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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7章 又挖了个坑(幸福8)

    沈安的怒吼回荡在大殿内,却无人说话。

    整个广勇军都被腐蚀了,换而言之,广勇军完蛋了。

    要么取消这个军号,要么就只能重建。

    沈安喘息着,说道:“知道我是怎么发现问题的吗?”

    他笑了笑:“那张虎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才三十出头……这样的人应当是军中的骨干,可他却以羸弱的名头被赶了出来……这真是滑稽啊!滑天下之大稽!”

    赵祯微微仰头,本来沈安查出了弊端让他的心情不错。

    可广勇军的现状却让他高兴不起来。

    军队不能乱啊!

    赵祯深呼吸了几次,觉得胸口的郁闷散了些,但一个念头却让他有些紧张。

    “大宋的禁军……有多少个陈烈?”

    这么一个正人君子,上下有口皆碑的好人,竟然把整个广勇军都废掉了。

    若是多来几个呢?

    宋庠的脊背在发痒,那是汗水开始分泌的缘故。

    赵祯提高了些声音,说道:“此次若非是沈安坚持,那陈烈怕是到死了也会得一个名将的褒奖,可那是什么?”

    他怒道:“那是对朕的羞辱!”

    仁慈的皇帝发火了,宰辅们躬身请罪,动作和声音很是熟练,就像是出家人在虔诚的念经,仿佛唯有如此方能得到解脱。

    赵祯的怒火渐渐散去,他捂着额头道:“元旦之后去查,从京城禁军开始查起!”

    俗话说叫花子也有个三十夜,马上要元旦了,他再大的怒火也得暂时压住。

    而且从京城禁军开始查,这就是对枢密院和三衙的一次警告。

    宋庠应了,却有些无地自容的难堪。

    他接任枢密使没多久,军方的那些破事也没工夫去查验和琢磨,所以这事儿他真是无心犯错。

    文官担任枢密使就是这个尿性,好容易出个狄青来掌管枢密院,结果满朝重臣们都觉得惶然不安,然后各种手段使尽,终于把狄青给赶走了。

    哎!

    赵祯微微叹息,有些想换人的意思。

    可能换谁?

    文官担任枢密使都是一个模样,难道再提一个武将起来?

    想起狄青的前车之鉴,他摇摇头,然后目光转向了沈安。

    韩琦高挂免战牌,宋庠被官家警告,此事沈安大获全胜。

    他甚至有些瑟的在冲着韩琦挑眉。

    来啊!

    你来啊!

    哥不把你气吐血不算数!

    韩琦的眼皮子在跳动着,脸上渐渐多了羞怒之色。

    可他却不能回击,一旦回击的话,他刚犯下的错就会被放大。

    这就是得理不饶人。

    一个少年竟然这般咄咄逼人,睚眦必报……

    韩琦忘却了自己的性格,觉得沈安这人太过了。

    赵祯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本来郁郁的心情一下就变了。

    变得有些恼火。

    你是立功了,可就不能稳重些吗?

    当朝挑衅韩琦……

    那韩琦可是火爆脾气啊!

    竟然被你逼的脸都红了,说出去多少人要惊掉下巴。

    “韩相这是……烧了吧?”

    就在赵祯腹诽的时候,沈安一脸担忧的看着韩琦,那电线杆上的老中医嘴脸越发的慈祥了。

    “韩相您这是胃火上攻,要心平气和才好。沈某这里有个偏方,就是弄野猪的肠胃来,用炉火烤干,然后研磨,每日用热水服下,吃两三副就好了。”

    赵祯微微点头,觉得这个少年总算是知道些分寸。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方子要的只是野猪的胃,大小肠谁要啊!

    而且一副肠子一大堆,两三副……韩琦要真是信了,那得吃吐血。

    赵祯欣慰的道:“沈安此行立了功,朕……来人。”

    “陛下。”

    赵祯说道:“快元旦了,宫中准备了不少好东西,给沈家送半车去,还有,那个……果果吧?”

    官家竟然记得果果的名字?

    沈安躬身道:“是,家妹小名果果。”

    小名能说,大名还早着呢。

    赵祯抚须笑道:“小小的人儿……看着颇为可爱,把宫中准备的那些小东西给她一份。”

    宫中每年都会在此时给孩子们准备些小东西,可赵祯的孩子不多,所以多给一份不算什么。

    “多谢陛下。”

    沈安心中腹诽着赵祯的抠门,心想你就该赏赐个十万八万的铜钱来给我当年终奖。

    他浑然忘记了现在的沈家不差钱,然后谢恩告退。

    宫门之外,和沈安一起回来的顾左瞬不安的左顾右看。

    他知道自己站错队了,但却觉得冤枉。

    那陈烈在军中的名声确实是不错!

    这样的将领殿前司自然要保护,不然以后谁还会听他的?

    想起这次查出来的东西,他不禁深深的叹息着。

    “顾……顾殿前……”

    “谁?”

    顾左瞬回身,见是曹云,就颔首示意。

    曹云看着很是神采飞扬,他看了守门的人一眼,得意的道:“顾殿前,沈安进去了这么久,可是太康那边出事了吗?”

    他一直在等消息,甚至还托了朋友来传递消息,这才能在沈安进城后不久就来了。

    哥来看热闹,这个热闹最好大一些。

    沈安这般急匆匆的回来,肯定是请罪。

    可韩琦却是睚眦必报,宋庠也早就想把他赶出来,这事儿……

    它就成了啊!

    想到这里,曹云不禁就笑的格外的舒畅。

    顾左瞬觉得这人是在发癫,就皱眉道:“是出事了。”

    “我就说嘛,那沈安跋扈,做事急躁,这不就惹下了大麻烦……”

    “沈待诏。”

    这时里面传来了声音,声音还比较热情。

    曹云刚昂起头,却发现顾左瞬已经是在满脸堆笑。

    你这是……有毛病?

    沈安出来了,见到他们二人也是一怔,然后就微微点头示意。

    顾左瞬上前一步,低声道:“待诏,敢问官家那里如何?”

    这话问的极为直接,丝毫没有军中大佬的委婉和城府。

    曹云觉得不大对了。

    顾左瞬为何要低三下四的和沈安问话?

    “官家……”

    沈安揉揉脑门子,说道:“官家发火了。”

    顾左瞬的腰瞬间就弯了下去,看着格外的苍老。那脸上的血色渐渐消散,眼神惶然。

    “但是又好了。”

    你……

    顾左瞬的心情一下又起来了,顿时就觉得有些头晕。

    他下意识的伸手抓了一把,结果就抓到了曹云。

    “多谢待诏。”

    他渐渐的恢复了过来,才发现沈安已经走远了。

    “咦!是曹主事啊!对不住了。”

    对这位皇帝的‘小舅子’,大家多是一笑了之,可顾左瞬才将犯错,所以就给了个笑脸。

    这可是殿前司老大的笑脸。

    可曹云的面色却白惨惨的,还有些失魂落魄的味道。

    顾左瞬心中不渝,心想你才是个主事,皇后也只是你的远方堂姐吧,你拿什么乔呢!

    “我……我不该来的啊!”

    顾左瞬得了召唤进去了,曹云的懊恼没人听,他看了宫中一眼,最后只得步履蹒跚的回去。

    ……

    第五更送到,大伙儿晚安,继续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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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下注失败了

    沈安赶回了枢密院,才进去就被围住了。

    唐仁站在前方,笑的格外的谄媚。

    见沈安进来,他的身体微微后仰,深吸一口气,然后用那种堪称是洪钟大吕的嗓门说道:“恭贺待诏。”

    他的身后站着十余人,有礼房的,稀奇的是也有兵房的。

    这些人此刻都微微俯首,说道:“恭贺待诏。”

    沈安一怔,问道:“恭贺我什么?”

    礼房和兵房的人都出来了,这架势之大……

    边上和后面都有官吏在门内看着,神色艳羡。

    这位待诏才入枢密院多久?竟然就把两房人弄的服服帖帖的,堪称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特别是他此次一力揭开了广勇军的大案,一下就震动了朝野。

    前枢密使韩琦吃瘪。

    现任枢密使宋庠吃瘪。

    前后两任枢密使都因为支持陈烈,结果被闹了个灰头土脸。

    还有一个殿前司都指挥使顾左瞬,这人因为护犊子,此次也成了炮灰。

    这是什么?

    这便是一战成名啊!

    唐仁近前说道:“待诏,刚得了您进城的消息后,这些……”

    他回身指指那些官吏,感慨的道:“这些同僚激动万分,都说要来迎您,下官……下官拦都拦不住啊!”

    那些官吏都纷纷点头,有人谄媚,有人欢喜,有人尴尬,有人……苦笑。

    说礼房的人心甘情愿的来迎沈安还信,可兵房的人,看着那有些不安的模样,分明就是不得不来,不敢不来。

    唐仁提高了嗓门说道:“待诏,两房的同僚都商议停当了,大家甘愿凑钱,等下衙后为待诏接风庆功,还请待诏拔冗。”

    甘愿才怪!

    沈安想起了以后的各种份子,那哪是甘愿,只是不得不给钱而已。

    他微微一笑,说道:“在我去太康期间,诸位也辛苦了。如今元旦将近,这一家老小都要花钱,男人……难啊!此事就心领了,多谢。”

    他拱拱手,笑容满面的去值房。

    唐仁的眼中好像有些水光在闪烁着,他哽咽道:“待诏真是……”

    一个小吏叹道:“待诏真是高风亮节啊!而且还体谅我等,一句男人难,就道尽了吾辈的心声和艰难,待诏……真是……让人感动啊!”

    “旁人哪会管咱们这些人的死活,也就只有待诏……”

    “待诏才从太康回来,就开始理事了,羞煞我等啊!”

    “……”

    一阵感慨后,唐仁就被人围住了。

    “唐主事,礼房……好像还差人吧?”

    “对对对,礼房还差了一个令史,唐主事,小人对您可是……”

    “唐主事,小人知道一家新开的那个啥,下衙后还请您去消遣一番。”

    “……”

    一阵嘈杂中,原先号称枢密院马屁精的唐仁成了香饽饽。

    “丑态毕露!”

    一个曹云的心腹终于是忍不住了,就讽刺了一句。

    “你说什么?”

    大家吹捧不上沈安,可唐仁在啊!

    沈安以前和唐仁就有交情在,等他进了枢密院之后,更是把礼房作为自己的嫡系,以礼房为开端,破开了枢密院四房的闷局。

    和唐仁搞好关系,甚至是调到礼房去,以后是不是就能借个力?

    运气好一些的话,说不定就进入了那位待诏的眼中,从此一路顺遂……

    唐仁哪曾有过这等风光的时刻,他面色微红,就如同是微醺般的,身体甚至都有些摇晃。

    他板着脸道:“都要好好做事,认真做事,做好了,某……不,待诏会看得见,以后大家都一起……那个嘛!”

    以后大家一起升官发财岂不美哉!

    “是是是!我等都听唐主事的。”

    “是主事。”

    “呃!小人错了,是主事。”

    官场上连称呼都有规矩在,但凡弄错了,后果严重。

    比如说唐主事,这个是挂姓了,听着烂大街的感觉。

    可把唐字一省掉,这逼格顿时就金光闪闪了。

    曹云的那个心腹被晾在一边,看着这丑态毕露的场景,不禁怒道:“不要脸!”

    众人正在得趣,闻言不禁都对他怒目而视,有人阴测测的道:“孙建,你这是想为曹主事鞠躬尽瘁吗?”

    那孙建昂首道:“我辈饱读诗书,岂可朝秦暮楚!”

    虽然他只是一个人,可此刻的气势却骤然提升,竟然压得那些人无法反驳。

    这是什么?

    不远处一个看热闹的小吏叹道:“这就是正气凛然啊!”

    孙建负手而立,目光淡淡的看着大门处,显得分外的孤寂。

    众人皆醉我独醒啊!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然后疾步走了过去。

    “主事,您可算是回来了。

    他就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见到了来寻他的父母,不禁眼中含泪,脚下踉跄。

    唐仁见了这个场景就淡淡的道:“此后兵房也就只有他们二人了吧。”

    剩下的都‘归顺’了沈安,曹云带着个孙建有屁用!

    众人都看着这即将会师的二人组,心中各自转动着不同的念头。

    有人低声道:“这官场就和赌场差不离,下注了就别反悔,别来回动摇,否则多半会输的倾家荡产。”

    唐仁微微点头,觉得这话说的极对。

    另一人说道:“孙建就是想赌曹云会翻身。”

    “对,毕竟有皇后在,这说不准哪日就……”

    唐仁的面色一冷,说道:“谁若是愿意去的,请早。”

    下注就别换,换了就是墙头草,以后无人信你。

    众人都纷纷表态自己会坚定不移的跟着沈待诏,跟着曹主事,一起走向光明的未来……

    “咦!不对啊!”

    一人突然指着前方说道:“曹云疯了?”

    唐仁看过去,只见曹云的目光看了过来,根本就无视了一脸坚毅的孙建。

    孙建以为曹云是失魂落魄之下的眼花,就说道:“主事,我孙建啊!”

    曹云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冷冰冰的。

    然后他毫不犹豫的越过了孙建,朝着唐仁而去。

    孙建回身道:“主事,不可冲动……”

    曹云疾步而去,就在唐仁握紧了双拳,冷笑着的时候,他走了过来。

    “唐主事,待诏可在?”

    这态度……不对啊!

    唐仁一怔,曹云堆笑道:“还请唐主事通禀一声,就说曹某请见。”

    卧槽!

    唐仁眨巴着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曹云笑的更加的和气了,“曹某想请见待诏,还请唐主事引荐,感激不尽。”

    曹云竟然……他竟然服软了?

    这位以前可是牛逼哄哄的,靠着出身于曹家的身份,颇有些衙内的跋扈。

    可现在这位衙内竟然就服软了?

    待诏厉害啊!

    众人心中从惊讶道佩服,不过是一瞬而已,然后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那个孙建。

    孙建面色苍白的站在原地,目光呆滞。

    他万万没想到曹云竟然会对沈安服软,那么他原先的赌注就下错了地方,一败涂地。

    人生有许多选择,无数条路可以走,可他却选择了一条死胡同……

    那些旁观的官吏都在唏嘘着,有人觉得沈安一下就收拢了礼房和兵房,算是犯了忌讳,于是等宋庠回来时就去打了小报告。

    “相公,那沈待诏……此举是收买人心,结党啊!”

    宋庠看着这人,有些嫌恶的道:“他能在枢密院待多久?去吧。”

    枢密院不过是官家觉得沈安闹腾的让人头痛,干脆就把他扔过来,想必四房的纷扰会让沈安头痛欲裂,无暇分身。

    可谁曾想沈安竟然几下就收拢了人心,镇住了曹云,出乎了大家的预料。

    官家肯定会想办法弄走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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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鼻血狂喷

    “待诏……”

    曹云就像是个小吏般的束手而立。

    沈安一路从太康赶回来,此刻只想请假回家去看看。

    至于曹云……

    “下官往日不知天高地厚,还请待诏看在下官年轻不懂事的份上……曹家以后就是待诏的朋友……”

    这话里带着些许优越感,大抵觉得这下算是沈安赚到了。

    而且曹云都有三十多岁了,竟然在十多岁的沈安面前装嫩,这个感觉真的很奇妙。

    沈安微微皱眉,边上的张六福微笑道:“曹主事……待诏……官家可是嘉许良多啊!”

    你曹家是很牛笔,可沈安却是得了官家的青眼,犯不着去捧曹家的臭脚。

    曹云此刻只想抽自己一巴掌,他的脸颊微颤,说道:“是下官说错话了,下官……待诏,我家里……”

    他抬起头来,窥看了沈安的脸色,然后说道:“某一个堂兄……他有个七岁的儿子……”

    这人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呢?

    “曹家人?”

    曹云点点头。

    沈安冷冷的看着他,说道:“七岁的孩子和沈某何干?你说这个……”

    曹云见沈安面色不善,心中一个激灵,赶紧说道:“他想和令妹结亲。”

    这种后世就叫做娃娃亲。

    艹!

    沈安不禁大怒,说道:“曹家虽然富贵,可某宁可把妹妹嫁给普通人,也不乐意她去那等家族中挣扎,你那堂兄……癞蛤蟆!”

    “是是是!”

    曹云本以为这对于沈安来说算是个好消息,毕竟曹家虽不掺和政治,可却不乏富贵,而且地位尊崇,堪称是好姻缘。

    可沈安却张嘴就骂曹家是癞蛤蟆,这分明就是看不上。

    你一个待诏而已,要不是曹家觉得你有潜力,怎会隐晦的提出来啊!

    沈安看了他一眼,问道:“他托你来问话?”

    先前曹云被沈安收拾的灰头土脸的,他那位堂兄怎会找他来传话?

    沈安心中冷笑,只要曹云敢承认,他就敢后续继续下狠手。

    曹云却只是苦笑道:“待诏,那堂兄和下官有些亲近……喝酒的时候听了一耳朵。”

    我特么的那天还和堂兄发牢骚,发誓要弄死你,他哪敢托我来说这事啊!那不是结亲,是结仇了。

    而且曹家的儿子可不止一个,这等渐渐颓废的老牌权贵家中的子女,基本上都是家族联姻的棋子,一个个的嫁娶,最终联成了一张大网,进可风光无限,退可保全家族。

    沈安现在算是初露头角,虽然未来难说,但也能算是一个潜力股。曹云的那位堂兄儿子极多,自然不在意用其中的一个来和沈安联姻。

    这只是一个意向而已,所以你千万别想多了。

    沈安没想多,他霍然起身,然后出门。

    “待诏……”

    愿赌服输,曹云就是来服输的。

    可你沈安得给个态度吧?

    你拔腿就走,这啥意思啊?

    不提曹云的纠结痛苦,沈安去找到了杜子陵告假。

    “都承旨,下官在太康受了寒凉……”

    这货看着面色红润,哪有受寒的样子?

    可杜子陵却只是板着脸道:“可交代下去了?”

    枢密院四房可是你沈安管的,你请假不要紧,但得安排妥当了。

    沈安点点头,他就等着看谁敢冒头作妖,然后回头一巴掌拍死。

    杜子陵点点头,等沈安走了之后,边上的小吏笑道:“都承旨,那沈安才回来就请假……他来咱们枢密院没多久吧,竟然都请假多次了。”

    这话有些上眼药的意思,但小吏笃定杜子陵从内心深处厌恶着沈安,所以才敢说出来。

    杜子陵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官家安排他来这里,本就是想丢麻烦。枢密院多少人不想见到他?他自己聪明,所以没事就告假……”

    小吏惊讶不已,却不好再问了,不然有怠慢上官的嫌疑。

    看他那一脸便秘的模样,杜子陵也忍不住笑了,然后说道:“可是想问宋相那里为何不管吗?”

    小吏算是杜子陵的人,所以此刻见他和气,就涎着脸道:“是啊!官家也不管。”

    枢密院四房堪称是个小四部,这样的部门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可沈安却三天两头就告假,而且是赤果果的撒谎,皇城司的人肯定是报上去了。

    官家竟然不管?

    杜子陵叹道:“那沈安还年少呢!他要是正儿八经的坐衙理事,陛下就该头痛了。”

    小吏一听就懵逼了,可转念一想,就想到了此事的关节:“他要是正儿八经的做官,那官家是不是就得按照规矩提拔……可他还是太年少啊!要是他做事利索,难道官家还得在三十岁之前给他弄个宰辅做做?”

    杜子陵微微点头,觉得这个小吏的悟性不错,以后可以重点培养一番。

    他的眉间微微皱起,喃喃的道:“那少年……做事还真是利索,后生可畏啊!”

    ……

    皇宫中,赵祯处理完了政事,缓步去了后宫。

    他先去看了两个孕妇,听取了御医的禀告,这才心满意足。

    “官家……圣人那边……”

    作为赵祯的贴身人,陈忠珩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提醒他:官家,圣人那边你许久都没去了。

    作为皇帝,雨露均沾是必须的。可后宫之中女人无数,他一个男人如何能一一满足?最后不是短命,就是清心寡欲。

    对于曹皇后而言,赵祯给了她尊荣,但在男女之事上却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时日长了,曹皇后也习惯了这样的冷清日子,渐渐的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潭死水。

    “官家……”

    所以在见到赵祯来了后,曹皇后依旧是淡淡的。

    赵祯坐下来,有人奉茶,他接过喝了一口,随口说了些闲杂事。

    后宫女人的消息不灵通,可女人的天性就是好奇,按理现在皇后应当是颇有兴趣的。

    可赵祯说故事的能力实在是太差劲了,连皇后的八卦热情都提不起来。

    赵祯说了一会儿后,觉得有些无趣,就避开曹皇后的目光,起身道:“前面还有些政事,我先去了。”

    曹皇后盈盈起身,那有些浓的眉毛微微一皱,英气昂然的道:“官家,臣妾家中有个堂弟,他有个七岁的孩子……沈安……”

    赵祯缓缓看过来,目光微冷。

    他缓缓侧身过来,然后说道:“那少年以后若是不犯大错,是会有些前程……消息传出去了?”

    曹皇后觉得官家的态度不大对,但她却没有隐瞒,说道:“还没说。”

    赵祯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多了冷漠。

    曹皇后瞬间大悔。

    她原本以为官家不会在意这等事,可目前看来,官家对曹家还是在警惕啊!

    赵祯走到门边,负手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说道:“曹家……既然没说……那就说吧,朕想看看那少年会怎么选。若是错了,那便错了。”

    曹皇后缓缓走过来,低头道:“官家,臣妾……此事曹家并无异心。”

    赵祯摇摇头,“那少年苦了许久,在汴梁也是挣扎着,无人能帮助他。找个权贵家投靠,那会省很多麻烦。人同此心,他大概也会这般吧。”

    曹皇后听出了些不好的东西,若是沈安选择了同意,或是态度暧昧,那么以后他的前程大抵就要完蛋了。

    赵祯的脸上多了淡漠,说道:“此事朕自有分寸。”。

    这是告诫,而且还用了朕这个自称,可见他已经把此事当做了公事。

    曹皇后送了出去,等走远些后,就见赵祯招招手,边上就来了个内侍。

    赵祯说了些话,那内侍就急匆匆的往宫外去了。

    曹皇后知道,那肯定是皇城司的人,大抵会马上去查证此事。

    她有些慌乱了,作为曹家的女儿,她进宫就知道自己的角色,所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带累家里。

    可现在那位堂弟的事儿却让赵祯警惕了,忌惮了。

    但由此也能看出赵祯对沈安这个少年未来的期许。

    看的越重,就越不能容许背叛。

    她回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赶走了所有人,然后点燃了一炷香,默默的祷告着,希望沈安能拒绝此事。

    沈安急匆匆的往家赶,离家好几天了,他担心果果会嚎哭,他更担心曹云的那位堂兄来骚扰。

    才进榆林巷,归心似箭的沈安被一个男子给拦住了。

    男子带着一个随从,一脸矜持的笑容说明他的出身很好。

    他微微颔首,笑道:“曹定见过沈待诏。”

    沈安缓缓下马,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走了过来,问道:“可是曹云的堂兄吗?”

    男子点点头,微笑道:“某乃是曹家人,久闻沈待诏的大名,若是不弃,还请一起饮酒,结识一番。”

    此刻的曹家依旧算是大宋的顶级贵族,否则也不会出一位皇后。

    所以曹定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有些自矜。

    你一个没有底蕴,甚至是没有父辈帮衬的孤儿,被我曹家看上了,那还不得赶紧放低了姿态,请某进家饮酒?

    酒过三巡之后,这事儿一提,难道你还敢拒绝?

    他觉得此事是十拿九稳了,然后就微微侧身,准备让沈安先行带路。

    然后他就看到了狞笑,愤怒的狞笑。

    “卧槽尼玛!”

    沈安愤然挥拳,曹定恰好侧身,就被这一拳打在了鼻梁的侧面。

    他的身体转了过去,正好对面出来个街坊,就见到了他那歪掉的鼻子里喷出了血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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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那沈安欺人太甚(幸福加更9)

    “啊!”

    那鲜血飙射的是如此的灿烂,街坊本就胆小,不禁就捂着自己的嘴,可尖叫声依旧不可抑制的惊动了整条榆林巷。

    曹定从未遭遇过这等事,鼻梁处的剧痛传来,他却忘记了呼叫,只是呆呆的转过身……

    “为……为何?”

    回答他的是一顿拳脚……

    当沈安气喘吁吁的停止了殴打后,曹定就躺在他的脚边,那张脸几乎都看不出原形了。

    他努力睁开肿胀的眼睛,依旧不敢相信的说道:“你……你竟然敢殴打……殴打我?为何?”

    曹家起源于开国名将曹彬,虽然因为各种原因失去了重返政治中心的希望,但祖辈留下的底蕴却还没消散完……

    他来时就有些尿急,此刻竟然憋不住了,于是那湿痕渐渐的弥漫开来,顺着身下开始流淌。

    这一切开始的仓促,但结束的也快。

    那个街坊呆呆的看着这边,突然惊呼道:“打尿了!打尿了!”

    沈安看着巷子深处,淡淡的道:“你若是托人来试探,那沈某不会怪罪你。可你竟然敢在榆林巷堵路,可见是觉着吃定了沈某。你这顺带还想着把风声散出去,到时候沈某就算是不同意,我妹妹的名声也毁了。”

    想到这里,沈安忍不住又踹了一脚。

    曹定惨叫一声,说道:“踢得好!踢得好!你一个小小的待诏,等着死吧!”

    沈安狞笑道:“那沈某就等着好了……”

    他觉得歇息够了,准备再捶这厮一顿,眼角却瞟到了什么。

    沈家的大门打开了,然后探出一个脑袋来。

    这个小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然后那大眼睛里就渐渐多了笑……

    “哥哥……”

    ……

    天气不大好,但皇城司里哪怕是艳阳高照也是阴森森的,所以无人在意天色。

    张八年就坐在刑房的外面。里面的惨叫声几乎从未间断,可他依旧是木然的模样。

    一个内侍急匆匆的走来,近前说道:“都知,曹家的曹定被打了?”

    张八年的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那深凹的眼睛里,仿佛有鬼火在燃烧着。

    “谁干的?”

    内侍低声道:“是沈安。”

    那鬼火闪烁了一下,“为何?”

    “说是曹定想用自家的那个儿子和沈安的妹妹结亲……沈安暴怒……”

    张八年举起手,内侍急忙住嘴,然后束手站着,等候命令。

    “马上禀告给官家。”

    内侍想到了曹皇后,就问道:“都知,圣人那里呢?”

    张八年抬眸看了他一眼,冷冰冰的道:“你是谁的人?”

    皇城司属于帝王,而不属于皇后。

    那内侍几乎被这一眼吓尿了,张八年微微摇头,喝道:“去!”

    消息几乎是飞也似的冲进了宫中,正在看奏疏的赵祯抬起头,看着内侍问道:“可是沈安和曹家那边有消息了?”

    他觉得这个消息会让自己失去晚饭的胃口,所以不禁微微皱眉,然后按了几下小腹。

    内侍说道:“官家,没成。”

    赵祯的心中一松,不禁笑道:“那少年倒是没让我失望,好啊!来人,去弄碗羊羹来,我……”

    内侍纠结的道:“官家,曹家怕是要和沈安结仇了。”

    “为何?”

    赵祯脸上的笑意就更盛了。

    现在的臣子都喜欢勾肩搭背的互相取暖,连号称是包青天的包拯同样如此。好不容易出了一位不攀附权贵的沈安,赵祯觉得这就是自己人格魅力感召的结果。

    内侍想起传来的消息,不禁就苦笑道:“沈安暴打了曹定,就在榆林巷。”

    我……

    赵祯觉得沈安该是婉言拒绝,这样既不得罪曹家,也能在自己这里得了好感。

    他不敢相信的问道:“他打了曹定?”

    内侍以为这不是个好消息,就一脸沉痛的点点头,“是啊官家,打的满脸是血,还打尿了……据说曹定的亲人都认不出来了。”

    “这个少年啊!”

    赵祯只觉得心中的满意要溢出来了。

    好个沈安啊!

    这样的少年让朕是如此的放心,若是朝中皆是这等无私的臣子,那朕还担忧什么呢?大宋还愁什么没有大丈夫呢?

    这一刻他鬼使神差的想到了沈安说过的那句话,然后颇为感慨的道:“曹家……还有皇后那里,沈安总得给个理由吧?”

    你暴打了曹定,不给个好理由,皇后那里、曹家那里可不会好说话。

    内侍眨巴着眼睛,看着竟然有些可怜兮兮的。

    “官家……他说……他说……他说曹定在榆林巷里撒尿,缺德。他呵斥之后,曹定还撒……他还说……”

    内侍偷瞥了赵祯一眼,担心他发怒。

    赵祯面无表情的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内侍的脸颊抽搐了一下,说道:“他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打一顿……他觉得念头不畅,觉得憋屈,定然会影响到为官家做事,为大宋效力……”

    说完他微微低头,在低头前看了一眼。

    赵祯木然的说道:“他就是这么说的?”

    内侍点点头道:“官家,小的不敢撒谎,张都知那边也得了消息。”

    他静静的等待着,却没有回应。

    陈忠珩也在窥探赵祯的心情,他深谙这位帝王的心思,所以一看之后就觉得有些意外。

    竟然不是愤怒?

    赵祯的神色不怒不喜,渐渐的有些头痛。

    他捂额道:“那少年怎地那么……”

    他想说无耻,可最后却忍住了。

    一般人遇到这等事,大抵会说曹定跋扈什么的。可沈安这人竟然信口雌黄,颠倒黑白……

    这样的人……会不会成为一个大奸臣?

    他起身道:“皇后那里我去说,叫人别多事。”

    陈忠珩应了,然后目光扫过殿内伺候的人,带着威胁之意。

    谁敢在皇后的面前多嘴多舌,那就别怪我陈忠珩下狠手了。

    赵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当他再次见到皇后时,曹皇后显然有些不大适应这种高频率的见面。

    “官家……可是有事吗?”

    一般的情况下,赵祯也就是隔三差五来她这里坐一会儿,一个月大抵会留宿一两次。

    这便是皇后的尊荣,不多,不少,不偏,不倚。

    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才分开啊!

    难道是官家觉得我多了女人味,被我给吸引住了?

    曹皇后不禁微微低头,挤出了一个‘娇羞’的微笑。

    都寂寞那么久了,你总算是发现了姐的好处……不过不晚啊!

    赵祯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误会,他别过脸去,说道:“沈安拒绝了你那堂弟的结亲之议……”

    曹皇后心中一松,然后笑道:“那沈安竟然这般知情知趣,官家,您又得了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臣妾为您贺喜了。”

    她一直在担心着这件事,最担心的就是沈安不但同意这个娃娃亲,还主动和曹家亲近,两家携手,最终两家都成了官家的眼中钉。

    现在好了,两家安然无事,只是曹家这次莽撞了些,得敲打一下才行。

    但这事儿也很难怪罪于曹家,因为谁也猜不到官家竟然会这般看重沈安。

    文武联姻是有些忌讳,可沈安此刻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待诏,趁着此时定下来,以后就算是沈安一路飞黄腾达,旁人也很难指责些什么。

    这就是权贵家族的手段,不高明,却实用、管用。

    老牌的权贵家庭都懂这些,只有那些新人才会像是暴发户般的直截了当,或是胆小如鼠,然后被曹家这等老贵族所鄙夷,并隔绝在那个小圈子之外。

    曹皇后心中的欢喜渐渐散去,然后又生出了些不忿来。

    我曹家找你联姻,你竟然也敢拒绝吗?

    这个反应男女都有,大抵都是度过了难关之后,人在放松的情况下,各种情绪就被放大了。

    后怕消散之后,她又恢复了英气勃勃的模样。

    这个模样赵祯本是喜欢的,在宫中全是柔弱女子的情况下,曹皇后的英气就像是一片绿叶之中的红花,惹人注目,让人心动。

    可这位曹皇后的英气却多了些,遇到谋逆时直接就开始指挥宫中的各种力量反击叛逆……

    这是什么?

    这是将军啊!

    可朕呢?

    朕竟然成了个小兵。

    憋屈啊!

    赵祯心中微微一叹,说道:“沈安打伤了你那堂弟……”

    曹皇后愕然道:“为何?”

    正如同是赵祯先前听到时的反应一样,曹皇后也有些懵。

    赵祯觉得这里怕是将会成为一个女人的发泄之地,就干咳一声,说道:“说是你那堂弟……随地……然后……就这样,我还有事,先走了。”

    曹皇后几乎要疯了,赵祯刚出去,稍微落后一步的陈忠珩就被皇后的眼神给逼住了。

    你说不说,不说找机会老娘弄死你!

    皇后也只是对皇帝低头罢了,她有曹家撑腰,真要发飙的话,陈忠珩扛不住。

    陈忠珩心中暗自叫苦,可却不敢久留,也不敢隐瞒,就急匆匆的道:“圣人,说是曹定……撒……随地撒尿……”

    您那堂弟随地大小便,被沈安揪住了。

    说完他就赶紧追了出去。

    才出殿门,陈忠珩就听到了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

    “那沈安……欺人太甚!”

    女人一但发怒了,那几乎就是此恨绵绵无绝期。

    沈安,你自求多福吧!

    陈忠珩缩缩脖子,决定最近离皇后这边远一些。

第181章 我乐意,你要怎地?(幸福加更10)

    沈安自然不知道这些事,他回到家后就面临着妹妹的眼泪攻势。

    “郎君,小娘子可是天天都在念叨着您呢。”

    陈大娘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提了个建议:“郎君,您这岁数……可以定下来了。”

    先定亲,然后未来的姑嫂之间还是可以走动走动的嘛,到时候果果岂不是又多了个朋友和去处?

    沈安微微摇头,伸手擦去果果脸上的泪水,说道:“此事还早。”

    他马上十五了,在这个年代,十五岁就可以算是成人了,第二年,也就是十六岁时即可成亲。

    “安北兄。”

    赵仲就像是个兔子般的窜了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安觉得赵仲又长高了些。

    “安北兄,那广勇军果真是全烂了吗?”

    赵仲竟然关心这个?

    沈安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想着问这个?”

    果果在他的怀里抽噎着,渐渐的就好了些。

    赵仲笑道:“以前见过大军开拔,那时就艳羡着,想着等有了机会就上马杀敌……可后来长大些了才知道,原来我大宋的骑兵少的可怜。我就在想着去哪找战马……好歹要能挡住辽人和西夏人吧。”

    他的眉间多了振奋之色,近乎于眉飞色舞的道:“若是我大宋有雄兵百万,再有战马百万,还怕什么外敌?到时候直接掩杀过去就完事……所以军队只嫌少,不嫌多。”

    沈安抱着果果突然陷入了沉思。

    果果的脸上还挂着泪水,却已经安静了下来。

    赵仲就冲着她做鬼脸,想逗她笑。

    果果自然要怒目而视,两人一番争斗之后,果果的嘴瘪了起来。赵仲怕被沈安收拾,就赶紧停了,却发现沈安还在沉思。他以为是有忌讳,就说道:“安北兄,可是不许说吗?那我不问就是了。”

    沈安摇摇头道:“不是这个,我在想别的事。”

    他盯着赵仲看了半晌,看的赵仲心中发毛,还以为自己是犯了什么错。

    “仲……”

    沈安抱着果果在思索着措辞……

    “你……你对大宋怎么看,我说的是以后的大宋。”

    沈安放松了下来,看着有些漫不经心的味道。

    赵仲以为这只是个玩笑般的问话,就不假思索的说道:“要变厉害些,至少要把三冗给解决了。”

    三冗,冗兵、冗官、冗费,这是老生常谈,也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看法。

    “然后呢?”

    沈安依旧是漫不经心的问道。

    赵仲也不在意的说道:“接着就打辽人和西夏人……”

    这是迫在眉睫的威胁,每当辽使在汴梁嚣张跋扈时,每当听到西夏人在西北侵占大宋的地盘时,这种念头就不可抑制的会从心底深处泛起。

    沈安点点头,然后陷入了沉思。

    历史上的赵仲登基前就察觉到了大宋面临着的危机,于是他开始张望着。

    可彼时大宋上下皆是保守官员的天堂,最后只有王安石才入了他的眼。

    然后他和王安石草率的做出了革新的决定,并立即开始。

    这娃是看到了危机,而且想解决危机……

    可你的眼光不够好,你的眼界不够开阔,你的学识被人给禁锢住了。

    同学……以后我会好好的教导你。

    “想法不错。”

    沈安微笑道:“保持住。”

    未来的皇帝最需要的是观念更新,他需要在这个更新的观念下去看待大宋的问题,而不是孤注一掷。

    ……

    元旦,沈安更愿意叫做过年。

    曹家这等权贵家族过元旦的气氛不是很浓烈。

    家大了,那些亲情也就散了、假了。

    曹承辉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曹定,负手问道:“你就没有一点错处?”

    曹定鼻青脸肿的看着很吓人,可刚才御医来过了,说都是皮外伤,无碍。

    御医是皇后派来的,大抵是要评估一下沈安下手的狠辣程度。

    曹定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嘶声道:“爹爹,孩儿只是问结亲之事,就被他打了。若非是他偷袭,孩儿今日定然会弄死他……弄死他!”

    他声嘶力竭的叫喊着,然后鼻梁骨的断裂处发出的剧痛让他不禁惨叫起来。

    曹承辉看着儿子的模样,不禁微微摇头,说道:“御医说了少动。”

    曹定喊道:“要弄死他!不然孩儿没脸出门了。”

    昨日他先被沈安暴打,随从也被姚链爆捶了一顿。,两人一路狼狈归家,看到的人不少,那脸都丢到城外去了。

    外面如今正在传播着他被沈安打尿的消息,这以后还怎么出门?

    曹承辉叹道:“你且好生养着,这些事为父自然会管。”

    出来之后,曹承辉叫了管家来,说道:“去,找人去给圣人传话,说说这事。”

    消息很快传递了进去,但宫中的消息也传了出来。

    “圣人说此事曹家不要管……”

    “为何?”

    曹承辉怒道:“她做了皇后是好事,家里也没想靠着她做什么。可沈安都挑衅到了曹家的眼皮子底下,若是不出手,以后曹家还怎么在汴梁立足?”

    “走!”

    曹承辉大手一挥,带着十多名家仆就出门了。

    ……

    临近元旦的汴梁很热闹,雪停后,开封府组织人力清扫了一番,干干净净的迎接新年。

    任守忠对民间过年的气氛有些不大熟悉,所以一路缓缓看着,到了沈家门外时,就看到了被陈大娘带着出来玩耍的果果。

    巷子里的孩子大多皮实,追逐打闹无所不能。

    果果是小女娃,也跃跃欲试的想参与进去,只是被陈大娘给拦住了,然后来了几个女娃一起玩。

    任守忠走到门外,姚链不认识他,就问道:“你找谁?”

    “叫沈安出来。”

    任守忠步入沈家,负手站在门内,目光微冷的看着院子里的布置。

    他身后的两个随从站在门后,就像是两个门神杵在那里。

    任守忠在冷笑着。

    上次他去枢密院传达皇后的话,沈安一副懒洋洋不耐烦的模样,让他觉得丢了脸面。

    太监的心眼子小,睚眦必报只是寻常。

    所以今日他诅咒发誓,只说自己定然会让沈安服帖,这才抢得了这个差事。

    他看到了沈安,然后嘴角挂起了讥笑。

    连皇后的亲戚都敢打,你以为你是谁?

    这次不把你整个半死,你就不知道得罪了我任守忠的后果。

    沈安从后面打着哈欠来了。

    “是任都知啊!稀客!请到书房用茶。”

    沈安随意的拱拱手,知道是那个事儿发作了。

    书房里,双方坐下。

    “茶水就免了。”

    任守忠摆摆手,目光冷淡。

    客串侍女的曾二梅马上就昂首挺胸的道:“多谢贵客。”

    呃!

    这是庆幸客人不喝茶……为主人家省钱了?

    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任守忠只是想表达一种情绪,可被曾二梅这么一顶,顿时就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于是就看了她一眼。

    这……真特么的丑啊!

    任守忠的嘴角抽搐着,觉得沈安是故意让这个丑女人来上茶,好恶心自己。

    你不仁,我不义。

    他的右嘴角微微上翘,皮笑肉不笑的道:“沈待诏这是没把圣人放在眼里啊!”

    沈安诧异的道:“把圣人放在眼里?这不对吧!”

    他微微后仰着头,“任都知,圣人要放在心里。放在眼里……咱也见不到圣人不是,怎么能放在眼里呢?哦……”

    他指着一脸涨红的任守忠说道:“原来任都知你就把皇后娘娘放在了眼里,过眼即忘啊!”

    他竖起大拇指,赞道:“任都知服侍着皇后娘娘,走眼不走心,沈某佩服。”

    任守忠眼高于顶,习惯性的敲打了一下沈安。没想到竟然被反击了。

    这个反击很凌厉,任守忠不得不起身道:“某说错了。”

    沈安笑眯眯的道:“知错就改,这还是个好人嘛。”

    被戴了个好人帽子的任守忠冷冷的看着沈安,说道:“结亲不成自然可以婉拒,为何要动手?”

    他在等着沈安拿撒尿来说事。

    可沈安却说道:“那曹定为何要当众拦截沈某?他难道不会上门拜访吗?”

    这是想造成既定事实,不然就毁掉果果的名声。最次也是觉得沈家不值得曹家尊重。

    任守忠冷哼一声道:“那也不至于动手。”

    沈安定定的看着他,目光渐渐转为冷漠,然后淡淡的道:“我乐意,你要怎地!?”

    任守忠霍然起身,怒道:“你这是对圣人不敬!”

    沈安一拍桌子,问道:“这是娘娘的意思吗?”

    任守忠阴冷的点点头道:“是又如何?”

    后宫不得干政对于大宋来说就是个扯淡的规矩,没这回事。

    从老早开始,老赵家就有在皇帝不能正常视事时,由后宫来垂帘听政的习惯。

    而且这事儿任守忠觉得是沈安做过分了,没啥不能说的。

    你有本事再哔哔给我看看!

    任守忠从出宫时就发誓一定要把这事儿办的漂漂亮亮的,好在皇后那里得个好印象。而沈安一介少年,眼瞅着就被他逼入穷巷,这事儿,它成了啊!

    想起上次的事,任守忠不禁微微而笑。

    他逼视着沈安,正准备乘胜追击,沈安冷冷的道:“娘娘也得讲道理,不然咱们到官家那里说话。还有……听闻娘娘有个兄弟好道……”

    任守忠知道这事,他觉得沈安这是词穷了,就冷笑起身。

    “某走了,你好自为之。”

    “慢走不送!”

    沈安只是微微欠身,并没有起身送客的意思。

    这太过分了啊!

    任守忠指指沈安,然后微微点头。

    咱们这就算是结仇了啊!

    他冷笑道:“回头见。”

    ‘我乐意,你要怎地?’,这话就是沈安自承过错,他只需把这话带回宫中去,皇后不管是自己对沈安下手,还是告诉官家求做主,都是进可攻,退可守的格局。

    回头见……回头你被收拾了,某再来痛打落水狗!

    他得意洋洋的出了沈家,正好碰到气势汹汹的曹承辉,就冷冷的道:“圣人的话都不听了吗?”

    曹承辉见他从沈家出来,就问道:“圣人要如何惩治他?”

    皇后让曹家人莫干涉此事,曹承辉却是怜子心切,恨不能沈安被一把抹成白身。

    任守忠矜持的点头道:“圣人自有分寸,他……等着看热闹吧。”

    曹承辉大喜,回家去就呼朋唤友,为此庆贺了一番。

    ……

    第四更送上,大家早些休息吧,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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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沈安一句话就让你挨了一顿打

    老赵家的皇后,不,该说是女人。

    女人只要有了舞台,她们就会对男人们的领域发生浓厚的兴趣。

    比如说权利!

    后宫之中无聊,加之夫君驾崩,这日子过的就和青灯古佛般的冷寂,所以那些太后们得了机会就不想放手。

    赵祯虽然还健在,可却对曹皇后没啥感情,夫妻俩只是相敬如宾而已。

    寂寞的日子会让人发疯,所以曹皇后就给自己找事做。

    养蚕、织布……

    她带着那些嫔妃们做的不亦乐乎。

    此刻她微微抬头,眼神幽幽的问道:“如何了?”

    任守忠微微俯身,脸上多了怒色:“圣人,那沈安说……他说他乐意,还问了臣要怎地……臣……臣……”

    他一脸沉痛的道:“臣当时就想弄死他,可……可想到不能给圣人您添麻烦,最后才忍了下来。”

    这话在往常会觉得有些假大空,可在皇后极端愤怒的情况下,却是再恰当不过了。

    内侍的权利欲比任何人都大。

    失去了家伙事之后,人生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活着而已。

    可活着只是行尸走肉,那还不如撞墙死了算逑。

    于是权利和金钱就成了他们追逐的目标。

    任守忠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他偷偷的窥看了一眼,如愿见到了皇后的愤怒。

    某就是天才啊!

    他忍不住想笑,就赶紧低头,然后那嘴角渐渐的翘起,笑意渐渐散开。

    曹皇后把银牙咬得嘎嘣响,目光凌厉的盯住了任守忠,说道:“可有虚言?若是有……”

    这位可是杀伐果断,任守忠闻言打个寒颤,说道:“圣人放心,臣不敢。”

    宫中的内侍,有头有脸的都有自称‘臣’的资格。

    而边上的那些内侍就是悲剧,只能自称‘小的’。

    那些内侍都在艳羡的看着任守忠,心想这人竟然又立功了,以后的前程当真是不可限量啊!

    “他这是想说自家是威武不能屈吗?”

    皇后的手一紧,把手心里的线捏成了一团。

    威武不能屈,对于皇室来说只是个笑话。

    她冷冷的看着外面,突然说道:“官家此刻无事,去请了来。”

    御姐范的曹皇后冷面如霜,若是披盔戴甲,就和花木兰也差不离了。

    她下定了决心,决定要收拾沈安。

    皇后真要收拾沈安,那真是手到擒来,而且……而且这可是给官家留印象的好机会!

    任守忠不等旁人说话,就抬头道:“圣人,臣这就去。”

    他看了那些内侍一眼,心中冷笑着,然后转身出去。

    走出殿门,他冷冷的看着前方走来的两个内侍,这是他的竞争对手。

    两个内侍都木然拱手,此时的任守忠气势如虹,不能给他找事的借口。

    任守忠遗憾的道:“两个胆小之辈,说那沈安手腕了得……蠢货!某一去就镇住了他,他的手腕在哪?嗯?说说,他的手腕在哪?”

    太监少了家伙事,心理变态是难免的。

    心理变态的表现方式多种多样,任守忠就喜欢践踏别人的尊严为乐。

    你越倒霉我就越踩你,越踩你我就越欢喜。

    那两个内侍强忍着怒火,却不敢发作,就和他错身而过,进了殿内。

    曹皇后的怒火依旧未散,见两人进来就说道:“有事速速说了。”

    两人禀告了事情,曹皇后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其中一个内侍突然说道:“圣人,小的……”

    曹皇后见他吞吞吐吐的,就不耐烦的道:“有事说,无事就出去!”

    那内侍低下头,“圣人,那沈安不会这么蠢吧?”

    沈安打了皇后的亲戚,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了,大多都说沈安跋扈。

    可沈安若是真跋扈的话,曹云哪里还能留在兵房,早就被沈安一脚踩下去,永世不得翻身了。

    他就说了这么一句,然后闭口不言。

    这是话里有话啊!

    曹皇后不是蠢货,先前不过是被怒火冲昏了头,此刻马上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沈安再瑟也不会这么大胆,否则官家再仁慈,也见不得有人对皇后不敬。

    她微微抬头,嘴角往下撇,吩咐道:“去把任守忠追回来。”

    追!

    有人心领神会的出了大殿,然后狂奔而去。

    稍后任守忠气喘吁吁的回来了,一副办事勤勉的模样。

    曹皇后问道:“那沈安就说了这些?”

    任守忠愕然道:“对啊,圣人,他的话臣都说完了。”

    曹皇后的目光一冷,说道:“若是真的,我自会去收拾他,若是假的,你便去洗衣吧。”

    宫中洗衣服的活计可不轻省,被赶到那里去和发配流放一个意思。

    任守忠想了想,就笑道:“臣倒是忘记了,那沈安在臣出来前提到了国舅。”

    曹皇后的浓眉一紧,问道:“说了什么?”

    所谓的国舅,大多数情况下指的就是她的弟弟曹佾。

    任守忠觉得这不是事,就轻松的说道:“他说听闻国舅好道。”

    “好道?”

    曹皇后微微眯眼,想起了那两个怀孕的嫔妃。

    所谓好道,那只是曹佾避祸的手段而已。

    作为国舅,他但凡展露出些许对权势的渴望,曹家就不会有未来。

    所以咱修道吧,和方外人打交道总是没啥忌惮吧?

    于是外界就传闻国舅喜欢修道,大抵是要成仙了。

    可曹佾的目的只是谨慎罢了。

    这样的国舅官家很放心,可沈安提这个干嘛?

    曹皇后的思绪一转,就想到了最近宫中的局势。

    那两个孕妇就是宫中的宝贝,一旦生下皇子来……

    那她这个皇后的日子怕是要难过了。

    母凭子贵,生下皇子的嫔妃自然会麻雀变凤凰,然后就会愕然发现自己的头上还有一个皇后。

    当今官家的生母就是个普通人,生下孩子后被皇后领养……赵祯的生母致死都没有认回儿子的机会,那痛苦煎熬……

    若是这般,有过切肤之痛的赵祯会怎么选择?

    把皇子给皇后养着?

    他不会干。

    曹皇后想起一次撞见赵祯拿着一幅画含泪的模样。

    那一次赵祯没有给她这个皇后面子,直接大发雷霆。

    后来她才有了些明悟,那副画画的就是赵祯的生母。

    前车之鉴在此,他怎么会让自己的儿子再遭遇这等惨事。

    所以她这个皇后没有机会,生下皇子的嫔妃将会亲自养着孩子。

    再然后……

    宫中的倾轧从来都不缺,此刻她要是做出些跋扈的举动,官家不会管,但在以后却会成为一根刺,说不清楚何时会刺伤她。

    是了!

    沈安只需道歉即可,可却用这种语气来顶撞自己,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提醒自己:曹家此刻越低调越好,越老实本分越好啊!

    此刻的低调,在以后就会被认为是谨慎和安分守己,不管那两胎是男是女,她都稳如泰山,再无人能撼动她的皇后之位。

    皇后的眼中多了感激之色。

    而且曹定此事也做得过火了,竟然当街拦截沈安,这是准备造成舆论事实,逼迫沈安就范。

    曹定啊……做事不行,不稳妥。

    瞬间曹皇后就忘记了先前的怒火,立场瞬移到了沈安这一边,甚至还准备叫人去提醒一下曹家,以后要看好了曹定,莫要让他再惹祸了。

    这就是女人,爱屋及乌说的就是她们。恨屋及乌也是如此。

    曹定若是得知皇后此刻的想法,大抵会吐血三升,然后高呼冤枉。

    任守忠还在等待着,他看了那两个对头一眼,就微微一笑,很冷。

    看看吧,皇后有事都宁可召我回来,你们两个蠢货却成了摆设。

    他正在得意,却听到了皇后的一声叹息。

    他看过去,就见皇后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这是要夸赞我吗?

    是了,我这次做的无可挑剔,连沈安的罪证都拿到了,正好让皇后能找到借口出手收拾他。

    这事儿我可是公私两便……谁……谁能比我更高明?

    他在心中狂笑着,然后挤出了自认为最忠诚的笑容,等待着皇后的决断。

    曹皇后微微昂首,冷笑道:“先前为何不说?”

    任守忠愕然道:“圣人,那只是闲话而已。”

    这话怎么听都是闲话,可在当事人的耳中却如同惊雷。

    曹皇后就是当事人,她觉得这话最重要,而任守忠的解释在她看来就是狡辩。

    “刁奴!”

    曹皇后武将世家的秉性发作了,她浓眉倒竖,喝道:“来人!”

    外面进来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内侍,躬身候命。

    曹皇后的目光转到了正觉得莫名其妙的任守忠的身上,冷笑道:“刁奴竟然也敢欺瞒于我,拉出去,打!”

    啥?

    这是啥意思啊?

    任守忠傻眼了,冲过来的内侍却别住了他的手臂,然后用力往外推拉。

    “圣人!圣人!臣冤枉啊!”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何被处罚,觉得自己冤的能感天动地。

    曹皇后起身站着,目光凌厉:“二十棍!”

    这是不准备要他的命,只是惩戒而已。

    任守忠一听就放心了,可他却真的是不知道为何挨打。

    两个孔武有力的内侍把他按在长凳上,一块破布被塞进了他的嘴里。

    “咬紧了,不然小心舌头和牙齿!”

    打棍子的痛苦不是所谓的硬汉就能扛住的,不咬住软物的话,轻则咬坏牙齿,重则咬烂舌头。

    然后有人褪去了他的下裳。

    这是不准备要他的命,否则不脱裤子,到时候打烂的碎布嵌入肌肤里,收拾起来非常麻烦。

    “啪!”

    “呜呜呜!”

    “啪!”

    “……”

    二十棍打下来,任守忠已经是走不动了。

    行刑的内侍说道:“没破皮,赶紧走走上药。”

    这时里面出来了一个内侍,却是先前被他讥讽的其中一人。

    这内侍微微昂首,说道:“任都知这是怎么了?圣人看重他,怎么……谁敢打他的棍子?”

    尼玛!

    先前你没听到,没看到吗?

    任守忠知道这是特意来羞辱自己的。

    他咬牙道:“定然是你等进了谗言……某……等着瞧吧!”

    那内侍微笑道:“任都知可知道为何挨打吗?”

    任守忠冷冷的道:“难道不是……”

    他想起了皇后最后的话……

    “难道……”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说出来的那句话?

    可国舅好道家……这话也值当处罚我吗?

    那内侍微微点头,叹道:“你自作聪明,这一顿挨的不冤啊”

    任守忠只觉得一口老血憋在了胸口那里,不上不下的。

    一般人被收拾了,第一件事就是去思索对方的动机,否则一种死不瞑目的憋屈感会让人发狂。

    可那句话有啥玄虚啊!

    他不敢问皇后,只能自己琢磨着。

    那内侍笑吟吟的道:“你不是说沈安的手腕也就那样吗?可他一句话就让你挨了一顿打,谁的手腕高?”

    任守忠铁青着脸不说话,只是在来回踱步,好活血化瘀。

    他走动起来很吃力,不时嘶嘶倒吸凉气。

    那内侍在边上讥讽了半晌,然后才一拍脑门,说道:“哎呀!刚才我不是说圣人让你去沈家道谢的吗?你怎地还没去?”

    瞬间周围就安静了。

    任守忠愤怒的看着他,然后用手指指他,点了几下头。

    “你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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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沈安的节操

    人在得势时要学会低调,否则在低潮时你会失落,会无法忍受那些冷眼和淡忘。

    万众簇拥很好,但一人静默也很重要。

    沈安和赵仲坐在书房里,外面是杨沫在盯着。

    “……皇后的日子并不好过,官家冷落不说,曹家也因为出了个皇后要避讳许多东西,比如说曹佾,好好的人要学修道,整日谈玄炼丹,这些值当吗?”

    赵仲有些唏嘘的说道。

    沈安好笑的道:“你这是物伤其类了?”

    赵仲点点头道:“我家也是这样,翁翁要装傻,要骂人才行。”

    赵允让这一枝还算是好的,赵允良那边甚至需要装疯。

    这孩子早早的就接触了这些算是好事,只是他看东西有些浅了。

    “值当的。”

    沈安把话题转到了前面,说道:“皇后只要坐稳了位置,此后曹家……就有了保障,一时的忍耐换取以后的安稳,这买卖不错。”

    赵祯必定是要先死的,曹皇后的辈分会成为利器,曹家若是利用好了,以后几代人都会享福。

    此时的人并不乏牺牲我一个,幸福全家人的果决和自我牺牲精神。

    沈安说的那句话就是个试探,若是曹皇后置若罔闻,那没说的,以后和那个女人离远些。

    若是曹皇后要出手,那沈安也不惧。

    他此次揭破了广勇军糜烂的事,皇帝还欠他人情呢!

    赵祯这人旁的没有,心软是个优点。

    到时候和皇后扯开也好,至少在以后赵宗实上位后,他无需顾忌什么,直接怼上去就是了。

    赵仲点点头道:“是了,我却忘记了曹家一大家子。曹佾……”

    曹佾,后世人称曹国舅,大名鼎鼎的修仙大佬,八仙之一。

    可他实际上只是个谨小慎微,不想惹祸的权贵后代而已。

    沈安在想着后世的传说,若是那些人知道曹佾的实际形象会是啥反应。

    赵仲在若有所思,沈安微笑看着他,觉得自己在渐渐的引导着他的思维方式。

    “看看这个。”

    沈安拿出一本书丢过去。

    赵仲接过一看,就欢喜的道:“你把那些学识都编好了?”

    沈安教他的东西很是零散,各种知识点都有,现在竟然编辑成册,而且还有序,可见是花了不少功夫。

    沈安点点头,说道:“拿回去慢慢的看,不懂的问我。”

    朱瞻基把书小心翼翼的收着,然后起身告辞。

    沈安送他出去,结果就看到了任守忠。

    满头大汗、面色潮红的任守忠。

    沈安诧异的道:“任都知这是……准备去哪家呢?”

    他看看右边,那边好像没啥值得皇后关注的人家吧。

    任守忠在赵仲的注视下尴尬的道:“某……圣人有话说。”

    沈安就站在门边,一脸诚恳的问道:“可要沈某摆个香案?”

    任守忠气得浑身打颤,心想那可是圣旨的规制,你要是现在摆出来,我要倒霉不说,皇后也会灰头土脸。

    他深深的看了沈安一眼,觉得自己确实是低估了此人。

    “圣人说多谢提醒。”

    任守忠的脸色越发的红润了。

    沈安讶然道:“你先前不是说要让沈某好看的吗?在哪呢?莫不是你假传娘娘的话?这事不对,我得去问问。”

    他喊道:“姚链把马牵出来,咱们进宫。”

    姚链大声的应了,任守忠深吸一口气,忍住后部的剧痛,一躬到地。

    “某错了。”

    他必须要认错,否则沈安真去问这话的来头,皇后能宰了他。

    沈安就看着他,却不说话。

    任守忠坚持不住了,就直起腰来说道:“莫要欺人太甚,到时候娘娘会视你为大敌。”

    沈安淡淡的道:“你威胁了我,而我却不喜欢被人威胁,那样晚上会睡不好觉……所以你自己扇自己一耳光吧。”

    这才是真正的羞辱。

    任守忠大怒,他喝道:“你这是在找死……”

    “在哪呢?”

    这时巷子前方传来了一阵咋呼,接着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

    “任守忠这么快就出宫了,肯定是圣人出手,赶紧的。”

    这是曹承辉的声音。

    沈安似笑非笑的对任守忠说道:“两记耳光。”

    曹承辉来了,要是沈安在边上加油添醋的来几句,任守忠铁定要吐血。

    比如说沈安装作感激任守忠的模样,曹承辉绝对会向皇后举报,说他任守忠徇私。

    吐血还是扇自己的耳光?

    任守忠还在天人交战时,沈安轻飘飘的说道:“三记耳光……要用力的。”

    “啪!啪!啪!”

    任守忠毫不犹豫的扇了自己三记耳光。

    他的脸上多了些红色,眼中多了怨毒,快速向外面走去。

    他想摆脱曹承辉的纠缠,可却高估了沈安的节操。

    他前脚才消失在巷子里,后脚曹承辉就来了。

    “沈安?”

    曹承辉见沈安无恙,差点就被气炸了。

    那任守忠肯定是拿了沈安的好处,就欺负皇后在宫中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所以舞弊徇私了。

    他本以为沈安会瑟,可沈安却很是诚恳的拱手道:“那只是误会,回头我这里请个郎中去府上探病,得罪了。”

    咦!

    这人怎地那么和气了?

    曹承辉还在懵逼,沈安继续说道:“皇后娘娘高风亮节,沈某深受感动。果然是曹家啊!这底蕴就是不一样。”

    这人竟然还夸赞曹家?

    曹承辉却不领情,只是冷哼一声,然后回身喝问道:“谁说任守忠来了这里的?”

    他带着的仆役中有人说道:“郎君,小人发誓看到了他来这里……”

    “他刚走。”

    沈安笑容可掬的道:“他好像有些不良于行,大概是痔瘘犯病了,走快些肯定能追上。”

    皇后都愿意让曹家吃亏,曹定就算是被白打了,沈安好歹也得做个姿态,不然就太过分了。

    曹承辉狐疑的看着他,沈安马上就一脸正气的道:“沈某还不屑于说这等谎话。”

    “那个刁奴竟然敢骗某?”

    曹承辉想起任守忠让他等着看收拾沈安,不禁恶向胆边生,带着人就追了出去。

    赵仲也告辞了,他想看热闹,就跟在了后面。

    出了榆林巷没多远,赵仲就看到曹承辉带人围住了任守忠,双方言辞激烈,甚至还在推攘。

    两边激烈的争吵了一阵后,曹承辉就指着任守忠说道:“你且等着,下次某定然会请人去告诉圣人,揭穿你这个刁奴的真面目。”

    曹承辉扬长而去,任守忠木然的站在那里,倍感凄凉。

    这货被沈安给坑惨了啊!

    赵仲笑的像是头小狐狸般的走过去,说道:“任都知……沈家马上会请了郎中去给曹定看病……”

    这是和解了。

    然后他任守忠就成了炮灰。

    “咳咳咳……”

    任守忠剧烈的咳嗽着,然后蹲在地上喘息。

    沈安,某和你不共戴天!

    赵仲笑着回到了家中,把这事和赵允让说了。

    “那小子奸猾,任守忠轻敌了。”

    赵允让不认为任守忠是个蠢货,否则也不会混到如今这个地步。只是他在皇后的身边待久了,觉得自己了不得,坐井观天,这才被沈安给坑了。

    赵仲见他眉间多了愠色,就问道:“翁翁,家里有事?”

    赵允让骂道:“两个家贼监守自盗,气煞老夫了。”

    赵仲微微皱眉道:“翁翁,我去看看。”

    “去吧去吧。”

    赵允让坐在榻上,接过热茶,骂道:“这天气不阴不阳的,就和老八家的一个德行,让人恶心!”

    赵仲一路去了后面。

    走出一百余步,眼前是个大空地,此刻站着不少仆役。

    “见过小郎君。”

    人群闪开了一条路,赵仲走了进去。

    此刻天气寒冷,地面冻的硬邦邦的。

    可被围住的中间却跪着一对中年男女。

    赵仲认出了他们,男的是赵允让那边专职洒扫的王小五,女的是他的妻子,在外院洗衣服的陈氏。

    洪斌就站在边上,本是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在见到赵仲后,他就更加得意了,喊道:“看看,都看看,王小五偷了布匹,通过陈氏卖出去,这就是监守自盗……不要脸!”

    他瞥了赵仲一眼,继续说道:“今日就让他们跪五个时辰,然后赶出京城。你等当引以为戒,莫要重蹈覆辙。”

    赶出京城,这对夫妇未来的日子会很艰难。

    可这是应有之意。

    但跪五个时辰的话,怕就不是艰难了,而是要废人。

    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在地上跪五个时辰,保证一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赵仲皱眉说道:“谁定的五个时辰?”

    洪斌笑眯眯的道:“小郎君,此事腌,您不该听。”

    这话把赵仲当做是孩子,有些轻视之意。

    赵宗实这一脉如今算是彻底的没落了,因为曾经当过备胎,所以还有些后患。

    等到赵允让去后分家,府中的仆役们大抵都不愿意跟着赵宗实一家子。

    这就是大势,大势如大风,能把人吹的摇摆不定。

    赵仲看着他,冷冷的道:“我刚才问你了。”

    他再是孩子的年纪,可却也是府中的主人。你洪斌一个管家,也敢搪塞主人吗?

    瞬间周围的仆役们都在看着洪斌。

    洪斌前段时间拉肚子拉的成了府中的笑话,所以威信大减。

    今日他正想通过此事来重振声威,却遇到了较真的赵仲。

    他想拒绝,但却不敢,于是就强笑道:“是小人。”

    赵仲皱眉道:“我家没有虐待下人的规矩。”

    洪斌干笑道:“小郎君,杀一儆百啊!不然下面的人就会有样学样,到时候府里可就乱套了。”

    赵仲说道:“有规矩就用规矩,没规矩却也不能胡来,那不是杀一儆百,而是杀气腾腾!”

    他走到那对夫妻的身前,说道:“我家从不苛待下人,你夫妇监守自盗自然有规矩来处罚,莫要因此生出怨怼之心来。”

    这话说的大气,那王小五抬起头来,脸上全是伤痕。他面若死灰的道:“小郎君,小人……小人也是不得已啊!”

第184章 这些都是沈安教的(为‘绝望的飞刀’加更)

    “不得已?”

    赵仲问道:“什么不得已?”

    王小五吸吸鼻子,说道:“小人……小人的孩子病重,没钱医治,小人看着不忍……小郎君,做爹娘的看着孩子那模样……小人恨不能把肉割下来给他吃……”

    王小五和陈氏嚎哭了起来,他们知道五个时辰之后,自己夫妇基本上就没用了。

    而且他们没了之后,那孩子……那孩子就完了啊!

    可这是郡王府,权贵之家,哪里会把人命当回事。

    “我的孩儿啊!”

    陈氏嚎哭着,“我们地底下再相见。”

    赵仲回过身来,看着那些仆役问道:“他说的可是实话?”

    有人在后面嘀咕道:“小郎君,是实话,他那儿子烧的厉害。”

    这天气最容易受寒发热,以仆役孩子能享受的医疗条件,生死那真是要碰运气。

    显然那孩子的运气不好,父母为了他铤而走险被抓了。

    大家都在叹息着,却无人为了他们夫妻求情。

    偷盗主人家的财物,换别人家,大抵要打个半死丢出去。

    这就是命啊!

    赵仲感受到了这种情绪,他说道:“去把府里的郎中叫来,给他的孩子看病。”

    众人愕然,而王小五和陈氏却恍如幻听。

    他颤声道:“小郎君,您……小人莫不是听错了。”

    赵仲微微摇头,“去吧,孩子无辜,还有,他们夫妇犯错该罚,可府里是什么规矩就怎么罚。最后就是……律法要基于人情,他们夫妇所犯之事不小,其情可悯,当减轻责罚。”

    洪斌悄然叫了个心腹去各处传话,然后就冷眼旁观。

    这是郡王府,不是你家。你干涉府中的事,否定郡王的决断,这就是不孝和跋扈。

    等郡王发怒时,你在府中的名声大概就要臭了。

    洪斌莫名其妙的想起了自己拉肚子的那几次经历,不禁夹了夹屁gu。

    赵仲也叫了人,却是去请示赵允让。

    最后先来的是高滔滔。

    她的儿子插手了府中的事务,她得来收尾善后。

    郡王府的老大是赵允让,其次便是他任命的管事们,至于那些儿孙们,只是依附而活,等赵允让去了之后,这个家也就散了。

    但是赵允让多年的积蓄不少,到时候谁能多分些呢?

    赵允让的儿孙们目前还算是团结,但在利益的面前,谁知道会不会翻脸。

    一群儿孙为此都不去干涉府中之事,为的就是不引发纷争,保留着兄弟之间的和睦氛围。

    想想,若是某家在郡王府中得势,其它兄弟家可会服气?

    这一来二往的,兄弟情义荡然无存不说,郡王府里也会被闹得乌烟瘴气的。

    “仲,此事你不该插手……还有,你手软了些。”

    高滔滔把儿子叫到边上,低声说道:“不严惩他们,府中的风气如何能提振?大户人家,权贵之家,都要隔一阵子就处罚些人,这就是提精神。你不懂这个不怪你,回去吧,剩下的我来处置。”

    她自然不肯坏了儿子的名声,可却有些为难。

    正在此时,赵允让那边来人了。

    “郡王让小郎君过去说话。”

    一行人,包括王小五夫妇都被带了过去,不过府里的郎中却也来了,被带着去给那孩子看病。

    赵允让穿戴整齐,端坐在榻上,等人到齐后,就看了赵仲一眼,说道:“此事却不可小觑。”

    他想给这个孙儿上一课,所以很是郑重。

    “监守自盗是个坏事,哪家都不能忍。你心肠软……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就目下来说是好事。”

    心肠软就不能当家,但以后他只是个闲散宗室,自然无碍。

    这个孩子啊!

    赵允让把剩下的话憋住了,就怕说的太狠了。

    他跟着沈安就学了这点见识?

    这一刻赵允让觉得有必要加强对赵仲的教导。

    “翁翁。”

    赵宗实和其他人也来了,屋里站满了人,女眷一边,男人一边。

    赵仲在父母的担忧目光下躬身,然后说道:“两个情有可悯的内贼该如何处置,若是按照律法而言,那就该收监,甚至是发配。”

    他说话从容,赵允让微微点头,觉得不管道理对不对,凭着这个姿态,就说明赵仲这段时日里的长进不小。

    心中有底你才能从容,否则就是强作镇定。

    赵仲继续说道:“可律法虽在,却要思量人情。若是律法无情,那么孙儿以为,以王小五夫妇的情况,也当法外开恩!”

    “律法和人情……”

    赵允让微微皱眉,然后示意他继续说。

    “若是家规,那么严惩只是想杀鸡儆猴,警告一干下人,可孙儿以为,规矩不在于严苛,而在于执行。”

    有人说道:“那现在就该执行,而不是什么法外开恩。”

    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而且这也是一个信号:赵仲突然插手府里的事,有人不满了。

    高滔滔心急的不行,恨不能上去把儿子一把拍醒过来。

    这事儿你别管了行不行?

    可赵仲却很镇定的说道:“王小五夫妇为了救自己的孩儿铤而走险,按理当处置了,可我家要的家规是什么?”

    他看着赵允让说道:“翁翁,家规是死的,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

    有人说道:“既然定下了规矩就当遵守,否则规矩有何用?”

    这是来自于亲人的质疑!

    空气中弥漫着一些让人不舒服的气息,赵允让微微皱眉,却没干涉。

    赵仲振眉道:“规矩本是人定,本就该不断更新。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小到一个家,大到一个国,若是定下了规矩就纹丝不动,动辄喊着什么祖宗规矩,那要现在的人作甚?什么都依着祖宗规矩好了,照猫画虎,萧规曹随……”

    他看着赵允让,诚恳的道:“翁翁,萧何的规矩如今何在?”

    轰!

    这句话炸翻了所有人。

    萧何的规矩何在?

    早就被历史长河掩埋了。

    那么延展开来,祖宗规矩还在,可终究会被抛弃,而代价就是革新,或是……灭亡。

    你整日守着什么祖宗规矩,可那只是个腐臭的东西罢了,你不肯丢弃,自然会被抛弃。

    赵允让见儿孙们目瞪口呆,女人们大多懵懂,可高滔滔却握紧了双手,显得非常紧张。

    这是担心他处置赵仲。

    祖宗规矩,郡王府现在的祖宗规矩就是赵允让,赵仲的话就是在挑衅他。

    赵允让面无表情的看着赵仲,见他很是坦然,于是就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这微笑渐渐扩大,变成了大笑。

    “哈哈哈哈!”

    赵允让笑的前仰后合,笑的咳嗽不止。

    一群人蜂拥而上,你拍背来我抚胸,忙作一团。

    好容易消停了,赵允让喘息着说道:“祖宗规矩,祖宗规矩,来人!”

    “阿郎。”

    老仆进来了。

    高滔滔几步抢上来,站在了赵仲的身前,就准备开口求情。

    赵宗实微微一叹,觉得儿子的话犯了忌讳,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了,少不得要弹劾上去,说他妄言。

    赵允让喝了一口茶水,拍手道:“王小五夫妇赶出府里。”

    这是应有之意,否则真的要规矩大乱了。

    老仆应了,赵允让看着赵仲,眼中的笑意都藏不住了。

    “他们的那个孩子……就留在府里,养好了再送出去。”

    责罚没有了,只是赶出去,以王小五夫妇的能力,自然能谋生。

    而救治他们的孩子,这就是情义。

    “主人家也要有情义,此事……以后府里的人得了病,就让郎中用心看。”

    消息传出去后,外面的仆役们开始了欢呼。

    “多谢郡王!”

    “多谢郡王!”

    欢呼声很大,传到了屋里。

    赵宗实皱眉道:“爹爹,会不会被人给……”

    赵允让觉得这个儿子还是胆小了,就说道:“此事会有人报上去,无碍。”

    若是连这点权利都没有,那他赵允让马上就进宫,一头撞死在大殿里,好消除官家的忌惮。

    他看着赵仲,眼中多是欣慰,说道:“你这竟然长进如此,好!来人。”

    老仆才去传话回来,赵允让吩咐道:“从今日起,仲那边多派人手伺候。”

    这是奖励,赵仲见到那些堂兄堂弟们眼中的艳羡,甚至有人都是嫉妒了。

    他叹息道:“萧何的规矩如今何在,这话说得好啊!不管是家还是国,都该听听这话,都该听听我孙儿的话,哈哈哈哈!”

    他得意非常,笑的肆意之极。

    “翁翁,这些……都是安北兄的教诲。”

    “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赵允让打个嗝,眨巴着眼睛问道:“你莫要骗人,否则老夫收拾你。”

    边上的赵家人也是不敢相信,可赵仲却说道:“孙儿在安北兄那边每日可不是玩耍,什么都在学,祖宗规矩的话,安北兄前日说了些,孙儿有些感悟,今日遇到了此事,更是大彻大悟。”

    他感慨的道:“怪不得安北兄说尽信书不如无书。读书万卷,还得要躬身行事,一事一个道理,做事做多了,自然就懂了那些书本里没有的东西,或是能印证书本里的学识。”

    赵允让目露精光,用力的拍打着自己的大腿,说道:“老夫当时说让仲跟着那少年,你等还有微词,今日如何?”

    那群儿孙中有愚钝的,就说道:“爹爹,那日您也说让仲跟着沈安,只是让他玩耍的……”

    卧槽!

    赵允让一个眼镖甩过去,喝道:“都滚!”

    一群儿孙狼狈而逃,赵允让独自坐在那里,不禁笑道:“老夫竟然也有看花眼的时候?”

    老仆在边上笑道:“阿郎,小郎君……小人记得一年前小郎君就像是一匹小野马,现在可变样喽!”

    “是啊!”

    赵允让惬意的道:“那小子……这一年变化颇大。”

    原先的赵仲有着孩子们都有的贪玩,甚至还有些顽劣。

    可现在呢?

    走在郡王府里,赵仲看到了无数目光。

    各种各样的目光。

    但最多的还是感激。

    他把王小五夫妇拯救了出来,而且还给府中的下人们带来了福利。

    有病就让府中的郎中尽力看。

    以往也看,可尽力却是没有的。

    奴婢怎能和主人相比?

    多了尽力二字,下人们当真是欢欣鼓舞,喜不自胜。

    而这一切是谁带来的?

    就是赵仲啊!

    “萧何的规矩如今何在……”

    赵宗实带着高滔滔站在前面,含笑看着面对那些感激目光时,显得有些无措的儿子。

    他低声给妻子解释道:“这话更多说的是朝中。朝中的臣子们动辄就说什么祖宗规矩,大郎的话……振聋发聩啊!”

    高滔滔抿嘴含笑,然后说道:“官人,还是那少年……仲和他在一起倒是长进了不少。”

    赵宗实点点头,“回头你这里多备些礼物,好歹也感谢一番。”

    高滔滔应了,然后想起了什么,说道:“他那个妹妹倒是活泼可爱,以后经常接进府中来玩耍,大家亲近些。”

    ……

    晚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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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元旦大朝会(为‘舌尖上的大明’加更)

    明日就是元旦,街上的行人反而少了许多。

    从明日起,百姓就算是进入一个狂欢的假期了。

    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各种过年的东西,如食材、桃符、屠苏酒、贴钟馗像……没时间出来逛街。

    明日是大朝会。这个大朝会规模宏大,参加的人数众多。不但有大宋群臣,还有各国使者。

    赵祯和宰辅们商议了许久,一是去岁的总结,二是明日的大朝会的格调,也就是展望未来。

    “……贺元旦的各国使者已经来了,辽使依旧是最跋扈。”

    这个消息还是礼房那边收集来的,此刻从宋庠这里说出来,让宰辅们都面色沉凝。

    富弼有些恼怒的道:“若是西夏人闹起来,大宋在边上煽风点火,坐收渔人之利最好不过,可没藏讹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偃旗息鼓了。”

    韩琦怒道:“那就是个佞臣,不,是个权臣,迟早会谋逆!”

    辽人最近又开始跋扈了,给大宋的君臣们不少压力。可大宋却无法反制,只能用西夏人来慰藉一番。

    可李谅祚还不能做主,而做主的没藏讹庞却抽筋了,竟然被灭掉了一个使团都没啥动静。

    一阵静默之后,赵祯摆摆手,示意宰辅们散了。

    这大过节的弄的气氛沉郁,大家的心中都不好受啊!

    宋庠回到了枢密院,随口就问了沈安的情况。

    杜子陵见他面色沉郁,就说道:“他今日倒是来了,不过无所事事。”

    这位就是来混日子的,对此宋庠和杜子陵心知肚明,也不想管。

    可今日的宋庠却有些火气,他皱眉道:“你是怎么办事的?马上就是元旦朝会了,辽使在使馆里喝多了,叫骂不休,言语间对大宋和官家多有不敬,你可知道?”

    这话里带着指责,你杜子陵不知道,那就是渎职。

    杜子陵苦笑道:“相公,这几日下官这里忙碌不休,无人帮衬啊!”

    我这个枢密院的大管家忙的不可开交,外交的事儿咋就找到我这里来了呢?

    宋庠冷冷的道:“明日就是大朝会,若是辽使跋扈,你的罪责不小。”

    这是解压**的一种,预见要出事了,就先把锅往别人的头上扔。

    杜子陵自然不敢反抗,只得扛着责任回去,然后叫心腹小吏王谦去问沈安。

    稍后回话来了。

    “都承旨,那沈安说有来有往,咱们坑了辽人一把,辽人埋怨几句不算事。”

    杜子陵板着脸道:“大宋何时坑了辽人?”

    王谦一脸纠结的道:“沈安说您该知道的。”

    杜子陵霍然起身,直接去找到了宋庠。

    “坑了辽人?”

    宋庠想了想,说道:“此事你倒是听了无妨……上次沈安在雄州时,让皇城司的人去辽国传话,说辽皇任用密谍来排除异己,想挑动辽国内部的争斗,不过到目下为止,依旧没有消息。”

    杜子陵微微一笑,低声道:“相公,下官想起了沈安的进士出身……”

    他看了宋庠一眼,眼中多了怒色:“怕是……有些冒功之嫌吧。”

    对外交涉是件严肃的事,冒功是小事,可由此导致上面对外判断出了偏差,那真是千刀万剐都不过分。

    而沈安的进士出身是官家赏赐的,按照当时用功劳来抵扣进士出身来计算的话,就是这个挑动辽国的内斗。

    宋庠拿起了文书,开始认真的看了起来。

    在许多时候,作为上官的他是不需要表态的。

    而作为下属,这时候你就得领会上官的未尽之意,然后妥当处置了。

    杜子陵回到了值房,就把枢密院四房的主事叫来呵斥了一顿。

    这是他第一次越过沈安呵斥四房主事,而且话里话外的都在暗示着些什么。

    沈安沽名钓誉!

    可外面很快就有了传言,说沈安谎报功劳。

    唐仁一出来就去找了沈安,埋怨道:“都承旨这是意有所指,待诏,这是嫉妒您的功劳多吧?”

    这厮的胆子不小,竟然敢嘲讽杜子陵。

    沈安淡淡的道:“他指的事我知道,看吧。”

    唐仁见他还是老神在在的模样,就急道:“待诏,再传下去,这元旦都过不了了。到时候御史闻风而动,您这……这就是大难临头了。”

    到时候真要查出冒功的事儿,沈安……别说是什么进士出身,啥都没了。

    官家再欣赏你也没用,舆论汹涌之下,他也只得妥协了。

    正如当年的范仲淹。

    沈安起身道:“此事你们别管,好消息应当快了。”

    他在盘算着时间,觉得那位皇太叔也该有些动作了,否则那就不是蠢,而是痴呆。

    只是需要等,等待着皇城司的消息。

    唐仁苦笑着,心想我们想管也管不了啊!

    到了下午时,果然有御史上了奏疏,而内容正是沈安冒功。

    那功劳到底是个啥他们不知道,但风闻奏事乃是御史的本能天赋。

    沈安冒功了,他的那个进士出身就是冒功得来的。

    一时间京城舆论哗然。

    在这个欢庆的节日前夕,这个消息简直就是一枚超大爆竹,一下就惊醒了某些人。

    要过元旦了,各地都在收尾,各行各业,除去生意人之外,大多都开始了收尾。

    而驿站却不得闲,必须要时刻保证着战马的喂养,以及各种物资的储备。

    滑州的一处驿站,因为年底了,所以大家都有些懒散。

    那些由厢兵担任的铺兵懒洋洋的躲在房间里睡觉,等过了元旦这几日,他们就能替换放假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铺兵们赶紧爬起来。

    天气冷,从被窝里爬出来需要极大的毅力。

    “这都快元旦了,也没听说哪里遭灾,这是去奔丧呢!”

    所谓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说的就是一部分人的奸猾和趋炎附势。

    等到了前院时,就见到两个便衣男子正在从马圈里牵马。

    “干嘛的?站住!”

    铺兵们慌乱的冲了出来,准备围殴这两个敢偷马的贼人。

    外面传来了马嘶声,两个男子回身,那脸上几乎看不到一点白色,红的吓人,而且上面处处都是血痕。

    这是从北方一路疾驰而来的信使!

    其中一人盯住了铺兵们,说道:“干粮,水。”

    有铺兵问道:“你二人是哪里来的?”

    另一人搓搓脸,却搓破了疤痕,那鲜血就顺着流淌下来而不自知。

    他冷冷的道:“皇城司急报,你确定要知道某二人是从何处来的吗?”

    皇城司急报,那绝对是大事。

    铺兵们哪里还敢问,只是验证了身份之后,就飞快的给他们装满了水和干粮。

    这里到汴梁,若是快马交替更换的话,明早就能赶到。

    换了战马的两个男子疾驰而去,身后一阵大风,卷起了无数雪花。

    ……

    天还在麻麻黑,可沈安就被庄老实叫醒了。

    “郎君,要快,这可是元旦朝会啊!”

    庄老实艳羡不已的道:“去一次就能和子孙吹嘘了。”

    可沈安不想去,就在庄老实出去后,他一头栽倒,瞬间入睡。

    这是年轻人的本事,老年人大抵要羡慕嫉妒恨了。

    “郎君!”

    不知道过了多久,庄老实惶然的声音传来,沈安一跃而起,然后飞快的穿衣。

    随意的洗漱之后,沈安策马冲向皇宫。

    皇宫外,天色微暗,群臣和使者们都聚集在了一起。

    大朝会自然要庄重些,提早来就是一个态度。

    所以当沈安最后一个赶到时,就被万众瞩目了。

    他讪讪的下马,包拯迎面而来,喝道:“为何晚到了?”

    这是让他赶紧找个像样的借口,免得被弹劾。

    可沈安已经被弹劾了啊!

    那些官员都在摇头,想着昨天飞也似冲进宫中的奏疏,大部分竟然都是弹劾沈安冒功的。

    今天是元旦,可御史们的热情却不会消退,沈安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猎物。

    沈安看着紧闭的宫门,心想我没迟到吧,然后就胡扯道:“路上这马看到了大车就不肯走了。”

    沈安的马喜欢拉车,这事儿在上次的赌约之后大家都知道了,引为笑谈。

    周围一阵窃笑声,连那些使者也在偷笑。

    沈安心中暗恨,想着回头就把那马给宰了,弄成卤肉。

    包拯走了过来,低声道:“昨日传言你冒功,御史台群情激昂,老夫强压了下去,可今日却是个好机会,老夫不敢担保他们会顾全大局……”

    外藩使者在,有啥事都别说,等大朝会结束之后,有怨报怨,有仇报仇都没问题。

    可听老包的意思,御史台的疯狗要开始撕咬了。至于什么大局,和名声相比,大局算个逑啊!

    沈安欲哭无泪的道:“包公,这真是冤枉啊!我哪有冒功。”

    包拯无奈的道:“要不……要不你先告病吧,老夫豁出去了,谁敢出来就弄死他!”

    包拯的面色狰狞,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沈安真是担心老爷子发飙,就赶紧劝道:“所谓的冒功绝对是没有的,再说就我一人的事,也算不得丢人。顶多是御史台的疯狗多了些,辽人知道了会效仿罢了。”

    辽国采取的是一国两制的官职,南面官管理汉儿,模仿了大宋的官职,御史台也是有的,只是汉儿掌握不了军阵大权罢了。

    但是那些汉官却颇有些意思,进谏辽皇时也是一副忠臣的脸嘴。

    要是那些汉官也学了大宋御史的疯狗做派,耶律洪基大概要抄刀子杀人了吧。

    ……

    第四更送上,诸位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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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你大爷的畜生

    元旦朝会的隆重程度大抵很难想象,只有在现场看到人山人海时才知道什么叫做大。

    大庆殿很大,无数高大魁梧的军士执着旗帜,从宫门一直延伸到大殿。

    无数人在等待着。

    宰辅、群臣、各地的读书人代表、各国的使者……

    还有大宋各地派来的进奏吏,他们带来了各地的献礼。

    无数的礼仪在进行着,等完结之后,皇帝开始发表讲话。

    这新年讲话大抵古今中外都一致:回顾去年,展望今年。

    皇帝在讲话里感谢了群臣的辛劳,希望大家今年再接再厉,努力把大宋建设的更加美好。

    大殿内香烟缭绕,上面的赵祯穿着红色的袍子,带着通天冠,在香烟的映衬下,看着……

    我去!

    沈安看着表情肃穆的大家,突然生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来。

    这怎么像是大家在供奉皇帝呢?

    他赶紧把这个不地道的念头驱散了,然后百般无聊的听着皇帝陛下的新年感言。

    感言念完了,赵祯满面红光,看着心情极好。

    是啊!去年大宋风调雨顺,内忧少。

    而外患更是因为外交得力,导致西夏人丢了个大人,和辽人的关系更加的微妙了。

    这一微妙对大宋来说就是好事啊!

    起码边境更加的和平了,百姓安居乐业,大宋君臣也不用担心某一天听到坏消息。

    这真是个好年景啊!

    想到这里,赵祯不禁看了下去,想寻找到为此立下大功的少年。

    可下面人头攒动,加上香烟多了些,遮住了他的视线,就没找到沈安。

    沈安没找到,他却看到了一个御史跳出来的那一瞬。

    这御史跳出来后,不管不顾的喊道:“陛下,臣郑伟弹劾待诏沈安冒功请赏!”

    卧槽!

    正沉浸在去年一年的美好成绩里不可自拔的群臣被吓了一跳,不禁看了过来。

    这人咋回事啊?

    这大喜的日子你抽抽了出来弹劾人,你脑子怕是有毛病吧。

    包拯刚往外冲,就被人给抱住了。

    “包公别闹,你再去那郑伟就越发的得意了。”

    郑伟分明就是豁出去了,你包拯出去不是给他造势是啥?到时候他反而会更癫狂。

    郑伟已经跪下去了,再抬头时,竟然是泪流满面。

    卧槽尼玛!

    沈安捂着额头,喃喃的道:“这是初一啊!新年第一天就来了这个,你也不怕官家杀你全家!”

    边上的官员们听到这话,不禁都微微点头。

    新年第一天,不管是百姓家还是皇家,都讲求个好兆头。

    你在这个大日子里来了个泪流满面,这是诅咒官家倒霉呢!

    赵祯铁青着脸说道:“下去!”

    官家在极力忍耐着杀意,也不想在外国使者面前自曝其短,否则这厮马上就会完蛋。

    郑伟叩首有声,喊道:“陛下,那沈安冒功领赏不可不查啊!否则今日他冒功不罚,明日旁人冒功怎么算?陛下,大宋安危在此一举,臣愿以身殉国……为正气张目!”

    瞬间沈安就想到了一首诗。

    天地有正气……

    可这郑伟却担不起正气二字。

    这人的眼神癫狂,甚至是有些狂热。

    这是想求名!

    能不顾大宋的面子在元旦朝会上出来弹劾人的御史,用脚后跟想想就知道是求名。

    今日来的人极多,随后各自散去,郑伟之名将会四处传播,而且还是美名。

    可冒功之说是哪来的?

    多半是枢密院,而且还是杜子陵那里散出来的。

    那些外国使者都在看热闹,神色间颇有些幸灾乐祸之意。

    在这个时候,沈安竟然在关注着这些。

    玛德!果然是畏威不畏德啊!

    若是大宋兵锋鼎盛,这些使者此刻大概会恨不能堵住耳朵。

    沈安微微点头,觉得自己找到了这个时代的真谛。

    武力为尊!

    他看到了辽使在忍笑。

    所以他觉得这事儿不该再继续下去了。

    于是他就走了出来。

    赵祯很愤怒,甚至难得的眼中带着杀气。

    这么重大的一个日子,竟然有人来砸场子……

    这日子还过得下去吗?

    赵祯的目光微冷,此刻他觉得自己的仁慈怕是多了些,以至于有臣子敢跳出来挑衅。

    他看到了暴怒的包拯,看到了神色已经沉稳的宰辅们。

    然后他就看到了沈安。

    同样的是暴怒的沈安。

    他能怎么处置?

    赵祯微微叹息,他不希望沈安当场辩驳,那样的话更丢人。

    可沈安压根就没准备辩驳。

    他疾步走到了郑伟的身侧,一脚就踹了出去。

    卧槽!

    在场的人什么都想到了,可就是没想到沈安竟然会出手打人。

    这娃……胆大如斯啊!

    “你大爷的畜生!”

    沈安一声怒吼,扑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郑伟开始还想反抗来着,可他那文弱的身体哪里会是日日‘闻鸡起舞’的沈安的对手,没几下就被捶的哀嚎起来。

    他打的是如此的畅快,如此的流畅,然后群臣不禁瞠目结舌。

    这是元旦大朝会啊!

    你竟然在这样的场合殴打御史,谁能救你?

    沈安一拳撂翻想爬起来的郑伟,仰天怒吼道:“你这个里通外国的奸细,人人得而诛之!”

    我……

    郑伟不可能是奸细!

    沈安这是想脱罪。

    可他殴打弹劾自己的御史,这事儿可不是轻易能脱罪的,现在就看官家的了。

    刚才有些人还在想着沈安要倒霉了,听到这话后都不禁看向了赵祯。

    沈安一拳干倒了郑伟,气不喘、心不跳的说道:“陛下,这厮一看就是贼眉鼠眼,和上次皇城司抓到的那个奸细一般模样。臣请拿下此贼,让皇城司的人审讯。”

    如果说这次弹劾是在制造危机,那么沈安暴打郑伟就是在尝试着解决这个危机。

    可使者们怎么看?

    赵祯微微昂首,瞥了使者们一眼。

    大部分使者都是面无表情,大抵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们不得罪人的态度。

    但辽使却在微笑,带着讥诮的那种微笑。

    丢人现眼啊!

    赵祯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呻*吟的郑伟,叹息一声,觉得在这个时候,沈安的方式再好不过了。

    至于外臣的讥讽,此刻也算不得什么。

    郑伟躺在地上哀嚎着:“陛下……臣忠心耿耿啊陛下,臣为大宋除此奸贼,死而不悔!”

    名利心竟然那么重吗?

    沈安想起了以后那些卖直求名之辈对自己的狠辣,不禁打个寒颤。

    这就是求庭杖的宋朝版本,看似恶心人,可深思之后,却让人不寒而栗。

    “来人!”

    赵祯配合的喊道。

    “陛下!”

    两名侍卫近前候命。

    “拿下!”

    赵祯厌恶的看着郑伟,然后指指外面。

    郑伟被拖着往外走,他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陛下,为了大宋,为了陛下,臣……不悔!”

    这人竟然如此?一时间不少臣子都有些迷惑了。

    难道这人是真心想弹劾沈安?

    而不是为了求名卖直。

    喊叫声渐渐远去,辽使看了半天戏,就出来说道:“恭贺陛下,贺喜陛下。”

    赵祯哪怕知道这话里有陷阱,可依旧只能带着微笑。

    辽使抬头笑道:“元旦之际御史弹劾臣子,连节都不过了,这才是兴旺的源头啊!”

    这话是反讽,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

    可听出来又咋滴,你难道还能反击。

    群臣默然,包拯却气得浑身发抖。

    他觉得自己就该提早禀告官家,不让御史们来参加这次大朝会就好了。

    如今大错铸成,奈何?

    而杜子陵也是同样在后悔。

    他没想到那个消息会造成这个后果,真的。所以他就放纵了王谦。

    可王谦……

    对,王谦那厮竟然添油加醋的说什么冒功。

    可老夫当时只是说沽名钓誉吧?

    他抬头看了一眼前方,正好宋庠回头。

    四眼相对,宋庠冷漠,杜子陵微微点头。

    错误已经犯下了,谁犯的谁扛!

    赵祯觉得今天大抵是犯了冲突,他对着边上点点头,让人开始最后的程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赵祯看去,就看到张八年疾步而来。

    皇城司的都知在此刻来了,这是什么军国大事?

    张八年近前被拦住了,赵祯低声道:“让他来。”

    近前后,张八年低声说了些什么,语速很快。

    赵祯的神色有些古怪。

    他先是不敢相信,然后又看了沈安一眼。

    不会是哥又犯事了吧?

    沈安想了想自己最近的活动,觉得没犯事啊!

    官家的眼神咋就那么古怪呢?

    沈安打个寒颤,觉得自己怕是看错了。

    张八年说完就离去,和沈安错肩而过时,他张开嘴,无声说了两个字。

    从前?

    还是……重元?

    沈安看向了赵祯。

    赵祯也在看着他,甚至还微微点头,神色轻松,渐渐变为威严。

    耶律重元那个蠢货犯事了吗?

    赵祯的眼中有些为难之色,显然有些话他不方便说。

    一国之尊,快意恩仇是最扯淡的。

    你得端着,得保持上位者的矜持。

    但那种喜悦却让赵祯抛弃了这些想法,他对辽使微笑道:“贵使……贵国的皇太叔可还好?”

    辽使茫然的面色马上就变了,他无礼的盯着赵祯,说道:“好,很好。”

    赵祯点头道:“那就好,朕与贵国皇太叔同辈,一直想把酒言欢,也不知何时才能如愿,怕是难了……”

    哎!

    他惋惜的长叹一声,群臣都有些懵逼。

    官家,那耶律重元和大宋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在大朝会上你扯他干啥呢?而且耶律重元没死吧?您怎么像是在哀悼他似的,这个……有些无礼了。

    辽使面色煞白,躬身道:“外臣先前无礼了,恳请陛下恕罪。”

    啥?

    群臣都傻眼了。

    这是啥意思?

    辽使先前可是瑟的很,现在怎么软了?

    而且辽使前几日在使馆里喝酒后,不顾有宋人在侧,就调侃辱骂大宋,今儿他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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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皇城司承情了,我张八年承情了!

    辽使竟然主动请罪……

    先前看到他在外面得意大笑的人都有些傻眼了。

    这是怎么了?

    前倨后恭可不是辽人的秉性,那么……

    知道张八年身份的人都在犯嘀咕,而且在琢磨着赵祯刚才的那几句话。

    赵祯盯着辽使,心中的畅快感简直就要爆棚了,以至于控制不住就笑出声来。

    咳咳!

    陈忠珩赶紧干咳两声,想掩饰官家的失常。

    赵祯收敛心神,淡淡的道:“宋辽两国乃是兄弟之国,朕那侄皇帝最近可好?”

    辽使一脸便秘的神色说道:“好,陛下安好无恙。”

    你别特么老提什么侄皇帝行不?

    此刻辽使最痛恨的就是当年澶渊之盟的签订者。

    你好歹弄个平辈的也好啊!

    这辈分跟着走,耶律洪基可是吃大亏了。

    往日的话,辽使必定是要反击的,可今日他却很老实。

    这肯定是有故事!

    群臣都心痒痒的,可却知道不能问。

    “散了吧。”

    仪式完成,赵祯挥挥手,众人纷纷散去。

    没人想起后续该是赐宴了。

    外国使者是第一波,第二波是官员们。等他们走了之后,陈忠珩就走了过来,把宰辅们留下,还有沈安竟然也在其中。

    沈安本就没想走,见状就欢喜的道:“陛下,可是那话儿……”

    赵祯的脸色一下就绷紧了,喝道:“你这少年就不学好,跟着市井人学了个满嘴油滑。”

    这话听着是呵斥,可谁都听出来了,官家这是在笑骂呢!

    官家和你笑骂,那就是亲切,非一般人能得到这等待遇。

    宋庠的心中一个咯噔,他觉得杜子陵怕是要糟了。

    闲杂人等都走了,陈忠珩很有眼色的出去看了一眼,交代人看好殿门。

    大庆殿很大,但设计巧妙,回声清晰。

    赵祯轻轻拍着自己的大腿,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官家的心情极好。

    “刚才皇城司传来了急报,耶律重元……”

    赵祯微微仰头,那得意的心情不加掩饰的传递了出来。

    宰辅们就像是嗷嗷待哺的雏鸟在等待着消息,若非卖关子的是皇帝,他们就敢把这人打个半死。

    赵祯欢喜的道:“耶律重元怕了,出门都要穿戴盔甲,甚至是去觐见辽皇时也是如此,然后被人弹劾……”

    他拍着大腿,说道:“耶律重元再次去觐见辽皇时,不但穿盔甲,还带了短刃,结果被拿下,据说在软禁中。”

    这事儿……

    谁的功劳?

    这时张八年求见,进来后才细细说了消息。

    “……咱们的人在辽国传播耶律俊是辽皇密谍头领的消息,而且还说了他擅长使毒。辽国原先有几个权贵就死的不明不白的,耶律重元就怕了,于是小心谨慎……”

    “现在呢?”

    赵祯刚才只是得了个大概消息,此刻他很是惬意。

    张八年说道:“此刻耶律洪基曾经的对头们都在防备着他,甚至有两人带着家眷潜入草原,耶律洪基震怒,派军去追杀。”

    剩下的话不用说了,赵祯已经脑补出了耶律洪基此时的恼怒心情,他挥挥手,张八年告退。

    作为皇城司都知,除去皇帝之外,张八年不用给任何人面子,哪怕那人是皇后。

    所以大家也就习惯性的忽略了他,直至他在沈安的身边止步,躬身行礼。

    他没有说话,但一个鞠躬却重如泰山。

    作为皇城司的都知,他不能有朋友,更不能对某个臣子表示亲近,否则就是犯下了大忌,离滚蛋不远了。

    所以宰辅们才感到了震撼。

    以及不解。

    然后他们才想起了沈安从雄州回来时,为了那个进士出身表功的话。

    让皇城司的人去辽国传话,说耶律俊就是辽皇的御用刺客,擅长用毒。

    当时他们只是莞尔,觉得少年抢表现也是应当的。至于这个离间计的效果,大伙儿都当是个笑话,没人在意,并渐渐淡忘。

    可现在……

    他们看着一脸认真的沈安,突然发现自己不大了解这个少年。

    你说他年少冲动也好,可他的一举一动无不是有的放矢。

    你说他有仇必报也行,可他从未轻慢政事。

    这样的少年……十年后他该在哪?

    欧阳修曾经的那句话再次响起。

    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

    张八年仿佛不知道自己在犯忌讳,他冲着沈安微微颔首,然后出了大殿。

    谁说内侍里没有好汉?

    这便是好汉!

    皇城司承情了,我张八年承情了。

    在许多时候,无声的肢体语言更加令人震撼。

    赵祯看着这一幕,突然问道:“沈安,你想要什么?”

    官家这是要封官许愿了啊!

    哎!

    这是何等的幸运啊!

    连宰辅们都在羡慕嫉妒恨了,沈安却泰然自若。

    他说道:“陛下,臣……臣觉着那些死在辽国的密谍们更需要一些东西。”

    你疯了?

    谁会在意那些密谍,可你沈安竟然就把这么好的机会给了那些死人,你疯了吗?

    富弼若有所思,然后竟然微微点头,面带欣赏之色。

    沈安认真的道:“大宋目前并无外战,可密谍们的暗战却无时不刻的在发生着。那些密谍悍勇无畏,他们视死如归,直至死于无名。”

    他拱手道:“大宋需要嘉奖这些无名勇士,陛下,大宋不能让这些勇士在九泉之下寒心。”

    赵祯微微点头,然后问道:“那你呢?”

    沈安笑道:“臣还是那句话,北望江山!”

    气氛肃然。

    赵祯微微点头,富弼微微点头……

    皇城司里,两个密谍满脸血痕的坐在椅子上,两个郎中正在给他们处理脸上的冻伤。

    而他们的双手全是冻疮,不能完全展开,否则伤口就会开裂。

    张八年看着这一幕,说道:“兄弟们受苦了,元旦之际,每家都发些米粮”

    一个密谍不顾脸上的疼痛,说道:“都知,只要能重夺幽燕之地,咱们再苦都值了!”

    张八年看着北方,说道:“幽燕之地啊……北望江山。”

    ……

    想做官,那你得有能力,当然,能有后台是最好不过了。

    王谦就是个幸运儿,虽然目前是个小吏,可他却靠着机灵得了杜子陵的看重,成为了为他跑腿的心腹。

    这心腹过度一下,然后就会步步高升,这也是一种仕途之路,而且是最快速的一条路,堪称是终南捷径。

    此刻他站在杜子陵的值房外面,和一群官吏在说话,眉飞色舞的。

    “……那沈安上次得了进士出身的好处,可功劳呢?没见功劳,他这是在冒功领赏,你们说说这事儿会怎么弄?”

    许多时候别主观下定义,要诱导。

    诱导出来的结论才能引发共鸣。

    那些官吏都不是傻子,可王谦都出来说话了,可见沈安在枢密院成了根搅屎棍,没人待见。

    这是要赶走他?

    好事啊!

    有人就试探着问道:“那……相公不管?”

    这话得了个大白眼,王谦甚至都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

    宰辅要亲自动手的话,除非是下面的人无能。

    “那他这次是走定了?”

    王谦点点头,按照杜子陵的意思,在新的一年里,枢密院要整顿一番,清理一些破坏气氛的官吏。

    而沈安就是头号目标。

    一个礼房的小吏也在边上,他忍了许久了,此刻再也无法忍受,就说道:“沈待诏立功无数,旁的不说,就说广勇军,若非是待诏硬顶着去查,谁知道广勇军都烂掉了?这难道不是功劳?”

    王谦冷笑道:“那是什么功劳?”

    “难道不是吗?”

    那个小吏却是个较真的性子,否则也不会以寡敌众。

    杜子陵来了,他听到了后面的话,就皱眉道:“什么功劳不功劳的,官家认定的才是功劳。”

    他只看到了辽使的跋扈,却未曾看到沈安说过的功劳。

    这话滴水不漏,没十几年的宦海生涯也说不出来。

    进可攻,退可守,这就是官吏们追求的语言境界。

    杜子陵进去了,王谦得意的道:“听到没有?都承旨的话谁敢不信?”

    “你这人竟然敢和都承旨强词夺理?啧啧!胆子真大。”

    “就是,都承旨不和你计较,可他老人家却不能受辱吧,咱们……这是义不容辞的事。”

    “说说吧,是谁指使你来质疑都承旨的?说出来咱们去给你求个情,好歹让你能留在枢密院。”

    “……”

    一群官吏围住了礼房的小吏,各种威胁的话,各种对杜子陵表忠心的话宛如炸雷,一记记的在他的头顶炸响。

    小吏面色涨红,却倔强的道:“待诏……待诏本就是立功了。”

    “咦!你还敢嘴硬?”

    一个身体强壮的小吏推攘了他一下,然后狞笑道:“你的待诏今日怕是回不来了。”

    杜子陵都回来准备收拾东西放假了,按照大家对沈安那惫懒的秉性的了解,这人早就该到了,此刻已经带着自己的东西上马回家。

    可他人呢?

    “哈哈哈哈!”

    几个官吏不禁大笑了起来,指着大门方向说道:“你的待诏呢?”

    欺凌弱小是野兽的本能,在办公室文化里,丛林法则更是展露的酣畅淋漓。各种趋利避害,各种阿谀奉承,各种痛打落水狗……

    这些官吏仿佛是找到了一个弱小的兽类,然后在想着怎么折磨它。

    那小吏被推攘着不断退后,他有些绝望的看了外面一眼,然后就呆住了。

    噗!

    他一停步就被推摔在地上,可他却没有愤怒,那眼中竟然渐渐多了泪水……

    “待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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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打得好,打的亲切!(为盟主‘密糖果果’加更)

    “他竟然哭了?哈哈哈哈!”

    一群官吏就像是找到了好笑的乐子,在仰头大笑着。

    “你们这是……找我有事?”

    “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这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让这些官吏们的身体发僵,然后缓缓转身。

    沈安就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

    “沈……待诏?”

    一个小吏失声道:“他回来了。”

    沈安微笑道:“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小吏爬了起来,说道:“待诏,他们说您回不来了。”

    沈安想了想前后因果,就知道杜子陵怕是错误的估算了形式,然后就想来一个顺水推舟。

    可哥不是舟啊!

    哥是航母!

    他目光转动,盯住了那个先前推攘的最凶的小吏。

    小吏的眼皮子在跳动着,他看向了王谦。

    王谦微笑道:“沈待诏回来了?快回家过节吧。”

    他不知道沈安怎么又回来了,可此刻先稳住了再说,至于后续,自然有杜子陵来兜底。

    沈安的目光越过他的头顶,看向了值房里。

    小兵有小兵的活,干好完事,别逾越,否则那不是功劳,只会得一个不守规矩的评价。

    见沈安的注意力不在自己的身上,王谦松了一口气,就准备闪开,让开战场给沈安和即将出来的杜子陵交锋。

    他听到了杜子陵那熟悉的脚步声,随即脸上一痛。

    啪!

    沈安看到了杜子陵,他漠然的一巴掌扇过去,正好打在王谦的脸上。

    王谦捂着脸退开,然后侧身看着出来的杜子陵,那委屈的小眼神仿佛在诉说着:都承旨,您看看他……

    杜子陵面色微白,他看着沈安问道:“立功了?”

    他走的时候辽使跋扈,御史弹劾虽然被拿下了,可接下来就该是和沈安清算的时间。

    可沈安竟然回来了,这代表着什么?

    沈安微微点头,说道:“立功了。”

    我立功了,所谓冒功的传言就成了谣言。

    杜子陵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然后说道:“王谦。”

    王谦没听懂他们之间的对话,以为杜子陵要为自己做主,就委屈的道:“他打了小人一巴掌,都承旨,小人可是您……”

    打狗还得要看主人啊!

    “住口!”

    杜子陵喝住了他,然后说道:“你这几日在枢密院里到处散播谣言,引得枢密院人心不定,回去吧,不用再来了。”

    元旦有七天假期,可王谦的假期却无限延长了。

    王谦不敢相信的看着杜子陵,说道:“都承旨……”

    杜子陵眯眼看着他,说道:“谁让你去说沈待诏冒功的?”

    老夫只是说他沽名钓誉,你却自作主张说他冒功,虽然那冒功的话是老夫嘴里说出来的,可老夫让你说出去了吗?

    王谦面色惨白,挣扎着说道:“小人知错了。”

    杜子陵冷冷的道:“回去吧。”

    你要是敢乱哔哔,老夫弄死你!

    杜子陵压住了王谦,抬头看了看,然后就呆住了。

    不知何时起,周围竟然多了不少人,其中更是有枢密院四房的官吏。

    他们看着杜子陵的目光很是复杂。

    不解、愤怒、冷漠……最多的却是轻蔑。

    哪怕那轻蔑是如此的隐晦,可杜子陵却看到了。

    轻易放弃自己心腹的杜子陵,再也无法取得这些官吏的信任。

    你今日抛弃了王谦,明日会抛弃谁?

    杜子陵的面色终于是变了。

    沈安走到那个礼房小吏的身前,伸手拍拍他身上的灰尘,说道:“怎么不小心摔到了?”

    小吏激动的道:“待诏,小人……小人没给你丢人。”

    沈安笑道:“沈某的人不是谁都能丢的,不过……算你一个吧。”

    你不是我的人,那你还真谈不上丢我的人。

    从此之后,你就是我沈安的人了!

    小吏激动的不能自已,说道:“小人王铭宣,小人王铭宣……”

    他激动的都语无伦次了,沈安担心这货说出什么效忠之类的话来,就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好干。”

    他再看向那些官吏,问道:“刚才是谁围殴同僚来着?”

    那几个官吏的第一反应依旧是看向了杜子陵。

    杜子陵摇摇头,转身进了值房。

    既然丢人丢大了,那就别管了,爱谁谁吧。

    沈安笑道:“都承旨公务繁忙,这元旦还在做事,当真是我辈楷模啊!”

    可现在连官家都不理政事了,你杜子陵装给谁看啊!

    “咳咳咳……”

    里面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沈安的话显然差点气坏了杜子陵。

    这人果真是得理不饶人啊!

    官吏们都觉得往日怕是高估了沈安的心胸,有人不禁就后悔了。

    沈安对唐仁使个眼色,指指那几个推攘王铭宣的官吏,然后转身进去。

    麻痹的!你们以为老子的人是谁都能打的?

    那些官吏渐渐的散了,只有礼房在唐仁的带领下留了下来。

    那几个刚才动手推攘的官吏有些心慌,心想连杜子陵都怕了沈安,可见王谦说的是假话。

    “是王谦,是他怂恿我等动手的。”

    “对,就是他!”

    王谦呆呆的看着这一幕,突然就走向了王铭宣。

    “你要作甚?”

    王铭宣此刻的心情大抵就是坐上了云霄飞车,从底部直接飞升了上去,那感觉当真是酸爽无比。

    他在戒备着,可王谦走过来,却低头道:“某错了。”

    王铭宣摇摇头道:“你说这些作甚?”

    你是杜子陵的人,该怎么处置是他的事。

    可他却不知道,杜子陵已经彻底抛弃了王谦。

    王谦苦笑着,突然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请转告待诏,小人错了。”

    唐仁看着这一幕,突然笑道:“爽快啊爽快,只是这些人却没得惩罚,咋办?”

    礼房的官吏喝道:“唐主事吩咐。”

    唐仁微微摇头道:“不,是待诏吩咐。”

    这个秩序错不得,唐仁非常的懂分寸。而且沈安刚才的意思就很明显:打!

    “打!”

    当宋庠回来时,就看到几个鼻青脸肿的官吏站在杜子陵的值房外。

    他没管,心中微微一叹,就进了值房。

    值房里,杜子陵在写字。

    宋庠过去看了一眼,却很熟悉。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毛笔搁下,杜子陵抬头道:“相公,可是他立功了吗?”

    他想把沈安赶出去,却没想到局势顷刻翻转。

    宋庠叹息一声,说道:“是啊,他立下了大功。”

    杜子陵苦笑道:“下官没想那么多,只是那个御史却发了狂。真的,下官只是想逼着沈安这个大麻烦出枢密院罢了。”

    宋庠叹道:“那少年真是立功了啊!大功!”

    能让辽国上层混乱一阵子,这不是大功是什么。

    而且沈安还不要奖励,恳请善待那些殉国的密谍,这个姿态更是让赵祯心中的满意多了几分。

    哎!这是何苦来哉!

    ……

    沈安收拾了东西,急匆匆的骑马去了皇城司。

    张八年亲自迎了出来,说道:“是要见郑伟吗?”

    沈安点点头道:“我想知道对头是谁,不然这元旦也过得不安生。”

    张八年冷冷的道:“明日辽使去大相国寺上香,后日射弩,你不想去看看?”

    “谁是伴射的武臣?”

    初三要请辽使射弩,大宋会派遣武人伴射,这也是一种武力的比试,谁胜了就会欢呼雀跃,而输的一方自然是没脸见人。

    张八年摇头道:“不知,枢密院那边定。”

    沈安笑了笑,然后跟着进去。

    稍后他就见到了郑伟。

    郑伟并未被用刑,看着有些萎靡。

    屋内有些昏暗,房门打开后,郑伟不适应的用手挡在了眼前,眯眼看过来。

    然后他就扑了过来。

    这一下当真是动若脱兔,沈安只觉得眼前一花,大腿就被抱住了。

    郑伟仰头嚎哭道:“沈待诏,郑某……郑某冤枉啊!”

    沈安开始时以为这货是想偷袭,拳头都准备砸下去了。

    竟然是求饶?

    沈安看了张八年一眼,觉得自己怕是眼花了。

    先前那个慷慨激昂的御史哪去了?

    那个敢在大朝会上弹劾人的御史哪去了?

    沈安不敢相信,于是就一巴掌扇去。

    啪!

    按照先前郑伟的癫狂,这货现在得发疯吧。

    “打得好!打得亲切!”

    郑伟仰着头,一脸欢喜的道:“小人自小就喜欢挨巴掌,待诏用力打,多使劲。”

    卧槽!

    沈安一脚踢开他,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裤子,一脸的纠结。

    这厮不会是变态吧?受虐狂那种。

    沈安退后几步,郑伟却膝行上前。

    一把长刀横在了中间,拦住了郑伟。

    张八年皱眉道:“退,或是死!”

    他也有些困惑,于是就摆摆手,外面进来两人。

    “用刑!”

    他只相信刑讯之下的口供,这是多年的经验。

    郑伟惶然而退,手脚并用的狼狈模样让沈安有些困惑。

    “为何要在元旦朝会上弹劾我?”

    先前他觉得郑伟是想卖直求名,可此刻看来,这事估摸着有些问题。

    那两个男子步步逼近,冷汗从郑伟的额头上流淌下来。

    他嘶声道:“是……小人吃了散……”

    两个男子控制住了他,沈安摇摇头,近前俯身,森然道:“大朝会你也敢服散吗?”

    散就是五石散,从魏晋流行至今,是不少人寻找乐子的好东西。

    可那是大朝会,你作死了去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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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打断他的腿(为盟主‘小脾气’加更)

    五石散是属于兴奋类的玩意儿,吃了那东西人就会狂躁,身上敏感的不想穿衣服。

    所以魏晋名士要么是宽袍大袖,看着飘飘然如神仙中人;要么就是喜欢果奔,被说成是狂士。

    可实际上只是嗑散了而已。

    郑伟先前的表现就有些服散的迹象。

    他已经嚎哭了许久,脸上全是鼻涕眼泪。

    “……早上小人有喝点酒的习惯,就……就……”

    沈安微微皱眉,说道:“怪不得先前有酒气。可你为何早上服散?”

    大清早就嗑散,你一整天还想做事?

    老包会弄死你!

    郑伟在颤抖着,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

    他抬头看了沈安一眼,说道:“待诏,小人说了……只求平安。”

    这哥们竟然还想平安?

    沈安觉得自己像是听到了笑话,他笑了笑,说道:“你能保命就是祖上积德了,你若是不说也不打紧,这位……”

    沈安指着身边的张八年,隆重的介绍道:“这位乃是大宋皇城司的都知张八年,你能在他的手下受刑,真的是有福气了。”

    他微笑着走出了房间,身后马上就传来了声嘶力竭的叫喊:“是王鹏,是他……”

    沈安回身,微微摇头道:“这节操满地啊!若是举国大战,你这等人就是宋奸!”

    “王鹏是谁?”

    “是……是商人,和小人交好。”

    郑伟喘息着说道:“昨夜小人和他一直在喝酒,喝到要上朝前,小人提不起精神,他就劝小人服散,还说只是一点无碍,可小人服用之后,就觉着……就觉得来劲了。”

    沈安和张八年相对一视,问道:“昨夜为何喝酒?”

    郑伟没有犹豫的说道:“昨夜王鹏叫了几个女人……”

    第二天是大朝会,当晚竟然通宵嗨皮,最后觉得不够,还服散助兴。

    这是御史?

    沈安觉得这是作死!

    “王鹏可知道你要弹劾我的事?”

    沈安盯住了郑伟的眼睛,但凡有犹豫或是别的,他马上就出去,让张八年来收拾他。

    “知道。小人先前告诉了他。”

    沈安拱手道:“沈某告辞了。”

    “慢!”

    张八年叫住了沈安,说道:“此事怕是会引发御史台……”

    私下动手的话,怕会引发反弹啊!

    沈安微笑道:“陛下也恨不能拿住了那人,然后一脚踢到海岛上去,所以无碍。”

    没有人比他知道大朝会时赵祯的愤怒。

    堂堂大宋皇帝,在大朝会上竟然有人敢不给他面子。

    而且大宋还差点因此丢了个大人,若非是沈安当初布下的一手棋发挥了作用,今天赵祯怕是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

    所以沈安现在再怎么肆无忌惮都没事,赵祯那里只会叫好。

    张八年冷冷的道:“可这是我皇城司的事。”

    审讯、动手抓捕,这都是皇城司的事,你掺和进来干啥?

    沈安习惯性的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不是当事人,不知道沈某的怒火有多大。怒极伤肝啊。我行医多年,知道这股子怒气不泄掉的话,这人就得少活几个月。你也不想沈某少活几个月吧?见谅见谅。”

    他转身走了,张八年伸手拂拂肩头,面色古怪。

    边上的下属笑道:“都知,那沈安真是邙山名医吗?”

    这是沈安第二次拍张八年的肩膀了,拍的自然之极。

    张八年摇摇头道:“不知。”

    他觉得很奇怪,旁人不是怕,就是忌惮,所以从未有人敢和他这么亲近。

    这少年……他竟然不怕?

    ……

    “怕不怕?”

    暗香的后院里坐着一个商人。

    这商人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的看着坐在对面的王天德,说道:“此刻大朝会刚完结,沈安冒功之事已成定局。香露的生意那么大,老王,你护不住,所以你需要寻找帮衬的……”

    王天德放在桌子下的腿在颤抖,但上半身却稳定如初。

    他沉声道:“满口胡言,王鹏,你眼红暗香的生意许久了,各种手段使尽,可依旧不能得逞。今日也一样,请吧。”

    王鹏霍然起身,目光俾睨的道:“老王,今日你赶我走,明日你请我我都不来,你可想好了?”

    你想好了我就走,可后续的手段你能扛得住不?

    失去了沈安的庇护,暗香的生意就是暗夜中的萤火虫,会引来猎人的觊觎。

    你王天德一介商人,有何德何能掌控这个聚宝盆。

    王天德的腿抖的更厉害了,他板着脸道:“无稽之谈!沈待诏自然会逢凶化吉。”

    连他都觉得自己是在嘴硬,可沈安曾经说过一句话:虎死不倒威!

    老子……老子不是老虎,可也不是老鼠。

    王鹏走过来,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某走了,最迟午时后,你若是不来,那就别怪某下狠手。听说……你那二十多个小妾都是可人儿,某垂涎已久,老王你可千万别想着成全某啊!”

    他转身而去,步履从容矫健,甚至有些雀跃。

    这是人内心情绪的外在反应,再不会骗人了。

    作为资深商人,王天德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以他绝望了。

    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脸颊颤抖着,不知道该选择哪条路。

    外面进来了一个伙计,说道:“掌柜,今日元旦,该闭门了。”

    按照商人死要钱的作风,本来是没假期的,可沈安前天叫人来传话,说是元旦同样放假七天。

    顿时店铺里的男女伙计都欢呼雀跃,对沈安这个不经常冒泡的大老板感激不已。

    这安排看似好心和敞亮,可更多的却是掌控。

    我才是老大,在这里我说了算,你们要牢记这一点。

    这种手段王天德心知肚明,也举双手赞同。

    所以伙计看着满面喜色。

    王天德抬头,那挣扎的神色吓了伙计一跳。

    “掌柜……”

    你这是不同意吗?

    可也用不着那么痛苦吧。

    王天德咬牙道:“关门!”

    伙计闻言就欢天喜地的出去了,他没有听出那个关门的含义。

    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说关门,这和海上说翻船一个道理,都是忌讳。

    王天德低下头,双手捂着脸,喃喃的道:“这事……安北,你让我老王怎么办啊!”

    关门就是不准备再开门了。

    啪!

    王天德抬起头来,皱眉喊道:“谁在屋顶!”

    特么的!大过节的也不消停啊!

    王天德的怒火一下就冲起来了。

    他快步走出房间,然后看向屋顶。

    就在他准备喝骂时,却被屋顶上的那人给吓住了。

    “这是……造反吗?”

    就在屋顶上,折克行正弯弓搭箭,鹰隼般的目光在四处梭巡着,寻找目标。

    “王鹏何在?”

    折克行喝问道。

    这是要造反啊!

    哥,安北哥,你疯了吗?

    王天德这次是浑身都在颤抖着。

    他在祈祷着,祈祷着沈安赶紧悬崖勒马。

    然后他就看到了倒退着进来的王鹏。

    此刻的王鹏再也不见刚才的瑟,他面无人色的退进了院子里,屋顶上的折克行一箭射来,正好在他的脚后跟处。

    “待诏……”

    王鹏强笑着,外面走进来一人,却是沈安。

    随后姚链进来,说道:“郎君,没有同党。”

    沈安点点头,缓缓看向王鹏,微笑道:“王鹏……王掌柜?”

    王鹏只有点头的份。

    “他想要什么?”

    沈安指指王天德。

    王天德被这一系列的变故被震呆了,此刻回魂,就下意识的说道:“他说你要倒霉了,暗香某保不住……”

    沈安叹道:“是来夺产业的啊!”

    王鹏的脚在发软,最终没忍住,就跪在了地上,满头大汗的道:“待诏……小人,小人是来说笑的。”

    先前他得意洋洋,此刻却就想是个可怜虫,两个嘴脸之间的交换天衣无缝。

    “说笑?沈某忘记了告诉你,那郑伟在大朝会上,当着无数人的面出班弹劾……你以为官家只会惩罚郑伟一人?愚不可及!”

    商人总是喜欢自作聪明,特别是在被利益和金钱蒙蔽了双眼之后,那智商低的能让人目瞪口呆。

    为了利润,他们敢冒任何风险,哪怕为此上了绞刑架也心甘情愿。

    而暗香的利润就能让人甘冒风险。

    “不!”

    王鹏突然喊道:“小人……小人劝他等大朝会散了再去……”

    “蠢货!那五石散吃下去,你以为自己还能控制郑伟的一举一动?”

    面对着这等不了解五石散威力的家伙,沈安只能是悲天悯人的叹息着,然后指着王鹏,淡淡的道:“打断他的腿。”

    我想听听打断骨头的响动!

    这时外面又来了人。

    一群侍卫冲了进来,为首的却是久违的邓世涛。

    邓世涛和沈安在打压米价时结识,后来虽然没怎么交流过,但都是有些默契在。

    王鹏看到这些侍卫,如蒙大赦的喊道:“小人有罪,救命!”

    落在宫中侍卫的手中估摸着死不了,可看沈安的意思,分明就是想让他生不如死。

    那我肯定是宁可被流放啊!

    沈安冲着邓世涛点点头,然后说道:“打断他的腿!”

    “救命!”

    王鹏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就被冲过来的姚链反剪住了双手。

    折克行拎着长弓走过来,神色兴奋。

    少年人不懂生命的厚重,所以最是残忍。

    折克行狞笑着一脚踢去,王鹏的右腿就伸直了。

    邓世涛喝道:“停手!”

    他是官家的人,所以折克行就看向了沈安。

    邓世涛说道:“沈待诏,官家令某来拿人。”

    这个面子你得给吧。

    沈安摇摇头道:“这人是我先拿到的,你就当没看到吧。遵道,动手!”

    折克行一脚踩去。

    咔嚓!

    “啊……”

    咔嚓!

    “啊……”

    惨叫声尖利,听着不类人声。

    幸而暗香此刻已经不营业了,否则那些妇人听到这种惨叫,多半会被吓疯。

    “沈待诏!”

    哪怕是有些交情在,可被人拂了面子的难堪让邓世涛不禁怒了。

    “某奉官家之令而来,你这般肆意妄为,不怕官家的怒火吗?”

    ……

    第四更送到,大家晚安,爵士继续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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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塑料花,梨花带雨

    邓世涛从未被人这般拂过面子,哪怕对方是他曾经想套交情的沈安,可他依旧是怒不可遏。

    “啊……”

    惨嚎声依旧刺耳,沈安侧过身体,看着邓世涛说道:“他在背后谋划着抢夺我的产业,甚至谋划着要让我身败名裂,你说我该怎么办?”

    邓世涛目光微冷,说道:“某只能到官家那里去说话。”

    这就是塑料交情的体现,关键时刻拉稀摆带。

    沈安笑了笑,说道:“那你就去禀告吧。”

    “我们回家。”

    沈安及急匆匆的走了,视邓世涛于无物。

    邓世涛恼怒的道:“带回去!”

    ……

    元旦帝王的责任就是主持朝会,可今年却不大顺畅。

    “官家把赐宴都忘了。”

    宫中在传递着某些让人不安的消息,可皇帝的情绪却不错。

    当邓世涛出现时,赵祯正在看歌舞。

    长假来了,帝王也该歇歇了。

    曲声婉转,舞姿动人。

    邓世涛闯进了这个温柔乡里,让赵祯也有些不满。

    “何事?”

    赵祯摆摆手,歌舞退散。

    他不是个喜欢迁怒臣下的帝王,再不满也会忍着。

    邓世涛低头说道:“官家,人拿住了。”

    “那就好。”

    赵祯微笑着,准备再把歌舞叫回来。

    “可他的腿断了。”

    “嗯?”

    赵祯没在意这个,只是习惯性的想问一下。

    “是……”

    邓世涛在犹豫着,是和沈安闹掰,还是隐瞒下来。

    可沈安当时没给我面子啊!说打断腿就打断腿,出去时还说要去买菜,这是啥?

    这是羞辱!

    那我还顾忌什么交情?

    于是他就说道:“臣当时已经到了,可沈待诏却依旧叫人打断了那人的腿……臣无法阻拦,有罪。”

    这话里把自己的责任都撇清了,算是官场应对。

    说完后他就看了赵祯一眼。

    赵祯微微眯着眼,右手轻轻拍打着大腿。

    这是心情好的意思?

    邓世涛有些傻眼了。

    赵祯确实是在欢喜着,在大朝会之后,他把背后那人恨之入骨。

    可他是帝王,却不好和小人物计较,所以才派了邓世涛去,而不是皇城司。

    朕要展露出仁慈的一面。

    可谁曾想沈安竟然叫人打断了人犯的腿……

    哈哈哈哈!

    朕的心情舒畅啊!

    那少年果真是急朕之所急,知道朕想弄那人的心思,就替朕出手了。

    心情一愉悦,赵祯就笑了起来,结果一时口滑,就情不自禁的道:“断的好啊!”

    啥?

    邓世涛心中一震,然后再窥看了一眼。

    赵祯也觉得口滑了,但却觉得这样才有些畅快的滋味。

    他舒坦的道:“此事这二人……不顾大局,要严惩。不过今日人多,所以按律处置了。”

    今天的大朝会那么多人,大家都看到了郑伟脑子抽抽了去弹劾沈安的场景,要是郑伟和背后那人被动了私刑也无碍,只是外面难免会说官家恼怒了,然后下了狠手。

    而赵祯要的是啥?

    历代君王要的是啥?

    名声啊哥!

    邓世涛此刻把肠子都悔青了,他可怜巴巴的抬头道:“官家,臣……臣和那沈待诏……翻脸了。”

    赵祯一怔,皱眉道:“你尽忠职守……罢了,那沈安嫉恶如仇,朕这里却是知晓的,你……来人。”

    嫉恶如仇……

    邓世涛无奈的看着地面,心想沈安可不是嫉恶如仇,而是谁惹我就是我的仇人,这叫做心胸狭隘。

    “官家。”

    陈忠珩上前,顺带看了邓世涛一眼,心想你好不容易和沈安勾搭上,以后要出宫担任武将什么的,少不得多一个助力。

    现在这助力铁定没了。

    后悔不?

    赵祯吩咐道:“赏邓世涛绢布三匹,拿回家给妻儿做衣裳。都是朕的身边人,好歹也体面些。”

    邓世涛无奈谢恩,可他想要的只是和沈安和解,至于绢布,这玩意儿就是钱,可只要多交几个有潜力的朋友,以后还会差钱吗?

    赵祯只觉得今日的郁气全部消散了,他起身道:“今日元旦,沈安家就两兄妹过日子,来人,去问问皇后。”

    这是要让皇后出面,派人去慰问一番沈安兄妹。

    这是破例了啊!

    以往从未有过先例的事儿,今日竟然在沈安的身上破例了。

    卧槽!

    邓世涛此刻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早知道官家那么想弄死那个王鹏,他冒着被弹劾的风险也敢亲自去打断王鹏的腿!

    结果他一时犹豫,不但没有功劳,反而还得罪了沈安。

    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

    稍后宫中就出来了一辆马车,还有一队侍卫。

    一行到了沈家,却见外面有了一辆马车。

    “……不是某吹牛,当时府中都是鸦雀无声,人人都说小郎君仁慈啊!竟然为了两个下人和郡王争执,这仁心罕见,当真是罕见呐!”

    他在唏嘘着,门边陪他吹牛的姚链纳闷的道:“你前面是鸦雀无声,后面怎么人人都说话了?”

    杨沫振振有词的道:“那不是……咦!宫中的。”

    他马上束手而立,而姚链看到一个宫装女人被人搀扶着下了马车,就欢喜的道:“这是给我家郎君送媳妇吗?”

    我打!

    正好送赵仲出来的沈安听到了这话,就一脚把姚链踹了出去。

    那个宫装女人看着二十余岁,长得还算是可人。

    她刚下马车就听到了姚链的话,不禁脚下一软,幸而边上有宫女扶住了。

    “赵尚书,您站稳了。”

    尚书?

    这下沈安真的是傻眼了。

    所谓尚书,就是宫中的尚宫,排在第二等,位高权重,是协助皇后处置宫中事务的女官。

    这样的人,你姚链竟然敢说是给我做媳妇的?

    资格啥的倒是不差,可那是皇后身边的亲近人,你娃害死老子了啊!

    赵仲在边上也傻眼了,觉得这事儿……

    我爱莫能助啊!

    他拱拱手,冲着里面喊道:“果果,过几日去我家玩耍,我妹妹念着你呢!”

    “知道啦!”里面的果果欢喜的应了。

    这厮喊完就上马跑了。

    惹到了宫中的女官……哥,你自求多福吧!

    杨沫冲着姚链拱拱手,一溜烟也跑了。

    不是哥哥不讲交情,而是你太会作死了。

    那赵尚书抬起头来,面色桃红,带着羞恼。

    后宫中除去皇帝之外,目前就没有一个带把的男子,所以宫人们早就习惯了心静如水,不起波澜。

    而她位高权重,一般人也不敢开这等玩笑……

    可……

    可一个小小的待诏家人,竟然就敢调戏我吗?

    两行清泪从脸上划过,赵尚书哽咽了。

    从未被人这般欺负过的她哽咽了。

    卧槽!

    不关我的事啊!

    沈安近前赔笑道:“那个……尚书,沈某家人口无遮拦,得罪了。”

    这货不知道女人的脸皮薄,事情发生了你就别再提,不然就是揭短。

    赵尚书抬起水光盈盈的秀眸道:“你还说!”

    这梨花带雨的,要是换一个成熟的男子,怕是要心跳加剧了。

    可沈安却没啥想法。

    他喝道:“遵道!”

    “安北兄!”

    折克行啃着鸡腿出来了,等见到女官后,赶紧把鸡腿往嘴里一塞,然后一拉,就拉了腿骨出来。

    沈安指指边上哭丧着脸的姚链说道:“拎进去,吊在厢房边上,今日不许吃饭。”

    姚链知道自己这玩笑开大了,可吊着,而且还不许吃饭……

    他想起曾二梅从前日就在准备今日的晚饭,那丰盛程度……

    “郎君,小人错了。”

    姚链被拎了进去,沈安拱手道:“得罪了。”

    赵尚书这才停了哽咽,只是依旧是有些一抽一抽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就别过头去,身边的宫女就冲着沈安瞪眼。

    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子瞪眼,装作凶神恶煞的模样,在沈安这等前世的老司机眼中,就和可爱呆萌没啥区别。

    随后一行人就进了正堂。

    “圣人说你去年为官家效力辛苦了。”

    “臣应该做的。”

    沈安很老实的应承着。

    赵尚书说完了那些套话,最后说道:“圣人说初三要比试弓弩,听闻沈待诏箭术高超,想来会给大宋增光。”

    啥米?

    哥箭术高超?

    皇后那老娘们怕不是眼花了吧!

    沈安抬头,就见到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懂了,女人的小心眼发作了。

    皇后那老娘们铁定是觉得自己让曹家丢人了,虽然和解了,可却咽不下那口气,于是这就给他出题目来了。

    这事儿要马上想辙,否则初三他铁定会丢人。

    边上站着个折克行,他是无家可归的,元旦自然得到沈家来。

    此刻他却出来说道:“赵尚书,安北兄最近手受伤了。”

    多聪明的孩子啊!

    沈安觉得自己有些笨,他伸出右手,如同鸡爪疯般的颤抖了几下,说道:“最近练刀练多了,会不时抽抽几下。”

    赵尚书同情的道:“那也没办法了,不过辽使此次带来了两个算术厉害的,说是汴梁无对手……”

    这特么分明就是来羞辱大宋的。

    哥来庆贺元旦,还带了算术高手来,咱们之间有啥要计算的,分分钟搞定。

    可大宋和辽国能有啥要计算的?

    不就是岁币吗?

    “……国子监的教授去了几个,都输了……”

    沈安抬头,就见到赵尚书眼中的好奇和期冀。

    这个少年竟然有这等本事吗?

    “娘娘这是啥意思?”

    沈安微微昂首,一股子气息就扑面而来。

    赵尚书不知道怎么解释这股气息,若是她看过那些影视剧的话,铁定会脱口而出:“你是宗师!”

    “圣人知道你教导过汝南郡王府的小郎君算术,颇为高深,明日大相国寺辽使上香,圣人请你去一趟。”

    ……

    晚上依旧会失眠,其实我就和赵宗实的毛病差不多,但赵宗实无所事事,我却每天要码字,还有诸位书友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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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你们这群渣渣

    算术?

    沈安看了赵尚书一眼,淡淡的道:“小事耳!”

    哥当年可是数学课代表来着,欢迎来战。

    赵尚书回到宫中,赵祯和曹皇后已经在一起吃饭了。

    “他怎么说?”

    曹皇后看了赵祯一眼,沈安教赵仲算术的事是皇城司的人查出来的,而国子监那几个教授丢脸的事儿也是赵祯压下去的,外界不得而知。

    赵祯面色沉凝的道:“每年初三都是比弓箭,谁输谁没脸。如今辽人还加了算术,这便是想要从文武之上全数碾压大宋……”

    两国之间从澶渊之盟后就和平了,最多是密谍之间的暗战,或是屯兵威胁。

    和平是好事,可辽人却时常会挑衅,比如说每年初三都要举行的弩箭比试,就是比武。

    而现在辽人的近况不大好,耶律洪基有些焦头烂额的在应付着国内突如其来的矛盾,这个文试大抵就是一个发泄点,想恶心大宋。

    比试文章诗词,大宋的高手数不胜数,他们自然没胜算,甚至都不敢比试。

    于是就剑走偏锋,来了个算术。

    曹皇后闻言不禁悚然而惊,说道:“官家,那沈安可能担此大任?”

    赵祯微微摇头,看着殿外说道:“汝南郡王马上到,问问再说。若是不行,朕还准备了几个算术厉害的,只是可惜……大宋真正厉害的算术人才不在京城,否则哪有辽人跋扈的余地。”

    大宋的算术发展很蓬勃,但高手总是在民间,不在京城。

    先前张八年诅咒发誓,说派出快马,用人命换也要把算术人才运到京城来,赶上明天的比试。

    赵祯摇摇头,他知道那做不到。

    “官家,汝南郡王来了。”

    赵允让很是不耐烦的进了殿内,行礼后,赵祯知道这位的脾气不好,就简单的问道:“沈安的算术如何?”

    赵允让的眼泡更大了,他嘟囔道:“为何要问这个?那是仲的朋友。”

    我孙儿的朋友你们也要抢夺吗?

    赵允让对皇室的怨念很大,最大的怨念就是不该把赵宗实也弄成备胎,搞得这个儿子现在神经兮兮的。

    所以他很是含糊的说道:“还不错。”

    赵祯听到了怨气,他叹息道:“不是私事。”

    好吧,赵允让马上就展现了一位称职宗室长者的风范。

    “府里原先的先生和沈安有过比试……”

    “如何?”

    “那先生当日就卷包袱走了,连当月的薪俸都没脸拿。”

    赵祯微微点头,再结合皇城司的人弄到的那些纸张上的信息,他觉得此事可成。

    那些纸上有许多莫名其妙的符号,也有数字,结果皇城司的人拿去找人请教,大多说不懂,有一个算术高人看了一眼,就说想求见写下这些内容的人,可皇城司的人哪里会理会他。

    ……

    初二是个好天气,艳阳高照。

    大相国寺今日游人如织,不过只能在外部,不能进入正殿。

    各种摊贩商品罗列其间,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嘈杂的让人欢喜。

    一年之初本就该是热闹的。

    当一串车驾从远方而来时,有人喊道:“是辽使来上香了!”

    有人却喊道:“不对,辽使没那么多车驾。”

    一队军士小跑而来,从大门直至正殿,很快就多了两排人墙。

    车驾到了大门前,各自下车。

    “是官家!”

    “还有皇后娘娘。”

    轿子已经准备好了,那些人随即就钻了进去。

    可游人们却都看清了人。

    “官家万岁!”

    “官家万岁!”

    轿子一路进去,游客们都在欢呼着。

    赵祯坐在轿子里,心中微动。

    这便是和平多年带来的欢喜,以及温饱之后的惬意。

    朕做的还不够好啊!

    一路到了正殿前,此刻这里已经多了不少人,全是权贵和高官。

    辽使下了轿子,等赵祯出来后,就说道:“陛下,昨日没有快马出城。”

    这是挑衅。

    都输过了几次,你们竟然没去搬救兵?

    赵祯强笑道:“贵使且安坐。”

    咱们走着瞧!

    双方各自坐下,中间当然是赵祯,他看着辽使身边的两个男子,问道:“是汉儿?”

    辽使得意的道:“正是,瘦的那个叫做吴会,高的那个叫做梅达,都是我大辽的算术天才。”

    两个男子出来行礼,赵祯点头道:“你等当好生为朕那侄皇帝做事才是。”

    辽人跋扈,在比试结果没出来之前,他也只能用这个侄皇帝来反击一二。

    辽使的脸颊抽搐了一下,说道:“敢问陛下,贵国可准备好了吗?”

    那些权贵高官们没有座位,和带来的仆人都站在外围。

    大家都在紧张的看着。

    谁来应战?

    赵祯的目光转动到了一个少年的身上,淡淡的道:“沈安。”

    ……

    “里面要比试算术呢!”

    早有人把消息传了出来,顿时引发了许多担忧。

    “是沈待诏出战。”

    这个消息更是让人绝望。

    今日来大相国寺的游客何止千万,消息一散播,顿时各种声音都有。

    “那沈待诏年少,如何能和那些高人相比?”

    “我大宋的算术高人呢?”

    “不知道。”

    “我知道。”

    一个男子说道:“最近的一个在徐州。”

    “来不及了啊!”

    “可也不该用沈待诏出战吧?难道是……”

    “反正都是输,沈待诏输了还能说是年少。”

    “对,可沈待诏却成了替罪羊,这……”

    “有人开盘了!”

    今日汴梁城不禁赌博,所以这盘开的很是正大光明。

    “怎么赌?”

    “赌沈待诏赢的人最多,只是钱不多。”

    “那辽国赢呢?”

    “没人下辽国赢。”

    现场一阵沉寂,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坚毅。

    在此刻,无人关心赚钱,只关心胜负!

    ……

    大殿前,沈安出来站着,然后有人搬了几套桌椅来。

    辽使看着他就笑了,说道:“这不是昨日殴打御史的那位沈待诏吗?”

    沈安微微颔首,说道:“贵使喜欢打听小道消息吗?那沈某推荐你去市井里,那些妇人闲极无聊,最喜欢家长里短这些东西,想来贵使会收获满满。”

    你个长舌妇,特么的没事做了吗?

    沈安的挤兑让辽使的脸上一红,然后他就板着脸道:“两国交好,明日是射箭,那今日就来……”

    他看了赵祯一眼,笑的很是得意的道:“陛下,两国之间每年都要算一次账,那今日算账可否?”

    卧槽!

    赵祯一下就握紧了拳头,目光冷厉。

    他准备的是算术,可辽使竟然突然变卦了,变成了算账。

    这是突然袭击。

    他看了沈安一眼,心中盘算着谁能接替沈安来比试。

    可沈安却云淡风轻的道:“陛下,虽然臣对算账不怎么懂,可那二人看着木讷,大抵连臣的学生都不如吧,胜之不武啊!”

    这货在吹牛笔!

    辽使冷笑道:“如此那便准备吧。”

    这可不是朋友之间的吹牛扯淡,而是两国之间的文会,你这个牛笔要是圆不回来了,抱歉,大宋的脸也就丢定了。

    武试输了没关系,毕竟大宋的武力不及辽人,可要是文试也输了……

    呵呵!

    耶律洪基大抵会笑的喘不过气来,然后会写封信给赵祯这位伯皇帝,好生安慰对方一番。

    赵祯在看着沈安,嘴唇微动,最后却没法开口。

    你可有把握吗?

    这少年是有些本事,炼丹什么的都懂一些,可这是要精通,而不是半瓶水响叮当的那种水平。

    他有些后悔了,后悔今日让沈安出场。

    可你为何不托词退下来呢?

    那样朕叫人找个账房先生来也好啊!

    赵祯有些纠结,觉得是自己把沈安卷了进来。

    输了之后,沈安的名声必然扫地,到时候怎么办?

    赵祯叹息了一声,边上带着帷帽的曹皇后低声道:“官家,事已至此,静待结果吧。”

    他们夫妇是用来大相国寺上香的借口出来的,否则曹皇后还得蹲在宫中发呆。

    赵祯点点头,看到沈安坐在了两个辽人的对面,然后问道:“怎么一个算法?”

    辽使拿出了三本册子,说道:“一人一本。”

    沈安不禁就笑了,说道:“贵使莫不是在玩笑吗?那三本都是你们出的,谁知道这二位有没有提前计算过?”

    是啊!

    富弼严肃的道:“贵使莫不是没睡好吗?”

    没这么忽悠人的。

    辽使尴尬的道:“这倒是某的不周,罢了,要不……”

    沈安打断了他的话,说道:“随口报数吧,找几个人来记录,稍后核算。”

    “谁报数?”

    辽使狐疑的看着沈安,他不相信宋人,特别是眼前的这个少年。

    沈安挑眉道:“辽国出一人,大宋出一人,一人出两个数,叠加,然后加减。”

    “好!”

    这个法子最公平不过了。

    双方各自安排了一人,赵祯握紧了双拳,有些痛苦的垂眸,不去看现场。

    曹皇后在看着沈安,然后微微一叹,心想等输了之后就劝劝官家,好歹也给沈安安排个好地方去任职。等过几年再回京,大家应当该忘记了今日之事吧。

    双方坐定,两个辽人还要了纸笔,看样子是准备记录答案。

    沈安也是拿着一支笔,看似聚精会神的在等待着。

    “开始!”

    瞬间吴会和美达就丢下了笔,露出了自信的气息。

    在场的有人惊呼道:“这是心算高人!”

    心算从古至今都是属于聪明人的专利,所以这声音听着有些绝望。

    大宋那边的气势瞬间就低沉了下去。

    沈安就坐在那里,淡淡的一笑。

    哥会珠心算啊,你们这些渣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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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丈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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