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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丈夫全文阅读

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94章 漂亮的回马枪

    国王喜欢美食,他认为食物是上天的恩赐,要慢慢享用。

    当你慢慢的享用美食时,整个人的状态会很轻灵,很舒服。

    他缓缓咀嚼着,突然叹息一声,“我听到了那些声音在接近,就像雷鸣。”

    侍卫出去问了问,回来后,一脸的沉痛。

    “说吧。”国王在失去胃口之前赶紧吃了一口,然后擦擦嘴。

    侍卫说道:“他们在溃逃。”

    “逃就逃吧,只要保住了船队,我们还能再度让敌人低头。”

    国王微笑着,突然劈手把一个罐子扔了出去。

    呯!

    罐子落地粉碎,侍卫眼珠子一转,知道暴怒下的帝王没道理可讲,这时候他看谁都不顺眼。

    但这等时候也是机会,若是你入了国王的眼,他就会视你如心腹。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侍卫果断出去,弯腰捡拾罐子的碎屑,哪怕手被烫到了也无所畏惧。

    这是忠臣!

    侍卫借着侧身的机会看了国王一眼,见他竟然有些欣赏之色,不禁狂喜。

    这是投机成功了!

    他心中欢喜,捡拾的更快了。

    “败了!败了!”

    外面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群文官,他们面无人色,举止失措。

    “淡定!”

    国王怒了,拍打着桌子。

    文官们喊道:“国王,宋军击败了我们的水军,他们要登岸了,快跑!”

    说句实话,这些文官真心的还算是不错,至少在逃跑之前还记得来这里一趟。若是他们径直跑了,说不得国王还和傻子般的等待着胜利的好消息。

    国王在这里是等待胜利的好消息,可现在却来了个坏消息,他只觉得心中冰冷,带着一丝希望问道:“水军呢?”

    “全军覆没!”

    那些文官神色焦急,有人不时回头,担心宋军追杀了过来。

    “全军覆没啊!”国王缓缓起身,苦笑道:“为何?”

    “宋军的火器厉害!”

    那些文官越发的焦躁不安了。

    “拜占庭的希腊火更厉害。”国王的心情郁郁,他缓缓走下来,就听到外面有人在狂奔呼喊。

    “宋人上岸了,快跑!”

    国王神奇的发现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了紧张激发出来的那种激动。

    肾上腺素在飙射,他觉得自己该干些什么。

    可他是国王,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跑路吧?

    那个侍卫还在捡拾东西,不时偷瞥国王一眼。

    “来不及了!”

    一个大臣觉得再这样下去,大伙儿就等死吧。

    他一把拽住了国王,觉得需要很大的力量才能拉动他。

    可只是轻轻的一拉,国王就跟着飞奔起来。

    这是身轻如燕?

    来不及多想,一群人狂奔了出去,然后上马疾驰。

    “我呢?”

    那个还在捡破烂的侍卫一脸懵逼。

    你们咋就跑了?

    他有个特长,那就是耳力超级好。

    他只听到了数千人在奔跑的声音。

    宋军若是要上岸,数千人能干啥?

    关键是他的耳力太好了,竟然听出了那数千人的脚步声很仓皇。

    也就是说,这些脚步声全部来自于大食溃兵。

    宋人呢?

    他抹去泪水,走出了大门。

    溃兵们在疯狂的奔跑,但侍卫却在逆行。

    他一路走出了小镇,看到了码头。

    码头上倒满了尸骸,还有负伤的军士在艰难的往后爬。

    目光越过码头,侍卫见到了宋人的船队。

    真的庞大啊!

    七十余艘战船正在缓缓离去。

    更远的地方,密密麻麻的商船正在等着他们。

    “没登陆啊!”

    侍卫觉得这些人有病。

    他回身看去,国王和大臣们已经跑不见了。

    “快跑啊!”

    小镇上的居民纷纷携家出逃。

    侍卫孤独的走向了码头。

    他救助了几个受伤的军士,还有一个贵族模样的将领。

    他努力把他们背到了镇上去安置,随后帮助他们处理伤口,最后他再度来到码头,宋军的船只已经不见了。

    “他们走了!”

    侍卫回身喊道。

    可身后空无一人。

    他觉得自己很孤独,就回去照看那些伤员。

    “我记住你了。”

    那个贵族将领的情况很糟糕,拉着他的手,用那种带着痰音的嗓门说道:“告诉他们,我没有给家族丢脸……我……”

    侍卫问道:“您的家族在哪里?”

    将领脑袋一歪。

    剩下的几名军士伤势看着还行,侍卫总算是心情好了些。

    国王的回返是在第三天。

    他带着浩荡的大军来了,看着威风凛凛。

    可宋军早就去了,码头上的尸骸膨胀,不时能听到噗噗的爆裂声。

    大家在沉默着。

    败了!

    原本大食就有拜占庭这个对头,拦住了向西的道路,也挡住了大食人征服世界的梦想。

    这种痛苦难以言喻,可接着又来了一伙儿彪悍的突厥人,对他们大打出手。

    大食人一看不对劲啊!

    哥弄不过拜占庭人,难道还弄不过你?

    弄他!

    国王大手一挥,大食人疯狂出击。

    但很遗憾的是,他们被击败了,被暴打了一顿,最后不但土地被侵占,还得给个东西方之王的头衔。

    那个塞尔柱啊!

    真特么厉害!

    大食人抹去嘴角的血,目光炯炯的发誓要卧薪尝胆。

    可宋人却来了。

    宋人在大食人的眼中就是棒槌般的存在,就是给大食提供货物和钱财的国度。

    可现在这个棒槌竟然派出了庞大的船队来大食贸易,双方虚与委蛇一番,接着就是尔虞我诈,最后大打出手……

    大食再度被打的鼻青脸肿的。

    国王看着码头,眼眶不禁就红了。

    凭什么大食的运气这般不好,竟然接二连三的遇到对头。

    前面两个也就罢了,可宋人这个软柿子竟然摇身一变,竟然变成了彪形大汉,冲上来不由分说的就动手动脚……

    这一顿暴打啊!

    码头上全是**的尸骸,而在海面上,哪怕是几天后,依旧能看到那些飘着的战船残骸和尸骸。

    那些残骸和尸骸被海水推动着到了岸边,竟然堆积如山。

    “大食啊!”

    一个文官颤抖着跪了下去,痛哭流涕。

    “宋人从未这般暴戾过。”这次国王带回了一个大宋问题专家。

    专家的胡须都白了,说话时山羊胡一翘一翘的。

    “宋人的诗词文章很厉害,可他们连叛逆都无法压制,所以被诸国轻视。”

    大宋自从被西夏这个扑街仔给暴打之后,在各国的眼中就变成了小白兔。

    专家的目光茫然,有些沧海桑田的感慨,“可转眼不过数年,宋人竟然这般强盛了,我们必须要寻到办法……”

    他对国王说道:“我们要么就防御,可谁也不知道宋人会在什么时候到来。明年,后年,或是十余年……没有这等日日戒备的道理,所以我们必须要尝试进攻,或是低头。”

    国王的神色一冷,“大食从不低头!”

    专家无奈的道:“那些宋人既然出海了,就别指望他们停下来,咱们的贸易被断了吧?”

    这个问题彰显了专家的睿智,国王不禁点头。

    “那就是了。”专家叹道:“他们有聪明人,先是断了咱们的贸易,不只是挣钱的事,还能阻隔咱们获取宋人的消息,这是要开战的准备,若是当时……”

    国王看了他一眼,有些恼火这种马后炮。

    这话的意思是说,若是我早知道宋人断绝贸易的事儿,定然能判断出宋人的意图。

    这是想邀功,顺带想要个一官半职的。

    可国王却觉得他老了些,于是那个侍卫就映入了眼帘。

    一个文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喊道:“宋人被我们的勇士击败了。”

    国王一怔,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食目前的局势很微妙,塞尔柱在边上虎视眈眈,说不清啥时候又来抽一顿。

    若是兵败的消息传出去,大食内部出问题不说,塞尔柱人绝对会趁火打劫。

    “是的,我们的勇士。”

    国王指着那个侍卫,微笑道:“他一人击退了宋人的船队,为大食赢得了胜利。”

    呃!

    那侍卫有些懵。

    我没打过宋人啊!

    而且我怎么打宋人的船队?

    他还是发楞,群臣已经欢喜的走过来,那眼神很是温暖。

    “你是真正的勇士!”

    “大食将以你为荣。”

    “好好做,期待你下一次的勇敢。”

    侍卫呆滞了。

    一番慰问之后,国王带着人去小镇歇息议事。

    “我成了勇士?”

    侍卫喃喃的道。

    岸边小山般的残骸有些刺眼。

    ……

    大宋船队缓缓离开了大食。

    “军侯,此战我军击沉敌船三百余艘,敌军大多溺水而死。”

    除非是有本事去一一点清敌军溺死的数目,否则水军没法详细统计战果。

    “今日大食水军能逃回去的不过数十,而且大多伤痕累累,军侯,此战大胜啊!”

    将领们都欢喜不已。

    按照大宋的规矩,这等军功会很优厚,升官发财只是等闲啊!

    常建仁淡淡的道:“沈龙图说过,水军要能养活自己,此次出航,咱们可挣钱了?”

    将领们的兴奋都消失了,情绪很低落。

    “水军不能挣钱,去哪建造新战船?”

    常建仁丝毫见不到获胜的喜悦,在敲打着众将。

    “看看你等刚才这般得意,可见是忘记了自己的责任!”

    众将都低下头,倍感难受。

    “我等错了。”

    将领们开始剖析自己的错误,就差深刻的剖析自己的灵魂了。

    常建仁满意的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此……咱们就杀个回马枪。”

    “妙啊!”

    有人赞道:“此刻大食人以为咱们都回去了,这时候杀回去,他们定然毫无防备,到时候抢一把就跑。”

    抢了就跑,爽啊!

    常建仁点头,“传令,全军转向。”

    宋军的战船缓缓偏航,随后对准海岸线进发。

    当他们在夜里突袭了那个小镇时,顺手点燃了小镇外的大军营地。

    炸锅了啊!

    入目之处,只看到无数大食人在狂奔。

    杜林跟在后面准备来搬运战利品,见状不禁脱口而出,“这样也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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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5章 水军发财了

    常建仁发誓自己只是想来捞一把,而点燃军营也只是想惊扰一番大食人。等他们冲进堆满了辎重和各种物资的小镇后,他的眼睛红了。

    全是辎重啊!

    这里面值钱的东西可不少。

    “赶紧搬运!”

    他站在那里,皱眉看着前方沸腾的军营。

    前方有人在挖坑,用的是精钢打造的锄头和铲子,速度飞快。

    有人在边上准备倒油,这将是阻拦敌军的一道不可逾越的防线。

    “敌军炸营了!”

    一声欢呼后,常建仁果断的喊道:“掩杀过去!”

    所谓炸营,就是将士们被某个事儿给吓坏了,于是大多数人失去了正常的判断和理智,只想逃命。

    这等事儿可遇不可求,遇到了就是你的运气。

    要发达了呀!

    常建仁兴奋的浑身颤抖,下意识的一拉,那娴熟的解衣手段让人不禁叹服。

    呛啷!

    他拔刀出来,单手拍打着肋骨。

    噗噗噗!

    熟悉的时间到了。

    “为了大宋!”

    宋军沸腾了,只觉得热血在奔涌。

    “为了大宋!”

    “军侯!”

    那些将领一脸黑线看着常建仁率先冲杀了出去,就开始了推卸责任。

    “刚才你为何没拉住军侯?”

    “某拉了呀,可军侯恰好挥刀,某若是退晚半步,怕是就要成为军侯的刀下之鬼了!”

    “别吵了!”一个老将觉得这帮子混球太不像话了,“特么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推卸责任!不要脸的东西,赶紧追上去,若是军侯战死,你们别想好过!”

    “是啊!咱们赶紧去,否则军侯杀红眼了,说不得会一往无前!”

    “好!赶紧!”

    一群人急吼吼的冲出去,有人回身见老将原地不动,就问道:“那你呢?”

    老将骂道:“这里许多辎重,老夫见多识广,知道什么最值钱,难道不该留下来?”

    是啊!

    那将领一路狂奔而去。

    “杀啊!”

    常建仁提刀冲杀上去,那长刀快若闪电,当面之敌无一人能扛住两刀。

    他追上了一个大食将领,一刀枭首,然后提着人头呼喊道:“万胜!”

    宋军不过两千余,追杀出来的时候真的心虚,可此刻见到自家军侯这般悍勇,不禁热血奔涌。

    “解衣!”

    一个都头扯掉甲衣,拍打着肋骨喊道:“万胜!”

    无数人解衣拍打着肋骨,呼喊声冲霄而起。

    “万胜!”

    “宋人脱衣了!”

    大食人不理解宋人为何要解衣,开始还有百余人准备来拦截一下,可当宋人再度追杀上来,那悍勇的程度爆表了。

    什么拦截,宋人只是一往无前。

    自从常建仁蜕变成为猛将兄后,水军上下不少人都琢磨过他的招数,有人还特地去学了一阵子,在和交趾人的厮杀中就使用了一次。

    就一次,那人断了一只手臂。

    从此大家才知道,原来军侯的招数是学不得的。

    唯一能学的就是悍勇。

    别怕死,那么你就不会死。

    这是常建仁的口头禅。

    所以在那等不怕死的砍杀之下,大食人溃败了。

    拜占庭很猛,可咱们不怕。

    塞尔柱蠢货很凶,可大食也能维持局势。

    但当大宋水军冲上来时,什么维持都靠不住。

    溃逃不可阻拦的发生了。

    “军侯!”

    几个将领在后面拼命的追赶着,可常建仁的体力却不是他们所能企及的。

    “军侯!”

    他们跑得吐舌头,可只能看着常建仁绝尘而去。

    常建仁憋的太久了。

    从水军出发开始,他一直在等待着厮杀的机会。

    可直至在此之前,麾下的将领们都在明着暗着的拦阻他。而理由很简单,此次你是一军之主,不能轻易厮杀。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第一次斩杀敌军之后,他就渐渐不舍那种感觉。

    每当长刀挥出时,对方的兵器也在挥舞过来,谁更快谁活。

    那时候的他专注的忘乎所以,当斩杀了对手时,腰部那里就会释放出一种令人愉悦的东西,从脊背直冲大脑。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让他念念不忘。

    他知道自己的未来应当是无尽的征途,而不是在某间值房里空耗一生。

    那些棒槌拼命想阻拦自己,不就是怕担责任吗?

    今日某就撒个野看看!

    他浑身热血沸腾,竟然追上了一个骑马逃窜的将领,伸手一拉,就准备来个活擒。

    敌将倒栽葱倒了下来,头朝下……

    “活擒!”

    有军士赶过来,用火把照着。

    常建仁过来,只看到了一双白眼。

    艹!

    竟然摔死了?

    常建仁不禁大失所望,就上马急追。

    这一刻他忘却了自己的职责,吓得麾下发狂追赶。

    “军侯!”

    于是就出现了一个奇观。

    一个宋军骑马在追赶数万大食人。

    直至战马的马蹄受损,一瘸一拐的,常建仁这才遗憾的停止了追杀。

    他冲着远去的大食人喊道:“回来!都回来啊!”

    没人答应。

    此刻所有的大食人都只想着逃命,而国王和大臣们先前差点被宋军给活捉了,此刻跑的飞快。

    “回来!”

    常建仁真心的没杀够!

    咦!

    身后还有不少溃兵啊!

    常建仁心中一喜,却发现身后很安静。

    这是什么情况?

    常建仁缓缓回身……

    那些落在后面的大食溃兵呆呆的看着他。

    那些水军追兵也在看着他。

    疯子!

    这个疯子!

    他竟然一人去追杀数万大食人。

    竟然无人敢回头弄死他!

    常建仁回想起自己刚才的经历,也觉得有些茫然。

    某那么疯狂的吗?

    前方,空荡荡的军营依旧在燃烧着。

    小镇里,宋军正在疯狂搬运值钱的东西。

    “军侯!发财了呀!”

    “这是他们的军饷!”

    “哈哈哈哈!”

    常建仁带着人回到了小镇,看着那些钱财,欢喜的合不拢嘴,老鼠眼一眨一眨的。

    那个老将得意的道:“军侯,咱们水军每次出门都能挣大钱,这个叫做什么……”

    有人说道:“这叫做贼不走空!”

    草泥马!

    众人寻到了多嘴的那人,一顿暴打,然后都捧腹大笑。

    “看看,这是衣裳,只是咱们用不着。”

    那些大食人的衣裳大宋看不上,还占地方,只能丢弃。

    “还有这些……食物咱们补给够了。”

    辎重里什么都有,众人遗憾的看着那些大宋不稀罕的东西。

    “带回去!”

    常建仁说道:“能带走的都带走。”

    “军侯,为何?”

    大伙儿觉得用这些不值钱的东西压船舱不值当。

    要知道回程时兴许还能贸易一次呢!

    常建仁拿起一件衣裳,“大宋不要,也不能留给大食人!”

    “既然都大打出手了,东西都别留给大食人。”

    于是大伙儿继续苦干。

    当远方火把密集出现时,常建仁遗憾的道:“大食人整军回来了,撤!”

    等大食人再度进入小镇时,面对现场的一片狼藉欲哭无泪。

    那些宋人就和狼似的。

    “他们和乞丐一般,搬走了能搬走的一切。”

    说话的武将很是悲愤,“有人说宋人有钱,这是有钱人的做派?”

    看看吧,连特么肉干都被搬空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那些文官们。

    你们不是说宋人有钱吗?

    怎么这批宋军就和强盗似的,什么都拿!

    可那些文官也很无奈啊!

    谁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来源于沈安的交代。

    ——大宋水军要学会养活自己!

    ……

    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空,曹佾出了武学,习惯性的一脚踩去,水泥路的硬反馈让他有些不适应。

    “祭酒!国舅!”

    身后传来了司业林园的声音,曹佾有些腻歪的回身道:“又是要钱?”

    林园的眉毛马上就挑了起来,点头道:“国舅,不是某纠缠,那些小畜生精力旺盛,没几下就把那些操练的器械弄坏了不少,连屋子都被折腾了一番。

    这也是您的吩咐啊。说是只要不打断骨头,不打死人,随便他们私下斗殴,这不值夜人经常能听到他们在寝室里打架,那床都被拆散了,打的满头是血还去喝酒……”

    “这才是武人!”

    曹佾显然很满意,“私下打是打,打了之后还是兄弟,还是袍泽。”

    林园是个文官,五十多岁了,头发斑白了还来武学担任司业,给曹佾这个纨绔背锅,当真不容易。

    “国舅,下次打死了人怎么办?”

    曹佾想了想,“一命偿一命!”

    他非常清楚那些学生们的德性,满身的精力没地方发泄,那脾气能小?

    一点就炸的性格在武学里比比皆是,然后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那钱呢!”遇到这个不负责任的国舅,林园想自尽。

    曹佾很头痛,“钱,没钱!”

    “那还修不修了?”那些地方总不能就这么不管吧?林园握紧双拳,真心想给这个老纨绔一拳,打他个满脸桃花开。

    曹佾叹道:“让那些小畜生自己动手,修不好……老子收拾他们。”

    曹佾也很累啊。他觉得自己做这个武学祭酒就和当爹一样。

    可别人当爹最多几个孩子,他却有几百个孩子。

    而且这些孩子闹腾的厉害,经常玩拆家的游戏。

    老子好命苦啊!

    林园在那边一跺脚,“他们只会破坏,哪里会修理!国舅,你若是要不来钱……老夫就从饭堂克扣了!”

    操蛋!

    曹佾回身道:“那些学生吃不好会骂娘!”

    林园没好气的道:“谁不让他们吃饱?炊饼管饱。”

    “菜呢?”

    曹佾看着发飙的林园,有些不妙的感觉。

    这位大爷莫不是要动真格的了?

    林园咬牙切齿的道:“那群折腾人的小畜生,随行就市吧,再折腾,肉全部没了,只有菜蔬和豆腐,不吃拉倒!”

    卧槽!

    曹佾竖着大拇指。“好,某支持!”

    林园回身进去,走了一半才反应过来,“这事情最后还是落到了老夫的头上,这国舅真是不要脸!”

    ……

    感谢“二哈飞啊飞”的盟主打赏。

第1796章 要触及灵魂深处

    父子之间的关系很奇妙。

    许多父亲在孩子的小时候就板着脸,一副‘你小子就是来讨债’的嘴脸,如此这般才觉得有父亲的威严,能威慑住孩子不犯错。

    可往往这等手段毫无用处,反而会激发孩子的逆反心理,最后父亲反而会后悔自己错失了最美好的时光,也就是父子之间最亲密的时光。

    “爹爹!”

    芋头爬到了树上,双腿勾住树枝,就这么吊在那里晃荡,还得意的冲着沈安喊道:“爹爹你敢不敢?”

    沈安正在树下保护他的安全,闻言就不屑的道:“你爹爹我当年上树下水无所不能!”

    说着他就爬了上去,双腿勾住树枝,身体往下倒。

    “如何?”

    沈安双手抱臂,很是悠然自得。

    芋头就在树枝的边上一点,见状崇拜的道:“爹爹真厉害。爹爹,你还能晃荡厉害些吗?”

    “小意思!”

    沈安摇摆着身体,渐渐的觉得身体摆动幅度越来越大,然后……稳不住了,身体摇摇晃晃的,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

    稳住!

    稳住!

    他想伸手去抓树枝,可只是动了一下,就险些掉下去。

    卧槽!

    沈安现在是下不来,也上不去,就这么吊着。

    但他吊不了多久啊!

    芋头在边上轻松的卷腹起身,双手抓住树枝,然后灵活的坐在了上面,艳羡的看着沈安,“爹爹,你真厉害!”

    这小子跟着闻小种学了许久,身形灵活的不像话。

    但被儿子吹捧几句,让沈安倍感舒爽。

    “安北……”

    就在他勉力坚持时,前院有人在喊,听声音是曹佾。

    “爹爹,有人!”

    芋头盯着他,意思是爹爹你怎么还不起来。

    “好,芋头,你去看看。”

    沈安终于想到了支开儿子的办法。

    “好!”

    芋头身体一滑,整个人就掉了下去,然后半途双手抓住树枝晃荡了一下,身体飞跃了过去。

    他们父子俩都是在一根树枝上,芋头这么一晃荡,沈安就再也维持不住了。

    咻!

    呯!

    沈安头朝下的落地,幸而距离地面很近,他双手一撑,来个漂亮的前滚翻就起来了。

    帅!

    沈安拍拍手去了前院。

    “安北,武学穷啊!”

    曹佾并非是故意为难林园,而是朝中的拨款就那些,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说说!”

    沈安坐下,先是揉了揉手腕,觉得有些酸。

    “那些小畜生整日精力旺盛,无处发泄,把个武学弄的乌烟瘴气的。”

    曹佾提起来就头痛,“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可都是无用。这武学隔三差五就弄坏东西,去要钱腰杆也不硬啊!”

    “腰杆不硬多半是肾虚。”沈安随口说道。

    曹佾满头黑线,“某的肾好的好。”

    “那钱就别想了。”沈安的态度很明确,“该花的钱不会吝啬,但瞎折腾的钱,三司不会给一文。”

    “武学破烂也无人管?”曹佾有些怒了。

    “自作孽。”沈安看着他,“老曹,你以为某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曹佾冷笑道:“你知道什么?”

    沈安慢条斯理的道:“你想从武学出来,为此上了奏疏,可最后韩绛说你若是出了武学,怕是会成为一个纨绔。官家深以为然,于是就把你按在了武学。你对此很不满意,就故意放松了对学生们的管束……老曹,你这样不好,很不好!”

    武学的日子并不好过,但曹佾的这种手段却太拙劣了些。

    “安北,某苦啊!”曹佾沮丧的道:“武学里的那些小畜生当真难管,某每日折腾,生不如死。不如换个地方,哪怕重新回到军中也行!”

    他抬头看着沈安,“安北,韩绛那个老东西坏了某的谋划,某没弄死他就算是不错了。”

    “此事吧,你太过焦虑了些。”沈安淡淡的道:“武学要紧的是纪律,你是祭酒,还怕那些学生?罚!”

    “那些小畜生压根就不怕!”曹佾纠结的道:“棍子打断了都不怕,你说还能怎么办?”

    体罚不靠谱,这让曹佾很是无奈。

    “小事罢了。”

    沈安觉得曹佾真的无用。

    “安北!”曹佾眼睛一亮,拱手道:“请指教!”

    “咳咳!”

    沈安干咳。

    “安北,请指教。”

    “咳咳!”依旧是干咳。

    曹佾看着他,“嗓子痒了?”

    痒你妹!

    沈安伸出手,拇指和食指搓动了一下。

    “这什么意思?”曹佾一脸茫然。

    沈安说道:“国舅,听闻你最近在把玩一柄前唐的刀?”

    曹佾马上就警惕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借给某把玩几日吧。”沈安一脸不屑的模样,“唐刀某有十余把,难道还会贪了你的?”

    “可某的那把唐刀却是当年李嗣业的佩刀。”曹佾抚须,得意的道:“李嗣业乃是陌刀悍将,此人的佩刀,价值连城啊!”

    沈安心痒难耐,“国舅可知为何官家和宰辅们都属意你留在武学吗?”

    这个是曹佾一直不理解的问题,为此夜不能寐,喝酒玩女人都不香了。

    “安北你知道?”

    “当然。”沈安经常出现在小朝会上,当然知道这个事儿。

    曹佾犹豫了一下,“兄弟义气呢?”

    “给刀就有义气。”沈安馋那把刀许久了,“某拿一把唐刀和你换,不亏你,是程知节的。”

    曹佾心动了,“拿来看看。”

    沈安亲自去拿了唐刀来,曹佾见刀身上有咬金的铭文,就点头,吩咐随从,“去拿了某的那把刀来。”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沈安说道:“学生们的事简单,既然不怕体罚,那就与时俱进,学邙山书院,但凡犯错的,抄书,或是写检讨。”

    “写检讨?”曹佾的眼睛亮了,“某记得上次听谁哭诉过,说是那个什么检讨让人发狂。”

    “是啊!”沈安淡淡的道:“一万字以上,还得要触动灵魂深处。”

    “触动灵魂深处是什么意思?”

    曹佾自然不知道这等手段,一脸的茫然。

    “比如说他们砸烂了床对吧,那么检讨不只是砸烂床的事,还得引申进去,从此事去检讨他们的秉性,去检讨他们的灵魂……”

    曹佾觉得头皮发麻,“这不是折腾人吗?”

    沈安说道:“他们折腾你,你为何不去折腾他们?”

    那些学生……

    沈安都觉得该狠狠地收拾他们,最好给他们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那些学生真的是玩啥不行,破坏第一。

    “妙啊!”曹佾笑道:“某只是想了想就觉着头疼,他们定然要发狂了。”

    “记住了,要触及灵魂,譬如说别看只是砸烂了一张床,可人人如此,打造新床要耗费多少林木?于是就得去砍伐树木。

    那些本是一片绿色的青山,最终变成了光秃秃的,野兽们没了栖息之地,渐渐就少了……没了树林,下了大雨就没了蓄养雨水的地方,就会水土流失……水土流失会导致……”

    曹佾呆呆的看着他,觉得自己的段位真的远远不够。

    只是一个触及灵魂就直接让他崩溃了。

    那些学生呢?

    妙啊!

    曹佾欢喜的道:“安北,你真像是个话多的妇人。”

    我曰!

    沈安看着他,冷冷的道:“某的话多,谁的话少?”

    曹佾觉得不妙,赶紧认错。

    “还有那事,安北,官家和宰辅们为何要留某在武学里?”

    沈安不语,曹佾咬牙道:“回头樊楼某请客,最好的食材。”

    沈安这才勉强点头,曹佾想到那个耗费,就觉得心口在滴血。

    现在的汴梁什么高端的食材都有,一道菜上百贯也不奇怪。

    这样的一顿饭请下来,曹佾也得肉痛。

    “国舅,你的性子好。”沈安看着曹佾,觉得这位国舅就是个奇葩,“你在武学官家和相公们才放心。”

    曹佾瞬间就明白了,“合着这是觉着某太老实,不可能谋逆造反,所以就把某仍在武学?”

    沈安点头,“不是你太老实,而是……”

    曹佾急切的道:“安北。”

    “那话难听。”沈安在想着别的事。

    “忠言逆耳的道理某还是知道的。”曹佾觉得自己能扛住任何打击。

    沈安叹息一声,“国舅,你就算是造反……估摸着才将起事,军巡铺的人就能把你给镇压了。”

    曹佾一怔,“这是觉着……某无用?”

    是啊!

    赵曙就是觉得曹佾无用,所以才安心让他执掌武学,否则早就上手段掺沙子了。

    “国舅,你是个好人。”沈安情真意切的说。

    这是赵曙和韩琦他们的共识。

    这个国舅虽然有些纨绔,但真心是个好人。

    看看他,每次兴高采烈的进宫,鼻青脸肿的出来,可下一次依旧乐此不疲。

    哎!

    这人就是个没心眼的,提防他做什么。

    曹佾很伤感,“原来是这样吗?难怪某执掌武学后,大姐就不大管某了,某还说大姐这是嫌弃了某,原来是觉着某找到了饭碗。”

    这货的脑回路也很奇葩,竟然联想到了曹太后嫌弃自己。

    这时曹佾的随从来了,带来了一把唐刀。

    “某看看。”沈安接过长刀,拔刀出鞘。

    寒光一下就扑面而来。

    “也就普通罢了。”沈安一脸的云淡风轻。

    曹佾心中难受,提起那把程咬金的宝刀回去了。

    他前脚走,沈安后脚就欢喜了起来,仔细把玩着这把唐刀。

    曹佾一路到家,把刀交给了官家,“是程知节的刀,造册收好。”

    管家接过唐刀,拔出来看了看,说道:“这铭文怎地……不该是咬金啊!郎君,程咬金后来可是改名叫做知节了,这咬金就没了用,怎地会留在传家的刀上面?”

    正在难受的曹佾回身,脑子里猛地清醒了过来。

    “那个骗子!”

    什么程咬金的宝刀,这分明就是沈安那厮做的赝品,专门用来骗傻子的。

第1797章 让沈安去高丽

    曹佾再来沈家时,沈安已经溜了,而且留下了话,说是此去不知多久。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曹佾真的是气哭了。

    上次被沈安坑了一柄汉剑,这次更惨,李嗣业的佩刀啊!

    “安北这话莫不是骗人的?”

    他觉得庄老实很不老实。

    庄老实认真的道:“国舅,先前是宫中人来召唤我家郎君,此事小人不敢妄言。”

    “某看你……庄老实,这不是装老实吗?”

    曹佾丢下这句话就走了,庄老实一脸忧郁。

    “某很老实的。”

    ……

    沈安确实是在宫中。

    “高丽使者来了。”

    韩琦一脸的不屑,“说是什么……高丽愿意纳贡称臣,可边上有恶邻,却不敢过于张扬,小家子气!”

    高丽人玩墙头草的本事不小,沈安笑了笑,“他们可是说要悄无声息的纳贡称臣?”

    韩琦点头,“那个使者叫做金成俊,看着很是谦逊。”

    “谦逊不值钱。”沈安说道:“韩相,高丽向辽人纳贡称臣多年,只是前些年大宋狠抽了辽人一顿之后,他们又转向了,这是何意?某以为这是平衡之意。当大宋衰弱时,他们会和大宋交好。当辽人衰弱时,他们和辽人交好……”

    “目的何在?”曾公亮问道。

    “他们想让三家形成平衡。”

    曾公亮笑道:“蕞尔小国!竟然也敢如此吗?”

    沈安说道:“曾相,小国也有小国的生存之道,莫要因此而小看了他们。”

    历史上有许多小国撬动大局的例子,沈安觉得不可小觑。

    赵曙满意的道:“不轻敌,好。”

    这个夸赞来的有些莫名其妙,沈安赶紧谢恩。

    “高丽那边……”赵曙想了想,“此次使者说,辽人在威胁他们,要求高丽出人出钱,准备去草原清剿。”

    在失去了幽燕之地后,辽人的生存环境一下就变得恶劣了起来。

    他们必须要扩军备战,否则宋军的下一次出击就能直接摧毁他们。

    而要扩军备战,最好的战士就在上京道。

    上京道有阻卜人,有许多部族,那些牧人在艰苦的环境下变成了最强大的战士,若是能收拢来,也是最佳的炮灰。

    可辽人大概不乐意把自己的兵力耗费在那个地方,于是就想到了高丽人。

    若说原先的辽人还有霸主的气概,那么现在的他们有的只是茫然,然后凶狠的秉性渐渐勃发。

    辽人这个霸主以前喜欢维持平衡,这也是力不从心的表现,否则他们更愿意直接一统天下。

    “耶律洪基变狠了。”

    赵曙敏锐的发现了那个兄弟的态度变了。

    按照宋辽之间以前的协议,赵祯是耶律洪基的长辈,那就是叔侄,到了赵曙后,两人就变成了兄弟。

    兄弟之国,只是这对兄弟显然是塑料花交情,如今已经大打出手多次。

    耶律洪基原以为这位兄弟的拳头不硬,谁曾想一交手就被打了个乌青眼,接着被赵曙按着一顿暴打,差点生活不能自理。

    于是他变了,堪称是改头换面。赵曙看了皇城司的禀告,若非深信没有换心术,怕是要怀疑一番。

    “据闻他停止了修建佛寺,收拾了身边的几个佞臣,他越来越像是一个帝王了。”赵曙很是遗憾的道:“可惜朕未曾与他在沙场相遇,否则朕定然要去会会他。”

    韩琦看了他一眼,“官家,您怕是……”

    剩下的话他不好意思说,但赵曙明白了。

    官家,您怕是打不过耶律洪基。

    赵曙干咳一声,“打下了燕山路,大宋和辽人的中京道接壤,而高丽却和辽人的东京道接壤,变得举足轻重起来。先前金成俊恳请大宋派出道德高深的臣子去高丽,畅谈大宋和高丽的未来。”

    畅谈两国的未来。

    这个未来一定是美好的,接着就是加深友谊,最后定然是骑墙观望。

    高丽人的手段沈安只能报以呵呵!

    呵呵!

    沈安觉得这话听着有些耳熟。

    后世的人也会觉得耳熟。

    不就是忽悠吗?

    至于什么美好的未来,那个得看你能给他们多少好处。

    好处多,他们就会站在这一边。当局势变化时,他们又会换个方向站队。

    “朕想了想,道德高深的臣子……欧阳修算是一个。”

    咳咳!

    韩琦干咳一下,然后指指自己的眼睛。

    他的动作看着像是想戳瞎自己眼睛的那种,赵曙点头,“朕知,欧阳修的眼神不大好,就怕去了丢人。”

    想想,老欧阳一旦去了高丽,今日和这个大臣喝酒称兄道弟,明日一见却满脸茫然,一脸懵逼,说是不认识。

    这个不妥。

    “陛下,欧阳永叔的身子不大好。”

    曾公亮说完就回班,很是老实。

    赵曙一想也是,这年头出远门就是冒险,最怕的就是病。

    一旦来个水土不服,老欧阳死在半道上,这事儿可就难看了。

    他想了想,看了韩琦一眼。

    这等时候该你们出主意了吧?

    可韩琦却在此刻装老实。

    不是他不肯出主意,而是这等事容易得罪人。

    你想想,你举荐王安石去,司马光会不会觉得你小看了他。

    怎地王安石是道德君子,难道我司马光不是?

    这等拉仇恨的事儿他不乐意干。

    司马光的意见韩琦自然不在意,甚至喜欢狠抽他。

    可满朝官员那么多,别看往常大伙儿见到他都是韩相韩相的喊的亲热,可在这等争脸面的时候,别说是韩琦,赵曙都不顶用。

    从君子这个词成为大宋上下追求的目标时,这事儿就变味了。

    你比如说吧,以前的君子称号是旁人赋予的,所谓人人夸赞,自然就是君子。

    可到了大宋后却很难,大伙儿有些急功近利,难免想走个捷径。

    于是商业互吹就开始了。

    你是君子,我也是君子,大伙儿见面就吹牛笔,某某某是君子。

    某某某得知那人帮自己商业互吹之后,也会在公开场合为他鼓吹:某某也是君子。

    于是大宋朝野全是君子。

    这也算是个笑话,但在此时却是潜规则,韩琦遇到这等规则也得跪了。

    赵曙沉吟着,见无人说话,不禁暗骂宰辅们不给力。

    朕也怕得罪那些老家伙啊!

    他若是点一个臣子去,别的臣子都会拈酸吃醋,说什么臣也是道德君子!

    想到群臣用那种幽怨的目光看着自己,赵曙就觉得此事很难办。

    这时候谁能为朕分忧,那就是大大的忠臣!

    他看向了往日贼大胆的沈安。

    可沈安却不肯,为何?

    赵曙想到了。

    若不是此去高丽太远了些,沈安定然是要推荐包拯,谁敢出来争夺这个人选,他绝对会和那人干架。

    可那是高丽啊!

    从大宋到高丽走陆路需要经过辽人的上京道和东京道,没法去。

    如此就只能坐海船出使。

    可包拯这等老迈的身躯,就怕他不适应海上的日子,若是来个晕船狂呕,这条命就危险了。

    所以沈安忍了。

    那韩琦呢?

    赵曙看着韩琦。

    忠臣韩,该你了。

    韩琦很纠结,他仔细想想,本想把富弼推出去,可富弼也不年轻了啊!

    想到富弼死在路上,说不得文彦博就顺势进了政事堂,韩琦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曾公亮?

    算逑,这老家伙和稀泥还行,去高丽就怕他把不住大局犯错。

    包拯呢?

    这是个好人选。

    想到这里,他看了沈安一眼。

    沈安呵呵一笑,很是纯良。

    韩琦知道这是拒绝。

    别弄老爷子!

    好吧,韩琦知道自己若是举荐了包拯,回头沈安就能和他翻脸。

    那么还有谁?

    他突然想到个事儿,“陛下,那金成俊说高丽君臣喜爱大宋的诗词文章,这道德君子……文章诗词为主吧?”

    赵曙心中一动,就颔首道:“正是,道德君子的文章诗词定然是不凡。”

    韩琦心中一喜,下意识的就是一巴掌拍去。

    赵曙在上面看到了,嘴角抽搐一下,没管。

    哎哟!

    曾公亮捂着大腿,刚想去拧韩琦的肥腰一把,就听他说道:“陛下,臣以为沈安不错。”

    卧槽!

    老韩这是要拉盟友?

    曾公亮忘却了报复,开始思索韩琦的用意。

    沈安一怔。他压根就没想到战火会烧到自己的头上来,这真是无妄之灾啊!

    赵曙皱眉道;“沈安年轻了。”

    “陛下,有志不在年高啊!”韩琦笑道:“您想想,沈安做的那几首诗词,哪一首不出彩?而且他还是杂学的宗师,题海之术的开创者,您不知道,高丽那边也风行这个题海之术,据闻那些老儒都说斯文扫地呢!”

    呃!

    斯文扫地?

    一群腐儒!

    沈安不屑的撇撇嘴。

    他还有更狠的手段,只是不敢用。因为一旦用出来,包拯估摸着能抽死他。

    赵曙摇头道:“那边说要德高望重的。沈卿德才兼备,只是不够老迈。”

    呵呵!

    韩琦笑了笑,然后肃然道:“陛下,我大宋要派谁去,还轮得到高丽做主?再说了,我等宰辅都觉着沈安是道德君子,他高丽人有何资格置喙?”

    这一番强硬的话得到了赵曙的欢迎,但更多的是韩琦在给他使眼色。

    陛下,赶紧吧,晚些沈安就要反悔了。

    让沈安去,大宋那些‘道德君子’们大概会嘀咕几下,却不会有什么异议。

    “既然如此……”赵曙点头道:“沈安可去高丽走一遭。”

    “臣去高丽?”沈安想到所谓的德高望重,就觉得有些懵逼。

    这事儿就算是让杨继年去也轮不到他吧。

    赵曙颔首道:“正好北伐终结,朕想着让你消失一阵子,也好迷惑一番辽人。”

    这个是借口!

    无耻的借口!

    沈安本想拒绝,但见包拯在边上冲自己瞪眼睛,就点头道:“是。”

    旁人会害他,包拯不会。

    所以他忍了下来。

    赵曙欣慰的道:“沈卿的忠勇朕尽知,此行可作为朕的使者去和王徽谈谈,去摸摸高丽人的底。”

    这年头他们不穿底裤吧?

    沈安觉得这事儿很有趣,就笑着应了。

    ……

    沈安去高丽……值得求月票。晚安!

第1798章 蹲马步,出使高丽

    去高丽……

    沈安从未想过去那里。

    出了大殿,他搀扶着包拯,低声问道:“您为何不让某拒绝?”

    包拯看了边上的韩琦一眼,目光冰冷。

    老家伙,不懂避嫌的吗?

    韩琦是想偷听一番,见他发现了,就干笑一下,超过了他们。

    包拯这才说道:“你如今虽然是国公,还是军功封爵,不得了。但你的履历却差了不少。你看看韩琦富弼他们,包括王安石他们,他们都有个共通处,那就是陪伴外国使者,甚至是直接出使。

    这等经历磨砺人,更是能开阔眼界,有了这等履历,未来才好进政事堂。”

    沈安仔细一想还真是。

    比如说老王,他这些年就没少陪辽使。每次辽使归国,老王就陪着他一路北上,一直送到界桥那里。

    开始沈安还觉得很无趣,如今才知道这是帝王磨砺臣子的手段。

    原来如此啊!

    包拯说道:“这是出使,非同小可,若是你能不卑不亢,能驾驭这等场面,以后升官自然再无阻碍。”

    “好!”

    沈安随即就回家准备。

    “去高丽?”

    杨卓雪有些头痛,“官人,那边说是穷呢!”

    “穷他的,关我啥事?”沈安很是无所谓。

    杨卓雪一怔,“没好吃的。”

    “某有钱,自家买。”

    高丽难道还买不到羊肉?沈安准备使团自己开火,多爽。

    “那边脏。”杨卓雪还在锲而不舍的说着。

    “没事,为夫每日沐浴更衣。”

    沈安洗澡的频率在朝中大概名列第一,堪称是最爱干净的臣子。

    边上的赵五五在捂嘴偷笑。

    沈安看了她一眼,问道:“笑什么?”

    杨卓雪起身道:“妾身去厨房看看。”

    等她走了之后,赵五五才说道:“郎君,高丽那边习惯派人陪侍,夫人这是怕您在高丽……”

    呃!

    合着媳妇儿竟然是担心我在高丽夜夜笙歌?

    沈安不禁啼笑皆非。

    回头他找个机会单独和妻子说道:“你放心好了。”

    杨卓雪低头,“官人说什么?”

    这个女人,竟然不认账!

    沈安说道:“为夫说……要不你跟着去?”

    杨卓雪大羞,摇头道:“妾身不去。”

    “那要不为夫就带着……”

    “官人要带着谁去?”杨卓雪抬头。

    沈安见她面色桃红,不禁大乐,“带芋头去。”

    “爹爹,去哪里?”

    屋外传来了芋头的欢呼,接着那小子就冲了进来。

    “爹爹,我要去!”

    芋头的掺和让两口子之间的那种气氛也消散了,随后就是整理行装。

    “爹爹,我要去!”

    小孩子一旦想去某个地方,那股磨人的劲头让人头痛。

    “问你娘去。”

    沈安一句话就打发了儿子,然后道貌岸然的在一个时辰后进去,“咦!芋头怎地还在和你娘说话?”

    杨卓雪白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家伙连在家里都不忘坑人,果真是大宋坑王。

    “哥哥!”

    果果来了,那轻盈的脚步,看着活力满满,元气满满。

    “哥哥,那个秦观来了。”

    “他来做什么?”

    杨卓雪说道:“官人,来者是客呢。最近那秦观在京城也有些声名鹊起,说是才子难得。”

    “才子……为夫的弟子里不少都是才子,书院里全是才子。”沈安一句话就把秦观给踩到了泥地里,然后沉吟了一下,“告诉他,高丽之行是公事。”

    赵五五去前面传话,她一路进了偏厅,见秦观坐在那里,就颔首,然后说道:“郎君说了,高丽之行乃是公事。”

    呃!

    说完她就发现庄老实和秦观一脸惊讶,秦观还多了失望之色。

    她就出去等候,等庄老实把秦观送出去后,就问道:“管家,这人难道真是来求去高丽的?”

    庄老实一脸得意的道:“先前老夫和他在说话,他话里话外都带着什么……说自己前阵子看过不少游记,对高丽颇为了解……老夫还不知道他的用意,等你来这么一说,那秦观一脸震惊,分明就是被郎君给震住了。”

    赵五五这才知道缘由,回到后面后,交代了差事。

    她始终有些好奇,“郎君,您如何判断那秦观的来意?”

    沈安随口道:“那秦观还在等科举的机会,可科举之前怎么扬名?若是能跟着某这个国公去一趟高丽,少不得会名声大噪。”

    赵五五点头,“那您……奴冒昧,您为何不同意呢?毕竟如今示好,以后就能收为己用,这也是臣子们聚拢人脉的手段。”

    虽然沈安看不上秦观,觉着他配不上果果。但赵五五觉得沈安该施恩给秦观,以秦观的才华,科举自然不是问题,到时候他出仕,自然就是沈安的助力。

    沈安摇头,淡淡的道:“某若是要人脉,书院全是某的学生,多少人脉?那秦观的才华……他最出色的是诗词,诗词有何用?”

    “是了,诗词于国并无用处,郎君高见,奴明白了。”赵五五福身准备告退,沈安说道:“你告诉庄老实,这几日某不见陌生人。”

    赵五五应了。

    随后来了不少拜访的客人,可庄老实一一代沈安回绝了。

    “我家郎君最近事多。”

    事多个屁!

    谁都知道沈安最近无所事事,只是在准备行装罢了。

    这些人能得了消息,大多是官员的关系。

    有人就去寻到了曹佾,请他出面求情。

    曹佾就带着那人来了沈家。

    “安北,给某个面子吧。”

    曹佾一边吃着沈家的冰酪,一边说着求情的话,那个叫做赵宣的年轻人束手而立,看着很是老实。

    沈安看了他一眼,“要随某去高丽?”

    “是,请国公给某一个机会。”

    “也不是不能。”沈安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只是某的随从要有本事,至少能吃苦,你……”

    赵宣闻言大喜,说道:“某能吃苦,多大的苦都能吃。”

    这答应的真快!

    曹佾一边吃一边说道:“安北,这小子能吃苦,当年在青楼……”

    他尴尬的闭嘴了。

    赵宣紧张的看着沈安。

    这位国公去青楼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去了只是喝酒玩笑,从不沾女人。

    他会不会为此反感某?

    他看了一眼沈安,见这位国公笑吟吟的,心中不禁一松。

    “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如此……老实。”

    沈安仿佛不知道自己和赵宣差不多大的事实,说的很是老气横秋。

    外面庄老实进来,沈安吩咐道:“让闻小种教他站,以一刻钟为限。”

    庄老实看了赵宣一眼,颔首道:“请随小人来。”

    这货完蛋了。

    所谓的站,就是马步,闻小种用来操练芋头的下盘。

    刚开始的时候,芋头蹲马步蹲的落泪,但却咬牙坚持了下来,如今游刃有余。但沈安说芋头还在长身体,不能长久蹲,为此和闻小种爆发了一次争论,最后闻小种败北。

    闻小种听闻是此事,就说道:“既然是没练过的,就靠墙蹲吧。”

    靠墙蹲马步……

    只是十息,赵宣就觉得膝盖和大腿酸痛。

    “哎哎哎……”

    他龇牙咧嘴的说道:“不行了,不行了!”

    闻小种皱眉道:“二十息不到。”

    赵宣又坚持了一下,大约三十息后就滑溜了下去。

    闻小种摇头,进去禀告,“郎君,三十息不到。”

    “那么差?”

    沈安摇头,曹佾问道:“难道很差吗?”

    “很差。”沈安起身出去,“国舅,别怪某不给你面子,此次去高丽,谁若是无用,那就是罪人。”

    赵宣一脸的委屈,曹佾和他爹是老友,就苦笑道:“怎么站的?”

    赵宣靠墙演示了一下,曹佾过去照做,竟然坚持了三百息,可见算不得真正的纨绔。

    “他还年轻,三十息也不错。”曹佾没原则的在为赵宣说话,看样子真是世交。

    “芋头!”

    沈安喊了芋头来,“蹲个马步。”

    于是大伙儿看着。

    十息。

    一百息。

    芋头甚至还有闲暇看看自家老爹,眼中全是哀求之色。

    他想去高丽啊!

    芋头的眼神沈安看到了,但视而不见。

    若是芋头再大些也就罢了,他带着去算是开拓眼界。

    可现在他要是带着芋头去高丽,不说自己担心,杨卓雪就能和他分床睡。

    一旦涉及到孩子的事情,女人总是会格外的强硬。

    哎!

    那个娘们,真是的!

    那边曹佾见芋头不用靠墙就站的这般游刃有余,就觉得没脸了,说道:“走,回去。”

    那赵宣不舍的看看沈安,“国公,某随时候命。”

    沈安笑了笑,曹佾一巴掌拍去,“候个屁!”

    他是乘兴而来,扫兴而归。

    而沈安也在想着使团的组成。

    “安北!”

    苏轼来了。

    苏仙!

    沈安看到苏轼眼睛就亮了。

    诗词文章,舍他其谁?

    带着苏轼去,那就是带着一个移动的文库,不管是要什么,只管祭出苏轼。

    “安北,某想去高丽看看。”

    苏轼觉得希望不大,“要不某上疏官家试试?”

    “上疏就算了吧。”沈安摸着下巴,为难的道:“这是出使,方方面面都要……”

    “那就罢了。”苏轼很洒脱。

    “你这话却不妥,这是不把某当做是兄弟吗?”沈安大怒,说道:“此事某来弄,你只管回家准备行装。”

    苏轼感动的热泪盈眶,“安北,你果然是好兄弟,某那里才将得了一幅好字,回头就送来给果果。”

    苏轼认为的好字,那自然是好的不得了。

    沈安心中欢喜,第二天就轻松的敲定了此事。

    寻了个好日子,大宋使团带着高丽使团就出发了。

    ……

    没月票就没感情,看看苏轼感动的热泪盈眶的模样,兄弟们,投月票吧。

第1799章 羞辱

    使团一路到了登州,天气已经很热了。

    水军已经准备了战船护卫,沈安等人按照行程,要在这里歇息一日后才出发。

    登州的海鲜不错,沈安令人弄了些来,然后亲自下厨做了一大锅。

    看着满满一大锅海鲜,苏轼食指大动,问道:“这是什么做法?”

    “海鲜大咖。”沈安有些怀念前世在青岛吃的海鲜大咖了。那时候还有啤酒节。白天吃海鲜大咖,晚上去啤酒节主会场转悠,很是悠闲。

    皮皮虾很肥厚,吃起来很鲜。

    扇贝大的让沈安觉得前世自己看到的是小贝壳。

    八爪鱼蘸辣根,味道很巴适。

    一顿饭吃完,夜色降临。

    沈安出去消食,遇到了使者金成俊。

    “见过沈国公。”金成俊的微笑很有些温文尔雅的味道,这也是他被选为使者出使大宋的主要原因。

    但仅有这个是不够的。

    沈安颔首,问道:“贵使这是出来散步?”

    两人随口寒暄了几句,然后一起往前走。

    海风吹来,很是畅快,沈安不禁觉得悠然。

    金成俊在边上偷瞥着他,说道:“沈国公威名赫赫,外臣也没想到您能去高丽,想来大王会很是欢喜……”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沈安。

    出使之前,他一直在琢磨着这位威名赫赫的大宋名将。

    按照高丽内部的分析,沈安该是个外面和气,内里冷漠的人。

    可沈安到目前为止都很和气。

    “高丽如今面临着辽人的威胁,大王深信高丽能挡住辽人的进攻,但却希望能和大宋联手,一起抵御辽人。”

    呵呵!

    沈安不禁笑了笑。

    ——高丽不怕辽人,只是想着和大宋的关系好,大宋也和辽人在大打出手。老铁,要不……大家联手?

    这等外交词句在后世看来很粗糙,但在此刻却带着迷惑性。

    苏轼就觉得该联手,如此下次和辽人开战时,高丽就能攻击东京道,牵制辽军。

    他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但这次出行之前沈安有交代,在遇到决策之事时,他只能打呵呵,不许表态。

    心中有话不能说,让苏轼觉得很憋闷。

    沈安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大宋对此深信不疑,所以某此行出使,目的只是为了两国友谊。”

    金成俊正在等着沈安的友好回应,可没想到他竟然来了个两国友谊,就笑道:“是啊!只是辽人兵马凶悍,高丽虽然不惧,却担心损失惨重,到时候无法牵制辽人。”

    高丽人不是笨蛋,自然知道大宋最期待自己做些什么。

    所以此刻金成俊抛出了这根骨头,希望沈安一嘴咬住。

    “你……”沈安看着他,竟然有些蔑视的姿态,“你能和沈某谈这些吗?”

    金成俊没想到沈安突然翻脸,急忙笑道:“外臣……外臣在国中颇得大王的信赖。”

    沈安眯眼看着他,“你可能代表高丽王吗?”

    金成俊想说话,沈安补充了一句,“全权!”

    “呃……”

    金成俊想说能,可沈安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些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沈安回身进了房间,身后的苏轼有些跃跃欲试。

    “子瞻!”

    沈安在里面喊了一嗓子,苏轼悻悻的进去了。

    金成俊站在那里,良久才回去。

    他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使团的同伴。

    “沈安那话是什么意思?”

    “说我没资格和他谈。”

    “啧!这是羞辱,要不……明日拖一拖?”

    金成俊止步看着男子,“什么意思?”

    男子说道:“这一路放慢些,慢慢的磨掉他的得意,如此到了高丽之后,他自然就少了戾气。”

    “你认为那是戾气?”

    “杀人多了有戾气,此事某知道。那沈安杀人无算,那戾气怕是直冲云霄了。”

    “蠢货!”金成俊皱眉道:“那是自信!我们若是拖延,你信不信他就敢掉头回去!”

    “不至于吧,宋皇令他出使高丽,他这么一回去,岂不是抗命?”

    “沈安乃是宋人外事第一人。”金成俊叹息一声,“你这等主意在他的面前只会和小人般的可笑,他甚至会和某发火,让某收拾你。”

    男子嘟囔着,随后回到了住所。

    第二天众人登船,经过数日航行,当看到陆地时,苏轼也看到了一群人在岸上吹吹打打打的。

    “安北!好像是欢迎咱们的。”

    沈安已经换了一身官服,看着颇为威严。可在苏轼的眼中,这厮就是个腹黑的坑货,专门坑人。

    “什么人?”

    他举起了望远镜,就看到了一群官员,以及后面的乐队。

    说是乐队,因为那些吹吹打打打的人不少,让沈安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一些电影画面,很陈旧的那种历史画面。

    乐声渐渐传来,金成俊走了过来,拱手道:“沈国公手中之物甚是精巧。”

    按理这般问了之后,沈安就该说说这是什么,因为此行的友好性质,给金成俊看看也不是事。

    沈安收了望远镜,对苏轼说道:“告诉他们,准备下船。”

    金成俊还在等候。

    苏轼看了他一眼,觉得这货真是够倒霉的。

    沈安就站在那里,自顾自的看着前方,甚至还哼着歌。

    稍后使团成员都出来了。

    随行的有个官员叫做杨建强,今年都五十多了,须发斑白。赵曙专门让他跟着出使,就是想在沈安胆大包天的时候,能有人劝阻一下。

    沈安的尿性赵曙知道,一般人拦不住。但这货还算是尊老,所以就用个老人家来收拾他。

    黄春带着三十名乡兵跟在后面,人人便衣。

    稍后战船靠岸,那边的人迎了过来。

    金成俊一直被沈安晾着,此刻只觉得曰了狗了,真心的想骂人。

    他发誓自己从未被人这般无视过,就低声道:“他这是把我当做是什么了?”

    身边一个随行的官员也在琢磨这个问题,正好想到个可能,就脱口而出道:“墙壁上的人像!”

    着啊!

    金成俊想到了沈安的那个眼神,就觉得这个比喻太特么恰当了。

    可挂在墙壁上的人像……

    好像只有逝者才会被挂在墙上吧?

    他倍感膈应,这时候还得上前去引导介绍。

    因为大宋战船高大,码头这边的准备不足,于是就准备了两个梯子。

    众人慢慢下了梯子,那边迎接的官员说道:“回头让人弄了土堆在此,如此就能上下从容。”

    “是,杨尚书。”

    官员看着清瘦,微微眯眼间,尽是平和。

    金成俊先下来了,站在下面等着沈安下来好介绍。

    他伸出手去,“这是大宋燕国公沈……”

    话音未落,黄春先下来了,接着乡兵们都一一跟上。

    金成俊很尴尬,等乡兵们都下来了,又重新介绍了一次,“这是大宋燕国公沈……”

    苏轼下来了。

    金成俊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如此才能免除尴尬和被羞辱的难受。

    他羞愤欲死,可边上的高丽礼部尚书杨朝却含笑道:“这位是……”

    金成俊忍着羞耻介绍道:“这位是御史苏轼。”

    杨朝的眼睛一亮,拱手道:“可是子瞻先生?”

    苏轼愕然,然后又理所当然的拱手,“正是苏某。”

    他举止自然潇洒,让杨朝不禁赞道:“果然是苏仙。”

    从沈安说出苏仙这个别号之后,陆陆续续有人驳斥,但更多的人认可了苏轼的文采。

    这位从此刻起就镇压了东亚文坛数百年,无人能及。

    苏轼只是淡淡的颔首,并未因为自己的文名传播到了高丽而有什么得意。

    他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可这份理所当然在高丽人的眼中却变成了从容和宠辱不惊。

    哎!

    果然是苏仙啊!

    杨朝的目光越过苏轼,此刻沈安正好走下来。

    他迎过去,笑道:“可是沈国公?”

    沈安颔首,“正是沈某。”

    杨朝拱手,“老夫礼部尚书杨朝。”

    两人寒暄了一番,随后上了马,准备去西京。

    这里到西京不算远,但今日肯定是到不了了。

    一路上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沉默,下午到了一个城镇后,使团被安置了下来。

    这里的伙食还算是不错,至少有羊肉。

    而几条海鱼被做的让沈安很是难受,就要了原料自己做。

    “他们能怎么做?”

    一群高丽人在外面议论纷纷。

    杨朝见状就冷哼一声,金成俊却冒了出来。

    “沈安此人如何?”

    作为大宋使团在高丽期间的主要陪同官员,杨朝需要了解沈安的秉性。

    金成俊想到自己遭遇的羞辱,就说道:“此人倨傲刻薄,而且还不讲规矩。”

    他真心没见过谁这般羞辱人的,若非对方是沈安,他绝对要出手。

    “倨傲刻薄啊!”杨朝在琢磨着,“也是,他少年得志,文武都很是出彩,按照中原的说法,那就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这等人自然有资格倨傲,可刻薄是怎么回事?”

    金成俊说道:“他肆无忌惮的羞辱某。”

    “这样啊!”

    杨朝面色微冷,“如此老夫自然会警惕。”

    把那些委屈说出来后,金成俊就觉得舒服了。

    在许多时候,人闷着会难受,找个人倾诉出来后,整个人都感觉舒服了许多。

    就像是丢垃圾一样,身体里有了垃圾,把垃圾冲着别人一扔,舒坦啊!

    金成俊就觉得自己刚才扔垃圾了。

    不过谁知道呢?

    他有些小得意。

    “好香啊!”

    这时里面传来了香味,那些逗留在附近的高丽人不禁吸着鼻子,赞美着。

    “这海鱼还能烧出这等味道?”

    “那沈国公莫不是厨神吧?”

    “炒菜就是沈国公弄出来的。”

    “原来如此!”

    里面突然出来一人,却是黄春,他近前拱手,“我家郎君做了些小菜,还请杨尚书一聚。”

    咦!

    这个不对吧?

    杨朝在听到金成俊对沈安的看法后,就提高了警惕,准备来个不卑不亢。

    可沈安竟然邀请他去喝点小酒,这显然就是在释放善意。

    去还是不去呢?

    这是个问题。

    不去显得小家子。

    可去了的话,他是主人,不好意思啊!

    不管是在哪里,就没有让客人请客的道理。

    但他更欢喜的是沈安由此展露出来的态度,很是亲切。

    他看了金成俊一眼,觉得此人的话怕是有些不尽不实。

    金成俊欲哭无泪,在心中已经把沈安给弄死了三百次,每一次沈安的死法都不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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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0章 都是骗子

    鱼是红烧鱼,很美味,但更让杨朝欢喜的是沈安的态度。

    “大宋和高丽隔海相望,同时都遭遇了辽人这个恶邻。大宋以为,高丽拒绝辽人的决定没错,大宋理解、并支持高丽的决定。”

    沈安说话间很是肃然,这是正式表态的意思。

    官方正式表态,那必然不能反悔,否则大宋以后说的话谁会信?

    在从西京出发前,王徽说过,高丽的最终目标是争取大宋的支持,最好是卖些兵器。

    现在这个终极目标竟然完成了一半,让杨朝暗自欢喜,但却担心沈安说大话,就举杯邀饮,等喝的微醺后,才微笑道:“沈国公此言大善,可是大宋皇帝的意思?”

    咱们不玩虚的,直接问你真假。

    这是外交表态,很是得力。

    当然,你也可以云山雾罩,但那种含糊其辞的表态最容易因为性格和文化差异被误解。

    所以他冒着的得罪沈安的风险直接问话。

    沈安淡淡的道:“某……子瞻,汴梁人是如何说某的?”

    他觉得自己在汴梁的匪号全部说出来,能让杨朝叹为观止。

    边上的苏轼一肚子话没法说,憋的难受,闻言就说道:“沈国公在汴梁,人称以德服人,一诺千金。”

    说完后他腹诽着,想着那些被沈安打断腿的人会如何想。

    他们听到这个以德服人,定然会狂骂,然后狂呕吧。

    至于一诺千金,这个确实是。

    沈安的悬赏从来都不打折扣,这一点被汴梁人津津乐道。

    所以苏轼很认真的道:“沈国公一诺千金,大宋都知道。”

    杨朝颔首,起身郑重拱手,“如此多谢了。”

    “客气。”沈安微笑道:“某说过,大宋和高丽隔海相望,守望相助,这是应该的。”

    好人呐!

    杨朝得了确切的表态,不禁欢喜不已。

    有了这个表态,后续什么都好谈。

    所以谈判才需要定调子。

    调子定下来之后,后续就顺利了。

    杨朝毕竟是礼部尚书,喜怒不形于色。他见沈安和气,就再问道:“若是高丽需要帮助呢?不知大宋可否念在守望相助的份上,施以援手。”

    这是个很认真的问题,不能轻率回答。

    沈安眯眼垂眸,伸手摩挲着案几,缓缓抬头道:“不超出太多,沈某可以做主。”

    只要不过分,我做主了。

    杨朝一个拱手,再抬头时,眼中多了泪花,“辽人大军压境,这等时候唯有大宋伸出了援手,高丽……感激不尽。”

    “应该的。”

    沈安依旧是很和气,看不到半点倨傲,让杨朝倍感亲切,不由的想到了金成俊先前的诽谤。

    此刻他已经自动把金成俊的话当做是诽谤,而且准备回头在王徽那里告一状。

    那个金成俊,老夫要弄死他!

    杨朝出了沈安的住所,金成俊竟然一直等候在外面,见他出来就上前说道:“杨尚书,如何了?”

    他觉得这位杨尚书多半是吃了沈安的排头,所以有些义愤。

    “你说沈安倨傲?”杨朝神色平静。

    “是啊!”金成俊发誓自己没撒谎,可却觉得杨朝的态度不对。为啥呢?难道他被沈安给弄的没法下台了?

    杨朝止步看着他,“老夫见过许多官员,但从未见过你这般蠢的!”

    “杨尚书……”金成俊不知道杨朝为何突然转变了态度,有些不知所措,他甚至觉得这个老东西会不会是喝多了。

    是了,沈安的厨艺天下无双,杨朝说不得就是喝多了。

    “你说沈安倨傲,可老夫看到的全是亲切。你说他刻薄,可老夫看到的全是大气,大气磅礴!”杨朝深吸一口气,把怒火压了下去,“你的话差点让老夫犯错,老夫若是犯错,高丽和大宋之间的谈判就会彻底失败,这个责任是谁的?”

    当官要学会甩锅。

    比如说在一件大事开始之前,你要先抓住一个倒霉蛋,把黑锅甩他的头上,然后说此事若是失败,那定然都是他的错。

    若是事情成了,你可以装作宽宏大量的模样原谅他,如此人人赞誉。若是事情失败,你就装作痛心疾首的模样,最后就是挥泪斩马谡的姿态……

    这便是最高明的甩锅手段,而杨朝显然深谙此道。

    金成俊嘶声道:“杨尚书,下官所言句句是实,不信您去问随行的使团官吏。”

    一旦这口锅被牢牢地戴在头上,金成俊知道没自己的好果子吃。他看着温文尔雅,就像是个翩翩君子的杨朝,觉得脊背发寒。

    “老夫是要问问。”

    稍后到了自己的房间,杨朝招来了使团的随行人员,“沈安是个什么样的人?”

    “和气。”

    “很亲切。”

    “和沈国公相处,如沐春风。”

    “……”

    金成俊看着这些曾经的下属,忍不住说道:“他那等看下等人的眼神,你等难道没察觉?”

    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沈安的眼神,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灵,而他就是卑微的蝼蚁。

    众人沉默摇头。

    “一己之私!一己之私!”杨朝拍打着案几说道:“你为了一己之私,竟然诽谤大宋的重臣,荒谬!可恶!”

    室内烛光微微而动,杨朝怒不可遏。

    金成俊咬牙,极力忍着被冤枉的愤怒,“下官并未虚言。”

    杨朝冷冷的道:“老夫只知道差点就犯下大错,而起因就是你。”

    他起身看着众人,“高丽需要机会,而沈安的到来就是机会,谁破坏了这等机会,那就是高丽的罪人。”

    众人躬身告辞,金成俊是被架着出去的。

    到了外面后,他勉强能走了,就挣开,独自在黑暗中前行。

    “那沈安是很倨傲啊!”

    前方传来了声音,金成俊不禁热泪盈眶,正准备上前寻找为自己说公道话的人。

    “是很倨傲,漫不经心的,仿佛旁人都不存在。”

    “哎!可杨尚书显然是想独揽大功,不敢去触怒沈安,于是金成俊就成了倒霉蛋。”

    “不过杨尚书的姿态真的很难看,他这是准备用收拾金成俊来讨好沈安,啧啧!这真是奴颜婢膝啊!”

    “没办法,高丽必须要有大宋的支持,否则辽人若是入侵怎么办?”

    “和辽人没关系。高丽能独立支撑辽人的攻击,只是能把大宋拉进来最好。”

    金成俊缓缓跪在地上,双手捂脸,哽咽了起来。

    杨朝是王徽的心腹,金成俊就觉得自己和杨朝是一条线上的人,所以自信满满,谁知道杨朝要讨好沈安,就一巴掌把他给打醒了。

    哦!原来某只是个炮灰啊!

    他仰头,咬牙切齿的道:“杨朝,某要弄死你!”

    杨朝不知道金成俊想弄死自己,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他在住所喝茶。

    一灯如豆,他拈起一枚豆子放进嘴里,缓缓咀嚼着。

    豆子很香,再喝一口酒下去,感觉更美。

    他缓缓喝着酒,目光平静。

    嘭嘭嘭!

    有人敲门,杨朝抬头,“进来。”

    门开,进来一个很年轻的官员。

    官员行礼坐下,说道:“杨尚书,那沈安这般好说话,咱们这边是不是也得给些好处。所谓投桃报李啊!”

    “为什么要给他们好处?”杨朝皱眉道:“你还年轻,你父亲和老夫多年的交情,所以老夫才带了你来,但你要知道分寸,不可妄言。”

    “是。”年轻官员低头,“但……下官觉着……不是说守望相助吗?”

    “天真!”杨朝淡淡的道:“所谓守望相助,助是大宋助力高丽。什么守望,大宋若是得了机会,定然会压制高丽。而高丽得了机会,定然会席卷辽人的疆土,所以这些话只是听听就罢了。好处拿到手了才是真。”

    年轻官员掩饰不住自己的失望,“原来这些都是假话吗?”

    “宋人希望在下一次和辽人开战时,高丽能发动进攻,牵制辽人。”杨朝低声道:“而高丽却不会为了宋人去火中取栗,明白吗?好处吃下去,然后袖手旁观。”

    年轻官员叹息一声,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这等尔虞我诈的场景,备受打击,“可是……若是袖手旁观,宋人发怒了怎么办?”

    杨朝笑了笑,“耶律洪基已经在疯狂的招募勇士了,但他不会用那些人来对付高丽,所以他们的威胁高丽只当没听到。辽人的实力因此而强大,那么宋人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他们之间的下一次大战定然会死伤惨重,高丽就在一边伺机而动。你要记住了,国与国之间,终究还是自己为重。”

    年轻官员低头,“是。只是……那沈安号称文武双全,您今日见了他,觉着如何?”

    “他啊!”杨朝喝了一杯酒,把酒杯递过去,在年轻官员给自己斟酒时说道:“那人以为自己装作友好亲切的模样就能迷惑了老夫,他真是痴人说梦!”

    ……

    “睡觉!”

    沈安已经躺下了,可苏轼却不肯走。

    “安北,大宋果真要支援高丽?”

    “是啊!”

    沈安眼皮子打架了。

    “可高丽……某觉着你不是好人,不,你不是那等让人占便宜的人。今日杨朝求援,你竟然答应了,某觉着……就像是一个贪婪的野兽在向小白兔示好。连果果都知道这不靠谱,可高丽人看着很是欢喜。某觉着你在挖坑……”

    沈安已经陷入了睡眠之中。

    第二天凌晨,沈安起床后,见苏轼眼圈发黑,就皱眉道:“昨晚他们送女人了?”

    高丽人昨晚寻了几个女子来,被沈安严词拒绝了。他就担心苏轼经不住诱惑,到时候满世界留种。

    苏轼打个哈欠,“没,某只是在想你究竟在干什么。”

    “某什么都不干,只为友好而来。”

    苏轼揉揉眼睛,“你这话连毛豆都不信!不,是连绿毛都不信。”

    吃了早饭,沈安带着使团出去。

    一出去他就看到了金成俊。

    金成俊的眼睛看着红彤彤的,定然是一夜未睡,沈安还发现了他的眼神有些怪异,好像有些兴奋,带着些破釜沉舟的气势。

    这货是要准备行刺某吗?

    瞬间沈安就止步,准备召唤乡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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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1章 狼子野心

    杨朝才将走出来,就看到了沈安准备后退,而金成俊在上前。

    他心中一凛,同样是担心金成俊动手,就喝道:“还不回来!”

    这话听着就像是召唤自己的坐骑,让沈安不禁笑了。

    他这一笑,金成俊的眼中竟然多了喜色。

    这货莫不是疯了?

    沈安心中一动,就止步,此时严宝玉已经上来了,有他在,沈安自然安全无虞。

    “你这是……”

    沈安觉得有些美好的事情将会发生,就笑的越发的亲切了。

    金成俊上前一步,“沈国公,高丽多山,山水俊美,我可有幸为您带路赏玩美景呢?”

    呃!

    沈安一怔,旋即就想爆笑。

    这货竟然是想做带路党?

    而杨朝却已经要气疯了。

    昨日他把锅扔在了金成俊的头上,但也只是预防。按照他的推算,此次双方的谈判会很顺利,也就是说,金成俊最多是没功劳罢了。

    可这厮竟然敢独自向沈安示好,可见就是在反击他。

    这是要作死啊!

    杨朝觉得肚子有些抽痛,他希望沈安能呵斥金成俊,如此两全其美。

    沈安却笑眯眯的道:“沈某来到了高丽,看到了友谊,更想看到高丽的山水,以及热情。如此,沈某就翘首以待了。”

    金成俊昨夜想了许久,觉着自己必然会成为炮灰,最后才想到了这一招死中求活。

    你杨朝不是要抢某的功劳,顺带想让某背锅吗?

    那某就锅给掀开,把功劳夺回来。

    他是三司副使,从四品,而杨朝虽然是正三品,可礼部和三司不是一个系统,他怕个屁!

    既然如此,那就拼了吧。

    不得不说,他的话深深的打动了沈安。

    有这么一个搅屎棍在,杨朝就和吞了只苍蝇似的难受。

    秉承着让对手难受自己就爽的原则,沈安笑的越发的和气了。

    随后的行程里,金成俊紧紧跟在沈安的身边,不时介绍着沿途的风景,偶尔也会说说高丽的现状。

    这个带路党真是不错。

    沈安笑的很是舒爽。

    晚些借着金成俊离开片刻的机会,杨朝近前说道:“沈国公这是想游览高丽吗?”

    “呵呵!”沈安打个哈哈。

    杨朝低声道:“金成俊和老夫有些龃龉,沈国公,此乃小人。”

    这等话竟然都说出来了,可见杨朝的焦急。

    沈安点头,“某知道了。”

    你知道了你得表个态啊!

    杨朝此次是想谋取大功,为再进一步打下基础,可被金成俊这么一搅和,他觉得事情有些失控了。

    “那人……沈国公多留意吧。”

    杨朝终究没办法拉下脸来,沈安却笑道:“杨尚书放心,某自然有数。”

    你有数就好啊!

    杨朝心中稍安,晚些看到西京时,外面来了好些人迎接。

    一队难得一见的骑兵列阵相迎,更难得的是……

    “大王出迎了。”

    杨朝赶紧下马,沈安却缓了一下。

    众人下马过去,王徽带着百官走来。为了迎接大宋使团,他特地从开京赶到了西京。

    “哈哈哈哈!”

    王徽突然笑了起来,按照对等的原则,沈安也得跟着笑。王徽笑多久,他就得笑多久。可他这一路有些累,就捅了苏轼一下。

    苏轼的笑声……众人都说豪迈,就果果说很吵。

    “哈哈哈哈!”

    苏轼也大笑了起来。

    高丽那边的官员脸一下就黑了。

    大王高声大笑,这是给你面子,你沈安竟然不笑,让个副使出头,这是什么意思?

    王徽也觉得很尴尬。

    作为高丽国王,他亲自出迎就是给大宋面子,给沈安面子,可沈安好像不大感兴趣。

    他看了杨朝一眼。

    就在昨夜,杨朝派人快马来报,说沈安很是亲切,还答应了给好处。

    所以他才会大笑。

    现在沈安却给了他一个冷脸,这个台阶怎么下?

    缺德带冒烟的都不足以形容王徽此刻对沈安的评价,而对于杨朝,他觉得自己是所托非人。

    “哈哈哈……”

    “哈哈哈……”

    王徽只能继续笑下去。

    他觉得苏轼笑不了多久,如此大伙儿一起停下来最好不过了。

    可他却不知道苏轼最喜欢的就是大笑和长啸。

    在沈家,只要听到长啸声,连花花都会躲起来,连绿毛都会用翅膀挡着耳朵。

    为啥?

    因为苏轼的肺活量太好了,一口气能笑许久。

    “哈哈哈……”苏轼游刃有余。

    “哈哈……哈哈……”王徽开始喘息了。

    “哈哈哈哈……”苏轼觉得自己还能再笑一刻钟。

    和苏某比大笑?

    呵呵!

    他觉得王徽真是自找没趣。

    “咳咳咳!”王徽止住了笑声,身边马上有臣子出来解释,“大王见到沈国公,很是欢喜,不胜欢喜啊!”

    沈安笑道:“外臣见到大王就觉着亲切,竟然心生感动,一时哽咽,不能出声,失礼了。”

    操蛋!

    高丽君臣都觉得眼前的沈安纯属是个泼皮。

    什么叫做心生感动?什么叫做一时哽咽,刚才这货还在笑,哽咽能笑?

    不要脸!

    瞬间高丽君臣对沈安的评价马上就变成了负面。

    于是他们都不时看杨朝一眼。

    这个老东西,竟然把沈安说成了对高丽亲切的友好人士,这下打了大王的脸,回头有他的好看。

    “哈哈哈哈……”苏轼还在笑。

    沈安干咳一声,苏轼这才停住了,然后意犹未尽的道:“某胸中有正气,不笑不畅快。”

    “这是……子瞻先生?”

    王徽笑道:“子瞻先生文采风流,让人崇敬,今日得见,我不胜欢喜,回头还请多多赐教。”

    他觉得夸赞了苏轼,沈安定然会不自在。

    但这等挑拨离间的手段,对于沈安来说完全免疫。

    一番寒暄之后,众人进了西京城。

    沈安等人被安排在驿馆歇息,晚些宫中准备了晚宴,款待他们。

    洗澡更衣之后,沈安叫来了黄春。

    “那个金成俊要盯着,此人弄不好就是咱们此行的一个收获。”

    黄春点头,回去交代了,再回来时,他说道:“郎君,那金成俊怎会变成这样了?”

    金成俊在汴梁时很是风度翩翩,可怎么就变的这般低三下四了呢?

    苏轼不解。

    外面有人来寻沈安,沈安说道:“某去去就来,你若是无聊就去寻黄春说话。”

    他的谋划许多都和黄春交代过了,苏轼可以去寻求解惑。

    苏轼去寻到了黄春,问了金成俊的变化。

    “这个?”黄春说道:“在从汴梁出发之后,郎君对金成俊很是亲切,这让他有些得意。人一得意就会忘形,郎君不失时机的答应了他一些虚无缥缈的请求,这人就飘了。”

    “可安北后来冷落了他。”苏轼对这等手段完全不懂,让黄春有些头痛。

    这位竟然如此的傻白甜……

    傻白甜是沈安用来形容那等无忧无虑的人的用词,黄春觉得用在苏轼的身上一点都没错。

    “郎君无视了他,金成俊的心中就难受了。”

    “怎会难受呢?”苏轼的胸襟堪称是海洋般的宽阔,不觉得这等事儿值得难受。

    黄春想哭,“就是高低起伏,原先郎君亲切,后来无视了他,他就难受。”

    这等事儿叫做心理落差,落差过大,心理素质差的人就会情绪崩溃。

    “高低起伏……”苏轼想了想,还伸手起伏了几次,“某怎么想到了有些事呢?”

    黄春想死,苦笑道:“后来郎君对杨朝亲切,甚至答应了给予高丽支援。于是金成俊就羡慕嫉妒了,后来……那一夜乡兵目睹了杨朝对金成俊施压,欺辱他,于是金成俊就彻底的崩溃了。”

    “也就是说,安北先是让金成俊心中难受之极,随后又挑拨,于是他们就离心了。”苏轼不算笨,让黄春松了一口气。

    “是,关键是杨朝想吃干抹净,不给金成俊分润功劳,这才是郎君的谋划能成功的要紧之处。”

    苏轼点头,“那……有何好处?”

    黄春笑道:“那金成俊如今已经豁出去了,和杨朝撕破了脸,后续郎君就能在中间得利。譬如说从金成俊那里获取消息,甚至是把功劳给了金成俊,杨朝会如何?”

    “会怒不可遏!”苏轼叹道:“安北怎么就满脑子的阴谋估计呢?罢了,这等事让他去想,某还是装菩萨吧。”

    这是沈安给他的任务,就是装高人,装菩萨。

    随后就是晚宴。

    虽然比不上大宋的繁华,但沈安的到来让高丽上下很是重视,所以准备了许多珍馐美食。

    当然,珍馐美食是他们的认知,等进了大殿时,大宋使团看到那些酒菜都不动声色,觉得太过寻常。

    “请!”

    王徽来了,亲自邀请沈安坐在自己的下首。

    “歌舞何在?”

    王徽端坐,看着竟然有些威严之意。

    少顷有一队宫女来了,乐声起,舞蹈起。

    众人举杯畅饮,不时说些雅致的笑话。

    酒过三巡,王徽放下酒杯,说道:“辽人不断威胁高丽,要求高丽出人出钱,帮助他们在上京道剿灭那些叛逆。我自然是拒绝,只是担心辽人后续会大兵压境……”

    众人都在看着沈安,心想他会怎么答复。

    不,是大宋会怎么回复高丽。

    给钱,给兵器。

    这是二选一的答案。

    王徽希望是钱。

    来个二三十万贯也好啊!

    那些作陪的臣子纷纷放下酒杯,含笑看着沈安。

    这是此行最关键的一个表态。

    沈安缓缓说道:“外臣出行前,陛下说了,大宋和高丽世代友好,如此,外臣……”

    他看着群臣,突然怒道:“辽人跋扈,大宋不会坐视!”

    好啊!

    高丽君臣不禁心中欢喜。

    不坐视就好啊!

    沈安目光俾睨的道:“大宋随即可派五万大军入驻高丽,帮助高丽抵御辽人的侵袭!”

    他说完了。

    殿内很是安静。

    王徽的眼角抽搐,想砸酒杯吧,却忍住了。

    杨朝想吐血。

    他没想到亲切的沈安竟然会变脸那么快。

    驻军五万!

    这五万大军若是调转刀枪,顷刻间就能让高丽处处烽烟。

    狼子野心!

    高丽君臣被这话气得不轻,可却没法反驳。

    ……

    亲切的沈安拜票!

    第四更送上,晚安!

第1802章 妙计无双苏子瞻

    对于高丽而言,能抵御外敌的最佳战友就是地形。

    高丽多山,这给敌军的行进带来巨大的麻烦。

    就算敌人初步能占据城镇,可山间呢?

    那些高丽人会在山里隐藏着,寻机出山来偷袭捣乱。

    这种袭扰战很痛苦,再加上主力的侧击,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袭扰粮道,敌军基本上就得跪了。

    辽人当年眼瞅着就要灭了高丽,就是被这等战法给弄的无可奈何,最后只得黯然撤离。

    可若是大宋在境内驻军五万……

    那五万大军某一天突然发难,西京怕是就保不住了。

    这是引狼入室啊!

    所以沈安一脸慷慨激昂的说什么大宋愿意出五万大军来帮助高丽戍守时,所有人都在肚子里骂了一句。

    ——畜生!

    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意思,你沈安是大宋名将,就以为高丽全是棒槌吗?

    沈安看着王徽,眉间全是诚恳。

    以德服人沈安北上线了。

    王徽想冲着这张年轻的脸挥拳,但他知道自己打不过沈安。

    可这个话题怎么才能推拒过去?

    王徽看了群臣一眼。

    有人在酝酿,但没人发现王徽的尴尬处境。

    一群蠢货!

    王徽知道这些臣子是怕犯错,恨不能回头全给免职发配了。

    “嗬嗬嗬!”

    就在他怒火冲天的时候,武将那边传来一阵笑声。

    王徽一看,竟然是鹰扬军上将军李鹤,不禁心中一喜。

    果然还是我高丽名将有担当啊!

    想到李鹤一家子竟然被那些文官给纵火烧死了,王徽难免同情了几秒钟。

    李鹤对沈安颔首,然后说道:“沈国公此言大善,高丽上下感激不尽。”

    那些臣子开始冷笑,但却有人在叹息。

    沈安笑笑,并未说话。

    “只是五万大军的粮草却是个麻烦事。”李鹤认真的道:“大宋那边的粮草可能跟上吗?”

    妙啊!

    高丽君臣不禁心中欢喜,觉得李鹤那厮竟然也是细皮嫩肉的。

    “怎么可能?”沈安不悦的道:“那五万大军的粮草自然要高丽来筹划。”

    呵呵!

    王徽想笑,但他想看看自己爱将的表现。

    “沈国公所言甚是。”李鹤淡淡的道:“只是高丽小国寡民,莫说是五万大军,一万大军的粮草怕是都够呛。”

    漂亮!

    王徽打开了思路,不禁觉得李鹤的应对太妙了。

    一万大军……有本事你就来吧,真要翻脸,那一万人能起什么作用?直接围杀了就是。

    五万大军高丽忌惮,可一万大军……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王徽看着沈安,说道:“此言非虚,高丽多山,粮草本就不多,加之最近为了抵御辽人的威胁,我这里又征发了不少人马,如今国中的粮草已然短缺。”

    他见沈安眯眼,就笑道:“西京城中的粮仓,沈国公可随时去看看。”

    他的姿态很低,自称我,这就是把自己摆在了小老弟的位置上了。

    现在允许沈安去查看西京的粮仓,这更是有些丧权辱国的味道。

    沈安迟疑了一下,说道:“如此……此事暂且作罢!”

    臣子们不禁松了一口气。

    而功臣李鹤也没有得意,而是默默的喝酒。

    想起那起灭门惨案,文官们也在犯嘀咕,心想是哪位同僚这般狠辣,竟然一把火烧死了李鹤全家。

    不,是李鹤之外的全家。

    但我们怎么就那么欢喜呢?

    文武之争就是这样,恨不能弄死对方全家。

    随后就是饮酒作乐。

    王徽一直在观察着沈安,见他对那些宫女压根没兴趣,就拍拍手。

    叮!

    玉磬的声音很清脆,不大,但却很是独特。

    乐声一变,变得缠绵起来。

    沈安莫名其妙的想起了西游记里女儿国的那首歌。

    什么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的那个。

    我一定是喝多了。

    沈安看了苏轼一眼。

    苏轼时刻都牢记着沈安的交代:多看,多听,少喝。

    这是两多一少。

    沈安放心了,于是举杯邀饮。

    王徽笑呵呵的喝了。

    乐声突然有些激烈,高丽臣子们都轻呼一声,沈安偏头看去,就见一个身着华丽衣裙,脸上蒙着近似于无的薄纱的少女走了进来。

    乐声再起,少女曼声而歌。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竟然是沈安的那首鹊桥仙。

    少女一边唱,一边舞蹈,那妙曼的身姿让人……

    吸溜!

    沈安觉得苏轼会流口水,谁知道竟然是黄春。

    少女一边歌舞,一边偷瞥着沈安。

    沈安只是微笑,不时举杯。

    这是无视了美色。

    少女多情,难免幽怨,于是那眼神就更加频繁的关注着沈安。

    王徽笑了笑,有内侍上前对沈安说道:“这是大王的一个侄女。”

    这话说的很是暧昧,让沈安想起了老鸨拉皮条。

    老王这是要用美色来诱惑我?

    那边少女的舞姿渐渐缓慢,渴望的看着沈安。

    作为一个不受宠的侄女,若是能被送给沈安,那简直就是糠箩兜跳米箩兜。

    箩兜,就是竹编的容器。

    糠是米糠,从米糠到大米,那就是原地飞升了。

    大宋首富、大宋名将、大宋文坛巨星、大宋新政扛把子……这样的沈安,若是能成为他的小妾,也比在高丽顶着个大王侄女的名头好。

    至于嫁给别人,少女只是想想家里给自己张罗的那些男子就觉得无趣。

    当然,在此之前她还很是得意的挑选了一番,但在得知大王要让自己去诱惑沈安时,那些男子在她的眼中就变成了凡人。

    她仔细看着沈安,发现那个男子竟然漠视了自己,不禁有些失望。

    乐声渐渐激昂,少女的舞姿越发的动人了。

    沈安依旧无动于衷。

    一曲终了,少女黯然泪下。

    她失败了,不但丢掉了这个大好机会,也失去了王徽的眷顾。

    在王徽这等人的眼中,美色就是拿来利用的,当你的美色无法让人动心时,自然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她福身告退。

    出了大殿,她听到了身后的嘀咕。

    “那沈国公果然是相貌堂堂,让人看了怦然心动呢!”

    “那些凶狠的辽人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定然是非常强壮。”

    “是呢!说是沈国公活擒辽军大将。”

    “他的诗词真的很美……”

    一个宫女曼声吟诵着。

    “美人不是母胎生,应是桃花树长成,已恨桃花容易落,落花比汝尚多情。”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身后沉默了一瞬,只听到细微的脚步声。

    王宫中多是幽暗之处,前方的灯笼闪烁着微光,让少女心中一痛。

    “沈国公的这首诗真是让人悠然神往,若是能在他的身边陪伴,我……我愿意折寿十年。”

    “沈国公哪里看得上咱们。”

    “哎!可惜!”

    宫女们沉默了下来,前方的少女终究忍不住潸然泪下。

    而在殿内,王徽难掩失望之色,说道:“高丽小国寡民,辽人压迫,大宋可能助力?”

    开始了!

    苏轼放下酒杯,准备专心观察。

    可沈安却兀自缓缓饮酒,稍后放下酒杯,说道:“大宋愿意资助高丽五万贯!”

    王徽笑道:“如此就多谢了。”

    五万贯对于个人而言是一笔巨款,但对于国家而言,哪里会够用。

    只是得了这个许诺之后,王徽知道不能再继续了。

    正所谓好饭不能一口吃完,否则沈安来个翻脸掀桌子,什么都没了。

    他正准备说不胜酒力,武将那边却有人说道:“敢问沈国公,大宋可否送些兵器给高丽呢?”

    这个问题问的好啊!

    王徽看了一眼,发现还是李鹤,不禁就感动了。

    果然是忠臣啊!

    沈安笑了笑,“兵器……兵器为凶物,大宋从未有过赠送的规矩,卖都不会卖……但大宋和高丽隔海相望,守望相助,若是高丽需要,某可以作保,只管去买。”

    不能赠送啊!

    王徽有些失望,但能购买却也是个惊喜。

    大宋的兵器精良,连辽人都不如。

    他正在扩大自己的军队,而兵器就是最麻烦的事儿。

    高丽不是没法打造兵器,但打造出来的兵器连辽人的都不如,更遑论大宋。

    “敢问沈国公,这些许诺可会反悔?”

    一个文官微醺着问道。

    沈安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却是不屑回答,只是对苏轼点点头。

    苏.特不靠谱此行要谨言慎行,此刻得了机会,马上就火力全开,为自己的兄弟张目。

    他看着那个文官,淡淡的道:“你可知道沈国公是大宋首富吗?五万贯……当年沈国公只是悬赏一个药方,就出了三万贯,你觉着五万贯多,那是因为你的见识少。

    既然见识少,那就少开口,免得贻笑大方。”

    那文官面红耳赤,想起身辩论,苏轼哪里会给他机会,继续说道:“至于你说兵器,大宋军队百战百胜,难道还会忌惮卖些兵器给高丽?卖了又如何?难道高丽还能据此攻打大宋?若是如此,大宋唯一的答案就是:欢迎!”

    这番自信满满的话让高丽君臣为之沉默,而那个文官被几双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大抵是政敌准备趁机收拾他。

    别小看高丽的政争,虽说小国寡民,但该有的全有。

    苏轼一看不禁就乐了。

    他虽然是政治棒槌,但这等眼神还是看得懂的。

    某竟然一番话让高丽人起了内讧?

    某果然是妙计无双苏子瞻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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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3章 不二价

    驿馆还算是不错,沈安带着酒意回来,先去洗了个澡。

    木桶是新的,这让沈安很欣慰。

    他没有和别人共享一个浴桶的习惯,若是不行,他宁可拿着勺子舀水冲澡。

    泡在热水里,他仔细回想着今日的高丽君臣。

    王徽在高丽有明君之称,在登基后一系列的手段彰显了不凡。

    而对于辽人,王徽的态度是忌惮。

    早些年时,高丽有人建议建造大船出航,直接走海路去单独和大宋联系。

    以往高丽人想去大宋,只能通过陆路,从辽国境内过去,很尴尬。

    但后来还是因为忌惮辽人,这事儿黄了。

    后续就是陆路和大宋沟通,最后大宋击败了辽人的水军之后,高丽和大宋的联系才全面恢复。

    但王徽显然是在骑墙,想看看宋辽之间最后的结局再做决断。

    若是辽人获胜,沈安敢打赌,王徽会毫不犹豫的站在辽人的那一边。

    若是大宋获胜呢?

    沈安想到了辽人的东京道,不禁就笑了起来,很是得意。

    他准备挖一个坑,足以埋葬一个国家的大坑,就等着高丽跳下去。

    想到得意处,沈安不禁笑出声来。

    吱呀!

    身后突然有了动静。

    沈安只觉得毛骨悚然,他缓缓起身,脸颊颤抖着。

    这是啥意思?

    后面传来了细微的声音,像是老鼠爬行。

    沈安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最后定格在一个女子在地上一拱一拱爬行的场景。

    那女子抬头一笑,面色惨白,七窍流血……

    沈安的呼吸一紧,然后猛地回身。

    马丹!

    他只是恐惧了一瞬,随即就恢复了正常。

    一个女子低头缓缓走了过来。

    卧槽!

    沈安忍不住喊道:“来人!”

    呯!

    房门被踢开了,严宝玉冲了进来。

    那女子抬头,一脸愕然,“沈国公……”

    操蛋!

    那女子穿着薄纱,若隐若现的。

    沈安松了一口气,然后骂道:“出去!”

    女子委屈的道:“奴来伺候您沐浴。”

    “不需要,出去!”

    女子被带了出去,沈安也没心思洗澡了,三两下弄好,然后回去。

    一进卧室,他先四处搜寻了一番,严宝玉说道:“郎君,这里兄弟们已经查验过了。”

    “那浴室为何不查?”

    “兄弟们看到是个女人……都检查过了。”

    一群蠢货!

    沈安走了进去,黄春如蒙大赦,觉得逃过一劫。

    先前那个女子被送来时,说了是来服侍沈安的,所以乡兵们检查过后就让她进去了。

    “回到汴梁之后,操练加倍半个月。”

    第二天,沈安醒来后,金成俊已经来了。

    “见过国公。”金成俊的称呼越发的亲热了,脸上还带着谄笑。

    这个带路党不错。

    沈安知晓此人已经无路可走了,若是不想办法,杨朝能弄死他。

    所以他就随意说了几句和气的话,感动的金成俊都落泪了。

    可怜的!

    当听到杨朝来访时,金成俊的眼中全是泪水和可怜。

    “你放心。”沈安丢下了一句话,“某会让你如愿。”

    金成俊告退,稍后杨朝来了,面色看着不大好看。

    “沈国公,那金成俊乃是个佞臣,大王已经说了,要准备处置他。”

    难怪金成俊今日看着像是一条小狗似的乖巧,原来如此啊!

    沈安淡淡的道:“沈某要和谁说话,难道还得要你允许?”

    呃!

    杨朝没想到一直很亲切的沈安突然翻脸了,一时间竟然有些无措。

    这时候他才深深的相信了金成俊的话:那沈安倨傲,而且刻薄!

    这不,一句话就让他下不来台。

    杨朝在翻脸和当做此事没发生之间做选择题。

    稍后他坐下,决定唾面自干,笑道:“沈国公说能卖兵器……老夫想问问是怎么一个卖法。”

    沈安淡淡的道:“有价格,高丽照着价格下单,大宋负责把货物送到岸边,剩下的你等自行搬运。”

    好!

    果然是信人啊!

    杨朝心中欢喜,然后和沈安讨价还价。

    一番砍价后,杨朝满意的拿着册子回去了。

    “棒槌!”

    沈安懒洋洋的在院子里踱步,苏轼早上出去溜达,此刻才回来。

    “安北,杨朝来作甚?”

    “买兵器。”

    苏轼问道:“什么都卖?火器不能吧?”

    “当然不能。”

    火器大宋不可能出售,至于刀枪剑戟,那当真是随便卖。

    “价钱如何?”苏轼活动了一下脚腕。

    “韩绛会感激我。”沈安很是矜持。

    “是了,你做生意的本事无人能及。”苏轼不屑的道:“先前见杨朝喜滋滋的出去,却不知道自己被你给坑了。”

    杨朝一路进宫求见,等见到王徽时,欢喜的道:“大王,臣已经和沈安说好了价钱。”

    王徽接过册子看了一眼,“贵了。”

    他很是惆怅的看着杨朝,“去之前……你就没去寻人问个价钱?”

    杨朝不解的道:“臣问过兵部侍郎,沈安给的价钱就比兵部自己采买的贵两成。可大宋的兵器锋利耐用啊!大王!”

    在他看来,贵两成是可以接受的,所以觉得大王最近是不是……

    是了,大王据闻最近火气有些大。

    王徽在沉思。

    杨朝站在那里,等了许久试探着说道:“大王,此事……”

    “兵部无耻!”王徽怒道:“去拿人!”

    杨朝不禁愕然,想到兵部侍郎被自己牵连,难免心中不忍,就说道:“大王,这个价钱……难道有问题?”

    “我不知。”王徽冷冷的道:“我唯一知晓的一件事就是……那沈安乃是大宋首富,做生意的本事天下无人可及。他第一次给的价钱……绝不可信!”

    “来人!”

    有侍卫上前,王徽吩咐道:“拿下兵部上下,严刑拷打。”

    随后就是一阵血雨腥风,不过是两个时辰后,兵部贪腐的证据就拿到手了。

    “骇人听闻!”

    王徽挥动着口供,愤怒的说道:“兵部在采买兵器中欺上瞒下,中饱私囊!无耻!”

    一番惩治之后,群臣不禁慑服。

    “大王只是凭着沈安的出价就能算出兵部有人贪腐,英明啊!”

    王徽的心情好了许多,“沈安那边的价钱还得去说说,谁去?”

    杨朝知道自己犯错了,就说道:“臣愿去。”

    王徽目光深邃,“李卿有把握?”

    杨朝咬牙道:“臣定然全力以赴。”

    老东西!

    竟然玩文字游戏,什么全力以赴,我要的是结果!

    他点点头,杨朝就一脸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模样出去了。

    王徽心中叹息,觉着自己的手下少了能干的臣子,真的让人郁郁。

    他无意间见金成俊若有所思,就问道:“金卿有话要说?”

    金成俊说道:“臣在想如何与沈安打交道。”

    “哦!那你说说。”金成俊刚被王徽抹去了两级官职,明日就没资格再来这里议事了。

    他觉得金成俊是想死中求活,就笑了笑。

    君王高高在上,随手操纵风云,就能让臣子变成猎犬,这等成就真是让人心情愉悦。

    “臣觉着沈安此人喜怒无常,要想说动他,必须要投其所好。”

    王徽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那沈安狂妄自大,最喜有人吹捧,臣这两日吹捧了他,他果然就欢喜了。”

    金成俊说完就告退。

    王徽等他走后,就冷冷的道:“投机钻营之辈,我却是看不上这等人。”

    这话一出,金成俊的仕途就算是完蛋了。

    而此刻的杨朝也见到了沈安。

    “这个价钱却是贵了些,沈国公可否看在两国守望相助的份上,再少些呢?”

    杨朝觉得此事还是又希望的,所以笑的很是亲切。

    沈安抬头看着他,淡淡的道:“不二价!”

    杨朝觉得这是套话,就继续说道:“此事……”

    “不二价!”

    沈安还是那个表情。

    “沈国公……”

    “不二价!”

    ……

    杨朝狼狈回到宫中,“大王,那沈安很是坚决的拒绝了降价的要求。”

    王徽皱眉道:“他如何说的?”

    “不二价!”杨朝想起这个就觉得憋得慌。

    “别的呢?”王徽有些不满。

    “不二价!”杨朝很纠结。

    “就这个?”王徽觉得杨朝怕不是脑子有些昏沉了。

    “是啊!他一直说三个字,不二价。”

    王徽不悦的道:“你是如何说的?”

    说客需要的是三寸不烂的口条,杨朝的口才不算特别好,但却是王徽的心腹,所以才得以去主持和沈安谈判的事儿。

    杨朝说道:“臣说价钱高了些……”

    “还有呢?”王徽觉得杨朝打一棍子说一句话,这样很不好。

    杨朝尴尬的道:“……大王,没了。”

    王徽不禁捂额,心想你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沈安答应了才是咄咄怪事。

    他不知道沈安一冷着脸的气势,所以只是责怪杨朝无用。

    他目光转动,下面的臣子们都有些不自在的避过了他的目光。

    看了一圈,竟然无人主动出来请缨,王徽不禁想骂人。

    “咳咳!”

    这时有人干咳,王徽心中一喜,循声看过去,说道:“马卿可是愿去吗?”

    那位马卿满脸涨红的道:“大王,臣……臣偶感风寒,咳嗽。”

    若是可以,王徽此刻就想砸个东西下去。

    这些臣子显然都没把握说动沈安,又有杨朝因此而灰头土脸的先例在,所以都不肯动窝。

    王徽有些后悔先前对待杨朝的态度了,不是不应该,而是时机不对,把臣子们吓到了。

    想到这里,他的脑海里不禁浮现了一个臣子的容貌。

    “让金成俊来。”

    晚些金成俊来了。

    王徽说道:“高丽正在扩充军队,需要无数兵器,数量一多,耗费就越多。可沈安那边不肯松口,让我烦恼,你可愿去一趟?”

    金成俊没有丝毫犹豫,抬头毅然道:“臣若是不能说动沈安,臣……就一头撞死在驿馆里!”

    王徽不禁动容了。

    好臣子啊!

    我往日竟然忽略了这个臣子,真是不应该。

    一时间他不禁感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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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4章 我是大宋的人

    驿馆,官吏们目送着金成俊进了沈安的房间。

    “……见过沈国公。”

    “何事?”

    沈安依旧是言简意赅,先前他用三个字打发了高丽的礼部尚书,现在只用两个字来打发金成俊,让一个小吏不禁赞道:“杨尚书是三品官,用三个字。金侍郎是四品官,用两个字,这官场等级森严,沈国公一丝不苟啊!”

    众人回身看着他,眼神不善。

    有你这么说自己人的吗?

    难道咱们的官员被沈安羞辱了很舒坦?

    那小吏缩缩脖颈,却觉得自己没说错。

    “就不能再低些吗?”

    “何事?”

    “沈国公,听闻您乃是文武双全,百年一见的天才,您这样的天才,为何要为了这些蝇头小利和高丽纠缠呢?我觉着这是对您的羞辱!”

    啧啧!

    听着金成俊谄媚的声音,外面的衣冠官吏们都觉得牙酸。

    “丢人现眼!”一个官员忍不住喷了一句。

    “看他怎么出丑!”另一个官员说道:“他若是以为能靠着谄媚说动沈安,那某回头就去吹捧他!”

    “沈国公,我深知您的雅量高致,所以百思不得其解,您这般冷漠,莫非是有谁得罪了您?”

    “你这话……”沈安竟然说了三个字。

    “沈国公,是谁?”金成俊的声音听着很是欢喜。

    “高丽小国寡民,却有臣子得意!”沈安的声音听着很是愤怒。

    “难道是杨……”金成俊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此人无耻!”沈安淡淡的道,“竟然敢和沈某嘚瑟!”

    “沈国公放心,此事我定然会禀告给大王,惩治随之而至,只是那些兵器……”

    “兵器之事好说。”

    “多谢沈国公!”

    “这个价钱您看看……少一成?沈国公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那这个呢……一成五?沈国公,高丽上下万分感谢啊!”

    “……”

    外面一群官吏一脸黑线,外加一脸懵逼。

    “他竟然说动了沈安?”

    “就是靠着吹捧。”

    “应该是吧。”

    众人看着先前那个说‘金成俊若是能靠着吹捧沈安办成此事,我就吹捧金成俊’的官员,目光中全是揶揄。

    大哥,你准备好怎么吹捧金成俊了吗?

    房门打开了,金成俊倒着走了出来,那腰弯曲的让人……

    “无耻!”

    有人眼含热泪的骂道:“他丢尽了高丽的脸面!”

    边上有人冷笑道:“高丽国小,辽人是个威胁,宋人是个威胁,为了强大自身而低头算得了什么?按照我的看法,金侍郎这等能屈能伸的大才,就该重用!”

    金成俊手中拿着一张纸,转身过来时,已然是红光满面。

    他扬扬手中的那张纸,说道:“我为高丽带来了无数便宜的兵器!”

    那些官吏想到他先前的谄媚,不,是忍辱负重,不禁眼含热泪的行礼。

    “金侍郎……威武。”

    金成俊一路进宫,见到君臣时,昂首道:“大王,臣不辱使命,成功说动了沈安。”

    说句实话,让金成俊去,王徽压根就没抱希望。

    所以闻言他就问道:“说了多少?不,是降价多少?”

    “一成到一成半。”金成俊缓缓跪下大哭了起来,“臣为了此事……丢尽了高丽的脸面,臣……”

    王徽已经愣住了。

    一成到一成五啊!

    他原先的想法是能降半成就不错了。

    别小看半成,在巨量的数目面前,半成就是个天文数字。

    这是个巨大的好处,王徽颤声问道:“果真?”

    金成俊低头,“臣万万不敢虚言,这上面有沈安的画押,大王请一观。”

    王徽一看,不禁大笑起来,“好!好!好!”

    他连叫三声好,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欢喜。

    “臣为此谄媚吹捧沈安,臣……不堪之极。”

    金成俊抬头,泪流满面的道:“臣请辞。”

    王徽一怔,然后说道:“金卿此举乃是忍辱负重,谁敢说你谄媚?”

    这是背书!

    金成俊看了杨朝一眼,“臣不敢再侍奉大王,请辞。”

    杨朝啊!

    王徽看了杨朝一眼,想到他仗着是自己的心腹,没少干些压制同僚的事儿,心中就有些腻歪。

    杨朝出班道:“大王,金成俊此言乃是污蔑!”

    金成俊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我为你做主。”王徽心情大好,觉得金成俊这等人果然有用。

    金成俊说道:“先前在驿馆时,沈安说有人嘚瑟,得罪了他。”

    啧啧!

    王徽牙痛了。

    这说的就是杨朝吧,在他看来就是金成俊出手报复。

    两个臣子之间有矛盾是好事,可一个是自己的心腹,一个是刚立下大功的臣子,他不好处置啊!

    “大王,这是谎言和污蔑!”

    杨朝怒了,出班开喷。

    金成俊低头,“臣不敢妄言。”

    王徽不满的道:“此事就此作罢。”

    杨朝却不肯罢休,“大王,臣请让驿馆的人来说话。”

    “可。”

    若是到时候证明金成俊说谎,王徽更不好办,所以他觉得杨朝多事了。

    他看了金成俊一眼,觉得这个臣子虽然有些不要脸,但对自己还算是忠心耿耿,这样的臣子如今可不多见了,得珍惜啊!

    想到了这里,他不禁又看了李鹤一眼,觉得这一文一武就是自己的左右臂。

    有了这样的臣子,我还怕什么辽人和宋人呢?

    **主宰人类,王徽当然也有着梦想。

    他的梦想就是广阔天地。

    随后驿馆的人来了。

    “是啊!那沈安说……”

    他看了杨朝一眼,“说杨尚书……无耻!”

    杨朝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出班道;“大王,臣发誓,并无此言。”

    王徽心中一叹,见金成俊低头,并未趁机落井下石,不禁就多了几分满意。

    “你……最近辛苦了,回家歇息几日吧。”

    这是禁足。

    帝王惩治臣子的手段很多,禁足就相当于严重警告。

    杨朝平白无故的遭殃当然不爽,等看到金成俊一脸为难的模样时,那火气一下就冲了上来。

    “奸贼!”

    他的脑袋被热血一冲,顿时就失去了理智,径直冲了上来。

    啪!

    金成俊捂着脸,愕然看着他,“你竟然敢打我?”

    杨朝怒吼道:“奸贼!你蛊惑大王,受死吧!”

    他一顿老拳打的金成俊满脸青肿,可竟然没出血。

    呯!

    最后一拳下去,金成俊的眼睛肿了,他嘶声道:“你再不住手,我可不客气了。”

    这话听着有些那种‘有本事你别跑’的色厉内荏,此刻一肚子火气的杨朝骂道:“老夫就不停手,你要怎地?”

    他是王徽的心腹,这次连续出错,不,是连续被冤枉,他觉得这是金成俊在搞鬼。

    “大王,金成俊定然和沈安有勾结!”

    他站的笔直,金成俊缓缓起身,“臣句句是实。”,说完后,金成俊转身看着杨朝,“我并非是惧你,只因为这里是朝堂,所以我忍了。”

    “大王,臣告退。”

    金成俊躬身告退。

    知进退啊!

    王徽心中又给他加了一分。

    杨朝躬身,苦涩的道:“臣告退。”

    他当朝动手,回头御史定然会弹劾。

    三日禁足是警告,御史弹劾就是进攻。

    老夫的命好苦啊!

    他走出了大殿,外面站着一人,回身冲着他一笑。

    “金成俊!”

    杨朝冷笑道:“你等着老夫作何?”

    金成俊笑道:“我只想告诉你……”

    呯!

    只是一拳,杨朝就倒了。

    金成俊扬长而去。

    好汉子啊!

    金成俊忍到出去才动手,这让许多人赞不绝口。

    “好汉子!”连王徽私下都为之赞叹,“这等忠臣,以后我要重用才是。”

    ……

    吃了晚饭之后,沈安在驿馆外面散步一刻钟,最后面无表情的看着王宫方向。

    夜深人静的时刻,他捧着一本书在烛下

    苏轼路过,赞道:“安北你果然是手不释卷,比某还勤学。”

    沈安说道:“学海无涯苦作舟,子瞻兄,你莫要懈怠了。”

    苏轼进来坐下,见他从容,就说道:“从汴梁出发开始,你就在琢磨金成俊,一番手段让他俯首,如今有他作为内应,以后大宋想要什么消息都不是难事。安北,此次出使,某觉着已经圆满了。”

    沈安摇头,“还早。”

    “还早?”苏轼笑道:“难道你还想做成什么事?”

    “金成俊……此人看似诚恳,可骨子里却狡猾,某在等着。”

    “等什么?”苏轼打个哈欠。先前有高丽大儒来邀请他去聚会,说是有美人,他心动了,可想到了沈安的交代,最后忍痛婉拒。

    “等金成俊。”

    “他?”苏轼笑道:“晚上来见你,他怕是不敢冒险。”

    “郎君,金成俊来了。”

    外面传来了乡兵的声音。

    “让他来。”

    沈安放下书,见苏轼迷惑,就说道:“某能让他得了王徽的信重,也能反手让他万劫不复!”

    苏轼摇头,“他若是反悔,咱们也没手段反制吧。安北,你当初怎地没让他写王徽的小说呢!”

    沈安用写小说的手段,直接坑了交趾的李柏,外加李鹤。

    那么他为何不弄金成俊呢?

    稍后金成俊来了。

    苏轼坐在边上看着沈安,见他面色冷漠,就觉得奇怪。

    “你是谁的人?”

    沈安只是问了这么一句话。

    金成俊没有丝毫犹豫,跪下道:“我是大宋的人。”

    他竟然就这么投诚了?

    苏轼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

    “咦!为何下跪?”沈安有些讶然。他本是要准备威慑一番的,可没想到金成俊节操碎了一地,直接就投诚了。

    金成俊抬头苦笑道:“先前我收到了一封信,信里写着我从汴梁到西京这一路的言行……使团里定然有人被您给控制了,若是不听话……您设计让我和杨朝争执,反目成仇,为的就是我。

    若是我翻脸不认,您会指使那人向杨朝指证我。杨朝恨我入骨,定然会不择手段,利用这个机会一举弄死我……”

    苏轼只觉得浑身发寒。

    不,是震惊。

    他这一路堪称是策马奔腾,潇潇洒洒,就差来个美人了。

    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沈安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金成俊和杨朝往下跳。

    而这两货也不负众望,自己先来了一出内讧。

    可沈安竟然还有后手,这个就很可怕了。

    想到使团里有人在盯着金成俊,苏轼不禁就为他默哀一瞬。

    “好生做。”沈安起身走了过去,说道:“杨朝不足为惧,大宋也不会让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某就想问问,王徽对大宋的态度……”

    一旦金成俊说了,从此就得死心塌地的成为高奸。

    好狠啊!

    苏轼不禁打个寒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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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5章 一打五

    “沈国公……”

    金成俊仰头,泪水涟涟。

    “你在懊悔!”沈安摇头道:“这不好。若是没有某,你此刻已经成了丧家之犬,被杨朝赶尽杀绝,所以,你该感谢某。而某要的不多。”

    沈安低下头,微笑道:“十息……”

    他笑的很是亲切,让金成俊想起了汴梁的气氛。

    “我说……”

    “大王不担心辽人。”

    苏轼在记录。

    “他当然不担心辽人。”沈安冷笑道:“辽人自顾不暇,哪里还敢冲着高丽出兵?耶律洪基前脚出兵,大宋就会后脚进攻,他不傻。”

    “是,大王主要是想看看。”金成俊低下头,浑身发软。

    “和某分析的一样。”沈安有些失望,“你的价值就是这些吗?”

    金成俊听到了些不祥之意,就抱住沈安的大腿,“沈国公饶命。”

    这里是驿馆,为了安全,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可这样却显得格外的痛苦。

    “把王徽和重臣们的秉性写下来。”

    沈安打个哈欠,“半个时辰。”

    金成俊奋笔疾书,苏轼在边上观察。

    稍后写完了,沈安看了一眼,说道:“如此你就是大宋的人了。”

    这一刻金成俊竟然倍感骄傲。

    这种情绪来的莫名其妙,让他有些茫然。

    随后他悄然出了驿馆。

    苏轼整理了一下金成俊的交代,说道:“安北,金成俊成为大宋的人,以后高丽的事再想瞒过咱们可不容易。”

    沈安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此人一旦得了王徽的信重,以后就会参与到那些机密事中,等大宋和辽人开战时,大宋就能掌握高丽人的动向,如此就立于不败之地……”

    苏轼越想越兴奋,“若是消息传回汴梁,官家和相公们定然会不胜欢喜……”

    “郎君,李鹤的人来了,约了您在外面见面。”

    黄春来了,身后还带着两个乡兵,看着杀气腾腾的模样。

    苏轼嗅到了些古怪的味道,“李鹤?安北,小心是圈套。”

    苏轼竟然肯动脑子了,让沈安不禁备受感动。

    “无碍!”

    沈安起身道:“外面盯着某的人如何了?”

    黄春咧嘴笑道:“在茅坑里。”

    苏轼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觉得古怪的味道就是粪坑的味道。

    “好。”

    沈安换了一身衣裳,带着苏轼出去了。

    就在驿馆后面的一个巷子里,一身便装的李鹤带着两人站在那里。

    “见过国公。”

    李鹤行礼,沈安颔首道:“你寻某何事?”

    李鹤说道:“大王那边心思难测,我想知道大宋对高丽的打算,也好随机应变。”

    沈安不语。

    李鹤的声音急促了些,“我发誓,只是为了大宋。”

    沈安突然伸手,李鹤的身体一僵,随即放松。

    沈安拍拍他的肩膀,“高丽多山,沈某来此看了看,你可知道是什么感受吗?穷山恶水,尽出土匪!这等地方,大宋看不上,所以……你好自为之。”

    他说完就走,苏轼看了一眼李鹤,觉得这人真可怜。

    “穷山恶水,尽出土匪?”

    李鹤突然低笑了起来,“是啊!高丽就是这样,不过对我来说确实好地方。”

    他冲着王宫方向笑了笑。

    “上将军,那沈安会不会说谎?”

    身边的随从警惕的看了驿馆方向一眼。

    “穷山恶水,尽出土匪,这话可不是顷刻间就能想到的,可见大宋对高丽的不屑。不屑好啊!”

    声音幽幽,和西京的夜色融为一体。

    第二天,有人带着使团在西京游览。

    转悠到了下午后,王徽安排了晚宴。

    沈安带着苏轼等人赴会。

    一进宫,他们发现这次的晚宴很隆重,宫女内侍全都出动了。那些高大的侍卫也昂首挺胸的在列阵。

    “有趣!”

    沈安笑了笑,随行的官员问道:“这是我国的精锐,沈国公乃大宋名将,还请指点。”

    这话有些矜持,大抵是希望沈安能夸奖一番。

    沈安再看了一眼,说道:“呵呵!”

    官员不解,“您觉着他们可还行吗?若是和辽人的精锐相比如何?”

    “呵呵!”

    那官员再傻也听出了这个呵呵的含义,不禁有些不服气,“您难道觉着他们不堪一击吗?”

    沈安止步,皱眉看着他,“某不肯说出答案,只是不想让大宋和高丽之间的关系受损,不过既然你执拗,那某就说说吧,这些人……”

    他指着那些高大的侍卫说道:“某随行的乡兵,一人能收拾他们五人。”

    这是羞辱啊!

    官员脸都涨红了,而那些侍卫大多来自于中上家庭,许多都能听懂大宋话,顿时就怒了。

    “要不……”官员想了想,决定忍。可这番热闹已经惊动了里面的王徽,他淡淡的道:“试一试。”

    这是要展露高丽的实力,震慑一番宋人,让他们别以为高丽只是个棒槌。

    可在沈安的眼中,高丽人真心就是棒槌。

    稍后在大殿之前,沈安很是随意的道:“某带来了三十名乡兵,随便你们点出一人来,一打五。”

    杨建强这几日一直在观察着沈安的言行,觉得虽然跋扈了些,但还在容忍的范围之内。

    现在沈安竟然要让乡兵动手,他不禁就觉得有些不合适。

    “沈国公,这是友谊之行啊!”

    杨建强须发斑白,说话也有些颤颤巍巍的,沈安这一路就担心他会出事。所以他笑道:“是啊!不打不相识嘛!”

    杨建强不禁苦笑。

    等看到王徽一脸从容,甚至是自信矜持的模样时,杨建强觉得今日高丽君臣要丢人了。

    他在出发前就问过安全问题,上官说了,沈安带了三十乡兵去,除非高丽人翻脸,否则安全无虞。

    也就是说,这些乡兵都是以一当十的存在。

    高丽人竟然想用这些没经历过实战的侍卫来和乡兵操练……

    他只能低声道:“别弄出人命来。”

    那边出来一个侍卫,随手点了一名乡兵。

    王徽微笑道:“一打五是不是过了些?要不一打二吧。”

    这些侍卫每日的操练很刻苦,他见过,那些手段堪称是凌厉,寻常的军士这些侍卫能一打五,沈安的乡兵再强大,也不能这么吹嘘吧。

    沈安笑了笑,“外臣有个名号,叫做一诺千金。”

    “好吧。”

    王徽点头,“如此也好。”

    既然你沈安不识好歹,丢脸了就别郁闷。

    一打五……

    “开始!”

    众人都觉得乡兵会防御,谁知道他竟然冲了过去。

    只是一拳,没有什么花哨的招式,当面的侍卫呯的一声倒地。

    接着低头避开一拳,右腿悄无声息的蹬出去。

    咔嚓!

    “啊……”

    那被踢断迎面骨的侍卫倒地惨嚎着。

    接着就是一拳打在侍卫的下巴上。

    那侍卫摇晃了一下,双眼翻白倒地。

    最后两人大喝一声来了个夹击。

    乡兵抓住左边侍卫的手腕,用力一拳击打在他的腋下。

    那里神经丰富,侍卫当即失去战斗力。

    乡兵抓住他的脑袋,竟然是要拧断……

    “咳咳!”

    黄春很不情愿的干咳两声,乡兵遗憾的放弃了打算,他双手勾住侍卫的脑袋,提膝。

    呯!

    王徽不禁心中一颤,等看到最后一个侍卫竟然呆滞了,他一口老血差点吐了出来。

    你就算是拼命也行啊!

    竟然发呆。

    这是彻底的畏惧了吗?

    乡兵走过去,那侍卫突然咆哮一声,奋力挥拳。

    好!

    王徽见状不禁暗自点头。

    乡兵眼睛都不眨一下,快速闪避,然后脑袋往前撞去。

    呯!

    侍卫倒下。

    乡兵回身过来,惭愧的单膝跪下,“郎君,小人慢了五息。”

    沈安说道:“回到汴梁之后,自己去请罪。”

    这嘚瑟劲,让那些侍卫不禁羞愤欲死。

    五名侍卫被一个乡兵短时间内干倒了,高丽君臣正在震惊和倍感屈辱中,听到这番话,哪怕是才将成为高奸的金成俊都想打人。

    没有这样赤果果羞辱人的!

    可沈安就这么干了,借着处罚乡兵,倨傲的向高丽人表态:若是可以,大宋顷刻间就能碾压了高丽!

    一个武将大概是忍不住了,就冲了出来。

    这个有血性。

    沈安最喜欢有血性的人了,所以他笑眯眯的看着来人。

    “拦住他!”

    王徽却及时令人拦住了那名武将。

    “他在羞辱高丽!”武将在咆哮,把遮羞布也拉了下来,让沈安忍笑忍的很辛苦。

    杨建强觉得这个太过分了些,刚想低声给沈安说说,黄春低声道:“郎君此举是想打压高丽人的意志。此刻一打五,顷刻而胜。若是到了两国兵戎相见时,大宋将士将会因此而信心倍增。而高丽人将会为之沮丧。”

    “竟然是这样?”

    杨建强低声道:“难道以后要打起来?”

    黄春微笑道:“郎君常说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今日是朋友,明日说不定就会成为对头,有备无患总是好的,您说呢?”

    杨建强叹道:“这份心思……难怪他能年纪轻轻就做了国公,老夫服气!”

    沈安拱手:“献丑了。”

    王徽脸颊抽搐了一下,“还请赴宴吧。”

    于是众人进了大殿。

    随后就是喝酒扯淡,说些两国友好的话题。

    喝了半晌,金成俊起身道:“购买兵器之事,多谢大宋的宽容应允,只是高丽缺钱,不知可否缓一缓……”

    缓个屁!

    沈安平静的道:“大宋也没有余粮啊!”

    金成俊笑了笑,“如此……大宋能否借贷呢?”

    苏轼就坐在沈安的身边,他发誓沈安刚才浑身颤抖了一下,就像是那个啥……

    那么兴奋?

    他看到沈安在笑,两人多年的交情,苏轼觉得沈安就像是一只老狐狸,在对一只小白兔微笑。

    高丽怕是危险了吧?

    虽然不知道沈安要怎么坑高丽人,但直觉告诉苏轼,有人要倒霉了。

    “借贷倒是好说,利钱也好说,只是有一条……”

    王徽心中欢喜,问道:“哪一条?”

    沈安笑的很是纯良,若是汴梁的君臣见到了他的这个笑容,定然知道这小子又要坑人了。

    “高丽开放贸易,让大宋商人能进入高丽做买卖。”

    这便是开放市场!

    一旦开放了市场,沈安的各种手段尽出,高丽人怕是要变成穷鬼了。

    比如说布匹倾销,比如说大力丸……

    沈安笑的格外的畅快。

    而高丽君臣觉得占了便宜,笑的更是舒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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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6章 出老千

    高丽和大宋之间的贸易有些不平衡,因为高丽的警惕,上次水军还特地来敲打了一下,常建仁更是直接问高丽人是站在哪边。

    这样的大宋让王徽越发的警觉,为此大宋商人没法自由进出,做点生意都是偷偷摸摸的。

    现在沈安要求放开市场,任由大宋商人自由买卖……

    这个如何?

    王徽看了臣子们一眼,希望有人能出来分析一下。

    一个文官起身,行礼后说道:“敢问沈国公,所谓贸易,买卖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不错。

    王徽暗自点头。

    按照他的想法,贸易是可以开放的,但货物得有讲究。

    你若是弄些什么兵器来贩卖,高丽是准还是不准?

    想到那些逆贼得了大宋的兵器,王徽就觉得如坐针毡。

    “就是百姓日用的东西。”沈安心想你们这群棒槌,大宋真要弄什么,难道你们还防得住?

    见到高丽君臣一脸幸福的模样,沈安不禁想起了大力丸。

    大力丸啊大力丸,你吃了不吃亏,吃了不上当。

    但他真心的不屑去弄什么传销手段,就高丽这点经济体量,他只需玩个倾销就得了。

    想想,当大宋的布匹蜂拥而至时,高丽布商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下一次再也不能来高丽了,否则王徽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弄死他。

    “通商之事好说,只是……大宋能借贷多少呢?”王徽举杯邀饮。

    沈安看了一眼酒杯,“一百万贯如何?”

    王徽明显的惊喜了。

    “一百万贯!”

    文武官员们也被震惊了。

    一百万贯说借就借,大宋真特么有钱啊!

    说起来真是让人心酸,高丽每年的收入大多给了官吏的俸禄,外加养着军队,这小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如今看着沈安随口就是一百万贯,让高丽君臣不禁悲喜交加。

    喜的是大宋真特么大方,悲的是这个大宋太有钱了。

    和辽人做邻居高丽不怕,大不了打就是了。

    可一旦和大宋做邻居,想到大宋出手阔绰,众人不禁为之黯然。

    这就像是一个穷人有个富豪邻居一样,每日看着这个邻居用鱼池漱口,用金箔擦屁股……那种羡慕嫉妒恨的感觉真的压不住啊!

    有人的眼中多了贪婪之色,有人低下头,可双手却紧紧地握着。

    这是心动了?

    王徽看在眼里,虽然赞赏这等想法,但此刻沈安就在这里,你们就不能装作是和平使者的模样吗?

    他干咳一声,众人都笑了起来。

    而沈安却很是欢喜。

    来吧,心动吧,出手吧。

    他就希望高丽人出手,而且时机他都准备好了。

    等下一次宋辽大战时,一旦辽人被击败,高丽人对东京道下手……

    那样是最好的结局。

    东京道,那是大宋的地盘!

    谁特么敢动,那就是大宋的对头。

    弄死你!

    所以他一点一滴的在催生着高丽的野心,然后含笑旁观。

    金成俊突然问道:“沈国公,不知两百万贯可行吗?”

    呃!

    王徽皱眉看着他,微微摇头,同时有些不满。

    一百万贯就已经够了。

    这些钱正好用来购买大宋的兵器,两百万贯的话,太贪婪,沈安怕是不会不高兴。

    想到这里,王徽不禁觉得金成俊这人有些不知趣。

    不知趣的臣子,自然要冷落一些。

    “两百万贯也不是不行。”

    噗!

    王徽吩咐听到了吐血的声音,他缓缓看向沈安,觉得这位燕国公怕不是脑子抽抽了。

    两百万贯,大宋据说每年的结余都没那么多,你也敢借?

    但若是真成了呢?

    两百万贯,拿一百多万贯卖兵器,剩下的再买些紧缺的东西……美滋滋啊!

    他盯着沈安,“沈国公此言……”

    沈安微笑道:“酒杯小了些。”

    “拿大碗来!”

    王徽只觉得热血奔涌,多年的王者生活养成的习惯被抛在一边,现在只想喝一杯。

    王者要淡定,不能激动。

    但今日却不同。

    两百万贯啊!

    这对于高丽来说就是能翻身的一笔钱。

    有了这笔钱,他甚至想去抽辽人一顿。

    有了这笔钱,高丽军队就会成为精锐,到了那时,想攻就攻,想守就守,何其快哉?

    有宫女送了碗来,随后倒酒。

    沈安这边的宫女看着颇为娇小,长相也算是可人,只是一张嘴,一股子口臭袭来。

    “国公请用。”

    宫女羞怯一笑,然后捂嘴。

    沈安也笑了笑,宫女没想到竟然能得到回应,兴奋的脸都红了。

    “你那个……胃火重,多吃清淡的。”

    沈安刚才看了,这妹纸的牙齿还行,也就是没口腔毛病,那多半是胃火重。

    妹纸脸都红了,然后又是狂喜福身。

    能让大宋名医沈安出手给你诊治,这是多大的福分呐!

    王徽也心动了。

    不只是他,高丽的官员们都有些羡慕那个宫女。

    沈安在汴梁出手不多,但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名医之称当之无愧。

    王徽的身体也有些问题,他试探着问道:“沈国公医术了得,可否给我诊治一番?”

    沈安笑了笑,“外臣自然愿意……”

    王徽不禁心中欢喜,他知道沈安治病无需用药,如此就不用害怕他害人。

    “只是某从汴梁出发前占了一课。”

    沈安摸出三枚铜钱,“三枚铜钱全是字面朝上,如此此行只能看缘分。先前某看那宫女面善,心中一动,知道这便是机缘,如此就出言指点……”

    至于你王徽,那得看有没有缘分。

    你在吹牛笔!

    不,是在搪塞!

    王徽心中不满,觉得自己是被沈安给戏耍了。

    沈安微微一笑,把三枚铜钱往案几上轻轻一扔。

    铜钱滚动,加之距离的缘故,众人看不清。

    等滚动结束后,有宫女近前一看,讶然道:“大王,三枚铜钱都是字面朝上。”

    所谓字面朝上,就是通宝那一面。

    要想三枚铜钱全数如此,这几乎不可能。

    可大伙儿都看到了沈安随手一掷,所以不禁感慨着命运的神奇。

    “竟然如此吗?”王徽不禁释然了,然后心中再次一动。

    这等神奇的占卜能力,若是让他为我占卜一下……

    但转眼他就苦笑了起来。

    他是高丽王,怎能让沈安占卜。若是占卜顺利还好,出现些问题,比如沈安说一声大王您未来能混元宇内,那他觉得耶律洪基和赵曙能活撕了自己。

    可那些臣子看着意动,却也无人敢寻沈安占卜,这让王徽不禁冷笑一声。

    这是担心占卜的结果不好,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知道吧。

    金成俊突然起身,“还请国公为我请一课。”

    沈安看了他一眼,“既然开了头,也好。”

    他又摸了铜钱出来,“你是文官,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如此文官当不见字,以为忠诚。”

    不见字就是铜钱的背面。

    沈安随手一掷,然后伸手一压!

    呯!

    铜钱被压住了,沈安看着金成俊,微笑道:“金侍郎可忠心吗?”

    这是调侃和威胁。

    众人不禁觉得金成俊的胆子真大。

    但从另一个侧面也能说明金成俊的忠心。

    “当然!”金成俊认真的点头。

    “如此就看看。”

    沈安松开手,有宫女过来查验。

    “大王,全是是背面朝上。”

    这……

    若说开始时高丽君臣有些看戏的心思,觉得这是把戏。

    可到了此时,见到这等近乎于神迹的结果,连王徽都不得不重视。

    “好!”

    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个好,却是对金成俊最大的褒奖。

    那些臣子艳羡的看着金成俊,有人起身道:“还请沈国公为我请一课。”

    “此行高丽最多只能起两课,已经满了。”

    沈安收了铜钱,结果有一枚滑落,边上的苏轼俯身捡起来,然后随便看了一眼……

    卧槽!

    卧槽!

    某看到了什么?

    苏轼想戳瞎自己的眼睛。

    某竟然……

    这铜钱竟然两面都是没字的!

    这样的铜钱随便你怎么摆布,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没字。

    安北,你竟然出老千!

    他又想了一下前面三枚字面朝上的铜钱,不禁为之叹服。

    沈安那厮定然是准备了几套这样的铜钱,他想要字面朝上,那么就拿出那一套两面都是字的铜钱出来。

    这个安北,真是让人无语啊!

    苏轼转念一想,想起了上次沈安酒后说是要写一篇文章,纪念那次聚会,沈安就弄了枚铜钱出来,说是字面朝上是他,没字是苏轼他们。

    他用一个碗来玩这个,铜钱一掷,就用碗盖住,等没声音了再揭开。

    结果三次都是没字,自然是苏轼他们写文章。

    如今想来这厮在那个时候就有了这等出老千用的铜钱。

    苏轼恨不能捶胸顿足才能发泄自己的郁闷,可此刻却只能含笑把铜钱递过去。

    然后给沈安一个小眼神:你等着!

    沈安呵呵一笑,觉得自己也算是倒霉催的。

    这个假钱可是他的利器,用来坑人无往而不利,只是这次无意间被苏轼发现了。

    哎!

    以后只能换一群人来骗了。

    比如说国舅,下次就用这个法子去坑他收藏的兵器。

    想到这个,沈安心情大悦,然后又盯住了苏轼。

    他觉得老是坑国舅不好,如此就哄了苏轼多写几幅字送给国舅,百年后这些字的价值远超那些兵器,也算是不亏欠。

    从未有使者这般心大,在这等时候还在琢磨着坑人的事儿。

    “沈国公,两百万贯借贷,利钱多少?何时能兑现?”

    王徽心中挂念着此事,恨不能马上就和沈安签署文书。

    “此事倒也简单。”

    沈安把铜钱收了起来,“两年为期,利率三分。”

    这个不高!

    甚至算的上是做慈善。

    高丽也有高利贷,所以大伙儿都知道这个利率的成色。

    大宋果然是仁义啊!

    沈安随后提出了个问题,“若是逾期了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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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7章 苏轼碾压高丽

    人的一生不可能事事顺遂,不可能永远如意,当你手紧的时候,要么变卖东西,要么只能去借钱。

    借贷的历史悠远,已然不可考,但有一条却是共通的。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所以沈安提出了一个问题:两年到期后,高丽若是还不上这两百万贯的本息怎么办?

    王徽看了户部尚书一眼。

    高丽的官制和大宋有些不同,他们没有枢密院这等怪胎机构,他们的三司也没有大宋的管得宽。

    户部尚书想了想,觉得有些危险。

    要想还钱你就得有结余,可按照高丽的财政状况来看,这两百万贯怕是还不上了。

    但目前高丽却急需这两百万贯来完成军队的扩张任务,否则在宋辽大战连绵数年的背景之下,高丽如何自处?

    所谓豺狼当道,你手中得有棍棒才能安心。

    在高丽人的眼中,辽人和大宋都是豺狼。

    原先的大宋算不得豺狼,很是柔弱,这样的大宋高丽人最是喜欢。可现在却不同了,这个大宋摇身一变,竟然把大辽打的屁滚尿流,让高丽人不禁脊背发寒。

    这小白兔摇身一变,竟然变成了虎狼。

    这朋友还能做下去吗?

    所以户部尚书咬牙道:“请沈国公放心,高丽定然言而有信。”

    “好!”

    沈安一拍案几,举起大碗道:“大王,为此干一杯。”

    王徽见事情成了,心中暗喜不已,只是看着一大碗酒水不禁有些发愁。

    但此刻他心旷神怡,觉得再多的酒水也喝不醉,就举起碗,“我与国公共饮。”

    沈安仰头慢慢喝完了,然后觉得肚子里全是酒水。

    他看了黄春一眼,黄春点头。

    苏轼不解,低声问道:“安北,你又弄了什么?”

    沈安摇头,苏轼嗅嗅,觉得不对劲。

    这酒味怎么就那么淡呢?

    他看了一眼黄春,想到这厮先前说是去更衣,难道是做了手脚?

    啧啧!

    这个安北,竟然连喝酒都在偷奸耍滑。

    他身边的那一坛子酒水应当是被换了吧,最多能有一成是酒就算是不错了。

    这厮真的是……

    只是今日的高丽君臣大概就要被他给坑了。

    “为了大宋和高丽的情义,干!”

    沈安一脸慷慨激昂的举起碗,众人只能跟着。

    几碗酒下肚,众人见沈安依旧眸色清明,不禁暗自佩服。

    这人的酒量果然是好啊!

    一个臣子拱手道:“我却是不胜酒力,沈国公,得罪了。”

    这是投降了。

    沈安哈哈一笑,那模样当真是得意之极。

    有武将看不过眼,觉得自己的酒量了得,就主动发起挑战。

    三碗之后,武将轰然倒下,然后狂呕!

    “拉出去!”

    王徽觉得有些头晕,见状就摆摆手,有侍卫进来把武将拖了出去。

    “两百万贯逾期不还,如何?”沈安却再度问道。

    王徽不禁暗怒。

    才两百万贯罢了,到时候加点税不就有了?

    你沈安这般追问,真是小家子气。

    想到这里,王徽自信的道:“若是不还,国公以为如何?”

    沈安笑道:“两国友好……”

    这个沈安还是识大体的啊!

    王徽和没醉的臣子们都频频颔首,觉得这位使者虽然脾气不大好,但还算是耿直。

    “可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呐!”

    王徽正在含笑抚须,闻言差点被刺激的心梗。

    这哪里是耿直,分明就是奸商!

    “那要如何?”王徽淡淡的问道。

    “简单。”沈安举碗,王徽眼皮子跳动着,跟着干了一碗,觉得想吐。

    沈安却面不改色的道:“若是逾期不能归还,那就是利滚利……可否?”

    利滚利的厉害大伙儿都知道,越滚越多,时间越长就越坑人。

    可王徽却淡淡的道:“可!”

    沈安咧嘴一笑,“如此也好,可令人做了文书来签字画押。”

    这个棒槌!

    王徽颔首,有人去弄了这些东西来。

    “还得有印吧?”金成俊质疑道,“没有印的话,此事怕是不妥。”

    王徽点头,觉得金成俊很是机敏,若是大宋耍赖,到时候就凭着印章来纠缠。

    沈安伸手,苏轼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正是印章。

    文书做了两份,内容再三推敲过,然后画押盖章。

    “好!”

    大功告成,众人都欢喜不已。

    “饮酒饮酒!”

    王徽想着高丽将士拿着宋人的锋利兵器开疆拓土的场景,不禁热血沸腾,于是看向沈安的目光中难免多了些感激。

    这样的棒槌多来几个才好啊!

    想到这里,王徽就主动邀饮:“沈国公,你我饮酒。”

    这是喝一口的意思,可沈安仰头就干了。

    王徽纠结着喝了酒,觉得胸腹那里一阵翻滚,见沈安无恙,不禁有些沮丧。

    这人文武双全也就罢了,竟然还是名医。名医也就罢了,竟然酒量还那么好,堪称是千杯不醉。

    想到这里,他看了苏轼一眼,见苏轼醉眼惺忪,不禁暗喜,觉得能压过宋人一头,“诸卿皆是文采风流,此情此景,可有诗词佐酒?”

    这是狂欢的信号!

    也是两国文人拼杀的信号!

    一个官员起身作了一首诗,众人不禁纷纷叫好,然后看着苏轼。

    苏轼的文名太盛,但这是高丽人第一次见到他,再大的名气也得拉出来溜溜啊!

    苏轼喝多了些,看着不大对劲。

    有人笑道:“子瞻先生可是醉了吗?可学了魏晋前辈就地睡了。”

    魏晋前辈喝多了就奔放,再来点五石散就是神仙了。席地而睡只是寻常事。

    “某心中有愁绪万千……”苏轼大笑,然后随口吟诵道:“有道难行不如醉,有口难言不如睡。先生醉卧此石间,万古无人知此意。”

    那个起身说话的官员面红耳赤,拱手道:“我失礼了,子瞻先生见谅。”

    只是随口说一句话,竟然就引出了苏仙的一首诗。

    而且这首诗寓意不凡,让人沉醉。

    如说有路不能行,那就一醉解千愁,不走了。若是有口不能说话,那不如闭嘴高卧。哥醉倒在这里,千万年都没人知晓哥的心思。

    这是一首愁绪万千的诗,沈安听了不禁翻白眼。

    这次出使前,沈安和他约法三章,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去的地方别去。可苏仙的本性奔放,哪里受得了这等约束,这不就借着一首诗来抱怨了。

    哥没法说话,连自由行动的权利都没有,谁能知道我的苦闷呢?

    这是沈安的理解,可在高丽君臣的眼中,这就是苏轼对自己境遇的一次抨击。

    这般大材斑斑的苏仙,竟然混了数年还是御史,不得重用。

    哎!

    真是让人难过啊!

    这人真是大才,堪称是出口成章啊!

    王徽不禁摇头赞叹,有喝多的臣子见了心中嫉妒,就说道:“子瞻先生,大宋虽然物华天宝,可高丽也不差,高丽的大才多不胜数!”

    苏轼呵呵一笑,斜睨着那厮说道:“你说这个……某有了!”

    操蛋!

    高丽君臣是第一次见到苏轼,他们觉得苏轼大才,但你再牛笔也得慢慢的琢磨才能出作品吧?

    可苏轼只是随口就说有了。

    难道诗词对你而言就是吃饭喝水,说有就有?

    他们不知道苏仙的牛笔,那文采就像是喷泉,挡都挡不住!

    沈安苦笑低头,觉得高丽君臣这是在自取其辱。

    苏轼喝了一杯酒,叹息一声,“腥涎不满壳,聊足以自濡。升高不知回,竟作粘壁枯。”

    来了!

    来了!

    来了!

    苏轼随口就是一首诗,众人赶紧品味。

    腥涎不满壳,这是说蜗牛吧。蜗牛的口水不多。

    聊足以自濡,那点口水只够打湿蜗牛自身。

    升高不知回,蜗牛借着粘液口水在墙壁上爬高,却不知道回头。

    竟作粘壁枯……

    最后一句堪称是点睛之笔!

    竟作粘壁枯,蜗牛爬到了高处,最终粘液口水用完了,倒毙在前进的路上。

    这首诗初听没什么,可仔细一品味,竟然寓意深长。

    这蜗牛堪称是不自量力的典范,牛笔哄哄的往上爬,最后倒毙在路上。

    粘液口水,这是暗指实力。

    那么蜗牛暗指谁?

    高丽?

    啧啧!

    不愧是苏仙呐!

    先前才将有人说高丽比之大宋也不差,苏仙马上就作了一首蜗牛诗,借着蜗牛把高丽批驳了一番。

    蜗牛也配和大宋相提并论?

    美的你!

    只是一首诗,竟然就把高丽君臣的脸给抽肿了。

    苏仙,牛笔!

    沈安低头,身体微微颤抖着。

    他差点压制不住想狂笑。

    想和苏轼比文采……

    这就和小学生想去和硕士生比专业领域的知识量一样可笑。

    苏轼随便作一首诗就能让这些人赞叹不已,若是他想打脸,随时随地。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先前说高丽和大宋差不多的文官,此刻羞红了脸,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那些高丽臣子们分成了两派,小部分看着心情郁郁,大部分都是用崇敬的目光看着苏轼。

    高丽也喜欢文章诗词,以此来评定一个人的能力。

    如今只是随便一试,高丽的大才们就甘拜下风。

    一个文官看着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子瞻先生,晚些可否为我留下一幅墨宝呢?”

    马上有人恍然大悟,“子瞻先生,还有我。”

    苏仙的墨宝啊!

    得一幅那就是传家宝。

    他们不知道苏轼的墨宝在沈家就是烂大街的存在,果果从小就用他的墨宝来临帖描红。

    苏轼只是饮酒,看那模样,分明就是不屑。

    可沈安知道这厮在得意,只是和自己有约在先,不可放纵。

    想到苏轼此行的表现无可挑剔,沈安就说道:“子瞻不错。”

    这是解除禁令的暗示,苏轼不禁大喜,随后和那些文官们聊作一团,很快就成为了中心。

    有个官员见沈安只是在那里缓缓喝酒,就笑了笑,“沈国公……为何不作诗词呢?”

    沈安抬头,“无意作诗。”

    他此次收获满满,心情愉悦之极,哪有心思作什么诗词。

    王徽却微笑道:“听闻沈国公诗词了得,今日可否让我等得闻啊?”

    外界提到沈安,必然说此人弄出了题海之术,把科举考试弄成了菜市场,真真是有辱斯文。

    所以老一辈的文人们一提到沈安,大多是不屑。

    而沈安的诗词是很出色,可他产量不高啊!

    沈安从到了汴梁之后,作诗词的次数屈指可数,可见在这上面造诣不深。

    苏轼出彩,让高丽君臣震惊之余,也有些不自在,那就寻沈安开涮。

    沈安笑了笑,淡淡的道:“世人多喜奉迎,某却喜安静……”

    这是有了?

    众人都停止了交谈,齐齐看着沈安。

第1808章 沈国公打脸

    大殿内全是酒肉味道,夹杂着些许脂粉味。

    “……沈某这些年对头无数,友人无数,让某欢喜!”

    这话说的豪迈,连王徽都微微点头。

    沈安的事迹高丽也知道。

    这厮在大宋朝堂上最为耀眼,堪称是新政的先锋大将。

    这人推行新政不遗余力,为此和那些士大夫们成了对头。

    按照高丽使者回来的说法,沈安堪称是对头满天下。

    这么一个人,自然该是不合群的。

    沈安微微皱眉,看似在冥思苦想。

    他能作出什么诗词来?

    众人不禁好奇。

    连宫女们都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只是看着沈安。

    这位纵横西北和北方,让西夏人和辽人为之颤栗的大宋名将,会作出什么样的诗词?

    豪迈?

    还是什么?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沈安缓缓吟诵着。

    众人的眼前不禁出现了一个画面:某个驿站的外面,旅人站在断桥边上,看着花儿绽放。

    前两句不错,画面感很强烈。

    但仅此却不够,对于沈安这等大名鼎鼎的人来说很平庸。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暮色苍茫,本是孤零零独自绽放的花儿遭遇了风雨。

    风雨如晦的画面感再度来袭。

    好!

    苏轼不禁颔首赞许。

    诗词诗词,气势就得一步步的推进。

    那等一开头就气势磅礴的诗词,能成为名篇的有限,也就是李白等人。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呀!

    一个文官不禁讶然,然后陶醉的眯眼。

    “竟然是梅花?”

    到了此刻,众人才知道沈安这首词是在赞颂梅花。

    “妙啊!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苏轼赞道:“境界啊境界!”

    诗词不是用词华美就是上等作品,而是要看境界。

    沈安这首词到了这两句时,境界一下就出来了。

    我独自绽放,并非是为了争奇斗艳,你们羡慕嫉妒恨去吧。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纵使被风雨吹落,掉在了泥水之中变成尘埃,那香味依旧如故。

    “傲气!”

    “不,是孤傲!”

    “好诗!”

    “他在宋人那边堪称是毁誉参半,这首诗就是最佳的写照,哪怕无数人诋毁,他依旧孤傲不群,不屑于和那些士大夫为伍。”

    “这词全篇看不到梅花二字,却处处都是在吟诵着梅花,堪称是妙品啊!”

    “这就是文采飞扬!”

    谁说这位沈国公没有急智的?

    看看这首词吧,堪称是句句精彩。

    而且这首词的境界也是一步步的在提升,最后酣畅淋漓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我特么就算是跌落尘埃了,依旧在鄙视你们!

    这等桀骜不驯的姿态让人不禁倍感震撼。

    果然是……断腿沈啊!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这等孤傲。

    “好词!”

    王徽赞道:“沈国公一首词让让人惊叹不已,大宋人杰地灵,我深以为然。”

    他举碗邀饮。

    沈安毫不犹豫的干了,然后觉得有些胀。

    就像是喝啤酒喝多了一样,那种感觉不大好。

    他起身准备去方便,边上的一个年轻人却脱口而出道:“别让沈国公跑了!”

    沈安斜睨着他,“这是何意?”

    想打架?

    沈安开始挽袖子,准备收拾一番高丽人。

    那年轻人起身道:“我却不是恶意,只是觉着今夜……堪称是良辰美景,沈国公为何只作一首词呢?”

    沈安走了过去,年轻人起身,笑的很是得意。

    殿内的人都折服了,就这个年轻人大概是羡慕嫉妒恨,所以就挑唆了一把。

    “作给谁?”沈安拍拍他的肩膀。

    年轻人笑道:“作给大王……”

    沈安笑道:“也可,不够某作诗之前却喜欢动手,你可行?”

    “好啊!咦!什么动手?”

    呯!

    沈安一拳就撂倒了他,然后向殿外走去。

    众人愕然,心想哪有使者动手打人的?

    而且被打的那人算是皇族,也就是王家人。

    当着大王的面打了他的子侄,这沈安真是够猖狂啊!

    大王要被气坏了吧?

    众人看了一眼王徽。

    王徽本就很是恼怒,被群臣这么一看,就有些下不来台的味道。

    一群蠢货!

    他心中暗骂。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

    沈安边走边念诵着。

    众人一怔,目光跟随过去。

    “为赋新词强说愁。”

    听到这里,众人不禁莞尔,觉得那个年轻人也算是活该。

    看看人家沈安,说打了你就作词,果然就来了。

    而且这首词很是贴切。

    少年人一天没事做,偏生喜欢装比,于是就装作文艺青年的忧郁模样,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觉得这样的姿态很牛笔,定然能引来无数妹纸的关注。

    “如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王徽本来是含笑听着,怒气全消,觉得沈安就是恶作剧教训年轻人。

    此刻他忘记了沈安也才二十来岁,在文武双全的名头之下,下意识的把沈安当做是那等老成之人。

    听到下半阙时,他叹息一声,觉得今晚一败涂地。

    上半阙可以理解为沈安骂那个年轻人装比,那么下半阙意境一变,让人惆怅不已。

    人大了,阅历多了,经历的倒霉事儿多了,就不会再弄什么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为啥?

    因为惆怅的事儿已经够多了,还弄个忧郁的模样来干啥?给自己添堵?

    上半阙是无忧无虑的少年,下半阙就是饱经沧桑的中年。

    “一首词两等境界,沈国公果然是文采飞扬。”

    众人不禁叹服,有人疑惑的道:“既然他如此的文采飞扬,那为何不肯多作诗词呢?”

    “是啊!我辈但凡有些诗词,就恨不能马上作出来,传于各处扬名。”

    “诸位,想想沈国公前面的一首词吧。”一个官员用那种‘你们一群庸才哪里能理解沈国公’的姿态说道:“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众人不禁脸都红了。

    ——哥不屑于和你们争风吃醋,争奇斗艳。

    这人的境界真的是太高了些,竟然是淡泊名利的那种。

    王徽不禁重新审视着沈安这个人。

    俗话说言由心生,能作出这等境界的词,沈安定然是淡泊名利的那种人。

    这等人孤傲不群,却有大本事。

    想到沈安在文武之道上的建树,王徽就用恨铁不成钢的那种眼神看了群臣一眼。

    你等但凡有些出息,高丽也不至于被宋辽两国夹在中间。

    想到这里他不禁多看了金成俊一眼。

    这个臣子先前给他的印象并不好,觉得言行谈不上君子。

    但在经历过这几日后,他深刻感受到了一个道理:所谓的君子,大多是不能做事的。

    而他是帝王,要的是能协助自己治理高丽的臣子,而非是整日只知道诗词文章的大儒。

    但这等君子却必不可少,可以作为制衡。

    王徽心中转动着这些念头,随后就会在高丽引发一次官场小地震。

    而被他视为能臣的金成俊,此刻却在想着自己这个卧底以后怎么讨好沈安这位大佬。

    稍后沈安回来,王徽顺势散了宴会。

    回到驿馆之后,苏轼也不急着去睡,去寻了沈安。

    “安北,借了两百万贯,若是他们还不上怎么办?”

    这是苏轼最担心的地方。

    一旦两百万贯打了水漂,沈安就是罪人。

    “还不上更好。”沈安笑的很邪恶,让苏轼不禁双手抱臂。

    “什么意思?”

    “就是还不上的意思。”沈安淡淡的道:“高丽只要允许大宋商人自由经商,随后大宋就会用货物来低价倾销,同时售卖奢侈品,如此把高丽的钱财吸纳回去,等两年后王徽再想还钱时,却只能徒呼奈何。”

    “你好毒!”苏轼咂舌道:“你竟然盘算到了两年后,不,你在售卖兵器上让高丽人得意……”

    “不不不!高丽人并未占便宜。”沈安喝了一口自己带来的茶,惬意的道:“王徽严查了兵部的贪腐,以为咱们给的价钱实在了,可他哪里知道下面的蝇营狗苟。高丽采买兵器,除去兵部的人贪腐之外,还有两层人在上下其手,那价钱依旧贵不可言呐!”

    呃!

    苏轼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也就是说,王徽是个被蒙蔽的蠢货?还自以为得意,实则被手下的官吏们给联手糊弄了。”

    “没错。”沈安说道:“你想想先帝时,大宋的那些官吏难道不是在糊弄他吗?”

    “这就是先卖兵器大赚一笔,还借此让高丽人允许大宋商人自由经商……啧啧!这就是挖了个大坑给他们。接着又是借贷。”

    “到时候高丽发现凑不齐两百万贯时,只能是利滚利了。”苏轼欢喜的道:“这就变成了高丽从大宋借高利贷,哈哈哈哈!”

    沈安淡淡的道:“也有别的法子抵债。”

    “什么法子?难道用他们的女人?”苏轼来到这里很是老实,所有的邀请都推拒了,但却觉得憋得慌。

    “譬如说……用土地来抵债怎么样?”

    沈安说的很是平静,苏轼却炸了。

    他先是出去看了一眼,见两名乡兵守在外面,这才放心回来说话。

    “安北,你竟然谋划用钱来买高丽人的土地?你……”

    苏轼指着他,“人说豪商最高的境界就是谋国,譬如说吕不韦。可你这个却是一步步的挖坑要埋了高丽。你也太狠了,不过某喜欢,官家若是得知了这个消息,怕是会欢喜的去吹唢呐。”

    沈安放下茶杯,“宋辽大战一起,高丽人如何抉择?若是安分守己,到时候就是相安无事。若是他们不安心,野心勃勃,那……”

    他的眼中有狰狞之色,“到时候就一并扫干净了。”

    苏轼苦笑道;“可你这么一步步的,又是卖兵器,又是借贷,这不是给高丽人的不安分背书吗?”

    呵呵!

    沈安笑了笑。

    苏轼叹道:“你果然是阴险狡诈如狐。”

    狐你妹!

    沈安斜睨着他,“咱们此行算是功德圆满了,怎地,喝酒庆贺一番?”

    “来就来,某难道会怕你吗?”

    随后苏轼被沈安灌的烂醉。

    沈安等他被架着回去后,才问道:“李鹤如何?”

    黄春说道:“李鹤的一家子都被人纵火烧死了,此后沉默寡言,王徽赏赐了女人给他,他要了,不过听闻每次完事之后,他都会去书房独睡,说是要琢磨怎么和辽人交锋。”

    “这么忠心耿耿?”沈安幽幽的道:“这是有些想法了吧?不过是好事。高丽多了他这个变数,让某真是欢喜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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