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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2章 赵允让倒下了

    “官家说未来的皇子要学,什么都要学,这不就给你们送来了账册,算清楚了这些账册,自然就会知道大宋是个什么样了。”

    几辆牛车进了郡王府,然后卸车。

    “郡王画个押吧。”

    还得要画押,而且还有威胁。

    “若是这些账册泄露出去,郡王……官家大抵不会管,可宰辅们却要发怒了。”

    赵允良呆呆的看着堆积了一整个屋子的账册,只觉得一万头草泥马从心头疾驰而过。

    这特么得核算到什么时候啊!

    而且还不许泄露出去,也就是说不得请外面的人来帮忙。

    家中的下人大多不识字,识字的大多是主子……

    可识字的主子也没几个懂怎么算账的……

    这是要逼死人吗?

    他仰头无声的咆哮着,觉得官家的脑子怕是出了问题。

    赵允让同样觉得赵祯的脑子有问题。

    “这得算到什么时候?”

    他怒了,只想打人!

    陈忠珩笑道:“为官家分忧,为大宋分忧,想来郡王会不甘落于人后。”

    这话直接堵住了赵允让的怒火。

    你们是备胎,既然是备胎,那就得做出忧国忧民的姿态来。

    什么叫做算到什么时候?

    你难道不愿意?

    账册卸货完毕,陈忠珩把脸一板,说道:“官家说了,赵仲不在其列。”

    我曰!

    赵允让真是想喷几句才舒爽,可陈忠珩带着人走了,只留下了一屋子的账册。

    “这是什么意思?”

    赵允让呆呆的看着一屋子的账册,欲哭无泪的道:“这得算到何年何月啊!”

    赵宗实也面如土色的道:“爹爹,两家都有呢!”

    赵允让悲哀的看着那些账册,说道:“叫人来。”

    没多久,他的一群儿孙们都来了。

    赵允让仰头大笑着,“哈哈哈哈!赵允良,老子比你能生,老子的儿孙比你多。老子现在还能干*女人,你能吗?哈哈哈哈!”

    一群儿孙满脸黑线的看着他在大笑。

    “哎!”

    大笑完了之后,赵允让纠结的道:“那么多账册,这日子怎么过?还有,官家究竟是为何要责罚两家郡王府?想不通这个,老夫晚上都睡不着。”

    一群儿孙都猜不到。

    这时赵仲从外面野回来了,听到这个消息就脱口而出道:“翁翁,咱们家这是太瑟了……”

    卧槽!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在场的长辈都差点被气吐血了,同辈的都一脸敬佩的看着赵仲。

    英雄,一路走好!

    赵允让虎着脸道:“过来!”

    老家伙恼羞成怒了,这是要准备动手的征召。

    赵仲觉得势头不妙,也不说退缩,就梗着脖子道:“翁翁,瑟要被收拾呢!”

    赵允让气得双手胡乱去抓,然后喝道:“抓住他!”

    有人去拎住了赵仲,赵允让摩拳擦掌的过来,准备给这个跳脱的孙子一顿教训。

    赵宗实一脸的纠结,喝道:“赶紧认错。”

    赵仲也觉得不对了,见自家祖父目露凶光,就知道这一顿怕是有些难捱。

    “翁翁,是安北兄说的,您有本事就和他辩去!”

    安北兄,您辩才无双,小弟就先借用来逃生则个。

    赵允让的巴掌再也下不去了,喝道:“去请了沈安来。”

    稍后一头雾水的沈安就来了。

    一排厢房都变成了账房,老赵的儿孙们拿着笔,翻动着账册,愁眉苦脸的在算账。

    沈安看着这个场面就笑道:“郡王家大业大,这一屋子的账务可不得了啊!”

    “你为何不去?”

    可等看到赵仲站在边上无所事事时,沈安就怒了。

    哥教你那么多算术的知识,这正是你大显身手的时机啊!

    赵仲尴尬的道:“官家不许。”

    什么意思?

    沈安进了其中一个房间,就呆住了。

    “艹你娘!老夫的眼花了,看着都是墨团,怎么算?!”

    赵允让把毛笔别在耳朵上,一手翻动账册,一手在纸上滑动。

    赵宗实就在他的身边,也是无奈的看着自家父亲发飙。

    “安北来了。”

    瞬间沈安就发现这些人都在看着自己。

    赵允让一拍桌子,然后把耳朵上的毛笔一扔,没注意就扔到了一个儿子的脸上。

    那个儿子呆滞的摸了一把脸,看看手上的墨迹……

    他起身道:“好你个沈安北,竟然教仲讥讽老夫是瑟,来,老夫今日在此,你且来说说哪瑟了,若是说的不准……”

    老家伙凶神恶煞的,大抵是被气坏了。

    几人去了屋外,赵仲把事情说了。

    沈安摸着下巴沉吟道:“郡王,说句得罪的……”

    赵允让的脸颊颤抖了一下,怒道:“老夫的心胸宽广的很!”

    沈安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就说道:“还是瑟的后果。”

    赵允让下意识的就怒目而视,然后想起自己刚说的心胸宽广,就强忍了下来。

    “毫无根据!”

    老家伙依旧在耿耿于怀。

    他需要一个解释。

    沈安说道:“要不……试试?”

    “怎么试?”

    “把那些幕僚都退了。”

    赵允让盯住了沈安,咬牙切齿的道:“你可知道这些幕僚才将聘来,才一天就把他们赶回家去……你可知道郡王府的名声将会因此而臭不可闻吗?”

    这是儿戏!

    连皇帝也不会这么无赖。

    你忽悠我呢小子!

    沈安说道:“尽管试试。”

    药医不死病,他只是劝说,听不听是赵允让的事。

    赵祯对外表现出来的是一个完美的帝王形象,可沈安却是来自于后世。在后世,大家压根就不相信什么完美,秉承人性本私的出发点,赵祯的一些心思自然无所遁形。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bug,甚至能猜测到帝王的性格。

    而这群人却以为帝王是无情的,就去戳赵祯的肺管子,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换了他被人这么戳肺管子,非得炸了不可。

    不过这些年太多人建议赵祯接了宗室子进宫,甚至脾气不好的言辞还很激烈,比如说韩琦。

    可这些都没激怒赵祯,于是这些人都以为皇帝是个没感情的东西。

    可皇帝忍臣子,那是因为他没法不忍,否则会被群起而攻之。

    可你们是宗室啊!

    都是老赵家的人。

    朕关起门来收拾你们,谁敢来置喙?

    然后赵允良和赵允让两家子就悲剧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赵允让一时间难以决断,等沈安走了之后,郡王府里继续算账。

    他的儿子很多,孙子也多,可能在算账这件事上管用的却没几个。

    赵允让带头核算,不过是两天就气得饭都吃不下,回头那几个新请的幕僚觉得核算的速度太慢了,怕是对官家有些不恭敬,又建议加个班……

    卧槽!

    赵允让本就觉得悲愤欲绝,再被这么一建议,顿时就火大了。

    “老夫的眼袋都能装酒水了,还能熬夜吗?一群畜生,一群畜生!”

    一群儿子看着他,有个儿子说道:“爹爹,沈安说过把他们弄走就好了。”

    老赵勃然大怒,手一挥……

    咻!

    茶杯飞了出去。

    茶杯没砸到人,但几个站在前面的儿子满脸茶水。他们悲愤的回身,看着那个安然无恙的肇事者。

    赵允让站在那里长吁短叹,他觉得这事儿不能再拖延了。

    “去问问沈安,要认真些。”

    稍后杨沫回禀,“郡王,沈郎君说……随便。”

    哥话只说一遍,听不听在你。第二遍就是随便。

    赵允让一跺脚,说道:“请他们走!”

    “爹爹!”

    有人说道:“这事儿戏了,朝令夕改的,于十三郎那里是大忌,传出去咱们郡王府的名声可不好听。”

    未来的帝王是不能朝令夕改的,那是没有主见的表现。这等帝王会被臣子操纵,成为一个傀儡。

    赵允让骂道:“蠢货!总得试试,名声……此事是老夫做下的,老夫的名声值几个钱!请出去!”

    他不怕什么朝令夕改,因为事儿是自己做下的。

    老夫老了,要名声来做什么?

    于是郡王府的幕僚才进来三天就被请了出去,不过老赵还算是不错,每人多发了两月薪俸,算是遣散费。

    那些幕僚出去后自然要发发牢骚,说郡王府把他们当猴耍,今日请进家去,三天后赶出来,这样的人家……

    后面的话没说,但有心人自行脑补出来了。

    这样的人家也能是皇子的热门人选?

    外面的风声一下就起来了。

    赵允让有些恼火,但却不肯去责怪沈安。

    家中的儿孙多了,难免会有些不同的声音。

    有人就说沈安这是瞎胡扯,随意一句话就导致了郡王府现在的被动局面。

    赵允让心情不好,就出门喝酒散心,结果却在街上遇到了赵允良。

    两个老对头相遇,自然是要互相讥讽一番。

    赵允让的战斗力那是杠杠的,一路把赵允良喷的没有还手之力。

    在路人的旁观下,赵允良捋了一下垂在脸侧的一束长发,然后淡淡的道:“请个幕僚都是朝三暮四的,一点定性都没有,你还想什么?还能干什么?”

    据旁观者说,当时赵允让的脸都被气得涨红,让人担心他下一刻就会倒下。

    这一战堪称是热烈,结果以赵允让惨败而告终。

    一回到家赵允让也没说,只是倒头就睡。

    等那个阿苏去叫他起床吃饭时,才发现赵允让已经烧了。

    “郡王病了……”

    老赵不年轻了,这下就一病不起。

    这可是郡王府的定海神针啊!

    定海神针突然垮掉了,整个郡王府都有些六神无主。

    而外面得了消息之后,顿时就引发了一轮新的猜测。

    “……说咱们家是没出息,得了些希望就坐不稳,这不翁翁就病倒了,大概是高兴惨了……乐极……生悲。”

    “……赵允良在家摆酒宴……说咱们家十三叔稳不住。”

    “……”

    赵仲进来了,他低着头,边上有人说道:“仲,那沈安说自己是邙山名医的传人,要不……请他来看看?”

    “是啊!你翁翁烧的厉害,都人事不省了,郎中说再不醒……怕就醒不来了。”

    赵仲低下头,双拳紧握。

    什么名医,这只是借口。

    这事沈安是始作俑者,这些人想当面质问他而已。

    他艰难的抬头,说道:“此事……是我错了。”

    赵宗实的一个哥哥说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赵仲点点头。

    “一旦你翁翁有个什么……你就是不肖子孙……”

    你害死了自家的翁翁,以后的大宋再无你的存身之地。

    就在赵仲点头的同时,外面有仆役来禀告道:“诸位郎君,宫中有人来了。”

    刚才的事被抛在一边,一干人站在外面恭候。

    赵仲守在祖父的身边,看着他那干燥的嘴唇,听着那急促的呼吸声,泪水不知不觉的就滑落下来。

    “翁翁……”

    阿苏坐在另一边,她那张木然的脸上突然多了些温柔,说道:“阿郎最疼爱你……”

    “我知道。”

    赵仲的泪水奔涌而下。

    “怎么病了?”

    一个平静的声音传来,接着进来一人,赵仲见过,竟然是陈忠珩。

第223章 老夫才是蠢货啊!

    陈忠珩是官家的近侍,一般出来肯定是有目的。

    他怎么来了?

    赵仲起身,陈忠珩顺势走过来,见到赵允让的模样后就说道:“哎!这是何苦呢!”

    你们刺激官家,这下好了吧?倒霉了吧?

    这话意味深长,此刻却无人去揣摩。

    “官家听闻郡王病了,就让某赶紧带着御医来了。”

    御医来了?

    气氛热烈了些,大家都觉得不是个坏兆头。

    御医进来诊治了一番,然后说道:“这是急切了,老人忌讳这个,一下就烧了起来,不过刚发病,还好。”

    急切了?

    陈忠珩看了御医一眼,御医微微点头,表示确诊。

    这火都烧上来了,鼻息咻咻,显然是心急了。

    赵仲站在那里,突然鼻子一酸,泪水再度滑落。

    外面传闻赵允让是气急败坏才病的,可他倔强一生,哪里会因为这个而气急败坏。

    他分明就是担忧子孙而心急如焚……

    陈忠珩并未走,等御医一碗药灌进了赵允让的肚子里后,他问道:“可稳妥了?”

    御医自信的道:“稳妥了。”

    不过是半个时辰,赵允让的烧竟然就退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当看到了陈忠珩时,就挣扎着想爬起来。

    陈忠珩赶紧过去,然后伸手按住他,笑眯眯的道:“郡王折煞某了,躺好躺好。”

    赵允让觉得口渴,可却直勾勾的看着陈忠珩问道:“官家是何意?”

    室内的气氛骤然一紧。

    陈忠珩看看左右,微微点头道:“官家听闻郡王熬夜核算账册,就担心郡王的身体,这不某就带着御医来了……官家说了,事要慢慢做,不着急。宗室的老人不多了,要保重……”

    赵允让的脸上一下就多了光彩,他咳嗽了一声,说道:“回禀官家,就说老夫知道了,回头那账册继续算,多久都算。”

    陈忠珩笑道:“郡王果真是宗室长者,老成谋国啊!某定然回禀给官家。”

    他看了赵宗实一眼,见他面色苍白,就微微点头。

    等再看到眼睛有些红肿的赵仲时,他就更满意了。

    “十三郎代为父送陈都知。”

    前脚陈忠珩才出去,后脚赵允让就咆哮道:“老夫还没死呢,一个个就弄出张丧父的脸来作甚?滚!”

    外面的陈忠珩眼皮子跳了一下,赞道:“郡王好精神。”

    赵宗实尴尬的道:“是啊!家父……精神。”

    这才醒来就开始骂人,谁有他精神?

    他把陈忠珩送出了郡王府,再次回到房间时,就见一群兄弟都还在,谁都没走。

    “……爹爹,陈忠珩这话有些玄妙啊!”

    赵允让觉得身体里的那股子燥热在渐渐消散,浑身舒坦。

    他冲着站在角落的赵仲招手:“仲来。”

    赵仲迟疑了一下,然后缓缓过来,跪在了床边。

    “翁翁,孙儿不孝……”

    “起来!”

    赵允让叫人把他拎起来,然后说道:“此事翁翁却是错怪了沈安,自家还恼火犯病,这是什么?这就是自作自受啊!翁翁自诩阅历深厚,可在此事上却不及沈安敏锐,丢人!”

    赵仲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却不知道这是什么说法。

    那些儿子们也是有些懵懂,参悟出来的那几个都在微笑。

    幸好还有聪明的儿孙啊!

    赵允让叹息了一声,说道:“官家的意思是说……那账册咱们家可以慢慢弄,让老夫保重身体,这就算是……脱罪了。”

    那些儿子们马上就欢喜起来,加上赵允让的气色看着不错,所以气氛渐渐多了轻松。

    有人问道:“爹爹,那和沈安有何关系?”

    这是大部分人的疑惑。

    沈安说的是郡王府太瑟了,所以官家看不过去,直接下手让他们灰头土脸。

    我们没瑟啊!

    赵允让看着虚空,叹道:“宫中才生了皇女,官家的心情郁郁,这当口咱们去找了幕僚,心急火燎的为了十三郎和仲进宫做打算,你们说说,官家会怎么想?”

    “官家……官家是帝王啊!”

    帝王不该是没感情的吗?

    那些臣子每年都会进言,让官家赶紧请了宗室子进宫,可官家不也是没发飙?

    赵允让的神色有些古怪,最后嗤笑了一声,说道:“大宋实则是帝王和文官共治天下。官家忌惮文官,可却不会忌惮咱们。那没处去的火气都冲着咱们来了。”

    自作孽啊!

    有人就问道:“爹爹,兴许是您病了才让官家改主意的呢?”

    “蠢!”

    赵允让想发火,最后还是忍住了。

    “老夫的死活官家不会挂心,懂不懂?”

    宗室的人病了,除非是重病,否则御医不会来。

    而陈忠珩更不可能会来。

    至于宗室的人死了,官家最多是流几滴眼泪,可也仅仅如此而已。

    所以这事儿一点就透。

    “竟然是沈安说的原因?”

    “他竟然早就看到了这个?”

    “爹爹,咱们先前还不听他的,他这是不是恼火了。不然先前就该来探望您的。”

    赵允让却彻底想通了,苦笑道:“沈安尽力劝说了,只是老夫当时鬼迷心窍,却是把他的话当做了耳旁风,自作孽啊!”

    这一场变故沈安早就猜到了,而且还提前给郡王府说了。

    可大伙儿都没当回事,结果差点翻船。

    尴尬啊!

    一家老小面面相觑,都觉得全家的脑子加起来竟然还比不上沈安那个少年管用。

    丢人啊!

    赵允让摇头,其他人都看向了赵仲。

    “仲,先前却是委屈你了。”

    那些叔伯先前对赵仲不满之极,难听的话也说了一箩筐,此刻赵允让说清楚了此事,就有些尴尬了。

    一个伯父走过来,笑眯眯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那沈安就是个有出息的,仲你和他交好,以后定然也会有出息。”

    另一个伯父干咳一声,正色道:“先前却是急切了,弄错了此事,幸亏仲当时坚定,否则真把沈安请来了,那咱们家的脸可就丢了,哎!都是急的啊!”

    “仲可别往心里去,回头咱们还得托你去感谢沈安一番呢!”

    “……”

    这些叔伯的态度转变的太快了,让赵仲有些茫然。

    他想起了沈安当时说瑟的时候,那神色有些唏嘘,当时他还以为是为了自家,此刻想来,定然是在为了官家的境遇。

    我也是瑟的,所以才没有体会到那等心境。

    安北兄当时也在暗示我,可我却没有察觉,他定然是失望了吧……

    在一阵热情的声音中,赵仲躬身道:“此事多亏了安北兄,我在此事上却是轻浮了,自请静室独处三日。”

    这群叔伯一下就愣住了。

    “仲此次表现的很是坚定,为何说是轻浮了?”

    有人不解,赵仲说道:“若是能早些察觉了官家的心思,翁翁也不会遭罪,我却是错了,不孝之至。”

    他冲着一脸欣慰的赵允让躬身,说道:“翁翁保重,孙儿这就去了。”

    等他出去之后,一室静默。

    那些叔伯是无话可说。

    侄儿都说自己浮躁了,所以害的赵允让生病,那我们作为叔伯的呢?

    一伙叔伯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

    “爹爹,孩儿想起了以前的仲,狡黠,还调皮,可现在……”

    赵允让点头道:“是啊!变化颇大,让人欣慰。”

    “爹爹,那沈安难道就那么出色?竟然能让仲进步那么大。”

    赵宗实对此事最有发言权,他说道:“仲这一年来越发的懂事了,而且还知道了不少我也不懂的学识。”

    才跟着沈安厮混了这一年,赵仲的变化之大,让人心惊和欢喜。

    这个孩子……他长进了啊!

    赵允让欢喜不胜,说道:“见到仲如此,为父此刻都愿意含笑而去,欢喜啊!”

    儿孙长进有出息,这是长辈最大的欢喜,在场的都懂。

    一番欢笑后,赵允让骂道:“赵允良那个畜生,去看看,为父打赌,宫中人不会去他家,他铁定还在熬夜算账。”

    ……

    华原郡王府里愁云惨淡。

    赵允良看着那一屋子的账册,再看看那几个儿孙在艰难的核算,不禁就悲从心头来。

    这都熬几宿了啊!

    新请的几个幕僚看着这一幕也有些伤感,其中一人说道:“郡王,官家说让府中的人做,要不我等……”

    草泥马!

    其他几个幕僚不禁用杀人的目光扫了这个同僚一眼,心想那么多账册,能让人算到发狂。咱们好不容易没栽进去,你特么竟然还主动想帮忙?

    大家都才将被招聘进来,和主家没多少感情,所以旁观才是王道啊!

    赵允良满意的道:“几位先生的心思是极好了,那就多谢了。”

    多了几个幕僚,这速度顿时就快了起来。

    赵允良也得了空闲,就关心了一下老对手的情况。

    “老夫只是说了一番话,他赵允让若是被气死了……这事儿还真是麻烦。”

    赵允良说着麻烦,但眉间的得意却掩饰不住。

    “郡王,宫中的人往汝南郡王府那边去了!”

    “真的不行了?”

    赵允良有些心虚,担心自己会被牵累。

    消息不断传来……

    “郡王,陈忠珩去了那边……还有御医随行。”

    赵允良的脸色渐渐变了。

    “派人去打听。”

    他在自我安慰着,觉得可能是赵允让不行了,所以陈忠珩才亲自出来。

    “郡王,那边已经好了。”

    来禀告的下人一脸纠结,赵允良骂道:“蠢货!你怎么知道的?”

    下人偷看了他一眼,说道:“王府周围的人说的,他们说那人骂人的声音外面都能听到,骂的……他还骂了您。”

    赵允良觉得很遗憾,就叹道:“他骂了我什么?”

    “他……他骂您是……是老畜生。”

    “那老家伙才是老畜生!”

    赵允良觉得这事儿可以告一段落了,大家一起算账吧。

    而且他一琢磨,就觉得官家会不会是担心他们两边争斗起来,所以才弄了这些账册给他们消磨时间。

    整日都陷在那些数字里,吃饭睡觉脑子里都是数字,哪还有功夫去琢磨自己的老对头。

    他觉得自己真相了,于是就说道:“抓紧算吧,越认真越好。”

    一家子包括新请的幕僚都在算账,然后……

    “郡王,宫中来人了。”

    “什么?”

    赵允良欢喜的道:“肯定是好消息,迎一迎。”

    来人是陈忠珩。

    他的身后跟着三辆牛车,上面堆满了账册。

    “这是……”

    赵允良看到那些账册后,那怒火真是遏制不住了。

    陈忠珩昂首道:“这是新的,郡王接了吧。”

    赵允良大怒,却不敢发作出来。

    一家子看着新增加的账册欲哭无泪,赵允良笑道:“赵允让那里也好不了,去看看他家都了多少。他家人口多,说不准会多出好几车来。”

    随后他就把剩下的账册分解了,按照人头分解。

    有儿子抱怨道:“爹爹,那几个幕僚正好能把新来的账册接过去,咱们还是那么多啊!”

    赵允良只觉得心中一跳,但觉得不大可能。

    “郡王,赵允让那边没增加……”

    瞬间一群人都呆住了。

    一个新来的幕僚呆呆的道:“莫不是……那几车账册莫不是专门为我等准备的?”

    不得不说,这人真相了。

    赵允良喃喃的道:“难道真是……难道请幕僚错了?”

    他看着那几个面色难看的幕僚,一拍脑门子,懊恼的道:“让那老东西猜对了!”

    他只觉得胸口发闷,想吐血……

    “老夫当初还讥讽他驱散幕僚是儿戏,是个蠢货,如今看来……老夫才是蠢货啊!”

    赵允良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幸而有人扶住了。

    “来人呐!郡王晕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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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陛下,臣请练兵(为幸福加更)

    “郡王,陈忠珩带着几车账册去了赵允良家。”

    “哈哈哈哈!好!”

    “郡王,赵允良晕倒了!”

    “假的!”

    老赵欢喜了,御医交代他要静养几日都忘了。

    “仲呢?”

    儿孙们来劝,结果可想而知,老赵哪里会听。

    等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孙子不在,他就怒了。

    “你等还在迁怒仲吗?畜生,滚!”

    一群儿孙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讪讪的道:“爹爹,仲不是说要独处三日吗?您……忘了?”

    赵允让才想起这事,但他依旧是板着脸道:“也不知道提醒老夫,一群畜生!”

    儿孙们一脸便秘,心想赵仲不是亲口给你说的吗,你自家忘记了还迁怒人。

    他大步走到了赵仲的房间外,喊道:“仲出来。”

    里面传来了赵仲的声音,“孙儿还有两日,翁翁好生歇息。”

    静室独处……那滋味实际上和蹲禁闭差不多。

    那滋味……

    赵仲后悔了。

    门窗全部关闭,室内的光线很差。

    恐惧、无聊、寂寞……

    他渐渐在回想着自己的过去,然后想起了家里的情况。

    翁翁年岁大了,独立支撑着这个家很辛苦。

    但目前家中却无人能代替他……

    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那是个可怜人,从孩提时被接进宫中,成为万众瞩目的幸运儿,再到孤零零的出宫归家,无数白眼和奚落……然后他就崩溃了。

    他畏惧宫中,潜意识里不想和帝王这个词有任何联系。

    可正如沈安所说的那样,你越不想要的东西,老天爷就越会把它送给你。

    世间事多半是这样。

    翁翁垂垂老矣,爹爹要养病……

    我要奋发啊!

    两天后,他走出房间,就看到了祖父和父亲。

    “翁翁,爹爹。”

    他看着久违的阳光,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

    赵允让满意的道:“你在慢慢的长大,好。”

    赵仲觉得自己还需要更快的成长。

    他去了沈家。

    “哥哥,花花跑啦!”

    果果站在树下,嘟嘴叉腰。

    树下有一张躺椅,沈安就躺在上面,一本书盖住了他的脸。

    “花花。”

    沈安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花花从大门方向窜了出来。

    一同来的还有赵仲。

    “安北兄,我翁翁说要谢谢你。”

    沈安把脸上的书拿开,见他空手空脚的,就问道:“那谢礼呢?”

    赵仲赧然的道:“忘记了。”

    沈安指指边上,等赵仲坐下后,他说道:“许多时候坏事会变成好事,你家此事就是如此,所以别纠结这些。”

    “没纠结。”

    赵仲简单说了最近几天的情况,沈安睡意全无。

    卧槽!

    老赵差点就被我给坑死了?

    赵允让要是翘脚了会是什么后果?

    沈安后怕之余,就问了赵允良的近况。

    “宫中又送去了些账册。”

    “噗!”

    沈安不禁就笑喷了。

    他觉得赵祯真的是有些恶作剧的意思。

    ……

    “……汝南郡王说自家孙儿长进了,很是欢喜。”

    别人家的孙儿啊!

    赵祯有些苦涩,但还是微微点头。

    他是皇帝,在泄愤之余,他还得要为大宋的未来考虑。

    所以他在观察着这两家人的表现。

    “华原郡王据说是气晕了。”

    陈忠珩不知道这算是什么消息。

    好还是坏……

    赵祯的嘴角微不可查的动了动,“幕僚呢?”

    “还在。”

    陈忠珩在心中为赵允良默哀了一瞬。

    “陛下,相公们来了。”

    “请来。”

    赵祯端坐着,整理了一下衣冠。

    宰辅们一起来了,说明大宋发生了些什么让他们头痛的事。

    富弼打头,宰辅们鱼贯而入。

    “何事?”

    赵祯觉得头有些晕。这种感觉有些年头了,最好是去睡一觉。

    可白日睡了,晚上又会失眠。

    奈何啊!

    富弼沉声道:“宋相说说吧。”

    才将‘大义灭亲’的宋庠出班说道:“陛下,刚到的奏报,交趾袭扰钦州,掠夺人畜不少。”

    赵祯瞬间就想砸东西。

    此刻他无比艳羡赵允让那个老家伙。

    赵允让的嗓门大,心情不爽谁都敢骂,有时候还在家里骂他这个皇帝,那声音之大,若是周围安静些,街坊都能听到。

    朕也想骂人啊!

    “广西安抚都监萧注说交趾不服王化,当讨伐才是……”

    所谓广西,指的就是广南西路,和交趾接壤。

    宋庠抬头看了赵祯一眼,说道:“交趾……乃是不毛之地,我朝当初也是耗费颇大,若非是狄……若非是官家英明,当年侬智高时,交趾就要趁势侵入大宋了。官家,要慎重啊!”

    当年大宋的西南被侬智高弄的处处烽烟,局势糜烂,若非是启用了狄青前往,怕是西南要不复大宋所有了。

    宋庠看了韩琦一眼,歉然颔首。

    我可不是有意提及狄青,你别误会。

    赵祯怒道:“当年侬智高作乱,李德政请派兵助战,可这等狼子野心谁不能识?今日他的儿子也要挑衅大宋了吗?”

    交趾现在的统治者叫做李日尊。

    李日尊的老爹叫做李德政,堪称是一位机会主义者,竟然想利用侬智高在大宋西南作乱的机会提兵进入大宋。

    这心思当真太浅显,大宋君臣怎么会同意,就说已然派了狄青去,你们不怕死就来试试吧。

    狄青临战带着面具,披发冲杀,在西南杀的侬智高等叛贼闻风丧胆,这一战也有力的震慑了交趾的野心,大宋西南边境得以安宁。

    如今狄青已经忧惧而亡,大宋将星凋零,外敌又在窥视着。

    赵祯心中悔意顿生,心想若是狄青在,交趾人哪敢犯境抢掠杀戮。

    韩琦微微低头,嘴角紧抿。

    某无错!

    赵祯拍了一下大腿,把悔意拍去,说道:“召集三司……听闻王安石对度支颇有探究,让他来,召集人议事吧。”

    他想起三司使宋祁才被下放,目前三司处于混乱状态。

    但在这片混乱中,独自在研究着大宋每年收支的王安石就显得很是醒目。

    不去争权夺利,潜心做事,这样的官员让帝王如何不喜欢?

    沈安也在被召唤的行列,他一路到了殿内,见包拯和王安石都在,宰辅们面色凝重,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等人到齐后,赵祯缓缓的道:“交趾袭扰钦州,杀人掠夺,钦州地方不宁。”

    他的目光扫过群臣,在等待着。

    “打!”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赵祯一看,却是包拯。

    包拯说道:“陛下,从李德政始,交趾始终不忘觊觎大宋,该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富弼说道:“说打容易,可谁领军去?一旦两边纠缠,旷日持久……西南就要糜烂了。”

    他看看身后,目光茫然。

    谁能领军去?

    好像不能吧。

    文官领军是惯例,可看看这些同僚,富弼觉得心中绝望。

    这时候他的脑海中飘过一个人。

    狄青!

    若是狄青在的话……

    他回身道:“陛下,萧注建言,说是扣留交趾朝贡的货物作为赔偿。”

    前面说讨伐,后面竟然又说要扣留货物……这特么不是儿戏是什么?

    沈安在边上看着,想起了后世中原和交趾的纠缠,就说道:“打!”。

    富弼见是他出来,觉得这才是正常的沈安,他说道:“安北却是小瞧了老夫,若是能打,老夫愿意亲自领军前往,可……大宋如今看着的是北边,一旦西南陷入僵局,北边的辽国和西夏必然会趁机生事,到了那时……”

    “到了那时将会是血色漫天,大宋将会左右为难。”

    他问王安石道:“王判官在此,那就说说吧,大宋和交趾一旦胶着,花费可能撑得住。”

    王安石本心也是主战,可此刻却只能摇头道:“撑不住。”

    富弼对着沈安点点头,然后说道:“陛下,臣请派出使者呵斥李日尊,另外,可令广南西路诸人合议,加强戒备,若再有入境之事,坚决驱逐之!”

    这是最恰当的应对方式。

    这个首相不错。

    赵祯点点头,当即让知制诰刘敞开始拟旨。

    沈安在看着,心中万般念头转动着。

    大宋南方没有精兵,而北方也没多少,还得要防备辽人,无法调动。主要的精锐都在京城附近,可这是拱卫京城的武力,若是起大战,势必要调走大半……

    谁会同意?

    到时候连包拯都不会同意!

    富弼说不能打,因为大宋的防御重心在北方,一旦和交趾打的胶着了,北方的两个对手铁定会趁火打劫。

    这是必定的。

    从古至今,国与国之间从未有过什么合约。

    那些合约的签署者都知道,毁约才是最终的目的。

    所谓的澶渊之盟只是因为双方都不愿意打下去的结果,一旦大宋虚弱,辽人撕毁合约的速度会快的让那些君子吃惊。

    但大宋也不是善茬,在辽人被金人打的生活不能自理时,就率先撕毁合约,然后发动进攻。

    所以交趾不是大患,但最好别去刺激他。

    马丹!交趾果真是地老鼠般的恶心人啊!

    从古至今就没消停过。

    该弄他丫的!

    沈安觉得该弄交趾,所以就出班说道:“陛下,臣请练兵!”

    他很自然的说出了这句话,就像是吃完饭打个饱嗝一样的自然。

    既然南方无精兵,那咱们练精兵行不行?

    君臣瞬间都看了过来,目光惊讶。

    甚至连正在拟旨的刘敞都停笔看了过来。

    这个……

    此刻一个人名就浮现在他们的脑海之中。

    沈卞!

    那位已然离去,可他的儿子今日却站了出来,喊出了同样的话。

    陛下,臣请练兵!

第225章 谁吐血(为‘Mr袏’加更)

    赵祯楞了一下,想起了当年见过的沈卞。

    那就是个倔的,口口声声说是要为大宋练兵,要恢复幽燕……

    但那也是个纯粹的臣子,言必行,行必果,直至消失在塞外。

    今日他的儿子又出来了。

    这是啥意思?

    老沈家都是忠臣啊!

    看看那些宰辅异样的目光,老沈家在自绝于主流社会的道路上越走越有劲,越走越瑟……

    这样的人……

    赵祯微笑道:“少年人懂什么练兵……”

    朕知道了,了解了,你且退下吧,缓几年再说。

    可沈安却觉得这事儿不能等。

    “陛下,臣愿意练兵。”

    啧!

    赵祯头痛了。

    富弼看着也头痛。

    你一个前途无量的少年,好生做官就是了,缓过几十年,这政事堂也将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你说你不好好的等着,跳出来说要练兵。

    你吃多撑的?

    “那个……安北啊!此事却不是你想的轻松。”

    练兵很苦,你看哪位文官乐意去?

    韩琦他们当年在西北干的是统帅的伙计,你让他们亲自去练兵,大抵也是两眼一抓瞎,顺带出丑。

    你一个少年懂个屁!

    韩琦也在笑,却是有些得意。

    他当年和范仲淹在一起领军,说是领军,可下面的事儿谁特么管啊!就是指挥罢了。

    今儿打这里,明儿打那里,几次指挥下来,韩琦觉得自己有些名将的模样了,于是渐渐瑟和膨胀。

    老夫这样的名将尚且不敢说去练兵,你个少年……这是出来让大家笑话的吗?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了一件事,就出班说道:“陛下,臣记得当年沈卞在雄州练乡兵,后来遣散时,有些人沦为泼皮盗贼,地方为之头痛,既然沈安想练兵……”

    那些泼皮盗贼都给他吧,陛下,雄州上下将会感激不尽。

    赵祯也想起了此事,他不自在的抬眼看着虚空,想起了雄州方面的奏疏。

    形同于泼皮,可泼皮却打不过他们。臣几次想诱捕这些人,可他们狡如狐,却往辽国那边跑。所以除非是有旨意,否则这群家伙铁定不会靠近官府。

    这群渣滓一样的家伙,让雄州地方头痛欲裂。

    可把麻烦扔给沈安……这个好像不地道吧?

    不过那些泼……那些乡兵却是沈卞的手笔,想来会多少给沈安这位衙内一些脸面吧……

    “陛下,臣的老师也懂些兵法的。”

    这一刻沈安无耻的再度拜师。

    这一刻邙山亮了。

    从医术到箭术,从炼丹到练兵……

    这一刻沈卞的那位籍贯为洛阳的幕僚立功了。

    沈某的老师就是个博学之士!

    可在场的君臣都在摇头。

    你这少年怎么就喜欢吹牛呢?一天瞎扯淡!

    赵祯有些惆怅,觉得以后的朝堂怕是难得安宁了。

    罢了,你去作吧,作累了朕再收拾你,把你丢到下面的州县去磨几年,自然就成熟了。

    他干咳一声,给了韩琦一个和善的眼神,说道:“此事……”

    这可是官家最近给自己的第一个好眼神,韩琦马上就热血沸腾了,说道:“陛下放心,沈安既然说师从于兵法大家,那肯定能练出精兵来。”

    兵法大家个屁!就是在吹牛。

    赵祯点点头,说道:“如此就行文雄州,把那些泼……把那些兵弄过来吧。”

    连官家都差点说成了泼皮,那样的乡兵……

    包拯眼中喷火,恨不能一脚踹死沈安。

    你这败兴的少年,兵是那么好练的吗?到时候你可别被那些兵痞给弄成了傻子。

    君臣都在摇头,可沈安却想到了折克行。

    折克行现在就是孤魂野鬼,汴梁没他的位置,老家府州也没他的位置,整个一孤魂野鬼。

    回家一说,折克行的眼珠子都差不多要瞪出来了,然后欢喜的道:“安北兄放心,小弟定然把那些人练成精兵,若是不能,小弟就去辽国截杀耶律洪基。”

    这个誓言步子太大了,有些扯淡。

    沈安说道:“快马报信,虽然说不是很远,可好歹还得召集人手,所以趁着这段时日,你赶紧想想自家练兵的法子。”

    折克行钻进房间开始回想整理,沈安也在绞尽脑汁的想着那些可以鼓舞士气的办法,以及统御军队的办法。

    他不大懂,但他却懂得人心。

    只要懂得人心,那么就能从容的制定管理方案。

    写了几大页后,沈安仔细看了看,然后不禁得意的道:“名将也不外如是吧。”

    “郎君,郡王府请您和小娘子去做客。”

    “为啥?”

    沈安打个哈欠,觉得不冷不热的天气好睡觉。

    躺椅上躺着,身上盖个薄薄的被子,一觉醒来,只觉得大圆满也不过是如此。

    庄老实说道:“说是为了庆贺郡王康复,大摆宴席。”

    想起上次差点醉倒在郡王府,沈安不禁面如土色。

    “哥哥!”

    他正在想找什么借口不去,果果就冲了进来。

    “哥哥,要去和姐姐玩。”

    赵仲有妹妹,和果果的关系不错,算是小闺蜜。

    得!

    沈安这下不去也得去了。

    沈安骑马,果果坐在他的身前,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发现了新鲜的东西就要看。

    时间还早,沈安也由的她,就这里停驻一下,那边问问价钱。

    身后是陈洛和谭原,姚链留守家中。

    可他骑马,陈洛两人却只能步行,这事儿有些麻烦。

    沈安正在想着从哪里去买马,他的马却轻嘶一声,然后一下就提速了。

    “吁……”

    沈安赶紧拉紧缰绳,可这匹死马却已经达到了目的。

    前方是一辆马车,车速很慢,沈安的马大抵是见猎心喜,就冲了过来,然后放声长嘶着,竟然用屁股去撞着拉扯的马。

    大宋缺马,拉车的马自然谈不上出色,所以那马就有些惊了。

    “吁……”

    车夫拉紧了缰绳,车厢里的人也被惊到了,于是车帘掀开,露出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来。

    “沈安?”

    “郡王?”

    赵允良怒道:“看好你的马!”

    沈安笑呵呵的道:“郡王出行竟然是乘车?这身体怕是不成啊!”

    大宋官员大多骑马,没马的你骑驴也成,但坐车会被人鄙视,至于轿子……你这是不拿人当人看呢!

    而且传闻赵允良那个啥,导致不举了……

    哈哈哈哈!

    沈安没笑出声来,但那笑容却让人自行脑补出了笑声。

    赵允良的面色难看,说道:“听闻赵允让今日大开酒宴?老夫家中恰巧有个精通账簿的人。你去告诉赵允让,别算账累死在油灯下面。”

    老夫家中有算账高手,赵允让就准备吐血吧。

    这人看着好像是火气很大啊!

    沈安却不受气,就笑眯眯的道:“倒是忘记告诉了郡王,沈某这里有些算账的招数,最后谁家更快、更轻松还说不准呢!”

    赵允良哈哈一笑,鄙夷的道:“算术是算术,算账是算账,不懂就是不懂,赵允让能赢,老夫就辟谷三日!哈哈哈哈!”

    你忽悠老夫,当老夫是傻子呢!

    赵允良得意而去,果果皱着小眉头说道:“哥哥,这人好凶。”

    沈安嗯了一声,说道:“那哥哥就让他饿三日吧。”

    一路到了郡王府,那真是叫做一个热闹。

    锣鼓喧天暂时没有,可丝竹声,歌声,外加唢呐声,当真是热闹非凡。

    沈安一进来,赵允让就满面红光的亲自迎接。

    “好小子!老夫此生难得佩服人,你却是第一个。”

    这话有些夸张的意思,不过却让沈安的心情大好。

    寒暄几句之后,赵允让的那些儿子们就来了。

    “此次多亏了安北,否则我家怕是要遭难了。”

    这位是赵宗实的哥哥,他代表着众兄弟出来感谢沈安。

    沈安心中暗爽,却一脸正色的道:“小事罢了。”

    赵仲的伯父一脸唏嘘的道:“多谦逊的少年啊!此次咱们都瞎了眼,只有你冷眼旁观看出了端倪,这份眼力……”

    你们都是睁眼瞎呗!

    沈安心中暗自腹诽,然后微笑道:“谬赞了。”

    以前赵允让的儿子除了赵宗实之外,其他人看他多少有些看江湖骗子的味道。

    今日他们却前倨后恭,让沈安心中大快,差点就维持不住脸上那纯良的表情了。

    随后就是酒宴,沈安被灌的七荤八素的,幸而有果果作为挡箭牌,这才幸免醉倒。

    赵允让喝的醺醺然,起身道:“今日心情舒畅,老夫要高歌一曲……”

    在这等敏感的时刻,所谓的大开宴席,不过就是赵允让一家子罢了。

    唯一的宾客就是沈安,哦,女人那边还多了个果果。

    郡王府的老大要高歌一曲,儿孙们自然是要鼓掌欢呼的。

    “寒蝉凄切……”

    赵允让一脸的慷慨激昂,沈安本以为他会来一首边塞诗,可谁知道竟然是柳永那首缠绵颓废的雨霖铃。

    大宋的文化事业不行啊!

    这格调当真是颓废,而且还有些娘娘腔。

    一曲终了,赵允让顾盼自雄的站在那里,儿孙们纷纷欢呼赞美。

    沈安木然看着碗中酒,觉得这就是毒药。

    这时陈洛来了,他递过一个油纸包,沈安接了,随手放在怀里。

    赵允让坐了下来,然后又叹息一声,说道:“还剩下大半屋子的账册,这得算到什么时候?”

    他想骂人,可最终还是忍住了,“都想想,看看可有算快些的法子?”

    他只是随口一问,他的儿孙们也没当回事,大家都是愁眉苦脸的。

    平时大家都是该干嘛干嘛,可自从得了这个差事之后,全家人,包括女人,大家每日的主要事情就是核算账簿。

    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对这样的日子有多痛恨,大家对沈安就有多感激,觉得若非是他的提醒,赵允良家就是这边的前车之鉴。

    可官家都把账簿给了,难道还回去了?

    那自家的脸面有了,可官家的脸面呢?

    哎!

    没办法啊!

    一阵唉声叹息中,沈安偷偷的把碗里的酒水给倒了,然后淡淡的道:“也不是说……没有办法。”

    ……

    第四更送到,大家晚安!

第226章 绝食三日

    这场酒宴大多是赵允让的子孙,可请客的目的却是为了感谢沈安。

    所以大家不时都会看他一眼。

    然后这一眼就没法挪动地方了。

    “安北你这是……”

    赵宗实尴尬的道:“他年少酒量差,这是说胡话了。”

    这是在为沈安转圜。

    至于什么有办法,这事儿听听也就是了。

    核算的人员都在这了,大家的本事也都在这了,你沈安难道还能在一夜之间就把自己的本事灌输进来不成。

    赵允让喝了一碗酒,拍着沈安的肩膀说道:“安北,老夫承情了,此事还是老夫一家子自作孽弄出来的,活该!就慢慢核算罢了。”

    他对儿孙们说道:“今日歇息,好生睡一觉,明日都用心算,早些算完了,老夫带你们出游!”

    这是画饼!

    可这一家子却也只能这么哄自己。

    沈安干咳一声,说道:“郡王……”

    赵允让摇头道:“好生喝酒。”

    老头还是挺够意思的,怕沈安丢脸,就直接准备灌醉他。

    “郡王,心算之术呢?”

    赵允让刚举起碗,闻言就停住了动作,然后定定的看着沈安。

    “你……”

    边上有人说道:“安北,那是你家传的本事,可不能胡乱说出来。好意咱们心领了,心领了。”

    赵仲有些激动。

    他就被教过心算之术,不过涉猎不深,只是略微学了些皮毛。

    可沈安在大相国寺和辽人比试一鸣惊人之后,汴梁城多少人都梦想着能学这个心算之术,若非是沈安家中有护院,怕是早就被贼子潜入了。

    可这样的秘技,沈安竟然舍得教给郡王府?

    赵允让仔细的看着沈安,他想辨认真伪。

    沈安从怀里摸出那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是一本书。

    “心算的快捷法子都在此书之中。”

    赵允让的嘴唇动了动,“安北,你这……老夫年岁大了,儿孙们怕也学不会……”

    老头是感动了,所以才会用这种拙劣的手段来婉拒。

    沈安笑道:“不复杂,真的不复杂,仲就学过,郡王尽可去问他,小子不胜酒力,告辞了。”

    只是简单的加减数字的话,真的不复杂,各种速算的方法太多了。

    他扬长而去,身后是赵家一家子人,都感动的不行。

    赵仲赶紧跟了去。

    “安北兄,多谢了。”

    这个年代独门秘技那就是家族持续兴旺发达的保证,比如说某位卤肉高手,一锅老汤传家三代,那手艺自然是传子不传女,也不会收徒弟,就是这个道理。

    人性本私,先满足了自己和家人,然后才会想到这个世间。

    而心算和速算就是沈家的秘技,按理应当是传给未来的儿孙……

    可沈安竟然就这么把秘技丢出来了,简单的就像是丢了一本旧书。

    沈安一路到了后院的门外,然后请人去唤了果果来。

    回过头,他对赵仲说道:“就许你硬扛着,我就不能帮你家解决个麻烦?”

    杨沫私下给他说了赵仲‘宁死不屈’也要护着他的名声的事,所以沈安此举却也算是投桃报李。

    否则让赵允让一家子吃个教训也是沈安所乐于见到的。

    “哥哥!”

    果果出来了,看着脸蛋红扑扑的。

    沈安笑着问道:“吃了什么?”

    “是火锅。”

    沈家的火锅早就在郡王府里开花发芽了,看果果的小模样,分明吃的还算是满意。

    沈安牵着妹妹,对赵仲说道:“忘了告诉你,赵允良说若是这边比他们那边率先结束,他辟谷三日。”

    赵仲一听就欢喜,觉得自家翁翁肯定会喜欢这个消息。

    但他还是坚持着把沈安送到了大门口。

    沈安上马后,犹豫了一下,“告诉郡王,此事终究还是让官家的心中生了刺,那心算之法任由郡王处置。”

    既然要送人情,那就别抠门!

    这秘技就给你家了!

    这气魄大的惊人,赵仲不禁行礼:“多谢安北兄。”

    这份情义无价啊!

    沈安微微点头,然后策马而去。

    我有许多本事,所以你们千万别惊讶,否则以后下巴怕是保不住了。

    赵允让得了这话之后,对儿孙们说道:“安北此举大气,对我家有大好处。不过他却是看在了仲的面上,十三郎,别忘了他的情义。”

    赵宗实认真的应了。

    有人不解的问道:“爹爹,什么情义?”

    赵允让拿起那本书,目光悠悠的道:“能填补此次惹恼官家的情义,能让赵允良绝食三日的情义。”

    他对自己的子孙很认真的说道:“要记得别人的情义,情义很重,还了才能一身轻松……”

    ……

    “官家,汝南郡王请见,华原郡王请见。”

    赵祯嗯了一声,“他们二人为何一同前来?”

    等二人进来后,赵允良说道:“官家,臣……臣发现那些账簿中有问题,涉及三千余贯的出入……”

    说着他瞥了赵允让一眼,心中觉得好笑。

    老东西,你以为老夫是抢速度吗?

    呸!

    在找到这个贪腐的问题之后,老夫想的就是怎么彻底的让你灰头土脸。

    看看,我家一心为公,核算账目时却不忘查找贪腐,这责任心谁敢质疑?

    可你赵允让呢?

    你一大家子算到现在,据说速度还没我这边快,而且你发现了什么?

    赵祯心中一怔,然后接过了那本账册,翻开找到了被笔划重点的地方,然后赞道:“好!”

    赵允良心中得意,就冲着赵允让挑挑眉。

    “少得意。”

    赵允让淡淡的道:“听闻你放话说,若是我家比你家快,你要绝食三日?”

    赵允良没有犹豫:“对,你呢?”

    赵允让点点头,“好,老夫也是三日。”

    说着他伸出手去。

    啪!

    赵祯见了也只是摇头,觉得这两人大抵是前世的冤家对头。

    赵允良笑道:“官家,臣那边有个算账的厉害,没多久就能核算一本……”

    他亮出了自己的优势,外加刚发现了贪腐证据的事儿,你赵允让就赶紧回家准备绝食吧。

    赵祯饶有兴趣的看着赵允让,心想这个老家伙脾气暴躁,若是输了,他的那群儿孙大概要被骂的狗血淋头吧。

    子孙好多啊!

    赵祯有些嫉妒了。

    然后他竟然生出了些许希望看到赵允让失败的心思来。

    赵允让开始在怀中掏摸着,一边摸一边挑衅的看着赵允良。

    赵允良只是冷笑,等赵允让摸出一本书时,他就笑道:“这是什么?难道是你找到了孤本?”

    孤本有毛用,郡王府里不知道有多少。

    除非是把王羲之的真迹献上来,官家才会考虑免除你家的惩罚。

    赵祯也觉得赵允让太过一厢情愿,脸色就一冷,不准备给他面子。

    “官家,这是……”

    赵允让把书递过去,淡淡的道:“这是心算之法……”

    啥?

    赵祯的矜持和冷意都消散了,急忙伸手接过书本,然后迫不及待的翻看着。

    “……减法,把一个数分解成为十减……的余数,随后减掉十,再加余数,就是最终的答案……”

    赵祯想了两个数字,然后一心算,再仔细核算了几遍,就失态的说道:“妙啊!”

    他再看了一个便捷的法子,就再也忍不住了。

    历史上也有心算的高人,可法子从未传承下来,大宋也有这等人才,可同样没有能传授出去的教材。

    而心算对于大宋的意义重大,某些重要衙门里若是能采用这种方法计算,那么效率会快很多。

    在许多时候,速度就是一切啊!

    “好!来人。”

    “官家。”

    “传了沈安来。”

    下面的赵允良已经傻眼了,他刚想说这书该是沈安的,可赵祯却先说了。

    这啥意思?

    不会算是赵允让的功劳吧?

    赵祯没工夫搭理这两个老家伙,就随口道:“华原郡王查找有功,账册减掉一半。”

    “多谢官家。”

    赵元良心中得意,然后就再次冲着赵允让挑眉。

    赵允让心中憋屈,却只得忍着。他没想到官家的反应竟然这么大,大到都忽略了自己。

    不过这也算是个好消息吧,至少沈安出彩了。

    赵允让如是安慰着自己,只是想着要绝食三日,不禁暗自叫苦。

    “去吧去吧!”

    赵祯很是敷衍的赶人了。

    赵允让心中凉了半截,转身和赵允良一去出去。

    “绝食三日,老夫可会派人去盯着,若是作假……”

    赵允良恨不能大笑三声,但这有些失礼,所以他只是仰头无声的笑了起来,身体甚至还在微微颤抖。

    老夫高兴啊!

    “咦!我倒是忘了。”

    身后传来了赵祯的声音:“陈忠珩。”

    “官家,臣在。”

    “汝南郡王府的那些账册都收回来吧,送还三司。”

    说话间两人刚好正在出殿门,赵允良脚下一滞,就被绊了一下,幸而边上有侍卫伸手扶住了他,否则多半牙齿不保。

    他并未感谢侍卫,因为赵允让那个老东西已经在口吐毒液了。

    “老夫早就知道结果,只是忍着,想看看你有多得意。这人啊!在他最得意的时候一棍子把他打落下来,那滋味……老夫怎么就那么高兴呢?”

    老家伙在殿外开始耍流氓,得意洋洋的道:“今日老夫就是爽快,回家……那个谁,有人愿意去的都去,老夫宴客,喝酒,哈哈哈哈!”

    那些侍卫和内侍都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心想这人真是没点宗室长者的风度,竟然这么打击自己的对头。

    赵允让见赵允良神色呆滞,就拍拍他的肩膀,瑟的道:“老夫回家喝酒,你回家……喝水,慢点喝,别给噎着了啊!”

    绝食之后,也只能喝水。

    稍后沈安在宫门外就邂逅了这两位老冤家。

    赵允良一言不发,脸黑的和黑炭差不离。

    而赵允让却在得意洋洋的数落着他。

    “安北,你来的正好,看看,看看赵允良,现在就等着老夫安排的人来了,到时候去他家盯着他绝食三日,安北,都是你的功劳啊!哈哈哈哈!”

    赵允良缓缓抬头,见沈安下马过来,就阴沉着脸问道:“你为何舍得把自己的秘技送给赵允让?那可是能让你沈家长久富贵的好处,你这是为何?可是赵允让逼迫你的吗?若是你就说出来,老夫为你做主。”

    沈安笑了笑,说道:“此事郡王却是想多了,若非是沈某心甘情愿,旁人万万是拿不到这个秘技的,谁都不成。”

    他这话很是骄傲,可却也很自信。

    赵允良本是奢望,此刻得了沈安的答案,心中不禁绝望。

    三日不吃饭,会是什么一个滋味?能熬过去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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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官家,你的智商好像……有些问题?

    这是赵祯第一次仔细打量着沈安。

    少年看着有些瘦,但精神不错。

    他缓缓说道:“是你暗示赵允让进献的此书?”

    这是一次试探,关于忠心的试探。

    “是。”

    这个没啥可以避讳的,沈安如实承认了。

    帝王总是奢望臣下们都对自己忠心耿耿,可却知道多半不可能。

    于是试探就成为了本能。

    沈安回答的毫不犹豫,赵祯很满意。

    他翻动着那本书,“你这个少年忠心是有的,只是却不肯踏实做事……这个心算可好学吗?”

    刚才他粗略翻看了不少内容,后面的内容对他来说有些艰难。

    “好学啊!”

    “嗯!”

    赵祯觉得这个少年有些不老实,就说道:“朕怎么觉得后面很晦涩呢?”

    沈安回想了那本书,就自信的道:“官家,但凡对数有些敏锐的,这本书拿去自学都不会有问题……”

    呃!

    他觉得这句话好像不大对。

    这岂不是说赵祯对数字是麻木的吗?

    陈忠珩在边上冲他瞪眼,心想你竟然把官家比作是笨蛋!

    赵祯气了一下,然后觉得自己和一个少年生气很是无谓,“朕想在三司和枢密院用这个,需要多少教授?”

    “教授?”

    沈安眨巴着眼睛说道:“官家,臣在写这本书……不,是教材的时候,就考虑过了没有教授怎么自学。所以教授没必要啊!若是需要,臣觉着赵仲不错,他跟着臣学了许久,要不就折克行也行。”

    他却不想去授课,那样太累,而且三司和枢密院都对他没多少好感,何必去自找罪受。

    赵祯却有些怒了,问道:“这般艰难,谁能自学?”

    他觉得沈安太年轻,不够稳重。关键是他觉得自己很聪明。

    皇帝不聪明咋行?所以朕自学都觉得艰难,你这是在忽悠谁呢?

    沈安笑道:“官家,要不……试试?”

    赵祯下意识的道:“好……”

    才说完他就后悔了,不过倒也配合。

    “官家,臣请从三司那边抽调两个算账的来……”

    赵祯点头,叫人去安排。

    他喝着热茶,看到沈安依旧很是平静,就说道:“你且回去,五日后此时来验证一番。”

    他觉得沈安输定了。

    皇帝这种东西大部分时间里会非常的自信,觉得自己不管是身体还是智力,都是当世第一等。

    就算是不是,他也会不断催眠自己,幻想自己就是天神。

    他怜悯的看着沈安,“你这是想用来抵消乡兵的忌讳?”

    练兵有些犯忌讳,沈安多半是在担心有人弹劾自己想造反。

    这少年怕是不知道那些比泼皮还要无赖的乡兵是什么成色吧?

    他今日听取了枢密院的汇报,觉得那就是一群人渣!

    他再看了沈安一眼,微微摇头。

    可怜的娃!

    “你无需如此,朕并不忌讳,到时候编为乡兵,你且好生练着,朕等着看你练好的精兵。”

    按照宋庠的说法,等那群人渣来到了汴梁,雄州上下都得欢呼雀跃。

    你这是在为朕分忧啊!

    赵祯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忍。

    沈安却心中一喜,就正色道:“官家此言却是对臣的羞辱。”

    这个指控有些严重,赵祯笑眯眯的问道:“为何?”

    这场面就像是一个老大叔戏弄着一个少年,画面很美。

    沈安正义凛然的道:“臣先把此书送给郡王,这是情义,臣和赵仲之间的情义。”

    他知道分寸,所以只说自己和赵仲之间的关系,和郡王府压根不搭干。

    “臣暗示郡王送进宫来,这是想让此书为大宋所用,这便是公私两便,可最终却是为了大宋更多些,陛下这般……臣心中难受。”

    这话当真是无懈可击,赵祯面色稍缓,说道:“罢了,却是朕失言了。”

    第二天,街上传言不断。

    “华原郡王说是要学修道,辟谷呢!”

    “是吗?那岂不是和国舅一般?”

    “不对,不是一派的。国舅说辟谷不好,可郡王府说辟谷好……”

    “可汝南郡王府有人说了,说华原郡王不是辟谷,而是和汝南郡王打赌输了,要绝食三日。”

    沈安听了一耳朵关于赵允良辟谷的事儿,连曹佾都被扯进来了。

    本来事儿这样也就渐渐平息了,没想到赵允让竟然派人去驳斥了所谓的辟谷说法,估摸着能把装比的赵允良气个半死。

    第二天,郡王府就准备了郎中,而且还是汴梁城内最好的郎中,一下就让所谓的辟谷说法不攻自破了。

    第三天,‘辟谷’结束,据说赵允良觉得神清气爽,叫嚣着还能再饿五天。

    第五天,沈安进宫。

    进了宫中之后,那两个算账的小吏还没来。

    “官家在宫中准备了一间屋子,外面全是顶盔带甲的侍卫,而且都不识字。保证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那两人就在里面自学探讨,吃饭睡觉都在里面,连拉撒也在里面,据说人都臭了……”

    “官家说了,若是泄露了那本书……哪怕只是一个字,就全家杀了!”

    “这样的官家谁都怕,宫中从未有过这等戒备森严的时候,某昨日想吃个夜宵都被拒了,说是担心有人在夜间传递消息,不许……”

    沈安在殿外等候着,和陈忠珩有一句没一句的扯淡。

    “……话说你这也该说亲事了吧?怎地找不到合适的?要不某给你寻摸一个,保证美若天仙。”

    “你自己享用吧,我要练功。”

    “什么功?”

    “童子功。”

    “人来了。”

    两个小吏来了,人一走近,一股子臭味袭来,可赵祯却不在意。

    依旧是大相国寺时沈安提出的办法,两人报数。

    “五三零七。”

    “二一三二,加。”

    “七四三七。”

    “七四三九。”

    “……”

    数字不断被报出来,两个小吏的反应速度有些慢,回答的答案也参差不齐,有对有错。

    可赵祯却有些惊喜。

    这才是五天的功夫就有这等效果了,若是十天,一个月呢?

    沈安矜持的看着这一幕,觉得这个世界正在自己的影响下发生着许多改变。

    赵祯看了他一眼,老脸一红,说道:“此事你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朕觉得艰难的东西,旁人竟然轻松就学会了,这个……

    有些丢人啊!

    而且最近沈安得的赏赐已经不少了,再要就是贪得无厌。

    所以沈安很是自觉的说道:“臣只是为了大宋,若事事都想着自己升官发财,那大宋何年何月才能强盛起来?”

    赵祯微微点头,虽然觉得有喊口号的嫌疑,但是他听着却很舒坦。

    “臣觉得吧……华原郡王说还能饿五日,要不……再让他饿两天看看?”

    你既然叫嚣着还能辟谷,那就来吧。

    想到赵允良得了消息傻眼的模样,沈安笑的分外的纯良。

    赵祯笑道:“这般促狭……不过赵宗绛有些痴肥,饿几顿想来会好些。”

    他看了沈安一眼,微微一笑。

    这便是朕给你的酬功了。

    ……

    “饿啊!”

    华原郡王府里,赵允良喝了三碗粥,可饥饿感依旧还在,而且很强烈,让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食物。

    赵宗绛在边上劝道:“爹爹,好歹忍一忍吧,郎中都说了不能吃的太多,否则就和那些灾民一样……会被撑死。”

    他听那些人说过,有些灾民饿惨了,等开仓放粮后,一顿吃了太多,结果肠胃爆裂而死,很是凄惨。

    赵允良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更加的憋屈。

    他拉着儿子的手问道:“沈安呢?这事就是他使的坏,赵允让那个老东西不顶用,还是沈安……这小子阴着呢,要小心……”

    赵宗绛笑道:“爹爹放心,他也就是一个心算之术罢了。”

    赵允良一想也是,就说道:“那小子一身的怪才,好在应该也差不多了……”

    赵宗绛见他心情好了,就劝道:“爹爹也别生气,您看这三日下来,这精神就好了许多,可见辟谷还是有些好处的。”

    “是啊!”

    哪怕知道这话是给自己撑面子,可这对父子依旧是乐此不疲。

    “……爹爹且歇息,孩儿哪日也试试辟谷……”

    赵宗绛起身准备告退。

    “郡王,宫中来人了。”

    “这是……请进来。”

    赵允良欢喜的道:“赵允让得了大彩头,可咱们家也不差,官家这是要给好处了,赶紧请进来。”

    稍后一个内侍来了。

    “官家听闻赵宗绛颇为孝顺,对辟谷也有些心得,如此可辟谷三日。”

    赵允良傻眼了,等内侍一走,他就忍不住骂道:“这是有人在作祟,一定是有奸佞!”

    赵宗绛却有些慌,作为郡王府根正苗红的接班人,他一日三餐享尽荣华富贵,什么辟谷三日?

    别说辟谷三日,一顿不吃饭他就受不了啊!

    一个侍卫走了进来,叉手行礼:“见过郡王,见过郎君,这三日小人就在府上打扰了。”

    这是来监督赵宗绛辟谷的人。

    赵宗绛强笑道:“辛苦了。”

    侍卫说道:“小人不辛苦,郎君,这三日您只可饮水。”

    只能喝水?

    在赵允良绝食的三天里,每天可都是有两个水果的。

    赵宗绛顿时就懵了。

    我的水果呢?

    他不知道那水果是担心把赵允良饿死了才给的,否则别说是水果,菜叶都没有。

    赵允良的怒火散的差不多了,他伤感的道:“为父这三日倒是有些心得,要少动,还要少想,不然一动就饿,一想就火……”

    赵宗绛正在难过,闻言就说道:“爹爹,这不就是修道的法子吗?”

    咦!

    父子俩相对一视,然后都苦笑起来。

    是啊!方外人追求的不就是这种状态吗?

    无思无虑,安然修炼。

    可他们终究是俗人,却不能跳出三界外……

第228章 一群蠢驴(为‘迪巴藞爵士’加更)

    三司和枢密院有不少地方的日常工作就是核算,而且只是简单的加减,枯燥无味。

    赵祯觉得这两个部门最需要心算,所以就令人抄录了那本书,然后令三司和枢密院推荐学习的人选。

    宋庠无所谓的让杜子陵问了问,结果大多没反应。

    沈安出的幺蛾子啊!

    关键是这些人都担心难度太大不好学,到时候自己没学到本事,位置却被人给抢了。

    就算是学到了本事,可从此就会沦为底层的核算小吏,想升官?上官一句话:‘咱们这缺谁都行,就是缺不得他!’

    枢密院的一个角落里,几个小吏在说话。

    “……一句话,学得会,讨得累。等辛辛苦苦的学成之后,难道就只能一辈子做个小吏?”

    “是啊!那心算之术岂是那么好学的,学会之后怕是就无法挪动地方了。”

    “一想到一辈子就只能做个核算的小吏,别说是什么心算之法,就算是大儒亲授……谁也不乐意啊!”

    在秘技和官位的博弈中,秘技输的很惨。

    于是这事儿就尴尬了,而宋庠却不可能封官许愿,那是大忌。

    若是宫中传个话,说学了心算的人以后会重用就好了。

    就在这观望之中,唐仁出现了。

    他带着礼房的大部分官吏找到了杜子陵。

    “都承旨,我等愿学。”

    这一刻杜子陵忘却了那些恩怨,他欢喜的道:“好,果然是识大体!”

    枢密院有人报名了,三司报名的却不多,小猫小狗几只而已。

    大家都在顾虑,担心学会了之后,从此沦为三司的核算木偶。

    小人不要啊!

    这两天三司内部最多的就是各种奇葩的借口,而目的就是避开学习。

    王安石依旧稳如泰山,仿佛万事都不动心。

    他行走在路上,官吏们纷纷拱手。

    等到了茅厕后,里面竟然有人。

    这个就尴尬了啊!

    上官要上茅厕,你好意思看?你好意思听?赶紧走吧你。

    那小吏擦了屁gu,老老实实地准备出去。

    刚走到门边,小吏想起了什么,就问道:“王判官,小人想请教一事。”

    “你说。”

    王安石急着上茅厕,就多了些不渝。

    所以若是想破釜沉舟什么的,最好就趁着领导上茅厕的时候堵他,一堵一个准。

    “那心算之法……学了可还有前程吗?”

    王安石板着脸道:“有!”

    小吏欢喜的道:“多谢王判官。”

    王安石的话很少,但却从不虚言,所以从他口中说出的话,那几乎就是板上钉钉。

    小吏一溜烟就跑去报名,蹲坑的王安石却想起了自家长子最近在练的心算。

    随便你报数,或是丢一本账册过去,王不要算盘,直接一路心算下去,结果一复查……

    全对!

    这才学了没多久啊!

    王安石觉得那是沈安的独门秘技,所以没好意思问儿子要教材看。

    他就问了一句话:“好学吗?”

    王当时的表情有些沮丧,“好学。”

    这个儿子最喜欢显摆自己超出常人的聪慧,所以他一沮丧,王安石就确定这本秘技普通人也能轻松的学习。

    只是秘技为啥那么好学呢?

    ……

    “大道至易至简!”

    这是沈安用来搪塞赵祯的话,他真的不想去教授那些人。

    而且他也有些私心,想着要是让赵仲去了,这也算是他积累人脉的一个机会。

    但是赵祯显然不想这么做,他对皇权依旧把的很紧,不想给别人一点颠覆的机会。

    于是……

    “官家说你不去,那就举荐一个人去。”

    陈忠珩很愤怒沈安的表现,觉得他就是官员之耻。

    官家看重你,想让你去授课,可你还推三阻四的,丢人啊!

    可沈安却没有这种觉悟,他指着在边上练刀的折克行说道:“他也行。”

    折克行好歹也被沈安逼着学了不少东西,心算的话就是那些要点,多教几次完事。

    陈忠珩再次摇头道:“他是武人,你懂的。”

    让武人去传授文官,会引起反弹的你知道不知道?

    若是此刻手中有刀,陈忠珩就想一刀把沈安给剁了。

    沈安有些头痛了,他想了想,说道:“这个……我家中最厉害的就是车夫了。”

    周二每天要去买菜,所以计算就成了个大问题。

    沈安顺带教授了他心算之术,结果这人竟然有这方面的天赋,那速算能力直接碾压了折克行和赵仲,甚至连王都差点被他给压了下去。

    “你家的车夫?”

    陈忠珩真的想打人!

    “这是国事。”

    “这是真话。”

    “要不……试试?”

    于是一番测试之后,被惊掉下巴的陈忠珩就灰溜溜的回宫去禀告,稍后再来时,就要带着周二去授课。

    “授课?郎君,小人不敢去。”

    周二被吓坏了,“那些人都是文曲星,郎君,小人不敢……”

    “狗屁的文曲星!”

    当着陈忠珩的面,沈安不屑的道:“都是些想学心算的人,有求于咱们的人,大胆的去,谁敢欺负你,只管找陈都知说话。老陈,你会为他做主的吧?”

    陈忠珩苦笑着点头,心想官家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竟然同意了让周二去授课。

    周二还是有些胆小,沈安鼓励道;“王可是衙内,可他都差点比不过你,怕什么?大胆的去。授课的时候你就当下面坐着一群猪好了。”

    这是排除紧张的好办法,可把那些官吏比作是猪,让陈忠珩不禁怒道:“过分了啊!”

    沈安板着脸道:“是了,不该是猪,那就当他们是驴吧!”

    一群蠢驴!

    于是周二就战战兢兢的去了。

    “沈安家的车夫去授课?”

    京城官场为之哗然。

    随后本来报名的官吏们退出大半,他们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个人。

    “你孟浪了。”

    包拯最近好像有些忧郁,看着有些诗人的气质。

    沈安摇头道:“达者为师。”

    “可那些是官员。”

    让车夫去教官员,这是侮辱人。

    官家是个什么意思?

    为何会同意?

    包拯猜到了些,官家估摸着是觉得这心算之术是个好东西,所以先用这种方式淘汰一批意志不坚定的人再说。

    第二个人有些出乎沈安的预料,竟然是司马光。

    “你这少年行事却莽撞了,车夫教授……”

    “大宋从未有过这等先例,你还年少,要勤奋,要多往前看,要……”

    “……”

    沈安被他的碎碎念给逼的要发疯了。

    好不容易司马光走了,周二也结束了一天的授课,满面红光的回到家中。

    “小人……小人此后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

    周二从未想过给官员上课,能给官员赶马车就算是祖上积德了。

    可今日他在上面颤颤巍巍的讲课,下面那些官吏们竟然很安静、很认真的在听课,甚至还在记录……

    这真是梦幻般的日子啊!

    周二觉得这是沈安给自己的好日子,所以回来就迫不及待的献上了忠心。

    “都督来,给郎君磕头。”

    周二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一把拉过儿子周都督,父子俩就要一起跪拜。

    沈安单手拎起周都督,说道:“好好的做事,以后的……以后再说。”

    从此周二就走上了人生巅峰,每日去给官吏上课。

    十日后,功德圆满……不,是结业了。

    周二已经少了畏缩,大大方方的在上面说道:“郎君说了,剩下的就要靠诸位去不断熟悉,多算账就好。”

    就是一个加减法的速算,十天才结业,沈安都觉得太慢了。

    “多谢教导。”

    唐仁很是自然的说出了这话,在这十天里,课堂纪律就是他在维持,为此有人在背后说他是沈安的狗腿子。

    “多谢。”

    十余个官吏拱手道谢,周二就像是喝醉了般的,一路飘着回家。

    回到家中之后,周二喝了一顿酒,伶仃大醉,然后说以后就当教授去,结果被陈大娘一顿埋怨。

    早上醒来后,周二回想起自己昨夜说过的话,就觉得不自在。

    “赶紧起床去买菜!”

    陈大娘从果果那边回来了,见他还在床上,就骂道:“还想着当教授呢?郎君只是教你些东西就得意,你要教官员,那郎君该去教谁?”

    “是啊!”

    周二觉得自己骄傲了,这很不好。

    于是他起床洗漱,套车上街买菜。

    那些熟悉的叫卖声一传入耳中,周二就知道,自己还是喜欢这种生活。

    他觉得这是一场梦,可那十多个官吏却很真实的学到了本事。

    枢密院里,唐仁拿过账簿,一边看一边记录,没多久一本账簿就核算完了。

    他的对面是一个堆笑的小吏,只是那笑容看着有些假。

    你一边看一边算,你以为自己的手指头是珠算呢!

    “多了五贯零三十五文钱,打回去!”

    小吏愕然道:“唐主事,这可是我们鸿胪寺的账簿,给你们看看只是过目而已……”

    你还瑟上了,想把鸿胪寺也给管管?

    而且你这么儿戏,只是看了看就说多了五贯多钱,这是想给我们下马威吗?

    他不是礼房的人,自然不怕唐仁。

    “打回去!”

    唐仁这里不通过,这份账簿就无法入账,那笔花销就没法报。

    小吏怒了,直接去找了自家的上官来和杜子陵说话。

    “都承旨,你们那位唐主事只是看了一眼账簿,就说我鸿胪寺贪腐了五贯零三十五钱……是那么多吧?”

    鸿胪寺的官员很是愤怒,这个愤怒大多来源于被沈安抢走了不少差事,他们反而沦为了接待外国使者的地方,和客栈没啥区别。

    接待外国使者的花销不小,不过大宋在这方面都很大方,所以核查一下账目就完事。

    原先鸿胪寺的账目也轮不到礼房来查一道,这也是沈安弄出来的,说是什么交叉彻查,可以防止贪腐舞弊。

    这些怒火积郁了许久,今日的账簿事件终于把它引爆了。

    杜子陵也不想为唐仁擦屁股,就说道:“查清了吗?”

    鸿胪寺的官员怒道:“他就看了一眼,然后就说是贪腐了多少多少,都承旨,这不是胡闹是什么?”

    ……

    这是仓库老盟主的id,为了恶搞花了一百块去修改……壕无人性!

第229章 发威,升官,感动,懊悔

    “他就看了一眼?”

    杜子陵本想把这事儿给挡下来,可见到鸿胪寺的官员点头后,就说道:“此事……你们自己交涉吧。”

    他管不了,也不想管。

    在被沈安给弄的狼狈不堪之后,杜子陵就谨慎了许多。

    于是鸿胪寺的就不干了,闹腾了起来。

    最后宋庠骂了杜子陵几句,就把这事儿给接了过来。

    双方聚首,宋庠拿着那本账册问道:“就看了一眼?”

    鸿胪寺的那个小吏此刻不敢撒谎,“不,宋相,是翻看了一遍。”

    宋庠看向了唐仁,“你怎么说?”

    主事对于他来说就是个小虾米,心情不爽一脚就能踩死了。

    唐仁谄笑道:“相公,下官确实是算了一遍。”

    还是那个熟悉的唐仁,见到这个笑容后,宋庠就点点头,说道:“那鸿胪寺纠结什么?”

    鸿胪寺的人怒道:“宋相,他就看了一遍,翻着看,然后就说鸿胪寺的帐错了,还说出了数目,是多少来着……”

    小吏说道:“五贯零三十五文。”

    鸿胪寺的官员悲愤的道:“就看了一遍,宋相,这不是轻慢我鸿胪寺是什么?弄不好就是想要……”

    他的眉一挑,那味道就出来了。

    唐仁怕是想……索贿吧!

    宋庠冷哼了一声,唐仁叫屈道:“相公,下官可真是算了一遍……”

    宋庠没好气的道:“看着就能算了?你那十日就学了这个?胡闹!”

    索贿他当然不会认,那是对枢密院的打击。

    所以他很是威严的道:“重新算。”

    这是个公平的处置方法,但鸿胪寺的官员却不相信唐仁,“宋相,鸿胪寺的自己算,可否?”

    宋庠点点头,想着和为贵,把这事儿简单抹平了完事。

    “你且回去反省!”

    至于唐仁,宋庠自然是要敲打一下。

    唐仁谄媚的笑了笑,然后苦着脸道:“相公,下官真是算过了呀!”

    鸿胪寺的人带着账簿回去了……

    第二天,宋庠照常来上衙。

    “见过相公。”

    一路都有人行礼打招呼,宋庠随意的点点头,很是惬意。

    做官,做了高官,这就是人生福利。

    无数人见到你就会低头,就会谄媚。

    每当到了此时,人生巅峰的快感就来了。

    宋庠想起了唐仁,觉得那厮虽然谄媚,却过于露骨,没找对爽点,所以让人觉得不够爽,不够巅峰。

    才想到唐仁,他就看到了鸿胪寺的官员。

    这位笑的很谄媚,比唐仁都谄媚。

    这是啥意思啊!

    宋庠心中不渝,心想你们昨日才来找茬,今儿又来了,这是拿老夫不当回事?

    “算完了?”

    “算完了宋相。”

    鸿胪寺的官员谄笑着跟进了值房。

    “叫唐仁来。”

    稍后唐仁来了,一进来就谄媚的道:“宋相今日看着精神抖擞,下官见了还以为是年轻人进了值房,差点就想拿人……”

    这个马屁不怎么地,宋庠皱眉道:“你们自己说。”

    他拿起一份文书来看,渐渐的沉浸了进去。

    “这个……唐主事。”

    “啥?”

    唐仁微微冷着脸。

    你这个态度不行啊!

    宋庠抬起头来,准备呵斥一番,却看到鸿胪寺的官员已经主动在谄媚的笑了。

    “唐主事,此事却是鸿胪寺无理,那人贪腐已经被拿下,唐主事此次神目如电,鸿胪寺上下震动不已……”

    鸿胪寺的官员在谄媚的说话,唐仁却冷着一张脸。

    你们这个……

    宋庠觉得心跳快了一些,就问道:“难道是……”

    鸿胪寺的官员苦笑道:“宋相,此事说来真是要多谢唐主事……”

    宋庠是老官僚,马上就敏锐的问道:“你们那边算错了?”

    鸿胪寺的官员点点头道:“是,算错了,漏过了这一笔。”

    漏过?

    宋庠心中冷笑,心想多半是相互勾结,可没想到在唐仁这里被查了出来。

    好事啊!

    我枢密院扬威了!

    宋庠心中得意,可随即就想到了当时的话。

    “就翻看了一遍?”

    唐仁点点头,很是老实。

    他觉得自己学不来沈安的那股正直的气息,所以就只能装老实。

    宋庠的眼睛一亮,再问道:“就是那个……”

    有鸿胪寺的人在,他就隐住了心算的名字。

    唐仁抬头笑了,很谄媚,可却多了些东西。

    自豪,以及自信。

    “是。”

    宋庠一下就惊住了。

    当初说是让枢密院挑选人手学习心算,他觉得这事儿太漫长,起码得学个半年一年的,就丢给了杜子陵。

    昨日唐仁只是牛刀小试,竟然这般厉害?

    宋庠激动了。

    “你学了多久?”

    他记得好像才十多日。

    这……

    十多日就能培养出一个心算人才?

    这个发现顿时就像是核武器般的炸昏了宋庠。

    每个衙门最头痛的就是计算、核算,大宋非常大,经济总量和人口规模让任何一项工作都变得非常的浩大。

    而计算、核算就成了一个大问题,枢密院就是如此,拥有一大批专职计算、核算的小吏。

    可即便是如此,人手依旧是不够用。

    “下官学了十日。”

    宋庠觉得自己现在得了痒痒病,却没东西能挠到那个地方,这句话就像是一个痒痒挠,一下就搔到了他的痒处。

    “十日?”

    他很严厉的问道:“若有谎话,老夫这里可不饶人。”

    “是十日。”

    唐仁很坚定的回答道。

    宋庠呆住了,边上那个鸿胪寺的官员大抵也猜出了些什么,同样呆住了。

    “老夫有事,你等自便。”

    宋庠一溜烟就进了宫,等见到赵祯时,第一句话就是:“官家,那心算多教些人吧。”

    当初推行心算时,枢密院和三司都有些不情不愿的,赵祯也憋着,就等着心算发威,然后这两家跑来求自己。

    按照他自己的推算,这个时间应当得是一两个月,可这才过了多久?

    他心中大乐,面上却不显,“为何啊?”

    宋庠想起当时的态度,就有些尴尬:“……枢密院礼房主事唐仁昨日查出了鸿胪寺的错账,很快。”

    赵祯依旧是淡淡的问道:“有多快?”

    朕也会不爽,不爽就会让你们难受。

    宋庠老脸一红,“翻看着就一路算了下去,就像是看书。”

    “哈哈哈哈!”

    赵祯心中大快,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他当初被沈安憋屈了一次,现在都还回去了,只不过对象变成了宋庠。

    宋庠只能是尴尬的站在那里,然后辩解道:“初二时沈安在文试上独身击溃辽人,臣当时震惊不已,可事后想来这门秘技定然要多年学习,所以……”

    “所以你就觉着此事不着急?你就觉着沈安的秘技有问题?”

    宋庠低头,这是认错的姿态。

    赵祯乐够了,觉得近期的郁闷都消散了,才说道:“唐仁……我记着当初和辽使交涉,半步不退的就是他吧?”

    当时唐仁得了沈安的指点,于是就面对辽使的威胁寸步不退,让赵祯印象深刻。

    宋庠赞道:“官家的记性真好,臣万万不及。”

    在枢密院淡然面对下属谄媚的宋庠,此刻面对着帝王也只能低下头。

    这就是阶级。

    千年以降,无数王朝都用它来维系着国家的稳定。

    赵祯微微点头,说道:“沈安立功了。”

    宋庠苦笑道:“是,功劳不小。”

    心算所及之处,都是沈安的功劳,这事儿……怪不得所有人都喜欢著述,都希望自己的心血能成为显学。

    儒家就是这么一门学问,在汉代借机上位,直至如今。

    但是官家说这个做什么?

    宋庠心中微微警惕,担心官家要给沈安加官。

    “官家,那少年毕竟还年少,得给子孙留些余地才好啊!”

    你把他弄高了,以后的接班人还敢不敢用他?

    赵祯的眉间微微皱起,却是有些惆怅。

    “沈安说他不回枢密院……那就少了个副承旨……”

    ……

    唐仁回到礼房后,威严的看着下面的官吏说道:“此后要仔细查看鸿胪寺的账簿,那边可是个钱粮的出口,若是把控不严,贪腐就会横生。”

    “是,主事。”

    外面有人进来,却是礼房主事张文和曹云。

    曹云冲着张文努努嘴,示意是这货要来,我是看热闹的。

    他被自家的皇后堂姐给警告过几次,所以不敢和沈安作对,对沈安罩着的唐仁也多了些好脸色。

    张文笑眯眯的道:“听闻唐主事气跑了鸿胪寺的人?这礼房上下都扬眉吐气了,我吏房也与有荣焉啊!”

    唐仁皱眉道:“何事?”

    沈安不回来,那个副承旨的官位就空悬在那里,人人想坐。

    张文看了一眼那些官吏,就笑了笑。他觉得有必要让唐仁心神不宁,如此心中才舒畅。就说道:“鸿胪寺那边好像有些怒火……”

    鸿胪寺这次丢人了,据说内部发生了一次类似于‘政变’般的争吵,而引爆这一切的正是唐仁。

    你虽然做的没错,可却把鸿胪寺得罪惨了啊!

    宦海无常,鸿胪寺现在低头了,可一年后呢?几年后呢?

    等你唐仁落在他们的手中时,那就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唐主事,相公来了。”

    唰!

    所有人都束手而立。

    “见过相公。”

    宋庠嗯了一声,威严的道:“唐仁。”

    唐仁上前一步,谄媚的一笑,说道:“相公,下官在。”

    丑态毕露啊!

    边上的人不禁心中哀叹着,心想这等溜须拍马之人竟然能做一房的主事,而我等堂堂正正的君子却只能屈居其下,当真是憋屈到了极点。

    宋庠的眉间全是威严,淡淡的道:“此后你就是副承旨了,要好生去做。”

    他看了在场的人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在场的人都站在原地,无人动弹。

    曹云的眼中全是嫉妒的火,但想起皇后的交代,就强压了下去,拱手道:“恭喜恭喜,此后还望唐主事……不,是唐承旨,以后还望唐承旨多多关照了。”

    曾经的平级同僚摇身一变,就变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这滋味当真是……难受的想打人啊!

    张文的面色潮红,心中的妒火几乎要烧昏了头。

    他强忍着,强笑道:“见过唐承旨。”

    说完他就后悔了。

    该叫的恭谨些,否则唐仁事后给小鞋穿怎么办?

    他抬头看去,却见到唐仁双眼通红,泪水盈眶。

    他哽咽道:“若非是待诏……某……某哪有这样的机缘,想到待诏某就感激零涕,诸位还请见谅,某要去请见待诏……否则心中不安。”

    大家都出声劝慰,唐仁只是点头,然后去找杜子陵告假。

    杜子陵知道他升官的好事,就笑着批了。

    四房的官吏站在那里,看着唐仁擦去泪水,上马出去。

    良久,有人喃喃的道:“当初若是紧跟着待诏,那今日的某……”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但却人人知晓。

    那今日的某会不会就是接替副承旨的那个人呢?

    一种叫做懊悔的情绪弥漫在枢密院四房的官吏心中,让他们难过的无心公事。

    ……

    第四更送到,诸位晚安,我继续码字。

第230章 无事献殷勤

    好事不出门,但升官发财的消息却不算在内。

    枢密院礼房主事唐仁发达了。

    这厮学了沈安的心算之术,然后在审核鸿胪寺的账簿时大发神威,只是看了一眼就揪出了一个贪腐的家伙。

    立功了啊!

    据说官家笑的眼睛都没了,然后一迭声说要升官,然后就升官了。

    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伴随着唐仁的泪水,京城里处处都是肠子悔青的痛苦煎熬。

    那些听闻是沈安的车夫上课,然后就退出学习班的官吏们已经在吐血了。

    那些没报名的官吏已经痛苦不堪,觉得丢失了一个升官的大好机会。

    唐仁就在这些情绪中走进了沈家的大门。

    “找谁?”

    姚链很正常的问道。

    一种亲切感让唐仁不禁说道:“唐仁求见待诏。”

    “等着。”

    花花跑了过来,警惕的盯着唐仁。

    初夏的风在院中席卷而过,让人感到凉爽,果果就随着凉爽跑了出来。

    “花花……”

    她见到陌生人,就歪着脑袋看着他,好奇的问道:“你是谁?”

    小小的女娃脸蛋红扑扑的,看着让人只能想到一个词。

    生机勃勃!

    唐仁的心情渐渐开始激动,说道:“唐仁。”

    “唐仁?”

    果果把花花召唤在自己的身边,然后得意的道:“是来求哥哥的吗?”

    若是成年人说出这句话来,那就是羞辱人。

    可这话从果果的嘴里说出来,唐仁只感到了可爱。

    他点点头,果果就带着花花往后院跑。

    “哥哥……”

    沈安出来了。

    “你这是?”

    沈安笑眯眯的走过来。

    “待诏……”

    唐仁瞬间想起了自己从踏入官场到现在的日子,各种委屈一起奔涌而来。

    若是无你,某哪有今日的机会啊!

    “哎哎哎!”

    沈安疾步上前,一把拽住了要下跪的唐仁,说道:“这是……惹祸了?跪什么跪,有话就说。”

    听着这亲切随意的话语,唐仁终究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沈安一脸黑线的看着他在哭。

    “我说一个老爷们哭个啥?”

    等唐仁终于发泄完了自己的情绪,这才哽咽着说道:“待诏,刚来的消息,陛下亲口说了,让下官接任副承旨……”

    “若非是待诏,下官哪会有今日,下官发誓,此后就是待诏的人……”

    可是我只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啊!

    这货说的沈安都笑了:“这是好事啊!赶紧回家去,一家子弄顿好吃的庆贺一番。”

    送走了感激零涕的唐仁,庄老实说道:“郎君,这是助力,不该推却。”

    唐仁接任了副承旨,这就算是正式走上了宦途。他主动来表示感谢,沈安就该趁机把这人给收拢了。

    “这时候去弄这些太早了。”

    沈安现在根基不牢,弄这些过早。

    而且他就算是不表态,唐仁也跑不了。

    因为他的身上已经被打上了‘沈’字印记。

    所以官场不能随便站队,站错了地方,再想回来就是二姓家奴。

    那些说某位官员今日站队这个大佬,明日站队那位大佬,多半是吹牛笔的。

    当年某位号称能在三只鸡蛋上跳舞的大佬后来不也是站不住了,最后被鸡蛋打的鼻青脸肿。

    得其利,隐其行。

    这是目前沈安要干的事。

    所以他很得意。

    直至包拯被弹劾的消息传来。

    “那些人说包拯先是把张方平给弄了下去,然后又把宋祁给弄下去了,就是想担任三司使。”

    赵仲带来了最新的八卦,很是火热。

    沈安觉得这事儿怕是有些误会吧。

    “那个……张方平不是我先和他闹腾起来的吗?”

    是张方平先弹劾沈安,然后才被引爆了以权谋私的事儿。

    怎么能说是包拯呢?

    赵仲无奈的道:“包拯下手最恨,弹劾的最凶。而且他是御史中丞,御史台在这两起事情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这肯定就是包拯的事。”

    包拯当时骂张方平不要脸,算是比较激烈的。

    “宋祁一案包拯也是冲在最前面,言辞最为激烈……”

    沈安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包拯当时的话。

    老夫若是去了,你就经常去看看包绶。

    宋家当时两兄弟都是宰辅,老包弹劾宋祁是冒着风险的。

    一旦被反扑,说不定就卷铺盖被赶到某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去做官,以包拯的身体,怕是熬不了两年就得去了。

    这事儿有些尴尬了啊!

    “怕个屁!”

    沈安觉得这种程度的弹劾撼动不了老包,所以就抛在脑后,然后和赵仲说了些心算的事。

    “翁翁说郡王府的都要学,还得考试,那些叔伯都哭笑不得。”

    大把年纪了还要学习考试,而且还是和自己的子侄们一起,这尴尬的滋味……

    沈安不想学习,真的,老包前阵子让他‘重新’学习儒家经典,书都买好了给他送来,一起送来的还有包拯自己的学习笔记,这玩意儿要是放在后世,少说得能换一套海景大别墅。

    欧阳修也叫人送来了自己对一些教科书的批注,让沈安有空就好生学习。

    拳拳之心啊!

    沈安把书本一丢,然后就去梦里会周公。

    就在他睡着的时候,宫中来了消息。

    “郎君!官家令包公为三司使了。”

    卧槽!

    沈安的睡意全被打消了。

    “官家这是啥意思?讥讽包公?怕是不能。”

    那就是老包走运了?

    沈安有些得意。

    老包做宰辅,好事啊!

    可包拯却推拒了,很坚定的推拒了。

    宫中的赵祯已经接到了不少奏疏,他对富弼说道:“此事有些蹊跷。”

    富弼点点头:“陛下,要不包拯那边还是不动吧。”

    这是一个稳妥的建议,避免矛盾扩大的建议。

    可赵祯却摇头道:“本来朕并未想过让包拯接任,可他们既然提了,那朕还真觉得合适。”

    宰辅们都傻眼了,合着本来不是想让包拯接任三司使的啊!

    消息传出去能让那群弹劾的人吐血。

    曾公亮觉得这个话题还是少说为妙,就出来说道:“陛下,国子监的人建言,说能否把心算之术在国子监里传授。”

    富弼赞道:“国子监里面的学生们若是先学了心算,以后出来为官就省了许多事。”

    他想起自己当年的为官经历,就笑道:“陛下,臣初为官时,账簿就是臣最头痛的东西,可却不能不看,而且不通算术的话,还得小心被下面的官吏给蒙蔽了,若是国子监能提前学了,那真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曾公亮颇有些感慨的道:“是啊!下面那些官吏油滑,若是不通算术,那他们说什么你就得信什么。”

    “这不是糊涂官吗?”

    赵祯突然问道。

    富弼叹道:“正是,这些年出的糊涂官可不少啊!什么都不懂,整日玩什么无为而治,实则是混日子。”

    当年范仲淹在庆历新政时就刷掉了许多这等无为而治的官员,可这才没多久,这大宋上下又开始了原先的那条路。

    赵祯沉吟道:“保密之事……罢了,保密怕是保不住多久啊!如此且等明日叫了沈安进宫来问问。”

    这门心算之术是沈安的私人学问,要想扩散出去,得问问发明人才行。

    富弼笑道:“如此沈安怕是不乐意了吧,毕竟他可以凭此收徒,然后名扬天下,堪称是沈家的传家宝啊!”

    心算之术绝对不止这些加减法,君臣对此都有所猜测。

    这是沈家的传家技能,沈安不愿意,那谁也不能置喙,只能理解。

    而且沈安已经主动拿出来教授给了枢密院和三司,堪称是大公无私,再要求这个,有些过分了。

    曾公亮想了想,说道:“直接问的话,有些胁迫的意思……要不,臣下衙了去沈家喝酒?”

    私下问更好些,双方都能有余地。

    赵祯点头,觉得自己有些无耻。

    ……

    而在国子监里,祭酒郭谦一脸纠结的道:“当初老夫说国子监的庙小,容不下他沈待诏,可那心算之术这般玄妙,我国子监的学生若是学了,此后考中进士,出去为官就是事半功倍,哎!为了国子监,老夫的脸面丢了就丢了吧。”

    边上的司业陈本淡淡的道:“此事于公有大利,祭酒您的举措无差,下官佩服。只是有一事……那沈安可会愿意?”

    你那话把沈安得罪惨了,他不愿意又如何?谁能说他有错?

    郭谦伸手捋捋长须,目光坚毅的道:“当初是老夫的错,此事老夫去求他,他若是不肯,老夫就在他家门外守着,到时候记得叫老夫的家人送被子去。”

    郭谦一路到了榆林巷,问着找到了沈家。

    敲开了们,郭谦自报来历,然后被引到了偏厅坐着。

    稍后沈安就来了。

    “见过祭酒。”

    这位是他名义上的上官,不过沈安不去上衙,自然就是个假上官。

    这一点郭谦也知道,所以他并未摆出上官的谱,而是起身就一躬到地。

    这是什么意思?

    老郭大把年纪了,沈安虽然对他不感冒,可也不能受这个礼。

    他避在了边上,等郭谦站直后,就问道:“祭酒这是何故?”

    国子监祭酒这个职位不常授人,郭谦能坐稳了,说明刷子是有几把的。这样的人竟然给自己鞠躬,这是非奸即盗啊!

    沈安心中警钟长鸣,郭谦却惭愧的道:“老夫当初信口雌黄,却是委屈了你,今日特来致歉。”

    咦!

    沈安不禁就觉得好奇了。

    当初得了国子监说书的官职,沈安很是瑟了一阵子,虽然知道不能去教书有些遗憾,不过好歹挂了名头,也是高兴的不行。

    国子监说书,这就好比后世在排名第一的大学里挂了个教授的职务,而且还不用去上班。

    出去吹牛泡妹子,一张口就是:“哥是某某大学的教授”。

    那瑟……都直接飞升了!

    可郭谦的一番话却让他有些恼火。

    合着我就是惹祸精?就这么不受待见?

    不过这些情绪渐渐消散了,若非是今日郭谦的来访,沈安估摸着也不会想起来。

    这老头当初瑟的很啊!

    可现在竟然又谦卑起来了,还一躬到地的来道歉。

    沈安不是一个很大度的人,所以此刻他的心在欢呼,快活得不行。

    当初的那点憋屈现在都回本了,而且还是最不容易的亲自上门道歉。

    沈安觉得回本了,但他知道这只是前戏,老郭铁定是有事求人。

    这正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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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大公无私的沈安

    郭谦认真的在看着沈安。

    “你年少,可却做了不少事,那些事有好有坏,可汴梁的年少一辈人中,无人能出你之右,堪称少年俊彦。”

    沈安神色淡然,并未有丝毫得意或是动容。

    这个少年并不轻浮!

    郭谦叹息一声,觉得自己当初凭着传闻就拒绝了沈安,此事做的不大地道。

    “你既然在陛下的身边为官,那应当知道大宋的三冗,而冗官导致的问题最多。”

    官员多了,一件事被分解开来,你做这里,我做那里,相互扯皮,本来一个人就能弄好的事儿,最后一群人去弄,那效率能高吗?

    不能!

    “那些增添官职的借口很拙劣,但人手不够是用的最多的,沈待诏,若是心算之术能进国子监,于国于民有大利,老夫……恳切拜谢。”

    他再次躬身,并准备这次不行就下次再来。

    “好。”

    郭谦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刚想直起腰杆,却听到了这个好字,然后他的腰部就软了一下。

    “哎哟!”

    沈安觉得郭谦是个老狐狸,两次行礼都是在逼迫自己,不过他是为公,为了大宋,所以沈安才在他摔倒前扶了一把。

    郭谦还没站稳就问道:“可是老夫听错了?沈待诏,老夫刚才听到了一个好字?”

    老头有些激动,也有些不敢相信。

    沈安可以凭着这个心算之术开门收徒,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因此而名满天下,然后桃李满天下。

    只需十天就能初步学成的心算,这是何等的骇人听闻。

    而且他私下揣测,觉得这个心算之术肯定不止这点内容。

    那些官吏都是猪头,所以才用最简单的内容去教授他们。

    而我国子监的都是精英,而且还有时间去钻研更深奥的计算之法。

    这不就是绝配吗?

    他眼巴巴的看着沈安,只觉得自己怕是出现了幻听。

    沈安微微点头。

    “沈待诏……”

    郭谦一个激动,那呼吸就开始急促了,沈安赶紧送上茶水,然后缓了半晌,这才消停了。

    “多谢,多谢了……”

    郭谦都做好吃闭门羹的打算了,可没想到能进来,更没想到沈安竟然没考虑,没为难他就答应了。

    就像是有人请求他施舍一个大饼一样的干脆。

    这人莫不是在玩笑?

    他定定的看着沈安问道:“沈待诏莫要哄老夫。”

    沈安淡淡的道:“大宋不只是你的大宋,也是沈某的大宋,是千万人的大宋。沈某为国效命从不惜力……祭酒,你却小瞧了沈某。”

    郭谦郑重起身,左手压住右手,双手放置额前,躬身下去。

    他很肃然的在行古礼。

    沈安只得还了一个。

    郭谦站直了身体,目光炯炯的道:“当初老夫听闻待诏说汉儿当有大丈夫,大宋当有大丈夫,老夫不以为然,今日一见,老夫方知世间多有好儿郎。”

    沈安没吃他的糖衣炮弹,就去了书房,再回来时手中就多了一本书,比他给赵允让的那一本厚了一倍不止。

    “这一本书里面包含了加减乘除,以及一些更进一步的心算……”

    郭谦激动的起身来接,沈安却收了回去,说道:“此事还得要禀告给官家。”

    “交给老夫了,官家若是不肯,老夫就一头撞死在殿前。”

    老郭激动的都忘记了告辞,一溜烟就跑了,那速度让门外的陈洛惊道:“好快!”

    郭谦一路进宫,见到赵祯的第一句话就是:“陛下,国子监要心算。”

    赵祯正在纳闷他怎么来请见,闻言说道:“你太心急,此事且等人去问问,若是沈安不肯,你也不可……你……”

    他的话被得到允许的郭谦给无礼的打断了,用的是挥手。

    “陛下,沈安同意了。”

    郭谦的欢喜让赵祯有些纳闷,富弼就问道:“谁去说动的?莫不是包拯?是了,沈安桀骜不驯,也只有包拯方能劝说一二。”

    沈安看似纯良的外表下面有什么?

    在这里的君臣都是老鬼,哪里会看不出那个少年外圆内方的性子。

    所以一猜就猜到了。

    包拯还是知道顾全大局的,不错!

    赵祯心中暗自想着这一波弹劾是不是要压下去时,郭谦说道:“是臣去说的。”

    “你?”

    富弼觉得沈安怕是不会给郭谦进家门。

    郭谦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上次臣说话孟浪,今日本以为会吃闭门羹,谁曾想沈待诏谦逊有礼,而且一说就成……”

    沈安那么好?

    君臣都有些纳闷,觉得这不像是那个少年的性格。

    按照他们的估算,沈安就该给郭谦吃闭门羹,甚至应当再奚落几句才是。

    郭谦肃然道:“沈待诏说这个大宋不是谁的,是千万人的大宋,为国效命不该惜力。”

    个人荣辱,个人利益算的了什么?

    瞬间沈安到汴梁后的所作所为就被回想了起来。

    赵祯叹道:“那个少年……说起来倒是朕亏欠了他,他竟然这般……”

    官家难过了。

    富弼也有些感慨,就说道:“陛下,要不……让他去国子监授课吧。”

    这是一个殊荣。

    普通的教授自然算不得殊荣,可沈安不同。

    他是官员,而且在大家看来未来不可限量的官员。

    这样的人去国子监授课,那就是镀金。

    以后沈安出去,别人要是质疑他的资历,只需一句话完事。

    “某在国子监授过课。”

    国子监的教授,马丹,你觉得和进士相比谁厉害?

    赵祯微微点头,但心中有些忧虑。

    包拯私下给他说过,说沈安大抵是被那位邙山隐士给带歪了,竟然对儒家经典多有疏忽,反而是那些杂学学的非常出彩。

    这事儿让人头痛啊!

    可他要是去国子监授课的话,那会更让人头痛。

    他能教什么?

    心算多半是不肯的,因为他家里的车夫都能去国子监当心算教授。

    那么他会教授些什么?

    赵祯隐隐觉得自己刚才的点头怕是错了。

    那少年不会去搅合吧……

    ……

    “让我去教书?”

    沈安觉得肾上腺素一下就飙升了。

    为人师表啊!

    王打开折扇扇动几下,淡淡的道:“安北兄不该去国子监,那群庸庸碌碌之辈不配你去教,让周二去即可。”

    他眉间淡淡,可见是在认真说话。

    赵仲一脸纠结,觉得王说话太尖刻了。

    合着在你的眼中,国子监的学生都是一群猪啊!

    王啪的一声合上折扇,讥诮的道:“国子监已然名存实亡,现如今和太学混在了一起。安北兄,国子监和太学就是一体,学生加起来五十人不到,这种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啥?

    沈安一听就懵逼了。

    国子监和太学加起来都没有五十个学生?

    “可我怎么听说太学的学生不少呢?”

    王的眉间多了些许惋惜:“原先胡瑗在时收徒授课,太学的人多的都住不下了,后来……那些人渐渐觉得并无好处,于是又散了。”

    胡瑗是大儒,真正的大儒。

    今年年初他重病,赵祯特地派人送他去杭州长子那里养病,出城时,汴梁轰动,一路都有人相送,直至百里开外。

    老先生一辈子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后来的理学大佬程颐就曾经在太学做过他的弟子。

    这样的人沈安是钦佩的,可一想起国子监和太学加起来才小猫两三只,他就觉得自己上了郭谦的大当。

    就那点人,怪不得当初要说国子监的庙小。

    换在后世的话,国子监和太学加起来也就是一个班级而已。

    哥上当了啊!

    不去!

    坚决不去!

    于是沈安就‘生病’了。

    而朝中弹劾包拯的风潮越发的激烈了。

    沈安躺在躺椅上,果果坐在他的肚皮上,手中拿着一张手帕,一会儿盖在他的脸上,说哥哥睡着了,一会儿又揭开,说哥哥醒了。

    好好的一个午觉就这么被弄的迷迷糊糊的,沈安痛不欲生。

    赵仲送来了一个让他再无睡意的消息。

    “安北兄,欧阳修弹劾包拯了。”

    卧槽!

    沈安一下就坐了起来,坐在他肚皮上的果果猛地就往下倒去,幸而沈安反应快,一把捞住了她。

    小小的女娃呆呆的看着哥哥,然后小嘴一扁……

    “哇……”

    好不容易哄好了妹妹,沈安急匆匆的去御史台找到了包拯。

    包拯依旧稳沉。

    “担心了?”

    包拯笑道:“欧阳小儿骂老夫不要脸,是个奸诈小人,为了当上三司使,就连续弹劾了张方平和宋祁。他还说老夫没什么学问,也配做三司使?这些老夫都可以无视,可那小儿竟然说老夫空有刚正不阿的名声,却是个小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包霍然起身,沈安这才发现他没穿官服,而是一身便装。

    老包要干啥?

    一股凉气从沈安的脊背升起,他急忙赔笑道:“包公您何必和他计较呢,咱……”

    包拯已经出去了,沈安苦着脸,心想你这是要去找欧阳修单挑吗?

    御史台和开封府府衙挨在一起,算是邻居,包拯出门左转就进了府衙。

    沈安一路在劝着,可包拯却冷着脸,等到了值房外时,包拯喝道:“欧阳小儿!”

    里面几乎是顷刻间就回应了。

    “包拯老儿!”

    包拯比欧阳修大,但这样称呼大抵是要翻脸。

    嘭!

    包拯排闼直入,沈安想进去,他却随手关了房门。

    沈安摸摸差点被撞到的鼻子,心想你们可别打起来啊!

    两个五六十岁的老汉打起来,那画面太美,沈安不敢想。

    “你这小儿出言不逊,今日老夫来教训教训你。”

    “你包拯整日抱着个直臣的牌位四处招摇撞骗,旁人被你哄骗,可老夫却洞若观火!”

    “你有何功绩?”

    “老夫改良文体!”

    ……

    感谢“sofla若冰”打赏盟主,感谢“无聊打仗”的盟主打赏,一天两个盟主打赏,这是对爵士的认可和鼓励,感谢二位盟主。

第232章 神威弩(为“捌月初陆”加更)

    外面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有人问道:“沈待诏,里面在弄什么?”

    沈安正色道:“他们二位正在谈论朝政。”

    “老夫为庆历新政鸣过冤!”

    欧阳修的声音很大,沈安尴尬的说道:“这是……摆功绩,老人都这样。”

    “鸣冤?欧阳小儿,你一篇朋党论就让庆历新政功败垂成,导致朝野都在弹劾范文正他们在结党营私,你这个蠢货,还洋洋自得,不要脸!”

    卧槽!

    竟然直接揭开了欧阳修的伤疤?

    朋党论是欧阳修引以为傲的文章,可今日却被包拯抨击为插刀高手。

    朋党论看似在为范仲淹等人鸣冤,可那论点却害惨了他们。

    君子党和小人党不同!

    马丹!

    官家啊!俺们都是君子,君子结党……那能叫做结党吗?

    范仲淹从踏上官场开始就挂着君子的名头,后来一群人聚在一起,名曰君子。

    这群君子想干啥就要干啥,夏竦要进京为官,可他却曾经说过这群君子是在结党,于是君子们就群起而攻之。

    mmp,夏竦这个败类也能在京城为官吗?

    可夏竦却不是善茬,进京之后就找到了赵祯说话。

    官家啊!这群君子在结党嘞!您可得要小心了。

    这是其一。

    其二,这群君子自身内部也发生了矛盾,开始了内斗。

    这两样加起来让赵祯有些不悦。

    马丹!嘴里说着君子,做事却是小人,这样的君子党算个逑啊!

    而且范文正的同年兼好友滕子京犯事了,被反对派揪住了贪腐的证据。

    可老腾却很光棍。把账簿全烧了,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就冲着我滕子京一个人来。

    有这几样,所谓的君子们就被官家给冷落了。

    如果只是这般也还行,大家沉寂几年,自然会东山再起。

    可就在此时,欧阳修不甘寂寞的出现了,一篇朋党论砸了下来,汴梁震动。

    俺们是君子,君子结党那也叫做结党?官家你怕不是眼花了吧?

    就算是结党,那也是君子之党,和小人之党能比吗?

    官家你就该驱逐小人之党,重用君子党啊!

    赵祯一看就怒了,心想你还好意思说什么君子党,滚!

    于是君子们都滚蛋了!

    这是绝杀!

    包拯有备而来,只是一击就彻底击溃了欧阳修。

    房门打开,包拯站在门内,目光俾睨的看着外面。

    这一刻他光芒万丈!

    他走出了值房,沈安眯眼看去,就见里面的欧阳修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包拯干咳一声,外面的官吏们不禁让开了道路,他大步出去。

    沈安在后面苦笑着,就进去。

    欧阳修依旧在发呆,沈安劝道:“包公这是昏头了,回头小子劝劝。”

    包拯这一刀砍的太狠,沈安明显的感到欧阳修颓废了。

    “此事却是老夫错了。”

    欧阳修认错了。

    沈安只觉得脑壳痛的很。

    “当年老夫意气风发,自以为是,结果却害了范文正他们。”

    这声音听着有些木然,沈安有些担心老欧阳会走上绝路。

    因为愧疚,所以干脆就以死明志,这等事古今中外发生过许多次。

    欧阳修抬起头来,缓缓说道:“可包拯不要脸,这是事实,老夫要弹劾他!”

    得!

    这是来劲了。

    沈安心中一松,就拱手告辞。

    室内的光线有些暗淡,欧阳修起身眯眼看着他,问道:“你是……”

    沈安麻木的道:“下官沈安。”

    欧阳修哦了一声,“是沈待诏啊!”

    是啊大佬!我劝慰了你许久,你竟然不知道是谁?

    沈安麻木的告辞,他觉得包拯的战斗力满值,自己的担心纯属是多余的。

    “急报!”

    一骑飞快的冲进了汴梁城,随后进宫。

    赵祯的面前摆放着一堆奏疏,他看都懒得看,就让陈忠珩念。

    “……臣以为包拯所谓的刚正不阿乃是沽名钓誉,此人蒙蔽陛下多年,当重惩,以儆效尤……”

    陈忠珩念的口干舌燥,可赵祯在上面眯眼坐着,没说停,他就只能继续念。

    “官家,府州急报!”

    陈忠珩赶紧放下了奏疏,出去看着他们验证身份,然后带着信使进来。

    赵祯已经站了起来,神色有些紧张。

    府州那边有啥急报?

    不就是和西夏人的对峙吗?

    信使进来送上了奏疏,并说道:“陛下,二十三日前,西夏一万余人奇袭府州……”

    赵祯的面色铁青,说道:“被辽人杀光了使团不动手,却来大宋这边闹腾,折继祖如何?”

    他不想看奏疏,担心看到让自己绝望的消息。

    “陛下,相公们求见。”

    赵祯点点头,宰辅们鱼贯而入。

    他们也接到了消息,所以急匆匆的赶来求见。

    “如何了?”

    富弼面色严峻,宰辅们的面色都不好看。

    那个缩卵的没藏讹庞,不敢去找辽人的麻烦,反而来和大宋较劲。

    千万别被破城啊!

    那可是晴天霹雳。

    大宋在西北的防御是以堡寨为外围,城池为中心。

    一旦被西夏破城,原先的防御圈就会出现一个大大的漏洞,必须要起大军夺回来,否则大家都将会寝食难安。

    在君臣们的注视下,信使的腿有些软,他哆嗦着说道:“陛下,知州早就撒出了不少斥候,探知了消息,西夏人一到城下,知州就令弓弩齐发,西夏人死伤惨重,犹自不肯退,随即就攻城,可那弩厉害,一**的还射的远……西夏人至今还在城下,却攻不进来。”

    赵祯接过奏疏,一目十行的看了,然后欢喜的道:“折继祖说此次有弩弓助战,府州定然固若金汤……”

    宰辅们心中一松,富弼有些疑惑:“陛下,那弩弓这般厉害?”

    曾公亮却问道:“陛下,那弩弓……可是沈安发明的那个?”

    一个弩弓竟然就挫败了一次偷袭,这个会不会是折继祖的吹嘘?

    折家和沈安交好,说不定此举也有些为沈安讨功的意思。

    虚报功劳,这个不可取啊!

    连韩琦都说道:“以前和西夏人作战,主要还是步卒,靠长枪和大斧,弓箭只是辅助,万万不可能是主导。”

    这位以名将的姿态站了出来,顿时引发了宰辅们的赞同。

    连赵祯也在怀疑着。

    一万余骑的突袭,你们竟然用弩弓就能防御住?

    你在忽悠朕呢?

    那信使被这些言论一激,竟然忘却了畏惧,他说道:“陛下,战阵之上首要在骑兵,可……可府州没多少骑兵,只能防御……”

    这事儿真是有些尴尬啊!

    “咱们府州就是用步卒防御,原先弩弓也有,可少,而且射得不远,敌骑逼近之后方能起作用,可却晚了……”

    信使的眼睛有些红,他的声音越来越大。

    “只是几波弓箭,敌骑就能冲进来,没用啊!还得要兄弟们用长枪去挡,用大斧去砍杀……可……可哪里砍杀的过骑兵……”

    要破骑兵,除非是远程打击手段丰富。

    赵祯微微点头,虽然未曾亲历战阵,但他能凭借着这个解释感受到大宋缺了东西。

    床弩是超远程打击武器,弓箭是近距离,可中间的远程武器却是空白。

    “那弩射的远,而且上弦快,远远的就能杀伤敌骑,等敌骑挺过来时,人数却少了许多,士气大跌……”

    这才是防御战的范本,远中近都有武器覆盖。

    “此次西夏人偷袭,我军就是先用床弩打士气,再用弩密集射出去,等西夏人再近些,就是弓箭……”

    这就是三重防御。

    富弼有些脸红,觉得自己是纸上谈兵。

    韩琦不自然的干咳一声,觉得自己的名将身份并不能带来荣耀,反而容易被坑。

    “好!”

    赵祯笑容满面的道:“折继祖得力,令人准备赏赐,要丰厚!”

    信使心中一喜,就跪下代为谢恩。

    府州是折家,折家是府州,双方早就融合在了一起。

    上次折继祖进京虽然得了许多好处,可和朝中却生出了龃龉,此次一举击溃西夏人,正好弥合了裂痕。

    富弼喜悦的道:“陛下,那弩就是沈安打造出来的,功劳不小啊!”

    赵祯点点头,赞道:“那少年此举于国有大功,可朕却不好封赏太过,罢了,他如今的官阶是正八品,着青色官服,这次却不能不赏,正七品上吧,让他穿绿。”

    散官的作用就是决定你穿的官服的颜色,三品以上最牛,穿紫色。

    正七品上的话,按照规矩就是穿绿色……

    赵祯再仔细看了奏疏,上面折继祖说西夏人大概是去年的收成不好,所以想来府州找食,不过臣早有防备,加上新式弩弓的威力,西夏人绝对没戏。

    “好啊!”

    赵祯越看越欢喜,他扬起奏疏,说道:“这弩弓乃是军国利器,却不能不给个威武的名字,来人。”

    “陛下。”

    赵祯说道:“赏赐这个散官朕觉着薄了些,这样,马上去问沈安,这弩弓让他取名。”

    有内侍一路到了沈家,就问了沈安。

    “府州被偷袭了?”

    沈安先是一惊,等听到靠着自己发明的弩弓守住了府州城时,不禁就欢喜的道:“大发神威,大发神威啊!”

    “沈待诏,官家令你为此弩命名。”

    沈安随口道:“那就叫做神威弩吧。”

第233章 扬眉吐气

    西北的风从河套地区吹来,仿佛带着一股暖意。

    城墙上的旗帜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折继祖站在城头上看着远方。

    两只雄鹰在天空中飞舞追逐,渐渐降低高度。

    折继祖的目光跟随着下移……

    无数骑兵就在远处集结,沉默的在等待着命令。

    他回身看了一眼,河水涛涛。

    那是黄河,府州城就建在黄河边的山梁之上。

    西夏人要想进入大宋,这里是必经之地。

    两只雄鹰渐渐俯冲接近地面,顿时箭矢飞起。

    一声鹰鸣,两只雄鹰振翅高飞,箭矢纷纷落空。

    一万余骑兵开始躁动起来。

    “敌骑动了!”

    望的军士回身尖叫着。

    沉寂的城墙上马上就活了过来。

    无数将士开始准备防御。

    床弩的弦被艰难拉开,粗大的弩枪被放在槽子里。

    远处的敌骑中有人在高喊着。

    “知州,敌军在鼓舞士气!”

    折继祖点点头,伸手扶住了墙砖。

    “***”

    一阵狂呼之后,敌骑动了。却是下马。

    府州城地势险峻,骑兵冲击就是妄想。

    骑兵变成了步卒,但一万余步卒的冲击,声势依旧浩大。

    脚步声渐渐急促密集,敲打在地面,就像是无数大鼓被擂响。

    那些西夏人神色兴奋,他们把弓箭拿在手中,越跑越快。

    “知州!”

    床弩那边在等候命令。

    可折继祖只是冷冷的看着渐渐开始加速的敌军。

    他的手缓缓举起,床弩那边有人同步举起了大斧。

    大手挥下,大斧的斧背落下,弩机被砸下……

    十余支粗大的弩枪飞了出去。

    弩枪飞过一段,然后一头往下栽去。

    一个西夏人正在欢呼着,就被一支弩枪从胸口贯穿。

    弩枪贯穿一人后依旧动能不减,直接把他和身后的同袍穿在了一起。

    噗!

    锋锐的枪头穿进了草地里,把这两人钉在了这里。

    惨叫声很惊悚,那些西夏人都不敢看这里,被催促着加速。

    无数西夏人从这两人的边上冲过,士气渐渐有些低落。

    床弩从来都不是杀敌的主力,只是用于打击对方的攻城器械,外带摧毁对方的士气。

    观察的军士喊道:“知州,两百步!”

    床弩无法阻拦敌军的冲击,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折继祖在看着。

    “一百五十步!”

    天气不错,折继祖已经看到了那些在喘息的西夏人。

    真是狰狞啊!

    他微微摇头,然后举手。

    “弩……”

    有人在用沙哑的嗓子嘶吼着。

    就在他们的身后,一排排弩手单膝跪在城头,举起了弩弓,倾斜着对准了天空。

    “一百步……”

    折继祖的手如同劈砍般的挥下。

    “弩……放!”

    嘭嘭嘭嘭……

    密集的扣动弩机的声音传来,顷刻间府州城的城头上就多了一片乌云。

    乌云升高,在最高点处开始俯冲。

    “是宋人的弩箭!”

    那些西夏人开始乱了,有人想躲避这密集的弩箭,可周围全是同袍,无处可逃,只能绝望的看着那片乌云一头扎了下来。

    弩箭从高处冲了下来,箭雨所到之处,惨嚎声不绝于耳。

    不管是什么盔甲,在遭遇了强劲的弩箭时都成了纸糊的。

    一个西夏人丢弃了弓箭,一手捂脸,一手捂胸,妄图能挡住弩箭。

    他只觉得手上一震,随后胸口就像是被敲打了一下,最后是小腹……

    他茫然低头,看着胸口和小腹处的两支弩箭,然后双膝一软,就缓缓跪在了地上。

    绿草如茵,却被前面的西夏人踩的草汁四溅。

    他嗅到了青草的芬芳,身后一股巨力冲来,他随即扑倒在草地上,无数大脚踩着他的身体继续在向前奔跑。

    无数敌军前赴后继的在冲击着。

    “弩……放!”

    城头再次腾起一片乌云。

    “宋人的弩手太多了,密集发射,我们还没冲到城下就会损失惨重……而且士气全无。”

    几个西夏将领在后面看着这一幕,有人就心疼的道:“突袭是不成了,折继祖狡猾,怕是早有准备,要不……”

    撤回来吧!

    当第三波弩箭再次覆盖下来时,一个声音在叫骂着。

    “折继祖那个畜生从哪弄到了这么多的弩手?宋皇难道又开始信任折家了?撤下来!”

    苍凉的牛角号长鸣着,城头那些弩手依旧在上弦。

    单脚踩住圆环,双手一提,脚下使劲,上弦就是这么轻松,就是这么快。

    “敌军退了!”

    正在奔跑途中的西夏人听到了牛角号声,马上转身就跑。

    这个姿态太坚决,完全失去了西夏人的彪悍作风。

    西夏人长期和吐蕃纠缠在一起,后来更是和大宋、辽国开战,民风若是不够彪悍,早就被这两个庞然大物给吞并了。

    “知州,可要开城追击一阵?”

    有将领心痒痒的问道。

    周围全是跃跃欲试的目光,折继祖摇头道:“咱们的骑兵不够多,所以……出去清扫一番。”

    城门打开,军士和民夫们戒备着出去,然后打扫战场。

    阳光高照,晒得人暖洋洋的。

    “发现活的!”

    “长枪!长枪过来!捅死他!”

    “啊!”

    这样的声音在城下不时传来,可折继祖却没有半点兴趣。

    他回身看着那些原地坐下休息的弩手,欣喜的道:“若是没有这个兵家利器,今日肯定会和西夏人在城头肉搏,如今只是耗费些弩箭,就能让敌军丧胆,好啊!”

    大宋旁的不说,就是有钱。

    你要弩箭?想要多少?

    马丹!

    只要你敢说能守住这里,要多少有多少!

    没办法啊!哥就是有钱,哥就是想用钱砸死你们,你们这群穷鬼服不服?

    这就是大宋的想法,只是以前武力不彰,只能用钱买和平。

    这次西夏人偷袭府州城失败,按照规矩,这就是一场大胜,事后该封赏得封赏,该惩罚的惩罚。

    “知州,西夏人撤了!”

    有人欢喜的在喊道。

    折继祖回身看去,就看到那些西夏人回到了自己的马群那边,一一上马,然后策马掉头,毫不犹豫的撤了。

    一个老卒站在边上,目视着西夏人渐渐远去,他觉得危险远离了自己,就振臂高呼道:“大宋!”

    这声音透着欢喜,无数将士跟着振臂高呼着。

    “大宋!大宋!大宋!”

    欢呼声渐渐蔓延,城中的百姓也跟着高喊起来。

    这就是民心士气!

    折继祖吩咐道:“派人去京城报捷……新式弩弓发威,敌军狼狈逃窜,惜骑兵弱小,未能追击……此战新式弩弓立功最大,臣为陛下贺,为大宋贺!”

    “大宋!大宋!大宋!”

    欢呼声骤然激昂,山呼海啸般的直冲云霄。

    ……

    “神威弩?好名字!”

    沈安的命名传到御前,赵祯说道:“大宋从此又多了一个克敌制胜的利器,此事当贺,来人,赏诸国在京使者宴席……”

    事情办完了,各国使者也回去了,但依旧有几国使者在京城。

    “陛下!”

    富弼皱眉道:“此举有挑衅之嫌啊!”

    这是报捷文书,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城中,此时赐宴各国使者,这就是在打西夏使者的脸,外加震慑诸国。

    这等事以往想都不用想,赵祯铁定不会去做。

    可赵祯此刻面色微红,就像是喝多了般的说道:“挑衅什么?这是西夏人在挑衅,去,赐宴!”

    他憋屈的太久了,不管是辽国还是西夏都给了他巨大的压力,一言不合就威胁大宋。

    朕也是有脾气的,以前只是军势不强,所以才强忍着罢了。

    今日西夏偷袭受挫,神威弩第一战就大发神威,难道朕还不能得意一下?

    “赐宴,多给好菜好酒!”

    富弼面色发黑,却无法阻拦兴致勃勃的官家。

    配合着这个报捷的消息,酒菜越好,西夏人就越恼火。

    赵祯显然觉得这还不够,他大手一挥:“沈安有功于国,……送了官服去给他,另外……他那妹妹……让人送些孩子的东西去,告诉皇后,此后果果若是被人欺负了,朕可是不依的。还有……折克行在他那厮混,却有些荒废了……”

    韩琦的眸色一变,就想出班说话。

    “雄州那边不是要来不少泼皮?不,是乡兵,想来沈安一介文官却难统御,让折克行去。”

    这是让折克行去帮沈安练兵,算是得了一个正式的编制,只是那些乡兵有多少谁也不知道,要是就几十人,这个算是什么?

    难道给折克行一个都的编制?

    这个有些不厚道吧?

    韩琦微微一笑,又退了回去。

    至于果果……那个女娃的运气真是不错啊!

    小小的年纪就是县君,而且官家还令皇后照拂她,这个厚爱让人羡慕,但官家为此动了心思却让人嫉妒。

    那只是沈安的妹妹,何德何能让你一个皇帝去琢磨给她那么多的好处?

    随即宫中有人就去了沈家。

    “沈待诏,这是官家的赏赐……”

    “沈待诏,圣人有话,此后果果有事只管给宫中递话。”

    折克行得了带兵的机会,已经喜的一把把果果给扔到了空中。

    “呀!救命……”

    果果落了下来,然后被折克行接住,她怒道:“哥哥救命!”

    沈安在发呆,手中还拿着自己的官服。

    “安北兄这是喜坏了吧?”

    折克行很理解这等感情,在没有助力的情况下,还未成年的沈安竟然就弄到了七品官服,这份成就当真可以出去炫耀了。

    “安北兄,庆贺一下吧,那个酒精也弄些出来?”

    沈安看着手中的官服,欲哭无泪的道:“你们庆祝吧。”

    绿色的官服,这个咋穿?

    但宫中来送东西的内侍说了,官家让他明早去上朝。

    这是迫不及待的想让我穿绿色的官服?

    沈安想装病,可折克行提醒,说他才装病躲避去国子监授课,再装就是欺君。

    ……

    第四更送到,诸位晚安。

第234章 被吓坏的学生

    打着哈欠去上朝,这个在大宋是常态。

    沈安到了皇城外,先是冲着‘僵尸围城’的盛景笑了笑,然后下马。

    “咋那么安静?”

    城下的官员们都没出声,天色黯淡,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沈安有些慌了。

    你们这个……不会是做梦吧?

    前面突然有些官员在拱手,接着许多人都跟着拱手。

    沉默的行礼,却肃然。

    沈安这才还魂,“真以为是在做梦啊!”

    “梦到了什么?”

    “梦到百官都变成了僵尸。”

    啪!

    后脑勺被抽了一下,手法和力度很熟悉,沈安这才觉得自己是活在现实之中。

    沈安揉揉后脑,怒道:“他们都不发声,我以为是做梦呢!”

    包拯气咻咻的道:“大家是在感谢你。”

    “感谢我作甚?”

    沈安依旧不知道,但心中却欢喜。

    “你弄了神威弩,此次府州御敌多亏了这个东西,所以你立功了,大伙儿都在感谢你。不过你别以为从此就能和百官交好……”

    “我知道,一是一,二是二,他们拱手之后,依旧是对头。”

    “国子监的郭谦说是要请你回去,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别到时候出丑……”

    包拯最后告诫了他,然后就往宰辅们那边去了。

    官家依旧在呼唤他出来接任三司使,可包拯却没答应。

    这就是矜持。

    比如官家说你德配天地什么的,要供奉你,那你铁定得拒绝,拒绝的次数越多,你的名声就越好,越大。

    你要是拒绝几百次,估摸着古今第一完人就是你了。

    这就是虚情假意。

    包拯肯定想做三司使,毕竟算是升职了,执掌大宋的财赋衙门,那感觉不要太酸爽。

    “……稚圭早上吃了什么?”

    宰辅们聚集在一起,但有些沉闷,曾公亮就随口问道。

    韩琦也漫不经心的说道:“早上吃了一碗那个粉,很饱。”

    “粉?什么粉?味道如何?”

    曾公亮也喜欢琢磨吃的,闻言就追问道。

    韩琦还有些瞌睡,他打个哈欠道:“就是用野猪的胃肠烘干了磨的粉,对胃肠好,如今老夫吃饭都能多吃些。”

    曾公亮不禁傻眼了,“这不是沈安开的方子吗?”

    刚好经过韩琦身后的包拯马上就转身回去。

    “你给韩琦开的什么方子?”

    老包面色不善,沈安自然要喊冤:“没啊!我恨不能一碗毒药毒死他,哪会给他开方子?”

    包拯一想也是,但曾公亮言辞凿凿的,他觉得……

    “什么野猪的胃肠,烘干了磨粉,大清早要吃一大碗。”

    胃肠?

    卧槽!

    沈安傻眼了,他没想到自己当初随口一说,竟然被韩琦当做了真理。

    只要胃,不要肠子啊!

    包拯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是这个小子使的坏,他没好气的道:“韩琦说吃了对自己的胃肠好,老夫看那曾公亮也心动了……话说老夫可能吃?”

    啥米?

    曾公亮也想吃?

    沈安觉得自己怕是打开了一个魔盒,从此朝中的重臣都改了早餐,全吃野猪胃肠磨的粉。

    野猪会不会被因此而灭绝了?

    沈安觉得自己有些缺德。

    他看了周围一眼,没人。

    “包公,只要野猪的胃,而且一次吃一点就好了,吃一大碗……那是当饭吃呢!”

    包拯觉得这小子真的是太坏了。

    不过他却欢喜。

    稍后进了宫,一路进殿。

    小朝会依旧是那么一回事,沈安听着就想睡觉。

    等议事完结后,赵祯往这边一看,差点把鼻子都气歪了。

    “叫醒他!”

    沈安竟然站着在打盹,身体摇摇晃晃的。

    肖青得令就欢喜的拍了沈安一巴掌,很用力。

    可沈安被这么惊了一下,第一反应竟然是挥拳。

    世界安静了!

    ……

    “陛下,臣不是故意的。”

    鼻子飙血的肖青被带了出去,沈安一脸尴尬的请罪。

    赵祯气不打一处来,就说道:“去国子监吧。”

    他本是想夸赞一番沈安,可这少年竟然在上朝时打瞌睡,这真是不能忍啊!

    沈安傻眼了,说道:“陛下,臣……臣不会讲课啊!”

    宰辅们都在笑,沈安主攻杂学的消息他们也知道,想着沈安去国子监,面对着那些学生发呆的场景,真是乐呵啊!

    等到了下午时,国子监的反应传出来了。

    “富相,国子监的学生大多请了病休。”

    富弼愕然,然后苦笑道:“官家本是想给他好处,可现在这好处却变成了出丑。”

    曾公亮也失笑道:“若老夫是沈安,肯定会告病不去。”

    连赵祯都后悔了,可他是皇帝,几乎就是言出法随,却不好反悔。

    最后他只得交代道:“记得过几日提醒我把沈安弄回来。”

    陈忠珩郑重的应了,甚至把这事记在了小本子上。

    沈安呐,某能帮你的就只能到这了。

    ……

    “官家让沈说书明日来国子监授课。”

    最新消息到了,郭谦抚须笑道:“这是好事!”

    司业陈本板着脸道:“祭酒,学生们跑了一半了。”

    “什么?追回来!”

    郭谦恼怒的道:“这是公然旷课,要责罚,要……”

    他什么都要不了,因为那些学生请的是病休。

    国子监早就没落了,若是再严格管理,怕是连最后的这二十多个学生都留不住了。

    于是等第二天早上沈安到了国子监时,就只看到了几个学生。

    郭谦和陈本把他迎了进来,然后寒暄了一番后,郭谦就说自己公务繁忙,就不陪沈安上课了。

    而陈本板着脸,说自己忙着,也跑了。

    这不对啊!

    沈安走进了教室里,剩下的三个学生都躬身相迎。

    “见过说书。”

    哥不说书啊!

    而且竟然只有三个学生,让沈安一脸纠结,然后说道:“报名吧。”

    “学生苏晏。”

    “学生杨峥。”

    “学生徐彬。”

    苏晏一看就是个老实的,杨峥的眼珠子乱转,可见是个奸猾的。

    至于徐彬,一脸的无所谓,显然是打酱油的。

    三人坐下后,觉得沈安应该差不多要走了。

    就三个学生教什么?

    而且外面都说沈安不会教正经学问。

    所谓的正经学问,指的就是儒家学问。

    沈安把布袋子丢在桌子上,淡淡的道:“上课了。”

    三个学生正襟危坐,大抵是第一课要给些面子,连杨峥都看着老实了些。

    “心算你们该自学过了,所以我不多赘述,今日就来说说一些自然的变化。”

    他从布袋子里拿出来一个东西。

    杨峥本就是有些不耐烦,见到这个东西后就嘀咕道:“水杯?这是要教咱们怎么喝水吗?”

    “不,是半透明的水晶杯,这是我去郡王府借的,堪称是价值连城,若是弄坏了也得赔。”

    沈安驳斥了他的水杯说法,然后又拿出来一个碟子。

    “这碟子烧制的滑溜。”

    沈安把碟子摆好,然后在碟子中间放置了一个矮小的烛台,点燃一小截蜡烛。

    “弄点水和墨汁来。”

    沈安下去找,把杨峥放在下面的水杯拿了,又拿了他的砚台。

    墨汁倒进水杯里,沈安讶然道:“忘记了,该倒在碟子里。”

    杨峥觉得这位说书肯定是在针对自己。

    他猜得没错,沈安就是觉得这货看着太奸猾,所以给他个教训。

    调好的墨汁水倒在碟子里,刚好淹没了烛台。

    沈安点燃了蜡烛,然后拿起水晶杯,说道:“你们上来。”

    三个学生不知道他要干嘛,就来到了桌子边上。

    沈安拿起水晶杯,然后倒置着缓缓放下去,罩住了蜡烛,接着就是烛台,最后杯口没入了墨汁水里……

    这是啥意思?

    他是准备把这个价值连城的水晶杯烤炸掉吗?

    这年头的水晶杯有,但沈安手中这个却罕见,薄、透亮、光滑……

    这玩意儿要是拿出去卖,能让人一夜暴富。

    可沈安只是让姚链去问郡王府有没有,结果赵允让就把祖传的这个水晶杯送了过来,说是家里还有一个,尽管砸,砸碎了才好。

    老赵对自己人真的不错,豪爽的让人脊背发寒,沈安就怕他哪天把自家的孙女一股脑儿的叫出来,然后让自己挑一个去做媳妇。

    三个学生纳闷的看着,然后……

    “咦!水怎么动了……这是戏法?”

    “住口!”

    沈安喝道:“仔细看。”

    玛德!现在的学生都不省心啊!

    杨峥被吓到了,呆呆的站在那里。

    “蜡烛要熄了。”

    苏晏却很专心的在看着这个戏法。

    蜡烛缓缓熄灭。

    “水上来了!上来了!”

    墨汁水渐渐的涌了上来,直接进了水晶杯里,仿佛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驱使着这一切。

    “这是什么?”

    水往低处流这是谁都知道的常识,可今日这墨汁水竟然往上流,逆反着往杯子里流……

    青天白日的,而且太阳很好,可三个学生都觉得遍体生寒。

    沈安淡淡的道:“老子连巫蛊都不怕,怕什么鬼?”

    三人这才想到沈安曾经和那些巫师们当众怼过,而且把巫师们怼的无地自容。

    “难道你是鬼神?”

    杨峥有些心虚的往后退,还瞟了一眼房门,盘算着自己如何逃跑。

    “这是学问,而不是鬼神!”

    杨峥摇头,看着沈安的目光中全是恐惧,“不,这是鬼神的手段!”

    沈安把杯子提了起来,然后用水清洗了一下,问道:“谁来做一遍?”

    沈安后悔了,早知道会吓到学生,他就该换一个不怎么吓人的试验。

    要想消除恐惧,消除愚昧,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人重复一遍这个实验。

    杨峥摇着头,若非是门外出现了陈洛的身影,他绝壁会马上跑路,远离这个阴森森的教室。

    徐彬也觉得不对劲,他强笑道:“说书,学生笨……怕是做不来。”

    苏晏却欢喜的道:“学生愿意做。”

    这人是个棒槌!

    沈安悲哀的发现,笨蛋是自己最好的帮手。

    “来,我教你。”

    沈安在边上指导着,幸而试验很简单,所以苏晏照猫画虎也把杯子盖了上去。

    然后蜡烛熄灭,然后……墨汁水再次上涌……

    三个学生都惊呆了。

    “说书,您是仙师?”

    “您是有道的道人?”

    “……”

    这个世界依旧蒙昧,我沈安任重而道远啊!

    面对着三个崇拜自己的学生,沈安唏嘘着,说道:“这是学识,不同于你们所知的学识,却是能让你们脱胎换骨的学识……”

    ……

    本月最后两天了,大丈夫上架的第一个月,恳请大家投出月票,让这第一个月的成绩不至于太难看,感谢!

第235章 让人毛骨悚然的试验

    三个学生一一都试了,从开始拿起水晶杯战战兢兢,到后面完全是震惊。

    徐彬本是来打混的,可此刻却面色凝重的问道:“说书,敢问这是何故?”

    “学生请教。”

    三人躬身求教。

    这是啥?

    这就是前倨后恭。

    沈安淡淡的道:“这是学识。这里包含着蜡烛燃烧需要什么,那种东西烧完之后杯子里会变成什么,然后那个变化为何能导致外面的水冲了进来。”

    “坐回去吧。”

    沈安开始讲课了。

    “我们可以发现,当用盖子盖住蜡烛之后,它会熄灭,那么是为什么?”

    三个学生懵逼摇头,对于这等生活现象,他们知道,但却不知道原因。

    沈安微笑道:“那是因为蜡烛燃烧需要空气,什么是空气?就是我们伸手可及的东西,我们呼吸的东西……”

    三个学生已经呆住了。

    这绝对是一堂颠覆他们认知的课。

    杨峥和徐彬在发呆,苏晏却是个笨的,在记录。

    沈安看了他一眼,觉得笨鸟先飞这词真没错。

    “水晶杯盖住蜡烛之后,埋在了水里,然后空气进不去,直至被烧光,蜡烛熄灭。”

    沈安说着点燃了蜡烛,然后盖上,打开时蜡烛熄灭。

    “然后杯子里就成了负压……负压……这些东西还得慢慢的给你们说。”

    “负压之后的杯子里和外部有差异,因为是用了墨汁水来密封水杯的边缘,所以直接就把水给吸了进去。”

    沈安慢慢解释了这个试验的原理,甚至还解释了负压这个概念,不过那三人都是一脸懵逼,分明就是不懂什么空气。

    “空气看不到,但你用东西蒙住自己的口鼻,你们就知道什么是空气了。”

    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验证方式了。

    “呜呜呜!”

    他继续解说,苏晏用衣袖堵住了自己的口鼻,然后呜呜的叫唤着。

    这是个……心诚的。

    沈安示意他取下来,然后问道:“感觉如何?”

    “闷,慌。”

    “心慌?心慌就对了,可见隔绝了空气之后,你就无法呼吸。”

    三人还是有些疑虑,沈安笑道:“你们回家自己可以试验。”

    徐彬说道:“说书,我家没水晶杯。”

    沈安叹道:“要学会通融。没有水晶杯,可杯子把水吸进去了,外面的水就少了,难道你看不到?”

    徐彬脸上一红,起身告罪。

    一堂课大半个时辰,沈安笑眯眯的道:“今日就这样了,明日再来。”

    下面就是儒家学问,还得要做文章什么的,没给沈安多余的时间。

    他背着布袋出了教室,三个学生呆立原地,也没说有点尊师重教的意思。

    国子监的左边就是太学,沈安出来就看到了郭谦。

    偌大的国子监,现在竟然只有三个学生上课,官吏的人数比学生还多。

    郭谦拱手道:“待诏如何?”

    他没用上下级来招呼,就是尊重。

    沈安微笑道:“祭酒拭目以待就是了。”

    郭谦愕然道:“那些学生没送你?”

    第一堂课,新来的教授,你们竟然不送出来?

    礼貌呢?

    我国子监的礼貌呢?

    郭谦大怒,就准备去收拾那三人。

    沈安笑着拦住了他,说道:“这一堂课说了些简单的东西,他们怕是要发会儿呆,无需管。”

    他拱手扬长而去,背包在腰间一甩一甩的。

    “简单的?那怎么会发呆?”

    郭谦狐疑的走到了教室边上,悄然探出半个脑袋往里看。

    三个学生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发呆。

    往日一下课,这些学生都往外面跑,唯恐在教室里多停留一颗,今儿这是有些邪门了啊!

    “哎!怕是假的吧。”

    徐彬幽幽一叹,郭谦听了就悄然退去。

    好不容易留下了三个学生学杂学,可看这样子……他们都不信任沈安和杂学啊!

    可这事却不能处理生硬了……

    那沈安年少,舍不得脸面,罢了,老夫给他挡一回。

    回去他找到了几个教授,让他们稍后上课时不许提及和沈安与杂学有关的事儿。

    ……

    “真的假的?”

    徐彬觉得这事儿就像是一场梦,一场让人觉得目眩神迷的梦。

    杨峥觉得这事儿怕是有些不靠谱:“怕是他的碟子或是蜡烛里有鬼。”

    徐彬点头道:“是了,否则这等奇迹怎会出现在世间。”

    两人找到了理由,于是就笑谈了几句沈安。

    边上的苏晏却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背着就走。

    “苏晏,你去哪?”

    “我要告假,回家去试试。”

    徐彬想了想,也收拾了自己的东西。

    稍后三人找到了陈本告假。

    “为何?”

    陈本怒不可遏,心想大部分学生都告假了,你们三个就是国子监给沈安留下的面子,竟然也要告假?

    你们一走,国子监里一个学生都没了,这算是怎么回事!

    徐彬低头道:“沈说书的课,把学生给吓坏了。”

    杨峥也说道:“沈说书的课吓人,学生现在魂不守舍。”

    这三人真的看着有问题,魂不守舍的模样。

    陈本的怒火消散,摆手道:“去吧去吧。”

    三人告辞,陈本去找到了郭谦,苦笑道:“祭酒,那沈安教了些什么?竟然把学生给吓坏了。下官这里担心他教的是些……犯忌讳的东西啊!”

    郭谦抚须沉吟了一会儿:“此事……此事倒也不会,老夫到时候和他说说,好歹他也是聪明人,定然不会犯忌讳。”

    陈本叹道:“下官就怕明日他的课没人来了。”

    郭谦一想也是,两人相对唯有苦笑。

    国子监的学生全跑了,消息传来,正好君臣正在议事。

    “噗!”

    曾公亮历来老成,可现在也忍不住笑喷了。

    韩琦却是笑出了声来。

    富弼的脸颊抽搐了一下,一看官家也是在忍笑,就说道:“陛下,沈安年少,须得给他留些颜面。”

    赵祯点点头,忍笑道:“朕就不管了,若是没了学生听课,以他那性子,多半会自己回来,再也不去国子监。”

    君臣笑了一阵,然后各自散去。

    陈忠珩留在最后面,他站在殿前,眯眼看着前方,喃喃的道:“沈安若是连国子监的学生都教不了,赵仲和折克行怎么会服他?王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对沈安也是推崇备至……”

    他叹息一声,“这怕不知道谁才是傻子哦!”

    ……

    徐彬回到家中就准备了材料,然后在自己的房间里开始试验。

    因为杯子不透明,所以他把蜡烛盖住之后,就盯着盘子里的水。

    “该熄灭了呀!”

    他不敢眨眼,眼睛酸的厉害。

    “咦!”

    盘子里的水突然动了。

    徐彬紧张的看着,甚至都趴在了桌子上,恨不能把眼珠子塞进杯子里去,看看是不是吸进了水。

    杯子就像是个大口,突然开始了吸吮。

    徐彬的呼吸骤然急促,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盘子,额头上有汗水渐渐冒了出来。

    动了!

    盘子里的水动了!

    徐彬呆呆的看着,直至水波平静。

    他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立,然后缓缓回身看去。

    没有鬼!

    他又做了几次,次次都是如此……

    他吸吸鼻子,用哭腔喊道:“娘!”

    他的母亲跑了进来,着急的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徐彬笑道:“娘,孩儿遇到了一个很厉害的教授。”

    他的母亲松了一口气,说道:“国子监早就没落了,如今来了好的教授,你要好生学才是。”

    徐彬看着那熄灭的蜡烛,点头道:“是。”

    第二天一大早,徐彬就背着书包出发了。

    国子监现在散乱的没法管,所以他们可以肆意回家,日子过得颇为逍遥。

    至于科举,现在的国子监哪还能奢望什么科举。

    原来太学鼎盛,可在嘉佑二年时的试举中,太学以刘几为首的太学学生们遭遇了欧阳修。

    老欧阳看不起所谓的太学体,于是太学的考生大多翻车。

    太学就此一蹶不振。

    刘几当时有些恼火,回老家之前放话道:“把状元给哥留着!”

    这话被人当做了撑面子的笑话,没人当真。

    但今年却真的闹了个大笑话。刘几自知得罪了欧阳修,所以改名刘辉,把自己的文风完全改成了欧阳修喜欢的类型,然后参加了今年的考试。

    今年欧阳修是殿试的考官,结果得了刘辉的试卷就大加赞赏。

    大才啊!

    官家,这个刘辉才该是状元啊!

    赵祯也点头认可,然后刘辉(刘几)老兄真的就成了状元。

    可哪怕是如此,国子监和太学依旧是不可逆的垮了,成为了一个无人关注的地方。

    徐彬进了教室,杨峥已经到了。

    “怎么样?”

    他问道。

    杨峥抬头,眼中有惊骇之色:“可怕!可怖!这是神仙的学问,当学!”

    徐彬点头道:“是,要好好的学!”

    “你等昨日听课,那位待诏说了些什么?吓得你们下课就告病归家。”

    学堂也是一个小社会,该有的阶级也会有。

    身材高大的梁缺不但学习好,而且打架也是个好手,所以目前的国子监里他就是老大。

    他站在前面,得意洋洋的道:“叫你们走居然不走,这边是活该。话说你们今日走不走?”

    沈安今天有一节课。

    “不走!”

    苏晏来了,他瓮声瓮气的说了自己的看法,然后回到座位上。

    梁缺骂道:“傻子!谁问你了!”

    苏晏没理他,徐彬和杨峥都齐齐摇头。

    “咦!”

    梁缺讶然道:“你们竟然……疯了?”

    杨峥的眼珠子一转,说道:“说书不许我们走,说是若是走了,回头就让咱们的家里倒霉。”

    “哈哈哈哈!”

    梁缺大笑着,得意的道:“这是你们的劫难,活该!”

    稍后一节课结束,徐彬三人出去,他低声道:“你不该这么说。”

    杨峥得意的道:“让他们得意,咱们得实惠,到时候人人都以为说书教的课不好……”

    这货就是个心眼小的,不愿意别人分享沈安带来的好处。

    等沈安来时,学生依旧是那三个,其他人都跑别的地方蹲着,宁可吹牛晒太阳,也不肯来听他的课。

    沈安也不问,他站在上面说道:“从今日起,我会教你们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今后的每堂课,咱们一半教算术,一半教其它的,你们要做好笔记。”

    沈安拿出自己编的教材开始授课。

    “加减乘除这些你们应当都会,那么咱们来说说方程……”

第236章 你在给自己组建班底(为‘枫??情’加更)

    “……回去之后你们自己复习,那些题目也得做,下次我来检查批改。”

    一堂课结束,沈安习惯性的背着包出去。

    “多谢说书!”

    身后传来了学生的声音,沈安回身,就见三个学生都站了起来,齐齐躬身行礼。

    他举起手,笑道:“好。”

    这种感觉很奇妙,很有成就感。

    沈安觉得自己并不讨厌教书育人,而且国子监的弱小让他有些窃喜。

    若是一个庞大的国子监和太学,那么再牛叉,也没有他沈安的立足之地。

    白纸才好作画啊!

    他开始编写教材,很认真。

    而王和赵仲他们是最早的学生。

    “这个摩擦力……某想到了些事情。”

    书房里,王举手道:“以前坐牛车的时候,因为下雪车滑,这是不是摩擦力变小了?”

    沈安心中欢喜,觉得教出了一个超级天才,可却怕王骄傲,就板着脸道:“没错,不过怎么增加摩擦力?你可知道?”

    王摇摇头,这个和聪明没关系,而是经验。

    他觉得没人能回答的出来。

    赵仲的资质也就是中上,和他没法比。

    折克行……这厮上课打瞌睡,被沈安收拾过多次。

    所以他在等待答案。

    “撒土,或是垫干草。”

    沈安目光转动,看向了折克行。

    王想想觉得应该对,但依旧不肯服输,就问道:“若是都不行呢?垫什么?”

    折克行淡淡的道:“那就用敌军的尸骸来铺垫……”

    王看了沈安一眼,觉得这种杀气腾腾的气氛不大对。

    沈安看着教材,说道:“尸骸最好不过了!”

    他说的很是轻描淡写,王只觉得一股子凉意在全身弥漫着。

    在国子监里,上课在持续进行,三个学生风吹雨打都不漏过沈安的课,甚至下课后他们三人也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俨然是结党了。

    有人在边上听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可那些莫名其妙的词语让他们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而且每次下课他们都会很恭谨的把沈安送出来。

    有人看到过他们送沈安时的眼神。

    那怎么就像是送别仙人般的仰慕和崇拜呢?

    哪怕是见过许多学生看老师的目光,可谁都没见过这等崇拜和仰慕。

    若是后世的人见到了这等目光,定然会脱口而出:“这不就是狂粉丝吗?”

    聪明人一琢磨就觉得不对了,于是在沈安上课时,有人就悄然来到了窗户边上,而且人越来越多……

    “……摩擦力在生活中处处可见,大家要留心观察……比如说咱们走路,下雨下雪路会滑,这就是鞋底和地面的摩擦力减少了。那么反向一想,咱们怎么去增加摩擦力呢?垫土和干草,这是实际应用。但咱们应当要应用的更广泛些,比如说工匠,咱们做床弩是不是得考量摩擦力?这些用数据一量化,好了,你们学的这些东西就派上了用场。”

    陈本觉得沈安的课有些鸡肋,每次教三个学生,那你还不如直接把那三人收为弟子,然后自己回家教去。

    这不是他的火气大,而是每到了沈安的课,那些学生都跑了。

    边上的太学都在拿此事取笑国子监,说他们本就人少,还分成了两个班,一班十余人,另一班……三人!

    丢人啊!

    陈本很是恼火,就找到了郭谦。

    “祭酒,咱们得去看看,看看那位教的是什么,好歹也得有个交代吧!”

    郭谦点点头,两人一起往教室去了。

    天气不错,晒着太阳有些热。

    “此事要多有耐性。”

    郭谦担心会起冲突,就开始劝导陈本。

    “沈安连上朝都不乐意去,却愿意来国子监,风雨无阻,这是为何?这就是一诺千金,咦,那是谁?”

    前方的教室边上,十多个学生正蹲在窗下,鬼鬼祟祟的。

    “干什么?”

    陈本勃然大怒,过去就提溜起了一个学生,见他的手中有纸笔,就劈手夺了过来。

    “什么……从液态变成气的过程,叫做什么……化?”

    他抬起头来喝问道:“鬼鬼祟祟的作甚?说!说不出来就等着受罚吧!”

    这学生战战兢兢的道:“学生想……想学。”

    什么?

    陈本看看手中的纸,再看看其他学生的手中也有纸,就过去夺了过来。

    “什么……力的方向……”

    他抬头,就看到了沈安。

    “这是什么?”

    沈安皱眉道:“这是沈某教授的课业,这些学生怎么学了?”

    一个学生激动的道:“沈说书,学生错了,愿意回来就学。”

    十多个学生都齐齐说道:“我等愿意回来就学。”

    梁缺站在最后面,却是冷笑,不肯附和。

    什么狗屁的学问,莫名其妙!

    郭谦见状就欢喜的道:“那就进去吧,以后好生的学。”

    做老师的,只要学生愿意学,那就没有不愿意教的时候。

    那些学生都欢喜的准备进去。

    “慢!”

    沈安却不同意。

    这些学生都是成年人,比他还大。

    郭谦纳闷的道:“沈待诏这是为何?”

    这是好事啊!能让你在国子监立足的大好事。

    他淡淡的道:“我的学问一要看缘分,他们没缘分。”

    那些学生面色一变,沈安却又说道:“第二就要看态度,他们的态度却不好。”

    陈本愕然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啊!”

    沈安摇头道:“我的学问,知道的人会视若珍宝,不知道的人会弃之若敝履,所以……别怪我不给路,跑吧。”

    他指着前面的空地说道:“跑起来,一百圈!”

    那块空地跑一圈大概是三十米,一百圈就是三千米。

    沈安压根没给讨价还价的余地:“咱们回去继续上课。”

    苏晏三人对郭谦和陈本行礼,然后进了教室。

    郭谦尴尬的道:“此事不妥啊!再看看吧。”

    他和陈本对视一眼,都觉得沈安自视过高,一会儿这些学生们不动弹,沈安的脸可就丢光了。

    “跑!”

    一个学生却带头跑了起来。

    十九个学生,那个梁缺在边上冷笑着,抱胸旁观。

    其余的十八个学生开始了奔跑。

    郭谦愕然,还有些震惊。

    “沈安到底是教了些什么?能让这些学生听话。”

    陈本拿着手中的纸,苦笑道:“看不懂。”

    一圈三十米很轻松,甚至觉得自己能跑一万圈。

    可十圈下来就完全不同了。

    十圈就是三百米,大半学生都开始了喘息。

    这些学生的家境都不是很好,倒也算不得什么娇生惯养。

    可没谁练过跑步啊!

    “……热会膨胀,这个……徐彬你笑什么?站起来听课!”

    教室里的授课依旧有条不紊,外面的也跑到了五十圈开外了。

    一个学生摔倒在边上,他坚持着爬起来继续跑。

    一个学生跑不动了,他喘息着,一步步的挪动,身上的汗水把衣服都打湿了。

    当一个学生趴在地上起不来了时,他哭道:“我跑不动了,我真的跑不动了。”

    陈本叹道:“那就回来吧。”

    沈安教授的本就是杂学,和科举不搭干,所以陈本觉得这些学生都是疯了。

    可那个学生却缓缓的爬了起来,然后叫来了一个交好的同窗扶着自己,一步步的往前小跑。

    “为什么?”

    陈本拦住了一个学生问道。

    你们这是疯了吗?

    这个学生的脸上全是汗水,他想推开陈本,却忍住了,就急促的说道:“说书教的是从未有过的学问,有大作用!”

    说完他就避开陈本继续跑。

    没人监督啊!

    这些学生为啥要那么老实?

    以前的他们可是偷奸耍滑无所不能,今日怎么这么老实?

    陈本呆住了,和郭谦一起在看着。

    为什么?

    这些学生为了一个杂学,和科举没关系的杂学,竟然发狂了!

    下课了,外面的十八名学生浑身湿透,他们站在那里,老实的和鹌鹑似的。

    沈安走了出来,说道:“你们旁听的大多是些物理,我这里还有很多,有很多能让人沉迷于其中的学问。这些学问不只是能改变你们,更是能改变大宋!”

    你在吹牛笔!

    这次连张本都在腹诽。

    郭谦尴尬的摇摇头,觉得沈安的大话传出去会让人耻笑。

    沈安继续说道:“学了我的学问,你就别想着小富即安,就别想着只为了自家,那样的学生,趁早滚蛋。”

    “谁不同意?”

    这一刻沈安颇有些张飞在长坂坡断喝一声的威武。

    “我……”

    沈安循声看去,见是一个学生,就说道:“从现在起,你若是在我授课时接近教室,老子打断你的腿!”

    国子监本就是混日子的,这个身材高大的学生都特么二十多岁了还在厮混,可见是没啥前途。

    我不是你爹,所以你想怎么着都行,只是别后悔。

    郭谦一看是国子监里功课最好的梁缺,心中就松了一口气。

    这个好歹留着做面门吧。

    ……

    “国子监的学生都去上课了?”

    赵祯觉得这事儿有些奇怪。

    张八年说道:“沈安教授的学问有些古怪,那些学生都趋之若鹜,为此还被罚跑,跑伤了好几个,只是为了能去学他教授的杂学。”

    这般厉害?

    国子监是教授儒学的地盘,他让沈安去那里就是厮混,可这少年竟然打出了一片天地……

    宰辅们也陆陆续续的得了消息,都有些愕然,随后就懒得管。

    ……

    “这是一次机会!”

    沈安已经改变了初衷,他觉得国子监和太学将会是一次机会。

    王的眼睛一亮,说道:“安北兄,你莫不是想在国子监和太学教授这些学识,然后他们就成了你的班底?”

    “龌龊!”

    沈安掩饰住心虚,说道:“照你的说法,以前国子监的教授们岂不是都有班底?在哪呢?”

    王摇头道:“可你这个不同,连某都痴迷于其中,觉得深不可测,深不可测啊!”

    沈安已经在畅想着未来的日子了。

    王安石改革靠的是什么?

    班底!

    可他的班底却不牢靠,最后功败垂成也有这方面的因素。

    若是我重振国子监和太学呢?

    把这些后世的知识教授出去,教出来一批批的人才。

    大宋做官可是容易多了,几年就是一次升迁。

    到时候这批人升官上来,我靠!

    谁能挡我!

    什么君子党小人党,都滚蛋吧!

    想到就做到,沈安一溜烟进了宫。

    “什么?你要重振国子监和太学?”

    赵祯觉得沈安就是一时的热情,不过国子监和太学没落了也不是好事。

    他摆摆手道:“你若是能说动郭谦,那就随你。”

    国子监和太学本就管理松散,所以赵祯觉得沈安只是找到了一个好玩的事儿,新鲜几天罢了。

    给他去,好歹他有钱,多少能为国子监和太学做些好事。

    可消息不断传来,赵祯也有些坐不住了。

    “陛下,国子监开始聘请大儒了,而且要教出过不少进士的大儒,给的薪俸……高啊!”

    赵祯摇摇头,心想沈安此时舍得砸钱,到时候别来找朕哭就是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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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人都说大宋无丈夫。从而是弱宋。弱宋不能自守,偏安一隅。遂使神州陆沉。沈安很想做个大丈夫,但他得先背着四岁的妹妹在汴梁城中求活……新书的qq群:方家庄,号码:624065836这是普通群,等本书上架,在群里验证过全订后,再进全订群。北宋大丈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大丈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