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4章 种谔扬威
书院放假了,武学也有假期,曹佾得以在家里歇息。
歌舞自然是必须的,美酒也要。
“国舅!”
曹佾正在嗨皮,想着是不是白日那个啥的时候,外面冲进来了一个男子,却是堂弟曹晃。
两兄弟也算是亲近,曹佾就招呼道:“一起喝点。”
曹晃一脸怒色的道:“国舅,大郎被人打了。”
“谁?”曹佾放下酒杯,“本哥?”
“对。”
“谁动的手?”
曹佾沉着脸问道。
如今他执掌武学,位不高,但架不住官家信任他啊!
所以曹佾如今也算是出头了,谁若是敢欺负曹家人……
曹晃跺脚道:“说来丢人,竟然……竟然是被个小娘子给打了。”
“谁?小娘子?”曹佾懵逼。
“不知道,马车送回来的时候还有些晕,就说是被小娘子打的。”
“看看去。”
曹佾跟着去了曹晃家,曹本此刻已经彻底的清醒了,见他们进来,就赶紧下床行礼。
曹佾本来满腔怒火,等见到曹本额头上起了个包,看着格外的好笑时,不禁就笑了起来。
“谁打的?”曹佾笑道:“说了曹家是将门,可你家偏生要让本哥去读书,这不连个小娘子都打不过,以后成亲了岂不是要被欺负?”
曹晃见儿子发呆,就怒道:“问你话呢!”
曹本脸都红了,“是被沈果果打的。”
曹晃一拍脑门,然后骂道:“没出息的蠢货!你怎地惹到了沈果果?”
曹佾皱眉问道:“你可伤到了她?”
曹本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外人,而沈果果才是曹家的千金小姐,他说道:“没。”
“那还好!”
曹晃松了一口气,“你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娘子闹起来,你还要不要脸?”
曹本欲哭无泪的道:“爹爹,孩儿是和那个马潇潇吵架,被她踢了一脚。”
“踢就踢吧,小娘子们的脚劲能有多大?”
曹家毕竟是武将出身,对这方面看得开。
“后来孩儿刚指着马潇潇,那沈果果就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棍子,一棍子就打晕了孩儿。”
“那是双节棍!”曹佾得知结果也很是欣慰,“果果这般招人疼,你却去惹她作甚?幸亏你没动手,否则今日某亲手抽你个半死,再送去沈家赔罪。”
曹晃问道:“国舅,燕国公那边是否会计较?”
曹佾摇头道:“安北的性子是你不惹我,那什么都好说。本哥是和马潇潇冲突吵架,果果性子豪爽,多半是觉着本哥要动手,就出手相助。”
曹晃笑道:“如此就好。要不回头让本哥去请罪?”
曹佾看着他,“你倒是会打算盘,这是想让安北见见本哥,以后能关照一二。”
“为人父母就是这样啊!”曹晃说着就拱手。
曹佾想了想,“罢了,要去就赶紧,别等过了今日,那诚意一点也无,看着就是去拉近乎的。”
曹本嘟囔道:“某还被打晕了呢!怎么去?丢人。”
曹晃骂道:“你还有脸了?你练的拳脚呢?怎地一点都不管用?”
曹本委屈的道:“孩儿哪里想得到沈果果会动手?要动手也是那个闻小种。”
“闻小种若是动手,你此刻也醒不来。”曹佾一句话让曹晃的心冷了半截。
“是了,那个闻小种邪性,有人说他是刺客出身,沈国公专门让他跟在妹妹的身边作为侍卫。”
曹晃逼着儿子收拾了,然后准备了些礼物,就把他赶出了家门。
曹本茫然转悠了一阵子,硬着头皮来到了沈家。
“国舅的侄子?”
沈安得了消息时正在看海图。
上次水军一路做了通往大食的海图,沿岸的各种小国不少,沈安在琢磨要选哪些地方作为大宋水军的补给点。
“是。”庄老实看了一眼海图,觉得自家郎君果真是天文地理无所不知,“说是得罪了小娘子,来请罪。”
沈安皱眉抬头,“怎么回事?去看看!”
沈安一路去了前面,路上闻小种来禀告了情况。
“那曹本和马潇潇吵架,被马潇潇踢了一脚,随后准备动手还是什么,被小娘子一棍子打晕了。”
闻小种一脸的无所谓,在他的眼中,大概果果把人打死了也是活该。
操蛋的保镖!
沈安没好气的道:“那等时候你在做什么?”
“郎君,那些大多是纨绔,小娘子立个威,以后出门都安生许多。”
这个倒是,不过沈安却有些后怕。
“国舅家是将门,若是那曹本动手,果果……”
“小人就在边上,若是他敢冲着小娘子出手,哪只手动手,就废了哪只手。”
到了前面后,见到曹本额头上的包,沈安虚伪的笑道:“这是国舅家的孩子?”
“小子曹本,见过国公。”
曹本行礼,沈安和他说了几句话,对他的请罪也只是含糊以对。
自家妹妹出手太果断了些,看看这小子,那包忒惨,沈安都不好意思了。
最后沈安送了他一些沈家的东西,算是回礼,这事儿就算是过了。
可没过几日,这曹本竟然又来了。
“什么?请教学问?”沈安一头懵逼。
哥是杂学一脉的宗师,你确定要来请教学问?
曹本锲而不舍的往来,每日都带着礼物,但也会顺带混一顿沈家的美食。
果果不满的道:“哥哥,他这是来混饭吃呢!”
沈安说道:“回头让他回家学去。”
老曹也太不够意思了,这是甩锅呢!
曹佾随后就来了。
“将门凋零啊!”曹佾一来就要酒菜,“你看看如今的将门,还有几家有出息的?安北,将门原先就和世家门阀一般,可武学就像是科举,一下就把将门给打没了。”
“那是你家子弟没出息!”沈安没好气的道:“若是子弟努力,将来为将也不是难事,可你家谁进武学了?”
“武学……安北你不知道,将门不能进。”曹佾苦笑道:“否则家里的子弟某全都赶进去。”
赵曙这是要彻底的消除将门,把武将变成一个可控的群体,这个思路没错,但对将门却冷酷了些。
“某不服!”
喝多了的曹佾发飙了。
“当初说曹家是将门,某以为是多大的好,可如今将门凋零,曹家何去何从?”
曹佾怒了,回家的路上也在骂。
不知道他的话是被谁给听到了,随即有人上了弹章,弹劾曹佾诽谤官家。
曹太后闻讯就召见了弟弟,曹佾出宫时看着鼻青脸肿的。
“这是要彻底解除将门的意思。”折克行来了,很是黯然,“折家幸好已经让路了,否则此次还不知道怎么办。”
“解除也该自然而然的解除!”沈安冷冷的道:“谁的主意?”
“枢密院。”
枢密院掌控武人,出这种主意再正常不过了。
就在枢密院得意洋洋的时候,一骑冲进了京城。
“大捷!”
文彦博正在琢磨着水军出海的事儿,闻言一怔,“哪里来的大捷?”
信使被带了进来,说道:“文相公,种知州夺取了兀剌海城!”
“什么?”文彦博一惊,“他没有援军,怎能打下了兀剌海城?”
冯京也有些惊讶,“上次不是否了他攻打兀剌海城的建言吗?那边距离顺州不近,若是让辽人闻讯围攻怎么办?”
王韶却说道:“可兀剌海城到手,大宋就和辽人的上京道接上了,随时可以出手。”
这是多大的好处?
文彦博捂额,“他是怎么夺的城?”
“种知州派出斥候,烧掉了兀剌海城的粮仓,随后突袭,一举破城。”
“就这样?”冯京觉得这样的方略看不到一丝亮点。
“有俘获的辽人密谍作为内应。”
文彦博摇头,“上京道啊!那边有些乱。”
王韶说道:“上京道全是部族,大宋若是出手,从后面给辽人来一下,耶律洪基要头疼了。”
“老夫进宫去禀告!”
赵曙得了消息也颇为震惊。
“竟然打下了兀剌海城?”
陈忠珩拿了地图来,赵曙指着兀剌海城说道:“这里右边是辽人的西京道,前方是上京道,可谓是要紧之地。种谔果然出手不凡,好!”
文彦博老脸一抽,觉得被打了一耳光。
这阵子枢密院正在谋划削弱将门的手段,为此把将门的坏处夸大些,用处缩小些,可才将着手,种谔就用兀剌海城给了他一巴掌。
难为情啊!
赵曙突然想到了此事,“上次枢密院说将门该如何……我再看看。”
文彦博心中苦涩,知道这事儿算是办砸了。
随后赵曙召集人议事。
“兀剌海城是个好地方。”韩琦毫不犹豫的为种谔背书,“兀剌海城到手之后,臣觉着耶律洪基要头痛了,而大宋可以进入上京道,沈安,你擅长这个,来说说。”
挖坑沈啊!
众人不禁笑了。
“上京道主要是阻卜等部族,这些部族名义上臣服于辽人,可辽人横征暴敛,早就埋下了祸根,臣以为可派人去挑唆,让那些部族乱起来。”
沈安突然笑道:“臣那个结拜兄弟博罗特就对辽人恨之入骨,陛下,兀剌海城到手,大宋击败辽人就更多了几分把握。”
“好!”
赵曙欢喜的道:“种谔有胆有识,好!”
“陛下,种谔不令而攻,跋扈!”
文彦博必须要出班来收拾种谔,否则以后枢密院的权威谁来保证?
这个没话说,连沈安都觉得种谔该被收拾一下。
但枢密院的过错呢?
沈安出班说道:“陛下,种谔固然有错,但他多次上疏,建言攻打兀剌海城,却屡次被驳回。”
这事儿枢密院也有错啊!
你枢密院说此时不好攻打兀剌海城,一次次的拒绝种谔。种谔后来就发毛了,干脆自己干。这不一家伙就把兀剌海城给打了下来,你枢密院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事儿和种谔数度力挺沈安担任枢密使的建言结合起来看,纯属就是在狠抽文彦博的老脸。
老文,你不适合执掌枢密院啊!
文彦博看了沈安一眼,觉得这厮果然是属狗的,咬着人就不放。
“如此……”赵曙权衡了一下,“赏罚当分明.“
于是种谔的功劳就没了,顺带京城去了呵斥他的文书。
但赵曙却牢牢地记住了种谔这个名字,这比什么赏赐都让种家欢喜。
随后种家留守京城的人就出手了,赶着大车,大车上有十多件汉唐的兵器,品相极好。
“多谢国公!”
种家的感谢很实在,沈安看着这些兵器欢喜不已,为此又腾出一个房间来保存这些宝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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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5章 为了贸易而战
高丽使者急匆匆的回去了,据闻临走时嚎哭了许久,说是被坑了。
至于被谁坑了,大伙儿只是看着沈安。
“水军战船修整完毕,各等辎重也准备好了。”
文彦博看了沈安一眼,“陛下,此次出海远征大食,臣只是在想……谁领军前往。臣又想到了君臣之道,臣子让官家为难,这可是有些不妥当。”
众人都听出了言外之意。
官家,沈安这厮的战功太多了,此次再让他领军前往,若是大获全胜,回来后怎么封赏他?
可沈安不去,那么谁能领军?
常建仁?这等远征他还不够格。
还有谁?
文彦博想起了冯京。
在上次的矛盾之后,文彦博觉得必须要给冯京送些温暖,才能把这个旧党大将的心留住。为此他和司马光等人商议了一番,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文彦博说道:“陛下,臣以为,枢密院副使冯京可领军前往。”
文官领军这是传统,至于你说文官没经验……经验不都是摸索出来的吗?
让冯京去一趟,大胜之后,文彦博可趁机操作进政事堂,而枢密使的职位正好让冯京顶上。
从报纸出来到现在,旧党被弄的灰头土脸的,有识之士都觉得该要振作起来了。于是才有了这次大动作。
一旦成功,旧党的格局将会焕然一新。
这是文彦博的期待。
“文卿所言甚是。”赵曙的第一句话就让文彦博难掩欣慰。
这几年他也算是颇为煎熬,一是为自己,但更主要是为了旧党。
旧党里的几个大佬的战斗力都是渣,吕诲冲动而无谋,司马光迂腐,其他人更是不消说。
他本想韬光养晦几年,可这个局面却让他不得不站了出来,为旧党谋划。
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只是为了后继无人啊!
看看新政那边,韩琦等人老而弥坚,越发的不要脸了。王安石、韩绛等人在后面等候接班。再后面,新政那边的人才多的让他眼红……
关键是第二批的新政有王安石带头,第三批的更强大,沈安那厮就是头领。
这样的格局让文彦博感到格外的无力,只能奋力谋划争夺。
想到这里,文彦博不禁有些难受。
但此次若是能成,那就能把冯京推出去。
吕诲和司马光都是猪队友,靠不住啊!
文彦博摇摇头,觉得自己的决断没错。
赵曙看了一眼赵顼,“此次出海远征,领军的……年岁大了不成。”
“官家英明。”
年岁大了,若是不适应海上的生活,整日狂呕,说不得会死在外面。
朕不英明啊!
赵曙想到宫中为此的闹腾,不禁有些头痛。
“皇子从听政以来,很是谦逊,可既然身为皇子,自然要文武皆通。朕在想,北方的辽人未来将会覆灭,那么大宋将来的威胁在何处?朕以为在海外。”
赵曙为了镇压群臣的反对,只能把沈安的这个分析搬了出来。
“海外很大,大的超乎想象,大宋此刻不去谋划,别人就会来谋划大宋。先下手为强,大宋要学会先发制人,而不是坐在家里等着敌人来打!”
众人都有些懵逼。
这事儿……官家你是当真的?
“陛下,皇子乃是国本,海上风浪大,若是有个闪失……臣以为万万不可!”
“是啊!上次商船倾覆,无人幸免,可见一斑。”
“陛下,皇子当留在京城听政才是,远赴万里之外……何年何月有过这等事?”
“……”
殿内群情激昂!
连曾公亮都出班说不妥,他甚至说若是官家看不上冯京,他愿意拖着这条老命去征伐大食,死就死了。
这话让文彦博冷笑了一下。
这等万里之外的征伐,宰辅们的年纪大了,怎么可能去?
曾公亮这等话不过是劝阻而已,倒是帮了老夫的大忙。
赵曙冷眼看着群臣进言,等他们说的口吐白沫后,这才说道:“那是朕的儿子!朕觉着可行,那就可行!”
这话忒霸道。
连沈安都想不到赵曙会说出这番话来。
那是我的崽,我想让他干啥就干啥,关你们屁事!
从未有过这等帝王,竟然对臣子这般粗鲁。
今日的朝会来了不少人,沈安看到刘展摸出了手绢擦眼睛,竟然是伤心了。
他同时嗅到了些脂粉味,不禁大惊失色。
谁的?
他仔细寻摸,竟然发现是刘展那边传来的味道。
等他仔细看去,才发现刘展竟然白嫩了许多,脸上也多了粉。
男子傅粉古来有之,只是大宋如今却不多见了。
刘展翘起兰花指,用手绢按了按眼下,微微歪头。
沈安赶紧侧身站好,觉得自己造大孽了。
这洁癖竟然发展到了这种地步,都扭曲了刘展的身心。
刘展收了手绢,出班说道:“陛下,水军此行最多两三万人,可枢密院说塞尔柱乃是强敌,若是他们大军云集,两三万人如何能胜?臣以为此战怕是值得商榷。”
妙啊!
司马光忍不住看了刘展一眼,觉得这话说的极好。
你说自己的儿子自己负责,关群臣屁事。可两万人去远征,可有把握?
若是败了,这个皇子大概就废掉了,陛下您舍得?
兵败的皇子,除非他以后能寻机击败大食和塞尔柱,否则他就是个失败者,以后等他继位后,威望永远都上不来。
这个就和杨广当年征伐高句丽一个样。他踌躇满志的出发了,失败之后,国中怨言四起不说,臣子们看向他的目光也不大对劲,带着一种轻蔑。
于是杨广只能再度出发,二征高句丽……
他必须要找回失落的威严。
可他第二次依旧失败了,于是帝王的威望荡然无存,那些世家门阀都在蠢蠢欲动,大隋的江山也跟着风雨飘摇。
刘展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还有杨广的先例在,堪称是无懈可击。
连文彦博都忍不住冲着他微笑了一下,很是慈祥的那种。
老夫怎地没发现刘展这般有才呢?
旧党人才凋零,文彦博为此操碎了心,现在发现一个人才,自然要欢喜一番。
然后他听到了吕诲在干咳。
啥意思?
文彦博看到了沈安出班。
这厮出来了啊!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
文彦博微微垂眸,耳朵却动了动。
“陛下,此战在于震慑,也就是说,大宋需要让大食和塞尔柱知道,大宋惹不得!若是愿意,大宋随时能出动大军,越海而来。”
沈安自信的道:“至于胜负,大王此次领军出征,臣自荐随军赞画。”
他缓缓侧身看着那些臣子们,眉间全是凛然。
谁特么敢出来和我辩论一番此战的胜负!
赵顼微微一动,心中很是感动。他是只是听政的皇子,此事涉及到他本身,所以他反而不好出来说话,很是憋屈。但沈安却毫不犹豫的出来为他扛着这些反对意见,果然是够义气!
旧党却有些纳闷。
在他们的谋划中,水军就是水军,立功无数的沈安此次定然是不会去的,否则这功劳没法算。
可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沈安竟然愿意自降身份,作为随军赞画出征。
你是大宋名将啊!
竟然愿意随军赞画,这事儿……
面子呢?
吕诲想说不靠谱,可却没法开口。
沈安愿意,关你屁事!
有钱难买我愿意!
怎地,你不服气?
刘展再度出班。
人才又出来了啊!
今日的刘展一鸣惊人,旧党诸人不禁为之瞩目。
“陛下,沈国公能威慑辽国,若是他去了海外,辽国趁势大举进攻……”
这话把沈安捧的很高,几乎是沈安不在了,大宋就要被耶律洪基鞭挞的意思。
可你却很难辩驳。
和辽人的几次大战沈安都在,他若是不在,不说别的,估摸着赵曙也有些心虚。
在武学的学生们成长起来之前,赵曙不怎么放心军中。
王韶算是一个统帅型的人才,但他目前的格局却无法驾驭倾国之战。
所以刘展再次得分。
吕诲真想拥抱他一下,然后欢呼几声。
旧党人人心中欢喜,面色却很是沉凝,不,是沉重,仿佛此事不解决,大宋就危在旦夕一般。
“辽国不敢进攻!”
这次是赵曙发话,他淡淡的道:“火炮早已在北方布下了,若是辽军来袭,火炮守城坚不可摧,朕随即率领大军去幽州,难道还怕他耶律洪基?”
这位官家可不是正常人,一旦犯病了,说不得会亲自率领大军去和耶律洪基决战。
“臣以为,辽人不敢。”
沈安觉得刘展的话更像是绝望的梦呓,他自信的道:“兀剌海城被拿下,耶律洪基必须提防大宋从此处发动进攻,从上京道席卷而去。若是他敢主动出兵,那大宋正面迎敌,随后派出偏师攻打上京道……”
“这是夹击之势。”韩琦出班道:“陛下,沈安此言甚是,若是辽军敢来,臣愿意领军前往。”
老韩实际上等候这个机会很久了,他巴不得再度挂帅北征,好生过一把瘾。
赵曙突然微笑道:“沈卿的意思是说……耶律洪基实则是不敢进攻吗?”
“是。”沈安自信的道:“夺回了燕山路之后,大宋的态势从未如此的安全,臣敢断言,耶律洪基此刻只是祈求大宋别进攻,至于主动进攻……大宋期待之至。”
这一番话极为振奋人心,刘展问道:“若是辽人进攻了又如何?”
沈安淡淡的道:“若是如此,某就在海外不回来了。”
这话自信的让刘展等人感到了窒息。
赵曙说道:“如此,就准备吧!”
“陛下!”刘展摸出了手绢,抹了一下泪水,刚想说话,赵曙起身道:“大宋需要贸易!”
一句话就袒露了他为何支持此次远征的真正原因。
大宋的商品需要海外市场,而敌对的大食人和塞尔柱人会断掉商路。
为了贸易而发动远征吗?
沈安觉得这样的大宋格外的让人欢喜!
……
感谢书友“小明132618”的飘红打赏。
第1856章 救星,登陆
阳光洒在海面上,反射出无数光芒,看着就像是一片金海。
一群人簇拥着大食国主在发呆。
发呆不正确,应当是满面愁容。
“那些塞尔柱人野心勃勃,本来他们是准备去攻打拜占庭人,可宋人的出现却让他们警觉了,他们停下了向西的步伐,若是如此也是好事,可他们在盯着咱们,想把咱们给吞并了。”
大食国主很惆怅,身边的大臣们也很郁闷。
“塞尔柱人说了,让咱们戒备宋人,而他们将会整军备战。”
一个臣子不屑的道:“什么整军备战,他们一直在打打杀杀的,用得着吗?这是想让咱们顶在前面呢!”
“顶什么?”国主回身,淡淡的道:“宋人打了就跑,下次再来估摸着就是数年之后了。”
“可若是宋人不来,塞尔柱人定然会对咱们下手。”一个武将愤怒的道:“吞并了咱们之后,他们的势力庞大,往哪边打都行。”
“也就是说……咱们还是希望宋人能来的好?”一个文官忍不住翻个白眼。
“没错。”国主很冷静的道:“只不过宋人不会来了,回去!”
众人上马回去,晚些到了行宫后,国主宴请了官员将领们。
烤骆驼放在那里,大伙儿用手撕扯,很是轻便。
骆驼是大食人的好伙伴,能带着他们行走于危险的沙漠之中,更是能驮运着货物去贩卖。
国主在看着麾下的官员们,身边的心腹在低声说话,“有人被塞尔柱人吓坏了,想去投奔他们,效忠信把羊皮都用光了。”
这种情绪化的判断国主自然不会采纳,但局势确实是很紧张。
外面传来了马蹄声,接着是喝骂声。
“是塞尔柱人。”心腹起身去了外面。
国主又吃了些骆驼肉,想着塞尔柱人现在吃的是什么。
“哈哈哈哈!”
大笑声传来,一个塞尔柱将领大步进来。
他看了一眼这些大食人,眼中有掩饰不住的鄙夷。
对于此刻如日中天的塞尔柱来说,大食就是盘中餐,而现在吞食他们的时机已经到了。
“气势汹汹的脚步并不能让我们低头,若是伙伴,你该坐下来和我们一起享用骆驼肉。若是敌人,那么……”
国主拍拍手,外面进来了十余名侍卫。
将领看着他,突然就笑了起来,然后说道:“我的人……”
“轰!”外面一下就多了跺脚的声音,室内震动,就像是遭遇了地震一般。
那些官员惶然起身,一时间室内乱糟糟的。
这是要动手了啊!
有人去寻兵器,这是自强不息的。
可有人竟然在整理衣裳,国主见了觉得果然是从容不迫。
我的臣子果然都不错啊!
就在他心中安慰时,就见那个整理好衣裳的文官跪下了。
“我愿意成为东西方之王的臣子,永世不渝。”
呃!
这个奸贼!
国主大怒,喝道:“无耻!”
这个臣子深受他的信重,可在这个时候,他竟然率先背叛,堪称是无耻之尤。
“我们的大军就在后面。”塞尔柱将领冷冰冰的道:“大食从今日起将不复存在。当然,你们可以选择抵抗,等大军到来之后,全数处死!”
战争需要震慑,而最好的震慑就是生命。
将领目光转动,竟然没人敢出声。
国主心中悲凉,喊道:“谁能拯救我,我将会册封他为新的东西方之王!”
将领冷笑道:“只有神灵才能拯救你,但神灵此刻不在,所以……来人!”
外面冲进来数十人,国主喊道:“我的勇士在哪?”
大食人出现了,他们拔出弯刀,和塞尔柱人对峙。
那个率先投降的臣子说道:“塞尔柱大军就在后面,此刻抵抗有什么用处?难道为了几天的安宁?可几日之后,大军一到,玉石俱焚……”
“是啊!”见大事不妙,大食的官员们心动了。
国主心中一阵悲凉,但他知道,所有人都能投降,唯独他不能。
王者投降的结局会很惨,还不如奋力拼杀。
但他的臣子们显然大部分都意动了。
在这个局面之下,他能做什么?
拼了?
可将领们却在犹豫。
“东西方之王!”国主喊道:“谁能让大食重归荣耀,他就是东西方之王!”
“国主……”
外面传来了喊声,听着很是惶然。
“好多船,好多船!”
外面的喊声戛然而止,国主听到了收刀入鞘的声音。
“什么船?”
他此刻需要救命的东西,哪怕那个东西只是一根稻草,他也想牢牢地抓住。
“去看看!”他带着人冲了出去。
外面,数千人正在对峙,一个大食人躺在血泊之中,见他出来,就虚弱的说道:“是……是宋人。”
国主只觉得一股狂喜涌了上来,他喊道:“宋人来了,宋人的大军来了!”
那个塞尔柱将领面色一冷,说道:“去看看。”
数十骑远去,国主走到了自己的侍卫中间,说道:“不用担心,我们可以和宋人联手,对,我们可以向宋人低头,他们远在万里之外,会很乐意多一个盟友。他们的兵器锋利无双,他们的火器世间独有,有了这个盟友,我们什么都不怕。”
晚些那些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宋人来了,好多船!”
“有多少?”国主觉得自己是死里逃生,恨不能把宋人紧紧地搂住,高喊一声友谊万岁,然后再亲他们一口。
“数不清。”一个军士惊慌失措的道:“海面上全是风帆,数不清。”
“他们正在靠岸。”率队去查探情况的将领沉声道:“那么大的船队,弄不好就是数万人,宋人来了,我们必须要联手,否则……”
塞尔柱人尴尬了。
他们想灭了大食,可在这个关口,宋人竟然来了。
打不打?
没法打啊!
一旦双方打起来,宋人趁机登陆,双方都会倒霉。
可不打的话,前面两边都撕破脸了,咋办?
国主突然微笑了一下,塞尔柱将领心领神会的走过来,他边走边解下长刀,说道:“我们是兄弟!”
国主向前一步,就像是见到了兄弟般的亲切,“是的,我们是兄弟。”
二人静静地抱在一起,奋力拍打着对方的后背,让人担心会听到骨折的声音。
这是暂时的妥协,后续双方若是无法达成条件,那么战争不会停止。
但目前能和睦相处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大食国主希望这个开端能保持下去。
“先前说是谁能拯救了大食,谁就是东西方之王,现在好像是宋人拯救了咱们吧?”
一个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但现场实在是太安静了些,所以大部分人都听到了。
“哈哈哈哈!”
尴尬的国主大笑。
“哈哈哈哈!”
羞恼的塞尔柱将领在寻找说话的这人。
东西方之王就是塞尔柱国主,这话岂不是亵渎?
“谁说的?”他问了一声,无人回答。
“宋人靠岸了!”
最新的消息让国主喜上眉梢,“赶紧,准备防御!”
他的将领们马上就聚集了起来,开始商议防御的措施。他的文官们也在商议去调集辎重,以及后续调集大军……
这是个不错的局面。
众人上马,缓缓往海边去。
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上,此刻全是海船。
“这就是大食?”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头的赵顼站在甲板上,放下了望远镜。
“是的,大王。”常建仁说道:“上次臣等就是在这片海域击败了大食水军。”
沈安在边上观察了许久,然后说道:“登岸吧,后续的你来。”
“我来?”赵顼有些兴奋,“可我从未指挥过大军征战。”
“试试就知道了。”
沈安就像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家长,把全部家产都扔给孩子去打理。
大军登岸,火炮被船上的吊车一一吊了上去,随后就是弹药。
三万大军列阵,这是大宋的最大能力,在没有补给点的情况下,再多些人马,一路上的粮草难以保证。
对面能看到敌军的阵列,但只有一万余人。
“去看看。”赵顼尝试着发出第一次命令,随后作废,“罢了,战马还没歇息好。”
船上带来了数百战马,但上岸之后,这些战马显得很是无力。
沈安微笑道:“别紧张,我们能赢。”
赵顼点头,说道:“如此……就前进吧。”
沈安在侧,这就是当世最奢侈的赞画。
有这位赞画在,大军信心十足。
“大王有令,全军前进!”
“你忘记了让留守的水军戒备,同时也该派出快船去搜索大食水军。”沈安低声说着。
这是经验问题,赵顼马上就作出了弥补。
大军缓缓而行,在恢复着长久乘船导致的身体不适。
而战马拖着数十门口炮在后面,这将是远征军最大的倚仗。
“为何要把火炮放在后面?”在厮杀上,赵顼还是个新丁,他如饥似渴的在吸收着知识。
“因为在前面的话,会引起敌军的警觉。”沈安笑道:“你不觉着等敌军上来了之后,再用火炮去轰击更好吗?”
“是啊!就是有些阴。”
说话间,前方的大军止步。
“要准备了。”沈安回身看看,弩手们已经准备好了。
“火炮晚些再用。”赵顼兴奋的道:“等敌军大军来了,咱们再用火炮阴他们一下,你说如何?”
“呃……”沈安很无语,觉得这货比自己还腹黑。
……
晚安!
第1857章 完美的第一次
“我们只有一万多人,只是他们的一半。”国主心生退意。
塞尔柱将领冷笑道:“我们的勇士习惯以弱胜强。”
这话传到了后面,塞尔柱人纷纷欢呼起来。
一群蠢货啊!
国主微笑道:“那要不你们去试试?”
“那你们呢?”将领很不满,觉得作为临时盟友,大食人也该倾尽全力。
国主淡淡的道:“我们将会接应你们。”
“胆小鬼!”将领觉得大食人果然该被扫入垃圾堆,他拔出长刀,国主下意识的避开。
妈卖批!这货差点砍到我。
国主恼怒了,诅咒这个将领回头就扑街。
“让他们看看塞尔柱的勇士。”
将领举刀高呼,然后得意洋洋的冲着国主说道:“准备来收拾战场吧,最好的战利品是我们的,而你们只配搬运尸骸,哈哈哈哈!”
他得意洋洋的大笑,然后驱马出去。
“出击!”
塞尔柱人为啥信心十足?
因为宋人只有数百骑兵,这还打个屁啊!
在他们的征战历程中,骑兵就是一切。
万马奔腾!
气势看着很是凌厉。
赵顼的身体在颤抖,沈安低声道:“别紧张。”
“我不紧张,我是兴奋。”赵顼激动的道:“要弄死他们!”
这不是打群架啊!
沈安满头黑线。
“让弩箭准备来一下!”
赵顼生涩的在指挥着,沈安作为赞画,只是在关键时刻提醒他一下。
“刀斧手列阵。”
“火炮呢?”常建仁问道。
“敌军人数太少,不值得动用火炮。”赵顼自信的道:“咱们三万人,他们一万人竟然就敢冲阵,这是觉着咱们没骑兵。可当年大宋的步卒打辽人的骑兵也不落下风,何况咱们还有神威弩,告诉将士们……罢了,我来说。”
这货的话真多啊!
沈安欣慰的看着他策马出去。
“这是第一战。”赵顼奋力喊道:“塞尔柱人野心勃勃,为了大宋,今日让我们……”
让我们做什么?
赵顼卡壳了。
这货……沈安想捂脸。
你就不会随便扯一句吗?
至于士气,这些将士都是悍卒,面对塞尔柱人压根就不会害怕,只会兴奋。
跟来的一个侍卫马雄是大嘴巴,脱口而出道:“为了女人!”
所有人缓缓看向他。
呃……
此次远征大食,一路上别说女人,连洗脸水都没有。而这些都是精壮汉子,马雄一看尤为如此,大概是憋狠了,此刻下意识的说出了心里话。
赵顼颔首道:“记得船上养着一群鸡,晚餐我要吃鸡腿。”
要下药了!
赵顼这货要下药了!
沈安想捂脸,心想你难道就不能换个惩罚人的手段吗?
众人觉得懵逼,沈安赶紧说道:“今日要什么?”
赵顼想了想,认真的道:“今日让我们……横扫千军!”
好!
沈安不禁暗自叫好。
将士们的呼吸都急促了些,沈安看到一个刀斧手面色涨红,竟然想冲过去,幸而被同袍拉住了。
“敌军来了!”
塞尔柱人开始加速了。
“弩箭……”
弩弓对准了天空,来自于东方的神威弩,准备给不可一世的塞尔柱人一次教训。
“放!”
万马奔腾中,塞尔柱人举起了长刀。
他们战无不胜。
他们所向无敌!
今日也不会例外!
没有骑兵的宋人,那不就是来送人头的吗?
有人想到了当年的一次厮杀,那是一个大型部族,他们的战马被赶走了,剩下的人无助的用弓箭和长刀抵抗,但顷刻间就被大队骑兵给淹没了。
骑兵对步卒,战无不胜!
这个自信让塞尔柱人吆喝了起来。
“哟呵……”
长刀摇摆,得意洋洋。
然后他们就看到天空中多了一片乌云。
“那是什么?”有人茫然问道。
“是箭矢!”
天可怜见,塞尔柱人以往的对手大多是棒槌,他们的兵器最好的也不过是长刀加弓箭。
你要说弩弓,那也有,可只是凤毛麟角。
弩弓的造价太贵了,而且还需要许多工匠。长弓却不同,这个属于传统技能,能打造弓箭的人多不胜数。
所以弓箭才是王道,弩弓就算了吧。
可今日他们却遭遇了宋人的弩阵。
一千多年前,大秦用弩阵狠狠地教训了匈奴人,一千多年后,宋人用弩阵在招呼塞尔柱人。
乌云落下,冲阵的骑兵纷纷落马,战马的长嘶和骑兵的惨叫声中,尘土飞扬。
“冲杀上去!”
塞尔柱将领已经懵逼了。
他发誓自己从未见过这等规模的箭雨。
这是弓箭?
他觉得不是,弓箭的射程达不到那么远。
那是什么?
他用自己贫瘠的见识想了想,却找不到答案。
“冲上去!”
他只能奋力的呼喊着。
“冲上去,他们的弓箭就没用了。”
众人打起精神,欢呼着,催促着战马。
是啊!
这么一波箭矢该够了吧?
“放箭……”
第二波乌云升空。
将领绝望的看着乌云扑了过来,喊道:“防箭!”
这是咋回事?
塞尔柱人懵逼了。
这才将挨了一波箭雨,怎么第二波那么快又来了?
你们莫不是玩障眼法?
所有人伏在马背上,绝望的等待着审判。
随即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将领回身看了一眼,见麾下死伤惨重,不禁悲从心来。
但马上就要冲杀上去了,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
他喊道:“准备……”
“放箭!”
第三波乌云再度升空。
我曰!
将领欲哭无泪的喊道:“防箭!”
射程那么远的弓箭,发射频率不该是很慢的吗?
那些弓箭手需要恢复体力,可现在他们竟然一连三波箭雨……
这不现实啊!
谁特么能告诉我,宋人这是在玩什么把戏?
三波箭雨之后,前方终于看到了宋军的模样。
那些人浑身都是重甲,羡慕的塞尔柱人眼睛发绿。
这等重甲在军中属于勇士的专属品,可宋军竟然装备了那么多,真特么有钱啊!
塞尔柱人觉得自己是遇到了土豪军队,这等军队装备精良,但战斗力多半不咋样。
只要扛住了前几波打击,后续就是咱们的天下了。
等看到那些重甲宋军竟然是拿着刀斧时,被弩箭折磨的想死的塞尔柱人不禁欣喜不已。
刀斧……有屁用!
直接撞飞他们!
“杀!”
近了,塞尔柱人举起长刀,准备砍杀。
王贲站在中间,举起了大刀。
无数刀斧高举。
刀斧闪烁着寒芒。
“虎!”
刀光闪过。
鲜血和肢体飞舞在空中,后续的战马减速了。
随即就是第二次挥刀。
将领已经傻眼了。
在他的视线内全是鲜血和肢体,以及那刺痛他眼睛的刀光。
这是什么东西?
用步卒来抵御骑兵,塞尔柱人见过的就是长枪阵。
刀斧手……
那是干啥的?
他们现在算是见识到了。
此刻他们才注意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重甲宋军的身材格外的高大魁梧。
“刀斧手……”
中间的重甲宋军高呼一声,塞尔柱人心中一凛。
“有进无退!”
宋军的步卒竟然前进了。
刀斧挥动,塞尔柱人骇然发现他们只能回退。
赵顼看着这一幕,觉得热血上涌,眼睛都红了。
“如墙而进,人马俱碎!”赵顼觉得所有的诗词都无法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只想去冲杀,把那些热血挥洒出去。
胸口那里在发热,仿佛有个声音在驱使他,在诱惑他。
出击吧!
全军出击吧!
一只手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果断些!”
前方,刀斧手们在步步前进。
没有和大宋刀斧手们交手过的塞尔柱人在节节后退。
他们觉得自己遭遇了怪物。
这些怪物刀枪不入,每一挥刀,他们的人马就会成为残肢断臂。
这特么没法打了啊!
将领觉得自己要是再打下去,全军覆没就在眼前。
赶紧撤吧!
他下定了决心。
这时宋军中有人拔刀,接着有人嘶吼道:“大王有令,全军出击!”
“万胜!”
欢呼声中,宋军竟然开始进攻了。
卧槽!
后面的大食人傻眼了。
“步卒向骑兵发动进攻了?”
他们觉得这事儿太玄幻了些,有人说道:“塞尔柱人悍勇,应当要拼命了。”
国主点头,塞尔柱人悍勇,这也是大食不敌的主要原因。
前方的宋军在加速了。
弩箭开始分段发射,长枪手越过刀斧手,拼命的向前捅刺着。
失去了速度的塞尔柱人绝望了。
“撤!撤退!”
将领终于喊出了所有人期待的命令。
“撤退!”
塞尔柱人狼狈的开始掉头,宋人趁机砍杀,弩箭更是不要钱般的把骑兵射下马来。
最残忍的就是刀盾兵,他们砍杀了骑兵之后,就跳上马去,然后变身为骑兵在追杀。
“骑兵出击!”
宋军的数百骑兵也趁势发动了进攻。
败了!
前方的塞尔柱人狼狈逃窜,死伤无数。
宋军在奔跑,暂时没起速的塞尔柱骑兵们倒霉了,被弄下马来,随后被淹没。
可怕啊!
国主面色苍白,“可怕的宋军。”
他想起了上次被夜袭的经历,那一次回去之后,他们内部检讨了一下,最后的判断是意外,若非是夜间被点火,大军也不会炸营,那数千宋军就是来送死的。
于是他们的信心又来了。
可现在目睹了宋军的步卒击败塞尔柱人之后,那些信心如汤沃雪,全部消散了。
那个投降塞尔柱的文官说道,“国主,我们该去接应他们了。”
国主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宋军势大,撤退!等待援兵的到来。”
“撤退!”
众人纷纷掉头撤退,那文官干笑了一下,却厚着脸皮跟在了后面,但却左顾右盼,显得很是小心。
他担心国主会令人来阴掉自己。
前方的塞尔柱人在溃逃,本来还希望能得到友军的接应,可现在友军却跑的比他们还快。
这是什么盟友?
塑料花盟友!
“逃啊!”
骄狂不可一世的塞尔柱人亡命而逃。
后面的沈安淡淡的道:“一战令敌丧胆,我大宋威武!”
“大宋威武!”
欢呼声中,宋军撒丫子在追砍着塞尔柱人。
第1858章 大王有尚武之风
宋军一路追杀,最后收拢时,竟然收获了上千匹战马。
四处都是宋军在打扫战场,不时有人发现了好东西在欢呼。
赵顼站在那里沉思着。
“觉着如何?”沈安提溜着一把长刀过来了,赵顼身边的侍卫赞道:“国公连这等时候都在提着刀,可见警惕。让我等佩服。”
赵顼抬头看了一眼,“你怎地又开始收集了?”
沈安说道:“这把刀一看就是有来历的,看看这个花纹,有没有觉着是一种家族传承的标示?看看这块宝石,都黯淡了,可见经历了岁月的磋磨,这等刀再放数百年,保证就是宝贝。”
沈安的收藏癖发作了,赵顼头痛的道:“你是赞画啊!”
“是啊!”沈安随口道:“你想要什么谋划只管说。”
他轻松的模样让赵顼不禁放松了下来。
“此战你觉着如何?”
“虽然有些生涩,但作为初哥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沈安觉得真的很不错了。
“没有你在边上,我怕是会慌乱。”赵顼苦笑道:“先前我紧张的不行,什么主意都没有。可想到你在边上,这胆子就大了。”
这就是沈安跟来的原因。
“你会慢慢成长起来的。”
经历过战阵之后,赵顼会越发的成熟了,等归去……
归去……
沈安想到了些什么,就笑了起来。
太子啊!
观政那么久,也该立太子了吧?
“先前敌骑冲杀时,若是火炮轰击,他们会更快崩溃吧?”赵顼很贪心,恨不能全歼了对手。
“对。你先前也说过,要留着火炮去坑敌军的主力。”
沈安说道:“作为领军厮杀的统帅,切记不可急功近利,每一个谋划必须要着眼全局,记住了,统帅想的是全局!”
赵顼点头,然后寻地方去闭关。
剩下的事儿就简单了,沈安接过了指挥权。
“去接应骑兵,前方的城镇里有东西,全数搬来。”
于是步卒再度出发,一起的还有邙山军。
“国公,若是周围有敌军怎么办?”赵顼此行带来了不少亲事官,这些亲事官原先是军中的佼佼者,此刻得以重返沙场,都欢喜的不行。
沈安淡淡的道:“某在此,无需担心这个。”
这话让人梗得慌,但没人质疑。
稍后有人回来报信,“国公,发现了好些粮草。”
沈安不禁笑道:“上次你们在那里收获了辎重,咱们此次来了也是一样,这大食人莫不是搞物流的?”
“什么是物流?”常建仁从未听过这个词。
“物流就是送东西的。”沈安有些惆怅的回忆起了前世的快递。
粮草被搬运上船,但凡能用的东西都搬运了过来。
码头上到处都是火堆,宋军开始做饭了。
香喷喷的肉汤来一碗,就着大饼,沈安一口气吃了个肚子滚圆,随后又吃了些本地的特产枣子,算是补充维生素。
赵顼在边上吃的很香,沈安放下碗问道:“味道如何?”
刚出海时,赵顼很明显的不适应海上的伙食,随行的人想给他开小灶,被沈安阻止了。
进了军中你就要适应军中的一切,否则这不是出来历练,而是出来旅游。
赵顼喝了一口肉汤,赞道:“喷香。”
“记住了,别在军中搞特殊化,那会让你高高在上的同时,打击士气。”
华夏的传统就是统帅和士卒们同甘共苦。
赵顼点头,“我知道了。”
两人随后在码头边散步消食。
“此战我觉着进攻的时机不大好,有些慢了。”
“是有些慢了。”沈安分析道:“敌军第一次遭遇刀斧手,那种无措的感觉让他们士气低落,这时候就该集中全部手段去打击他们,随即发动进攻,不可延误。”
赵顼点头,“当时我担心大食人上前。”
“大食人……你要学会分析,塞尔柱觉着自己如日中天,那么他们会想什么?”
赵顼想了想,“灭掉大食?”
“当然。”沈安笃定的道:“大食被咱们断掉了贸易的路,越发的穷困了,这样的大食就是美食,塞尔柱人为何不下手?”
赵顼突然一惊,目视沈安道:“当初你极力建言断掉大食人来大宋贸易的路子……那时候许多人觉着你是为国谋财,只是吃相难看了些,可如今……你莫不是在那时就想着一步步的削弱大食人,引发这些变化?”
“没那么夸张。”沈安笑道:“某当初只是想着,既然大食人能做的,为何咱们不能做?至于攻伐……某说过,大宋要用两条腿走路,陆路一条,海路一条。可海路怎么走?”
他想起了以后的那些所谓的航海先驱们,“海路三个要点,其一是为大宋谋财,也就是贸易;其二是去发现陆地,不管是海岛还是什么;最后就是发现对手,消除威胁。”
“贸易的话,必须要让大食人低头才行。”赵顼赞道:“难怪你会说这一战只是震慑之战,让大食人和塞尔柱人知道大宋不可敌,随后再谈判……这就是要保住商路。
其次是海岛,此次出航,每发现一处陆地,你都叫人埋下石碑,这是何意?”
此次出航,一旦见到没有势力的陆地,沈安就令人埋碑,那石碑上写着:大宋疆土,落款的时日竟然是嘉祐二年。
当时一群人真心的懵逼,心想嘉祐二年都过去十三年了,你这个不是造假吗?
可沈安就这么面不改色的令人埋下石碑,说以后但凡有争端,只管把石碑挖出来打脸。
“你那个……嘉佑二年可有什么值得纪念的?”赵顼觉得沈安这厮就是个善于挖坑的,这不就挖了十三年的大坑。
“没什么。”沈安笑了笑,却想起了嘉佑二年的年底。
那时沈卞失踪,原身背着果果开始从雄州出发。一个少年,竟然就背着妹妹长途迁徙,那是在冒险,但也说明了当时的原身是何等的绝望!
而就在不久后,沈安就来到了这个世间。
嘉佑二年!
他觉得这个时间应当被牢记。
“咱们的船回来了。”
海面上,船队开始沸腾了。
“可发现了大食水军?”
“特么的!再不厮杀,某就要疯了!”
漫长的航行让每个人都有些焦躁不安,而一次酣畅淋漓的厮杀就是最好的发泄方式。
快船靠边,一个将领疾步而来。
“大王,国公,大食人的水军在退避。”
操蛋!
沈安捂额,“本想一举让大食人吐血,谁知道他们竟然避战。”
“这是……”赵顼想了想,“大食人是想保存实力?”
沈安点头,“没错,他们不想为塞尔柱人卖命,所以这个暂时的联手不会长久,而且会是同床异梦。”
“那咱们的战船怎么办?白来了?”赵顼有些遗憾。
“谁说白来了?”沈安说道:“此时避战,不等于以后避战。敌军的援兵不知何时能到来,那时候塞尔柱人将会成为主宰,水军是否出战不会取决于大食国主的决定,明白吗?”
赵顼点头,随即吩咐道:“继续哨探,要盯着大食水军。”
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决定,沈安很满意。
稍后歇息,常建仁来寻沈安。
“国公,大王此战指挥的不错,兄弟们都在私下议论,说是大王有尚武之风,很是欢喜。”
“武人被打压的太久了。”沈安说道:“此次支持大王远征,就是为了这个。”
常建仁钦佩的道:“此次之后,武人会觉着皇室贴心。”
“哈哈哈哈!”
沈安不禁笑了起来。
这就是他的目的啊!
下午赵顼召集人议事。
“斥候发现敌人残兵在二十里开外逗留,并未远去。”
这是最新的发现。
“这说明敌军的援军不远。”常建仁分析道:“大王,若是如此,敌军定然会再度来袭,不过是好事,免得我军在此长久逗留。”
水军远征看似很美,可粮草却是个大问题。
“要引诱他们来攻。”沈安阴测测的道:“让他们来,咱们以逸待劳。”
赵顼皱眉道:“就怕敌军不动。”
“他们会动的。”沈安笑了笑,“塞尔柱人估摸着还觉着自己输得不明不白的,怎么会不动?只需斥候去打探一番,保证他们会暴跳如雷。”
赵顼看着他,“确定?”
沈安点头,“确定。”
赵顼深吸一口气,“如此,斥候去打探消息,发现敌军就挑衅。”
他选择了信任沈安。
……
五万大军,这是塞尔柱人用来突袭大食的倚仗。
哈尔科是此次领军的将领,而在中军,塞尔柱的君王正在凝视着他。
所以他不敢懈怠。
“要打探到消息!我只要消息!”
哈尔科的声音在回荡着,就像是鞭子抽打在将领们的脸上,让他们催促鞭打着麾下,驱赶他们去哨探。
“大食人不是我们的对手,让哈尔科冷静些。”
国主的声音很平稳。多年的征伐生涯让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情绪更是稳定的没有半点波动。
“是。”
侍卫策马过去,“国主说,大食人不是我们的对手,冷静些。”
哈尔科点头,说道:“请国主放心,大食人跑不了!”
“有消息来了!”
前方来了十余骑,看着有些狼狈。
“是去突袭的人马。”
哈尔科心中一紧,“叫他们来。”
这十余骑被带了过来,“宋人来了,宋人来了!”
“慌什么?”哈尔科只觉得腰背处蹦跳了一下,兴奋的直抽抽。
那个大宋来了啊!
“他们击败了我们,大食人见死不救,我军死伤惨重。”
“大食人还在?”哈尔科冷冷的道:“突袭失败了吗?”
“并未失败,只是在突袭时,宋人突然来了,只能联手。”
“明白了。”哈尔科点点头,然后去后面禀告。
“宋军来了,说很是庞大。”
“有多庞大?”国主淡淡的问道。
“他们说船帆遮蔽了大海。”
“那也不是塞尔柱勇士的对手,出击,果断出击!”
“遵命!”
“全军出击!”
战马嘶鸣冲出去,溅起的烟尘遮蔽着天空……
第1859章 王霸之道
大军一动起来,那声势当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宋军的斥候在见到敌军的主力后,竟然兴奋的上去挑衅……
“哟呵,干尼玛!艹你妹!”
污言秽语满天飞,哪怕是听不懂的塞尔柱人也愤怒了,前面出来数百骑追杀他们。
“跑啊!”
宋军的斥候掉头就跑。
塞尔柱人不断追击,在半途遇到了大食人的军队。
“就来了两万人,很糟糕!”
塞尔柱国主不屑的道;“他们也就是这样了,好吧,我们暂时需要盟友,告诉他,听从命令行事,否则我会砍下他的脑袋祭天。”
大军一路前行,当鼻端多了海腥味时,国主说道:“停下。”
大军停下,开始进食。
国主召集了前锋的败军将领来问话,随行的还有大食国主。
“宋人如何?”国主很平静的问道,看不出失败后的沮丧或是愤怒。
“他们有许多弓箭手,速度很快,一会儿就是一波箭雨。”
“这个不足为惧。”国主不是温室里的花朵,“这点伤亡我们不在乎。”
“他们还有大刀,那些宋人的步卒穿着厚厚的甲衣,咱们这边只有勇士才能穿的甲衣……不,比我们的勇士穿的还好。”
这个棒槌,竟然吹捧宋人。
哈尔科从未见过这等愚蠢的将领。
“他们的刀斧劈斩下来,咱们的人马无法抵御,会被砍成两段,可怕!可怕……”
“带走!”国主皱眉摆手,觉得这个败将的话真是败兴。
有人拖走了败将,另一人开始讲述。
“宋军的步卒很悍勇,不比我们的勇士差。”
“就这些吗?”
“是,就这些。”
国主看向大食国主。
大食国主说道:“宋人确实是悍勇,但他们更厉害的是水军。”
“所以大食水军呢?”国主冷笑问道。
“我令他们避战。”大食国主坦率的道:“否则出击就是送死。”
“好吧,让我去看看让你等畏之如虎的宋人,看看他们可是三头六臂!”
国主起身,“出发吧,我希望能彻底的击败宋人,随后两边联手,去东方看看。”
这是一个极好的信号,大食国主打起精神道:“宋人有钱,我一直以为世间的财富都在东方,只是大食打不过他们,否则我们会在金银中睡觉,浑身都是丝绸。”
“丝绸……那真是上天赐予我们的宝物。”国主起身,“如此就准备吧。”
塞尔柱人到来的消息传到了宋军那边。
“准备吧。”赵顼开始兴奋了起来。
不只是他,在得知敌军有六七万人之后,全军都兴奋了。
“此战的方略如何?”
有人问道。
“此战在于勇!”赵顼说道:“塞尔柱人和辽人差不多,我们必胜!”
耶律洪基要是听到这话,估摸着会想吐血。
沈安说道:“不过……我们可以在码头上列阵。”
“随时能得到水军的接应吗?也不错。”赵顼很是满意这个赞画。
沈安笑了笑。
随即大军开始准备迎敌。
“他们会等明日才来吧?”
有人觉得仓促了些。
但随即疯狂逃回来的斥候带来了坏消息。
“敌军全军出动了。”
“这是想用雷霆之势来碾压我军,不给我军喘息的机会。”沈安笑了笑,“别担心。”
“我从不担心。”赵顼渐渐变得沉稳了许多。
“布阵吧。”
“火炮推上来!”
数十门火炮被推了上来,刀斧手们避开道路,在他们看来,火炮就是自己最好的同袍,威力无穷。
前方烟尘滚滚,看着微微壮观。
“准备……”
中军大旗摇动,各部开始应旗,稍后就要靠这个来传令。
“七万人!”
赵顼喃喃的道:“大宋以前总是用优势兵力去抵御敌军的铁骑,如今三万人却有信心去击败七万敌军,我们还怕什么?什么都不怕!让他们来吧,击败他们!”
将领们在给麾下打气,将士们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只有三万人!”
“太少了。”
“不过他们竟然不退,勇气可嘉。”
“既然如此,那就去击败他们,擒获他们领军的将领,我亲自问话,问问宋人的情况。”
“是!”
“准备。”
塞尔柱人信心十足。
大食人也是如此。
大食国主笑道:“宋人的战船很厉害,若是能俘获几艘就好了。”
“他们就在后面,若是可以,那就用俘虏去交换吧。”国主很冷淡,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他策马去了前方,看着麾下的劲旅,微笑道:“我的勇士们,告诉我,你们需要多久才能击败他们?”
“一眨眼!”
有人在怒吼。
这当然是个笑话。
但更多的人依照传统在欢呼,“马蹄踩踏过去,我们就能赢!”
所谓马蹄踩踏过去就能赢,意思就是敌军不能阻拦我们片刻,我们就像是赛马般的冲过去就赢了。
自信满满的勇士们啊!
国主满意的道:“如此,我就等待着你们的胜利。”
哈尔科不失时机的喊道:“为了塞尔柱!”
“为了塞尔柱!”
“出击!”
塞尔柱人开始动了。
骑兵们整理甲衣,然后缓缓策马前行。
“敌军动了!”
宋军的阵列里,赵顼说道:“敌军一动就是全力来攻,可见是想毕其功于一役,我军当是倾尽全力。”
“注意侧翼!”沈安指着右侧说道:“看到没有,那些和地老鼠般鬼鬼祟祟的敌军,他们将会包抄我军的两翼。”
“挡住就是了。”赵顼指着火炮说道:“正面挡住了敌军的冲击,随后就能发动进攻。”
“你忘记了一样东西。”沈安微笑着。
他刚想说话,敌军加速了。
“准备……”
前方,火炮开始瞄准。
“那是什么?”
塞尔柱人发现了那些火炮,有人笑道:“那是宋人的铁筒子吗?”
大食人此次并未出击,国主听到前面发现铁筒子,也不以为然。
上次败于宋军的水军之手,当时只有一艘试验性质的战船,几门火炮而已。而且火炮藏在战船里,压根就看不到模样。
“点火!”
“轰轰轰轰轰!”
密集的轰鸣声中,数十枚铁弹飞了出去。
“这是什么?”
塞尔柱人懵逼,觉得这玩意儿很是神奇。
新兴事物的出现总是会伴随着惨烈的伤亡。
铁弹冲进了骑兵中间,打断马腿,一路横扫过去。
“救命……”
惨叫声中,一个大腿被打断的骑兵摔下马去。
战马被击中,随后摔倒,后续的骑兵顿时人仰马翻。
“我的天呐!”
有人看到前方的一个骑兵突然失去了脑袋,脑浆漫天喷溅。他才将惊呼一声,铁弹就击中了他的胸膛。
嘭!
骑兵从马上飞了起来,在半空中,他看到了前方那些被铁弹扫落下来的同袍,以及宋军阵前那些忙碌的炮手。
“那是什么?”
后面,塞尔柱国主第一次失去了从容,他皱眉道:“去看看!”
大食国主也傻眼了。
他想到了宋人上次击败大食水军的那艘船,可那只是一艘船,而且上面的火器数量也很少。
此刻前方宋军的火器有多少?
数十门啊!
疯了!
“这是什么?”
一个文官尖叫道:“就像是魔鬼投掷的蛋!”
“住口!”
国主喝住了他,面色凝重的道:“这是东方人的发明,告诉我,谁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
无人能回答。
大食人在这个时代就是搬运工,把东西方的东西来回搬运,但主要是把东方的东西搬运到西方去。
比如说火药,就是大食人搬运过去的。
但现在他们却没机会了。
大宋斩断了大食人的贸易路线,从此后,想要东方的货物,那么就只能等候东方人把货物运送过来,有什么你们就买什么,什么价钱你们都只能受着。
这个才是沈安的手段!
什么叫做王道?
什么叫做霸道?
对付友善的人,你该用王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对付那些贪婪之辈,你就该一手拎着棍子,一手拎着货物,别想着只卖货物,那只会让他们生出野心。
东方有宝贝?
东方有财富?
他们不会想着通过和平的方式去换取,而是会选择用武力去掠夺。
所以沈安想做的就是一棍子把他们打的晕头转向,然后听话的就有糖吃,不听话的……让他们吃火药!
“点火!”
火炮轰鸣。
后面的弩阵开始了。
“放箭!”
乌云升空,在塞尔柱人的中间制造了巨大的空白地方。
塞尔柱人最近一阵子号称是独孤求败,他们哪里见到过这等丰富的打击手段。
远程有火炮和弩箭,只是几轮攻击之后,死伤惨重的让国主都忍不住惊呼道:“可怕的宋人!”
他面色凝重的道:“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击败他们,我需要他们的火器,随后仿造!记住了,尽量俘获他们,我需要无数宋人的消息,无数!”
他声嘶力竭的在嘶吼着,“塞尔柱身处危机之中,所有人都要贡献你们的勇气,大食人!”
他盯住了大食国主,“我需要你们勇敢的跟在后面去冲击,你可愿意吗?”
大食国主也被大宋的攻击手段吓坏了,点头道:“好。”
在这个恐怖的大宋面前,两个对头竟然联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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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0章 大王有令,全军进攻
“都上去!”
国主在咆哮。
他是征伐的君王,从来都不畏惧任何对手。
可今日他却失态了。
“水军呢?去击败他们!去!”
大食国主点头,吩咐道:“让水军倾力出击!告诉他们,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大食必须要和塞尔柱人站在一起。”
国主点头,很满意的大食国主的态度。
“国主!宋人的刀斧手!”
前方,饱受打击的塞尔柱骑兵已经冲了上去。
“这是机会!”
众人都在欢呼。
只要能靠近,总是会有办法的。
“刀斧手……”
来自于东方的刀斧手们高举刀斧。
“虎!”
不管是在大秦还在在汉唐,只要汉儿不低头,不弯腰,任何外来的打击都将会被反击,从无例外。
只是以前的汉儿在本土发动反击,而此次他们却利用水军来了一次万里之外的远征。
刀光闪过,那些残肢断腿到处飞舞,和鲜血一起挡住了国主的视线。
他觉得眼睛有些刺痛,“那是什么?”
众人摇头,大食国主就像是目睹了神迹般的说道:“就是这样,就是样,上次他们就是用这样的砍杀击败了我们。”
“国主,我知道。”
一个看着像是饱学之士的中年官员策马过来。
他的手中拿着笔,看来是个文书。
“那是什么?”国主发誓自己从未见到过这等震撼人心的防御手段。
“那是……记得在汉儿的唐时吧,那时候叫做大唐,他们的军中有一种叫做陌刀手的悍卒,那些人身材高大,力大无穷,手持着双刃刀劈砍,号称是人马俱碎,可怕的和魔神一般……”
“这就是汉儿的陌刀手么?”
国主盯着前方,只能看到鲜血和肢体飞起来。
“是的国主。那时候的汉儿可不得了,四处征伐,所向无敌,后来一个帝王喜欢玩女人,所以才把国家给败了。”
“喜欢玩女人?那不是勇士!真正的勇士该去玩弄敌人的女人!”一个将领策马出来,“国主,我愿去冲杀。”
“去吧!”国主点头,很是欣慰麾下的勇敢。
“箭矢又来了!”
这时宋军的弩箭又来了一波,后续的骑兵们被射落马下,场景看着让人发憷。
“他们的弓箭手不累吗?”
国主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宋人的弓箭手竟然一直在保持高频率的发射。
这不科学!
不,这不对劲!
“又来了!”
长弓的箭矢会长一些,弩箭的短很多,前方有人在喊:“是弩箭!”
“竟然是弩弓!”
有人不解的道:“弩弓上弦很费劲,而且还很慢,宋人为何那么快?”
无人知道,那个饱学之士想了想,“以前那个地方有个叫做秦的国度,据说很是凶悍,最擅长的就是弩弓。”
“这是传承!”国主冷冷的道:“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侧翼!你们看看侧翼!”
宋军的侧翼此刻被游骑纠缠着,不能去支援中路大军。
“击败他们的侧翼!”
国主冷静道:“侧翼一败,中路定然就挡不住。出击!”
号角长鸣,正在冲阵的骑兵分出了两股,往侧翼去了。
“击败他们!”国主淡淡的道:“随后我有许多时间来知道宋人的事,慢慢的拷问,这将会是一个很有趣的经历。”
“敌军往两翼来了!”
赵顼已经看到了,他的眼中多了厉色,“火炮该打霰弹了吧?”
“再等等!”沈安就像是一个老猎人,在谆谆教导着,“霰弹就是咱们的撒手锏,在危机之前不要用,等准备进攻时,突然来几下,你觉着敌军会如何?”
赵顼咬牙道:“可就怕两翼败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识这等战阵,在这一路的航行中,沈安教过他许多战阵常识,此刻一一在脑海里浮现。
“所谓的兵法实则就是挖坑,看谁挖的坑更大,更隐蔽,更巧妙。”
沈安的声音很平静,“你要把手中的所有兵力都算进去,那些都是资源,比如说……水军!”
“水军?”赵顼不解的道:“水军的战船不能上岸。”
“可火炮呢?”沈安觉得赵顼的思路还是不够宽广,至少比不上他的老爹,当今官家赵曙。
“准备……”
宋军的水军此刻在大军两侧云集,十艘火炮船,在两翼各自布置了五艘。
从未有人想到过在这等时候把战船也用上。
“国公有交代,保护两翼。”
将领在呼喊,“打开舱口!”
砰砰砰砰砰砰!
一艘战船的侧舷有二十门火炮,五艘就是一百门。
一个侧面一百门火炮,这是从未有过的火力密度。
沈安很是矜持的说道:“某说过,水军是水陆两栖!”
后世对于水军的界定就是进攻性兵种,所以陆战队是标配。
大宋没有这个观念,只有沈安在不断给水军上下灌输着。
你们是水陆两栖……
你们是水陆两栖……
装填好的火炮被推出来,从侧翼对准了冲杀而来的敌骑。
这里的地形中间凸出,两侧正好让战船靠近攻击,这也是沈安当初用战船来协助防御的起因。
“点火!”
那些敌军见宋军两翼薄弱,不禁欢喜不已,打马飞驰。
国主在后面喃喃的道,“击败他们!”
大食国主握紧双拳,紧张的看着两翼。
只需击溃宋军的两翼,这一战就算是大局已定。
轰轰轰轰轰!
密集的轰鸣声传来,硝烟从两侧的海边升起,接着铁弹密集的飞了过来。
卧槽!
侧翼的宋军正在列阵以待,见状不禁都傻眼了。
这样也行?
只有常建仁没觉得意外,他率领水军的将士们作为预备队在待命,看到铁弹冲进了两翼的敌军中间。
这是从未有过的庞大攻击。
两百门火炮从两个侧翼方向密集轰击,敌军的偏师被打的伤亡惨重,地面全是人马的尸骸。
战船在转向。
“冲杀上去!”
塞尔柱人悍勇的继续冲杀。
双方开始接触。
刀斧手依旧是最可靠的力量,而弩箭也不失时机的往这边来一波,制造出一片无人区。
“宋人的战船想跑!”国主发现了这个情况,不禁欢喜的道:“抓住他们!”
战船缓缓转向完毕。
“点火!”
轰轰轰轰轰……
在国主的注视下,第二波打击来了。
密集的铁弹横扫塞尔柱骑兵,那一条条血肉胡同中,惨叫声无处不在。
战场变成了炼狱。
“侧翼敌军攻势被阻拦!”
沈安一直在观察着两翼。
众将这时才知道沈安的布置。
这是后手。
“原来你让我军在码头列阵,不只是为了少一面受敌,更多的是想让战船能加入战局。”赵顼彻底的想通了,“这便是你说的把所有的兵力都要计算进去……加起来四百门火炮的轰击,这世间无人能挡!”
“轰轰轰轰轰!”
仿佛是为了这段话做备注,战船再次轰击。
敌军乱了。
这个星球上第一次出现这等强度的攻击。
沈安提醒道:“注意节奏!”
不管是攻击还是防御,节奏都很重要。
赵顼领悟了这话的意思,他在观察着。
正面的敌军已经冲不起来了,战马失去了速度,在用弓箭在攻击宋军。
而两翼的宋军此刻已经站稳了脚跟,看着蠢蠢欲动,若非是军令未到,估摸着就该要发动反击了。
这是时机到了。
赵顼看了沈安一眼,带着探寻之意。
沈安笑道:“你做主。”
他只是赞画,只是为了保护赵顼的这一次历练,让大宋的皇太子知道战阵,知道厮杀。
如今目的达到了。
“火炮换霰弹!”
这是进攻的号角。
“换霰弹!”
炮手们忙碌了起来,身边的刀盾兵在用盾牌保护着他们,哪怕自己中箭倒下。
这便是协同。
“装弹完毕!”
“装弹完毕!”
无数喊声响起。
“把火炮推上去!”
炮手们勇敢的推着火炮前进,倒下了后续的跟上,火炮不停的被推到了最前方。
“准备……”
一把长刀举起,奋力劈砍下去。
“点火!”
“轰轰轰轰轰!”
轰鸣声中,整个战线的前方都被霰弹遮蔽了。
密密麻麻的霰弹飞扑过去,那些敌军茫然看着,甚至不知道躲避。
此刻再想躲避也来不及了。
赵顼只看到了漫天的血箭。
那些血箭之多,让他的视线一片血红。
可怕的武器!
连宋军都被吓呆了。
数十门火炮用霰弹发动了攻击,那效果让人以为自己来到了地狱。
“装弹!”
唯有炮手们没有关注这些,此刻再无箭矢飞来,他们从容的开始装弹。
“点火!”
“轰轰轰轰轰!”
密集的霰弹再次出现。
“国主!宋人!宋人!”
后面,国主面色铁青,大食国主面如死灰。
霰弹的悍然一击,彻底击垮了他们的心理防线。
“这样的大宋,我们……我们不敌!”
大食国主彻底放弃了,他知道大食需要作出选择。
而宋军那边却士气大振。
呛啷!
赵顼拔刀。
他昂首看着前方,呼喊道:“全军进攻!”
“大王有令……全军进攻!”
凄厉的尖叫声中,中军的大旗摇动。
各部在应旗。
“大王有令,全军进攻!”
刀斧手们需要喘息一下。
数千步卒已经到了前方。
为首的将领扯去衣裳,奋力拍打着肋骨。
“为了大宋!”
无数将士扯去衣裳,用力的嘶吼着:“为了大宋!”
常建仁长刀指着前方,用一往无前的姿态,率先冲杀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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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1章 大宋燕国公在此
数万人的大战,按照塞尔柱人的征战经验,双方得摆开阵势,一步步的厮杀挤压,直至一方士气崩溃为止。
这个过程的长短要看双方的实力,以及主将的指挥能力。一般情况下,厮杀半天是常事,延绵十天半月的情况也有过。
但谁都没见过这么快结束的大战。
只是冲击了半个时辰,进攻一方就彻底失去了冲击力,对方顺势发动进攻。
国主征战半生,从未见过这般强悍的军队。
他们的弩手就像是不知疲倦的人偶,持续在用密集的弩箭给他们制造杀伤;他们的火器就像是魔鬼释放出来的地狱之火,让人震撼……
而最让他感到震惊的却是宋军的重甲刀斧手。
一支军队是否强大,兵器的先进与否是关键,但更关键的是军心士气,以及勇气。
用步卒来抵挡骑兵,这就是宋人交出的答案,无可挑剔,让人震撼。
这样的军队,谁能敌?
看看正在追砍的宋军吧,那个带头的宋军赤果着上半身,挥刀如闪电,无人能敌。
这是一种勇气。
丢弃保护自己的甲衣,这是在告诉敌人,来杀我吧?来弄死我吧?
沙场之上,越怕死的死得越快,所以这等主动寻死的勇士反而会所向无敌。
“挡住他们!”
国主果断派出了预备队。
大食国主满怀希望的看着这支由精锐组成的预备队,看着他们冲杀了过去。
宋军只有一千余骑兵,哪里挡得住啊!
“国主,他们的弩手上来了!”
宋军的弩手真的上来了。
卧槽!
谁见过弩阵跟随着追杀的?
宋人!
关键是他们有人在观察着战场的局势,见来了预备队,有人在大声的叫喊,国主就看到弩阵开始转移了。
巨大的弩阵中,有人在高喊:“右侧三百步准备……”
三百步对于骑兵而言转瞬即至。
弩手们向右边移动,把弩弓倾斜对准了天空。
一个身材高大的瞭望手左手拿着望远镜,右手举起。
将领厉喝道:“放箭……”
嘭嘭嘭嘭!
无数弩机被扣动,乌云升空。
“宋军的弩阵!”
预备队是精锐中的精锐,可还没接敌就被宋军的弩阵沉重一击。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早着呢!
“闪开!”
火炮上来了!
连常建仁都必须要保持震惊。
那么重的火炮啊!
那些炮手竟然推拉着跟上来了。
“霰弹!装霰弹!”
炮手们疯狂的在装弹,前方死伤惨重的敌军预备队咬牙在冲来。
“快!快啊!”国主近乎于祈祷的在喊着。
大食国主瞪圆了双眼,此刻他的心和塞尔柱人是在一起的,不,大食军队也裹在了里面,他们一伙儿的,一损俱损。
火油弹落在前方,火焰骤然升腾。
战马长嘶……
“那是神火!”
上次大食人就吃过亏,他们的战船被宋军的火油弹给点着了,压根就没法扑灭。
宋军今日一直没动用火油弹,所以此刻扔出来,效果非凡。
国主咬牙切齿的道:“他们还有什么?”
“点火!”
“轰轰轰轰轰!”
霰弹打出了一波,那些预备队的伤亡就没法看了。
轰鸣声中,国主面色惨白,“撤!让勇士们撤回来!”
没法打了啊!
他不忍的看着前方齐刷刷倒下的麾下,率先掉头。
侍卫马上围住了他,有人吹响了牛角号。
“撤退!撤退!”
敌军在疯狂撤离,宋军一路奋力砍杀,追出一里地时,后方传令收兵了。
为何?
前方正在追杀的将士们不解的回头。
连敌军都有些觉得不对劲。
“宋人停止了追击!”
正在打马逃跑的国主闻言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勒住战马。
“这是……跑不动了?”
大食国主很是欢喜的道;“咱们回头冲杀吧?”
“蠢货!”国主冷冷的道:“看看那个宋人,一拳就打倒了我们的勇士,他们还有余力。”
“那他们为何不追了?”大食国主觉得今日这一战打的很憋屈,现在更憋屈。
“不知。”国主面色凝重,吩咐道:“收拢我们的人马,快去!”
手下的将领们开始呼喊,那些溃兵在慢慢的集结。
“今日这一战,我军冲阵并无差错啊!”
大食国主很是恼怒的道:“可怎么就败了?”
“宋军的兵器太可怕,他们的弩弓……若是有机会能弄到他们的弩弓,那……”国主的眼中多了贪婪之色。
若是有了这等利器,凭借着巨大的弩阵,他觉得塞尔柱将会横扫西方。
“国主,可宋军还有火器,那种铁筒子太犀利了。”
“是的,是很犀利。”国主眯眼看着前方,“他们的铁筒子里仿佛住着一个魔鬼,能驱使那些铁弹打出来,让人震惊的宋人,不,大宋。”
国与国之间的称呼往往来源于实力的对比,当对方感到了你的强大时,他们自然会换成尊称。
“他们的将领指挥好像有些问题。”一个将领皱眉道:“有时快,有时慢,让人摸不着头脑。”
赵顼是新丁,这一战他一半靠着自己,一半是沈安在边上提醒,这才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次大规模征伐。
“是谁在指挥?”国主也觉得很好奇,“防御也该有章有法,宋军今日的指挥却有些怪。”
稍后有人来禀告道:“最后宋军大喊……大王有令,全军出击。”
“大王是什么?”
那个饱学之士又出来了,一脸惊讶的道:“国主,大王就是他们的皇子。”
“竟然是皇太子来了吗?”
国主面色凝重,“宋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要在这里建立海外之国?”
分封这个词在所有人的脑海里转悠着。
“不不不!”饱学之士摇头道:“国主,这是大王,大王就是最有可能成为皇太子的皇子,这等人不可能分封在海外,不可能。那个中央之国……他们历来都说自己是中央之国,那个中央之国历来对皇太子都很是看重,不惜一切去培养他。
当帝王离去时,经过许多历练的皇太子登基,统御那个庞大的中央之国。”
“这么说……这是来历练的?”国主只觉得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
宋人只是派了个皇太子来历练,竟然就把他这尊神给请出来了。出来就出来了吧,可他竟然败了。
他苦笑道:“塞尔柱的君王败给了来历练的大宋皇太子,这是一桩丑闻。”
大食国主惊讶的看着他,觉得他竟然不掩饰自己的失败很古怪。
这便是胸襟。
一个有作为的君王不会遮掩自己的失败,他只会把失败当做是激励自己的武器。
哈尔科回来了,他下马请罪。
“我的勇士,这不是你的过失。”
国主很豁达的赦免了他,哈尔科起身总结了今日之战。
“宋军的防御无懈可击,最凶狠的就是他们的重甲步卒,那些刀斧太过锋利,一刀下去,人马两断。而他们的弩箭能遮断后续的人马接应,给我们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多少?”国主平静的问道。
哈尔科痛苦的闭上眼睛,“至少上万人。”
“天呐!”大食国主捂着胸口,“这才过了多久?竟然伤亡那么惨重吗?”
他觉得死伤最多的是塞尔柱人,心中不禁暗喜。
但麾下大将的禀告让他痛不欲生。
“国主,我军损失差不多四千。”
大食国主想骂人,“为何?”
他们一直在后面,哪里会损失那么多?
“宋军的弩箭一直在覆盖后面,咱们……”
咱们的运气不好,一直被宋军的弩箭笼罩着,没全军覆没就算是祖上积德了。
“噗!”
一口老血喷出来后,大食国主看着精神了许多。
这是郁气。从被塞尔柱人突袭开始,他就憋着这股子气,现在听到噩耗,那股郁气终于喷出来了。
国主看着他,觉得这货实在是……让人很无语。
这一战塞尔柱损失的更大,而且全是精锐,要吐血也轮不到你啊!
“宋人的火器……谁知道消息?”国主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有人说道:“他们有什么爆竹。”
“那个我知道。”饱学之士再度出来,“他们说什么……爆竹能驱除恶魔。”
“宋军列阵了。”
前方一阵骚动。
除去看守俘虏和战马的人之外,宋军开始列阵了。
巨大的阵列沉默着。
前方就是令敌人胆寒的刀斧手,后方是弩阵。
火炮就隐藏在第二排,一旦敌军冲击,它们将会用铁弹和霰弹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中央之国。
这一刻赵顼深刻理解了沈安说过的话。
大就是美,多就是好!
若是这里有数百门火炮,谁敢来?
战船就在码头外游弋,一旦不对,他们将会靠过来,用密集的火力摧毁敌军的士气。
可怕的宋人!
敌军的阵列也在沉默,但更多的是无奈和绝望。
面对这样的对手,没有谁说能战胜他们。
“万胜!”
“万胜!”
宋军开始欢呼,声音轰然而起。
“可怕!”
国主听到有人在叹息,这是害怕了。
他厮杀无数,可此刻却也生出了无力感。
怎么办?
“宋军有人出来了。”
三骑从阵列中出来,缓缓而来。
“弄死他们!”
有人咬牙切齿的拔出长刀。
“嗯?”国主看了一眼,那些戾气都消散了。
“带着通译去看看。”
有宋军已经在喊话了,“大宋燕国公沈安在此!”
第1862章 横扫当世
“燕国公沈安?”
国主皱眉道:“这是何人?”
大食国主已经变脸了,脸色涨红,看着好像是畏惧,但更多的是恼怒和愤恨。
“是他!就是他!”
“他是谁?”国主盯着那三个宋军中间的一个,那人看着是个将领,可神色太过平静了些。
有十余人在张弓搭箭,可那宋将却从容不迫的继续前行。
“他不许大食商人往来贸易,那条疯狗!”
大食国主在咆哮,“因为他,大食越发的穷困了。那就是个魔鬼,他的心是黑的,他善于杀人,他还喜欢把尸骸堆砌起来赏玩……”
“不不不,那不叫做赏玩。”饱学之士得了国主的看重,此刻已经跟在他的身边,变成了随从。
“那是什么?”国主现在对大宋的一切都很有兴趣。
“那叫做京观。”饱学之士说道:“这是千年前就有的东西,那时候的中央之国还很混乱,相互之间厮杀之后,他们会把敌人的尸骸堆积起来,作为威慑,就和小山一样高大。”
“可怕!”众人不禁为之震惊。
“到了后来,他们就把这些用在了对外征伐上。他们斩杀了不臣之后,把尸骸堆砌成山丘,随后立碑纪念。”
“我一直以为他们是个雅致的国度,没想到这般凶悍。”国主的眼中多了释然。
单纯的雅致那就是自寻死路。世界是个丛林,你必须要用武功来维护自己的雅致。
“他们是很雅致,他们创造出了无比灿烂的文明。国主,他们的京城号称是天下中心,世间最繁华的地方就是那里。他们的诗歌让人陶醉,他们的文章朗朗上口……连砍柴的百姓都能吟诵诗词。”
“他们一手拿着诗词,可现在却一手拎着长刀……”国主看着那三人靠近,突然说道:“我想去见见他们,聊一聊。”
“国主,危险!”
“不,那个燕国公,这样的官职如何?”国主只是摆摆手,阻拦闪开了。
“那人……大食人知道。”
瞬间不怀好意的目光盯住了大食国主。
此刻宋人停止了追击,大食人需要作出选择,否则现在塞尔柱人就能弄死他。
大食国主紧张不已,“那人……那人在大宋那边号称是战无不胜的名将。”
“是了,如此才能解释宋人今日的大胜。”国主彻底的明白了,“皇太子来亲征,这是历练,他的身边必须有最强大的统帅作为保护,这位燕国公就是。如此,我去见见他。”
“保护好国主。”有人弄了甲衣来,国主摇头:“他既然是无敌的名将,那自然不会用这等手段来谋害我。”
在一名通译和一名侍卫的保护下,国主出发了。
“这位是塞尔柱国主?”
沈安看着缓缓而来的国主,眯眼道:“可惜大宋目前没这个打算,否则某定然会把他留在这里。”
身边的李宝玖摸摸长弓,“郎君,只要您发话,在这里某保证他无法逃脱。”
“罢了。”沈安有些遗憾。
国主上前,沈安拱手,“大宋燕国公沈安,见过国主。”
国主点头,“大宋来此何意?”
“惩戒!”沈安看了大食国主一眼,招手,示意他也来。
这是一个局,也是一个大坑,他必须要把大食人也踢进去。
大食国主心中一松,“他竟然不怕咱们人多,可见不会害人。”
于是他也带着两个随从来了。
“这是一次惩戒。”沈安正色道:“上一次大宋的商船来到了这里,带来了大宋的货物和友谊,交易之后,大食人夜袭码头,幸而被发现,否则现在来到这里的大宋军队将会是十万。”
十万大军,那自然是来灭国的。若是此战之前,沈安的话会被塞尔柱国主无视,甚至时蔑视。可三万宋军一战溃败了联军,让他知道,若是愿意,大宋十万大军,真的能灭国。
“是吗?”国主看着大食国主。
“宋人……”大食国主很想说是眼前的这个魔鬼背信弃义,断掉了大食商人的贸易资格,所以大食人才会铤而走险。
可这话说了有屁用。
贸易资格……以前一直是在大食人的手中,现在风水轮流转,大宋想自己贸易,有问题吗?而且中转贸易的资格还在大食人的手中,难道还不够吗?
“贪婪是灾祸之源。”沈安淡淡的道:“大宋的货物只到海边,剩下的依旧是大食商人的事,那丰厚的利润难道还不够吗?以前你们一手包揽了这些,赚的盆满钵满,如今大宋只是想卖自己的货物,行不行?”
他盯着大食国主,“如是不行,那么……”
他举起了手。
“呵!”
后面的阵列发出了巨大的声音,让人震撼。
大食国主知道这一点,但贪婪永远是人类的大敌,“我们应当可以去贸易……”
“那么……我们也能去西方贸易吗?”沈安冷冷的问道。
“不不不!”大食国主狡黠的道:“西方很远,而且一路上遍布沼泽……”
这个骗子!
国主冷眼看着大食国主在行骗,但却不准备提醒。
“可某怎么觉着不是呢?”沈安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个私生子还好吗?那个忏悔者还在位吗?”
哦!
跟着来的饱学之士惊呼一声,“您竟然知道这个?”
沈安颔首,“当然,某还知道的更多,比如说……那些在不安的势力,他们在盯着你们,如果他们发动进攻,而大宋顺势夹击,你们会如何?”
要不了多久,西方的大军就会开过来,然后漫长的战争开始了。
饱学之士惊叹道:“是的,您的睿智让人惊讶。”,他对国主说道:“国主,这是一位睿智的智者。”
你这个蠢货!竟然赞美对手!
国主想抽他一巴掌,却只能点头。
大食国主面色惨白,“你怎么知道这些?”
大宋竟然知道西边的情况,那么大食人想忽悠他们就不可能了。
“告诉我,大食人的贪婪可以停止了吗?”沈安冷冷的问道。
斩断大食人前往东方的贸易路线,这个不只是为了挣钱,更多的是要迷惑外界,让他们不知道大宋的发展情况。
当新政不断推行下去时,大宋将会迎来了最蓬勃的发展时期,而杂学会提供无数动力。
那些新发明将会驱使着大宋成为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力量,所向无敌。
而现在,他觉得让塞尔柱人和大食人去找西方人的麻烦更好些。
大食国主下意识的点头,“是的,只要大宋不沾手西方的贸易,那么我们认输。”
于是世界贸易被分为两段,一段是大宋掌握,把当世最好的货物运送到大食这里,随后由大食人运送去西方贸易。
这很公平,可想到以前大食商人在大宋赚的盆满钵满的盛况,大食国主不禁心痛的不行。
国主一直在观察着沈安,此刻见他一番话就解决了和大食人的矛盾,就问道;“那么大宋对塞尔柱是什么看法?”
此刻他必须要承认大宋是一个不可匹敌的对手,至少目前如此。
但他永不服输,只要他能强大起来,那么挑战大宋也不是事。
而在此之前,他必须要通过征伐来强壮塞尔柱。
每一个新兴势力的崛起大多伴随着无尽的战争,塞尔柱也不例外。
“大食人知道,从大宋过来有许多无主的土地,上面空无一人,大宋要占据那些土地,治理那些地方,至少得一百年,所以,打消对大宋的敌意,这对你们有好处。”
沈安见国主在微笑,就淡淡的道:“在大宋的北方有强大的敌人,我们的会战规模达到了数十万,人马一眼看不到边际。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国主,若是可以,某下次愿意带着十万大军……横扫当世。”
一股海风恰好吹了过来,国主微微眯眼,后仰了一下脑袋。
“横扫当世吗?”他想说塞尔柱有无敌的勇士,但他们才将被三万大宋军队击败,连一点脾气都没有。
“是的!”沈安微笑道:“我更愿意把敌军的尸骸堆积成山,让敌军的统帅跪在我的身前痛哭流涕,若是可以,这一切我随手就能做到。”
“放肆!”
饱学之士翻译了出来,随行的侍卫大怒,刚拔出长刀,李宝玖不知何时已经用弓箭对准了国主。
“放下你的刀!”通译厉喝道。
气氛剑拔弩张。
沈安皱眉道:“要开战吗?”
国主微笑道:“我可以在侧翼游击,直至你们精疲力竭,才开始享用胜利的大餐。”
经历过这一阵子的反思,他已经想到了击破宋军的办法。
宋军人少,那么他们可以实施包围,然后在侧翼不断袭扰,让宋军不得安宁。这样的袭扰无需太久,随后寻找到缝隙之后就发动总攻,一战即可灭掉宋军。
而这一切都建立在宋军人少的基础上,他们的火器和弩箭是很厉害,可太少了些,不足以封住所有方向的进攻。
“那你为何不试试呢?”沈安微笑道:“某非常欢迎你们的尝试,但这一次若是开了头,大宋见不会止步,会一直把你们追杀到天尽头。”
国主觉得沈安的气势会软弱些,可他却只是举起了手。
“前进!”
巨大的阵列开始移动。
沈安冷笑道:“回去吧,我们整军厮杀,我想看看你所谓的侧翼游击,若是失败,我会亲手斩下你的头颅,放在京观的顶端。”
“宋军的战船!”
“他们在干什么?”
宋军的战船靠岸了,那些吊车开始调运火炮上岸。
“没有火器,我们依旧能碾压大食水军。”
随着沈安的话,侧面那些一直在窥视的大食水军冒头了。
“出击!”
已经登船的常建仁亲率水军出击,炮船却留了下来,把火炮吊运上岸。
开战还是什么?
国主面色百变,他这一生从未遭遇过这么强硬的对手,几乎寸步不让,不,是步步紧逼。
沈安没有给他缓冲的时机,当看到上岸的火炮越来越多时,国主沉声道:“也许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
他怕了!
沈安微微摇头,他真心的想和塞尔柱人再打一架,可国主显然怕了。
那些火炮加入进来,宋军的侧翼将会坚不可摧。
不管你从哪一边来,宋军都会用火炮来教训你。
……
晚安。
第1863章 贩卖兵器
赵顼一直在看着前方,他担心沈安会被偷袭。
“敌军还有六万人不到,我军不惧!”这是沈安走之前留下的话,给了赵顼强大的信心。
“国公发信号了!”
当沈安第二次举起手时,赵顼深吸一口气,面色微红,“前进!”
阵列缓缓而行,在后方,火炮一门接着一门的被吊运上岸,然后挂上战马,很快就拖着追了上来。
我们无惧!
赵顼从未感到过如此的安心。
但他却在担心沈安的安危。
“要动手了!”
那边的塞尔柱人举起长刀,有人在惊呼。
赵顼面色铁青,可却无能为力。
你不该去!
“敌军退却了!”
塞尔柱人突然放下了刀,赵顼在望远镜里甚至看到了微笑。
“他们畏惧了。”
黄春说道:“大王,水军的火炮也能成为陆上的堡寨,我们无懈可击。”
沈安回来了。
他轻松的策马而行,仿佛刚才只是去和朋友聊天打屁。
“万胜!万胜!万胜!”
众人不禁欢呼了起来。
就在海面上,水军的战船正在追杀大食水军。
“杀敌!”
那个瘦骨嶙峋的画师第一个跳上了敌军的战船,所过之处,无人能敌。
他们无所畏惧,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敢去闯一闯。
这才是汉儿的本色。
敌船在狼狈遁逃,海面上留下了一堆堆燃烧的火炬。
“他们怎么说?”沈安归来,赵顼再无担心的地方。
“要谈一谈。”沈安活动了一下脖颈,昨晚他睡觉落枕了,很难受,“晚些吧,咱们依旧在码头驻扎,斥候盯着些就是了。”
这人竟然这般轻松?
沈安和赵顼在低声商议着接下来的谈判,诸将也在议论着先前的会面。
“国公真是大胆,大食人对他恨之入骨,若是可以,定然要不惜代价弄死他。”
“可国公只是举手两次,塞尔柱人就认输了,至于大食人,他们现在是塞尔柱的小兄弟,没有塞尔柱的允许,他们不敢。”
“……”
随后双方就派出了使者开始谈判。
场地就选择在码头上,这是沈安的坚持。
“我们需要贸易,需要钱财。”
塞尔柱此刻已经把大食忽略了,直接来要好处。
“某说过,货物会送到大食的海边,就在此处。”沈安不会放开大食海船去大宋的口子,压根不可能。
这群棒槌,大概觉得自己谈判的本事天下无双,见沈安不同意后,马上就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大宋要怎么来保证彼此之间的和平?”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宋军的将领们觉得很麻烦,因为若是答应的话,以后大宋水军在这片区域就不好活动了。
“不能答应!”一个将领皱眉道:“不行都打!打到他们怕了!”
常建仁摇头,“看国公收拾他们。”
他对沈安有着近乎于盲目的相信,觉着这群棒槌是在寻死。
赵顼淡淡的道:“看看沈国公是如何挖坑的,你们也好生学学。”
随行的自然有文官,这等对外谈判的事儿他们经历的少,现在正是学习的大好时机。
沈安皱眉道:“和平,大宋能用什么去确保和平?”
塞尔柱人的使者;冷笑道:“大宋应当签订一份文书。”
“国与国之间的文书最大的作用就是擦屁股!”
沈安粗俗的蔑视着这个使者,“你不是一个合格的使者,去吧,回去,重新换一个人。”
这是羞辱!
使者涨红着脸,起身说道:“你的话将会让塞尔柱怒不可遏!”
“蠢货!”沈安摆摆手,压根不想和这等蠢货说话。
使者一路回去,寻到国主就说了自己的委屈。
“文书?”
国主皱眉道:“我有提过要文书吗?”
使者愕然,“可我们以前有。”
塞尔柱人一路征服着看到的一切,大食人也不是对手,然后他们纷纷签订了文书,臣服于东西方之王的威势之下。
国主捂额,“文书只是强大的一方用于约束弱者的一种行径,对于我们来说,大宋确保和平的文书根本无用,为何?因为他们强大,若是愿意,他们能随时撕毁文书。”
他叹息一声,觉得这个使者太蠢了些,于是重新挑选了一个人。
新使者很精明,一开口就问道:“大宋能否出售那些火器?若是可以,塞尔柱愿意出大价钱来购买。”
“不,那是神灵的恩赐。”沈安有些小激动,“某若是卖出了一件火器,回头陛下就会杀了某全家。”
“可怕,好吧,那么……卖些别的东西呢?比如说战船。”
国主的最新指示是要买东西。
既然文书没用,那么为何不利用宋人友善的姿态买些好东西呢?
是的,他们觉得宋人很友善,在惩戒完了大食人外加塞尔柱人之后,他们竟然放弃了追杀,而是选择了谈判。
真是棒槌一般的对手啊!
国主觉得这样的棒槌最后定然是自己的手下败将,那么此刻忍受一些耻辱也不是不能接受。
“战船?”沈安斜睨着使者,“想都不要想,战船是大宋最紧要的东西,别说是买卖,多看一眼都不成。”
使者当然知道不能,但这些只是铺垫罢了,他指着沈安身后的几个乡兵问道:“这种刀呢?”
在先前的厮杀中的,大宋的武器锋利的让人绝望。那些厮杀后侥幸逃脱的军士拿着自己被砍出豁口的长刀欲哭无泪。
遇到这样的对手怎么办?
当然,塞尔柱人也不是没有好刀,但那毕竟是少数。
谋士们都觉得宋人不可能答应这个要求,所以最终的目标是购买铁料。
是的,你没看错。
就如同在后世有很长的一段岁月里,各国的实力是用钢材的产量来衡量一样,在这个时代,铁料就是国力。
而塞尔柱人显然在铁料的生产上落后了,只能看着宋人的甲衣流口水。
若是向西攻击,兵器将会是最关键的因素。
想到这里,使者认真的道:“西边的敌人并不弱小,他们联手起来很强大,塞尔柱不畏惧任何对手,但若是能有更好的兵器,那我想这对于各方来说都是好事。”
塞尔柱击败了西方诸国,就在西方成为霸主。大宋在东方成为中央之国也不错,两个国家东西相对,也很是有趣。
可西方……
沈安不禁想笑。
西方若是联手起来,塞尔柱人怕也难讨好。
但还有拜占庭啊!
若是拜占庭也加入进来,那这个世界就太有趣了。
沈安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却装作认真的模样说道:“兵器啊!这个某要仔细想想。”
愿意考虑就是有希望啊!
使者大喜,继续说道:“那边远在万里之外,并无海路能到达,大宋若是从这里登陆去征伐西方,那么粮草如何保证?所以塞尔柱不担心大宋会成为对手,我们应当是朋友。”
沈安在冥思苦想,随后起身,说是去寻人商议。
宋人的皇太子就在这里,这是要去请示吧。
使者心中欢喜,一溜烟回去禀告。
“要商议?”国主微笑道:“很好。”
大食国主嘟囔道:“他们的皇太子怕是不会同意,他们会争吵起来,会……”
……
“我眯一会儿。”
沈安回到了船上,第一件事就是躺躺。
脖子太难受了啊!
赵顼在甲板上钓鱼,悠闲的一塌糊涂。
一个多时辰后,沈安醒来了。
他懒洋洋的去洗个脸,然后喝了一杯茶,这才吩咐道:“让使者来说话。”
使者再度回来。
“兵器……”沈安看着很疲惫,使者心中有些沮丧。
他觉得这个疲惫是长时间争吵导致的,可其实是沈安大白天睡觉睡出来的。
“长刀不行……大刀也行。”
在见识过宋人的刀斧手之后,国主惊为天人,把他们当做是世间少见的勇士。若是弄些刀斧回去的话,塞尔柱也能组建自己的陌刀队。
沈安抬头,“为了此事,某和大王争执了许久,长刀可以卖。”
使者下意识的起身,“果真?”
“当然。”
沈安揉揉眉心。他觉得自己装的很像,至少那种身心俱疲的模样是装出来了,剩下的就要看塞尔柱棒槌上不上当了。
“那个疯子,他竟然敢卖兵器给塞尔柱人,回到大宋之后我要弹劾他!要让他付出代价!”
愤怒的声音隐隐传来,还有挣扎的声音,就像是一个人被人从身后抱住了,随后双脚乱踢。
通译低声道:“是宋人的皇太子,正在咒骂这位……说他是疯子。”
呵呵!
使者笑了笑,心中欢喜不已。
疯子好啊!疯子咱们才好忽悠。等看到沈安面色凝重时,他就更欢乐了。
宋人的皇太子年轻,年轻气盛,定然是不愿意卖兵器给地对手,可沈安却是名将,棒槌名将,觉得这样才是最好的办法。
闹吧,使劲闹,最好宋人的皇太子一刀剁了沈安,那么国主定然会狂欢。
“这是目录,你们自己看,回去商议吧,需要多少报过来。”
塞尔柱使者几乎是飘着回去的,他扬着册子的模样让人想到了小人得志这个词。
“国主,宋人答应了。”
国主看了兵器目录,等看到竟然有刀斧时,不禁松了一口气,“他们这是真的不想和我们为敌,这是个最好的消息。”
“国主,我和沈安彼此之间唇枪舌战,争论了许久,期间宋人的皇太子为此咒骂,最后才促成了此事……”
“你的功劳我记住了。”国主点点头,起身道:“宋人以为这样就能展示自己的友谊,可这很蠢。那个所谓的名将不过是个蠢货而已。而他们的皇太子却值得我们警惕,是个很敏锐的人。”
大食国主欢喜的道:“名将不一定懂这些。”
国主点头,“是的,外事和名将没关系。”
他们不知道沈安就是大宋外事的第一人,所以不禁得意洋洋,额手相庆。
“宋人不想寻麻烦,那么我们向西边去。”国主微笑道:“当我们打下了大大的疆土时,我们会再度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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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4章 这就是盛世
“感谢您的友谊。”
使者再度回来,带来了塞尔柱人的需求清单。
“我们需要定金。”沈安的眼角有一团青紫,使者见了不禁暗笑。
这是被皇太子打的吧?
蠢货!
他觉得这位名将兴许在征伐上无敌,但在外事中却一窍不通。
“那么大宋用什么来保证塞尔柱的定金不会被吞没呢?”这是个严肃的问题。眼角疼痛的沈安绝不会知道,自己只是随便撞了一下船舱的门,竟然让使者对他越发的深信不疑了。
“当然,这只是个小问题。”沈安说道:“大王随行带有印章,他本人将会签字画押,作为大宋的皇子,他的许诺价值万金,这一点你们的人应当知道。”
那个饱学之士此次随行,闻言就低声对使者说道:“是的,他们的帝王说的话就是律法,说出口就不会后悔。他们的皇太子也是如此,所以有印章和签字画押就不必担心。”
这真是个好伙伴啊!
沈安觉得这位饱学之士果真是猪队友,真心想夸赞他几句。
使者点头,随后就去收集金银。
“哈哈哈哈!”
使者走了之后,沈安回到了船上,狂笑了起来。
“都是棒槌啊!”沈安实在是忍不住了,笑的前仰后合的。
所有人都在高兴。
“国公此次卖了兵器给塞尔柱人,价格……真的很黑!某看了都头疼,不知道塞尔柱人如何。”
“他们打造兵器不易,而且咱们的兵器无比锋利,自然值钱。”
“赚大发了呀!”
众人看着大笑的沈安,不禁欢喜不已。
此次水军出征纯属是亏本买卖,出发前韩绛愁眉苦脸的说今年的日子要难熬了。
这也打破了水军出海必挣钱的规律,所以水军上下都有些难过,觉着水军的优良传统断了。
可谁曾想沈安只是用一场谈判,就为此行带来了丰厚的利润。
回去韩绛会狂喜吧?
“某不只是为了此事高兴。”沈安说道:“西边的那些国家在萌动,他们的实力并非软弱,所以要想削弱他们,最好的手段就是借刀杀人。”
赵顼一愣,“那些国家很厉害吗?”
“当然。”沈安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随之而来的多次远征证明了那边并非全是烂泥。大宋也能发动远征,可代价太大了,就一个从本土源源不断运送兵器人员的耗费,就能把大宋给拖穷了。
“大宋需要修生养息,更需要清理周边的威胁。”沈安继续分析道:“辽人是我们最主要的对手,当辽人覆灭之后,塞尔柱会和大食人联手向西征伐,而大宋就端着小墩子坐在边上看热闹,顺带卖些兵器……”
他笑了笑,“若是塞尔柱人以为大宋就这样的话,那么他们会后悔的。”
赵顼见众人不解,就说道:“邙山书院在研究的东西不少,其中就有一种很厉害的东西,能让战船无需考虑洋流和风向快速前行,直达万里之外。”
那就是蒸汽机!
这些需要一步步的去测试,去研究。
这些年积累下来的成果很喜人,而更喜人的是一种利器。
“塞尔柱人送来了金银!”
码头上有人在叫喊,众人出了船舱,就见一溜马车缓缓而来。
“收获很大啊!”
赵顼欢喜的道:“塞尔柱人为何不讨价还价?”
“因为这是买路钱。”沈安淡淡的道:“某两次提及大宋十万大军渡海而来灭国,他知道这是威胁,要解除这个威胁,就必须给大宋好处。但他要脸面,某就没说什么盟约,所以就高价买卖兵器。”
说到这个,赵顼不禁想起了澶渊之盟,“当年大宋孱弱,被迫签下了澶渊之盟,堪称是屈辱,如今大宋竟然能在万里之外让一个强国低头赔钱,这不禁让人生出了恍若昨日的感慨。”
“这是盛世!”
一个船工对伙伴说道:“以前听人说汉唐盛世、汉唐盛世,问何为盛世,那些人说不受欺负,谁敢欺负咱们,那就弄死他,这就是盛世。”
“还得加上能吃饱。”
“对,如今粮食多,百姓也能吃饱了,衣裳……那个棉花真是好,织布也好,还能弄棉衣,真暖和呀!”
“能吃饱穿暖,外人也不敢欺负咱们,这便是盛世了!”
“是谁惹到了咱们就去揍他,这才是盛世。”
“看看那些金银,这就是赔罪!”
天空蔚蓝,几只白色的海鸟缓缓飞过,庞大的远征船队在集结。
“我们回家!”
……
今年的冬天很冷。
“啊嘁!”
秦观打了个喷嚏,然后进了小院。
“今日的观风出来了吗?”
“出来了。”
“给某看看。”
秦观拿着一摞稿子进了值房,然后慢慢看着。
“少游,吕知杂那边有人来了,说是让你中午去一趟。”
“好。”
秦观依旧在看着稿件。
中午,他在一家酒楼和吕诲吃饭。
“近日汇英报大有起色,你功不可没。”吕诲夸赞道:“君实都说你未来可期啊!”
这是来自于旧党大佬的夸赞,以后进入仕途之后,这就是助力。
秦观谦逊了几句,然后说道:“北邙报那边最近还去了大相国寺,弄了那些杂学的什么采访,那些百姓很是欢迎。”
吕诲淡淡的道:“学着弄就是了。”
“是。”秦观觉得有些羞耻。
汇英报本就是跟风的产物,后来还标榜自己的立场,所以不肯去弄市井八卦。后来见北邙报在汴梁大受欢迎,这才忍不住跟着抄袭。
现在又要抄袭一波,这让秦观很是难受。
可更难受的事儿还在后面。
“少游……”
吕诲有些迟疑的道:“雕版……雕版很艰难。”
秦观低头,“是。”
他们一直在用雕版出版汇英报,看似很牛笔,可私底下早就扛不住了。不是钱的问题,还是时效性。
“北邙报每日一份,我们三日才能出一份,这样下去不妥。”吕诲淡淡的道:“你要果断。”
秦观点头,晚些回到自己的地方后,才恍然大悟。
这是背锅啊!
吕诲等人自然是要面子的,所以用活字这口锅他们不愿意背,那么谁来背?
……
“汇英报竟然一日一份了?”
章惇现在的日子很滋润,关键是弄报纸这等工作太适合他了。
战斗是他的性格,怒火是他的灵魂,而报纸是他最好的战场。
但一直以来,汇英报的愚蠢让他有些独孤求败的感觉,很是无趣。
他拿到了最新的汇英报,等一看字体时,不禁捧腹带笑。
“他们竟然用了活字,哈哈哈哈!”
“国公走之前说过,旧党定然会不要脸的学了咱们用活字,果然,他看穿了那些伪君子!哈哈哈哈!”
……
今日的朝会人不少。
“……今年的结余会多一些,但……”韩绛看了一眼赵曙,担心这位官家又要玩大动作,把结余全部花掉,“但水军出海良久,耗费不小,归来还得修理战船,将士们若是立功还得封赏,方方面面都要花钱……”
赵曙又胖了一点,看着更多了些威严。
“朕知道了。”赵曙想了想,“这都冬季了,百姓在家歇息,也算是一年到头的犒劳。”
是啊!
韩绛听到这话,不禁暗喜。
只要赵曙不玩大动作,他决定回头就供奉一个大猪头。
“可大宋各处的水利却有些弊端。”赵曙话锋一转,“此刻是冬季,百姓在家无所事事,空耗钱粮。如此朕以为可拨了钱粮,让地方召集百姓,整修沟渠!”
韩绛心中暗自叫苦,觉得自己摊上这个老板真是太难了,“陛下,这钱不多啊!”
“不多就再借些。”赵曙显然是有备而来,“交趾的铜矿不断在发掘中,铜锭会源源而来,今年多花些,朕保证明年给你把窟窿堵上。”
韩绛无奈低头。
赵曙笑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虽然今年风调雨顺,可明年会如何?谁知道?若是遇到了旱灾怎么办?所以沟渠要年年修整,那些经常发大水的河渠也得借着冬季枯水季节动手,坚持下去,遇到旱灾不怕,遇到水灾也不怕,那才是真正的风调雨顺。”
“官家英明。”
群臣心悦诚服。
韩琦出班道:“陛下,水利之事倒是好说,可北方却有些麻烦。”
“怎么了?”赵曙皱眉。
“燕山路的那些百姓,经常到辽国的中京道去种地,两边争抢,随后就厮杀一阵子……让人头疼。”
卧槽!大宋的百姓啥时候那么胆大了?
群臣都有些懵逼了。
“陛下。”司马光出班道:“这大宋百姓是不是太贪婪了些?也太胆大了些?此刻朝中并未决议北征,他们就擅自越境种地,若是激怒了辽人……”
“那就打!”赵曙一句话就堵死了旧党的牢骚。
这年头的局势真心让人看不懂。比如说百姓,以前的大宋百姓恨不能全部搬到南方去住,远离辽人和西贼。
那时候西贼爱袭扰,而辽人爱越境打草谷,给边境一带的大宋百姓带来了深重的苦难。
可现在情况却变了,大宋的百姓大摇大摆的去了中京道种地,还和对方发生了冲突。
若是这事儿发生在十多年前,辽人会如获至宝,马上出兵来威胁大宋。
可现在辽人竟然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百姓被欺负。
随后就是打群架,就和乡间争夺放水的权利而爆发的群架一样。
最后就是出动小股军队来驱赶。
可大宋军队不尿他们,一听到辽人出兵,马上就冲了上去。
弄死你再说!
这就是大宋军民现在的心态。
至于你要说他们害怕辽人。
“陛下,如今那些北地的军民,提及辽人都说是什么……蛮夷,北人。”
蛮夷不消说,大家都知道含义。可北人,这话估摸着能让耶律洪基吐血。
当年辽人占据了幽燕之地,轻蔑的称呼大宋为南人,这是把大宋当做是一个地方势力。
可这才多久,大宋竟然就称呼他们为北人,再进一步是不是要变成塞外的部族了?
曾公亮说道:“陛下,臣觉着此事无需管,辽人若是敢来攻,那就打。”
赵曙点头,这也是他的看法。
司马光建议道:“陛下,该让人去约束百姓,莫要越境才好。”
赵曙淡淡的道:“那边也是我汉家的疆土,晚些朕自然会取回来。”
轰隆!
赵曙的话就像是惊雷,让旧党面色剧变,而新党人人欢喜。
……
唐仁的原型书友,今天结婚了,恭喜。祝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第1865章 节操丢掉
帝王是什么性格的,那么这个国家多半也是那种性格。
这就是此刻的大环境。
先帝赵祯仁慈,于是大宋上下显得格外的宽容。
而到了当今官家时,这位的性子会经常变化,今日和气仁慈,明日说不得就会暴跳如雷。
所谓的伴君如伴虎,说的就是这样的帝王。
大伙儿都觉得这样的日子太难了。
司马光兀自说道:“陛下,好歹也得等水军归来了再做处置,好歹……胜了好说,若是此行败了呢?大宋还得要提防来自于海外的敌人……”
这话带着埋怨之意,埋怨沈安多事。
马上有人来接话,“陛下,大食本是做生意的地方,两国友好多年,可大宋上次却断掉了他们的生意,这才逼着他们铤而走险……”
这事儿也是沈安的锅。
赵曙淡淡的道:“大食人掌控了前往西边的商路,那为何不给大宋商人去?”
呃!
那人茫然不能答。然后又觉得赵曙太过斤斤计较了。
你是帝王,竟然连这些事儿都去计较,那和一个商人有何区别?
“做生意要的是互利互惠,大食人只管自己挣钱,可大宋凭什么要给他们挣钱?”赵曙觉得这样的官员脑子都有些问题,于是看了陈忠珩一眼。
陈忠珩点头,表示已经记住了。
他会记着这个官员的名字,晚些散朝后提醒赵曙。
随后这人就会上了赵曙的小册子,等下次有变动时,一脚就把他踢到某个清水衙门去。
“至于水军。”赵曙说道:“朕深信皇子和沈安会给大宋带来胜利。”
司马光有质疑的权利,帝王也有不搭理你的权利。
这样的应对方式太硬核了,也太过瘾了。
韩琦一直觉着新政的成功自己功劳很大,可此刻却发现官家的更大。
在沈安和赵顼出海后,朝政就发生了些变化。
少了沈安的锋锐,旧党在渐渐发起挑战,而赵曙却意外的成为了主角,一次次的封住他们的攻击,堪称是完美。
想到这里,韩琦就伸手去怀里摸了摸。
这是想干啥?
边上有人在干咳,提醒韩琦,你这个动作不雅观。
韩琦哪里会搭理这个,他摸出了一份皱皱巴巴的报纸,正儿八经的道:“陛下,今日臣买了两份小报,竟然发现汇英报用了活字……”
他回身看着文彦博,“宽夫,老夫记着当初你等说了什么……饿死不吃嗟来之食?发誓打死也不用活字,这是怎么了?”
文彦博老脸一红,然后木然。
操蛋的玩意儿,这事儿是谁干的?
他只是想了想,就知道多半是吕诲。
不过汇英报在章惇的连续打击之下,最近在汴梁小报界的市场越发的小了,作为负责人,吕诲为此伤透了心,这不就豁出去了,不要脸了……
司马光木然,没有任何反应。
这事儿吕诲找过他,他也只能点头答应,否则汇英报就可以关门大吉了。
哎!
做点事怎么就那么难呢?
吕诲脸红的吓人,出班道:“定然是下面的人弄的鬼。”
“呵呵!”韩琦呵呵一笑,不屑的道:“你吕诲敢说不知情?若是如此,老夫就告老回乡。”
这是韩琦当朝许下的诺言,有官家作证,若是吕诲敢说不知情,韩琦骑虎难下,只能告老。
新党的带头大哥要滚蛋了,可众人却看到吕诲在那里发呆。
“哈哈哈哈!”
见他不敢说,韩琦大笑一声,赵曙淡淡的道:“散了吧。”
众人出了大殿,就听韩琦在吹比。
“不是老夫吹嘘,老夫浑身正气,只需看那些邪祟一眼,他们压根就不敢反驳,这叫做什么?心有正气,万邪退避!”
这话把旧党比作是邪祟,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个旧党官员回身说道:“韩相此言却是大谬,此事某敢说吕知杂定然不知情。”
说着他看了吕诲一眼,示意他大胆些,别怕。
这里那么多人,就算是韩琦追杀你也能跑路,怕什么?
可吕诲却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老脸都丢光了啊!
他真的觉得没脸见人了。
“吕知杂!吕知杂……”
那个官员追来了,吕诲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是凌厉。
叫个屁,滚!
那官员止步,呆立原地。
换做是旁人吕诲敢耍赖,可那是韩琦,他只要敢说自己不知情,韩琦就敢去把秦观弄了来问话,但凡撒谎,再请示出动皇城司的人去调查。
官家是新党的大老板,连带着皇城司也成了他们的利器。
这感觉太让人憋屈了。
吕诲急匆匆的回去,叫来了秦观,杀气腾腾的道:“活字之事老夫担下了,你要赶紧想办法,把北邙报压下去!”
秦观没想到吕诲竟然这般大气,不禁感动的道:“知杂放心,某定然尽力。”
回到地方,他召集了所有人,沉声道:“汇英报也弄了有一年了,可每日除去那些人购买之外,百姓大多不搭理。这是耻辱!”
那些编辑都在苦笑。
汇英报出来后,购买者大多是那些旧党人士,他们会把两份报纸拿来对比,若是发现汇英报占据上风,那欢喜的劲头就和过年似的。
但时至今日,汇英报从未赢过,一直被打压,从未翻身过,这也算是一朵奇葩了。作为汇英报的掌舵者,秦观为此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早上起床梳头发时,一缕缕的掉。
“少游,咱们……章惇那边的手段太多了,他们下得去脸,某听到一句话,说是沈安说的,说什么狗咬狗不是好稿件,人咬狗才能吸引百姓。这般不要脸……咱们没法学啊!”
“就是,咱们这边动辄就说什么要文章诗词,那些文章诗词大多空洞无物,百姓哪里会看。
北邙报那边的文章大多用的是大白话,而且还很是诙谐,百姓自然愿意看。外加他们还有什么……那个杂学的趣味板块,咱们哪里比得过?”
众人发完牢骚后就安静了下来,等秦观决断。
秦观深吸一口气,“以后……北邙报弄什么,咱们就弄什么。”
这话一说出来,他就觉得心中掉了东西,空空荡荡的。
这是抄袭啊!
那些编辑们都面色难看,可却为了饭碗只能应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秦观呆坐在那里,渐渐的,泪水滑落下来也不知。
“不能败!”他闭上眼睛,握紧双拳,“不能败,败了就再无前途!”
至于抄袭什么的,大家改头换面一下就是了。
可那份屈辱和羞耻却让秦观备受煎熬。
他去寻了好友,喝的半醉,然后哭道:“那沈安为何能想出那些好主意来?他让人去市井和那些贩夫走卒打交道,某不屑!可那些人却真的寻到了让百姓喜爱的事……
他还让读书人读报,某也想……可没人读咱们的汇英报,没人啊!”
好友为他感到难过,就问道:“你可知为何他们不肯读?”
说书人已经成了汴梁一景,连有钱人都爱在酒楼里听说书人读报,或是说书。
这是个大市场,旧党的人以前不屑,可在北邙报成了新政的宣传利器后,就让秦观想办法把汇英报弄进去。
想好想,做却难做。
他们先是花钱让读书人读报,可只是两期下来,酒楼和酒肆的掌柜就不乐意了。
为啥?
因为一读汇英报,那些食客就会不悦,有的甚至还叫骂不休,说什么狗屁文章,听了头痛,特别是什么之乎者也,更让人无语。
甚至有一次,一个食客喝多了些,竟然把一个碟子扔过来,差点把说书人给吓坏了。
所以提及此事,秦观就更加的伤感了,“他们不喜欢。”
好友捂额,无奈的道:“那就是……不好看呗!”
秦观点头哽咽,好友叹道:“其实某有一句话早就想说了……”
秦观喝多了,怒道:“你这是看不起某吗?有话竟然还遮遮掩掩的,某要与你割席断交!”
喝多的人就这尿性,好友苦笑道:“你们弄的那个什么汇英报,真的很难看啊!”
秦观:“……”
好友开始吐槽,“那些文章大多是驳斥新法的,驳斥就驳斥吧,咱们做事要有礼有节,怎地就是写什么祸国殃民,可新法哪祸国殃民了?你得说出来啊!你不说……看着很别扭的你知不道不知道?
还有,那些人写的什么狗屁文章,之乎者也一堆,我们能看懂,觉得有趣,可百姓谁看?
某告诉你,上次某见你们的人在街上卖报纸,一文钱一份都没人要,最后卖不出去了只能送,那些百姓抢光了,你可知道他们拿去做什么了吗?”
秦观的心已经凉了大半截,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但如今看来也是扑街了。
好友喝了一杯酒,说道:“那些百姓拿了你们的汇英报回家,最多的是给自家孩子练字,还说这个东西引火好,也能擦屁股……”
呕!
秦观涕泪横流,狂呕不已。
伤心了啊!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第二天秦观就打起了精神,带着编辑们开始整理稿件。
他发誓,就算是把节操全数丢掉,也一定要压住章惇。
以前他觉得自己才高八斗,连沈安都不在话下。
可现在被社会一顿毒打之后,他才知道沈安压根就看不上自己,所以没和他计较。
章惇却很嗨皮。
“什么?他们开始模仿咱们了?”章惇见编辑们怒不可遏,就说道:“不慌不慌。”
“太过分了,活字也用,不要脸,还学了咱们去大相国寺寻消息。”
编辑们在叫骂,章惇却带着人去寻到了宋士尧。
“你们是……”
在交趾覆灭之后,立功的宋士尧被调回了京城,如今在殿前司任职,算是荣养。
章惇拱手,“某章惇,沈国公交代,说是该来为当年的西南写一份回忆录。”
“回忆录?”
“是的。”
双方坐下,章惇开始问话,边上的编辑在记录。
“当年的西南如何?”
“苦难……”
“交趾在其中如何?”
“交趾狼子野心,屡次越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也是因为他们的牵制,让大宋无法全力对付那些造反的土人……”
“若是方便,还请说说当年的事……”
“好。”
章惇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却觉得有趣。
随后他令人根据这次采访弄了几大篇实录,准备发出去。
——热点:交趾和西南的恩怨情仇!
一时间汴梁纸贵!
……
晚安。
第1866章 努力白费,镇压
“最新的稿子可出来了?”
“出来了。”
“拿过来某看看。”
秦观很忙碌,审稿又费眼睛,没多久就仰头靠着,眯眼笑了起来:“今日这份小报,定然能碾压了章惇,发出去,马上!”
此刻已经是深夜了,可架不住旧党那一伙有钱人多啊!
所以工匠们依旧在等候着,毫无怨言。
“赶紧排版!”
“板子拿过来!”
而与此同时,在北邙报那边也是灯火通明。
“最新的第二版,拿过来!”
为啥要深夜印刷?
因为白天要赶稿子,然后审核,最终结束差不多都是子时以后了。
清晨,马车从作坊出来,沿街出发,开始派送报纸。
“羊肉馒头喽!”
叫卖声中,马车过来,小贩摸出铜钱递过去,马车上的伙计给了他二十份报纸。
小贩接过报纸,说道:“这几日卖的好,明日要不给某多拿两份?”
“好!”
马车继续前行,等再回来时,报纸就已经派发完毕了。
“今日定然要让章惇好看!”
秦观一夜未睡,可此刻却精神抖擞。
他在等着外面的消息反馈。
“咱们这一期里有案子,这个偷情案子外面可还不知道,那叫做一个有趣。城西有一女子偷人,每次自家官人来了,就让奸夫躲在床底下,就这么弄了十余年,后来还生了几个孩子。这不一个孩子看着不像她的官人,后来她的官人酒后说了此事,那女子心虚,竟然说这是长歪了。
他的官人心中疑惑,过几日就专门候着,果然发现了奸夫进家,可一进去却没看到,夫妻就厮打了起来,结果发现了床下面的奸夫,原来那女子为了奸夫方便,竟然一日日的挖,把床下面给挖出了个大坑,奸夫就蹲在里面逍遥呢!”
“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
这一期的稿件全部是他精心组织的,都有针对性,务必要每个版面都能碾压了章惇。
他心中欢喜,想着想着的,竟然就想到了果果。
那个少女啊!
据闻沈安本来有意把果果许配给他,谁知道听闻了他喜欢在外面潇洒后,就搁置了此事。
哎!
他叹息一声,然后喃喃的道:“某终有一日会让你后悔!”
“少游!少游!”
外面有人在喊,沉思中的秦观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是一群编辑,此刻他们拿着对头的北邙报在发呆。
“怎么了?”秦观走了过去。
一个编辑把报纸递给他,“你看。”
“热点?什么热点?”秦观往下看去。
“铮铮铁骨宋士尧!”秦观看到这里,就觉得有趣了,他都觉得有趣,那些百姓会如何?
他的心中冷了半截,但想着只是个标题,说不得是个标题党什么的,所以继续往下看。
这片文章从介绍宋士尧的身份开始,接着回溯西南和交趾的关系。
文章里,宋士尧作为主角,在西南奋勇厮杀,勇敢的冲进了交趾的境内去报复……
看到这里时,秦观觉得热血沸腾,他不禁抬头,想寻酒喝。
武人热血沸腾就要厮杀,文人热血沸腾怎么办?
大多数情况下,他们会去喝酒玩女人,用酒精和女人来释放这些热血。
接着文章写到了当年交趾给大宋西南带来的深重灾难,一桩桩,一件件,让人看了不禁怒不可遏。悲伤时不禁热泪盈眶。
接着就是大宋的反击,水军出击,让交趾无可奈何,最后大军突击,一举灭国。
爽快!
从前面的憋屈到后面的爽快,让秦观不禁想大声叫好。
但他的脑子里随即咯噔一下,懵了。
“这是他们的稿件?宋士尧……这是……这是小说!”
秦观有些茫然,“这是沈安的手笔,定然是他!”
一个编辑痛苦的道:“从石头记开始,小说就成了百姓喜闻乐见的东西,那沈安凭借着一本石头记,让西贼的太后和辽人的皇后倾心。玩这个,咱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诗词文章旧党还能说不怕谁,但小说……沈安的一本石头记风靡世间,惹的两个西贼和辽国最尊贵的女人为之着迷。
“这篇文章就像是小说,从交趾的源头说起,一步步的,夹杂着细致的描述,让人跟着喜怒哀乐,这像是小说,却又不是小说。”
“这都是真人真事!”
一个编辑仰天叹息道:“这沈国公远在海外,竟然还留下了这等手段来对付咱们吗?”
秦观面色惨淡,他觉得自己才高八斗,除却苏轼之外,汴梁城中再无人能和自己比肩,可沈安人都出海一年了,章惇用他的手段依旧能碾压汇英报,这让他如何不羞愧难当?
“原先小报都是没人关注的东西,这沈国公一弄,竟然就弄成了汴梁人都喜欢的消遣之物。你说他是怎么想的?竟然知道大家都喜欢那些市井故事,看的津津有味。
你等可知道宰辅们如今也每日都要看小报吗?”
“知道,说是每日他们在上衙的路上会买一份,就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看,边上的家仆举着灯笼,到了皇城前还能看一会儿,最后在值房里看完了,几位宰辅议论一番昨日的市井故事,轻轻松松的开始做事。”
这等事儿在后世常见,所谓一杯茶,一包烟,一张报纸看半天,曾经这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好日子。
可现在却已经浸透到了大宋的每一个角落里。
“别说了。”
秦观在沉默,众人渐渐安静了下来。
“去问问。”秦观现在就希望自己输的不要太惨,“去问问今日咱们的小报卖的如何。”
有编辑去了,秦观回到值房,满脑子都是在诗会遇到那个少女的场景。
那微微皱眉的模样,很自然的微笑,虽然隔着一层面纱,却让他心动了。
可沈安却瞧不上他,说什么自己经常出去浪荡,不堪之极。
可士大夫们去青楼、去玩女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不说旁的,就说文坛盟主欧阳修,那就是个风流的代表性人物。直至现在,他依旧是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典范,引得文坛为叫好。
那沈安枉自是杂学宗师,还是大宋名将,却迂腐不堪!
想到这里,秦观苦笑了起来。
人家是大宋首富,自然有资格挑三拣四,自己连进士都没中,奢谈什么啊!
他随即打开稿件,慢慢的看着。
审稿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儿,不但要看是否合适,还得要找到毛病,随后修改。
“少游!”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声音。
秦观笑道:“这般小心翼翼的,某又不是老虎,不吃人。”
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去查探小报销售情况的编辑,他木着脸说道:“少游,不好。”
秦观只觉得心一直往下落,“为何?咱们这一期的小报做的这般精彩,就算是比不过北邙报,可也有可取之处吧!”
“是比昨日的买的多,可……”编辑摇头,“那些小贩说,百姓每日买一份小报就已经了不得了,自然要买最好看的。能买两份小报的多是有钱人,咱们今日卖的比昨日好,就是那些有钱人买的。”
呯!
秦观一拍桌子,浑身颤抖起来,“那些……那些有钱人买了有何用?这小报就是要百姓看,他们看了有屁用!”
他双手捂脸,挫败感让他忍不住落泪了。
有钱人自然有渠道获取消息,关键是有钱人大多都已经站队了,该支持新政的,该支持旧党的,大多已经站队完毕,除非是出现政策变动,否则这个站队几乎不会变化。
所以有钱人看报纸,那只是消遣,只是获取信息之用。
而百姓却不同,他们看你的报纸,就会被你的观点所影响,随后就会站队。
没见现在的汴梁百姓出门都能吹嘘些新政的事儿吗。
那些老汉蹲在家门口,说着新政的利弊,得意洋洋。
而他们了解新政的渠道就是小报,就是说书人。
汇英报上下准备了许久,准备来一次逆袭,可随即就被章惇一巴掌拍了下去,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这种憋屈的感觉让人想吐血。
……
“陛下,御史苏轼弹劾宰辅上衙时看小报,还有各处衙门也是如此……”
朝会进行的很不错,君臣很和谐,苏轼的弹劾就这么来了。
赵曙一怔,就板着脸道:“可有此事?”
他是帝王,臣子们上班时间看小报,这当然是不妥当。
“陛下,此事子虚乌有!”韩琦自然大叫冤枉。
赵曙干咳一声,“都谨慎些。”
“是!”
韩琦恼怒的道:“那苏轼最近和一群文人厮混,喝的烂醉,回头臣定然要收拾他。”
赵曙有些头痛。
这首相当着朕的面要打击报复举报人,堪称是佞臣加权臣的典范啊!
“散了吧。”赵曙没好气的挥挥手。
他自家摇摇晃晃的往后面去,陈忠珩跟在身边,“官家,北邙报已经买来了,要不看完奏疏再看?”
“今日有什么新闻?”赵曙心痒难耐。
“有大相国寺的女相扑黑妹的秘闻,说是有重臣爱慕她,想迎她进家做小妾,只是黑妹自尊自爱,不肯……”
“还有……”
一路到了自己的地盘,赵曙放松的坐下,“报纸拿来,朕看一眼再做事。”
……
政事堂里,宰辅们一进来,都默契的拿着报纸看。
“这黑妹果然是富贵不能淫,那个曾相……回头咱们去捧个场?”韩琦觉得这样的女子要多去捧捧场才好,至于你说什么果体女相扑,老夫不是那等人。
这话让人想起了后世的“某去批判一番”。
“好。”曾公亮显然心动了。
“咦!今日汇英报怎么看着和北邙报差不多?”宰辅们自然不差买报纸的钱,所以家人一买就是两份。包拯在看汇英报,越看越熟悉。
“这是抄袭!”富弼也看到了,不屑的道:“安北弄出了北邙报,他们就跟着出汇英报。安北让人去市井采风,他们也跟着去。连活字都跟着用,这些人脸都不要了!”
“这份汇英报就是抄袭北邙报的风格,不要脸!”
老包怒了,叫人进来问道:“这汇英报可卖的多吗?”
“包相,不多。”小吏笑道:“小人来的路上买小报,那些小贩都说了,今日的汇英报不错,但北邙报更厉害,出了一份西南和交趾的文章,写的好啊!”
“哦!老夫看看。”
包拯的脸有些红。
宰辅们都不自在的干咳几声。
都是宰辅,都是老汉了,可大伙儿看报纸依旧是先看八卦板块,这个有些丢人呐!
众人翻到第一版,越看越欢喜。
“写得好啊!”韩琦赞道:“这么一写,就让百姓知道大宋为何要对交趾动手,自然会同仇敌忾,好!”
“这是什么?纪实?希仁,这多半是沈安弄出来的新东西,回头你让章惇那边多写一些,老夫就喜欢看这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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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7章 这一去,新政当大兴
宰辅们做事自然有分寸,看看报纸,那是一种放松消遣,该做正事的时候,他们绝不会含糊。
这就是张弛有道。
“诸位相公,章惇求见。”
“他来做什么?”韩琦皱眉。
章惇现在可是白板,从回京之后就没给他安排新职务。
“说不定是小报之事。”曾公亮说道:“今日事不多,让他来吧。”
韩琦点头,有小吏去接了章惇进来。
行礼之后,章惇说道:“诸位相公,北邙报如今也出一年了,不知诸位相公觉着如何?”
“不错。”韩琦抚须说道:“算是新政的好帮手。”
章惇笑道:“沈国公走之前留下话,说是一年之后,若是北邙报能站稳脚跟,能得到百姓的欢喜和朝中的信任,那么就该走下一步了。”
“下一步……什么意思?”韩琦不禁想起了出海的沈安,那厮哪怕是远离了大宋,留下的手段依旧让人头痛不已。
想到文彦博等人此刻失望不已,韩琦不禁暗爽。
“朝中有递铺,每日有文书旨意通过递铺通行天下,国公说……能否让北邙报通过递铺送到大宋各地去?”
韩琦本是很轻松的模样,听到这话不禁轻嘶一声,“他这是要用北邙报碾压旧党吗?”
曾公亮兴奋的道:“好办法,北邙报在汴梁弄了一年,百姓喜欢,许多人都是看了北邙报,这才知道了新政的详细,那些旧党在中间挑拨污蔑也无济于事,稚圭,若是北邙报能通行天下,那就是多了无数个御史啊!”
“是啊!百姓知晓了新政的底细,下面的官吏士绅就别想再哄骗他们,只要百姓都支持新政,新政就牢不可破!”韩琦赞许的道:“这个法子好,不过百姓大多不识字,小报送过去也是无用吧。”
曾公亮点头道:“这等法子好是好,可百姓……哎!安北弄了个大盛书院,免费收贫民子弟读书,为的就是百姓能识字,可惜还是少了些,回头老夫也捐些钱,好歹多弄几家书院。”
说到捐资助学,不管是新党还是旧党都不甘人后。
“诸位相公放心,国公早在一年多以前就让人下去了,在各地贴钱请了说书先生在说书,如今小报下去,有那些说书先生在,百姓自然能知晓。”
“一年多以前就下去了?”韩琦不禁苦笑道:“他一年多以前就已经布置了这些,这便是有预谋的要用小报来传递新政的消息,果然是好手段,老夫也不及啊!”
包拯得意的道:“那孩子就是个有心的,做事井井有条,走一步看三步……”
头号沈吹上线,滔滔不绝的夸赞了沈安一刻钟,这才擦去嘴角的白沫,端着茶杯喝水。
“但递铺是送各地的文书,小报却有些麻烦。”曾公亮皱眉道:“到时候被人弹劾可不好。”
“怕什么?”韩琦不屑的道:“谁来弹劾,就让他来寻老夫,老夫来和他说道理。”
众人看着他不禁都笑了。
谁敢来和韩琦说道理?有理他抽你,无理他跋扈。
“诸位相公,给钱就是了。”章惇觉得他们想多了,“递铺本就是亏本的,上次三司的韩相公还说每年要贴补多少钱粮和战马,北邙报愿意一年给一万贯,用于北邙报的传递。”
啧啧!
韩琦叹道:“这便是有钱人的作法,极好,回头告诉韩绛,他必然不胜欢喜。”
……
“还是输了?”
枢密院里,吕诲低头,文彦博也忍不住拍了桌子,“这是怎么弄的?都把脸不要了,跟着北邙报一路模仿,怎地还输了,这秦观……无用!”
吕诲抬头,拿出了今日的北邙报,“您看看。”
文彦博自然不会先去看八卦栏目,而是盯住了头版。
“宋士尧……”
一篇文章看下来,文彦博摇摇头,“这是沈安的手段,秦观不是对手,压根就不是对手!”
吕诲苦笑道:“文相,这便是道高一尺啊!”
“可你就想认输了吗?”文彦博深吸一口气,“原先小报无人问津,自从沈安弄出了一个北邙报之后,老夫才知道,原来新政还能这般去推行。
有了小报,新政的推行顺畅了许多,不,是少了许多麻烦。所以……你要明白,如今这小报就成了两边的利器,他们的小报赢了,新政也就赢了。若是他们的小报输了,新政就会荡然无存!”
吕诲心中一震,“文相,有那么重要?”
“当然!”文彦博眯眼道:“百姓怎么知晓新政?靠的是官吏,每逢朝中有新法,官吏会去告知百姓,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明白吗?”
吕诲点头。
这个他当然明白,新政是一回事,下面的官吏怎么说又是另一回事。所谓阳奉阴违就是这个意思。
旧党的支持者多不胜数,许多都是官吏,而那些士大夫们对官府的影响也不容小觑,在他们的影响之下,不少官吏自然对新政没什么好感。
随后就是阳奉阴违,导致新法搁浅或是被篡改,引发地方百姓的不满。
历史上王安石的新政失败固然有太过急切的缘故,但最重要的还是被下面的官吏们给破坏了。
“他们掌握不了官吏,沈安就弄了个北邙报出来,如今汴梁的百姓……老夫那日带着孩子在小巷里转悠,见到两个妇人在说话,竟然说的就是新政之事,还说的有条有理的,把新政对她们的好处说的一点都不差……”
文彦博叹息一声,“沈安大才!只是用一个小报就让我等的努力白费了。所以……你要清楚,小报就是咱们的底线,一旦败了,新政就再无阻拦。明白吗?”
在明眼人的眼中看来,小报如今就成了新旧两党博弈的战场,谁输了就得退出去,从此沦为配角。
谁愿意?
吕诲起身,红着眼道:“文相放心,某亲自去管。”
“好!”文彦博觉得吕诲去管比较好,他的性格急躁,正适合这个局面。
吕诲亲自去汇英报那边坐镇,雷厉风行的审核了稿件,又批了秦观的优柔寡断,下令从即日起,稿件要抄录一份送到他家里,等他下衙后审核。
这是不再信任秦观了。
秦观心中发苦,但却无可奈何。
第二天,最新一份汇英报在吕诲的亲自照看下出来了。
“今日比昨日多卖了一千余份!”
消息传来,编辑们欢声雷动。
“比北邙报还差多少?”
“差了……差了少说两三万份。”
马丹!
问这个问题的编辑被鄙夷了。
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你这不是打击大家的自信心吗?
但这个差距真的是太大了啊!
汴梁人口差不多百万,可不识字的占据大多数,也就是说,能识字,并且愿意买报纸的人不多。
两三万份的销量差距,那市场占有率一个是九成,一个是一成不到的样子,后面的汇英报简直连北邙报的车尾灯都看不到。
差距大的让人伤心落泪。
但有了进步总是好的。
吕诲得了消息之后,就去寻了文彦博。
“有起色了?”文彦博欣慰的道:“献可你果然是雷厉风行,老夫甚是欢喜啊!”
吕诲虽然冲动无谋,但这种雷厉风行的作风却值得旧党的所有人学习。
想到这个,文彦博不禁倍感安慰,“明日老夫去看看。”
第二天凌晨,文彦博特地起早出门。
小摊店铺们都已经开始营业了,叫卖声不绝于耳。
文彦博顺着一路过去,见有人在买报纸,就凑过去。
“这汇英报来一份。”
“今日写了什么?开封府抓了个拐子?该打死勿论!”
“哎!这个好,李家两口子闹腾,说是要和离,好看。”
文彦博摇摇头,觉得百姓的关注点真是让人无奈。
但见到汇英报卖的不错,他不禁抚须微笑。
好啊!
只要成绩慢慢的起来了,新政就别想一手遮天!
“闪开!”
前方来了一队骑马的厢兵。
这是递铺的递夫,由万金油厢兵来充任。
这里是大相国寺的南门,对面就是北邙报的办公地点。
这队递夫径直去了北邙报的外面,有人喊道:“我等奉命前来拿小报。”
大门打开,几个男子抱着小报出来了,很是厚实,文彦博估摸着少说有数百份。
那么多的小报……这是什么意思?
文彦博一怔,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了出来。
“多谢了。”
“辛苦兄弟们了。”
那些男子转身去拿东西,却是包袱,“里面有些吃食,兄弟们这一路辛苦,带上。”
“那怎么好意思?一年一万贯呢!朝中都说了,这笔钱全数用在递夫的头上,谁挪用了就收拾谁。
如今咱们的俸禄都多了不少,兄弟们都说了,保证把北邙报送到,就算是天上下刀子,咱们宁可自己挨,也不会弄坏小报!”
“多谢了。”
章惇出来,看着神采奕奕。
递夫们感谢了几句,随即远去。
文彦博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脚底升起,遍体生寒。
这是什么意思?
用朝中的递夫把北邙报传遍天下……
老夫……
这就是把朝中对新政的解释传遍了天下。
这……
这……
文彦博面色大变,所有的城府此刻都压不住了,不禁老泪纵横。
这一去,新政当大兴。
这一去,旧党……再无翻身的机会了啊!
第1868章 你这是在故意刁难我苏子瞻吗
吕诲在上衙之前来到了汇英报的办公地,看了最新出的小报,满意的点点头,又叮嘱了越发没存在感的秦观几句,这才心满意足的去上衙了。
一路到了御史台,他拿着小报,暗自得意的扬了几下。
最近汇英报的成绩蒸蒸日上,不显摆一番,那岂不是锦衣夜行?
“这汇英报总算是有起色了。”
“那是,看看吕知杂,就和做新郎一般的兴奋。”
这话谁说的?
众人一看,苏轼正蹲在边上啃大饼。
这货才将弹劾了宰辅们上衙时间看报纸,今年的任务刚好完成,得意的不行。
吕诲心中大好,决心不和这厮计较。
他进了值房,仔细看着自己选出来的稿件,满足感爆棚。
“这只是开始!”
他目光幽深,端起茶杯,就像是喝酒般的一饮而尽。
“你以为自己在海外依旧能让老夫低头吗?痴心妄想!”
他放下茶杯,兴奋的想起了先前那些编辑的崇拜目光。
汇英报这一年来被章惇打压的不像话,秦观压根就没有还手之力。
可他只是一出手,这销量就飞升了,可见能力之强大。
至于用秦观……
吕诲笑了笑。
上位者都喜欢扔个替罪羊当道,替罪羊立功,那就是老夫立功。替罪羊犯错,那是他犯错。
正所谓背锅你来,送死你去,贫道只要好处,就是这个道理。
文彦博昨日已经很明显的表态了,将会在以后加大对他的支持力度。
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旧党内部以往对他的看法并不是很好,主要原因还是他的斗争方式太过简单粗暴,一开口就是奸贼佞臣,却不会举例说明,结果被新党那边驳斥的体无完肤,丢死个人了啊!
但现在旧党全面被压制,让众人开始了反思。
我们是要一个沉稳的大佬,还是要一个斗争昂扬的勇士。
在局势不妙的情况下,显然他们觉得该选择勇士。
哈哈哈哈!
吕诲无声的大笑着,这些年的憋屈都发散了出来,只觉得浑身舒爽。
“让苏轼来。”
苏轼最近越发的嘚瑟了,吕端觉得有必要敲打他一下。
稍后苏轼进来,吕端缓缓抬头,冷冷的看着他,“你今年的弹劾都有了?都言之有物?”
苏轼一听是这个,哪里会怕,“当然,下官才将弹劾了宰辅。”
谁能一下弹劾整个政事堂?就我苏轼,这个够不够牛笔?
吕端冷笑道:“还不够!”
你这是故意刁难我苏子瞻吗?
苏轼心中恼火,瞥见桌子上有一份汇英报,就指着那份报纸说道:“吕知杂,上衙的时候不能做私事,回头某这里定然要弹劾。”
操蛋的玩意儿!
“出去!”吕诲看了一眼报纸,摆摆手,让苏轼滚蛋。
竟然敢弹劾自己的上官,果然就是滚刀肉啊!
苏轼出去了,外面正好有两个小吏,见状不禁偷笑。
可苏轼压根就不觉得自己丢人,昂首挺胸的回去。
杨继年冒头了,冲着苏轼招招手,等他过去后就嘀咕了一阵。
苏轼回身又来了。
“吕知杂,下官求见。”
两个小吏好奇的看着他,觉得这货怕不是抽抽了。
“进来。”
吕诲觉得这货是来找抽的,也准备好了呵斥的准备。
“吕知杂……”苏轼笑的很是喜庆,就像是刚去捡到了一百贯纸钞般的模样,“好消息,好消息啊!”
吕诲心中一喜,“何事?”
他在想难道是文春雨发力了?
文彦博发力,说不得他能调动个地方。
御史台有老王在,他的日子真的是一言难尽。老王明着对他不错,可暗地里小刀子嗖嗖嗖的不断飞来,让他应接不暇,痛苦不堪。
所以他只希望能调离这里,只要留在汴梁,去哪都成。
“吕知杂,朝中决定,从今日起,北邙报可用递铺传递至大宋各处。”
苏轼笑的很是舒畅,就差鼓掌了。
“什么?”
吕诲先是一怔,接着大怒:“胡言乱语!滚出去!滚出去!”
他拿起毛笔就扔了过来,苏轼潇洒的接住,然后放在桌子上,拱手道:“下官告辞了。”
出了大门,他仰头大笑。
“哦哈哈哈哈……”
两个小吏看了小人得意的苏轼一眼,再探头看了里面一眼,赶紧闪人。
吕诲坐在那里,眼睛通红的模样吓死人了。
“谎言!这一定是谎言。”
吕诲霍然起身,“老夫去枢密院公干!”
他一路到了枢密院,“老夫请见文相。”
“文相告假了。”
啥米?
吕诲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
文彦博可是著名的那个啥,从不迟到早退,勤勉的典范……号称是百官楷模的大佬,他竟然告假了?
吕诲又去了文家,看到门外有十余匹马,好像很是隆重的模样。
难道老文去了?
吕诲心中一紧,急匆匆的过去。
“文相可是不好了?”他见门子一脸的愁云惨淡,下意识的就觉得旧党的天要塌了。
文彦博一旦倒下,司马光扛不起旧党的大旗,沈安一旦归来,新政必然会发动总攻。
卧槽!
吕诲觉得老天爷太没眼了。
门子一脸愕然,“阿郎好得很,只是吐了口血。”
“为何不早说?”
吕诲呵斥了一句,也不要人带路,径直就进去了。
前面有仆役在,带着他去了书房。
书房里,司马光等人都在,吕诲进去,见文彦博面色如常,只是神色黯然,就说道:“文相这是为何?”
文彦博摇头叹道:“老夫倍感无力,有些沮丧,急火攻心。”
“可是此事?”
吕诲拿出了报纸,见文彦博点头,就不满的道:“官家怎能公器私用?那北邙报乃是沈安弄的东西,为何能用递铺传递?老夫这就回去写奏疏弹劾。”
“他们给了一万贯。”司马光苦笑道:“今日的递夫都笑容满面呐!”
今日汴梁的递夫都是笑容满面的。作为厢军,他们就是万金油的存在,能填饱肚皮就不错了。可现在上面却说要给他们涨薪俸了,这就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让人怎么不欢喜?
“这是沈安的毒计!”吕诲咬牙切齿的道:“那章惇就是个横冲直闯的疯子,哪里想得到这些?”
“可如今奈何?”
众人沉默。
沈安在海外,仅凭着留下的手段就让他们欲哭无泪,这份本事当真是无人能及。
“沈安是高明,不能否认。”文彦博坐了起来,接过司马光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看着精神了些,“他虽然年轻,却深谋远虑,不说旁的,就小报之事,他只是随便弄了弄,你等就招架不住了。”
吕诲低头,被自己人看低的羞辱感让他浑身颤栗。
耻辱啊!
被一个远在海外的人隔空打了一巴掌,痛的不行。
他下意识的捂了一下脸,结果好几个人也是如此。
文彦博老脸上青色一闪而过。
被隔空打脸也就算了,可你们捂着脸是个什么意思?
丢人!
司马光坐在那里发呆,良久说道:“那个章惇原先粗俗不堪,做事毫无章法,可沈安却一眼就看中了他,老夫当时在想,章惇这等人,连官家的封官都能弃之如弊帚,狂傲的没边了,也就是欧阳修说他有才,可有才……无德啊!这样的人如何能用。
但沈安却看重他,弄了一份小报让章惇来执掌……此人狂傲,果然,竟然连文章也狂傲,让人看了怒不可遏,汗流浃背,这便是人尽其用了。”
司马光抬头,沉声道:“相比之下,我们可否人尽其用了?更有一等人,当初说沈安是瞎了眼,这才让章惇这个疯子去执掌北邙报,如今如何?”
众人羞愧难当。
当初说沈安瞎眼的人里,在场的人有大半都是。
“莫要轻敌!”司马光痛心疾首的道:“老夫早就说过了,那沈安年轻,但手段却高超,关键他喜欢挖坑,就在你等兴高采烈的时候,一脚就踩进了他挖的坑里,痛不痛?”
司马光怒吼道:“痛不痛?”
众人低头,文彦博微微摇头,显然不赞同司马光此刻的歇斯底里。
但他也知道,北邙报出了杀招,新政即将乘风破浪,旧党人心惶惶……
司马光绝望了。
历史上王安石主政,他无力改变现状,就去了洛阳蹲着修书,眼不见,心不烦。
现在也是如此,新政蒸蒸日上,旧党节节败退,但好歹士气还在。
但北邙报通行天下的消息传来,大伙儿都知道,事情麻烦了。
“可百姓不识字!”一个官员笑道:“那报纸拿去有何用?”
“是啊!”
众人心中一喜。
“说书先生能说。”司马光觉得这群棒槌低估了沈安。
“汴梁有说书先生,可大宋各处都有吗?”吕诲起身道:“他忘记了这一个!”
司马光冷笑道:“去问问吧,老夫敢打赌,他沈安北做事历来都讲究个算无遗策,若是说书人之事不妥当,老夫就辞官去洛阳修书!”
吕诲回身道:“去,去个人问问。”
有人急匆匆的去了,几个官员在讨论着该怎么利用这个错漏去打击新党。
去的人回来的很快,因为这个消息询问行商就知道了。
行商走遍天下,各地的情况都了解,堪称是这个时代的。
“一年多以前,各地都有了说书人,有的没什么生意也在做,后来有人问了,说是汴梁有人每月给钱补贴……”
吕诲咬牙,付出一口气,“他竟然早有准备,也就是说,小报之事他早就准备好了,只等时机合适就推出来?”
司马光心中绝望,冷冷的道:“你以为呢?你以为他会如你这般的蠢吗?”
向来以宽厚君子形象示人的司马光竟然也怼人了。
可吕诲却没有驳斥,只是呆若木鸡。
“竟然这样吗?”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