拯告病归家避嫌,可包拯不肯,如今……如今御史台的外面全是人……”
按照规矩,被弹劾的人就该主动告病回家,以示自己问心无愧,愿意等待君王的处置。
可包拯却不肯,他觉得老夫没错,为嘛要回家?
赵祯捂额道:“包拯执拗,那些人尖刻……奈何。”
包拯认定了的事情,可不会退让,而那些人就希望他不退让,否则哪来闹事的借口?
陈忠珩苦笑道:“官家,此事得尽快着手,否则那些人一旦冲进了御史台,就收不了场了呀!”
……
“……诸位别看现在只有二十余人,沈某担保,只要你等认真教,他们认真学,用不了一个月,国子监里就能坐满学生。”
几个大儒被沈安带着参观国子监,郭谦和陈本反而被拉在了后面。
大儒们很满意,纷纷表示要倾尽全力,为国子监的未来而奋斗终生。
把几位大儒安顿好了,沈安和郭谦陈本二人议事。
“沈待诏,官家那边……”
郭谦担心有人会弹劾,却又喜欢国子监渐渐充满活力的景象。
“请几个教授罢了。”
沈安觉得这些人太过谨小慎微,怪不得把国子监弄的每况愈下。
“官家知道此事。”
给他们吃了定心丸,沈安准备去上课。
姚链急匆匆的赶来,送来了一个不大好的消息。
“许多人围住了御史台,说是要赶包公回家。”
国子监是象牙塔,郭谦几乎是与世无争,所以闻言就痛心疾首的道:“为何就不能好好说呢!”
沈安缓缓起身,说道:“这是一股风潮,有人带头,有人蛊惑,目的就是想把包拯赶下去。三司使是个肥差,御史中丞更是个跳台,两个位置若是都空出来了,那岂不是件美事?”
还能这么操作?
郭谦和陈本都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朵小百花,压根不知道外面世界的险恶。
“当然能,你们想想文彦博是怎么下台的就知道了。”
文彦博当初打死不走,那些人干脆就给他来了一记狠的。
有人在黄河边上得了河图,悄然送给了文彦博。
得了这个河图……大抵就像是后世有人说:某人得了一枚大伊万,完蛋了,他要无敌了,弄不好会自立为王。
大伊万就是超级核弹!
为了赶文彦博下台,这些人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而现在轮到了包拯。
“那现在怎么弄?”
“还是退吧,不退挡不住啊!”
两个国子监的大佬在唏嘘着,连沈安走了都不知道。
“沈待诏呢?”
边上的小吏说道:“走了,临走时说什么要让那些蠢货好看。”
这是什么意思?
陈本和郭谦面面相觑。
沈安怎么给那些人好看?
……
“叫陈洛他们来!”
沈安赶走了姚链,独自策马奔向御史台。
他冲进了朱雀门,有人喊道:“沈安来了!”
一群人在城门处看着,有人问道:“他来了就来了,怕什么?”
“包拯对他多有照拂,他肯定是去御史台解围的。”
“御史台那边全是人,他怎么解围?”
御史台的大门外全是人,幸而边上就是开封府府衙,欧阳修也不计前嫌派人来维持秩序,否则早就被破门而入了。
几百人堵在外面,有人喊道:“让包拯出来说话!”
“不要脸!”
“滚出来!”
“滚……”
包拯不能出来,以现在的狂热气氛,他若是出来,很有可能会引发一场骚乱。
官家已经派人来了,在里面和包拯谈话。
外面就任由这些人闹腾。
虽然这样会让包拯的名声大损,但总是得有人妥协。
目前需要妥协的就是包拯。
所以他妥协了,外面的人就更得意了。
他们肆无忌惮,有人甚至跑去捶门,然后被衙役赶了出来。
没有人被抓,所以他们越发的瑟了。
一个男子冲破了衙役们组成的防线,一脚就往大门踹去。
破坏是每个人心头隐藏着的欲*望,一旦被释放,人和鬼就再也分不清了。
这一脚踹过去,包拯想不回家都不行。
你做官做到被人踹门,脸呢?
所以众人都在看着这个男子飞身而去。
大多是欢喜。
英雄,你真是牛笔!
有几个皱眉,觉得太过分了。
包拯这人只是品格有问题,但还上升不到人渣的程度,你这个踹门就过分了些,让人包拯以后咋在御史台做官?
这几人偏过头去,不忍看着这一幕。
然后他们就完美的错过了一出精彩的打斗。
就在那个男子飞身踹向大门的瞬间,边上冲来了一人。
飞身踹门……这玩意儿大抵就是把自己扔出去,然后踹到大门后,借助着那股子反弹的力量把自己弹回来。
这东西涉及到力学……
就在他把自己扔出去的时候,边上来了一人,这人也是一腿,却是直奔他的腰。
万众瞩目之时,这人就这么被一脚踹在了地上。
“哎哟!我的腰!”
他才将开始惨嚎,就被人从地上揪了起来,然后劈手两耳光打醒了他。
“是沈安!”
被打的满脸血的男子这才看到了抽自己的人是谁。
“郎君!”
姚链带着陈洛等人赶到了,折克行也在其中。
沈安有些不虞,这是他的私事,他不想把折克行卷进来。
他一拳把手中的男子打的跪在地上干呕,然后盯着前方的人群说道:“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
人群被他这一下给惊住了,一时间没做出反应。
“三司使空出来了,可包中丞的希望最大,有人不满意了!”
“你胡说!”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等乃是为国除奸!”
“包拯无耻,该滚回家去!”
“……”
人群兴奋了,那些人渐渐的面色潮红,渐渐的两眼放光。
人生的乐趣不多,除去男女之事外,也就是这种聚众闹事能让肾上腺素多分泌一些,给自己一些刺激。
他们开始往前涌来,衙役们拼命的阻拦着,可却有些螳臂当车的艰难。
“沈待诏,退回去!”
沈安摇摇头,面对着人潮的威胁,他轻蔑的道:“于是那些人就想着,若是顺手把包中丞也给弄下来呢?那岂不是又多了个位置?于是你们这群蠢货就来了。”
呃!
人潮停滞了一下,几个男子喊道:“让开,我们要出去!”
不是所有人都是笨蛋,有人本是心中疑惑,此刻被沈安这么一点醒,顿时就悟了。
“老子不做别人的刀枪!”
人群的气势一滞,有人就喊道:“别听他的,他和包拯好的就和一家人似的,这是在为包拯开脱!”
人群重新振作起来,有人就冲了出来。
“拿住他!”
沈安一声令下,陈洛过去,只是一拳就撂倒了冲破封锁的男子,然后拎着他过来。
“你这个奸贼!”
男子奋力抓挠着,想把沈安的脸抓破,可却被陈洛抓住了后颈,只是徒劳的在挣扎。
啪!
沈安一巴掌扇去,男子的脸猛地一偏。
噗!
一口血水就这么喷吐出来,还夹杂着牙齿。
那半边脸渐渐肿胀起来,显得狰狞可怕。
卧槽!
这么凶恶?
人潮停止了涌动,那些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啪!
沈安反手又是一耳光。
血水喷出来的同时,他对着人群狞笑道:“来啊!怎么不来了?”
折克行手扶着刀柄,身体开始了颤抖。
这是想杀人了!
他的眼睛在渐渐发红。
而姚链和谭原就站在沈安的两侧,虎视眈眈。
对于他们来说,眼前的这群人真的是弱鸡。
而陈洛单手就拎住了男子的力量,也让人群为之胆怯。
沈安见人群老实了,就笑了起来,渐渐大笑。
“哈哈哈哈!果然就是我想的那样,你们就和那些异族一个样,畏威不畏德。你们空口白牙的比谁都强,可一旦动手,就成了女人!”
他站在那里,目光俾睨的看着那些人,喝道:“来!沈某在此,有胆子的就来!”
人群悚然,却在往后退。
这是个失去了血勇的大宋!
沈安喝道:“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孙子,你特么做的是什么官!”
担心这边闹大的欧阳修从开封府府衙里出来,正好听到了这话。
得了消息的包拯,提着一根木棍,叫人打开了大门,然后就听到了这句话。
沈安就站在大门前,身板还不够宽厚。他一步步的往前走去,一人却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来!想要御史中丞和三司使位置的就来!别躲在后面装女人。你们这等人,和地沟里的老鼠一样,永远都见不得阳光!”
一人往前,前方几百人,可那几百人却在渐渐后退……
一条街道的人都在看着这个场景,哑然无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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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老包,你要多活几年啊!
“陛下,那些人在闹事,他们在捶打御史台的大门。”
赵祯叹息一声,说道:“过犹不及啊!那些人……去!让他们散了。”
富弼有些纠结的道:“陛下,怕是不肯啊!”
赵祯想起了这些人弄文彦博时的疯狂,也心有余悸的道:“是啊!都是一群……”
他想说疯子,最后还是忍住了。
可宰辅们都是人精,哪里猜不到他后面的话。
曾公亮想了想,觉得这事有些没路了,就劝道:“陛下,要不……三司使还是另外换人吧。”
皇帝太过倔强不是好事。
赵祯苦笑道:“让朕想想……”
他觉得有些丢人,可现在这个局面却有些扩大化的意思。
他知道背后有人在搞鬼,就和当初搞文彦博下台一样的手段,只不过一个是弄了河图来恶心人,一个是驱使人去堵包拯。
宰辅们都在看着他,韩琦见他犹豫,就加了一把火。
“陛下,包拯都六十多了……”
包拯老了,干不了几年了……
赵祯抬头,说道:“罢了罢了,来人,拟旨。”
刘敞应命出班。
赵祯觉得亏欠了包拯,可却想尽快压下此事。
他决定先平息了此事,过后再补偿包拯。
“包拯……”
“陛下!”
赵祯才说了一个包拯,外面就有人惊呼。他怒道:“看看是谁!”
都不省心啊!
陈忠珩出去,再回来时一脸的苦笑。
赵祯心中一个咯噔,问道:“是谁?”
陈忠珩说道:“陛下,沈安去了御史台。”
富弼叹息一声,“陛下,沈安一去,怕是要激起众怒了。”
曾公亮想起沈安的‘辉煌战绩’,就说道:“陛下,沈安那人嫉恶如仇……去了怕是会动手,到时候那些人群起而攻之,他怕是……”
他怕是会变成猪头啊!
几百号人围殴一人,弄不好会出人命。
沈安嫉恶如仇?赵祯一想还真是,就怒道:“他去凑什么热闹?都不省心啊!派人去,马上派人去,把他给弄出来。”
这少年见这个不爽就会指出来,见那个不对也会干涉,连祖宗之法都被他弄掉了一个,他不嫉恶如仇,谁嫉恶如仇?!
外面一阵脚步声远去,很是急促。
赵祯头痛的道:“包拯对他多有看护,他要为包拯出头,这朕理解。可他去了御史台,只会把事情给弄的更乱。”
富弼也觉得沈安这人太冲动了些,“陛下,现在只希望他够聪明,在被围攻之前跑出来。”
不跑出来就是猪头,而且有很大的几率被围殴致死。
韩琦干咳一声,赵祯以为他要说话,就看了他一眼。
可韩琦只是心中欢喜,嗓子发痒。
被皇帝这么看了一眼,心虚的韩琦就笑了笑,却笑的特别假。
这人……太过睚眦必报。
赵祯心中不悦,就说道:“韩卿统过军,想来能震慑一番,去吧,去把那些人驱散了。”
我去?
韩琦心中暗自叫苦,他要是救不回沈安,那就是辜负了皇帝的厚望。
可要是救出来了,他韩琦会更失望。
他心中冒着苦水,躬身告辞。
刚出了大殿,前方就见到一个内侍飞奔而来。
这是出大事了啊!
汴梁今日有啥大事?
不就是围堵御史台吗!
沈安完蛋了。
韩琦站在原地,等来人跑到近前时就喝问道:“可是御史台那边出事了?”
内侍气喘吁吁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是,出事了!”
哎!
韩琦觉得自己真是个乌鸦嘴。
他缓缓回身,神色沉重的进了殿内。
官家,看我的脸,我可没有幸灾乐祸,我悲痛着呢!
“陛下,沈安到了御史台……出手伤人。”
赵祯担心的问道:“后来呢?”
你竟然敢动手?
也不怕被围殴吗?
内侍喘息了一下,“后来……后来沈安痛殴了一人,喝问……喝问那些人,说他们是想把包拯弄下去,然后就空出了两个位置……”
这话太打脸了!
富弼侧过脸去,觉得真的尴尬了。
许多事情都是只能做,不能说。
可沈安却最喜欢把这些不能说的事儿给捅出来,让大家难堪。
赵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说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内侍说道:“他还说那些人躲在后面……就像是女人。”
“咳咳咳!”
富弼的咳嗽声回荡在殿内,他觉得这事儿真的尴尬了。
这种事实际上很好分析,甚至都能分析出大概的那群人。
那群人在盯着御史中丞和三司使的职位,可包拯却有些碍眼,于是就出手了。
权贵出手自然不同凡响,至少不会抛头露面,否则多丢份啊!
可这个沈安却太促狭,竟然把那群权贵比作是女人。
那群人现在肯定是要喷血了吧。
赵祯神色古怪的道:“他没跑?”
那么多人被他激怒了,不跑才见鬼了。
内侍就是一副见鬼的表情,“陛下,沈安没跑,他还说那些人说道理说不过他,打也打不过他……是怎么做的官。”
这等挑衅不死何为?
富弼心中暗叹着问道:“被打了?”
韩琦进来了,他觉得自己大抵是不用去了。
“陛下,要不宫中出个外伤的御医吧。”
他觉得这是自己最大的善意,若是沈安被打的生活不能自理,那么他还能掉几滴眼泪。
内侍愕然道:“没,他骂那些人是孙子和地老鼠,然后一人就逼退了那几百人。”
我……
赵祯愕然,不敢相信沈安一人竟然就逼退了那些人。
一个少年逼退了几百个闹事的成年人,那个场面会是什么样的?
富弼惊讶,他没想到沈安竟然真的逼退了那些人。
“陛下,那三司使的事……”
赵祯才想起来刚才的事,被晾了半晌的刘敞终于活过来了,问道:“陛下,这旨意还拟吗?”
老包被拯救了,三司使是谁的?
赵祯叹息道:“这事……罢了,还是包拯的。”
作为皇帝,他的话就是法,也就是所谓的言出法随。
可现在他的法被沈安给噎了回去,难受啊!
可想到沈安无畏的为包拯解围,他就赞道:“好个有勇有谋的少年。”
他抬起头来,见韩琦呆呆的站在那里,就说道:“韩卿还未去?”
你这个人,朕让你去办事,你竟然偷懒?
哪怕事情完结了,可你也得去现场看看,然后回来禀告,这才是正确的程序。
韩琦这才想到自己犯了错,他尴尬的道:“那臣这就去?”
都结束了,此时去做什么?被老包喷吗?
……
“你就是个蠢的,愚不可及!”
“血气之勇有何用?方才只要有人鼓噪一下,那几百人扑过来,你可能挡得住?”
“挡不住。”
包拯已经喷了沈安有一刻钟,沈安一直都是点头,现在终于是说话了,让包拯大为欣慰。
“那为何不跑?”
包拯的火气又上来了,回想着先前的危险,不禁有些后怕。
沈安看着他,微笑道:“想跑……但是……怕他们冲进去。”
我怕他们冲进去打你啊!
包拯的眼睛一热,然后嘟囔道:“老夫会怕他们吗?老夫早就拎着棍子准备揍人了。”
老头拎着棍子出来的那一瞬确实是有些颠覆形象,沈安回想了一下,就笑了起来。
“包公,三司使还是接了吧。”
包拯摇摇头道:“那些人在盯着呢,此时接了,他们会趁机鼓噪生事。”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问道:“先前可伤到了?”
“哪有。”沈安不屑的道:“我每日都在练,那些人哪是对手。”
沈安话锋一转,“包公,那些人的目的就是想把您给弄下去,不但是三司使,连御史中丞都想要,您能忍?”
沈安一直觉得这种欲拒还迎的姿态很操蛋,可皇帝和官员们都习惯了这种手法,而且把这种行为定位为一种必须遵守的潜规则。
而且包拯坐稳了三司使的位置,以后的好处不言自明。
那就是大宋的钱袋子,要是老包能多做几年……
老包的身体好像没啥问题吧?
沈安突然觉得自己忽略了这个问题。
比如说……老包在史书上只是一个刚正不阿的形象,好像为官方面的建树描述的不多。
难道老头短命?
呸!
这年头六十多岁去了不算短命,堪称是长寿老人。
所以老包的身体要留意啊!
沈安的神色百变,包拯看了也好笑,等他开口时,却让包拯不淡定了。
“包公,您这个宵夜还是省了吧,还有,每日三餐最好,最后就是多溜达,别老坐着……”
沈安操起笔就开始记录一些生活习惯。
“两餐的话,早上那一顿必须要吃的多,晚上那一顿也吃得多,这样对身体却不怎么好。”
两餐的情况下,那两顿饭都吃的穷凶极恶,恨不能吃一顿管一天。
可这样却对消化系统不怎么友好。
包拯听着他的嘀咕,看着他想了想又写了一堆,就笑了笑。
很是慈祥。
“包拯老儿,死了没有?”
沈安刚写完交给包拯,外面就传来了欧阳修的声音。
包拯冷笑道:“欧阳小儿,老夫好着呢!”
沈安起身告退。
两位大佬要火并了,他这个小虾米弄不好就会成为炮灰。
“今日若非是老夫,包拯老儿,你的御史台就化为齑粉了!”
“放屁!老夫早就叫人准备了棍棒,就等着那些人冲进来聚而歼之……”
出了御史台,他眯眼看着蓝天,说道:“此事成了!”
随后就传来消息,包拯接受了官家的任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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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变成香饽饽的国子监
包拯升官了,果果去了一趟包家,回来皱着小眉头,忧郁的道:“哥哥,包公家外面好些人。”
升官发财洞房花烛,这是人生几大快事。
所谓的快事,必然要爽快。
而被人堵门求见就是爽快事。
可当事人还得要装作不耐烦的模样。
烦透了!
这些人怎么就不让人过安生日子呢?
不见!
叫他们滚!
这些情绪在当时兴许不是矫情,但内心深处定然是窃喜的。
马丹!看看老夫多重要!
看看老夫多忙碌!
多少人想见老夫一面都得排队,这牛笔不?
牛笔大发了!
可等一致仕,这些过往就会成为回忆。
让人唏嘘不已的回忆。
这种心态包拯必定也是有的,所以沈安笑了笑,觉得还是自家好,至少没人堵门。
他抱着果果教她读诗词。
华夏诗词源远流长,数不尽数,每每读来让人都有不同的感悟。
“……郎君……”
姚链的声音竟然带着颤抖,完美的体现了颤音的标准发声方式。
沈安皱眉看着门口,姚链狼狈出现,说道:“郎君,咱们家外面好些人啊!”
竟然有人敢来堵门?
沈安冷笑道:“定然是在御史台的外面被我弄的狼狈不堪,这是找场子来了,叫齐人手,打!”
马丹,这里可不是御史台,而是私人宅邸,你们敢冲击试试,打死都是白死。
三个护院聚齐,果果交给陈大娘带到后院去。
男人们都在前院,看着沈安手拎木棍指着大门。
姚链打开大门,折克行手持木棍第一个冲了出去。
沈安在戒备着,准备暴打冲进来的暴徒。
可他却看到折克行缓缓的退了回来。
尼玛!
难道是有高手?
沈安的腿有些发软,然后外面一声发喊。
“沈说书,我等要报名!”
……
国子监里,陈本皱眉道:“祭酒,沈安教的那些东西有些不对啊!”
郭谦笑道:“是不对,不过他却请了大儒来授课。那些大儒很是厉害,只要好好的教授,老夫看下一科我国子监就要出彩了。”
科举永远都是国子监和太学的终极目标,只是现在两家都没落了,所以就成了奢望。
如今沈安花钱请了大儒来,这就是机会啊!
“他教那些杂学……那就让他教。”
郭谦见陈本还是有些不渝,就说道:“沈安为国子监出了钱,难道还不允许他有些好处?没了好处,下次谁还愿意花钱?”
拿人手短的道理古今皆同。
陈本一想也是,就笑道:“只是他这是不是有些……喧宾夺主了?”
国子监实际上已经被朝中无视了,连拨款都越来越少,以至于他们需要挪用太学的费用来维持日子,否则就要关门大吉了。
“早上遇到了太学那边的高玉琪,他说让咱们还钱,不然太学的学生连饭都吃不起了。”
朝中对国子监和太学有伙食补贴,也就是管饭。
可现在却有些捉襟见肘,若非是沈安出手,别说是大儒,小儒都请不来。
郭谦自嘲道:“拿了他的好处,许多事都得要睁只眼闭只眼,不然脸红。”
两人说了一阵,最后决定等下个月就把截留太学的钱还回去,好歹让他们的日子好一些。
“祭酒,司业,太学的学生在外面闹事了。”
……
国子监的大门外,三十余人站在那里,有人喊道:“要吃饭!太学要吃饭!”
“再不还钱,咱们就退学!”
“太不像话了,本来就没多少钱,竟然还截留,这日子没发过了!”
“退学!”
“……”
一群太学的学生在叫嚣着,边上的管勾太学公事高玉琪急的想跳脚。
“都回去!不然……”
他想威胁,可一个学生愤怒的道:“高修撰,饭都吃不好,这太学还有谁会来?”
进太学有饭吃,这话没错啊!
可这个最基本的要求都要打折扣,这书咋读?
管勾太学公事是差遣,高玉琪还挂着个修撰的官,所以学生们都叫他高修撰。
高玉琪怒道:“你们不读,有的是人读!”
这时郭谦和陈本出来了,闻言就说道:“此事大家再忍忍,下个月就好了。”
有学生大抵是破罐子破摔,不想读了,就说道:“郭祭酒,你们国子监侵吞了太学的钱,可你们的日子也没好到哪去,就二十多个学生,比咱们太学的还少,这国子监还开着作甚?关了吧!”
郭谦本是大怒,可一看过去,见说话的学生竟然是泪流满面,不禁也觉得心酸。
这是爱之深,责之切啊!
“这学……还上什么啊!”
那些学生都在哽咽着。
教授们也有些难过,只是不好意思当着学生流泪,就频频低头。
陈本也是有些唏嘘,就说道:“都回去吧,日子会慢慢好的。”
咱们国子监来了个土豪,以后多费些心思,肯定能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那沈安凭着香露的生意,一年据说就能挣十多万贯,真是豪啊!
嘭!
一个学生把自己的书袋扔在地上,怒道:“不读了!某宁可回家去做生意,再也不来了,再来太学……某不得好……”
“就是这里!”
左边突然一阵喧哗,有人看了一眼,就面无人色的道:“不好了,来了好些人!”
那边的人浩浩荡荡,随便瞥一眼,少说得有数百人。
国子监和太学地处外城的横街,周围冷清的要命,何时见过这么多人。
郭谦一跺脚,喊道:“回去,都回去。”
陈本也挥手道:“去拿棍子,还有,去叫军巡铺的人来!”
一群师生都慌了手脚,那边的人群越发的逼近了。
“是国子监的人。”
这是要打起来了!
“快跑!”
梁缺觉得自己还是不错的,跑路之前还知道招呼一声。
“是沈说书!”
他刚跑出几步,却有人欢喜的叫喊着。
梁缺心中一惊,止步回身,就见到了一脸苦笑的沈安。
“这是?”
郭谦心中稍定,只是面色不大好看。
跟在沈安后面的大多是年轻人,此刻沈安止步,他们竟然也跟着止步。
这怎么那么听话呢?
陈本在嘀咕着,沈安苦笑道:“不知道是谁把请了大儒的事给说了出去,后来又有人说这里教授的杂学恍如仙人手段……”
大儒才请来,杂学说的就是沈安教授的课程。
郭谦指着那些人问道:“那他们是……”
“报名的。”
沈安拱手认错:“他们去堵住了榆林巷,街坊们连大门都出不来,怨声载道,所以我这边也没办法,只能把他们哄着过来,给大伙儿添麻烦了。”
他认真的拱手道歉,却发现这些人的表情有些古怪。
像是高兴,但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来报名的人太多了,国子监就这几个人,怎么测试?怎么安置?
沈安觉得自己是在给他们找麻烦,可郭谦却颤声道:“都是来报名的?都是国子监?”
沈安随意的道:“对,要不要?不要就驱散了。”
郭谦的目光中多了怒火,吼道:“要!”
你不知道国子监有多渴求学生吗?
刚才就有人说再来这里读书,那他就不得好死。
咦!那人呢?
那个学生已经呆立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一幕。
陈本迎了过去,笑眯眯的道:“诸位,国子监欢迎诸位就读……”
竟然没说考试?
沈安心中不悦,就说道:“那个……陈司业,国子监可不是普通地方,要进来得考试!”
你个少年知道个屁!
国子监现在需要的就是学生,没有学生就没有拨款,就没有师资力量。
郭谦干咳一声,给了个眼色,陈本才想到沈安乃是国子监的大财主,就挤出笑脸道:“放心,待诏放心,老夫有数,有数!”
金钱的力量让国子监的两位大佬为之低头,节操扫地。
沈安唏嘘道:“我只想要精英,可你们却想要博爱。罢了,一头猪是喂,一群猪也是喂。”
这些学生在他的眼中就是小猪,而喂养他们的食物就是学识。
沈安会用各种学识来喂养他们,直至成为大肥猪。
然后大肥猪被赶出去,大宋各地都是。
这些大肥猪将会是革新的中坚力量。
保守派的老家伙们!
既得利益者们。
当你们面对着这一群对手时,你们颤抖了吗?
大宋需要革新,彻底的革新。
可从范仲淹到王安石,大宋的改革都是失败。
抛开他们的理念对错不谈,他们败在哪里?
他们败在了那些既得利益者的群起而攻之。
因为改革必然会触碰到既得利益者的切身利益,所以他们会疯狂反扑。
庆历新政玩完的原因是‘朋党’,可谁都知道,真正的原因只是既得利益者的反扑太凌厉,赵祯挡不住了而已。
要和那些既得利益者斗,就必须要有‘同党’。孤身一人那不是勇士,而是蠢货!
那些想报名的人瞬间就走了三分之一,沈安知道,剩下的人里面还有滥竽充数的。
“我们需要考试。”
他很是自然的对郭谦说道。
就像是在吩咐自己的下属。
郭谦点头道:“肯定要考试,否则那些想混个大儒弟子身份的人会搅乱国子监。”
沈安很满意他的清醒,说道:“如此就开始吧,诗词就算了,就算是比苏轼和柳永做的更好,那也不能进国子监。”
第240章 嘚瑟的赵仲鍼(为‘溃雪o’加更)
“要严进严出!”
这是沈安的要求,可郭谦却苦着脸道:“钱粮不称手啊!”
学生越多,需要的补贴就越多。
可朝中是个什么章程?会不会拨钱下来?
沈安淡淡的道:“此事交给我了。”
这个钱他不可能出,否则国子监就成了他的私学,这有些犯忌讳。
郭谦看了他一眼,说道:“包拯不好说话……”
扯淡!
沈安一溜烟到了三司,大摇大摆的被迎了进去。
值房里,包拯正在和下面的人说话,其中就有度支判官王安石。
“……大宋各项花销庞大,收支渐渐失衡,老夫来之前早有耳闻。你等下去后可仔细盘算,看看支出可能少了些去,回头报给老夫。”
“相公,沈安求见。”
外面来人禀告。
包拯干咳一声,说道:“老夫刚到,此事目前就是第一要务,你等抓紧吧。”
王安石等人起身告退,在门外见到了沈安。
沈安和王安石相对一笑,进去就直接说道:“包公,国子监招了不少学生,要钱要粮!”
“好!”
门外没走远的众人不禁愕然,然后一股子被骗了的感觉油然而生。
您这刚让我们去查找节流的地方,一反手竟然就批了钱给沈安,这算是什么回事啊!
不过竟然是国子监?
“国子监怎么了?”
国子监火了!
大儒的到来为科举考试的成功率提供了保证,而沈安要传授沈家不传之秘的消息更是让人趋之若鹜。
入学考试?没问题!
经过选拔之后,三百余人进入了国子监。
“这些都是有底子的,只要教的好,科举有望。”
国子监里,新生们站在一起,看着蔚为壮观。
“住宿呢?”
沈安问了这个大问题。
“钱。”
郭谦简单的说了最关键的所在。
“有钱好办事。”
沈安淡淡的道:“回头叫人去找三司。”
陈本低声道:“咱们国子监去找三司多次了,一文钱都拿不到。”
你别忽悠咱们行不行?到时候没钱,这些学生可就散了。
三司是财神爷,可对钱袋子却看得很紧。
而大宋的书院不少,各级学校也不少,国子监和太学因为欧阳修主考的那一科翻车了,所以没落至今。除去每年那点拨款,再想要钱却是没有的。
沈安随口说道:“去就是了。”
郭谦听出了些话外之意,就问道:“补贴妥了?”
沈安点点头:“妥了。”
国子监和太学的学生按人头有伙食补贴,只是后来没落了没人管。
民以食为天,这一下算是解决了国子监最大的一个问题。
“哈哈……”
郭谦大笑出来,幸而及时止住了。
他看了一眼那些愕然的学生,然后板着脸,装着严肃的模样。
“包相那里……”
你是怎么把包拯搞定的?
“包相很理解咱们国子监的处境,一说就给钱了。”
沈安没撒谎,他给老包一说钱就来了。
不过他却漏了一个,那就是这事儿他早就和包拯备过案,老包当时觉得该支持一把。
郭谦欢喜,就忍不住嘀咕道:“你怕是要少了,国子监的校舍也得重新弄弄,至少……几千贯吧!”
他以为包拯好说话,所以雄心勃勃的跑去了三司。
“见过包相。”
“何事?”
包拯在摸底,摸大宋的底。
就目前来看,大宋的财政情况不容乐观。
他很忧愁。
“包相,国子监的校舍破旧,下官想着……是不是……拨些钱粮下来修整一番。”
这钱不多吧,你既然好说话,那就痛快点拨下来,咱们国子监也趁机过过好日子。
包拯抬起头来,那眉心处皱出了三道深深的痕迹。
“包相……”
郭谦觉得不大对,就笑了笑。
啪!
包拯一拍桌子,就在郭谦哆嗦了一下时说道:“大宋处处都要用钱,国子监乃是为国育才之地,那些学生就该好生吃吃苦头,出来才知道国事艰难!”
“你作为祭酒更要以身作则,竟然还来要钱……”
老包克制了一下,否则大抵是要扔东西了。
郭谦灰溜溜的回去,和陈本说了自己的遭遇。
“三司使包拯都愿意为沈安徇私,祭酒,以后的国子监……”
陈本觉得在以后的国子监里,沈安的话语权怕是会越来越重。
……
国子监的变化瞒不过宰辅们。
韩琦很是不屑的道:“沈安就是仗着有钱,用钱请来了那些大儒,可教出来的学生却不会感激他……”
曾公亮皱眉问道:“他不是弄了个什么……杂学吗?据说还弄了个什么实验……”
韩琦嗤笑着,甚至还伸手拍拍桌子,让在看文书的富弼只得抬起头来。
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韩琦才淡淡的道:“他那个所谓的试验……就是戏法。戏法能上台面?只能去大相国寺外面摆个摊表演一番,求人给个赏钱。那些学生不傻,这等戏法谁会去学?有那功夫还不如多种种地,多读读书,多做几个生意,所以啊!他沈安弄这个就是哗众取宠!”
富弼没搭理他,低头继续看文书。
韩琦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就说道:“他沈安的这些所谓杂学和试验,若是能风行于世,某绝食三日!”
曾公亮叹道:“何必呢!就咱们三人在,诅咒发誓多不好。”
富弼微微摇头,心想韩琦的脾气就是冲,你曾公亮不说还好,一说他铁定会较劲,不肯反悔。
这宰辅啊!他就没一个是简单的!
韩琦的声音马上就在政事堂里响起,震耳欲聋。
“他沈安的杂学和所谓的试验,若是能大行于世,某韩琦绝食三日!”
从赵允良父子绝食开始,大家就对所谓的辟谷多了兴趣,只是一般人不愿意去尝试。
稍后就有人去把这个事报给了赵祯。
赵祯愕然道:“当然不可能大行于世。”
一个戏法而已,谁愿意去学?
……
“国子监的教学以后会有些麻烦,元泽。”
王在摇着折扇,风度翩翩,闻言微微颔首,风度极佳的道:“安北兄吩咐。”
沈安说道:“好生学,以后我若是没空,你就得去国子监里顶上。”
王霍然起身,难以置信的道:“安北兄,这怕是不好吧。”
他没有国子监的职位,没资格去授课啊!
可去国子监授课却是一个极大的诱惑,算是对一个人学问的认可,所以他也是有些失了分寸。
沈安淡淡的道:“这只是代课而已。国子监……我现在是国子监的金主,你说呢!”
哥有钱,不高兴就走!
这就是土豪作风,豪爽的一塌糊涂。
王低下头去,心中感动,半晌才说道:“多谢安北兄。”
这个性子倨傲的少年终于也知道低头了。
“哥哥!”
呵哧呵哧的声音中,书房的门被顶开了,一个狗脑袋探了进来。
这是花花。它看了里面一眼,然后身体一挤,就把门给挤开了。
“哥哥!”
果果就顺着花花挤开的门缝跟了进来,一人一狗配合默契。
感动的气氛被驱散,两人都含笑看着果果。
“哥哥,有人在外面哭呢!”
啥意思?
沈安使个眼色,王就出去问话。
沈安抱着妹妹在嘀咕,“字写了没有呀?”
果果坐在他的腿上,小腿儿微微摆荡着,就像是坐秋千。她皱着眉头道:“写了。哥哥,手好酸。”
说着她还举起了小小的手,以增加说服力。
“那么辛苦?”
沈安故作惊讶,然后给她揉手。
孩子就需要哄着,什么大道理且等以后再说。
这就是一个宠溺妹妹的哥哥的日常。
稍后王回来了,带来了一个消息。
“是被国子监入学测试刷下来的人,被劝走了。”
王突然躬身,就在沈安愕然时,他起身道:“恭喜安北兄。”
除去君亲师,王可不会给谁行礼。
“恭喜我什么?”
王恭谨的道:“先前那人就在做实验,以证明自己不是滥竽充数。”
“哪个实验?”
沈安的面色不大好看,觉得这是有人泄密了。
如果涉及到那几个重要实验,他发誓会把泄密人揪出来,然后一家子赶到海边去。
他再三叮嘱过那些学生,可真有人犯错的话,他不会怜悯。
“是那个蜡烛燃烧吸水的负压实验。”
这个?
这个是沈安让学生们可以传播的实验,算是为国子监的杂学打广告。
王见沈安不以为然,就说道:“如今这个实验已经在京城遍地开花了,安北兄,您出名了!”
沈安矜持的道:“名利什么的……那就是浮云啊!”
王心中敬佩,说道:“安北兄视名利如浮云,小弟佩服。”
沈安负手而立,看着伟岸不群。
王看着就越发的钦佩了,在他的脑海里,已经自动脑补了沈安是如何的清高不凡。
这就是高智商人群容易犯的错,他们一旦认定了某人,就会自动美化他。
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沈安的两只手在身后张合着。
哥瑟啊!
可这个瑟却不能表达出来,犹如锦衣夜行一般,让人难受,唯有搓搓手才能发泄一二。
……
“赵允良把幕僚辞了?”
天气又热了,赵允让舒坦的拉开衣服,阿苏在给他轻轻的捶打着肩背。
“是。”
老仆笑道:“他们总算是把账册给弄完了,然后赵允良说当初留着这些幕僚,只是为了算账,外面的人笑成一片。谁不知道他是怕丢人啊!”
赵允让这边先把幕僚送走了,赵允良要是也跟着做,外面就会说他们是在东施效颦,没有主见。
在这个争夺东宫位置的关键当口,宁可被认为笨,也不能被认为没有主见。
“打肿脸充胖子!”
赵允让得意洋洋的起身。
外面来了个丫鬟,可老家伙依旧是袒胸露乳的。
“什么事?”
“郡王,府里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们都聚在了一起……”
这是要闹哪样?
赵允让骂道:“一群不省事的小畜生!看看去!”
他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到了花园里,远远就看到一群少年少年和孩子围在了一起。
“盖上了!看好!马上就会熄灭……”
这群男男女女,最大不超过十五岁,虽小的只有四岁。此刻大家都屏住呼吸,瞪眼看着那个水晶杯子。
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聚精会神的看着前方,鼻涕缓缓流淌到了嘴边都没发现。
蜡烛渐渐熄灭……
赵仲得意的道:“看好了,马上就来。”
一个小女娃捂着自己的嘴,大眼睛定定的看着那个水杯。
“水上去了!”
盘子里的墨汁水涌进了杯子里,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这一切。
那个鼻涕娃猛地一吸,鼻涕就被吸了回去,然后鼓掌欢呼。
“哇!好神奇啊!”
“这是什么仙术?仲,我要学!”
“仲,快给咱们说说。”
“哇!有鬼!”
众人正在对赵仲惊为天人,那个女娃却嚎哭了起来,转身就跑。
她刚跑出几步,就一头撞到了人。
赵允让单手就拎起了自己的孙女,然后目露凶光的喝问着这群孩子:“你们在弄什么?”
一群孙子孙女都束手而立,赵允让走了过去,看着石桌上的盘子和水晶杯问道:“你求了这个水晶杯子来,就是为了哄你的弟弟妹妹们?”
他的面色好了些,觉得这个孙儿不但孝顺有出息,而且还知道带弟妹了。
好孩子啊!
可赵仲却说道:“翁翁,不是哄,孙儿是在教他们学问。”
这孩子怎么就喜欢和老夫较劲呢?
赵允让怒道:“你懂什么学问?弄个杯子盘子就以为是学问了?好好读书去!”
赵仲皱眉道:“翁翁不讲理。”
“那又怎地?”
对儿孙们不讲道理,这是赵允让的一项乐趣。
所以他笑的很瑟。
赵仲冷静了下来,说道:“翁翁,孙儿做一遍,您给看看。”
赵允让随意的点点头,然后把女娃抱起来,哄她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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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满城尽是吸水声(为‘秦Leaf’加更)
洗干净水晶杯,点燃立在墨汁水里的蜡烛,然后拿起水晶杯,缓缓盖下去。
杯口渐渐没入墨汁水里。
“故弄玄虚!”
赵允让嘀咕着,却不肯大声。
老仆笑道:“阿郎,小郎君很好了。”
蜡烛熄灭了。
“翁翁请看。”
赵仲指着杯子,从容的说道:“马上就来了。”
赵允让抱着孙女,打个哈欠道:“你们小孩子的东西,别……咦!”
“又灌进去了!”
那些孩子已经在起哄了,却没看到赵允让的脸色发黑。
他把孙女放下去,板着脸道:“和谁学的戏法?说!”
权贵之家最忌讳的学这些东西,还有一个就是修道修佛。
痴迷于这些,不小心就会破家。
老仆见他发怒,就劝道:“阿郎,小郎君定然不是玩耍,别动怒。”
这个家也只有老仆才敢这么说,
赵允让冷哼一声,说道:“以后再听到你玩这些,老夫就收了你的东西。”
断了你的经济来源,看你还玩什么。
那些孩子们噤若寒蝉,赵仲却冷静了下来,说道:“翁翁,这是学问,不是戏法!”
“什么学问……”
赵允让已经忘却了自己借水晶杯给沈安的事儿了,他微微皱眉,觉得这个孙儿最近有些太顺了,会不会生出了一些傲气。
“翁翁,您想想拔罐!”
“胡扯!”
赵允让大怒,“你这孩子,竟然还学会撒谎了!罚!回头抄写孟子!”
抄写孟子?
老仆觉得赵允让有些气糊涂了,就说道:“阿郎,小郎君每日还得去上课呢!”
他刚说完,赵仲就举起了水晶杯,“翁翁,拔罐是靠什么?不就是靠火烧一下之后的吸吗?那个罐子是怎么能吸住皮肉的?”
咦!
赵允让一想就觉得很是奇妙。
是啊!
拔罐大家都知道是吸,吸皮肉,很紧很疼。
而且事先还得用火燎一下杯子里,和刚才的戏法很像啊!
这个也是吸……
“吸水!”
一个少年欢喜的道:“仲对不对?”
赵仲点头道:“对,拔罐是瞬息斜着按下去,慢一些就吸不住,那是因为气跑进去了。而这个是用墨汁水给封住了边缘,气跑不进去,一吸就直接把水给吸了进去。”
他朗声道:“这叫做负压。翁翁,还有空气,咱们呼吸的就是空气,火焰烧掉的也是空气,空气烧没了,火焰就灭掉了,所以咱们晚上用被子蒙头睡觉会觉着闷,就是因为被子挡住了好些空气……”
“阿郎。”
赵允让还板着脸,老仆却低声道:“当初你拔罐的时候,最后把淤血都吸出来了,那皮肉被吸的老高,看着吓人。”
赵允让早就被说服了,只是自己丢不下面子而已。
“以后……不许把杯子摔了。”
他有些狼狈的走了,身后一群孩子在欢呼,大抵是觉得赵仲击败了大魔王。
而这个大魔王自然就是赵允让。
老仆担心他怄气,就劝道:“小郎君这个是极为高明的学问呢!”
赵允让板着脸道:“什么学问,哄孩子玩耍的!”
老仆摇摇头,也不管他。
赵允让走在前面,他的眉毛慢慢挑了起来,然后嘴角裂开,无声的笑着。
老夫的孙儿真是聪慧啊!
那个沈安果真是有大学问,当真是天才一流的人物。
“那个……天气热了,记得时常给沈家……给果果送些冰。那女娃子长得可爱,笑起来让人心都软了……”
老仆抿嘴笑了,然后去安排。
什么送果果,这分明就是觉得不好意思了,用送果果的名头给沈安送冰。
可沈安现在财大气粗,家中据说冰窖挖的很大,不差这个。
不过这只是表达关系的一种手法,送冰,不是通家之好,你送去别人还觉得突兀。
赵仲给那群兄弟姐妹们讲解了负压和空气的道理后,就收了东西,一路回了住所。
赵宗实坐在书房里,手中拿着一本书,目光幽幽。
“爹爹,今日还好吗?”
赵仲仔细看看父亲的神色,见到还算是平静,不禁就笑了。
祖父的身体好,父亲的身体也好,这个家才好。
赵宗实看了他一眼,说道:“天气热,出门小心晒。”
“是,爹爹您却需要晒晒,最好是早晚的时候,那时候晒不伤人,能让人心情愉悦呢!”
赵仲嘀咕了一堆注意事项,赵宗实的眼中渐渐多了愧疚。
这个儿子还那么小,旁人在他的年龄多半是专心读书,可他却要关心父母和家中,就像是一个大人般的在渐渐承担着许多责任。
可我呢?
我却在自己给自己画的圈子里煎熬着。
他看着外面的阳光,眼中有痛苦之色。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接着一双微凉的手搭在了他的肩头上。
“官人,仲大了。”
赵宗实点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可某这个爹爹却对不住他,让他里外操心。”
外面的阳光很盛,照的和白地一样。
光线反射进来,痴痴看着外面的高滔滔下意识的眯眼,然后说道:“那就让他做太子吧。”
赵宗实缓缓回头,高滔滔微微而笑。
……
作为皇帝来说,赵祯觉得自己还是够称职的,每日兢兢业业,堪称是楷模。
“老了!”
他处理完了奏折后,起身时觉得有些头晕。
陈忠珩谄笑道:“官家您可不老……您想想包拯,据说他还想生个闺女,以后好让儿子有个妹妹陪伴玩耍……”
包拯都六十多了,官家您才五十岁,老什么?
赵祯摇摇头,一路回了后宫。
“快看,吸进去了!”
“好多水,都吸进去了!”
赵祯站在殿外,看着几个嫔妃围在一张桌子边上欢呼雀跃。
“见过官家!”
几个女人发现了他,顿时眼中就闪过那种让陈忠珩熟悉的神色。
贪婪!
每当看到这种眼神时,第二天官家铁定会哈欠连天。
“这是什么?”
赵祯看到桌子上摆着个碟子和杯子,盘子里还有水,就有些好奇。
一个嫔妃抢先说道:“官家,这是外间最喜欢的戏法呢。您看,这个能吸水。”
点燃蜡烛,盖上杯子,虽然杯子不透明,但依旧能清晰的看到盘子里的水被吸进去。
“这是……”
稍后张八年来了。
那干瘦的脸上也有些愕然,显然对这个‘戏法’有些吃惊。
“官家,这是沈安弄出来的,不过却不是戏法,说是什么他的独家学识。如今城中多处都在弄……”
官家,满城尽是吸水声啊!
赵祯不信,他甚至觉得有些心慌。
“出宫!”
他许久未曾出宫了,陈忠珩就叫人去准备。
“准备什么?便衣!”
他要去看看,看看是不是真的满城尽是吸水声。
他换了便衣,身边跟着陈忠珩,周围是宫中的侍卫,一行人出了宫中,往御街去了。
御街很长,两边多有店铺,刚好各处下衙,所以不少官吏都在这条街上买东西。
“来看看哎!我家的负压能看到,是琉璃杯,无价之宝啊!”
人群纷涌而至,赵祯没挤进去,就听到里面有人惊呼。
“哎哟!真能看到,那水上去了,上去了!”
“真稀奇,回家某也要试试。”
赵祯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行人如织,各家店铺不断有人进出,赵祯见了心中欢喜,说道:“这便是百业兴旺之景象,好啊!”
百业兴旺,就说明朕还算是不错。
不说盛世,可至少算是太平吧。
他感到了极大的欣慰。
“看啊!某的这个负压会飞起来!”
前方一阵喧哗,赵祯这次没有错过,他小跑着赶到时,刚好排在第二排。
“看看,某这个负压能喷出来!”
摆摊的是个少年,他手持一截用塞子封住一头的竹筒子,等蜡烛燃烧后就盖了下去,然后他抬头笑道:“看好了!”
赵祯看的目不转睛的,就见少年拔开了竹筒上的塞子。
嘭的一声,很小,却很浑厚。
一股水流就从口子那里喷了出来。
少年得意的道:“看看看看,都说负压,可谁能喷?谁?”
少年顾盼自雄的站在那里,说道:“还想看不?某还有好些花样。”
“想看!”
围观者都兴致勃勃的喊道,恨不能这少年马上就展现这负压的神奇。
陈忠珩低声道:“这负压最近在口口相传,许多人都知道是烧空气烧出来,还能吸东西……”
这时那少年指着自己小摊上的货物说道:“买某的货物就给你们看,不买就不给。”
赵祯笑了,觉得这个少年狡黠有趣。
他卖的是各种玩具,旁观的大多有孩子,所以你一件我一件,没多久就够了。
少年喜滋滋的准备下一个试验,有人就问道:“某请问小郎君,这负压……它不就是个游戏吗?”
少年看了那人一眼,说道:“谁说的?是空气,没了空气会憋死人,所以钻山洞要小心,点个火把就知道有没有空气,那些被勒死的人,是因为被断了空气,这才憋死了……这是学问!”
赵祯侧过脸去躲了一下,因为问话的人就是韩琦。
韩琦呆呆的站在那里,魂魄仿佛被人给窃走了。
赵祯生怕被人发现,就赶紧回宫。
路上陈忠珩低声道:“官家,深宫之中都有人去探究这个负压空气什么的,外面更多,韩相公……绝食三日,怕是要饿坏了吧?”
赵祯板着脸道:“赵允良父子绝食三日不也没事?”
这话里竟然是希望韩琦践行诺言的意思。
陈忠珩嘀咕着,心想那赵允良父子可以在家蹲着不动弹,可韩琦除非是告假,否则整日奔忙消耗下来,就怕韩琦撑不住啊!
而且官家竟然没有一点对他的同情,可见韩琦这人确实是惹人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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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我不是你们的爹
这个负压实验沈安并未在意,他觉得就和戏法差不多,所以只是讲解了这个实验的相关知识,然后让学生们传播出去,好歹也算是国子监从头再来的开门红。
“韩琦要辟谷三日?”
沈安笑的捂着肚子痛,边上的庄老实得意的道:“他在政事堂吼了一嗓子谁不知道啊!这是输人不输阵,哈哈哈哈!”
沈安心中舒坦,于是就准备出门溜达。
可才换好衣服,一个内侍急匆匆的出现了。
“沈待诏,陛下急召。”
沈安一路进了宫,等进了殿内时,才发现宰辅们都在,包拯也在。
是有大事了。
包拯给了他一个眼色,示意他老实些。
赵祯见人齐了,就点点头,说道:“府州折继祖奏报,西夏人狼狈而逃,府州之围……解了。”
富弼出班问道:“陛下,果真?”
韩琦自诩名将,就出班说话:“陛下,西夏人出兵,历来都是没好处、没收获就不会收兵,否则回去就要饿肚子了,这折继祖怕是轻敌了吧,当马上派人去让他警觉些,小心西夏人再度偷袭。”
这是来自于文官中‘名将’的判断,群臣都纷纷赞同。
“陛下,要快啊!”
“折继祖轻敌,折家这一代怕是没有将种了。陛下,要不把府州收回来吧,朝中另派人去把守。”
赵祯面色古怪的道:“折继祖在奏报里说,敌军狼狈而逃,甚至是一路狂奔……如丧家之犬。”
“陛下,这是为何?”
“府州没多少骑兵,西夏人不该这样啊!”
没骑兵你折继祖追不上咱们,我干嘛要跑?
一群文官装模作样的在分析战局,大抵觉得自己有名将之姿,下次有机会就领军出战,兴许也能一战成名。
看着这些得意洋洋的宰辅,赵祯叹息一声,说道:“折继祖集中了神威弩密集发射,敌军损失惨重,就以为城中有大量的弩手,那必有大军驻扎……”
再蠢的人也知道了这次战局的变化。
“神威弩射速惊人,一弩当几弩,西夏人不知底细,就以为有大批弩手。既然有大批弩手,那肯定有大军,于是他们就怕了。”
宰辅们老脸一红,沈安解释完毕后就回去站着,很是正经的模样。
这就是补刀啊!
在赵祯解释了之后,宰辅们哪里会不知道这个过程,可你别说出来啊!
说出来多丢人?
群臣都看向了沈安,微微点头。
这是赞许。
你发明的神威弩帮助大宋击退了西夏人,有功!
韩琦面色苍白,双眼无神,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这是饿的,他觉得自己能吃下一只羊。
赵祯对沈安微微一笑,说道:“你又立功了。”
沈安一挑眉,然后干咳一声,说道:“陛下,臣只是做了些皮毛之事,哪里当得起陛下的夸赞。”
哥又立功了啊!
沈安心中欢喜,面色却很平静。
格外的纯良老实。
众人又感到了些格格不入。
这人压根就没个官样子!
简直就是混进朝中的异类!
赵祯微微点头,心中为自己拥有这等高风亮节的臣子感到欣慰。
朕此刻磋磨他,以后儿孙就能大用了。
这是磨砺臣子的手法,不得帝王看重,你还没这个资格。
赵祯心中满意,就说道:“若是以往,这么一次对峙,朝中就要调集援军前往,粮草更是不计其数,要一直等敌军退却,方能回归正常,靡费惊人啊!所以这是军功,却不能不赏……”
现在和辽国是和平了,可和西夏人每一次交战,大宋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而这个代价主要就是钱粮。
为了抵御西夏人,大宋需要调集大军去增援,而大军开拔,钱粮花用就如流水。
所以神威弩发威,让大宋节省了一大笔开支,而且还取得了一次大捷。
今日信使报捷,稍后城中肯定要欢喜一番。
沈安神色平静,心中却在狂呼着:你来吧,我保证不反抗。
赵祯见他没有动容,就更加的满意了。
不为权势所动,好臣子啊!
“国子监那边,郭谦说你胸襟宽广,学问精湛……”
赵祯有种想掩面的冲动,因为郭谦说这话的时候很是纠结。
学问精湛?这厮就是个杂学的底子。
但架不住人沈安有钱啊!
这年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有钱就是大爷。
“可太学那边却说……”
想起太学那边的请求,赵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干咳一声,说道:“你的杂学……太学那边说也想学学。”
富弼出班道;“陛下,此事荒谬!”
他对沈安歉然颔首,表示我不是针对你,然后说道:“国子监和太学没落就在于科举不得力,学生自然就散了。杂学对科举有何用处?臣觉得此举荒谬。”
赵祯干咳一声,富弼突然明白了什么,就说道:“罢了,反正也没奢望那两个地方能脱胎换骨。”
杂学没用……可架不住沈安有钱啊!
首相表示不看好国子监和太学,这是一个打击。
可沈安却坦然的道:“陛下,所谓杂学,比如说外间多有的负压实验,就是其中之一,这不是杂学,而是正经学问。”
宰辅们都摇头微笑,心想你就扯淡吧,国子监和太学早就被抛弃了,你有钱就去折腾吧。
赵祯说道:“太学的高玉琪说久慕你的学问,想……请教一二。”
他不能说的再露骨了,剩下的就让沈安自己去领会吧。
随后小朝会散去,陈忠珩叫住了沈安。
“痔瘘如何了?”
沈安笑眯眯的问道。
陈忠珩下意识的摸摸屁股,欢喜的道:“好久没拉血了。”
两人交流了一番关于痔疮的问题,陈忠珩才说了正事。
“国子监过上了好日子,太学却成了后娘养的,高玉琪上了奏疏,说要请你去主持太学,否则他就辞官……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竟然敢威胁官家,找死!”
陈忠珩气呼呼的,沈安却有些晕乎。
这是……要我去接管太学?
这个太瑟了吧?
这就相当于后世的某著名大学的校长。
哥要当校长了?
陈忠珩见他高兴,就说道:“你高兴个什么?那太学加起来才三十余人,就和一家私塾差不多,你……啧啧!你这是上当了。”
沈安却知道这完全不同。
私塾是私塾,人再多没毛用。
太学却曾经是大宋的顶级学校,曾经是无数读书人眼中的圣地。
如今这个圣地在沈安的手中,他就能借鸡孵蛋,教导出无数支持改革的人才来。
沈安瑟的回到家中,高玉琪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过待诏。”
“坐!”
沈安很是随意的指指自己的对面,等高玉琪坐下后,就开门见山的说道:“儒学应付科举,有没有问题?”
别扯淡什么学问,什么半部论语治天下,你给哥治陈忠珩的痔疮看看。
高玉琪若是迂腐,沈安铁定甩手,然后全力栽培国子监的那些学生。
“这个……”
高玉琪一脸的纠结,就像是觉得客人给的钱不够的青楼女人。
沈安嗯了一声,霍然起身。
他需要许多志同道合的学生来改变大宋,所以没时间去纠结这个。
太学不同意,我就国子监。
沈安从不接受威胁,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
“待诏且慢!”
高玉琪的矜持被沈安的果断击得粉碎,他起身道:“但凭待诏做主。”
沈安微微一笑,说道:“好好做,你会看到太学重新红火的那一天!”
他说的是这般的自信,本来是只想从他这里弄钱的高玉琪不禁都相信了一瞬。
……
清晨,国子监的学生们懒洋洋的起床,然后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喊出来集合。
等大家在空地上聚拢之后,就看到了沈安,以及几个大汉。
郭谦揉着眼睛在边上嘀咕,陈本脸都没洗,看着有些狼狈。
他们俩都是被沈安派人从家里叫来的,否则按照往日的时间,应当是现在才从家里出发。
沈安站在最前面,看着这些学生说道:“你们进了国子监,但并不代表从此就能安枕无忧。”
郭谦心中叹息,觉得沈安给学生们下马威的想法过分了些。
这是国子监,咱们还在慢慢的恢复之中,现在少些责怪,多些鼓励才是王道。
“……科举要做诗词,要做文章,这些都有迹可循,有机可觅。但我不希望你们在这里只是学会了如何考试。我希望你们文能为官做宰,能知道这个世界的奥秘。而武,我希望你们能动手杀鸡,能打赢泼皮!”
这个希望好高啊!
而且不现实吧!
沈安说道:“每日早上跑操,以后还得加刀法和枪阵,谁不愿意的?出来说话!”
他笑眯眯的站着,就像是一个普通百姓般的。
这个郭谦倒是没话说,陈本低声道:“劳其筋骨,确实是该操练一番。可跑步就好了,还练什么拳法和刀法?这是武人的东西。”
“这是武人的东西,凭什么要我们学!”
一个学生提出了异议,顿时人群中就多了嘈杂。
沈安依旧是笑眯眯的说道:“谁不同意的,站出来,咱们来说说道理。”
人群里一阵混乱,随即十余人就站了出来。
沈安仔细看着他们,然后再次问道:“无法接受?”
这十余人都齐齐点头,很是坚定。
“我等只学儒学。”
“对,我等就只学儒学。”
十余人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却没注意到沈安脸上的冷笑。
这还没到哪里哪,就先申明不学沈安的那一套,这些学生哪来的自信?
沈安欣慰的道:“你们的坚持让我很欣慰,就这样吧,苏晏!”
“说书!学生在。”
苏晏从人群中出来,茫然的看着沈安。
沈安说道:“带着大家伙跑起来,这里不够宽,出去跑,沿着横街往西边跑,一直跑到城墙下再回来。”
学生们一阵骚动,沈安微笑道:“没跑完的当日不用上课,什么时候跑完了,什么时候再回来上课。”
这个太毒了吧!
刚才学生们都在想敷衍了事,可跑不完的就不能上课,一下就堵住了所有的漏洞。
“至于你们……”
沈安看着那十余人说道:“都回家去吧。”
“说书,回家……回家作甚?”
一个学生不解的问道。
沈安淡淡的道:“从现在起,你等就不是国子监的人了,自己回家去,家里不会有人强迫你们练什么拳法和刀法,更不会让你们学习什么杂学。”
我不是你们的爹,你们爱怎么就怎么,管我屁事!只是国子监却容不得你们了。
郭谦愕然道:“待诏,此事……再商议吧!”
沈安看了他一眼,问道:“不妥?那我就去太学那边。”
这十余人一看就是优越感比较强烈的,比较鄙视武人,而且对杂学压根就是不屑一顾。这样的学生学的越多,那就越是祸害!
而且在这个时候也需要杀鸡儆猴,这十余人就是鸡了。
他才将得了在太学任意施为的特权,郭谦哪里敢说不妥,否则沈安转身就会去太学,然后重起炉灶。
“说书,为何?”
“说书,我等犯了什么错?”
“为何要开除我们?”
“……”
那十多个学生围拢了过来,有些气势汹汹的讨说法。
沈安微微皱眉道:“我乐意。”
卧槽!
这人竟然是这样?
连个说法都不给我们!
太过分了吧!
这些学生顿时就怒了,可沈安压根没搭理他们,就冲着看呆了的苏晏吼道:“还等什么?等上菜呢!”
苏晏一急就狂奔而去,身后的学生们紧紧跟上,一时间乱作一团。
“不错。”
沈安违心的夸赞了一句,然后对郭谦说道:“祭酒,我家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太学那边照着这边的规矩做,想来大家都不会错的吧?”
太学的领导就是国子监,这个安排没错。
这人定下规矩就跑了,说家里有事,可谁不知道你沈安整日在家就是带妹妹,有屁的事!
可郭谦却管不了他,只得笑着应了。
这时一个男子从后面来了,急匆匆的对沈安说了些什么。
沈安转身而去,那十多个学生想追上来,陈洛回身狞笑了一下,吓得他们咬着手指头止步不前。
他们都呆呆的看着沈安远去,直至听到了陈本的牢骚。
“官家的意思是太学那边他管着,可他却直接走国子监,通过咱们来管太学。祭酒,这是懂规矩,可这规矩却是他定的,气人啊!”
郭谦叹道:“官家现在不好封他的官,所以就扔过来折腾,他只要不是闹得太过,官家也不会管。而且学生们弱不禁风总是不好,操练一番,以后就算是上了考场也比别人多些精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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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毛都没长齐
“跑起来!”
苏晏这人老实,但真的不错。
他的体力好,一路前后帮扶着。
街上的百姓都愕然看着这群学生在奔跑,不知道他们今日是发了什么疯。
徐彬跑的满头大汗,呼吸几乎分不出节奏了,一下紧跟着一下。
腿软啊!
他看着前方的杨峥也在咬牙坚持,就用力呼吸了几下,然后跟了上去。
这一路跑来,后面拉下了一群人。
国子监的小吏也在跑,因为他要监督,若是没监督好,按照沈安的说法,他就可以滚蛋了。
于是小吏跑的比不少人都快。
等一行人陆陆续续的回到国子监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吃早饭了!”
早饭很丰盛,有肉。
吃完早饭之后,有小吏说道:“按待诏的吩咐,每日有一人杀鸡,今日轮到徐彬。徐彬是谁,出来。”
徐彬纳闷的出来,然后被带到了后厨。
后厨里,一只被捆住的公鸡正在挣扎着,见人来了就更疯狂。
国子监的厨子吸吸鼻子道:“按照待诏的交代,杀鸡,洗剥,做好,然后你自己吃还是请人吃随便。开始吧,某还得教你,只是不能帮手。”
啥?
徐彬傻眼了。
“可某……可某从未杀过鸡,更没做过菜啊!”
……
一个女子站在街边,楚楚可怜的模样。
“某家中三个女儿,过不下去了,家中小女……谁出价高……谁便带回去。”
边上一个中年男子一脸唏嘘的说道。
“三个女儿?怪不得,哎!”
大宋的习俗是嫁妆要丰厚,习俗如此,人人都得跟随,否则没人娶你家闺女。加之人人都有攀比之心,所以生了三个闺女,除非是家里有钱,否则几乎可以确定要破家了。
甚至还有人家在女儿小时候就培养,等大些直接卖了去,生女儿算是投资。
范仲淹为此还为义庄定下规矩,嫁女最多多少钱。
可谁听你的?
这少女看着长的还行,边上就有人在啧啧流口水。
“我给你些钱,你带着女儿归家吧。”
赵仲看不下去了,准备见义勇为一把。
这女人不出意外的话将会被人买去当做侍妾,命运悲惨。
那少女抬头看了赵仲一眼,然后失望的低下头。
这少年太小了,不是良配。
“某愿意买!”
赵宗绛笑眯眯的冲着赵仲挑眉。
“你这……才十二岁,就想买女人回家去……啧啧!竟然都知道慕少艾了?可见……”
剩下的话他没说,可大家都猜得到。
可见是色中恶鬼。
那少女微微抬头道:“他没买,只是说给钱帮忙。”
赵宗绛的面色一冷,说道:“多嘴!”
男子看着赵宗绛觉得不凡,急忙就骂道:“你个不懂事的东西,少说话!再说某就把你卖到山里去!”
赵仲闻言就变色道:“这是当爹的?这是养女儿卖的吧!给钱给他,人带走!”
赵宗绛见他怒了就觉得可笑,心想竟然还有同情心,可见是幼稚。那就让给他,等他沉迷于美色之中后……那可不是我害的。
少年好色伤身!
“仲,你得了美人,我请你饮酒庆贺,可好?”
他这是试探,若是赵仲不答应就罢了,若是答应……
酒色财气多诱惑,赵允让管教的严,这样不许那样不许,可赵仲还小,只要吃过一次甜头,以后哪里还忍得住。
他微笑看过去,觉得这次怕是不行,那就下次吧。
赵仲看着他,就笑了笑,很是纯真的那种。
“好!”
……
沈安已经接到了消息。
“……小郎君见那个女子可怜,就想资助一二,可那赵宗绛却直接要买,两边一闹腾,赵宗绛就说小郎君毛都没长齐就知道慕少艾了,可见是色迷心窍,然后又请小郎君去喝酒……”
沈安在往家赶,身边是来报信的杨沫。
“然后呢?”
沈安的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觉得赵仲那小子怕是会脸上笑嘻嘻,心中mmp,然后朝赵宗绛下黑手。
杨沫尴尬的道:“喝了酒之后……据说……据说赵宗绛现在在茅厕里一直没出来。”
啪!
沈安一拍脑门,只觉得自己真是造孽,竟然……竟然会认识这个腹黑的小子。
“陈洛,你马上去潜入酒楼,把那酒杯换掉!”
……
折克行没有紧张,他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缓缓调匀着呼吸。
他把一把短刃插在了靴子里面,然后拉下裤腿盖住。
他缓缓起身,目光冷淡。
房门被人推开了,赵仲有些不满的道:“我说过没事,肯定就没事!”
折克行冷冷的道:“你下的泻药很高明,不好查。不过赵宗绛却只和你吃饭喝酒,大家一想就会想到你的身上,到时候借此攻击。”
赵仲讶然道:“我不承认就行了,他没找到证据,能奈我何?”
折克行淡淡的道:“我五岁那年,府州城中死了一个汉儿,我爹爹令人把三个刚到的草原商人给处死了,大家都很满意,所以,许多事并不需要证据。”
折继闵没工夫审案子,可府州地处前沿,必须要稳定民心和军心,所以就拿了三颗商人的脑袋。
这个和曹操杀粮草官来安抚全军有异曲同工之妙。
赵仲皱眉道:“那你要去作甚?我说了无事!”
折克行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看着赵仲说道:“你太大意了,某得去为你扫清后面的麻烦。别感动,某只是不想让安北兄头痛而已。”
“郎君回来了!”外面传来了庄老实的声音。
折克行有些恼火的道:“若非是你阻碍了片刻,某此刻已经出去了。”
“怎么回事?”
沈安急匆匆的进来,见折克行一身便服,脸上还化妆,就骂道:“屁大点事就想杀人,疯了?去洗干净!”
折克行身上的煞气消散,被沈安踢着去洗脸。
“我只是习惯了。”
面对沈安那审视的目光,赵仲有些心虚的解释道:“和赵宗绛喝酒,他又搂着身边的女人老是亲热,机会太好了,我就……手滑了一下。”
手滑了一下?
赵宗绛那个蠢货,竟然以为赵仲是个无害的少年,还主动请他喝酒……
栽的不冤啊!
……
“我的儿,可好了吗?郎中已经来了。”
华原郡王府的茅厕外面站着许多人,为首的就是赵允良。
他此刻焦急的冲着茅厕里喊话。
“……”
里面传来了一个撕布般的声音,外面的那些下人都纷纷屏住呼吸,只有一人在用力的吸气。
好臭啊!
赵允良掩鼻看了那人一眼,微微点头,觉得可以重用。
屏住呼吸就是嫌弃那屁臭,只吸气不呼气的才是忠仆。
“嗯……”
里面一阵呻吟,然后传来了赵宗绛那虚弱的声音:“爹爹,是赵仲那个小子干的,肯定是他!”
赵允良冲着郎中瞪眼,等郎中捂着鼻子进去后,他骂道:“此次定然要叫那小子付出代价!”
他吩咐道:“去看好那家酒楼,找到那些酒菜,不许掌柜的跑了。”
他一路进宫求见,等见到赵祯时,他已经成功酝酿出了感情。
噗通一声,赵允良竟然就跪下了,然后哽咽道:“陛下,臣子赵宗绛要死了……”
宰辅们一怔,赵祯也楞了一下,就问道:“昨日我还听说他和人谈论文章,今日怎么就……”
赵允良抬起来,两行泪滑落,悲伤的道:“臣子今早和赵仲一起吃饭,结果被他下了泻药,至今还在拉……郎中说再止不住,臣子就要……拉死了。”
拉死了?
富弼觉得这词不是好词。
“陛下,赵仲求见。”
赵祯正在头痛,听到后就点点头。
稍后赵仲进来,行礼后,一脸坦然的道:“官家,臣今日遇到了一个男子卖女儿,他说自己有三个女儿,嫁女要厚嫁,却是要破家了,所以没办法,就把一个女儿带来卖掉,换取些钱财,回家给另两个女儿做嫁妆。”
啧!
富弼有些头痛了。
这个嫁女要厚嫁的习俗已经多年,不断有人提议改进,范仲淹甚至还立了规矩,嫁妆最多不超过多少钱。
可并没有用。
该厚嫁的还是厚嫁,弄的民风淳朴不在。
赵祯也有些无奈,这个事儿他一直是反对的,可民间要这么做,皇帝也管不了啊!
他摇头道:“此事却是不好办。”
宰辅们也点点头。
“陛下,臣却觉得好办。”
赵仲很是认真的说道。
富弼摇摇头,觉得这个宗室子太过天真。
“那些百姓不肯,若是强迫,他们有的是法子把嫁妆给隐藏了。”
富弼难得给人解释,一语中的,连赵祯都在点头。
这事儿换个说法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官府的规定再好,可俺们不听,咋滴?和俺们躲猫猫?你躲不过俺们啊!
赵祯觉得赵仲是想脱罪,所以才找了个借口,于是他的心情就沉郁了起来。
这样的人也能进宫?
赵宗实若是接班,以后赵仲就是太子。
这样的太子……于国何益?
他看了赵仲一眼,心中微微一冷。
朕不怕你犯事,就怕你犯事后用拙劣的手法来搪塞。
那不是未来的太子,而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少年。
这样的少年如何能担当大任?
赵祯的眸色微暗,见赵仲没有慌张,心中就更是上火,就问道:“哪里好办?”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再错过,那就是无缘。
赵仲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处危机之中,他说道:“陛下,真的很简单。”
他看了一眼宰辅们,笑道:“以往都是倡议,提议,建议,可百姓不会听从。甚至范文正定了规矩,百姓也不理,为何?臣以为是因为百姓是盲从的,大家都这么做,我不做就好像不对。再说那些娶新妇的人家也盼望着女方带来丰厚的嫁妆,一旦简薄了,男方就会看低新妇,这些才是根由。”
这个分析有趣,富弼微微颔首,赵祯微微点头。
只有赵允良在暗自冷笑,心想你就想凭此脱罪,做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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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什么叫做腹黑(为‘躺铁光’加更)
大宋的民俗很多,但最让人头痛的绝对是嫁妆。
从刚开始的炫富,或是怜惜女儿出门,于是多给嫁妆。到后来大多是为了攀比,男方更是巴不得新媳妇的嫁妆丰厚,于是就推波助澜,这习俗就定型了。
几代君臣都想过办法,想把这股风气拉下来,可却无人成功。
现在一个少年站在殿内,神态从容的说着这几代人都没解决的难题。
“……臣以为这种攀比的风气首先来自于上。”
赵仲歉然的一笑,然后继续说道:“不管是官家嫁女还是权贵嫁女,嫁妆之丰厚,让人瞠目结舌。”
大宋皇家嫁女,给出的嫁妆比皇子娶亲的聘礼还多。
宰辅们默然,这些他们也知道。
赵允良觉得该打断这个话题了,就说道:“百姓自愿,官家仁慈,难道还能去强行干涉不成?”
这话说的极妙,妙就妙在那个‘自愿’和‘仁慈’上。
百姓自愿,你去管就是多事。
官家仁慈,已经是尽心尽力了,事情管不住,那就是天意。
赵仲却没在意,他的目光渐渐锐利,“陛下,大宋各处均有溺婴……为何?一是百姓养不起,但有的却是不堪厚嫁之风,在孩子生出来后,只要是女婴,就直接……”
他低下头,“就会溺死。”
赵祯心中震动,不禁起身问道:“可是如此?”
富弼垂首道:“陛下,各地均有此事……小郎君说的溺死女婴不少。”
赵祯不禁骂道:“荒唐!荒唐!”
赵仲想起了来之前沈安的眼神。
当时沈安欲言又止,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古怪,像是希望,还是期冀。
沈安欲言又止的只是两个字:赋税!
赵祯有些悲伤的道:“此事要着紧,要马上办,朕下旨意也好,派人去各处下禁令也罢,马上就办。”
富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陛下,民间怕是难以控制。”
你做的再多百姓也不会买账。
赵祯一时间难受,就含泪道:“奈何奈何!可怜百姓了!”
“咳咳!”
赵仲干咳两声,等宰辅们瞪过来时,就说道:“但是……可以垂范啊!”
赵祯的身体一僵,就伸手扶了一下靠背,然后缓缓看了过来,目光中多了些味道,好像是喜悦。
“垂范?”
富弼一下就醒悟了。
赵仲说道:“上行下效,只要皇家嫁女少些嫁妆,官员权贵嫁女少些嫁妆,百姓自然会跟着转变,百试不爽。”
这股奢靡风潮就是皇家和权贵们带出来的,可他们却茫然不知,原因不过是想事情从未把自家考虑进去。
赵仲的话却一下就点醒了众人。
赵祯一拍大腿,说道:“正是此理。朕一时迷惑,亏了仲点醒,好!”
这就是典型的灯下黑!
宰辅们的表情却各有不同,有的是点头欣慰,有的却是面无表情。
我嫁女想厚嫁,这是心疼女儿,这也要管?
赵仲最后补充道:“现今嫁娶不讲门户之别,可都要财。只要皇室和权贵官员们嫁女简薄,那些人再厚嫁……怕是有人会看不过去。”
那就是出头的椽子,自然会有人去收拾。那些官吏可不是省油的灯,你冒泡炫富,就是黑夜中的萤火虫,自然会引人瞩目。
这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个少年竟然这般聪慧?
聪慧的少年多了去,可对国事分析的井井有条的,而且还给出了解决的办法。
这样的少年……
富弼看了一眼边上神色木然的赵允良,心中微叹,觉得此人今日大概是要为赵仲做嫁衣了。
果然,赵祯欢喜的道:“来人。”
陈忠珩适时出来:“陛下,臣在。”
赵祯指指赵仲,笑道:“是个好孩子,朕记着宫中才进来几块好玉佩,拿一块给他。”
君子如玉!
我去!
这个赏赐……耀眼啊!
赵祯含笑道:“你这些都是跟着沈安学的?”
郡王府哪里知道这些。而沈安见识过不少民间的事,所以赵祯一语中的。
赵仲点头道:“是,臣跟着沈安学了许多。”
富弼也有些好奇,就问道:“敢问小郎君,沈安给你们上课……连这些国事都说吗?”
赵祯对此也很好奇,于是就仔细倾听。
赵仲说道:“说,而且每次说的时候,多半会举例,都是有凭有据,让人一听就懂。”
啧!
赵祯有些嫉妒了。
他当年可没这么好的一个老师。
富弼赞道:“沈待诏果然是才华横溢,陛下,太学交给他,臣以为在恰当不过了。”
连赵仲都被他带的这般出色,那些学生更不在话下。
赵祯微笑道:“是啊!那少年总是能给朕惊喜。”
到目前为止,赵允良的告状完全是为了赵仲做嫁衣,他心中恼火,面色却不显,只是淡淡的道:“陛下,臣子还在家里拉肚子……”
害我儿子的凶手就在眼前,您不能视而不见吧?
赵祯这才想起此事,他板着脸道:“华原郡王说你对赵宗绛下了泻药?”
“没有的事啊!”
赵仲一脸无辜的说道:“陛下,臣不知道什么泻药。”
十二岁的少年,说话时一脸的认真,富弼不知怎地就相信了。
可赵允良却悲愤的道:“你和宗绛一起吃饭,为何他拉稀了你不拉?!”
他盯住了赵仲,眼中的怒火几乎都不加掩饰。
说!
为啥我儿子拉稀你不拉?
难道你是钢铁打造的肠胃?
赵祯也头痛的捂着额头,心想才将发现这孩子的长处,可转眼他就亮出了短处。
下泻药……
这行为不值得提倡啊!
陈忠珩不禁摸了一把屁股,觉得痔疮的地方有些发痒。
他不禁想起了前天吃坏肚子的遭遇,就是拉。
拉一拉的,好不容易好转些的痔疮……特么的又犯病了!
想到这里,陈忠珩不禁眼睛微红,觉得自己真是够倒霉的。
他同情的看了赵仲一眼,觉得这孩子应当是被陷害的。
一脸纯洁……不,是纯真。
一脸纯真的少年,他哪里知道泻药这个东西。
他再看一眼赵允良,此刻的赵允良因为恨意,那张脸有些狰狞。
哎!这老汉是想坑人吧。
可赵仲为啥没拉呢?
君臣都在看着他,都在等着他的答案。
众目睽睽之下,赵仲无辜的道:“臣是被拽着去的,因为吃过早饭,所以在酒楼里什么都没吃。”
既然要下药,那肯定得准备好退路。
这些套路赵仲很熟练,包括给府里的管家洪斌下药,都带上了厨房被偷了一只冷鸡,谁吃谁就会拉肚子的谣言,可见这孩子的腹黑。
赵允良怒道:“你没吃,可为何宗绛会腹泻?”
赵仲一脸茫然的道:“谁知道他在外面吃了什么。”
这个需要证据,你赵允良把证据弄出来。
赵允良恨得牙痒痒,他冷冷的道:“那些剩菜和残酒都在臣的手中。”
赵允良不是傻子,在儿子出事的第一瞬间就令人去酒楼寻找到了他们吃剩下的酒菜。
“验证了?”
赵祯问道。
赵允良点头道:“那两个吃了剩菜和残酒的下人就在宫门外,此刻应当是拉了吧。”
赵祯看了赵仲一眼,“叫人去看看。”
陈忠珩担心有人捣鬼,就亲自去。
稍后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了赵允良一眼,看着有些愤怒。
“陛下,那两人没拉,精神着呢!”
“不能啊!”
赵允良觉得不可能,他说道:“陛下,会不会是还得等一会?”
这是个垂死挣扎的提议。
富弼觉得此事有些问题,最大的可能就是赵宗绛想污蔑赵仲。
“从郡王府到此要多久?”
赵宗绛从酒楼回家就开始拉,那两人从郡王府到宫外多久了?要拉早就拉了。
赵允良面色一白,低下头去,他的眼中多了茫然,双拳紧握。
为何会是这样?
郡王府的早饭没问题,赵宗绛出门后就和赵仲吃了一顿,不是赵仲是谁?
他心中恼怒,可最终都化为平淡,说道:“陛下,臣一时急切……错怪了人。”
赵祯点点头,欣慰的道:“要和和气气的才好,去吧。”
赵仲应了,赵允良却等了一会儿。
他看了赵仲一眼,心想这事儿难道真不是他干的?
赵允良迷茫了,可赵宗绛在家里拉的死去活来的,那是谁干的?
两人告退,就听到赵祯说道:“薄嫁之事马上办,朕自然要垂范,诸卿……”
“臣等责无旁贷。”
“好!”
赵祯的声音多了欢喜:“拟旨,即日起,皇室嫁女不可奢华,当简薄!”
旨意飞快的传递了出去,外面有人欢呼,有人沮丧。
欢呼的都是家中有女儿的,而沮丧的大多是家里有儿子的。
皇室率先垂范的作用巨大,据说当天就有几对谈婚论嫁的人家重新讨论了女方家的嫁妆。
宫中来人了,送来了皇帝的赏赐。
沈安拿着玉佩看了看,觉得没啥意思。
杨沫一脸沉痛的来了。
“被打了?”
“是。”
赵仲的手法能瞒过大家,却瞒不过深知他底细的赵允让。
沈安很欣慰,觉得那倒霉孩子得个教训最好不过了。
“郡王说太危险了,所以要给个教训。”
若是被抓到了证据,赵仲的人设就崩了。
杨沫拿出了一块玉佩,说道:“这是郡王送的,说是给小娘子把玩。”
这是谢礼,沈安心安理得的收了,至于赵仲的屁股开没开花,他觉得最好开花。
“郡王说若非是您当机立断换了酒杯,这事怕是要麻烦了。”
那家酒楼竟然不是立即洗碗筷,这个致命的习惯差点就让赵仲完蛋了。
赵仲是把药下在黄酒里,然后交换酒杯。
第245章 哥不差钱,你老子发飙了(为‘前尘旧事怎么’加更)
初夏的夜很美好,微凉,气温适宜。
果果喜欢坐在树下,双手托腮听哥哥讲故事。
“……那嫦娥就飞了起来,越飞越高,她有些怕了,后悔吃了仙丹……她最后飞到了月宫里……”
果果看着月亮,觉得嫦娥好可怜:“哥哥,没人给她讲故事,她一个人会闷。”
沈安觉得不能给孩子说悲剧的故事,所以话锋一转,就说道:“后来有个叫做吴刚的,他觉得嫦娥寂寞可怜,就带着三个孩子飞了上去……”
“好呀!”
果果拍手欢喜,“哥哥,那吴刚上去做什么?”
沈安毫不犹豫的道:“上面冷,吴刚每天都在劈柴,烧火给嫦娥取暖。”
“所以你看月亮上就有大树……大树……”
沈安指着月亮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果果仰头看去,欢喜的道:“哥哥,天狗吃月亮啦!”
空中的月亮缓缓被遮盖,就像是有一张大嘴在吞噬着它。
“果果快看,这就是月食。”
沈安在给妹妹讲解着月食的原因,家里的下人们却都在冲着天空行礼,女人们拿出铜镜开始敲击……
渐渐的,整座汴梁城都安静了下来,唯有铜镜敲击的声音。
时人无知,认为月食是天狗吞噬的结果,就敲打铜镜,想吓跑天狗,解救月亮。
可朝中却不同,那些人会认为是皇帝失德。
沈安摩挲着那块赵祯给的玉佩,在等待着消息。
一夜好睡,第二天,消息就不断传来。
“朝中许多人上了奏疏,都说动了祖宗之法……”
王也有些迷茫,他摇动着扇子说道:“祖宗之法啊!说是引得上天示警……”
“扯淡的示警!”
沈安在画图,王凑过来看了一眼,见是一个圆形的东西,而且还是两片。
“这是什么?”
“望远镜。”
沈安很头痛的道:“听说水晶很贵?”
王想了想,说道:“不是很贵,是……真的很贵。”
他看了沈安一眼,问道:“望远镜是干嘛的?”
那个图纸看着很是古怪,不像是画画,好像有些立体的感觉。
对,就是立体。
沈安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淡淡的道:“你看我是差钱的人吗?”
哥不差钱啊!
换做是旁人这般炫富,王能用自己的口才羞辱死他。
可沈安目露凶光,显然是不怀好意。
王第一次后悔自己没好好的跟着折克行操练一番拳脚,所以只得违心的道:“安北兄不但有才,还有财。”
沈安心中大快,说道:“走,咱们买水晶去。”
说到水晶,这玩意儿算是个顶级奢侈品,色泽越漂亮的越贵。
两人到了一家经营金银玉器的铺子。
“水晶?”
掌柜抬眼瞟了一下沈安,说道:“有,要多少都有,可却贵,若是想买……”
两个看着十余岁的少年能有什么钱?
“拿出来看看。”
沈安随口说道,然后问王:“你在饶州时,可见过那些域外的商人?”
王安石进京前就在饶州为官,江东路提点刑狱,在饶州办公。
而饶州依托着鄱阳湖,水运发达,是一个货物集散地。
沈安在想着对外贸易,若是能打通渠道,也不会让大食人白白占便宜。
王摇头道:“没有,都是南方各处的商人。”
那就只能是海贸了。
大海目前是属于大食人的,他们来往于海上,充当了中间商的角色。
这生意还得自己做才赚钱啊!
沈安唏嘘着,见掌柜没去拿东西,就皱眉道:“你家就是这么待客的?”
掌柜听了他们俩刚才的话,觉得两个少年在自己的面前弄鬼,殊为可笑。
“小店的水晶却是卖完了。”
他单手端着茶杯缓缓喝了一口,眼睛微微上抬,面无表情。
水晶是稀罕货,价格贵的惊人,一年能卖几单就是大生意。
但掌柜显然并不认为沈安两人有钱购买,所以直接就怠慢了。
沈安也不多嗦,就说道:“陈洛!”
陈洛从外面进来,沈安问道:“城内可还有卖水晶的地方?”
陈洛刚才在外面看了看,闻言就说道:“郎君,这条街的前面大多都有。”
咦!竟然还有什么金银玉器一条街?
沈安觉得大宋的商业真的是极为发达,若是给一个出口,保证能完爆这个世界。
这是个机会啊!
他在想着怎么让大宋提前把目光投向海外,就随口道:“去别处看看。”
王对那掌柜冷冷的道:“做生意能做到眼瞎的,某还是第一次见到,回头去医馆找郎中治治你的眼。”
做生意做到眼瞎!
这话刻薄得让掌柜的脸都红了,却是怒极而红。
他一拍桌子,起身道:“装什么有钱人?拿钱来再说话。”
“赶紧的。”
王大怒,正准备用自己的毒舌喷一番,让这个掌柜痛哭流涕,可沈安却不喜欢磨磨蹭蹭,一把就把他拽了出去,两人随后就进了隔壁。
掌柜就站在门口听着,准备关键时刻看笑话。
“透明的水晶有没有?”
“有,客人要多少?”
“你有多少?”
“客人要多少……”
“都拿出来。”
隔壁一阵忙乱,掌柜在这边冷笑。
周二赶着牛车,见他笑的恶心人,就说道:“有你后悔的时候。”
里面一阵忙碌,就听到沈安说道:“价钱若是合适,全要了!”
随即就是讨价还价,沈安也就是随意的砍了砍,就喊道:“陈洛,把钱弄进来。”
陈洛费力的把车上的麻袋拎了进去,牛车上却还有好几袋。
“点清楚。”
沈安显然是有些不耐烦,隔壁的掌柜在小声讨好。
诸多声音传来,这边的掌柜提高了嗓门说道:“小心那是假钱。”
铜钱值钱是因为铜值钱,可有些人却在铜钱里掺假。
他觉得自己是好心,可陈洛却觉得这是羞辱,就沉声道:“再嗦弄死你!”
他是在军中被排挤出来的,出来后手头拮据,加之不会手艺,若非是沈安要了他,此刻他大抵只能去帮人干苦力。
对于陈洛来说,那一段就是人生最灰暗的记忆,而沈安就是拯救他于水火之中的恩人。
所以他容不得有人羞辱沈安。
他盯着掌柜,那眼神有些冷,沈安却出来了。
“干嘛呢这是,咱们没工夫扯淡,赶紧走,继续买!”
沈安负手在前,周二拎着一个木箱子,看那小心翼翼的模样,里面肯定就是水晶。
掌柜的觉得不大对。
真的买了?
他觉得自己怕是看错了人。
沈安走进了斜对面的一家店铺里,等再出来时,陈洛的手中已经多了个箱子。
这是扫货?
卧槽!
掌柜把肠子都悔青了,此刻隔壁的掌柜出来,同行是冤家,自然是要奚落一番的。
“知道那人是谁吗?”
掌柜摇头,心想我特么一天忙的不行,哪有时间认识人去。
隔壁的掌柜得意的道:“某早就认出来了,所以他要多少某就给多少,而且还不怎么还价……这爽快劲,这生意做得就是爽快啊!”
掌柜看着沈安等人远去,就问道:“他是谁?”
“沈安沈待诏。”
隔壁掌柜看着他,瑟的道:“一年能挣十多万贯的财神,你竟然把他当做是骗子,你的眼睛瞎了吗?哈哈哈哈!”
掌柜喃喃的道:“怪不得……怪不得啊!他竟然没多看某一眼……那不是心虚,而是……而是不屑!某的眼是瞎了!”
沈安是不屑于和掌柜较劲,回到家之后,他就托关系找来了两个打磨匠人。
“照着这个模样打磨,可有把握?”
沈安觉得这事儿应该有些难度,所以就急切了些。
一个匠人拿起图纸看了看,另一人拿起水晶块查看着。
“是信阳货。”
信阳的水晶不错。
在看图纸的匠人点点头,对沈安说道:“沈待诏放心,此事小人接下了。”
“几日?”
沈安比较急,工匠们却只会按照规律办事。
“三日。”
沈安算了算,“好,第一对打造出来了,后续的还得弄。”
两个工匠觉得这是个长期的活计,马上就恭恭敬敬的把沈安送了出去。
“看好这里,不许闲杂人等进出。”
沈安很忙,才交代完宫中就来人了。
他觉得宫中此刻该是战火纷飞,硝烟弥漫。
进了殿内,见到赵祯有些憔悴,宰辅们也是神色各异,沈安就知道事情闹大发了。
“……陛下,各处官员多有进谏,大多说是天象有异,当自省……”
曾公亮有些烦,但却不得不表达各处的意见。
赵祯有些无奈的道:“朕准备从宫中放些人出去。”
朕都妥协了,做出了认罪的姿态,该消停了吧?
赵祯认错很有特点,最喜欢的就是放人。
宫中的人很多,每当有什么天象时,他就放一两百人,就当是罪己诏。
以往大伙儿都认可,可这次却不行了。
曾公亮叹道:“陛下,那些人说……祖宗之法轻易就被人给坏了,老天这才降下异象示警,若是再不悔悟,下一次怕就会是地龙翻身了。”
地龙翻身就是地震,这个有些恶毒。
富弼也觉得这事儿真是有些玄乎,“陛下,此事不可小觑,要不……那个婚嫁之事改回去吧。”
曾公亮知道富弼这是避重就轻。
皇帝要求皇室和权贵们嫁女时要简薄,要引导好风气,可权贵们不差钱啊!所以就觉得憋屈。
我家有钱,我花钱嫁女是要展示自家的财力,炫耀一番,你竟然不许?
这真是让人怒不可遏啊!
可这个不算是什么。
那些人就盯着灾民就地安置的决定喷。
原先都是编为厢军,现在竟然变了……
官家,你变了!
你竟然把祖宗之法给变了。
这是一次反击。
利用天象来给官家施压,堪称是凌厉。
你是天子,天之子,现在你的老子发飙了,你还敢乱改吗?
……
第四更送到,诸位书友晚安!
第246章 帝王打鼓救月亮
赵祯不是个保守派,否则当初范仲淹的庆历新政就不可能会有开头。
范仲淹当年一刀刀的砍向了权贵阶层和官员阶层,最终败走麦城。
庆历新政虽然失败了,可却震慑了那一干既得利益者。
那些人都在盯着朝中,都在盯着赵祯。
灾民优先编为厢军,这就是一个老规矩,也就是祖宗之法。
赵祯改了,这就引发了些猜测和警惕。
所谓的老规矩,也就是各种潜规则,以及各种祖宗之法。
老赵家的祖宗之法大多都是对官员们友善的,所以……
气氛有些凝滞,富弼说道:“陛下,外面群情汹涌,臣以为……要不就缓缓吧。”
当年的铁脊梁、革新的干将,如今也被弄的心灰意冷。
赵祯微微摇头道:“那些人太得意,朕若是许了,那就是低头。低头不怕,可朕却怕朝令夕改!”
曾公亮说道:“陛下,等消息传到各地之后,怕是又会引发些纷争,到时候上下不安,这不是大宋之福啊!”
这话有些隐晦,但却是在暗示赵祯,要小心由此引发的党争。
皇帝不退步,臣子们自然要站队。
你说皇帝做得对,我说他做的不对,两边一争吵,弄不好就会旷日持久。
赵祯板着脸道:“朕……诸卿各自退下。”
官家不高兴了,宰辅们交换个眼色,彼此心中有数。
此事得缓缓,别逼的官家下不来台。
肖青站在那里装木头,见沈安在发呆,他就说道:“那可是你弄下来的祖宗之法,现在要没了,你不……出去说说,不去争一争?”
正在发呆的沈安点点头,说道:“是啊!”
然后他就出去了。
肖青捂嘴低头,心想这个蠢货竟然真的要出去辩驳了。
那是天意啊蠢货!
“陛下,臣有话说。”
赵祯刚起身,精神有些萎靡的看了沈安一眼,说道:“此事不是你能管的。”
他叫沈安来,不过是想让这个少年见识一番这等争斗而已。
肖青也是刚被叫来的,按照赵祯的规划,他们俩各自代表一家来看戏。
可沈安现在却准备要入戏了。
这少年……真是让人头痛啊!
富弼满腹心事的站定了,说道:“此事牵一发动全身,不可轻忽,国子监有人说你胡乱开除学生,你且去弄清楚了再说。”
这是想支开他,算是好意。
可沈安却认真的道:“陛下,月亮不是被吃了,月食也只是一个小事,从古至今发生过多起……”
“可每一起都在警示着帝王!”
沈安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韩琦韩老师,这是要准备和我开讲天文课吗?
沈安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古往今来,月食指的是后宫和大臣。日食才是帝王,我说韩相公,您这书读到哪去了?”
日就是帝王,月就是后宫的女人,而大臣们也归于月亮。
韩琦气道:“老夫如何不知,只是……”
只是得给官家脸面,而且皇后在宫中压根没半点差错,那些人找不到攻击点,加上对官家动了祖宗之法不满,这才爆发起来。
富弼干咳一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争执,说道:“陛下,要不……咱们敲个鼓吧。”
噗!
沈安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不敢相信的看着富弼。
你竟然让官家敲鼓?
富弼痛心疾首的道:“当时就该敲鼓,如今虽然晚了些,不过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也!”
在当今,月亮就代表着后宫、大臣和诸侯,月食就是这三个群体出了问题,多半是不称职。
皇后没犯错,所以别哔哔。
大臣……咱们尽忠职守,也没错。
诸侯……大宋哪来的诸侯?
所谓的藩属都是假的,哪来的诸侯?
于是皇帝就得为这三个群体背锅了。
背锅侠赵祯一脸正色的点点头,富弼喊道:“准备大鼓!陛下要打鼓了!传话出去!”
外面有人应了,沈安一脸懵逼的道:“陛下,所谓的月食只是个普通的事儿,不该怪您啊!和什么祖宗之法更是没有一文钱的关系,那些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祯沉声道:“打鼓了再说。”
沈安一脸便秘的回来,肖青在忍笑,身体一颤一颤的。
“打鼓什么意思?”
沈安突然问道。
“你竟然也有不懂的?”
肖青顿时就瑟了起来,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周礼有云,救日月,则诏王鼓。”
沈安愕然。
合着日食和月食发生时,太阳和月亮需要帝王去打鼓抢救啊!
赵祯换了一身隆重的礼服,手中拎着鼓槌,身前是一面大鼓。
曾公亮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富相,要查查礼仪吧?”
皇帝做事得有章可循啊!
瞎敲一通也不行吧!
富弼摇摇头道:“都什么时候了,敲打几下给外面的人看看罢了。”
天狗都把月亮吐出来了,这时候打鼓,不过是让百姓们相信皇帝和大家站在一起罢了。
赵祯扬起手,宽大的袖子退到了手肘处,他看了天空一眼,心中憋屈的挥动着鼓槌。
“咚!”
他奋力挥舞着鼓槌,一下一下的敲打着大鼓。
沈安看到边上的内侍们都是面色肃然,甚至是有些敬畏。
这是传承于多年前的传说。
太阳和月亮要没了,帝王打鼓来营救。
“咚!”
曹皇后听到了鼓声,她走出宫殿,微微一眯眼,看着前方问道:“这是为何?”
有人去打听了消息来,说道:“圣人,是官家在打鼓驱赶天狗。”
曹皇后摇摇头,眉间多了英气,“谁在支持官家?”
这等时候,站在皇帝身边的才是忠臣。
任守忠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她的脸色,说道:“圣人,宰辅们都在官家这边。”
曹皇后伸出右手,用那白皙的手指在眉上划过,问道:“还有呢?”
任守忠愕然,他哪里知道那么多。
但主子问话你得回答,有答案你要回答,没答案你就想答案。
他微微弯腰,堆笑道:“圣人,官家仁慈……想来那些臣子自然知道君臣之道。”
曹皇后回身,眼中闪过冷色,说道:“君臣要一心,方是大宋的福气。”
……
直至出宫,沈安依旧能回想起赵祯打鼓的场景。
年迈的帝王无力的挥动着鼓槌,鼓声渐渐弱小。
宰辅们都如蒙大赦,齐声夸赞官家仁慈,大宋定然风调雨顺。
这是一出戏。
君臣都演的挺不错的,至少百姓是信了。
“官家竟然亲自打鼓驱赶天狗?”
“是啊!先前是宫中人说的。”
“官家仁慈啊!”
“……”
外面一阵欢呼。
“看到这个你想到了些什么?”
包拯似乎很喜欢看到这种场景。
太阳很大,沈安赶紧拉着他到了边上。
“我想到的是……百姓是蒙昧的,需要有人带个头。”
包拯点点头,他摸摸额头说道:“老夫晒着太阳都不出汗,可见是要死了。”
沈安看了他一眼,说道:“出汗多那是代谢快。”
老包没去追问什么代谢快,他悠悠的道:“你又大放厥词了?”
“没有啊!”
沈安觉得自己很冤枉,然后后脑勺一痛,就听到包拯低喝道:“什么叫做月食是小事?胡言乱语!”
沈安捂着头,觉得自己真的比窦娥还冤。
“月食是小事。”
沈安觉得这个时代的人太固执了,不管多聪明,在许多方面却不肯转弯。
老古板啊!
“月食就是月亮被挡住了,暂时挡住了,没有天狗!”
沈安觉得自己的科普工作很艰难,可包拯却干咳一声,提醒他小心。
这里是屋檐下,虽然也热,但好歹能遮阴。
两边的男子都在目光不善的看着他。
“喝多了,这孩子喝多了。”
包拯一巴掌呼去,沈安马上就装着醺醺然的模样说道:“谁说的,我……我还能喝!”
两人灰溜溜的跑了,身后有人悻悻的道:“那可是天狗,竟然敢出言不逊!”
一路到了沈家,包拯见到果果后,顿时什么怒气都消散了,那眼睛笑成了一条线。
“包公,包绶乖吗?”
“乖!”
“包公,那你乖吗?”
“……”
“乖!”
老包很乖,转眼却变得凶神恶煞的。
“此事和月食没关系,懂不懂?”
呃!
沈安一脸懵逼的说道:“合着你们都知道没关系啊!”
包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道:“当然知道,什么狗屁的月食日食,那只是用来达到目的的东西。天狗……你随便去问任何一位宰辅,就问有没有天狗,若是谁敢说有,你只管抽他。”
卧槽!
沈安一下就被这些话给弄晕了。
原来大家都知道啊!
原来所谓的日食月食大家都没当回事,至少宰辅们没当回事。
但这是实现一下小目标的好时机。
所以大家都在装。
看呐!天狗出来吃月亮了啊!
包拯见他恍然大悟,才欣慰的道:“懂了吗?”
沈安点头:“懂了。”
“说说。”
说说你的感想。
包拯越发的有为人师的风范了,若是他不经常冲着边上在玩玩具的果果笑就更真切了。
沈安沉吟道:“都不是傻子!”
包拯点头道:“宰辅从未有傻子,韩琦是个例外,那人跋扈,做他的上官会很麻烦。”
“此事你不要掺和,离远些!”
这是包拯临走前的话。
……
快过年了,大伙儿一家团聚乐呵呵,爵士码字苦呵呵,大伙儿有月票就支持一把。
第247章 千里眼
两个工匠在打磨着镜片,到了后面时,几乎是磨几下就要看一看。
“差不多了吧?”
一个工匠点点头,然后请来了沈安。
“做了四片?”
竟然有两套,沈安心中满意,就拿起两块镜片,一前一后的试了试。
“反了?”
几番调整后,沈安找对了方向。
他缓缓走到门外,眯眼仰头,透过镜片看着前方的屋顶。
两个匠人觉得有些奇怪,就在一起嘀咕。
谁会把两个镜片前后重合了去看啊?
看着好像是有些古怪。
他们透过镜片看到的景物奇奇怪怪的,不知道这位沈待诏是要弄来做什么。
“他家有个小娘子呢!”
“这可是宠爱有加啊!”
两人在嘀咕着,直至沈安回来。
他拿出一个铜制的长筒,然后把镜片在两头试着安装。
“大了些,按照这个尺寸磨一磨。”
这是小事,两个工匠折腾了一阵子,终于能装上去了。
沈安把装好镜片的单筒望远镜拿出去,然后喊道:“陈洛,弄梯子来!”
陈洛扛着梯子来了,折克行和王也来了。
赵仲比较倒霉,屁股被自家祖父打开了花,据说还在养伤中。
“安北兄您这是要干嘛?”
王见沈安几下就爬到了屋顶上,就仰头眯眼,然后眼睛被光线刺激的难受,于是毒舌的本能发作,就说道:“这可是要飞升吗?可仙人何在?”
折克行冷冷的看着他,“想上去就上去,不然别多话。”
王微微昂首看着折克行,刚想讥讽一番,折克行却握紧了拳头,警告道:“某不喜辩驳,最爱的就是拳头刀枪,你的牙齿若是能硬过某的拳头,那以后某就听你的。”
王考虑了一下自己从折克行手中‘逃脱’的可能性,然后就微微一笑,说道:“粗人!”
我不和你计较!
他抬头看去,见沈安单眼看着那个铜制的长筒,嘴里还在嘀咕着,就爬了上去。
“那个女人丰腴,啧啧!那屁股……翘啊!”
“咦!我去!大热天的竟然在院子里洗澡?嘶……我的天……”
沈安呆呆的在看着,王小心翼翼的走到他的身边,顺着视线看过去,却没发现什么。
“安北兄,什么洗澡?”
沈安心中一惊,偷窥被人发现后的自然反应就是手滑了。
他手忙脚乱的接住了望远镜,然后只觉得一身冷汗,就骂道:“整日就记着洗澡,洗什么澡?要节约用水!”
王一脸懵逼,说道:“某没说洗澡啊!只是你在上面……这是想飞升还是什么?”
沈安一脸不屑的道:“知道天上什么样吗?”
王摇头,“若是先前某会用前人的说法,可现在某却知道前人未必是对的。嗯,祖宗之法也有许多错的。”
这娃天生就具有革命精神啊!
沈安心中欢喜,就把单筒望远镜递给他,淡淡的问道:“知道什么是千里眼吗?”
王接过望远镜,随口道:“那是仙人的手段,我辈乃是俗人,所以这辈子也看不到那么远……”
他在摆弄着望远镜,沈安随意的道:“凑到眼前看看。”
王也没在意,就按照沈安刚才的模样把望远镜送到了眼前,然后……
一个男人的脑袋突然挤进了他的眼中,王下意识的拿开了望远镜,然后觉得不对,又送到了眼前。
屋顶上的瓦片被太阳晒的有些发亮,他甚至能看到瓦面上的些微裂痕……
他的身体在颤抖,望远镜抖动着,然后他就看到了街道。
一个妇人正在和粮食铺子的掌柜说话,她抓起一把麦粉激动的说着什么。掌柜有些不屑的微微后仰着上半身,那眼神轻蔑,微微摇头,仿佛在说你不买就滚蛋。
他再次移动了一下望远镜,就看到一个少女在自家的后院里扑蝶。
蝴蝶翩翩飞舞,少女的身姿轻盈……
他的身体停止了颤抖,然后放下望远镜,看着沈安:“这是仙家的神器,安北兄,您果然不是普通人。”
他的双膝一软,竟然就跪在了瓦片上,然后诚恳的道:“请安北兄教我。”
“起来!”
沈安没想到这娃竟然被震惊到了这种程度,叫了几次都不起来。
“恳请安北兄教我。”
王很聪明,放在后世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少年。
可天才少年在遇到了现代科技时,他依旧是被震撼了。
沈安最后无计可施,只得点头道:“好,我教你。”
等下去之后,沈安带着他和折克行到了那个房间里。
折克行接过望远镜,随意的道:“安北兄,难道是走马灯吗?小弟可不喜欢这个……”
他漫不经心的举起望远镜往门外看去,然后就定在了那里。
“安北兄……这不是凡间的东西。”
沈安笑吟吟的拆开了望远镜,说道:“来,我来教你们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
赵祯最近几天有些焦头烂额,他本以为自己打鼓之后,外面的臣子们能偃旗息鼓,大家一切照旧。
可谁曾想那些人竟然越发的狂暴了,奏疏一刻不停的被送来。
垂拱殿内,君臣都在看着摆在前面的箱子,箱子里全是奏疏。
“……若陛下能改弦易辙,臣虽死无憾……”
陈忠珩放下一份奏疏,只觉得嘴里都是苦的。
他已经念了十余份奏疏了,口干舌燥的难受至极。
而且他流汗了,汗水顺着脊背往下淌,他觉得痔疮那里在发痒。
别再犯病了啊!
他痛苦的再次弯腰,准备拿起一份奏疏。
“够了!”
赵祯冷冷的喝了一声,他看着宰辅们问道:“中牟的那些灾民可有骚动吗?”
富弼出班说道:“没有,安居乐业。”
赵祯恼怒的道:“那他们怎么还在说不把灾民编为厢军,迟早会是祸害?为何?谁能来告诉朕,这是为何?”
宰辅们都低着头,没人回答这个问题。
赵祯冷笑道:“富卿,你来说。”
富弼叹息一声,抬头看着赵祯,见他神色坚定,就说道:“他们怕庆历新政卷土重来。”
既然官家想听,那他就干脆揭开这层面纱。
“陛下,庆历新政败就败在了不得权贵的支持,当年臣与范文正一起操持,各地官员豪绅,京城的权贵,大多不支持新政,为何?皆因新政动了他们的好处……”
富弼当年是范仲淹改革的副手,韩琦也是其中的一员。
可现在呢?
富弼的眸色微黯,他想起了那位范文正。
“陛下,灾民如何那些人不会关切,他们关切的只是一样……”
“别动了他们的好处!”
赵祯如何不知,当年他高居御座之上,看到了范仲淹他们的艰难,也看到了危机。
再不收手,这个大宋怕是将会坍塌。
“当年败给了西夏人,所以要革新,可革新不成,反而多了党争,陛下……臣也想革新,可目前万万不可啊!”
富弼的声音回荡在殿内,宰辅们在发呆。
赵祯在叹息着。
“富卿当年出使辽国,铁骨铮铮,庆历年间也敢于担当,可现在却……”
作为帝王,就没有谁会去惦记着什么祖宗之法。
再弱的帝王也想君临天下,可前面居然有个什么祖宗之法……那是什么玩意儿?
朕君临天下,什么法不法的,管逑!
这是最基本的心态,没有这个心态,那就是萎了。
富弼抬头苦笑道:“陛下,臣只是深知那等危机,所以才闭口不言革新。”
当年的庆历新政,范仲淹是被攻击的最狠的一个,富弼也是狼狈不堪。
他叹道:“陛下,还是先求稳吧。”
这是劝赵祯退一步,表示自己并无再度革新的想法,如此大宋安宁。
这个想法赵祯一直都有,可真要做出决断的话,他却觉得难受。
“当时包拯和沈安他们去了中牟,给朕带来了灾民的心里话,更给朕带来了灾民吃的那些东西……这般艰辛,只是为了大宋,可如今……”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说话时,却见外面来了一个内侍,有人进来禀告道:“陛下,沈安求见。”
富弼说道:“陛下,少年热血,怕是会惹麻烦。”
赵祯微微点头,说道:“那少年怕是心有不甘,可他终究不知道大势,只知道一味的横冲直撞怎么行?让他回去。”
富弼觉得官家对沈安的点评一点都没错,那少年就是个刺头,遇事直来直去的,堪称是官场异类。
内侍刚转身,却想起了什么,就说道:“他说能解决月食之事。”
富弼摇摇头道:“此事不宜节外生枝了。”
内侍去了,大家继续议事,然后确定了退一步的策略。
“陛下。”
那个内侍又来了。
“何事?”
赵祯的心情不好,所以难得的冷冰冰。
内侍苦着脸道:“陛下,沈安说若是不见,陛下肯定会后悔终生。”
富弼不禁怒道:“哪有这么和陛下说话的?”
赵祯意趣索然的道:“让他来吧。”
但沈安走进殿内时,他就觉得气氛不大好。
行礼之后,赵祯淡淡的道:“你想说什么?”
什么能解决月食的事,这种许诺他是不信的,认为只是沈安为了见到自己的借口。
少年顽劣,所以他不准备计较,否则一个欺瞒哄骗皇帝的罪名,沈安就得下狱。
可沈安却说道:“陛下,臣带来了个东西,请陛下移步殿外。”
“什么东西?”
赵祯现在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千里眼!”
第248章 尖叫(为‘玄天紫薇星君’加更)
站在殿外,太阳倾撒在前方的空地上,热浪扑了过来。
就在殿外,一个木制三脚架立在那里,上面有一个铜制的长筒。
“那是什么?”
赵祯觉得那个木架子粗糙得很,上面的树皮竟然都没剥干净,可见做架子的人是何等的随意。
“陛下,这便是千里眼。”
沈安的话赵祯自然是不信的,陈忠珩自告奋勇的道:“陛下,臣去看看。”
赵祯点点头,陈忠珩就屁颠屁颠的走到了前方,问道:“怎么看?”
沈安随口道:“就凑上去看。”
陈忠珩就单眼凑了上去。
富弼在边上说道:“什么千里眼,谁能有千里眼?老夫就知道少年人好吹嘘,可这是朝堂之上,不是国子监,也不是太学,你此后……”
“啊……”
富弼觉得沈安这个少年还是能教好的,所以才带着些许呵斥的态度教导他一番。
然后他就被这声尖叫惊住了。
他浑身一个哆嗦,而赵祯等人都是一个样。
这是来自于内侍的尖叫,那尖利程度让人只想蒙住自己的耳朵。
韩琦也被吓到了,他怒道:“陈忠珩!”
当着官家的面,你这是疯了吗?
陈忠珩此刻就跪在三脚架的前方,他缓缓回身,脸上的神色仿佛是遇到了鬼魅。
“陛下……”
这声音就像是洗澡时被男人闯进来的女人发出来的,依旧尖利。
赵祯忍住蒙住耳朵的冲动,皱眉道:“看看去。”
一个内侍早就不服气陈忠珩的得宠了,就抢先一步过去。
“陈都知,陛下在呢!噤声!”
这内侍见陈忠珩失魂落魄的,就说道:“是什么让你失魂落魄的,让某也看看……”
“噗!”
这内侍看了看,脚下一发软,然后就胡乱伸手去抓。
“别抓这个。”
沈安已经过来了,顺手把支架提溜到了一边,这内侍没抓到东西,就一个前扑。
沈安没管他,他把三脚架放在边上,正准备回身时,赵祯来了。
宰辅们都来了。
那内侍这时才爬起来,脸上全是血。
陈忠珩总算是清醒了,他嘶声道:“陛下,这是上天的东西!”
自己的近侍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可竟然被一个筒子给吓坏了,赵祯觉得有些稀奇。
而且陈忠珩竟然说这是上天的东西,赵祯就更想看了。
朕乃天之子,上天的东西,朕不看谁看。
他微微低头,单眼凑到了筒子的后面。
他的视线内蓦地就出现了一个侍卫。
他眨眨眼睛,觉得自己怕是眼花了,然后就再次看去。
那个侍卫……
朕见过。
朕还觉得他的下巴太宽了些。
他怎么出现在了这里?
赵祯不禁抓住了望远镜,然后视线又变了。
他看到了大殿……
视线是那么的清晰,他马上就分辨出来了,那是文德殿。
文德殿离这里有些距离啊!
可朕怎么就能看到它的瓦片了呢?而且还是这般的清晰。
他突然想起了沈安说的千里眼……
神器……
他一个激动之下,身体就有些软了。
身边有人扶住了他,赵祯抬头一看是沈安,就颤声道:“这是上天的宝贝?”
他想起了那位邙山名医,就失声道:“邙山上多有坟茔,你那老师莫不是神仙?是了,若不是神仙,怎会教出你这等人来……”
他抓住了沈安的手,急切的问道:“可有仙术?可有仙丹?”
沈安一脸黑线的道:“陛下,这是……杂学。”
“杂学!”
赵祯一把推开沈安,指着望远镜问道:“那这是什么?”
富弼在边上笑道:“什么千里眼,臣看看。”
他看了之后的反应比赵祯强多了,但唯一没稳住的就是双腿。
他的双腿在打颤。
沈安记得自己第一次拥有望远镜时的震惊,那远方的景物被拉近之后的震惊。
可那是在他已经知晓了望远镜这个东西的特性之后的震惊。
若是不知道有这个东西,他的反应也不会比韩琦等人好多少,甚至很有可能更加的不堪。
在这个遭遇月食都会惊恐的时代,望远镜就是神器!
“这是何物?”富弼的声音也在颤抖。
沈安很是淡然的介绍道:“这是望远镜。”
赵祯已经麻木了,他再次凑过去看了看,甚至还挪动了架子。
“这一定是仙人的宝贝!”
“对,臣也是这般认为的。”
一群君臣都被这东西给惊住了,那眼神就像是饿狼般的盯住了沈安。
“这是什么?”
这声音狰狞,仿佛沈安不说实话,下一刻这群君臣就会来一次围殴。
沈安把望远镜从架子上拿下来,然后开始拆卸镜片……
“这是镜片……”
他把两块镜片用前襟兜着,很是随意的介绍道。
“这是什么宝贝做的?”
韩琦都忍不住了,他恨不能马上参悟透这个仙家宝贝,然后飞升成仙。
沈安拿起一块镜片,看了天空一眼,淡淡的道:“这是水晶做的……”
半个时辰之后,这群君臣失望的站在阳光下,连身上被晒的滚烫都没察觉。
“这不是神器……”
刚才的兴奋让赵祯有些疲惫,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在渴求着长生,可现实却又给了他一次打击。
富弼难为情的道:“这望远镜倒是让老夫失态了。”
曾公亮也尴尬的道:“是啊!老夫也是一样。”
刚才他用了望远镜之后,只觉得心脏在抽搐,仿佛下一刻就会倒毙。那种濒死感让他在此刻觉得浑身发软。
“此物于军中有大用。”
韩琦总算是说了句大实话。
赵祯压住失望,问道:“此物可能多多打造?”
“能。”
你只要给水晶就能。
不过沈安却在想着玻璃,那玩意儿才是发家致富的终极手段啊!
赵祯淡淡的道:“那便打造吧。另外,月食之事不可再拖了,告诉他们,朕……”
“陛下,没有天狗。”
沈安说出了大家都知道的一个事实。
赵祯对他微微一笑,说道:“朕知道,不过……”
许多东西有没有都没关系,重要的是大势。
“大势不在朕这里,奈何。”
富弼等人低头道:“臣等无能。”
赵祯叹道:“此事和你等无关,是朕的错。”
“陛下,有办法能解决此事。”
赵祯想到沈安献上了一个宝贝,心情就好了不少,就温言问道:“怎么解决?”
沈安指着望远镜说道:“外面的人都说月亮上有什么月宫和嫦娥,陛下,用这个望远镜,在夜间的时候,就能看到月亮上的东西……”
“不许胡说!”
虽然大家都认为没天狗,可月亮在他们的心中依旧是被神化的东西,容不得亵渎。否则就凭着外面那些对官家的攻击,宰辅们早就出手了。
沈安笑了笑,说道:“要不……晚上看看?”
赵祯有些犹豫,沈安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就说道:“陛下,帝王乃是天之子,可月亮不是天啊!”
从董仲舒把历代的天人感应理论融合贯通,提出了自己的主张后,帝王就开始瑟了。
朕是天之子啊!
可你既然是老天的儿子,那你爹但凡有个头痛脑热的,一定是被你给气坏了。
所以你要承担罪名,要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积极改正。
这是一套能自圆其说的学问。从给帝王找了一个爹开始,到这个爹发脾气降下灾难为止,一套天人感应的理论就在中间熠熠生辉。
赵祯看看蓝色的天空,觉得这话不错。
“是啊!月亮不是老天,可他们为何要揪着不放呢?”
富弼看了一眼望远镜,正色道:“陛下,臣等今日当早归家,沐浴更衣之后再来。”
连韩琦都是一脸的敬畏,可见这个时代的人对月亮的神话。
赵祯点点头,“晚间朕会令人出宫传令,只说有紧急事务,卿等便可随那人而来。”
大晚上宫中也要关门,没有借口也进不去。
君臣各自散去,陈忠珩喝道;“赶紧去找箱子来,还有,里面包裹些绸缎,要软!”
这放在后世就是个不值钱的望远镜,此刻却成了无价之宝。
曾公亮喃喃的道:“要是看到了月宫……”
众人缓缓行走在宫中,曾公亮的话引发了共鸣。
富弼叹道:“那月宫……想必是雕栏玉砌吧。”
沈安在忍笑。
那上面就是一片荒凉,雕栏玉砌……不存在的。
韩琦仰头看了一眼天空,舔舔嘴唇道:“若是真有嫦娥,那得多美。”
这话很正常,可众人却被他舔嘴唇的动作给恶心到了,纷纷加快脚步。
赵祯回到了后宫之中,随后陈忠珩就把装着望远镜的木箱子给送来了。
“官家,这是何物?”
曹皇后今日化了个淡妆,浓眉也用东西给扫淡了些,看着也多了女人的妩媚。
赵祯让人打开木箱子,看着那个望远镜说道:“此物……朕本以为是仙人的宝贝,可……竟然是人做出来的。朕在想那位邙山的隐士,若非是高人,怎会在那些坟茔之中与骸骨为伍……可惜这等人竟然数次科举都不中,让人扼腕啊!”
曹皇后在陈忠珩的指导下用了望远镜,再回身时,眉间就多了英气。
“官家,此物于军中有大用。”
皇后的面色绯红,眼波流转,却不是动情,而是被吓到了。
“这本就不该是凡人能用的东西,官家,这才是祥瑞啊!”
“朕知朕知,韩琦也说过这话。”
赵祯起身道:“朕要沐浴更衣。”
有人去准备热水,有人去准备衣服,有人去招呼专门伺候赵祯洗澡的那几人。
曹皇后也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地方,一进去吩咐道:“沐浴更衣!”
一群人在忙碌,有人问道:“圣人,午膳要用什么?羊肉汤饼可好?”
曹皇后的脑海中全是刚才那神奇的景象,随口道:“今日不吃。”
要看月亮,那得全身心的虔诚。
第249章 我在仰望月亮
“看月亮?”
赵仲走路还有些不自然,当听到王绘声绘色的说着望远镜的神奇时,顿时就后悔了,一迭声求沈安再做一个。
“得慢慢的磨,晚几日。”
皇帝在沐浴更衣禁食,宰辅们也是如此,沈安却在吃烧烤。
边上弄了个烤肉的架子,十多串羊肉正在滋滋冒油。
什么沐浴更衣加禁食,对于沈安来说就是个笑话。
果果在边上流口水,可哥哥不给她吃,说是小孩子的肠胃娇嫩,吃了烧烤不好。
可是闻着好香呀!
果果觉得自己很委屈,于是就低下头,奋力的刨着小碗里的冰酪。
王蹲在她的身边,说道:“果果啊!”
果果继续低头刨冰酪,不搭理他。
王干咳一声,用那诱惑的语气说道:“想不想看看天上有什么?”
果果点点头,头上的鬏鬏摇摆着,然后把勺子里的冰酪送进嘴里,那眼睛就欢喜的微微眯着。
“那你晚些去和你哥哥撒娇,求他多做几个出来,咱们一人一个,那元泽哥哥以后每次来都给你带好东西,好吃的东西。”
王想弄一个望远镜回家,可沈安却说目前没空闲,得优先满足了官家的要求再说。
王心有不甘,但沈安这人却软硬不吃。于是他就想到了能改变沈安主意的果果。
你再软硬不吃,可等果果嘴巴一扁,眼睛一红,某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果果却摇摇头,然后又在奋力的刨着冰酪。
这孩子怎么没反应呢?
王继续蛊惑道:“元泽哥哥家里有好些好吃的,像什么……羊肉干,鱼干,还有那些甜甜的……想吃不?”
果果摇摇头,然后说道:“哥哥会做。”
王一下就被打击到了。
我怎么就忘记了沈安是个饕餮和炒菜的开创者呢?
果果吃完冰酪,满足的回了后院。
“小娘子,该午睡了。”
“我想看看,就看一眼。”
果果走到了窗户边,那里有个精致的木架子,而上面霍然就是一架望远镜。
她看了一眼蓝天,然后被陈大娘哄着上床躺着。
陈大娘一边哼唱着温柔的小曲,一边轻轻扇动着蒲扇……
等了一会儿,她见果果安静了下去,就悄然起身。
“晚上要看月亮。”
才转身的陈大娘不禁捂额回头道:“好好好,现在先睡了吧。”
果果这才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陈大娘出了后院,见折克行躲在厢房的后面,手中不知道拿了什么,一仰头就是一口,然后张开嘴呼气,那龇牙咧嘴的模样……
“折郎君啊!这东西不能喝,会把你的喉咙和肠胃烧坏。郎君说过了,想早死就喝,想长命百岁就兑水喝……”
折克行被现场抓包,他急忙应了,等陈大娘唠叨着过去,他才看着天空说道:“做了武人,长命的都不纯粹,和文官差不多。”
晚饭是火锅,一大锅。
随着炒菜的蔓延,铁锅也多了起来,沈家就有好几口。
折克行是个大肚汉,可今晚却吃的斯文,而且吃的不多。
果果早就习惯了看到他吃的酣畅淋漓的模样,所以也有些好奇。
“哥哥,折哥哥病了。”
果果觉得只有病了才会少吃。
沈安笑了笑,用公筷给她夹了菜蔬,说道:“他这是中午吃多了。”
“哦!”
果果乖乖的吃饭,却没发现沈安在冲着折克行瞪眼。
吃多了会不灵活,所以折克行突然减少了食量,那必然是在准备动手。
吃完饭,沈安在喝茶。
月亮才将爬上来,要晚些才会更明亮。
当内侍出现在院子里时,折克行走了过来。
他的目光有些冷,让沈安想起了狼。
“安北兄,此事关系甚大,官家弄不好会动心眼,还有那些宰辅都不是好人,他们若是觉着此事不可对外人言,安北兄,那就危险了。”
这是想带着自己一家子杀出汴梁城的意思啊!
月华如水,沈安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遵道,现在我就想让他们见识见识,开个眼界。至于杀人灭口,他们没这个胆略。”
“为何?”
“因为君臣不是一条心。你记住了,历朝历代,君臣从来都不是一条心。”
折克行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再次被颠覆,他茫然的道:“可史书里不是写着……盛世之时都是君臣一心吗?”
这个少年还是有些天真啊!
沈安看了站在大门内的内侍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所谓的盛世,底下都是血泪和明争暗斗。人之所以是万物之长,那就是因为人有私心……人的私心最重,欲*望最重。君有私心,臣有私心,而且他们都有各自不同的欲*望……所以除非我同时触及了君臣的根本,否则不会有什么灭口的事儿,安心吧。”
这才是真正的踩鸡蛋。
君臣的利益压根就不同,沈安只需站在一边即可。
所谓的君臣同心,那真是鬼话、屁话。
所以沈安才敢把望远镜弄出来,才敢说月食的事儿和天人感应没关系。
因为这对于帝王来说是好事。
帝王站在哥的一边,谁能灭口?
沈安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我此次去,是要颠覆一些东西,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并非是他们臆想中的那样。”
……
沈安顶着月华进了宫,却发现自己来的最晚。
赵祯在缓缓踱步,掩饰着自己的期待和紧张。
宰辅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当看到沈安时,都安静了。
赵祯也止住了踱步,目光炯炯的看过来。
沈安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头小羊,面对着几头饿狼的围攻。
这些人迫不及待了啊!
沈安干咳一声,说道:“陛下,也差不多了。”
富弼觉得沈安的态度有些轻慢,就问道:“为何晚到?”
沈安随口道:“吃多了,消食。”
赵祯也怒了,心想朕都是沐浴更衣,还禁食,以示对月亮的敬畏,可你这少年竟然还吃多了……
韩琦嘀咕道:“毫无敬畏之心,那位邙山隐士怕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陈忠珩亲自扛着木架子来了。
因为不知道这个木架子和望远镜有啥高深莫测的关系,所以纹丝未动,连树皮都还留在上面。
“沈待诏,如何弄?”
陈忠珩把木架子架好,然后打开了箱子。
粗糙的望远镜被丝绸包裹着,周围寂静无声。
若非是沈安的解释,这些人大抵就会认为这是千里眼,是天上的神器。
现在他们知道这就是水晶磨出来的镜片,可依旧觉得敬畏。
沈安把望远镜架在上面,然后缓缓转动着,直至对准了月亮。
他看了一会儿,抬头道:“好了。”
赵祯有些紧张,富弼看出来了,就问道:“安北,你的老师既然教了你这个,那他肯定看过月亮上的东西,那上面有什么?”
沈安看了一眼月亮,说道:“那上面……老师说那上面都是山。”
“什么山?”
富弼觉得这事儿不大靠谱,“若都是山,那岂不是和咱们这一样?”
月亮上居然和咱们居住的地方一个样,这个有些没意思啊!
既然被神化了,那得有些值得敬畏之处吧。
“环形山……”
赵祯已经凑了上去,视线内出现了半个球……
“那是什么?”
他觉得那半个球看着有些冷肃,让人觉得畏惧。
“那是月亮,陛下。”
沈安在边上同步看着月亮。
感谢没有污染的环境,所以沈安能看到月亮上的阴影。
那些就是环形山。
赵祯也看到了。
他先看到了阴影,然后在阴影的边上,他看到了一些圆形的凹陷。
他在想用什么来形容这些凹陷,最后只能无力的道:“像是……像是被撞击的模样……”
“没错。”
沈安在想着老赵家的男人是否都有艺术家的天赋,至少自然学科的天赋是有的。
赵祯定定的看着,沈安觉得他看了最少有一刻钟。
当他抬头时,脖子处发出了一声脆响。
他对此丝毫不觉,只是木然的看着沈安。
“你早知道上面是那样?”
沈安摇头道:“臣只是听过,但看的话,这还是第一次。”
赵祯点点头,帝王的自尊让他觉得这还算不错。
至少朕不是土包子。
于是沈安就假装第一次去看了看。
“真是漂亮啊!”
君臣都看完了。
“外面凉快些。”
赵祯觉得有些难过,所以不想进殿内。
“那就是月亮?”
想看到月宫和嫦娥的韩琦失望了。
“那上面怎地看着像是……荒漠一般。”
“那些坑洞看着渗人,老夫晚上多半是要做噩梦了。”
“……”
大家都看向了赵祯。
“陛下,群臣进谏之事荒谬,臣以为当要压下去才是。”
富弼表态了。
从强烈建议赵祯退让,到现在强硬的表示要压下去,这个弯转的比较大。
曾公亮说道:“陛下,许多人都是跟着上奏疏,实则并无主见,当呵斥。”
这次进谏的人中,大部分是随大流,但意志并不坚定。
韩琦也表态道:“陛下,明日就该动手了。”
月亮上面没月宫,没嫦娥,有的只是坑,无数大坑……
天狗铁定会对那些大坑没兴趣。
这是一次颠覆!
这些君臣虽然不认为有天狗,可却对月亮抱着敬畏之心,总觉得就算是没有天狗,可神仙却是该有的。
这些观念存在于他们的心中数十年,从小到大,从书生到君臣宰辅,根深蒂固。
可现在呢?
众人都在看着沈安,心中凛然,还有羞赧。
凛然的是从此月食就不能成为天人感应的工具,羞赧的是自己竟然被蒙骗了多年。
“是着手!”
赵祯不喜欢杀气腾腾的动手,他看了沈安一眼,说道:“你此次献出了望远镜……好,好啊!”
这几日他饱受煎熬,各种进谏把他包围在中间。
今日沈安出手,这事儿就不攻自破了。
沈安知道现在的赵祯需要的是平静,平静下来考虑后续的事。
“陛下,臣告退。”
赵祯点头,看着沈安从容的远去,不禁赞道:“宠辱不惊,好!”
边上的富弼却看着夜空唏嘘道:“那是神威吧?那些坑洞看着硕大,人自然是不能做到的,只有神威。”
韩琦看了他一眼,赞道:“富相说的没错,那就是神威。”
“神灵举手投足间威力无穷,那么些坑洞,让人遥想神灵之战,不禁悠然神往,悠然神往啊!”
曾公亮就像是吟诗般的,用富有感情的腔调说出了一番话。
三人躬身道:“陛下,能目睹此等神迹,臣等惶然。”
赵祯淡淡的道:“诸卿辛苦了。”
“臣等告退。”
宰辅们恭谨告退,君王负手而立。
但双方之间的默契已经达成。
月亮之上有神迹,这个世间有神灵!
没有神灵的世界是荒谬的,那样的人是空虚的,也少了敬畏之心。
一旦信仰崩塌,这个大宋就要乱了,就要崩溃了。
沈安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并未进一步的说出那些话来:无神论在这个时候就是混乱的根源,骤然提出来,只会让大宋成为一锅粥。
乱糟糟的一锅粥。
所有人都需要敬畏,至少在开启民智之前,他们需要敬畏这个世界。
就如同是后世,科技再昌明,可无数人依旧相信这个世界有鬼神……
……
第四更送到,诸位晚安。爵士继续码字。
第250章 沈安的杂学不同
“这是下官的奏疏……”
“写了什么?”
“下官要进谏官家……”
“拿走!”
……
政事堂里,在京的多位大佬都被叫了来,几位宰辅给他们上课。
“月食之事隔三差五就来一次,若是每来一次就逼迫官家,这皇帝让你们来做可好?”
宰辅们昨夜研究了一下,最终觉得韩琦最凶恶,还是由他来说话比较好。
赵允让和赵允良坐在一起,两人在窃窃私语。
“韩琦太得意,你去压压他的威风?”
赵允良的肤色竟然白皙了些,他低声怂恿着。
赵允让冷笑道:“话说你怎么阴阳怪气的?他们说你现在喜欢上了绝食?”
赵允良不屑的道:“那叫做辟谷,经常辟谷让老夫身轻如燕,肤色好了,脚下轻快了,觉着飘飘然,腋下生风……罢了,你这等粗人自然是不懂的。”
从上次和赵允让打赌绝食三日之后,赵允良就深深的爱上了辟谷,隔三差五就来一天,甚至还在府中鼓吹辟谷的各种好处。
“卖菜的都不往你家去了,你就慢慢的辟谷吧,迟早一家子都会成仙。”
赵允让冷笑着,那边的韩琦也在做最后的威胁。
“……史书上记载的月食多如牛毛,君王的罪己诏都不知道发了多少,可有用处?”
他看了这些权贵们一眼,恶狠狠的道:“没有!所以此事到此为止,谁若是不依不饶,非得要继续和官家闹腾……那老夫和宰辅们就会认为他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下面的权贵们嗡嗡嗡的好一阵嘀咕,有人说道:“可那是祖宗之法……”
“对!祖宗之法可是能轻易动的?这是……”
“是个屁!”
韩琦彻底掀开了读书人的面具,狰狞的道:“谁不知道厢军就是混饭吃的,啊!而且你等还能从厢军里调集人手去做事,这军队不是官家的,倒成了你们的,所以你们不舍了吗?”
卧槽!
一群权贵才将被他骂,正怒不可遏,可听到后面的话之后,却只能是默然。
可韩琦却得理不饶人,继续喷道:“谁不知道这些事?谁不知道!”
他不说什么祖宗之法,因为会引发大规模攻击,并扩散影响。
他只说灾民就地安置的这件事,所以权贵们沉默了。
大宋的厢兵在许多时候都形同于奴隶,地方上有关系的豪绅都能调用他们为自己干活,统军的军官更是把他们当做是摇钱树,频繁派发出去干活挣钱。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潜规则,以前没人捅出来,所以相安无事。
可今日韩琦却把这事儿说出来了……
他也傻眼了。
口滑了!
老夫也不想说的啊!
权贵们有些不安,有人起身道:“此事我等知道了,请官家放心。”
“是啊!保证不会给官家添麻烦。”
“走了啊!回去下官就吩咐下面的人,不许再闹腾了,谁闹腾就踢出去。”
“……”
权贵们应承了此事,急匆匆的走了,随后外面就开始有了流言。
……
王安石没有在这次被通知的行列,也就是说他的职位还不够高。
“你不在家读书,来三司作甚?”
王安石也很忙,他在三司判官的职位上如饥似渴的寻觅着大宋的财政之道。
他的手中是一本账册,没听到王说话,就抬头道:“还等什么?”
王有些小心翼翼的道:“爹爹,孩儿在家也学不到什么……”
王安石随口道:“那为父到时候给你找个好老师?”
他在京城颇为认识几位大儒,而且他自己的学问也不低。
他在盘算着哪位大儒在家有空,王低声道:“爹爹,要不孩儿去国子监吧……”
王安石缓缓抬起头来,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长子,“科举呢?”
“必须要通过科举方能为官,你可知晓?”
这是一件痛苦的事儿,但却无法避开。
王说道:“孩儿知晓。”
王安石叹道:“你知晓还不够,要多做文章,多看经书。”
贴经墨义,文章诗词,科举翻来覆去的就是这些,看着很乏味,可却让人信服。
王嘀咕道:“看的再多也于国无益……”
“你说什么?”
王安石微怒,“什么叫做于国无益?”
王昂首道:“爹爹,孩儿从束发受教以来,学的都是诗词文章,以及儒家经典,可这些年学下来,孩儿却越发的迷茫了……”
王安石捂着额头,有些头痛。
王的气势却越发的高了:“爹爹,孩儿学的那些诗词文章,学的那些儒家经典,若是为官,可有帮助?”
他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家父亲,丝毫没有一丝退让之意。
在他的世界里,天大地大,道理最大。
王安石皱眉道:“为父也是这般学的。”
王安石的能力却不少,不然也不会被宰辅们和帝王看重。
王摇摇头道:“爹爹,可您那些本事却都是在为官之后学的,和读的书没关系。孩儿早就看透了,这些诗词文章闲暇时和友人饮酒作乐时做做还好,就当是个消遣。可想从里面学到为官之道,治国之道……爹爹,那是缘木求鱼!”
王安石在叹息着,他也在想着这些事,也在想着现存科举制度对读书人的影响。
他觉得心有些乱。
“爹爹,孩儿只去安北兄的杂学课,而且安北兄若是没空时,孩儿还会代替他给学生们授课……也是杂学。”
王做出了保证。
王安石微微低头,“你本是目无余子的性子,可在和沈安交好之后,却变了个模样。为父记得你以前对杂学颇为不屑……”
王的脸有些红,“爹爹,那些杂学……不值当孩儿去学。安北兄的却不同。”
“他怎么不同了?”
王安石觉得心有些累。
他对科举取士的法子没意见,但是对考试的内容却有些不满,只是没想到自家的儿子比自己更激进。
这完全就是全盘否定的意思。
“安北兄的都是实用之学,爹爹,大宋终究还是要实用之学来拯救,靠那些诗词文章只能是文恬武嬉……”
王安石瞬间就怒了,“你这孩子……为父纵容你多年,如今竟然纵容出了个祸害!”
他对科举的内容是不满,可却也容不得把诗词文章踩到土里去的行径,终于难得的发火了。
他把书放下,缓缓起身,目光不善。
每一个当爹的心中都有一个揍儿子的情节在作祟。
从襁褓里嚎啕大哭,让全家人不得安生开始,到人嫌狗憎的儿童时代,再到不听话的叛逆时代……
每一位父亲都曾无数次举起手,有的打下去了,有的没舍得动手。
王安石就是没舍得动手的典型,但今天他觉得忍不得了。
这是他多年来对王最凶的一次,可王却怡然不惧的道:“爹爹,您有空去国子监看看就知道了,孩儿可从不说谎!”
王安石看着自己的儿子,突然觉得有些累,他摇头叹息:“罢了,你去吧。”
实用之学是很重要,可不能一切都讲实用,儒学博大精深,当刻苦钻研……
……
王差点挨了自家老爹揍,而沈安现在却只想揍人。
国子监的大门里,十余个男子正在狂喷。
“凭什么赶我儿子出去,凭什么?”
“我家大郎聪慧好学,你若是不信尽可去街坊那里问问,可就这样的好学生,竟然就被一句我乐意给赶出了国子监,谁说的?出来给个话。”
“就因为不学那个所谓的杂学,就不能进国子监?这是那里的规矩?到了官家面前某也敢问一句!”
“谁乐意去学那杂学?你等问问国子监的学生,若非是有大儒在,谁愿意学杂学?”
几位沈安请来的大儒微微而笑,觉得颇为惬意。
他们来国子监是奔着钱去的,但国子监里竟然教授杂学,他们心中多有不满,只是看在钱的份上忍了下来。
这些男子的话对他们多有肯定,而且还贬低了杂学,让人心情舒畅啊!
“是谁?”
一个男子怒吼道。
“我!”
沈安应了一声,陈本在他的身后低声道:“这些人都是那日被你赶出国子监学生的父辈,他们这几日经常来闹,说是要个说法。”
“是你?”
“对,是我。”
“你是谁?”
十多个家长慢慢围拢过来。
“国子监说书沈安。”
“凭什么把我家大郎赶出去?”
“你只是个说书,这里还有祭酒和司业,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他能做主。”
一群家长在气势汹汹的咆哮,郭谦突然冒了一句。
老郭今天告假,大概是听到了风声就赶来了,算是有担当。
一群家长正在气头上,就喝问道:“你是谁?”
郭谦对沈安歉然点头,说道:“老夫国子监祭酒,郭谦。”
这群家长沉默了。
祭酒都说沈安能做主,那他们刚才的叫嚣就显得很是无谓。
一群家长憋得脸红,有人喊道:“国子监也算不得什么,也就是收一些寒门子弟……咱们走。”
“走!”
国子监这几年是没落了,如果不是沈安出钱请了几位大儒来授课,这些人也不会让自家的儿子来。
这就是双向选择,不过沈安却不肯把这些歧视杂学,功利心很重的学生收进来。
“可是我国子监的名声啊!”
有人嘀咕了一句,沈安没搭理,就准备进去上课。
“安北兄。”
沈安回身,见到是王,就笑道:“你来作甚?”
那些家长有人认识王,就放低了声音,“这位是王安石家的大郎君,天才一流的人物,当年可是大宋数得着的神童……”
“听说过,他跟着王判官来了汴梁许久,参加的文会就没输过,大才啊!”
“他竟然和那沈安认识?”
“认识的多了去,咱们走!”
“你看,他去找郭谦。”
“这是……”
王走到郭谦的身前,躬身行礼,说道:“郭祭酒,学生想入国子监。”
……
今天只有三更,第一更送上。
第251章 这就对了
横街这里右边是国子监,左边是太学。
如今得了沈安这个金主的资助之后,两家的日子算是好过了。
而后两边融合,太学就是国子监,国子监就是太学。国子监领导太学,太学具体教学。
王想来国子监就读?
郭谦本是恼怒那些男子来闹事,所以面色铁青,可当听到这话后,那笑容都堆满了脸庞。
“好!哈哈哈哈!”
王安石啊王安石,外界说你的学问有自成一家的迹象,可你的儿子现在却要来国子监就读,你羞不羞?哈哈哈哈!
郭谦当年和王安石有过交集,却没啥好感,所以现在见到王安石的儿子竟然要来国子监读书,那得意……
老夫的瑟谁人能懂啊!
那些家长也觉得晦气,却不敢出言不逊。
国子监是个无权无势的地方,他们可以闹腾一番,可王却不同,他的老爹王安石可是度支判官,实权官员。
而且王年少就有天才的名声传出来,等进京后,京城的那些少年在他的面前不论是诗词还是文章,都一一被击溃。
“王判官的命好啊!自己是高官,儿子还这么聪明……”
人生赢家说的就是王安石这等人,提起来人人艳羡。
张本有些顾虑的道:“祭酒,这都考过了。”
咱们不能开后门吧,否则传出去外面会说国子监的人谄媚,竟然单独招收了王安石的儿子。
郭谦得意洋洋的拍拍王的肩膀,颇为瑟的道:“他这等天才,国子监任何时候都能进,只嫌少,不嫌多!”
王正色道:“多谢祭酒,只是学生进国子监却是要学杂学的。”
我……
郭谦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然后放在王肩上的手抽了回来,强笑道:“要学杂学?”
你这是说错了吧?
王安石忙着呢,没空教你,你来国子监竟然只是为了学杂学?
王认真的道:“对,要学杂学。”
郭谦的手垂落下来,强笑道:“好!好啊!待诏的杂学名声在外,我国子监越发的兴旺了,好事!好事!”
他要学杂学?
王安石的天才儿子进国子监竟然只是学杂学?
那群男子都懵了。
有人甚至不敢相信,就掏掏耳朵,然后茫然问身边的人:“他说他要学杂学?”
“是啊!”
我们家的孩子不学杂学被赶了出来,我们觉得不公就来闹事。
凭什么要学杂学啊!
可就在这愤慨的气氛中,汴梁最出色的天才少年来了。
我要学杂学!
这少年怕是疯了!
“赶紧传出去,看王判官怎么来收拾他!”
这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王那边却对着沈安躬身。
“以后还请安北兄指教。”
“好说好说!”
沈安心中得意,却担心一件事,就低声问道:“你爹爹没抽你?”
这年头不学儒学是疯子,专门学儒学是呆子。
王淡淡的道:“小弟三寸不烂之舌,只是略施小计罢了。”
这厮怎么就这么喜欢装呢!?
沈安很不喜欢,所以接下来开课就开始折腾人。
他站在边上,不停的吩咐着。
“对,架子搭起来,石头压住下面,不然会拉倒下来。”
王吃力的搬着大石头进来,然后压在木架子的下面。
他抬头擦汗,觉得差不多了。
“风扇装上。”
这个可是沈安弄了许久才弄出来的风扇:三片木制扇叶让他被木匠敲诈了一笔,不过测试过后还算是物有所值。
风扇固定在架子上,然后一根没头的绳子被装在扇叶的后面。
“看看,这个槽子就是放绳子的,装上绳子,外面封好,这样绳子就不会掉出来了。拉动时紧箍盘子转动,放松时风扇自传,和绳子分开。”
在没有飞轮的情况下,沈安就弄了个皮带传动。
沈安讲解了一下这个风扇的运作原理,然后对面如土色的王说道:“元泽,你来拉!”
学生们兴致勃勃的看着,王没法,就苦笑着站在边上,双手握住绳子。
“拉!”
这条绳子就像是一个传动带,王用力一拉之后,就带动了风扇。
扇叶开始转动,清风徐徐吹来。
学生们讶然感受着清风,有人甚至都站了起来,惊讶的道:“这是为何?”
沈安喝道:“坐下去,抱着头!”
瞬间所有的学生都趴在桌子上,双手抱头,眼睛微微抬着,看着那越转越快的风扇。
上次沈安做砒霜的腐蚀试验,结果不小心没控制住,砒霜洋洋洒洒的飞了出去。当时没用他喊,学生们都面无人色的夺门而出。
最终那间教室至今没人敢去,这才换了新地方。
所以一听到沈安叫抱着头,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王觉得这个活计也就是开头费劲,后面转速起来了之后,很是轻松,甚至还能闲一会再拉。
爽啊!
他越拉越快。
不会飞出来吧?
沈安想起上次他叫姚链拉这架风扇时,因为转速过快,结果扇叶直接飞了出去,差点给他来了个斩首。
所以他不禁退后了几步,然后看了看身后的房门。
他的这个动作吓到了学生们,但那股清风却越来越大,学生们心中惊骇,却也生出了侥幸心理。
想来沈说书只是在玩笑吧。
这风怎么越来越大呢?真的凉快啊!
可只是拉拉绳子,而且那绳子为啥能拉动风扇呢?
对摩擦力一知半解的学生们一边惊骇着,一边在想着摩擦力的关系。
与此同时,拉绳子拉的畅快的王再次发力,咻的一下,风扇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某种东西分离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沈安的声音,很是急切。
“躲着!”
瞬间所有的学生都下意识的往下蹲去,桌椅被身体撞的乒乓作响,被撞疼的学生哎哟声一片。
咻!
一片扇叶从学生们的头顶上飞过去,最后撞到了墙壁上。
扇叶坠地反弹,最后打到了坐在最后面的一个学生撅起的屁股上。
“嗷!”
惨叫声中,沈安就冲了过去。
那学生双手抱着屁股在跳脚,沈安见他活蹦乱跳的,就说道:“摸摸,看看出血了没。”
学生就在屁股外面摸了摸,然后摇头道:“没。”
沈安松了口气,然后走上讲台,一脸正色的道:“今日要教你们两个东西,第一就是扇叶怎么能吹出风来……”
一番讲解之后,学生们如痴如醉,有人就问道:“说书,可那扇叶飞出来了呀!差点就撞到了头。”
大家都心有余悸的点点头,觉得这事儿不大靠谱。
沈安板着脸,就在大家以为他会用师道尊严来压下去此事时,却听他说道:“飞出来了?这就对了!”
这咋就对了呢?
一般人遇到这等情况铁定会这么问。
“说书,这怎么就对了呢?”
问话的是苏晏,最为本分老实的学生。
这个捧哏捧的好啊!
沈安在心中给苏晏记功一次,然后微微一笑,说道:“这便是我今日要教你等的第二个知识点,惯性的作用……”
“什么叫做惯性……”
沈安一番讲解下来,学生们顿时就如梦初醒。
“说书学究天人,我等能得说书的教导,那真是三生有幸啊!”
“那些人还说什么不屑学杂学,可这样的杂学,能学了就是福分!”
“回家某就学着弄一个,也好给家里弄些清凉。”
大家伙儿都以为扇叶飞出来是沈安故意弄的,所以信心满满。
可这完全就是意外啊!
沈安担心这些学生的家中到时候出现惨剧,就说道:“这风扇还有些瑕疵,目前不能弄,且等等再说。”
……
天气很热,赵祯却没有出汗,他觉得身体里的热都蕴集在了肌肤之下,让人焦躁。
“……那望远镜于军中有大用,有多少就要多少,但水晶却也要很多。”
富弼也觉得热,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继续说道:“陛下,臣请按时价收了那些水晶。”
这是个会变通的首相!
赵祯满意的点点头,“可!另外,那些产水晶的地方要盯着。”
宰辅们都纷纷点头,然后就情不自禁的想到了沈安。
那位邙山隐士竟然是一位杂学宗师,可惜死在了北方,否则就算是给他学士的号养着都行啊!
不过宗师虽然死了,可他的学生还在。
赵祯轻轻拍着大腿,感慨的道:“此次若非是沈安……那些人怕是不肯罢休,非得要揪住厢军之事不放手。哎!那少年虽然经常惹朕生气,可终究年少,再大的过错朕也就是一笑了之而已,哈哈哈哈!”
曾公亮说道:“是啊!那么年少的待诏,大宋罕见,也算是个宝贝,咱们得护着些不是……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然后又觉得更热了些。
赵祯见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就说道:“那沈安之功,朕这里却不好弄,若是再累积,怕是得要封爵了。”
富弼几人交换了个眼神,然后他出来说道:“陛下,沈安年少,却是不好升官,若是数功累加,臣等以为可以封爵。”
大宋的爵位是跟着官职走的,能封爵的都是大佬,比如说富弼在英宗时期就被封为国公。
这爵位虽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好处,可却是地位的象征,所以大佬们都趋之若鹜。
韩琦微微摇头,他们几人都认为沈安想积累功劳到封爵非常艰难,几乎是没有可能。
所以官家在为难之下给出的解决方法大家也认可,就算是给沈安画一张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