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0章 精彩
“沈国公!”
沈安出去溜达了一圈,街坊们都改口了。
呵呵!
沈安放弃了继续显摆的机会,回到家就寻到了妻子。
杨卓雪看着缩水很多的庆祝计划很是伤感,见他来了就问道:“官人,我娘怎么就突然来了呢?”
呵呵!
沈安报以呵呵,有些心虚。
外面,刚去做了一回信使的闻小种正听着庄老实在吹牛笔。
“不是老夫自吹自擂,当年郎君刚到汴梁时,老夫一看就知道非池中之物,所以郎君去寻管事,老夫马上就来了,这不……老夫这日日辛苦,这前院也算是有些眉目了。”
前院就是仆役们居住的地方,庄老实是管家,这里就是他的地盘。
军功章里也有我庄老实的功劳啊!
庄老实看着北方,唏嘘的道:“何时老夫也跟着郎君去北方杀敌也好啊!”
闻小种瞥了他一眼,庄老实见他的眼神不对,就问道:“难道不妥?”
闻小种点头,庄老实问道:“为何?杀敌立功乃老夫的心愿。”
“你去了会成为敌军的功劳。”
闻小种转身回去,庄老实想吐血。
沈家的流水席终究还是摆出来了,只是没有那么大张旗鼓,就是街坊们来庆贺了一番。
至于请些贵妇人在家里开趴体,沈安没什么意见。
只是请过一次之后,杨卓雪就没兴趣了。
“都是说一些吃的喝的,还有衣裳首饰。”
杨卓雪觉得这样的日子很空虚。
“没事。”沈安却觉得妻子该有自己的社交,“你请了她们,她们也会回请,如此就算是有了朋友。志同道合的就多交往,觉着不对的就少来往,不必有什么抱怨,就是个消遣罢了。”
“那妾身就去了?”杨卓雪说话间已经准备好了。
哎!女人啊!
沈安点头,杨卓雪就带着赵五五出门了。
从嫁进沈家之后,杨卓雪堪称是相夫教子的典范,只是这样的日子太过无趣,沈安觉得该给她开一扇窗。
而大宋也需要开窗。
“汴梁到北方的路一定要修!”
朝堂上烽烟再起。
刚回来的韩琦在发飙,“老夫在幽燕之地来回巡查,那边的道路不好,很不好!老夫此次从幽燕归来,一路坎坷,那些路啊!都成了烂泥塘,如何走?道路不畅,辎重运送艰难,如何取胜?”
北伐胜利,剩下的事儿还很多,比如说发卖那些土地和收纳缴获,这些事情让三司上下忙得不可开交。
韩绛希望能安静一段时日,可韩琦却不肯,于是他出班说道:“韩相此言并无差错,可道路不好,乃是当年的错。”
韩琦一怔,才想起了当年的事儿。
“从北伐失败之后,大宋就在北方广置水田,到处修建水渠,道路也不肯整修,但凡下雨,北方的道路就成了烂泥塘,这只是当初为了拦阻辽人南下的举措罢了。今日韩相为此咆哮,老夫以为不妥。”
韩绛的嘴角都长了几个水泡,可见心情很不美丽,于是难得的顶了韩琦一下。
可韩琦是谁?
大宋两大流氓,宗室里的赵允让,政事堂里的韩稚圭,两大流氓一内一外,堪称是相得益彰。
韩琦瞪眼喝道:“狡辩之词!数年前辽人就被大宋屡次击退,为何不修桥铺路?”
这特么才是狡辩啊!
韩绛真想和这个老流氓拼了,可看看韩琦‘雄壮’的身体,他心中就在打退堂鼓。
但道理他却多的是,“还请教韩相,数年前的三司使是谁?”
数年前的三司使是包拯啊!
韩琦一怔,看了包拯一眼。
包拯木然。
数年前修……数年前朝中穷的就差当裤子了,修个屁的路!
韩琦悻悻的道:“渎职!”
曾公亮觉得很舒畅,真的,浑身舒畅。
看着前面的韩琦在咆哮,他就觉得内心格外的充实和安稳。
韩绛被气得不行,“老夫何处渎职?还请韩相说个明白!”
韩琦打个哈哈,说道:“陛下,幽燕之地收复了,还得有个名字才好。”
老流氓一看自己要输了,马上就来了个转进。这手段他使唤的很是娴熟,让人发指,大伙儿看向韩绛的目光中多了些同情。
但这个确实是个问题。
“陛下,那边没什么大江大河呢!”曾公亮觉得不好命名。
大宋的一级行政单位就是路,路的名称多半是以河流为依托,比说江南路、河东路、河北路……
但赵曙显然已经有了腹案,“北方少大河,如此可用山脉为名。朕以为……可为燕山路。”
燕山路……
“好名字!”
韩琦赞道:“燕山东西长近千里,为北方屏障,好名字!”
于是这个名字就被定下来了。
“陛下,只是臣此次南归,一路见到北方的道路……臣不敢虚言,当真如烂泥一般。若是不修整,北方谈何发展?”
韩琦看来对此有了不少认识,所以很是难得的严肃。
“此事朕……韩卿如何看?”赵曙突然把锅扔给了韩绛。
修路历来都是耗费钱粮的大头,你得去募集民夫,得去弄工具,以及不断提供钱粮。
韩绛很头痛,“陛下,修路是该修,只是那些路一场大雨下来就变成了烂泥……
北方的道路多年被无视或是故意弄成那模样,如今要想修却难了,得从头开始,耗费的钱粮无数不说,就怕再来一场雨就泡坏了。”
赵曙点头,“沟渠太多了些,有的地方故意把道路弄在低洼处,一旦大雨,道路就成了水塘,人马难行。”
沈安不厚道了笑了起来。
道路成了水塘,可想而知北方的交通是如何的糟糕。
大宋的南方越发的富庶了,可北方呢?
北方怎么办?
“陛下,要不……还是缓缓而行吧。”曾公亮觉得一下怕是难以周全,干脆就来个拖延。
许多事就是这么拖一拖的给拖没了。
沈安出班道:“陛下,臣以为不妥。”
成为燕国公之后,沈安觉得有些新奇,这几日还在适应期,很少发言。
赵曙说道:“如何不妥,你可说来。”
“臣以为北方的道路要修,而且要大修特修!”
“拿什么修?”韩绛觉得沈安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三司的钱粮才将松缓了些,后续燕山路说不得还得花钱,大修特修,哪来的钱粮?”
但凡做了三司使的,大部分都会成为老抠。
目光短浅啊!
沈安叹息一声,“南方历来富庶,后来海贸大兴,更是锦上添花,韩相可知南方的商人已经敢用金箔来做花了吗?”
“奢靡!”
韩琦很是不满,但沈安看到了些羡慕。
“那些商人有钱,恨不能把金箔拿去擦屁股,可北方呢?”
沈安觉得他们没看到长远之处,“随着海贸的大发展,南方会持续快速发展,那么……赋税也会越来越多,诸位,当南方缴纳的赋税占据了七八成时,会是什么后果?”
“那是好事。”韩绛一想到这个就觉得欢喜,“若是如此,三司的日子就好过了。”
“可北方呢?”沈安继续说道:“南方会因为有钱而持续不断发展,可北方呢?北方因为没钱,道路会失修,学堂会减少,这些都不算什么,最怕的就是……南北隔阂!”
呯!
韩琦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拍向了身后的那条大腿。
啪!
曾公亮中招了。
他毫不犹豫的伸手捏住了前面的肥腰,用力一拧。
老东西,老夫憋了许久,今日就给你个痛快!
两个宰辅嘶嘶呼疼,韩琦回头看了曾公亮一眼。
呵呵!
老家伙竟然留指甲了。
他觉得后腰肯定出血了,回头再收拾曾公亮。
“陛下,沈安此言切中了弊端!”
韩琦顾不得收拾曾公亮,面色凝重的道:“臣等只想到了赋税,只想到了北方攻伐,却忘记了隔阂。
南方靠海,如今靠着海贸,南方的日子越发的好过了。可他们会不会觉着北方是累赘?”
赵曙在沉思,看向沈安的目光中多了欢喜,“朕此刻才觉着给了你燕国公的封赏还不够。”
呵呵!
沈安心中有些得意,赶紧谦逊了几句。
这个不是他的独创,而是来自于后来的大明。
大明从南北榜事件到后期南方对朝中的隔阂,无一不证明了南北发展不平衡的弊端。
什么皇帝派人去南方收税,被当地的百姓自发暴打,还弄死了几个。
这等事儿不看表面,内里隐藏的全是隔阂。
而大宋此刻也面临着这个问题。
“海贸大兴,南方的赋税越来越多,商人们越来越有钱,在此带动之下,百姓也会越来越有钱,这是好事。”沈安在分析,拥有后世眼光的他很是从容不迫,“但北方却依旧原地踏步,十年后,二十年后,百年之后……南北的差距会更大,其中带来的风险想来陛下和诸位宰辅尽知……”
尽知个屁!
赵曙和宰辅们的老脸都有些挂不住了。
今日若非是沈安的提醒,他们还沉浸在北伐大胜的喜悦里,忽略了北方的发展问题。
“如此,北方必须要发展,这个应当再无疑虑。”
无人反对这个建议。
沈安说道:“可怎么才能发展?譬如说北方也靠海,可否出海贸易?譬如说北方有矿,可否大建作坊,生产些南方急需的东西,如此南北互补……这些都是术,那么道在何处?臣以为道就在道路。”
他自信的道:“要想发展先修路,这是优先的一条,路不好,说发展就是痴人说梦!”
赵曙赞道:“是了,就算是要弄作坊,可道路不畅,如何输送?”
着啊!
沈安给了赵曙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觉得不对劲,赶紧装老实。
赵曙笑道:“想说就说,这还怕朕?装神弄鬼!”
沈安讪讪的一笑,“道路一通,北方的矿产就能流通各处,而作坊……陛下,南方缺矿山,却多良田,气候适宜,所以怎么互补,臣以为值得探讨,而目前臣能想到的就是开矿,以及据此新建作坊,打造铁器等物,输送给南方。而南方多米,也能运送过来……以此类推。
以后钢铁会成为大宋的命脉,而北方有铁矿,能冶炼,这就是强壮大宋的骨骼。
南方多赋税,多米粮,多贸易,能让大宋富起来,这便是强壮大宋的肌体,如此互补,这才是盛世。
而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让南北融合在一起,这才是目的。”
他说完了。
赵曙看着他。
宰辅们看着他。
“精彩!”
赵曙微微一笑。
第1781章 水泥路的赌约
陈忠珩觉得朝中一直在变化。
比如说旧党渐渐被排斥,但大概是担心激发反弹,所以官家下手很柔和。
而在小朝会上,主力还是那些人,只是后来多了个旧党的大佬文彦博。
文彦博是赵曙用于平衡朝政的工具,也是避险的手段。
一旦新政出现大问题,文彦博上台的好处太多了。
首先他不会非此即彼,一刀把新政全给砍了。其次他会平衡各方的利益,不会一下让旧党笼罩朝堂。
这就是文彦博的作用,也是赵曙最欣赏他的地方。
老成谋国。
这是赵曙经常夸赞文彦博的用词。
可今日他却用了另一个词来夸赞沈安。
“一言兴邦!”
赵曙有些兴奋,也有些后怕。
“朕在后怕,若是一直忽略了这个弊端,数十年后,大宋的南北会是什么模样?”
韩琦说道:“怕是越发的凋零了。”
“朕此刻想来后怕不已,但此刻却才将现出端倪来,正好弥补。”
赵曙笑道:“安北是福将啊!”
他一高兴,竟然就称呼了沈安的表字。
只是包拯却有些不满:“陛下,沈安所言乃是真知灼见,却是本事,不是福气。”
呃!
赵曙点头,“是了,朕却是欢喜过头了些,说错了。”
沈安赶紧表态,“臣不敢。”
“你的一番话指出了大宋最大的问题,堪称是一言兴邦,怎么褒奖都不为过,朕太过欢喜了些,却说了福将。福将副将,都是福气所致,却不是本事,所以朕却是错了。”
赵曙起身微微颔首。
他竟然认真致歉!
由此可见沈安那番话对他的冲击。
“如此北方修路不可耽误了,三司那边要着手起来准备钱粮,此次抓了不少俘虏……”
赵曙心动了一下,但随即就叹道:“那些俘虏里,但凡是汉儿的都挑出来。”
这是网开一面的意思。
韩绛应了,“陛下,若是如此的话,还得要征募不少民夫。”
“大宋如今闲人不少,让他们有个挣钱的机会也不错。”
沈安觉得韩绛该大方些,“至于钱粮,韩相,北方那边此次收获不少,该弄出来的就弄出来,钱财留在库房里只是死物,用出去才是钱财。”
韩绛一怔,赞道:“不用就是死物,此言大善。”
呵呵!
沈安无意间又让韩绛钦佩了一把,他觉得自己今日已经出尽了风头,该收敛些。
可韩绛却有些问题,“这一路的官道当年选址有些问题,许多都在低洼处,若是重新改道,会侵占田地,到时候又是一份支出。”
一说到钱粮,连赵曙都在装傻。
韩绛见状怒了,说道:“若是不重新选址,一旦来了暴雨,还得被浸泡成水塘。”
“那就重新选址吧。”沈安终究没法坐视,“陛下,征用田地就征用田地,给钱就是了,再说北方如今多了许多土地,三司不是准备下一步要发卖吗,优先考量这些农户就是了。”
“善!”赵曙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北方的道路一旦修通了,大宋下一次出击的速度之快,能让辽人泪奔。
关键是大发展啊!
沈安心情愉悦,见韩绛还在有些悻悻然,就说道:“韩相,其实还有个法子,保证那道路不会下雨就烂。”
韩绛看着他,没好气的道:“下雨路就烂,不只是北方,南方也是,你沈安若是能想出法子,老夫这个三司使就让给你做。”
啧啧!
沈安有些牙痛,“某还真是有法子,只是三司使……”
他现在哪里能做三司使啊!
韩绛说道:“老夫说话算数!”
沈安更牙痛了。
但见到韩绛那倔强的目光后,他就笑了。
好你个韩绛,你牛笔,那哥就给你一下子。
赵曙好奇的问道:“果真有这等法子?”
沈安点头,“书院里早就在琢磨这些事了。”
他说的很是简单,赵曙笑道:“若是有这等法子,书院门前的那条路却不该如此。”
呃!
沈安有些脸红。
这个他真的没想过,如此就被打脸了。
不过打脸一时爽,要一直打下去才能爽。
他拱手道:“如此臣请一试,就用武学巷来测试。”
赵曙点头,“可。”
韩琦说道:“武学巷里还有太学和宗室书院,你可别在他们的门口挖坑。”
众人一想还真有可能。
沈安干笑道:“哪里的事。”
他还真想在宗室书院的门口挖个坑,好生弄弄那些最近有些闹腾的学生。
韩绛突然问道:“这个……不要钱吧?”
赵曙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只是在装傻,现在韩绛点了出来,他只能装土豪,“若是花费大,朕这里给一些。”
说完他就有些心痛。
那些钱可是辛辛苦苦才积攒起来的,又要出去了。
回头皇后怕是又要给朕冷脸了吧。
这个皇帝做的憋屈,朝中缺钱你得打开内藏库去填补,从钱庄去取钱出来填补。可填补之后,家里的娘子却会不满。
这就是风箱中的老鼠,两头受气。
哎!
朕真是太难了!
“钱?”沈安一脸的正气,“为陛下分忧,为大宋分忧……这是臣的座右铭,这点钱臣还是给得起的。”
好臣子啊!
觉得自己又省下了一笔的赵曙心情马上就转好了,还假惺惺的道:“若是不够只管说。”
“够了够了,武学巷那里臣包了。”
沈安拍着胸脯打包票,让韩绛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小心眼了。
“安北,老夫却是不该。”韩绛认真道歉,沈安笑道:“韩相这是哪里话,大家都是为了大宋,何来的不该。”
高风亮节啊!
韩绛唏嘘着,散朝后寻到了包拯,“希仁,你是如何教导他如此高风亮节的?”
包拯干咳一声,“教导无用,老夫以身作则罢了。”
“是了,言传身教,缺一不可!”韩绛赞道:“希仁果然是君子。”
包拯的步伐越发的轻松了。
沈安才出了皇城,就遇到了一帮子豪商堵路。
“国公,燕国公,我等愿意买地。”
“幽燕之地的田地有多少我等就买多少!绝不含糊!”
“小人已经准备好了钱,只等三司发卖了!”
沈安拱手道:“此事你等可去三司寻韩相公说话。”
商人不是傻子,他们先来堵沈安,就是想探口风。
发卖北方的土地,用于偿还北伐的借贷,这个主意是沈安出的,在此事上他的发言权最大。
所以不堵他堵谁?
可沈安却滴水不漏,让人无奈。
等他走了之后,有商人说道:“沈家会不会去北方买地?”
“不会吧。”一个商人很是笃定的道:“沈家这么些年就在城外弄了两个庄子,一个是作坊,一个安置了邙山军的乡兵们,若是沈国公想买地,只需砸钱就是了。”
“也是,只是不知他为何不买地。”
“挣钱再多也没土地实在,那土地能耕种千年万年,留给子孙多好。”
“可沈国公反对兼并土地,此事难道你不知道?”
“……”
沈安是反对兼并土地,在他看来,大宋目前依旧是农耕国家,农耕国家必须要保证耕者有其田,虽然很难,但总得去做。
等以后海外发现的新大陆多了,自然就能分流人口出去,到时候不缺粮食了,土地才能有序流转。
哥就是天才啊!
沈安踌躇满志的到了书院,王雱在忙,没工夫接待他。
沈安过去看了一眼,王雱竟然是在写字,一笔一划的很是认真。
“你这是……”
沈安觉得这货是在怠工。
“给儿子弄字帖。”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王雱这位冷情冷性的家伙,竟然也有今天。
“哈哈哈哈!”
沈安不禁大笑了起来,王雱抬头看了他一眼,很是不屑的眼神。
“那个元泽,某问你,你如今回家可带孩子吗?”
“带!”王雱毫不犹豫的回答了。
“那上次记得你说某回家带孩子,还做饭,堪称是男人之耻,如今你是什么?”
沈安等待这个反击的机会太久了,当真是乐不可支。
“可某不做饭。”王雱淡定的道:“所以你依旧是男人之耻。”
“司业,您让某带的菜。”
外面来了个教授,手中提着些菜蔬。
老王现在是御史中丞,家中自然不会缺仆役,可王雱却依旧让人给自己带菜,这就是亲力亲为,关切妻儿的姿态。
“谁是男人之耻?”沈安顾盼自雄的道:“某至少不买菜!”
王雱淡淡的道:“家中采买的仆役最近挑的菜不好。”
这个借口很无力。
“对了,你来书院作甚?”王雱竟然也会转移话题,让沈安不禁大乐,“就是水泥,上次让他们琢磨了好几年,也该放出来了。”
“可以放出来了?”王雱精神一振,“那水泥虽说不算贵,可若是要修路,少说几千里。以前你总是说大宋目前没钱弄这个,难道如今有钱了?”
“还是没钱。”沈安知道修路就是个无底洞,“但总得修起来,此事对商人大有裨益,回头某让他们捐一些。”
“杯水车薪。”王雱皱眉道:“若是从汴梁修到幽州,那耗费的钱粮不是小数目。”
“只要让他们看到水泥路的好处,大宋从上到下都会支持朝中出钱,到时候他们自然会有办法。”
沈安很是嘚瑟的道:“许多事……要逼一逼才行啊!某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朝中君臣惊喜的模样了。”
第1782章 处罚,等着收钱吧
“上次的窑子很小,就是书院内弄了一段……”
王雱带着沈安去了后面。
当走过了那一片教学区后,前方多了林木。
卵石铺设的小径上有些青苔,看着颇有野趣。
但沈安更看重的是凝固卵石的东西,水泥!
这一段全给用上了,一直延伸到了实验室那边。
学生们……不,这些已经不称之为学生了,而是大宋的学者们。只是他们都是杂学的学生,自然要对沈安这位杂学之父行弟子礼。
“见过先生。”
学生们很是欢喜于沈安的到来,一连串问题问的他冷汗直流。
稍后当时负责水泥的张祥仁被叫了出来。
“水泥?”张祥仁竟然是一脸的懵逼,沈安不禁无语。
这怪不得张祥仁,沈安在书院里丢下了许多课题,学生们沉浸在这些课题里不可自拔。
“当初弄出了水泥之后就没管了,不过那些数据都在,若是要弄也简单,建窑就是了。”
留下数据是沈安的要求,在这个时代,杂学就是捅破知识屏障的竹竿,每一份数据都无比珍贵。
“先生,水泥不是什么难的事,咱们为何要弄?”
张祥仁一脸的不以为然。
在沈安交代的课题里,水泥的难度是不大。
可张祥仁他们的心态却有些问题。
“利国利民的,不管难度大小,都是好事。”
沈安给王雱使个眼色,示意他晚些给这些学生上一课。
而沈安自己却回家了。
是的,你没看错,他回家了。
事情交代下去,他就做了甩手掌柜。
王雱没办法,只得召集了那些人来议事。
“你等在研究的题目,以后记得要分开,按照对大宋的好处来区分,好处越多的,就优先去研究。”
这个决定让学生们如丧考妣,甚至还抗议了一番。
“那些都是天地间的奥妙,不分高下。”
“至于说对大宋的好处,我等为何不看看对这个世界的好处呢?”
“是啊!”
沈安的第一批学生造反了。
王雱压了一下就放弃了,再度把沈安请了回来。
“对世界的好处?”
沈安看着这些学生,觉得自己忘却了许多东西。
“某忘记了告诉你等,世界是个丛林,在确保大宋和你们自己的安全之前,大宋就是杂学最优先考虑的方向,什么对大宋有好处,那么咱们就去研究什么。”
一个学生举手道:“先生,可是大宋目前并没有对手。”
“是啊!幽燕之地回归之后,辽人压根就不是对手,若是可以,咱们可以弄出害虫来,去吃光他们的牧草,让他们沦为饿殍。”
庙堂上的君臣考虑的是武力,而沈安的学生们想到的却是杂学的手段。
“以后会有对手。”
沈安觉得这些学生的成长太快了些,竟然连害虫这等手段都想到了。
但如果任由他们照此发展下去,以后说不得会成为孤傲的老学究,做事只讲结果,不论过程。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沈安想了许久,回到家后依旧在沉思。
“芋头!”
果果又在追芋头了,而原因很简单,那小子又逃课。
沈安在书房里笑了笑,芋头一头冲了进来,仰头低声道:“爹爹救命啊!”
他躲在了沈安的身后,“爹爹,姑姑好凶。”
这个小子,沈安干咳一声,门外进来了果果,“哥哥,可看到芋头了吗?”
沈安说道:“没看到。”
他下巴往右下方摆动了一下,果果就出去了。
“你继续躲着吧。”
沈安很有义气的走了。
“爹爹果然是豪气干云呐!”
芋头和包绶经常在一起厮混,什么豪气干云,什么义薄云天都是口头禅。
他就坐在那里,渐渐看着地面的光点发呆出神,然后耳朵就被人拎住了。
“芋头!”
“姑姑!”
“救命!”
沈安在外面大笑,然后心情愉悦的去了书院。
“去吧,都把手头的事情停下来,去弄水泥窑。”
沈安下了决心,把实验室的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先生,某的试验不能停!”
“没什么不能停的。”
沈安的权威毋庸置疑,所有的反对意见都被镇压了。
“带着他们去城外弄水泥窑,让他们亲手干活。”
学生们垂头丧气了去了城外。
“铲子、锄头,各等工具都有,郎君的吩咐,让你等务必要亲力亲为。”
完蛋了。
这些还在牵挂试验的学生唉声叹气的,有人说道:“可咱们这点人弄出来的水泥如何够?”
监工是陈洛,他冷冷的道:“水泥并未指望你等。”
“那指望谁?”
众人看着远方。
黑压压来了一片人。
来的是军队。
这是出于保密的需要。按照沈安的说法,我大宋的好东西就算是不用,也得藏着,外人看都别想看一眼。
“动手吧。”
建窑很痛苦,但学生们还能承受。
等到了打磨细料时,那就是地狱。
人工打磨自然是不靠谱的,所以用上了水力磨。
那些石灰石被丢下去,缓缓磨成细粉,出云观来协调的道人说道:“别看这钢磨简单,为了弄这个东西,还得观主亲自出手,所以你等就珍惜……咳咳咳!”
说话间灰尘吸入,道人咳的厉害,最后蹲在外面,竟然咳出了血。
学生们懵逼了。
我去,竟然吐血了?
难道那东西里面有毒吗?
一时间什么实验都被忘记了。
“别在意,某……咳咳咳!”道人回身道:“某原先不肯戴口罩,最后吸入废物太多,郎中说伤了喉咙,要慢慢养。”
可怜啊!
原料被打成粉末后就运送装车,接着就是去烧成熟料。
烈火熊熊,蹲守在水泥窑边的学生一边要观察火的大小,时刻控制,一边还得要搬运燃料。
这日子……
不过是两天,学生们都瘦了些,看着灰头土脸的。
关键是所有人都不许回家,全在工地上睡觉。
这让最近几年一直在家里睡觉的学生们很难受。
“我的儿!”
一个学生的母亲两日没见到儿子了,就一路打听着寻摸了过来,看到儿子黑不溜秋的,不禁抱着大哭。
“我的儿,你怎地就被发配到了这里。”
那学生尴尬的道:“娘,不是。”
“不是什么?”
为人母者多强硬,见到自己的孩子受苦,不管对手是谁,她们都敢去撕扯一番。
这位母亲想去寻沈安的晦气,被她的儿子死死地拉住。
“娘,先生说是让我们在这里悟道的。”
杨彦也在边上劝道:“先生总是有道理的,此事您还是别……”
呸!
那女子呸了杨彦一口,就发飙了,“我的儿子怎能干苦力?这是欺负人!”
完蛋了!
杨彦捂着脸,觉得这位同窗危险了。
按照他对沈安的了解,但凡有这等不服教导的学生,多半是遣送回家。
一句话,这里是书院,不是养老院,颐指气使的概不伺候。
“娘子!”
就是此时,就见一个男子飞奔而来,一把拽住女人就走。
那学生如蒙大赦,“爹爹,赶紧让娘回去吧,孩儿在此悟道呢!”
“悟道……悟什么道?”
那女子兀自在撒泼,随后被带走了。
哎!
闹腾了一场之后,众人都觉得有些没趣。
“干活干活。”
枯燥的活计没让学生们悟出什么道理来。
就这么干了七八天后,新活来了。
“去修路!”
卧槽!
救命啊!
有学生仰天呼救,然后沮丧的道:“先生这是恼了。某想了想,那天你们嘚瑟了些,先生最见不得人嘚瑟,所以才要敲打咱们一下。”
“走吧。”
杨彦看着铲子回去了。
这次干活的地方竟然在武学巷。
“先生这是原谅咱们了?”
众人一阵欢喜。
陈洛出现了,此刻他在学生们的眼中就是恶魔。
“郎君的吩咐,让你等跟着修路,就修武学巷。”
民夫已经招募来了,此刻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很好招募人手。而沈安开的工钱也高,以至于来的人太多了些,最后只能抽签选人。
这些学生就混杂在民夫中开工了。
首先时铲掉原先的路面,这个是实打实的力气活。
只是一天下来,学生们的手心该起泡的都起泡了。
哭啊!
有学生没受过这等苦,累的打颤,再看看手心里的泡,就蹲着嚎哭。
他觉得委屈了。
等他看到前面一个干活的男子有些眼熟时,就缓缓起身。
“是先生。”
杨业低声道:“先生都能干,就你娇气!”
对于学生们而言,沈安就是恩师,更是引路人。
是沈安带着他们走进了杂学的世界里,带着他们去揭开世间万物的真面目,所以人人崇敬。
众人开始默不作声的干活。
沈安也在干。
不过他是每天锻炼的人,加之天天练刀,这点活计还真不是事。
但即便是如此,他也只是干了两天就跑了。
没法不跑啊!
三司准备拍卖燕山路的土地,韩绛知道他嘴皮子利索,就把他拉了去。
“先生连拍卖都会!”
学生们的崇敬更多了些。
“干活!”
铲掉原先的地面之后,接着铺碎石头,随后就是碾压。
这是重活。
“真累啊!”
在人群中拖石碾子的杨彦满头大汗。
而沈安却很潇洒。
“那些土地真是卖不起价。”
韩绛在叫苦,“先前三司的人去主持,那些商人给的都是低价。你知道的,这钱就是一笔,能多挣些就多挣些,过了可就没有了,所以老夫才把你请了来。”
说着韩绛拱手。
沈安叹息一声,看着三司的这些棒槌们,“此事其实简单,他们是什么理由不肯出好价钱?”
主持的官员灰头土脸的,“沈国公,他们说北方的地没南方的收成多,而且粮食也卖不起价。”
韩绛补充道:“幽燕之地的粮价一直不高,所以当年那些汉儿跑过去,有些缘故就是这个。”
丢人啊!
沈安捂额道:“此事这般简单,竟然弄不好……”
那官员脸红的和猴子屁股差不多,“下官无能。”
韩绛再拱手,“安北,三司上下今年的日子好坏……就拜托你了。”
“小事。”沈安淡淡的道:“等着收钱吧。”
……
第四更送上,晚安!
拍卖
“幽燕之地有多重要某就不多说了,就说说那地方……山多,耕地少,当然少只是相对而言。有人说这样的地方不值当种地,这话大错特错。”
三司里,沈安面对一群商人在侃侃而谈:“就说幽燕之地那里吧,以后朝中要投入许多钱粮去重新规划,矿山要多少人?作坊要多少人?”
他扳着手指头数着:“钢铁作坊少说得要数万人,接下来就是打造各等器具的作坊,某只是估算了一下,五年之内,幽燕之地的人口会增加少说二十万。
二十万人要吃多少粮食?”
沈安看着商人们,觉得这群棒槌真的不懂长远规划,“到了那时,粮食就必须从南方水运而来,这一路的耗费要多少某就不说了,里面有做粮食生意的,自己就能算。”
众人看着一个商人,那商人点头,表示这个价钱确实是不便宜。
“如此,在北方种地的优势就出来,就地发卖,你能省多少事?”
那粮食商人心动了。
但他有些疑虑,“沈国公,您说五年之内幽燕之地会多出二十万人口,可是真的?”
这个才是此事的紧要之处。
后世的人做生意喜欢打探消息,比如说判断这里以后会开发,那么先弄块地皮等着升值。
以后这等手段多不胜数,但在此刻,商人们却没这个胆子,就怕把钱砸进去没个声响。
这就是不关心时政的后果。
沈安叹息一声,“二十万某只是往少了说。”
那商人毫不犹豫的道:“如此,沈国公,你只管出价,某二话不说,能买多少就买多少,不为旁的,只是信您。”
“某也买!”
沈某人的信用还是杠杠的,关键是他是大宋首富,在商业上屡次彰显了点石成金的手段,成为了不少人的偶像。
而更关键的是他抓住了这群商人的心,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于是对症下药,自然就成功了。
“如此,出价吧。”
里面瞬间就成了沙场,硝烟弥漫。
外面的韩绛听着里面的报价不断提升,爽的直抽抽,对身边的官员们说道:“你等要好生和沈安学学。”
有官员苦笑道:“沈国公的这一套管用,可就是不好学,您说他喊一嗓子……您听。”
“这块地这位位于河边,浇灌方便,这位好汉……好,八千三百贯,还有没有……错过可就再也拿不到了啊!好,这位土豪出价了,加了多少……五百贯,奢侈!还有没有?”
“这块地肥,少说耕种两百年无需担忧施肥之事,五千贯开价……”
“还有没有?还有没有……第一次……没有?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在没人出价,这块独一无二的肥地就是这位的了,好,这位出价了!”
众人听着沈安从容的调动着情绪,都不禁摇摇头。
“太难了。”
这等手段沈安使得娴熟,先前三司的那个官员也用上了这一招,可却找不到感觉,干巴巴的,结果就扑街了。
最后的拍卖结束了,沈安走出来,看了围在外面的三司官吏们一眼,把册子递过去,“某还没喝水。”
“去泡茶来!”韩绛一挥手,“要最好的,把老夫藏着的好茶弄出来给安北。”
他看了一眼拍卖的数目,差点就抽了过去。
“两百九十七万贯啊!”
“第二批拍卖无需某了吧?”沈安觉得这就是游戏,只是最近他的事情比较多,没工夫。
韩绛回身看了下属们一眼,众人都跃跃欲试,却无人自告奋勇。
“安北,晚些老夫请客。”
韩绛此刻就想把沈安留在三司里,给什么都行。
“吃饭就不必了,韩相,有件事,武学巷在修路了。”
沈安潇洒而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韩绛歪着头想了想,笑道:“他是说老夫把三司使让与他做的话头?哈哈哈哈!”
回过头他召集了官员们议事,痛斥道:“今日你等看着沈安弄了这个拍卖,为何无人敢接手?”
“他能行,你等照猫画虎都不行?饭桶!蠢材!”
还是无人回应,韩绛大怒,可却无可奈何。
因为他知道,这些官员害怕的是自己上去后,拍卖出来的钱差沈安太多,那个脸真的没法挂着了。
韩绛想到这个,不禁苦笑不已。
“相公,沈国公仿佛天生就会这个,说起来头头是道,甚至还旁征博引,引得那些商人如痴如醉,我等却没有这份镇定。”
有官员终究说出了实话。
众人纷纷开始诉苦。
“沈龙图一会儿说土豪,一会儿说好汉,这等话咱们也能说,可就是没他说的这般自然。”
“为何?”韩绛觉得这不是问题。
“因为……”那官员想了想,“下官想着某是官,称呼商人为什么土豪好汉,丢人!”
丢你老母!
韩绛真想出手打人,但最终只能是无奈的道:“去个人问问沈安,此事该如何解决。”
他是想让沈安来培训一番这些官员,以后好歹把拍卖作为传统在三司保存下去,也算是一劳永逸的手段。
有人飞也似的去了。
晚些他带来了沈安的话。
“沈国公说,农户是人,工匠是人,武人是人,商人是人,咱们的祖宗说不准连这四等人都做过,歧视来歧视去,有意思吗?
再说了,人都要吃喝拉撒,谁也不比谁高贵,嘚瑟个什么?越嘚瑟的就越没出息,为何?因为缺啥补啥,只有没出息的才想着通过贬低别人来抬高自己。”
韩绛觉得这话太对了,只是有些刻薄,一竹竿扫到了不少人。
那些官员若有所思,有人举手道:“相公,下官想试试。”
更多的人主动请缨,韩绛不禁为之一振。
第二日再度进行了一场拍卖,主持的官员明显的自然洒脱了许多,一番话说的井井有条,该诙谐的时候就诙谐,逗得那些商人们大笑不已。
最后的成绩出来,依旧比沈安的差了些,但韩绛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拿着拍卖的成果进宫交差,赵曙见了也颇为惊讶。
“怎地那么多?都是沈安在主持?”
“第一场是他,第二场之后就是三司的人。”
韩绛心中颇为骄傲。
“哦!看来三司的官员有不少人才。”
赵曙翻看着册子,大致估算了一下,偿还那些借贷还有许多剩余。
“这下三司就多了不少余钱,好啊!”
韩绛低头,“臣惭愧。”
赵曙不以为意的道:“惭愧什么,大宋如今处处都要建设,处处都要钱,三司乃是重中之重,你要好生掌着。”
“是,臣告退。”
等韩绛走了之后,赵曙说道:“韩绛看着真是有些惭愧,去问问。”
陈忠珩叫人去问了皇城司。
稍后皇城司有人来解释。
“三司的官员们不会主持,后来韩相就去请教了沈国公,沈国公说了一番话……”
赵曙听了那番话,颔首道:“他这话说的很好,三司的官员们也很好,能知耻后勇。若是天下的官员都是这般,这吏治就不是问题。”
“沈安呢?”想起了功臣沈安,赵曙就颇为满意。
陈忠珩又让人去问。
“官家,沈国公说是在武学巷修路呢!”
咦!
赵曙一怔,“他竟然亲自去修路?”
“说是惩罚学生,他自己还带头。”
“这是顺带惩罚自己,那些学生如何?”
“都很是感佩。”
“我本想去看看,可沈安信誓旦旦的说会修一条与众不同的路,如此我就等着他的这条路。”
赵曙笑了笑,“不过若是不好,韩绛怕是会嘲笑他,随后再请他饮酒,感谢他给三司的官员们上了一课。”
陈忠珩一听就觉得官家怕是小觑了沈安,“官家,沈安的手段,臣觉得怕是说不清,若是好呢?”
“若是好啊!”赵曙想了想,然后很头痛,“韩绛就会下不来台了。”
第1783章 杂学的奴隶
武学巷这段时日里乱糟糟的,因为修路的缘故,两边的人家全数不许从前门进出,都得走后门。
普通人家自然无碍,可有钱人家就很痛苦了。
“某的马车要出来!”
就和后世家门口的小工程堵住了自家小车出入的通道一般,有人发飙了。
“出来试试?”
边上站着巡查的军士,斜睨着他。
外面此刻正在浇混凝土。
那有钱人见状就说道:“不就是弄稀泥吗?某就进去了怎地?”
他觉得这是稀泥巴,没啥大不了的,就走了进去。
噗!
这人的双腿陷在了刚浇的混凝土里。
“哎哟!这脚梗着了!”
有钱人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两只鞋子全废掉了,全是泥浆。
“沈国公!”
那军士也不动手,只是喊了一嗓子。
那边马上就有人来了,却是沈安。
他杵着铲子,皱眉看着有钱人的双脚,抬头道:“很有钱?”
有钱人先前只是一时冲动罢了,现在见到沈安,所有的勇气都消散了,但依旧梗着脖子道:“某只是想出个门。”
沈安指着他家,“后门不行吗?”
有钱人态度软了些,“后门……马车过不去。”
沈安微笑道:“这是重新修路,为的也是你等好,按理你等就是受益者,应当要出钱的,你说出不出?”
他伸出手,手心脏兮兮的,而且指根处的老茧很是明显。
边上的军士说道:“国公亲自修路,你不说帮忙吧,还破坏!”
冲动全数消散,有钱人笑道:“这等利国利民的好事,小人怎敢不出力?如此小人就捐一……”
“咳咳!”沈安干咳了一声。
有钱人心痛的道:“三百贯。”
沈安颔首,“果然是大气,回头再想出门,只管把马车赶出来。”
有钱人满头大汗的道:“不敢不敢。”
只是踩了一下泥浆就得捐三百贯,要是赶马车进去,怕是没三千贯收不住手啊!
沈安笑的很是温和,“放心,沈某很讲道理的。”
“是是是。”有钱人抹一把汗,“国公最是以德服人。”
他转身进家,急匆匆的关上房门,却因为急促了些,声音有些大。他急忙又开门,赔笑道:“国公,小人是无意的,这门……来人呐!把门给拆了!”
沈安一句话都没说,竟然就得了三百贯,外加这家人主动拆除了大门。
还不止,看看这条街上的人家吧,此刻每户人家都有人探头出来看着这边,沈安只是叹息一声,嗖的一下,这些脑袋都缩了回去。
净街虎也不过是如此吧。
那军士赞道:“国公,您这是杀鸡儆猴吗?”
沈安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军士继续开动脑洞,“这几日那些人怨声载道,可却无人犯错,您昨日说浇水泥要紧,不能被破坏,可白日看着还好,夜里若是有人来泄愤……啧啧!所以您就提前捉个人出来惩戒,如此自然就无人再犯了。”
沈安在想着这条道的事儿。
以后修好了,马车跑起来最是爽快。
想想,马车在水泥大道上疾驰,那感觉……
双手握着缰绳,奋力吆喝。
再来个漂移如何?
想必爽歪歪!
沈安不禁浮想联翩。
混凝土浇灌之后还有些手续,沈安就蹲在边上看。
“您坐。”
他蹲的地方边上就是一户人家,一个少女悄然拎着一张小墩子出来,脸上红红的递给他,然后一溜烟就跑了。
呃!
少女怀春啊!
沈安摇头笑了笑,觉得这等事儿真的有趣。
他坐在那里,有学生泡了茶来,恭恭敬敬的请教道:“先生,水泥能修路,可某觉着还能修城池……若是用水泥修城池,是不是比原先的好?”
“比不上。”沈安喝了一口茶水,惬意的道:“土城自然没法说,若是用糯米石灰打浆弄的砖墙,比水泥的好许多。”
那是真的好,譬如说长城矗立了数百年,依旧存在。
前方那些干完活的学生正在窥探这边,看着有些怯。
这是怕了我?
沈安觉得这些学生待在书院里的时日太长了,以至于有些宅男的味道。
“此次出来感觉如何?”
“还行,就是累。”
“以后每个月出门一次,不管做什么都好。”
沈安决定要重新调教这些学生,至少不能让他们与世隔绝。
“啊!”那学生苦着脸道:“可试验呢?”
“试验一直在,可人却不能变成人偶,就这样。”
稍后沈安的决定传到了那边,学生们大多有些惆怅。
“都回去吧!”
他们回到了书院里,有人说去寻王雱求情。
“他只是不想把你等当做是杂学的奴隶罢了。”
王雱只是一句话就揭开了沈安的用意。
沈安兀自不觉,等听到学生们来求见时,正在吃饭的他有些懵。
这是不满了?
马丹!欠收拾啊!
沈安怒了,放下筷子去了前面。
一进去,一群学生齐刷刷的就跪了。
“这是怎么了?都起来!”沈安拉了一个,另一个又跪下了。
“说话!”他有些无奈。
杨彦抬头道:“先生,我等先前以为您是嫌弃我等得意忘形了,还有些腹诽,家中的父母也有些不满,谁知道您竟然用心良苦,我等真是猪狗不如,请先生责罚!”
这个年代真正恪守着师道尊严,对老师就和父亲般的尊重。
沈安感慨的道:“你等能明白就好,都起来,起来!”
学生们都在嚎哭,这听着实在是有些头痛,隔壁邻居怕是要以为他沈某人升天了。
“先生的恩情我等一生都还不完,请先生放心,我等从明日起相互监督,一定要笑起来,一定不变成人偶。”
“好!”
沈安很是欣慰,吩咐道:“老实,去外面弄些好菜来。”
杨彦拱手道:“多谢先生。”
学生吃先生的,这个也是天经地义。
所以晚些一群学生狼吞虎咽的,把叫来的外卖吃的一干二净,还觉得不够时,沈安也有些纠结。
真是太能吃了啊!
“二梅,弄些汤饼来。”
曾二梅又弄了两大锅汤饼,学生们这才说是饱了。
这就是不见外的吃法,大家都欢喜。
“多谢先生。”
一群学生准备告辞。
沈安笑道:“回去好生歇息,后日再去书院。”
他目送着学生们出去,有人刚出去就惊呼。
“爹爹,您怎么在这?”
“爹爹……”
“大哥!”
一群学生在外面大呼小叫的,沈安愕然,庄老实去看了一眼,回来说道:“好些人,都是学生的父兄。”
沈安笑着出去,见门外十余人,就拱手。
“多谢沈国公。”
十多个男子齐齐拱手。
沈安只是看着,微笑而已。
一个家长惭愧的道:“家中的孩子这段时日在修路,我等无知,却怪罪了国公,让您的一番苦心差点白费了。”
他回身道:“先前说的可算?”
那些家长齐声道:“算!”
沈安觉得不对劲,好像听到了一股子杀气。
“打!”
十多个男子齐齐亮出右手,却是都握着兵器。
什么竹竿,什么棍子……
他们举着这些兵器就冲了过来,找到自家孩子就抽。
瞬间榆林巷沸反盈天。
“叫你以后还敢和国公顶嘴!”
“以后还敢不敢不听国公的话了?”
“不敢了!”
一阵棒打,家长们担心这个道歉的力度还不够大,建议再让他们跪一个时辰。
别以为这是玩笑。
这个年代罚跪只是一种常规惩罚手段,比如说家里的孩子不听话闹腾,或是犯下了错误,那就罚他在祖宗牌位前跪着。
而在这里跪,就是向沈安道歉。
“够了够了!”
说到底,沈安惩罚这些学生,一是太过得意忘形,以为自己懂了杂学,就能俯瞰人间。这种倨傲不打下去,沈安担心他们会变成王雱第二。
一个王雱就让他头痛不已,再来几十个,沈安觉得自己可以去邙山归隐了。
其次就是这些学生长久蹲在实验室里,一心只想着自己的试验,有些视万物为刍狗的意思,再发展下去,沈安担心他们会弄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来。
比如说先前有学生提议给辽人的牧场放害虫。
这玩意儿就是双刃剑,真要实施了,大宋也好不到哪去。失去了生存条件的草原人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远遁,去寻找适合生活的地方,而第二种可能就是豁出去,联手和大宋拼了。
沈安觉得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些。
杂学只能为人服务,而人不能成为杂学的奴隶,被自己研究的东西控制,譬如说以后弄了什么伤人伤己的大规模杀伤的东西,这伙子学生会不会想着给敌人来一家伙?
这就是科学狂人,也就是科学的奴隶。
为了自己研究的东西枉顾世间的规则,这是沈安所不允许的。
所以他才会出手惩罚这些学生。
“还不道歉!”
一个家长啪的一声,拍了自己儿子的后脑勺一下,听着动静太大,沈安都不忍心。
“好了!好了!”
沈安赶紧阻止了家长们进一步的体罚,说道:“以后让他们回家别再一心琢磨什么实验,该吃饭就吃饭,该出游就出游,另外,赶紧给他们找娘子吧。这男人没个女人照料,就长不大!”
众人都笑了起来。
“可不是吗,某就是有了妻儿才觉着自己真正的长大了。”
一场小风波最后圆满收场。
随后沈安就去出云观弄马车。
他在盯着弄一辆全新的马车,堪称是这个时代的超跑。
当水泥路好了之后,沈安的马车也准备好了。
出发!
小朝会,沈安说道:“陛下,武学巷的路已经修好了,臣请陛下一观。”
赵曙笑道:“这是和朕打赌来了?罢了,朕穷,没法和你赌,不过看看也好,若是好,回头就在大宋各处施行,若是不好……朕便罚你把路给恢复了。”
呵呵!
沈安笑着答应了。
只要你舍得,哥回头就把那路给捣烂了,重新弄成下雨就变成泥潭的土路。
……
感谢书友:‘amer’的盟主打赏,万分感谢。
只是现在没办法,只能留到下本书加更,对不住了,恳请谅解。
第1784章 狂喜的官家
赵曙从北伐归来后就有些懒,一直想好生的歇息一下。
只是别人能歇息,帝王却不能,于是今日借着这个机会,他准备出门溜达一圈。
外面阳光正好啊!
他回到后面去换衣服,宰辅们回到了政事堂更衣。
“那个……希仁。”曾公亮换了一身青衫,回身展示了一下,“如何?”
男人和女人一样,不管多大,都喜欢别人赞一句。
包拯看了他一眼,“肚子太挺了些。”
曾公亮拍拍自己的肚腩,叹道:“这年岁大了,别处不胖,就胖肚子,奈何。”
韩琦来了,那肚腩大的……不是大,而是一圈。
水桶腰的感觉。
“你等说什么大?”韩琦一进来就盯住了曾公亮的肚腩,然后怪笑道:“想当年你曾公亮说自家小腹处有肉,还什么六块……如今几块?”
曾公亮抬头苦笑道:“早已混元为一了。”
韩琦捧腹大笑,“不不不,是九九归一。哈哈哈哈!”
一群宰辅笑的很是欢乐,正好赵曙来了,一问他们为何发笑,自家也有些纠结。
“朕这几年也沉了些,后来也曾少吃,可惜无用。”
他真的想回到身轻如燕的那个时候,吃什么都不胖。
“陛下无需忧心。”韩琦自信满满的道:“您看看臣这般强健。”
赵曙看看他那‘魁梧’的身材,嘴角抽搐了一下,违心的道:“是啊!韩卿身强体壮。”
韩琦得意的道:“臣不能骑马,那就御车,不是臣吹嘘,当年臣驾车追杀辽军,深得人车合一的奥妙……”
韩琦就这么一路显摆着,直至到了武学巷。
他们是顺着御街一路过来,到了和武学巷的十字路口时,正好右边是武学。
武学里喊杀声整天响,可所有人都破天荒的没兴趣去倾听,而是看着身前的这条路。
灰色的大道。
“这是什么?”
曾公亮有些好奇,甚至还伸脚去踩了几下。
“很硬啊!”
他又踩了几下。
而韩琦的反应更直接,上去就跺脚。
“哎哟!”
韩琦的身体自重大,你给坚硬的物体多少力,它就会回馈你多少力。
韩琦活动着酸痛的脚腕,左右看了看,“竟然全是石头铺设的?”
赵曙也试了试,不禁讶然。
他有些后悔了,觉着应当让皇城司不断禀告修路的过程。
街道上空无一人,就中间摆放着一个木架子,木架子上有告示。
“不许踩踏,否则赔钱。”
赵曙笑道:“韩卿和曾卿却是违规了。”
韩琦说道:“这全是石头,臣的脚腕都被震酸了,为何不给走?”
“沈安来了。”
沈安从左边而来,身后跟着一群学生。
“见过官家。”
众人行礼,赵曙迫不及待的问道:“这等石头铺路为何这般平整?更是找不到一丝缝隙,这是如何做到的?”
“石头?”沈安摇头,“官家,这不是石头,而是水泥。”
“水泥?水泥是何物?”赵曙不解。
“水泥……”沈安觉得要解释很麻烦:“水泥就是用一些东西磨成粉末,随后煅烧,最后就是搅拌铺设。”
“就是这?”赵曙觉得自己被忽悠了。
“是啊!”
“是什么材料?”赵曙踩了几下,觉得真是不错。
“就是些石头……还有矿渣,出云观里堆积如山的矿渣……”
沈安说的很是自然,赵曙却皱眉道:“就这些?”
一些石头和矿渣竟然就能弄出和石头般的效果来?
赵曙微微摇头,“诸卿来试试。”
众人走了上去,第一步觉得很稳。
“嗯,这路硬扎。”
韩琦学着益州话,用沉重的身体压着路面。
“是很硬实。”
赵曙越发的觉得不对了。
“这等路……可能经住大车的碾压?”
这个问题是所有人都想问的。
曾公亮笑道:“就用一些石头和矿渣铺路,能用多久?”
每当新鲜事物出来时,质疑总是如影随形。
沈安觉得有些寂寞,不,是独孤求败。
这是水泥,后世走到哪都能看到的东西。
不管是房屋还是路面,水泥堪称是人类最坚定的朋友,只要身处城市之中,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这个朋友。
可在大宋,水泥却是第一次抛头露面,就像是一个羞怯的少女,还未揭开面纱,展露自己那绝世的容颜。
沈安一边走一边说道:“这路臣先是令人铲掉原先的泥土,随后铺设了一层碎石,接着碾压……”
赵曙听着他的介绍,觉得也没什么新奇的地方。
“我记得土路也得压吧?”
“是,陛下博览群书,强闻博记,臣佩服。”韩琦今日竟然出手拍马屁,让人不禁为之侧目,“臣记得当年看过他们修路,也是要碾压,而且还得多次碾压。”
“土路只能如此,记得前唐的都城吧,每逢下雨,那街道都成了泥潭,哎!”
“但沈安弄的这个显然就很是出色。”大宋第一沈吹包拯上线了,“官家您看,这路面多坚实,堪称是天衣无缝,臣以为,这便是最好的路。”
包拯发誓自己走南闯北,除去那些石板路之外,再也没见过这等实在的道路,他用怜惜的目光看着沈安,低声道:“花了很多钱吧?哎!”
他觉得沈安是用钱砸出来的这条路。
“花了不少,不过还行。”沈安依旧是土豪的模样。
这不是高速公路,无需弄什么架子,唯一多出来的耗费就是碎石头和水泥。
碎石头需要敲打,这个没办法。记得当年早些时候,全国各地都有这门生意,就是招募一些工人,每人发个榔头,专门敲碎石头。
那时候能干,这时候更是没问题。
“你后续别出声。”包拯年纪越大,那心就偏得越发的无边无际了,“到时候让官家给钱。”
包拯看了赵曙一眼,“你就说这条路乃是京城的第一条水泥道,不敢擅专……”
沈安懂了。
这天下是老赵家的天下,什么第一次都得让老赵家来。
那么水泥路自然也是。
到时候就用这个作为借口去骗钱。
包公果然是深藏不露啊!
只是沈安却不肯。
“不错!”
“只是人体轻,若是大车碾压如何?可会震动起来?”
“难说,就怕大车直接压断了这条路。”
这个见识不错,在以后,重车碾压确实是混凝土公路的致命伤,但现在……
重车在哪?
后世动辄数十吨的超载车在哪?
目前所谓的重车能有一吨就算了不起了,这等重车能把土路碾压出深深的车辙,但在水泥路上只是个笑话。
下面是碎石碾压的地基,上面再铺设混泥土路面,一吨的车……
呵呵!
那就是个笑话!
沈安笑道:“要不……试试?”
千言万语不如一次展示,是骡子是马,咱们拉出来溜溜。
赵曙颔首,“朕也想看看。”
沈安早有准备,吩咐道:“让暗香的车队来。”
右边传来了挥动马鞭的声音,接着车队来了。
“这些大车装的什么?”韩琦伸手搭在了曾公亮的肩膀上,老曾差点一个踉跄。
“都是酒精,一坛子是两百斤,装了八个坛子,加上大车的重量,少说得有一千七八百斤。”
众人都在盯着大车队过来。
“会不会被碾压断了?”曾公亮嘟囔着。
沈安笑了笑,冲着那边招手。
“快一些!”
领头的马车加速了。
一群重车在加速,那种感觉……
沈安前世见识过更多,所以没啥感觉,可赵曙等人却和土老帽似的,盯着就不放。
重车碾压过来,地面……竟然没感觉震动。
这不对吧?
韩琦挤挤眼睛,用肩膀撞了一下曾公亮,想让他去问问沈安。
可他是什么身板?
只是这么撞了一下,曾公亮就像是被大车撞击了似的,一下就蹦出去了。
曾公亮回身怒目而视。
不像话!赵曙板着脸干咳一声,陈忠珩问道:“为何路面没有震动?”
沈安淡淡的道:“因为不够重。”
陈忠珩差点被这话气死,“都差不多两千斤了,还不够重?”
“四五千斤也无事。”沈安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没趣。
这只是普通的混凝土露面,若是以后弄出了铁轨……
那一家伙上去可不是几千斤,而是数十万斤,这些君臣会不会觉得那是神器?
陈忠珩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沈安是在吹牛笔。
“快起来了!”韩琦对速度最是敏感,看到大车们开始加速,不禁就激动了。
大车队开始加速,曾公亮惊讶的道:“那些马儿拉的竟然游刃有余?官家,大军出征时,那些驽马拉着辎重跟随,慢的让人焦急。若是赶着快一些,没多久那马就汗出如浆,浑身冒白气……可这些马怎么这般轻松?”
赵曙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而韩琦先是不屑的看了曾公亮一眼,然后狂喜的道:“官家,这是因为路面平整了呀!
您想想,若是大宋的路都是这等平整坚实,原先只能拉五百斤的大车,少说能拉一千斤。原先要十日才到的地方,五六日就能到,这样算下来……官家,这是多大的好处?”
赵曙喃喃的道:“多装几百斤,跑的轻松写意,还快,这般下来,能省多少钱粮?”
大军出征,辎重第一,可要运送辎重上去,一路上速度慢的让统军的大将想杀人。这还不算是什么,这一路的人吃马嚼的耗费之大,能让三司使想自尽。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和道路有关系。
土路不平,到处都是坑坑洼洼,怎么快得起来?
土路太软,重车一碾压就是车辙,越发的慢了。
土路一下雨就变成了泥潭,大车会陷进去,没法走……
那么多的问题,千年来就没法解决。
可今日赵曙却看到了解决之道。
他两眼闪烁着异彩,看着水泥路就像是看到了治国大道。
第1785章 死之前回顾这一生
大车队从眼前快速而过,赵曙看着那些酒坛子,吩咐道:“去看看那些酒水。”
是了。
沈安说一坛子两百斤,可他有没有作伪?
大伙儿都是政坛老将,深知作伪的重要性,所以都笑了起来。
陈忠珩亲自去了,他拦下了一辆马车,随即让车夫打开了六个坛子。
他一一伸手进去试探。
手再出来时,已经是湿漉漉的了。
“好冷!”
那是酒精啊!
后世人都有经验,手沾染了酒精之后,酒精挥发会带走温度。
所以才有了有些人用酒精给高烧患者物理降温的举动。
而陈忠珩却不懂,他六个酒坛子都一一试过了,连袖子都湿了大半。
“官家,都是满满的酒水!”
陈忠珩冲着沈安挑挑眉,觉得好基友当真是不错,连路都修的这般厉害。
他缓缓走过来,越发的觉得手臂发冷。
“冷啊!”
他回来就喊冷,赵曙皱眉道:“只是被酒水打湿了些袖子罢了,就这般娇弱,可见朕往日放纵了你。”
帝王不可放纵内侍,这是汉唐传下来的经验,否则内侍们会瞪鼻子上眼,最后一杯毒药弄死你,然后操纵朝政。
所以说中原的帝王说起来也很是苦逼,他们坐在深宫之中,却有几个大威胁存在,让他们寝食难安。
第一个祸害就是天灾,若是天灾来了,他们得下罪己诏,对天下认错,向老天爸爸认错。第二就是**,这其中外戚第一,从汉唐来看,外戚不控制就会成为致命的祸害,倾覆国家也不在话下。
接着就是后宫。
后宫两大害,第一就是皇后。
别笑!
这是真的。
不说远,就说汉代,刘邦一去,吕后就差点颠覆了大汉,这个牛逼不?
不算牛逼?到了前唐,武曌直接就改朝换代了,国号大周。
所以提防自己的枕边人也是帝王的一个政治任务。
想想,连自己的老婆都得提防着,在敦伦时还得琢磨这个女人会不会在想着怎么才能弄死自己,然后篡位……
啧啧!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啊!
其次就是内侍。
前汉的十常侍赫赫有名。
而他们却比不上前唐的晚辈。
前唐的内侍直接弄死帝王,然后推一个傀儡上台,自己操控天下,牛笔的一塌糊涂。
但这些都比不过外敌。
中原王朝的外敌在北方,不管你怎么打,草原上总是会冒出新的对手,就和割韭菜一样。
这样的日子真的难熬。
可再难也得过啊!
于是怎么防备塞外的敌人就成了第一课题。
防御要什么?
兵器,这个从来都不缺,而且比那些玩狼牙箭的草原人牛笔多了。
缺的就是钱粮。
而这里最大的阻碍就是运输。
赵曙想到了此次北伐的粮草损耗,韩绛在禀告时一脸死了老子娘的肉痛。
但韩绛说最大的损耗还是在运输的途中发生的,也就是人吃马嚼。
哎!
当时他还为此唏嘘不已,觉得代价太高了些。
可若是大宋到北方的道路全是这等水泥道呢?
赵曙激动了。
“韩卿,若是从这里到燕山路全是这等道如何?”
韩琦斩钉截铁的道:“那臣敢断言,此后塞外异族再想入侵大宋,那就是难上加难了。不,再也不可能了!
只要大宋兵器精良,将士操练有方,将领得力,即可立于不败之地。加之有这等道路的存在,不管是汴梁还是南方的钱粮军械,都能快速的送到北方大军之中,到了那时,敌军尚未进攻,我军已然枕戈待旦,兵精粮足,如此还不能胜,那统军之人当杀之!”
曾公亮补了一刀:“原先去北方要一个月,有了这等道路,半个月即可,若是不能胜,那就是酒囊饭袋,该杀!”
“是啊!该杀!”赵曙欢喜不已,“当初沈安说书院有这等好东西,我不以为然,总觉着年轻人刚封了国公,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就想标新立异,谁曾想他真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欢喜啊!”
赵曙真的是欢喜不已,看着沈安,突然觉得这厮竟然眉清目秀的。
他又想起了自家的大儿子,觉得也还不错。
年轻人都比朕强啊!
他有些沮丧,但随即就振奋了精神。
沈安被夸赞只是微微一笑,看着特别的云淡风轻,不,是淡泊名利。
这时开封府的衙役和军巡铺的人都来了,在街道两边拦着百姓。
那些百姓看着沈安的模样,有女子赞道:“沈国公好气度。”
沈安闻言看过去,就见一妖娆女子正在冲着自己笑,就板着脸。
然后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看到沈安这般淡定,赵曙的满意就更多了几分,“朕当初给了你国公之爵,最担心的是你就此心满意足,随后吃喝玩乐,不思进取,可今日见了这条路,朕不胜欢喜。”
他真的很是欢喜,觉得政事堂后继有人了。
沈安说道:“官家,人生而有灵,这是何等的幸运,可人生而数十年,就要撒手西归……”
正准备夸赞他的韩琦等人面色一僵,都有些惆怅。
人生数十年,我等已经过了大半,黄土都埋到了脖颈,可看看沈安还是风华正茂,让我等老汉情何以堪呐!
关键是沈安年纪轻轻的就做出了这般多的功绩,让韩琦他们觉得自己的前半生当真是白活了。
沈安吩咐是没看到宰辅们的幽怨,继续说道:“吃喝只是一时的欢愉,过后却是孤寂空虚,臣觉着唯有秉承正气才是正道。人生数十年,当老去时,臣会想着今日,回想着这数十年臣做了些什么……
在臣死之前,若是能说此生为大宋的强盛而不懈努力,那么死而无憾了。”
沈安一脸正气的站在那里,赵曙和宰辅们都被这番话镇住了。
“死之前回顾这一生,说得好!”
赵曙目露异彩,“多少人一生蝇营狗苟,让这等人来看看沈卿,听听沈卿的这番话,他们可会惭愧?可会幡然醒悟?”
韩琦赞道:“这番话老夫听了觉着耳熟,是了,老夫午夜梦回时,也想过此生,老夫这一生可谓是为了大宋而呕心沥血……”
这个老不要脸的家伙!
沈安觉得韩琦的脸皮比赵允让的还厚。
包拯觉得韩琦就是政事堂之耻,他听不下去了,就打断了韩琦的自吹自擂,“官家,这等路面……也不知造价几何,臣在想,沈安虽然有钱,可这条路修下来,怕是也元气大伤了吧?”
这是在为沈安要钱。
啧啧!
韩琦被打断了吹嘘很不爽,看着包拯摇头叹息。
赵曙一想也是,“我就想着欢喜,却忘记了这路的价钱,若是太贵,怕也是修不起。”
众人都看着沈安。
沈安笑道:“此事吧,这条路的成本主要就是水泥。”
“水泥的造价几何?”
“这个臣还没算,不过臣就列举一番吧。”沈安说道:“首先是石灰石和黏土,再来点矿渣就好,这些东西用水磨磨成粉末去煅烧,煅烧之后还得磨,最后出来的就是水泥。”
“就那么简单?”
韩琦觉得沈安是在敝履自珍。
沈安看着他,认真的道:“韩相,这等事某不会作假。”
韩琦一想也是,“那要不去看看?”
“好!”
于是君臣就去了城外的水泥窑,接着又去了河边的水磨。
一番查探之后,赵曙惊讶的道;“我从未想过这般简单就能弄出坚固的水泥,为何?”
呵呵!
沈安笑了笑,让赵曙有些难受。
“官家,这是杂学。”沈安说道:“这些东西混合在一起,加水搅拌,就会发生一些变化,杂学里叫做反应。比如说糯米浆加石灰就能黏合城砖,数百年不坏,这便是另一种反应……”
沈安不知道糯米浆是不是反应,但先吹嘘了再说。
赵曙等人觉得这等学问当真是莫测高深,不禁为之赞叹。
“这水泥可是你呕心沥血弄出来的。”包拯再度提醒沈安,该哭穷了。
可此刻大伙儿都知道水泥的造价并没有那么高,要钱……不好意思啊!
关键是沈安想要的不是钱,而是杂学的未来。
他说道:“包公您却不知,这水泥某就是提了一下,最后是学生们自己弄出来的。”
“竟然如此吗?”
赵曙不禁颔首赞道:“那些学生竟然已经能独立了,可喜可贺,让他们来。”
邙山书院就在这条街上,稍后那些学生被叫了来。
张祥仁行礼,“见过官家。”
“就是你弄出来的水泥?”赵曙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很是精神,就是黑了些。
“是,也不是。”张祥仁说道:“此事是先生所言。”
赵曙笑道:“虽然是沈安开了头,可后续却是你等在琢磨。这般谦逊,可见书院的德育颇为喜人。”
是啊!
王雱在边上很是自矜的点点头。
某的学生就是这般的有礼有节。
赵曙见到他,就想到了御史台去书院招募学生的事儿,当时那八个学生去了御史台砸场子,弄的吕诲等人灰头土脸的。
这个好像有些尖刻了吧?
但帝王说出来的话就不能反悔,沈安接缝插针的道:“官家,臣还请官家留下墨宝,以鼓励书院的师生。”
赵曙点头,准备晚些就装作忘记了此事回宫。
“拿笔墨纸砚来。”
可沈安显然早有准备,边上有人送来了文房四宝,甚至有人还带着案几。
这厮竟然挖了个坑,把朕给埋了!
赵曙心中不满,但依旧挥笔写下了一行字。
——君子之修身也,内正其心,外正其容。
这是欧阳修的话,此刻写出来正当其时。
韩琦赞道:“这是官家对学生们的殷殷期望,期盼他们能里外如一,正心正身,若是能如此,可为君子。”
就这几个字,沈安觉得修这条路的钱挣回来。
他拿起这幅字吩咐道:“赶紧请人裱糊了,注意盯着,别让人调换了。”
赵曙写的很是心不甘情不不愿,此刻见他一脸奸商的模样,不禁气得倒仰。
……
晚安!
第1786章 灵魂漂移
赵曙写了一幅字,心情不大愉悦,觉着邙山书院的德育有些问题,要引起重视。
他一偏头就看到了木然的包拯,他顺着看过去,包拯已经盯住了沈安,那模样……
呵呵!
活该!
包拯想为沈安弄钱回来,可沈安却执拗的装土豪,这把老包给气坏了。赵曙觉得回头沈安就得挨抽,他不禁想看看那个场景。
“官家,回宫吧。”
陈忠珩看看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去,回头御史绝壁会弹劾。
别看帝王得意,可一旦行差踏错,官员们能喷的他怀疑人生。
赵曙点头,“如此我这便回宫了,午后诸卿可进宫议事,重臣皆来。”
这是要讨论水泥的事儿。
宰辅们拱手相送,随后也准备回去了。
“诸位相公。”沈安突然笑了笑,“后面还有个有趣的。”
“不看了,不看了。”韩琦说道:“政事堂里的事务堆积如山,再不回去,中午怕是就不能歇息了。”
每日中午睡个小午觉,哪怕只是一会儿,醒来就会觉得精神抖擞。
“如此也好。”沈安也不勉强,等他们前脚走,就喊道:“国舅他们可来了?”
“来了来了!”
曹佾出现了,身边还有十余男子,一看就是权贵。
“这是……”
一番介绍,沈安只是矜持,那些权贵却很是热情,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他自然没兴趣和这群混吃等死之辈瞎扯淡,见曹佾使眼色,就说道:“今日武学巷通路,实乃大事,某准备了马车,准备跑一跑……某坐庄,诸位可有兴致?”
这群权贵都笑了,眼中全是兴奋。
这就是赌钱啊!
大宋禁赌,但这对于权贵们来说只是个笑话。
他们想赌钱,只需寻个地方就是了,难道那些军巡铺的军士还敢去抓赌?
但大宋的赌具……说句实话,什么关扑真的太简陋了,对于沈安而言,他们就是在过家家。
“看谁快,如何?”沈安修路损失了些钱,这不就找补来了。
“好说!”
“这法子好啊!以前咱们就是赛马,可赛马哪有赛车得劲,来就来。”
“多少钱?”
沈安打个呵呵,有人干笑道:“沈国公可不差钱。”
是啊!
眼前的这货是大宋首富,和他比钱多,这不是寿星公上吊吗?
“要不……一千贯?”
一个权贵提出了赌注。
沈安叹息一声,一脸的不屑。
曹佾干咳一声,“某出五千贯。”
老曹家最近几年的日子堪称是越来越好,所以曹佾出手也大方了。
“敢不敢?”曹佾得意的道:“把某的马车拉出来。”
后面有车夫把曹家的马车拉了来。
一水的好木料,关键是车上还镶嵌了数十枚宝石。
卧槽!
“国舅这是发财了?”
权贵们有些眼红了。
曹佾得意的道:“曹某出征数次,每次都收获不少啊!”
这是征战者的特权,权贵们羡慕的眼睛发红。
“五千贯就五千贯。”
一群权贵回身叫来了自家的马车,然后叫车夫检查。
沈安的马车也来了。
拉车的马看着很是神骏,但权贵们的也不差。
大宋现在不缺马,有钱自然可以去追求神驹。
但马车却没办法,大伙儿只能各显神通。
沈家的马车看着很是轻灵,关键是车轮竟然包括了不知道什么做成的东西,看着很是圆润。
“诸位……”
沈安微笑道:“按理五千贯的赌注不值当沈某观看,可国舅在,某就勉为其难了。如此可以开始了吗?”
众人点头,觉得憋屈之极。
是啊!
五千贯对于沈安来说就是个数字,他可以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丢出去。
可他们却不行,五千贯输了会心疼许久。关键是他们想赢,想看到沈安大出血。
沈家的车夫是石板。
石板在接到了今天的这个任务之后,在马圈里一宿没睡,就和拉车的马嘀咕了许久。
他伸手拍拍马儿的屁股,马儿轻嘶一声,摇头晃脑的,显然是接受了指令。
这是人马合一啊!
石板发誓今日一定要为郎君争得荣誉,出门前他对庄老实说了,今日若是不胜,他就不回来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破釜沉舟兮不复还。
十余辆马车自然不可能并排出发,所以权贵们商议了一番,派出两辆马车作为代表参加竞速。
沈家的马车,曹家的马车,加上另外两辆马车,把武学巷的水泥路给占满了。
“准备……”
一个权贵举手准备挥下,沈安说道:“闪开!”
权贵回身,就见沈安走了过来。
是了,沈安在这里,哪里轮得到他来发号施令?
权贵干笑着退开,很是自然。
这就是地位改变带来的变化。
沈安是国公了,还是军功封爵,自然和他们这些靠着祖荫吃饭的家伙不同。
沈安就差嘴里叼根烟了,他懒洋洋的举起手,四个车夫都在等候命令。
“三个数……一……”
车夫们抓紧缰绳,人也站了起来。
“还有两个数,好紧张呐!”
“某恨不能一下就念到三。”
“某也是。”
五千贯不是小数目,权贵们自然有些紧张。
“三!”
沈安挥手,四个车夫一怔,石板率先反应过来,一拉缰绳。
“驾!”
马车出发了。
“这个不要脸的!”
“他竟然没念二!”
权贵们怒不可遏,沈安回身道:“这就是兵法,兵不厌诈。”
沈安看着这些权贵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中不禁爽翻了。
原来耍流氓竟然这般舒爽吗?
难怪韩琦和赵允让会这般不要脸。
“安北!”曹佾怒了,“咱们兄弟多年,你竟然这般不要脸吗?”
沈安淡淡的道:“五千贯也值当国舅和某翻脸?既然如此,不领先五步,我家输!”
所谓领先五步,几乎就是两个身位的差距。
“豪气!”
“沈国公义气无双呐!”
“好,某再加一千贯!”
“某加五百贯!”
一群权贵看着四辆马车之间的差距不大,都心动了。
沈安这个棒槌是要送钱给咱们花销,那还等什么?
一旦沈家的马车输了,沈安通赔,这个就是庄家的坏处。
只有曹佾觉着沈安这厮是疯了,他冲着沈安使眼色,可沈安却视而不见,让他蛋疼不已。而且沈安还一脸的无所谓,更是让他想吐血。
要知道沈安当初找上他,让他去拉一群棒槌来赌钱时,可是拍胸脯保证一定能赢。可现在沈安这厮看着有些嘚瑟过头了啊!
不,这厮是飘了!
“开始了!”
那些马车从启动状态渐渐加速到了最快。
石板咬牙吆喝着,别的车夫也没歇着,可沈家的马车竟然渐渐领先了。
前方有一个弯道。
“所有人都回家闭门,撞坏了你们家的房门,一赔十!”
边上就有军士在喊话,那些想看热闹的百姓只能爬屋顶或是大树上。
用军巡铺的人来看场子,这在汴梁也是没谁了。
“弯道弯道!超过去!”
那些权贵紧握双拳,恨不能亲自拖着马车跑。
进弯道要减速,否则会径直撞上去。
三辆马车都减速了,但沈家的却没有。
“疯了!”
一个在屋顶上观战的男子看到沈家的马车径直撞向了那户人家,不禁双手抱头,然后身体一滑……
“救命!”
只见沈家的马车发出嘎的一声,马车下面竟然冒出了青烟,接着马车就这么直挺挺的横着飘了过去。
那轮子就这么不转了,和水泥路面剧烈的摩擦着。
噶……
刺耳的声音中,马车竟然飘过了弯道,正好对准了前方的道路。
卧槽!
卧槽!
卧槽!
权贵们瞪大了眼睛。
“这样也行?”
马车竟然还能这样玩?
灵魂漂移啊!
沈安惬意的说道:“小技巧罢了。”
他说这是小技巧,可为此石板却苦练了许久。按照沈安的说法,就是某只知道要刹车,其它的你自己摸索。
这一摸索就摸索的遍体鳞伤,每次他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这一刻他的苦练得到了回报。
马车飘逸的转过了这个弯道,接着青烟消失,马车开始加速。
“帅!”
曹佾赞道:“一骑绝尘啊!”
那些在屋顶上看赛车的也惊呆了。
武学的学生也在看,太学的也在看……
“竟然飘过去了,精彩绝伦!”
“看,越跑越快了!”
前方就是十字路口,早就安排好的军士在那里拦住了行人。
时间很短暂,所以大伙儿也很好奇。
然后就看到一辆马车嗖的一下就过去了。
“好快!”
真的是嗖的一下就过去了。
就在大伙儿揉眼睛的时候,后面的三辆马车来了。
这速度一对比,慢的很明显啊!
马车一路疾驰,石板兴奋的想长啸,他刚仰头喊了一声,拉车的马就仰头长嘶。
“啊……”
“咿律律!”
得!
人马一起喊叫,快活无边。
当冲到终点时,那些等候的人都傻眼了。
“这差了多少?”
“少说半里地!”
石板拉住了马儿,站在那里得意的长啸。
他一直是沈家的二号车手,每日看到周二得意洋洋的带着娘子或是小娘子出门,他就只能在家里磨砺车技。
沈安时常鼓励他,说什么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他一直以此自勉。
今日他终于彻底的逆袭了。
作为马车界的老把式,周二今日特地告假来观战,此刻他震惊的看着仰天长啸的石板,不禁叹道:“这车技,某不如啊!”
其它三辆马车来了,车夫们先是沮丧,随后就恭贺石板。
石板回身,看着竟然肃然。
每一个行业都有自己的专家,此刻的石板就是汴梁马车界的专家。
不,汴梁第一车手!
他拱手,随后赶车回到了原地。
下车后,他跪在沈安身前,“多谢郎君让小人知道了为何活着。”
沈安愕然,石板抬头道:“以前小人总觉着自己此生就是这样了,是郎君的两句话让小人振奋了精神,知道做何事都要专心,都要认真的道理,今日小人一朝明悟,觉着眼前全是光明。”
他用力叩首,沈安说道:“起来吧。”
边上有人好奇的问道;“你家郎君说了什么话,让你竟然幡然醒悟。”
一个贩夫走卒的小人物,沈安用什么话去鼓励他?
不值当啊!
大伙儿都觉得是一些随意的话。
石板认真的道:“我家郎君说了,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说完他发现周围很安静。
第1787章 铁口神算
韩绛的日子真心的很艰难。
拍卖完了那些土地之后,接着又是整理缴获的那些宝贝。
什么珠宝,什么金银。
韩绛在看着册子。
边上的官员在介绍情况。
“相公,此次亏得发卖土地得力,这些缴获都算是三司的了,回头发卖了,今年的日子定然好过许多。”
另一个官员犹豫了一下,大伙儿看看他,怂恿的眼神很是明显。他笑道:“相公,三司的官吏们此次算是奔忙了许久……”
大佬,北伐的都封赏了,咱们最忙碌的三司也得犒劳一下自己吧?
看到最后的收获后,韩绛的心情大好,说道:“此事老夫应了,回头禀告官家,想来官家也不会不许,每人……”
“多少钱?”
众人屏住呼吸。
起码得一人十贯吧?
三司这阵子真心的累惨了,官家犒赏时只是惠及了那些大佬,和下面的官吏没关系。
一句话,大佬吃肉,咱们也得跟着喝喝汤不是。
笑容洋溢在脸上,众人不禁心中欢喜。
“相公!”
外面来了一人,看着面色涨红,竟然是气急败坏的模样。
韩绛心中一个咯噔,然后皱眉道:“何事?”
三司太大了,和枢密院一样,经常玩跨界。
玩跨界好啊!只是玩不好会拉着跨。
来人进来后,看了一眼喜滋滋的同僚,说道:“相公,武学巷那条路修好了。”
“哦!”韩相听到是这事,就笑道:“那日沈安说了之后,老夫就忘了此事,只是听闻武学巷那里热火朝天的,又是铲地皮,又是铺石子……”
“相公!”来人悲愤的道:“那条路竟然坚硬异常!”
“什么坚硬异常?”韩绛笑道:“那些路压实了之后也是坚硬异常,只是雨水一浸泡就原形毕露。沈安啊!这是劳民伤财,颇为不智。”
那个赌约他也只是一笑了之,只是觉得沈安花钱去弄个吃力不讨好的路没什么意思。
“相公,那不是土路。”来人跺跺脚,“那叫做水泥路,竟然和石板路一般。”
嗯?
韩绛一怔,“什么石板路?石板路哪里铺的起?不说旁的,一块块的石板凿出来花费可不少,铺路要多少石板?”
“那是水泥,相公,是沈国公弄出来的新东西。”
韩绛强笑了一下,“水泥是何物?”
来人觉得说不清,“相公,下官觉着您最好去看看。”
“好,老夫就当做是歇息一番。”韩绛微笑着,从容尽显。
稍后他带着几个官员出现在了武学巷。
“这是……”
此刻武学巷已经放开了,两边的人家都跑出来看稀奇,跺脚的有,奔跑的有,甚至还有人拎着菜刀出来了,准备砍砍。
“住手!”
一个军巡铺的军士冲过去,怒道:“故意毁坏水泥路,罚十文钱!”
那人被吓到了,手一松,菜刀落在了地面。
韩绛发誓自己看到了火星四溅。
那菜刀竟然和路面一碰就擦出了火花。
他蹲下去,伸手摸了一下,觉得很坚硬。
“相公,先前这里跑过大车,差不多两千斤。”
韩绛用力拍打了一下地面,痛的想叫。
他起身跺脚,缓缓走动。
“老夫……”
老夫真欢喜啊!
他是真的在欢喜。
“有了这等道路,雨水怕什么?而且这般平整,大车定然跑的快,还拉得多……好,好,好!”
韩绛连叫三声好。
可边上的官员却低声道:“相公,您和沈国公的赌约……”
韩绛才想起了这一茬。
当初他说过,若是沈安能弄出不惧雨水的路,他就辞官。
卧槽!
这事儿他竟然做成了。
正所谓人无信则不立,说话不算话,连孩子都逼视你。
华夏千年来最根深蒂固的道德观念就是言而有信,你若是失言,那就是小人。
小人能担任重臣吗?
不能!
所以韩绛坐蜡了。
“相公,想来沈龙图不会较真吧?”
宰辅之职难道是一个赌约就能决定的?
这岂不是笑话吗?
说话的官员被韩绛看了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傻子。
傻狍子!
边上有人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那是朝堂之上的话,相公当然不能无视,沈安就算是不提出来,相公也得主动请辞……而最关键的是唐仁。”
众人心中一凛!
唐仁现在是钱庄的老大,看似不起眼,可三司的人却清楚此人的厉害。
钱庄此前经过数次运作,竟然让大宋的财政有了腾挪的余地,这就是空手生财的本事,若是唐仁的资历足够,随时都能直接飞升上去。
唐仁是沈安的弟子,沈安会不会为了唐仁出手?
会!
这是所有人的看法。
这一刻韩绛的背影看着格外的凄凉。
半路上他就遇到了来召唤他的内侍。
“官家召见。”
“该来的总是会来。”
韩绛缓缓走进了宫中,不舍的看着这些建筑,“老夫会怀念这一切。”
他带着伤感的情绪走进了垂拱殿。
“哈哈哈哈!”
韩琦在大笑。
“韩卿来了。”
赵曙看着很和气,韩绛低头,“臣来请辞。陛下,臣年迈,不堪驱使,臣……乞骸骨!”
他觉得心中全是凉意,关键是还有沈安的前一个赌约在。
上次他答应致仕后去书院教书一年。
去就去吧。
他赌气的想着。
“为何?为了那个赌约?”赵曙的声音很温和,韩绛抬头,“臣……无言以对。”
愿赌服输,这也是言而有信的一种表现形式。
只是老夫舍不得啊!
韩绛落泪了。
致仕就意味着回家等死,夕阳落山。
他真的很难受。
“哈哈哈哈!”
赵曙突然大笑了起来。
他一般情况下笑的会很矜持,这是帝王的特性。
所以韩绛才觉得奇怪。
赵曙笑罢,喘息了一下,“沈安先前就说了一句话,大宋禁赌!”
韩绛回身看着靠着柱子的沈安,百感交集。
沈安若是用什么大宋和三司都少不得韩绛这等理由来劝阻的话,韩绛会认为这是羞辱。
人有脸,树有皮,他不准备把脸皮丢在这里。
可沈安却说大宋禁赌,除非是赵曙想赶走韩绛,否则他就不能离去。
这话一出,韩绛若是真走了,赵曙骑虎难下,只能按照律法来处置沈安,那他韩绛就是不识好人心,把沈安的好心当做是驴肝肺。
“朕刚罚他五百贯,不过韩卿却需请他好生吃一顿。”
“是!”
韩绛说道:“臣却是亏欠了他。”
韩绛这话说的很是耿直。
好汉子!
沈安觉得这个老韩也不错。
赵曙欣慰的道:“这便是有始有终,朕很欢喜。朕更欢喜的是沈安出钱修了那条路,这便是不计个人得失,朕甚为欣慰,可朕却不能让你亏空了,如此……陈忠珩,内藏库刚到了一笔钱,拿五千贯给沈安。”
“是!”
沈安一听就乐了,合着竟然还能收回钱来啊!
稍后各自散了。
“官家。”
赵曙正在看着三司呈上的册子,心情愉悦,“何事?”
外面来了张八年。
“官家,先前沈安和一群权贵比拼马车,在武学巷赢了差不多十万贯。”
“那他竟然还好意思要朕的五千贯?”
赵曙怒了。
他本来就穷,去了这五千贯,晚上还得回去糊弄一番高滔滔,这一下真的是怒了。
可帝王的赏赐能要回来吗?
自然是不能的。
晚些回到了后宫之中,他寻个借口,把五千贯的事儿说了。
“官家英明。”高滔滔有些心痛。
这不是她吝啬,而是几个儿女都大了,接二连三的将会出嫁,或是娶妻。
皇家的面子自然是不能丢的,那只能用钱砸。
哎!
可这一大家子的钱……
想到自家官人的手竟然这般散,高滔滔就悲从心来。
你没沈安挣钱的本事,还乱花钱,等以后老二他们娶妻,等闺女们嫁人时,看你从哪里拿出钱来!
赵曙察觉了妻子的情绪,讪讪的道:“此次商船出海,定然能满载而归,咱们家也有份子,想来能分不少钱。”
“就怕倾覆呢!”
高滔滔先是一喜,然后又是一忧。
赵曙霸气的道:“放心,沈安说那等风暴百年难遇。”
高滔滔欢喜了些,晚些时候就让飞燕去沈家问问。
“这做娘的,一心就想着让子女过好日子,只是官家太……只能我来问了。”
高滔滔很无奈,沈安更无奈。
“啥?”
他掏掏耳朵,觉得自己听错了。
飞燕说道:“官家说……你曾说过,商船此次出海定然不会遇到风暴,若是遇到了怎么办?”
沈安一脸懵逼。
那是安慰赵曙的话啊!
风暴归老天爷管,我沈安何德何能,竟然敢说出海不会遇到风暴。
官家,您这个也太坑人了吧?
他看了一眼飞燕,就知道这是皇后的意思。
他若是认栽,回头官家定然没好日子过。
讲不讲义气呢?
沈安真的认真考虑了一下,是不是把官家给卖了。
但最后他还是咬牙说道:“请圣人放心,此次出海,定然不会遇到风暴。”
飞燕欢喜的道:“你果然是忠臣。”
“是啊!沈某就是大宋头号忠臣。”
沈安此刻只想祈祷,祈祷海船别出事。
飞燕把沈安的承诺带回了宫中,赵曙得知后,不禁叹道:“朕随口一说,却是害了沈安。若是船队出事,皇后怕是不会罢休。”
“去,让皇城司在杭州的人多打探船队的消息,有了就赶紧来报。”
陈忠珩应了,但却有些不解,“官家,早晚都是事啊!圣人那里……”
高滔滔现在可是盯着钱呢!
真要出事,沈安绝壁要被皇后给赖上了。
什么宝安也是你看着长大的,难道她出嫁难看你能忍心?
陈忠珩觉得这是一出悲剧。
而悲剧的主角此刻正在享受韩绛的请客,吃的很实在。
他一顿吃了韩绛一百多贯,然后还打包带了几道菜回家,悍匪的风格让韩绛肉痛不已。
第1788章 大食,狂喜的羊角风
人说大海一望无垠,碧蓝碧蓝的。
可此刻的大海却浪涛汹涌,看着吓人。
天空中乌云密布,不时能看到闪电垂落。
轰隆!
大海上,两百艘海船正在风浪中无助的上下浮沉着。
一股浪头打来,海船猛地向下一沉,接着又浮了上来。
“贼老天……呕!”
杜林在船舱里觉着自己要死了。
船一动,他就翻滚几下,然后呕吐……
再一动,他又翻滚……
船舱里全是他的呕吐物,酸臭无比。
“轰隆!”
雷霆仿佛就在耳边,杜林觉着自己不能再待在里面了。
不怎么出海的人,对大海天生就带着恐惧。在这等风浪之中,觉得下一刻就会连人带船沉入海底。
“某不能死在这里!”
杜林打开舱门,一股子咸腥的海风夹杂着些海水扑了进来。
“贼老天!”
杜林仰头看了一眼外面,接着浪头袭来,海船猛地一沉,他就滚了出去。
“救命!”
他一路翻滚着,眼瞅着就要去见海龙王了,海船又浮了上来,于是他又翻滚回去。
他抱住了桅杆,却发现这里一直有个船工在。
船工被绳子绑在桅杆上,喊道:“杜员外,快回去!”
“你呢?”不知怎地,杜林觉得不该抛弃这个船工。他艰难的捡起绳子,想解开。
“别,杜员外,不能解开。”船工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喊道:“小人就是干这个的。”
哪怕是起风浪了甲板上也得留人观察,这人就是倒霉蛋,若是运气不好,再见到他时就是一具尸骸。
这等活计是抽签抓阄决定的,生死就交给了老天爷。
“这风浪太大了。”杜林觉得自己的运气不好,此刻想起了沈安说的话,他不禁有些悲伤。
“沈龙图说出海遇到风浪是运气不好,下一次很难碰到,可咱们怎地就遇上了?”
船工看了他一眼,喊道:“这不算是大风大浪,只是寻常罢了。”
风浪中,你必须要喊,否则别人听不到你在说什么。
杜林问道:“这还不算大?”
船工指着前方,“您看!”
前方是一艘战船,杜林循着船工的手臂看去,就看到甲板上站着一个瘦削的男子。
“是常军侯!”就在前方战船的甲板上,那瘦削的男子手握绳子,牢牢的站在那里,身姿挺拔。
“告诉他们,我们能过去!”
现在的海况没法喊话,两个军士连滚带爬到了船头,转身,腰间绑着绳子的那名军士开始挥动小旗。
在这个时刻,旗语最靠谱。
小旗艰难的摇动着。
“我们……我们能过去!”
绑在桅杆上的船工喊出了旗语,杜林只觉得心中暖洋洋的。
“杜员外,这真算不得大风浪。”
船工觉得杜林就是个在小河沟里打转的土著,真的没见识过大场面。
“快到大食了吧?”
杜林想回去,但此刻风浪有些大,他担心自己摔倒,就装作硬汉的模样强撑。
船工想都不想,“快了,此次专门留了货物来大食,杜员外,这是故意的吧?”
杜林摇头,“常军侯说是回程也卖一些。来大食是顺带探访一番。”
船工突然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黄牙,“杜员外,这大食……可是咱们的对头呢!您想想,以前大宋的海贸大多是他们在做,如今却被沈龙图搅和没了,他们会甘心?
那可是大买卖呢!”
船工得意的道:“小人经年在船上,沈龙图当初重金请了人造船,小人就知道会有这一日。”
咦!
这人竟然有这等见识吗?
杜林问道:“哪一日?”
船工说道:“大打出手的那一日。您想,大食人没了挣钱的机会,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大食人会忍得下?”杜林只是随后找话,没想到这个船工竟然说的有条有理的,他不禁赞道:“有些见识。”
他现在就关注这个。
而前方的常建仁就是主事的人,所以具体有什么计划他也不清楚,只能听天由命。
但想到此行的贸易成果,杜林不禁欢喜的道:“果然海贸挣钱,某以前算是坐井观天了。”
“前方有光亮!”
不知何时,风浪渐渐小了。
有人在大喊,杜林站起来,只见远方的云层破开了一道缝隙,一抹蔚蓝露了出来。
“哨探的船马上派出去。”
常建仁冷静的下着命令,身后有军士送上了毛巾,他接过随意擦拭了一下头发和脸。
“看!”
“真漂亮!”
前方的乌云渐渐破开,醉人的蔚蓝色映照下来,一缕缕的。
“前方有陆地!”
常建仁已经看到了,他冷冷的道:“戒备,把商船围在中间,全体就位!告诉他们,大食,到了!”
这是大宋水军第一次出那么远的门,那些将士们开始出现在甲板上列阵。
前方有些零星的建筑,能看到一些好奇的百姓在向岸边走来。
“这就是大食?”
杜林看着那些富有异国风情的建筑物,不禁大为陶醉。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就是了。
他想到了一首词,但憋来憋去却没憋出来。
“把大宋旗帜升起来。”
常建仁已经换了一身甲衣,看着码头岸边蜂拥出来的战船笑了笑,“传令,一旦遭遇攻击,即可反击。”
“军侯,反击到什么地步?”
常建仁回身看着说话的将领,“没有限制。”
将领们都喜上眉梢,对于他们而言,开战才是王道,唯有开战才能让水军不断向外走出去。
而最关键的就是拨款。
按照沈安的话来说,水军就是后娘养的,得自家养活自家。
可水军花钱也得请示啊!
上面不同意,难道还能强行建造更大的战船?
而且上次沈安说过,以后会有更强大的战船,无需风,就能快速航行。
几个将领在嘀咕着。
“沈龙图说的那等船,航行不靠风,那靠什么?”
“不知道。
“看,水军出击了。”
大宋水军出击了。
牛角号声中,三艘战船冲了出去,看着就像是三头愤怒的斗犬。
各船的人都在升旗。
“拉!”
宋字旗缓缓往上攀升。
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备战!”
杜林也拎着一把长刀,冷冷的看着前方。
十余艘大食战船在加速。
此刻风不小,所以看着威势惊人。
可大宋这边却不慌不忙的。
“投石机准备……”
那些将士们有条不紊的把火油弹和火药罐放在兜子里,手中拿着点燃的大线香,只等命令下达。
那些弩手已经开始列阵了,有军士手持钩镰枪,只等靠帮后拉住敌军的战船。
一切就绪。
大宋船队就像是一个饥渴的大汉,而那些大食战船就像是漂亮的女子,正在风驰电掣的赶来送菜。
呵呵!
常建仁笑了一下,身后的将领们都知道,这是开战之前的准备。
“他们放缓了!”
大食战船减速了,随后开始转向,往大宋船队的两翼而来。
“拦住他们!”
常建仁的态度异常强硬。
而中间那艘试验战船也悄然做好了准备,舱口已经打开,火炮露出了狰狞的面容。
宋军的战船前出拦截了大食战船,双方开始对峙。
“让他们来人!”
常建仁吹着海风,只觉得格外的舒畅。
“军侯,今日的风真是舒服啊!”
不只是常建仁,大伙儿都在深呼吸,很是惬意。
那边很快就来了一艘战船。
大食人的战船不大,在大宋最新式的战船面前,显得有些矮小。
一个大食将领在船头上发问,通译在边上翻译。
“大宋水军为何来此?”
常建仁淡淡的道:“大宋水军护送商船队出航贸易。”
大食将领看着那数十艘战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特么的!
宋人用六七十艘战船来护航,这一路上哪里有这么强大的海盗?
这是来者不善啊!
将领笑道:“贸易可以,只是军士们不许离开码头。”
这话他说的很是坚定。
看看那些宋人吧,刀枪锋利,那是什么……
我的神啊!
竟然有那么多弩箭,这是来贸易的?
老子敢打赌,这些宋人是来找茬的!
操蛋啊!
将领急匆匆的带着人回去。
一上码头,他就吩咐道:“盯着宋人。”
他需要赶紧去报信。
大宋的船队缓缓靠岸,那些大食人在议论纷纷。
“我们的商船呢?按理不是该回来了吗?”
“对啊!就这个时候,他们不见了,可宋人却来了。”
“宋人竟然来咱们这里贸易,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一群商人闻讯赶来,先是沉默,随后开始商议。
“我的判断,大宋在不满。”
“他们有何不满的?”
“因为我们掌控着贸易,而不想让他们掺和那些商路,宋人的那个什么……郡公不是威胁过咱们的人,说是作为朋友,我们该放开商路,可一旦放开商路……”
“一旦放开商路,以宋人的实力,当然是他们吃肉,咱们只能喝汤。”
“那这一笔生意做不做?”
“当然做,有钱不挣,那是疯子。”
“是啊!就算是要厮杀,那也得在做了生意之后,不是吗?”
“当然,那么……让我们去迎接来自于东方的商人吧。”
船队靠岸,但战船却选择了分批靠岸整修。
商人们开始把货物搬到岸上,然后露天市场就开始了。
杜林觉得这样的形式太不够高大上了,在他想来,这等两国贸易,少说得有个市场吧?
没有市场,你至少得有个棚子吧?
可这里啥都没有。
就是露天。
“这绸缎多少一匹?”
已经有大食商人在问价了。
杜林毕竟是初哥,有些不好意思出价,身边的伙计说道:“五十贯。”
擦!
杜林真心差点就脸红了。
不是说好三十贯就行吗?
二十贯也能卖。
毕竟在大宋,这等绸缎不过是两贯钱一匹罢了。
可那些大食商人却在犹豫。
“咱们的人原先回来卖给咱们也不过是四十多一匹,宋人竟然要五十。”
“有人说在宋人那边,这等绸缎只要十贯一匹。”
“这话你对谁说?咱们的人回来卖四十多贯一匹,宋人说五十只是虚的,砍价就是了。”
在大食,往东方去的商人是一批,而去另一头的是一批,两批人都是二道贩子。去大宋的那一批心也狠,回国后竟然卖了黑心价。
所以大食人在犹豫,“要不……四十一贯?说句实话,你们这个绸缎真不怎么好,看看这里,竟然有……竟然看着不鲜活。”
这等鸡蛋里挑骨头的本事是商人的本能。
商人挑完刺后,一脸嫌弃的看着杜林。
四十一贯?
杜林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
——这就是棒槌啊!
杜林看着这些大食商人,仿佛看着一个个行走的小金人。
发达了,某发达了!
那大食商人见他神色古怪,就问道:“你这是……”
“羊角风!”
杜林心中的狂喜几乎压不住了,只能用这个毛病来搪塞。
第1789章 别无他路
杜林从不觉得自己有经商的才能,所以此次出海他不断在总结着经验。
但什么经验在此刻都变成了多余。
四十一贯钱一匹绸缎。
这个价钱怎么样?
黑心!
他真的觉得黑心。
伙计不满的说道:“四十一贯太少了,我等挣不到钱。若是诚心,那就多给些。”
这个伙计是他亲手聘请来的,以前就出过海,只是没来过大食这边。但现在他一本正经的在愤怒,让杜林觉得自己没找错人。
“四十一贯……”大食商人也在愤怒,但杜林能看到虚伪。
神呐!
在大宋只值两贯钱的东西,在这里能卖四十多贯。
沿途的贸易中,布料的价钱也不低,但大多是权贵国王出手购买。
可大食不同,看看那些商人吧,一旦下手,那就是一锅端,全买了。
“杜员外。”
价钱已经说好了,四十三贯,伙计一脸的悻悻然,大抵还想再提些价。
杜林清醒过来,笑道:“好。”
于是双方开始交割。
金银可以收,货物可以交换……
“发财了!”
一起出海的伙伴们已经要疯了。
这群家伙在三司的日子虽然舒坦,可哪有这样刺激?
“某从未想过,海贸竟然这样挣钱,以前都白活了!白活了!”
一个原三司的官员激动的在船舱里蹦跳,然后一头撞上了顶部,落下来时两眼泛白。
“来人呐!”
郎中飞快的来了,检查了一番后,笑道:“就是撞晕了,小事。”
他伸出右手,那指甲许久没修剪,有些长。长就长吧,指甲里看着有许多污垢。
郎中就用这手指甲掐了那人的人中一把。
“哦……”
人醒来了,郎中完事,他起身看着杜林。
“十贯钱。”
杜林说出这话后,就被自己给吓到了。
某竟然这般奢侈?
只是掐一把人中就给十贯钱。
若是在汴梁,这样的小问题,给十文钱就好了。
可某这是疯了吗?
郎中拿了十贯钱,看着很是平静。
有伙计说道:“杜员外,这些郎中跟着咱们出海也是有风险的,若是不能挣钱,下次就没人来了。”
杜林点头,看着那些金银货物,只觉得心头火热。
“谁能想到咱们能挣这么多钱?”
他看着同伴们,只觉得这一辈子的郁气都散发出来了。
“某发誓,除去在三司之外,某这辈子从未见过这么多钱财。”
三司执掌大宋的钱袋子,官吏们经常看到巨款。
“太疯狂了,这不会是梦吧?”
有人掐了自己一把。
惨叫声中,杜林说道:“咱们能挣到这么多钱,要谢谁?”
“沈龙图。”
一个同伴感激的道:“没有沈龙图,就没有某的今日,某此生就是沈龙图的门下走狗!”
“呸!”另一个同伴笑道:“沈龙图哪里看得上你,你不看看能自称沈龙图门下走狗的是哪些人。”
“唐仁,苏晏……唐仁某断定他未来定然能执掌三司。而苏晏,年纪轻轻就是市舶使了,未来更是不可限量,政事堂说不得也能走一遭。”
“到时候沈龙图就在家里享受天伦之乐,看着这些弟子治理大宋,岂不快哉。”
“可惜了。”杜林是真的觉得可惜了。
经过此次出海之后,他真心想拜入沈安的门下。
可晚了呀!
外面进来一人,低声道:“军侯让咱们赶紧卖完货。”
“为何?”杜林嗅到了一丝令人不安的气息。
来人说道:“码头边上有大食人在窥视船队,军侯以为……一切小心为好。”
这话很含蓄,但杜林已经理解了。
“是。”
收获的喜悦暂时收起来,船队的贸易开始加速了。
而就在码头边上,常建仁在通译的陪伴下,和一个大食将领说话。
“我们的船队为何没回来?”
大食将领的开场白并不友好,可以说是不客气。
常建仁看着他,目光冰冷,然后摇摇头。
“什么意思?”
大食将领看着通译。
通译无奈的道:“大概是不知道的意思。”
“告诉他,从大宋到这一片的海域很安全,无需这么多战船护航。”
大食将领看着那些大战船,眼中多了艳羡之色,但心中更多的却是警觉。
记得前几年大食商人归国,提及大宋的海船时,都是一脸的不屑。
——大宋的海船没法和咱们的相提并论,若是可以,仅凭着商船队就能摧毁他们的水军。
这样的消息让大食上下放松了警惕,他们觉得大宋作为一个金钱提供地还是不错,至少为大食的富裕做出了贡献。
但在去年,一个商人回来后,绘声绘色的提及了宋人在海船打造上取得的巨大进步。
他提及了一个人。
沈安。
此人是大宋水军的最坚定支持者。
但这样依旧没让大食人警觉。
直至现在,当他看到那些战船时,他知道,大食错了。
常建仁觉得这个将领有些神思恍惚,“大宋用自己的方式来进行海贸,谁也不能干涉。”
沈安在他临行前说过,如果大食人选择了友谊,那么大宋就在这一片海域拥有了一个盟友,但他觉得大食人会选择战斗。
大食将领点点头,然后寒暄几句,各自回去。
船队在经历漫长的航行后,需要各种补给,还得整修战船。
所以他不担心宋人会尽快离去。
他带着三匹马以及卫队出发了,日月兼程,在第三日到达了城市。
“我要见国王。”
他急匆匆的进了王宫,见到了正在享受美食的国王。
“宋人来了。”
国王放下手中的食物,抬头道:“这是第一次。”
“是的,以往我们的商人就像是海上的马车,来回运送货物,但此次宋人撇开了我们的商人,他们自己来了。”
国王的眼中有些恼怒之色,“他们带来了什么?”
大食将领说道:“他们带来了一百多艘商船,还有七十余艘战船,很高大的战船。”
“是谁说大宋的战船不堪一击的?”
国王失去了进食的兴趣,推开精美的盘子后,起身走了下来。
“告诉我,我们错过了什么。”
大食将领跟在他的身后说道:“我们以为宋人的海船很糟糕,以为他们不是咱们的对手,所以当看到了那些战船时,我们会惊慌失措,无所适从。”
国王走出了房间,伸手抹去嘴唇上的饼屑,“只是几年之间,局势就变化如此,难道宋人有天助?”
“不,宋人那边只是有个叫做沈安的权贵在支持水军重建,据闻他重金请了咱们的人去打造海船。”
“那些见钱眼开的商人,他们在给我们制造对手!”国王很恼怒,“但谁能告诉我,我们几年前的学生,如今已经长的比我们还强壮,这是为何?”
将领低头,“宋人太聪明了,只要开了头,剩下的他们全都自己来,没几年就超过了我们。”
国王回身,目光炯炯的问道:“那么再过几年呢?”
将领的眼中有些厉色,“再过几年,他们将会成为庞然大物。”
“是的,庞然大物。”国王叹道:“而大食失去了那些贸易,你可知道还会失去什么?”
“我们失去了从宋人那边直接贸易的机会,以后只能在大食交易,如此我们会损失一大笔钱。”将领看着远方,目光惆怅,“我们失去了巴格达,那些敌人兵强马壮,如果再失去了大笔的金钱,那么我们再也无法维持一支强大的军队。那将会是末日。”
“是的,末日。”国王拍拍手,边上有侍卫送上了热毛巾,“东方的毛巾很好,我想……若是能便宜些更好。”
怎么才能便宜?
唯有击败对手,让大食的海船重新占据这个世界的海洋。
大食不能失去海洋!
将领心领神会,行礼后告辞。
“不知道我的决断是对是错,但我们别无他路。”
身后的国王声音低微。
随后他召集了文武官员议事。
“我们的船队再也不能去东方了。”
只是一句话,就让官员们开始了咆哮。
国王冷眼看着,知道这些人都从海贸中攫取了巨大的好处。
现在宋人要自己掌握海贸,他们怎么会甘心?
“宋人的军队强大吗?”
一个文官问道。
一个武将出来,很是得意的道:“不不不,他们的军队很软弱,整个世界都知道,北方的辽人压制了他们百年。他们内部也发生了叛乱,就在西北,那个叛乱的小势力一直压制着宋人。”
那个文官说道:“也就是说,宋人除去有钱之外……一无所有?”
“是的,您的理解切中了宋人的弊端。”
国王颔首,心中有些欢喜。
“宋人的战船到了大食,这是野心驱使之下的行动,我们若是不动手,他们就会以为我们软弱,下一次他们将会带着无数军队来登陆。”
“对,我们必须要果断消灭他们的野心!”
这些话都是无稽之谈。
国王知道,大家都知道。
宋人怎么可能从万里之外运送大批军队过来?
仅仅是补给就能让宋人崩溃。
但大食需要一个借口。
现在这个借口有了。
他微笑道:“我知道了。”
这是信号,稍后文武官员们聚在一起议事。
“你们要偷袭!”
一个文官大声的道:“用火油去烧毁他们的战船。”
“可以。”将领们很沉稳的答应了。
“不不不!那些战船为何不能保留下来呢?”
这个主意让大家都笑了起来。
“是啊!宋人的战船很高大,若是能夺过来,那就是咱们的了。而且咱们还能根据他们的战船来改进咱们的战船。”
“好主意。”
众人都赞同这个主意,可怎么动手?
“邀请他们的将领来享用美食,但无需太远,免得他们警惕。随后让他们喝醉,我们趁机动手。”
文官们的眼中都闪烁着兴奋之色。
“还有那些漂亮的女子,都弄出来,去迷惑他们!”
……
晚安!
第1790章 幸运儿
常建仁很忙,他要盯着检修。
他们花钱招募了当地的水鬼,让他们潜入水底去清理船底。
在漫长的航行之后,船底已经缠满了各种莫名其妙的生物。
这些东西会拖慢船队的速度,所以最好清理干净。
这些不是问题,还有些船帆需要修补,有些损坏的地方也需要修补。
一时间码头上全是敲打的声音。
朝气蓬勃啊!
常建仁想到了沈安。
北伐应当开始了吧?
他真的想去北伐,但沈安却建议他率领船队来大食。
水军的未来在远海,这是沈安的判断,常建仁遵从了他的判断。
而大食人……
他站在甲板上看着边上的大食战船。
他们的战船和大宋第一批战船有些相像,但现在却截然不同。
这就是大宋工匠的本事。
“真是牛逼!”
常建仁不禁说出了沈安的口头禅。
“军侯,有人来了。”
远方,浩荡的车队正在缓缓而来。
“某嗅到了酒香。”
“不不不,某嗅到了女人的脂粉味,还有她们的体香。”
那些船工和商人们的眼睛都绿了。
出海那么久,他们就和出家人一样,现在看到那些大车上的女人,几乎要发狂了。
常建仁冷冷的道:“一切听令行事。”
稍后那个将领来了。
“奉国王之令,邀请我们的大宋朋友来聚一聚。”
常建仁看着他,将领觉得这双眼睛里全是不信。
这个瘦巴巴的宋将,难道是个狡猾的家伙?
将领有些心虚。
边上可全是宋人,若是他们暴起咋办?
会不会把我砍成肉泥?
各种念头浮起沉下,就在他觉得要完的时候,常建仁点头道:“好。”
这个棒槌上钩了!
将领欢喜的想吼叫几声,他发誓自己的舌头在咽喉里跳舞。
太欢喜了啊!
他回身喊道:“让她们来!还有,把那些美食搬下来,把那些美酒搬下来。”
那些女子下了马车,就用最妩媚的姿态对着这些来自于东方的豪客。
“哈哈!你是某的了!”
没多久,这里就空荡荡的了。
常建仁木然。
将领想哭。
不是说好的喝酒吗?
身后的船只里,各种乌七八糟的声音传来。
“没有一个时辰他们不会出来。”
常建仁知晓这些家伙的饥渴,所以和将领走了过去。
码头上,一头大半熟的骆驼被架了起来。
这可是个难得一见的奇观。
“烤制这等骆驼,是款待最尊贵的朋友时才有的美食。只是耗时太长,所以这只烤制了大半熟,晚些就能吃了。”
晚些,等那些船工和商人们心满意足的走出船舱后,骆驼也烤好了。
打开骆驼的腹部,里面竟然拉出了一头全羊。
众人都觉得很新奇,等全羊的肚子里又弄出一只鸭子时,都觉得太有趣了。
最后鸭子肚子里又弄出来一只蛋。
“果然心思精巧。”
常建仁得到了那只蛋。
饮酒吧。
宋人在饮酒,大食人在吃肉。
那些疲惫的舞女们来了,她们跳着诱惑的舞蹈,让人迷醉。
晚些,宋人看着大多醉了。
“我们要回去了。”
常建仁起身,他滴酒未沾。
将领笑道:“也好,明日我们再来。”
双方惜惜作别,就差流泪了。
常建仁觉得这样很恶心人,但这是成长的代价。
作为水军未来的话事人,他必须要学会应酬。
回到战船上后,留守的郎中们都出来了。
一番整治后,一个郎中说道:“这是一种花,能让人兴奋,兴奋之后就会异常疲惫,会沉睡,很难惊醒。”
常建仁问道:“能解开吗?”
郎中笑道,“简单!”
针灸出现了。
每个人针灸一番,边上有人在熬药。
“幸亏咱们的人去的不多。”郎中心有余悸的道:“不然船队怕是没法维持了。”
“咱们的人若是全数下船,他们招待不起!”常建仁难得的笑了一下,“他们以为能参加的都是将领和重要的人,只要让这些人沉睡,随后而来的偷袭就会让船队乱作一团。
可惜某只是让那些军士穿着将领的甲衣,让他真以为自己成功,随后……”
“注意外面的人。”
既然无碍,常建仁知道那话儿要来了。
“传令,戒备。”
“我们随时准备!”
幸好船队已经补给完毕,否则常建仁还真的很为难。
夜色渐渐深沉。
海水轻轻拍打着战船,战船轻轻摇晃着。
杜林睡不着。
他趴在船帮那里看着外面。
“他们会不会来?”
边上就是那个遇到风浪时被绑在桅杆上的船工,他有些跃跃欲试。
“杜员外您不知道,出海的人都敢冒险,所以他们定然会来。”
“抓到他们怎么办?”杜林有些紧张。
船工说道:“抓到了对头,一般会在他的身上割几道口子,然后给他一块木板,丢他下去。他在海上漂流。他身上的血液会引来那些吃人的大鱼……”
我去!
太狠了啊!
只是想了想,杜林就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
“还有一种,就是被拖在船的后面,最后拖上来时,多半变成了白骨。”
杜林摇摇头,刚想说话,就见前方的黑暗中有动静。
来了!来了!
他们来了!
他握紧刀柄,觉得自己能为船队出力。
整个船队都在沉静之中。
只要海浪轻轻的拍打着码头和船只,发出的声音足以掩饰那些敌人潜入的动静。
一群手持弯刀的家伙在靠近,他们兴致勃勃的看着那些高大的战船。
当靠近了战船时,带头的将领猛地挥手,那些军士分为许多股,每一股负责一艘船。
这是要一网打尽的架势。
嘭!
一个军士不小心撞到了船身,发出了不小的动静,周围的人都止步,压住呼吸。
那军士无助的看着四周,觉得自己犯错了。
可船上没动静。
宋人果然都是棒槌啊!
大伙儿兴奋的继续前进。
呯!
那个倒霉蛋大概有‘不弄出动静就不舒服’的体质,第二次撞到了船身,这次更重,他捂着额头,低声道:“起包了。”
这个蠢货!
无数人想弄死这个蠢货!
宋人还是没动静。
都喝多了吧?
爽啊!
大伙儿再度前进。
为了防止那个倒霉蛋再度闯祸,他被夹在了中间。
前方就是上船的梯子,喝多了的宋人竟然没收回去。
蠢货啊!
这不是给俺们送菜吗?
众人心中狂喜,然后开始攀爬。
轮到倒霉蛋时,他一手握刀,一手扶着梯子。
看着很轻盈啊!
下面的将领觉得此人还不错。
然后他就看到倒霉蛋的脚一滑,竟然就掉落了下去。
呯!
他掉落海中不是大事,可这一下竟然把梯子给弄倒了,动静之大,就算是睡死过去都会醒来。
我曰!
无数人在暗自骂着这个倒霉蛋。
而在船上,常建仁本想再等等,可这个动静太大了,他再无视的话,那就太假了。
“动手!”
无数人点燃了灯笼和火把,顿时光明一片。
在光亮中,码头上的大食人无所遁形。
那些正在攀爬的大食人仰头看着上方出现的宋人,绝望的喊道:“杀上去!”
“弩箭……放!”
密集的弩箭让码头的大食人死伤惨重,而船上的宋军用长枪居高临下的捅刺,爽的直抽抽。
一捅一个准,一捅死一个。
“被发现了!”
远方在看着这边的一群官员痛苦不已。
“怎么被发现了?”
“此刻别说这个了,看看吧,若是能攻上去也行。”
大食人开始强攻了。
而宋军的船只仿佛是早有准备,毫不慌乱,井井有序的开始撤离码头。
在夜间撤离码头,自己撞自己的可能性太大了。
所以看着宋军的井井有条,有人喊道:“他们早有准备!”
唯有早有准备,才能这般从容。
上当了啊!
大食官员们气得想骂人。
“没法掩饰了,进攻吧。”
“好!”
铛铛铛!
信号传出去,伏兵尽起。
大食人开始点燃火箭,可宋军却已经在撤离了。
“注意火箭!”杜林紧张的不行,“被点燃了还怎么跑?”
有伙伴在哭,杜林过去一巴掌抽醒了他,“哭尼玛!快去准备灭火的东西!”
海船一旦被点燃,那就是火炬。
“不想死的赶紧!”
于是所有的商船都动员起来了。
大伙儿寻找着能灭火的东西,有人拿出了自己的棉被,有人拿出了衣裳,有人……
我曰尼玛!
当看到一个同伴拿着一条没卖掉的托奶时,杜林想一把掐死他!
他们高估了外面的世界对于女子的容忍度,托奶这个东西能在大宋流行,但在外面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除去几个一脸猥琐的权贵之外,没人购买这个东西,所以剩下了不少。
这个东西能灭火?
杜林过去,一巴掌把托奶抽掉,喊道:“去端水来!”
“投石机……”
就在此时,只听到了一声怒吼,接着战船上飞了许多东西出去。
“轰轰轰轰轰!”
火器在这块土地上的第一次应用,直接把大食人炸懵逼了。
“弩箭……朝着弓箭手……放!”
弩箭趁机来了一波覆盖,那些准备放火箭的大食人倒下了一片。
“安全了!”
船队缓缓离岸,弩手们在不断清剿着那些弓箭手。
“可怕的兵器!”
那群大食官员和将领过来了,看着宋人密不透风的弩箭,第一次感到了畏惧。
“他们竟然有这么多的弩弓,还有,那个爆炸的是什么东西?”
“那个不是东西,就是爆竹,伤不了人,最多破皮!”一个知道些情况的官员觉得大伙儿有些小题大做了。
“看看!”一个武将提溜起一个被炸伤的军士,边上有人递上了火把,“看看他的身上,在喷血!这就是伤不了人的爆竹?”
火药罐里夹杂着有许多碎屑,那些碎屑高速飞出来,打哪哪喷血。
那官员讪讪的道:“兴许是弩箭!”
弩尼玛!
将领愤怒了,然后鼻子抽抽了一下,“怎么有股火油的味道?”
那身上还在喷血的军士喃喃的道:“我中了火油弹!”
这个倒霉催的军士觉得自己很幸运,先是被火药罐炸了,没死。
后来被火油弹砸中,那火油弹竟然熄灭了。
这运气,逆天了啊!
众人不禁赞道:“这就是被神灵庇护的幸运儿。”
然后身边的火把突然滴落了火星……
轰!
一个人形火炬就这么诞生了。
第1791章 捅刺、捅刺、捅刺……
“放箭!”
大食将领奋力呼喊着,弯刀在挥舞,身边三丈内空无一人。
咻咻咻!
火箭飞了过去,只有一支钉在了宋人的战船上。
“好臂力!”
将领回头,想寻找出那位力大无穷的神箭手来。
可他只是看到了一个矮壮的箭手,他的长弓比所有人的都长。
那箭手一脸坚毅的张弓搭箭,然后松手。
咻!
所有人看着这支火箭晃晃悠悠的飞了过去。
“又中了!”
火箭不负众望的钉在了一艘战船上。
但很悲剧的是,宋人很轻松的用长枪被两支火箭给戳熄了。
若是千万支火箭呢?
那宋人自然会葬身火海。
很沮丧的气氛在码头蔓延着。
和入侵的突厥人单挑了多年的大食人自然知道这样不妥,所以有官员干咳一声后,严肃的道:“他是个英雄!”
谁?
众人回身,官员走进箭手中,拉着那个矮壮箭手的手,喊道:“他就是我们的英雄,无敌的神箭手!”
在这个失败的时刻,他们必须要找到己方的亮点。
“国王将会重赏他,可现在就得让英雄感受到热情……美人何在?”
嗖的一下,先前款待了宋人的那群舞女被带了上来。
官员很是豪爽的道:“任由你挑选三人,他们是你的了。”
矮壮箭手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这一日,不禁激动的热泪盈眶。他一边发誓要效忠国王,一边流着口水选走了三个美女。
随后他带着三个美女消失在黑夜中。
官员们重新聚集在一起。
“宋人的战船很厉害,如今偷袭不成,就怕他们来报复,走吧,去见见国王。”
“国王来了吗?”
“来了。”
这等大行动国王怎么可能不来?
众人上马,一刻钟后,在城镇中见到了国王。
这是一家富户,现在被征用了。
国王就坐在客厅的上首,面色如常。
“国王,我们失败了。”
众人低头请罪。
国王淡淡的道:“被发现了?”
“是。”
“愚蠢。”国王淡淡的道:“就该一把火烧掉他们。譬如说从码头上倾倒火油,一把火烧掉码头的同时,也能烧掉他们的船队!”
国王的马后炮很英明,这等时候自然没人去戳穿他的把戏,但有武将却傻乎乎的道:“国王,他们早有防备,都没睡,若是放火油,味道太大,他们定然能嗅到。”
这个蠢货!
国王看了此人一眼,决定十年内不给他升官。
不,等此间事了,他准备把此人弄去防御突厥人的第一线。
“宋人很警觉,这是个不好的消息,那么,谁能来告诉我,宋人的将领如何?”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马上有人开始拍马屁,随后才开始进入正题。
“领军的是个瘦子,去大宋贸易的商人们比较熟悉他,以前他们回来时提到过。”
大食目前的情况很糟糕,以至于他们必须要通过海贸来维持自己的生存。
而那些商人……
“商人都该被吊死!”
国王嘟囔着。
在危机的面前,那些去了东方的商人除去回来贩卖货物之外,再也不肯在故乡多停留一瞬。他们就在大宋等地聚居安家,把大食视为挣钱的地方。
现在好了,宋人把饭碗一砸,他们也没了出路。
“那位常建仁是个悍勇之士,当然,这只是传闻,今日臣和他并肩坐着,臣觉着就他的身体,臣一只手就能干掉他。”
这等情绪化的结论得到了大家的欢喜。
“他是沈安的崇拜者。”那官员在继续介绍常建仁的情况,“他疯狂的崇拜着沈安,以至于对沈安一手制定的水军规划一丝不苟的去执行。
沈安是个恶棍!他喜欢恐吓我们的人,对外亮出獠牙,凶狠,不,是丑恶的脸嘴让人作呕!”
“那么……这个沈安……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大食虽然比较扑街,但国王的眼光自然要高一些。
那官员一怔,“沈安是大宋官家的亲信,他是以德服人的拥趸,但这多半是谎言。传闻他没打过败仗,更是诗词无双,为此敌国的皇后都为之倾慕。
“让人艳羡的一个年轻人。”国王下了这个结论。
“那么,我的臣子们,宋人的水军接下来会如何?我以为会入侵,我需要你们打起精神来,为了大食,为了所有人去战斗,去勇敢的战斗!”
国王挥舞着双臂,声嘶力竭,然后干咳了几下。
“您该歇息了。”
后面出来个女人,搀扶着国王。
“好。”
国王看着群臣。
大家赶紧低头。
“准备吧,”等国王进去后,大伙儿继续议事。
“明日定然要拼杀,让水军做好准备,”
只是一句话,文官们全走了,留下了苦闷的将领们。
“水军可有把握?”
“有!”水军将领出来,自信的道:“我们的战船虽然小了些,但却多。”
“宋人有爆炸的东西,那个不可怕,可怕的是火油弹,怎么抵御?”
呃!
众人面面相觑。
稍后各自散去。
第二天,天色还麻麻亮时,远方出现了大宋船队的身影。
“准备迎敌!”
水军已经聚集起来了。
数百艘战船猬集在一起,很是壮观。
将领开始登船,码头上全是送别的人群。
“一定要胜利!”
“放心!”
那个矮壮的神箭手来了,作为最新捧出来的希望之星,一群美人围绕着他。
“奋勇杀敌,这就是榜样!”
榜样在上船时有些腿软,差点扑街。
这不是个好兆头啊!
“敌军集结了。”
常建仁放下望远镜,回身道:“告诉兄弟们,这一战,咱们要打掉大食人的水军。”
有人问道:“那下一步呢?咱们也没办法控制这片海域。”
是啊!
大宋目前不可能控制住这里,代价太大了,变数也太多了。
常建仁摇头,“某不知,不过遵命而行就是了。”
大宋水军目前还不能好高骛远,但常建仁听沈安提过什么西边的国家,说那里处处都是钱财。
真是好地方啊!
但沈安说那些人大概不会友善。
常建仁觉得没关系。
那些人不够友善,大宋水军会让他们学会友善。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有些狰狞。
“敌军出来了。”
敌军开始出动了。
数百艘战船看着很牛笔,但常建仁却很从容,“告诉兄弟们,不要散开给敌军围攻的机会,听从某的号令,咱们……并肩杀敌!”
“军侯有令,保持阵型!”
船队开始变化了。
商船被围在中间,周围都是高大的战船。
弩手在甲板上集结,当双方跳帮时,弩箭就是最凶残的利器。
投石机在准备,他们唯一的问题就是打不准。
没办法,在海面上战船会不住的晃动,能打准的就是神射手。
所以最能倚仗的还是弩手。
双方不断在靠近。
大食人也在甲板上集结了。
“准备……放!”
投石机先来了一波,很遗憾,没卵用,全数落空。
哎!
大食人在笑,笑的前仰后合的。
在海况好的情况下,投石机的作用不小,可这几日的海况很不好,战船有些颠簸,还投个什么?
大食人在甲板上欢笑,弓箭手已经就位。
“准备……”
弓箭手们开始拿出箭矢,从容的准备着。
“放箭!”
可宋人这边的弩箭却发威了。
昨夜的码头上,宋军的弩箭给了大食人很大的杀伤,但此刻他们才知道神威弩那逆天的射程。
弩箭靠的是概率,用覆盖式的方式发射过去,那效果……
看着甲板上倒满了大食人,杜林欢呼道:“射的好!”
“放箭!”
弩箭不断发射,但遗憾的是,因为宋军保持的是椭圆阵型,只有打头的几艘战船才能覆盖大食人。
双方在靠近。
两个大食将领在争执。
“直接冲过去,撞开宋军的阵型!”
边上的将领双手抱臂,冷冷的道:“然后宋军的战船顺势从两翼包抄过来……”
呃!
这是个问题。
大食人很凶,但那是以前。
现在突厥人更凶。
“散开,包围他们!”
为了不被宋人两翼包抄,大食人只得分兵合围。
“某就等着此刻了!”
常建仁伸手揪住衣襟,身边的将领哀求道:“军侯,您此次是主将,别解衣了可好?”
常建仁犹豫了一下,将领马上喊道:“军侯不解衣了!”
曰!
瞬间周围就多了遗憾的叹息。
常建仁心中一动,然后看着前方。
前方已经接触了。
宋军一波弩箭开头,甲板上的大食人死伤惨重,剩下的拼命靠过来,用钩子来勾住大宋战船。
“军侯,这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啊!”
如此大宋这边的钩镰枪就不用出手了。
“准备……”
宋军的弩箭用大食人无法理解的速度再度发射。
卧槽!
看着麾下被射倒了一片,将领怒了,“杀上去!”
大食人开始攀爬了。
“杀!”
宋人的长枪手占据着高度优势,不断捅刺。
捅刺!捅刺!捅刺!
鲜血流淌下来,下面等候的大食人满身都是。
“上去了!”
几个大食人冲了上去,众人刚欢呼出声,就见到刀光闪过。
“那是什么?”
将领看到了一排大汉,他们手持刀斧,只是一挥刀,大食人就被砍成两段。
宋人竟然有这等霸道吗?
刀斧手闪亮登场了。
第1792章 火炮轰击
大食人开始从两侧包抄过来。
两翼的宋军战船严阵以待,投石机不停的投掷着火油弹和火药罐。
偶有敌船中弹,众人不禁欢呼。
杜林也在欢呼。
等对方开始靠帮时,他紧张的抓紧了船帮。
前方的战船上,宋军的长枪手在捅刺,弩手不断发射,但依旧不时有人中箭倒下。
大食人果然强悍!
他们在路上遭遇过一股海盗,那些传闻中强悍的海盗就和野狗般的被打了一顿,然后全数跑了。
“怎么办?”
他的身边,同伴正在喘息着。
这等厮杀对于曾经的文官来说实在是太紧张了。
“看!”
杜林指着前方,那里有军士拎着火药罐和点燃的火油弹跑了过去,然后往对面扔。
“轰轰轰!”
敌船马上就变成了火海!
投石机不靠谱,但一旦靠帮,咱们用人力不香吗?
这等战法马上就风靡了全军,一时间处处都是爆炸声,处处都是火头。
“太厉害了!”
杜林挥舞着拳头喊道:“炸死他们!”
沈安让他们出来多注意新大陆,但现在他的唯一目标就是击败这些大食人,好保住自己的狗命。
那些商人和伙计都出来了,纷纷呐喊助威。
“冲上去!”
后面指挥的大食将领很痛苦。
前方,他的战船在燃烧,那些被烧着的将士们惨叫着掉进了海里,一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了。
而那些起火的战船更是没前途,在这等情况下,唯一能灭火的方法就是沉入海底。
一艘战船当了逃兵,但无人责怪他们。
因为那是一艘被点燃的战船。
战船带着火焰和滚滚浓烟一路往码头去了,能看到操纵战船的人浑身冒火,依旧在动作。
“勇士啊!”
将领感动的落泪了。
码头上的人在尖叫躲避,战船呯的一声撞了上去。
轰!
这艘战船竟然散架了。
将领怒道:“要勇敢的扑上去。”
大食人很勇敢,他们前赴后继的冲上了宋军的战船,然后和宋军厮杀。
当看到一艘宋军战船被团团围住,甲板上的宋军被包围时,欢呼声如愿而起。
“好!干得漂亮!”
将领喊道:“传令,让他们学学,包围他们!”
大食人唯一的优势就是人多,不利用起来那岂不是傻子?
那艘被包围的战船就在杜林的左前方,他咬牙切齿的喊道:“投掷东西!”
一艘大食战船就在眼皮子底下,众人纷纷扔了东西过去。
“蹲下!”
大食人转身放箭,甲板上倒下了几个船工。
“怎么办?”
大宋战船很牛笔,但大食人太多了,蚁多咬死象啊!
这一艘战船怕是要完蛋了。
船队就这样被打开了一条防御的空隙。
怎么办?
杜林心乱如麻,这时有人喊道:“敌军开始登船了!”
一个钩子勾住了杜林头顶上的船板,大食人按捺不住,要登船了。
“同他们拼了!”
杜林握紧长刀,喊道”:“不许退缩,砍死一个算一个!”
众人都点头,只是紧张的不行,有人的牙齿不住的磕碰着,浑身颤抖。
这是害怕。
杜林也害怕,但他得出头啊!
“别担心,逃过这一劫,回到大宋,某在汴梁最好的青楼请客,一人两个女人!”
“好!”
众人大喊一声给自己壮胆,但终究不是武人,更没杀过人,心中一点底气都没有。
那个船工悄然抬头,看了外面一眼,惊讶的道:“看,那艘战船!”
杜林闻声抬头,就见到外围出现了一艘战船。
此刻双方都在混战,这艘战船就像是孤傲的勇士来巡视沙场般的从容。
这么拽?
“他们为何不出手?”
那首战船还没动静,甲板上的人也不动。
这是想逃跑吗?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止不住了。
直至那艘战船拉开了侧面才舱口。
四门大口径火炮露出炮口。
那些大食人正在甲板上等待时机冲上去,准备用人海战术淹没了宋军。
“准备……两门火炮点火!”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身后来了什么,只是惊呼一声,然后举起了盾牌。
有本事你就玩弩箭吧,咱们挡得住。
大食人决定用一点来突破,以点带面。
这个谋略不可为不好,但他们却遇到了神器。
“轰轰!”
两门火炮开火了,竟然丧心病狂的用了霰弹。
霰弹飞扑出来,横扫甲板上的大食人。
杜林张开嘴就再也合不拢了。
他看到甲板上全是鲜血在飙射。
就像是小时候他把装满了酒水的水囊用针捅了许多洞一样,喷射的到处都是。
只是两门火炮,就把这艘大食战船的甲板清理干净了。
惨叫声惊动了正在厮杀的双方,都齐齐看过来。
那是什么?
大食人懵逼了。
他们刚才没看到,所以不知道那艘战船遭遇了什么。
“人呢?”
刚才那艘战船上少数有上百人正在等待着冲上敌船,人呢?
现在那里只剩下寥寥数人,那几个大食人的周围全是尸骸和受伤的同袍。
鲜血在甲板上流淌,很快就到了他们的脚边。
“啊……”
一个幸存者突然叫喊起来,然后冲着那艘带着火炮的战船狂奔。
“这是勇士!”
将领见他奔跑的一往无前,不禁湿了眼眶。
“啊……”
这人跑到了边上,腾空而起,然后……
呯!
落水!
此刻他距离宋军的炮船还有几十步的距离。
草泥马!
你起码在空中挥舞一下弯刀啊!
这一下看着就像是疯子跳水,而不是勇士在冲向大海。
“为了我们的勇士!”
将领依旧觉得这是个值得鼓舞的场景,就呼喊了起来。
“点火!”
“轰轰!”
轰鸣声打断了他的嘶吼,他瞪大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边。
霰弹再度横扫右前方的一艘战船,那些大食人再度被清扫的七七八八的。
“我的神呐!”
大食将领双手抱头,觉着自己看到了下凡的神灵。
“那是什么兵器?”
轰鸣声大家不陌生,宋军的火药罐也会爆炸。
可这个是用什么在攻击。
原谅他们吧,在距离过远的情况下,他们看不清那些细密的霰弹。
“宋人难道会法术?”
宋人会法术,神仙也挡不住啊!
只有这样的解释才能诠释那两艘莫名其妙被干掉的战船。
不,战船完好,但人没了。
这不是法术是什么?
“好!”
而在宋军这边,常建仁依旧在看着战局,他所在的战船也在中间,并未参与厮杀。
“开始了!”
他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军侯有令!弄死他们!”
苍凉的号角声中,常建仁淡淡的道:“一开始就把他们给打跑了,怎么聚歼?难道咱们还能一艘一艘的去追杀?”
从一开始,他就设下了防御的态势,并非是无能,也不是没能力对攻。
他是在引蛇出洞,就在大食人全部围上来时,就是宋军发威的时刻到了。
随着命令,那些战船上涌出来更多的将士,他们拿着弩箭,拿着火药罐和火油弹冲了出来。
“放箭!”
什么围攻,在弩箭的面前都成了笑谈。
接着就是火油弹。
火油弹扔过去,落在大食战场上裂开,旋即火焰顺着油料在流淌。
“宋军……宋军先前是装出的软弱!”
将领们马上得出了答案。
怎么办?
进攻?
现在这个架势,进攻就是强撑,马上就会崩。
撤退怎么样?
有将领忍不住了,看着麾下不断倒下,就喊道:“撤退吧!”
统军的将领摇摇头,冷酷的道:“此时咱们的战船全在宋军的战船周围,那些将士们正在攀爬,或是在宋军的战船上,怎么撤退?只要船吗?”
呃!
那个将领再度说道:“有船也行,大食不差人手。”
“是的,我们的人往来于海上如履平地,是不差人手,可终究多留下一些更好。”
“看!”有人指着前方,“那艘古怪的战船掉头了。”
那艘火炮战船很快完成了掉头,用另一侧对着敌船。
“点火!”
两门火炮开火,但此次却能看到两枚黑点冲了出来。
黑点就是铁弹。
铁弹钻进了敌船的船身中,摧枯拉朽般的撕开了一个窟窿,随即横扫进去。
里面的舱室全是血肉,战船摇晃了几下,开始冒烟了。
“记录!”指挥战船的将领吩咐道:“霰弹杀敌利索,爽利。铁弹打船身厉害,但少了无用……呃!”
就在他话音未落时,那艘被铁弹攻击的敌船起火了。
火焰一起就没法控制,渐渐变成了大火。
呃!
将领很尴尬,“要不……再试试?”
于是剩下的两门火炮点火,另一艘敌船被击中。
这等近距离的炮击不可能会落空,敌船依旧在冒烟,但却没有起火。
“记录,起火只是偶然。”
将领觉得自己的判断无错。
“准备攻击水线以下!”
这是沈安安排的项目,这艘试验性质的战船必须要一一完成。
战船完成转身,侧舷对准了一艘正在准备逃跑的敌船。
“点火!”
两枚铁弹飞出去,一枚击中了水线以上,打出了一个窟窿,另一枚击中了水线,窟窿一出来,海水就开始灌了进去。
战船很快开始倾斜,船上的大食人惊恐万状的在惊呼,然后跳海。
“记录,铁弹打击水线效果最好,击穿了窟窿,海水会灌进去。”
“下一个是链弹!”
“点火!”
两枚链弹呼啸着飞了过去,一大一小两枚铁弹在空中转圈。
中间就是一截铁链维系着。
旋转着的链弹在船帆上留下了一个超大的空洞,而另一枚铁弹却没打中船帆,将领怒道:“那么近也打不中,吃屎吗?”
那枚链弹越过了前方这艘敌船,直接到了第二艘敌船那里。
链弹呼啸而过,铁链缠住了一个大食人的脖颈,随后人头飞舞,链弹继续前进,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卧槽!
将领赞道:“这就是杀人利器啊!记录,链弹杀人比霰弹更震撼人心!”
“啊……”
下面的一艘敌船眼睁睁的看着这艘炮船横扫而来,竟然被吓坏了,开始不管不顾的逃窜。
崩溃开始了……
第1793章 多就是好,大就是美
水军的兵器发展史一言难尽,什么火箭、拍杆这些东西慢慢在历史长河中变化,拍杆就不见了。
拍杆为何不见了?
因为拍杆只存在于小船时代,大船的话,你一拍杆拍去,怕是会连拍板的架子都震垮了,比什么震都厉害。
大食人当年显赫一时,数百年前时,他们派出强大的舰队去攻打拜占庭,拜占庭的水军几乎荡然无存。只要攻下这里,西方的大门就算是打开了。
那个啥……别小看了大食人,当年他们好歹也是强大的存在,只是时也命也,没赶上好时候。
所以说在许多时候,你想嘚瑟就得看老天爷的眼色行事。
大食人显然并未得到上天的垂青,就在他们得意洋洋的想着攻破城池后的酸爽时,拜占庭仅存的数十艘战船出现了。
大食人的战船多不胜数,所以这数十艘战船堪称是蝼蚁般的存在。
可这些战船却用管子开始喷火,但凡被碰到的战船都会燃烧。
这种火焰没法熄灭,直至战船沉入海底。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希腊火,从当时到后来的无数年间,都是拜占庭神器般的存在。
大食人吃亏上当后,对火器就多了警惕。
但大宋的火器刚开始时很不起眼,什么火药罐,那玩意儿在海战中的杀伤力不错,但准头太差了。可等靠帮战开始后,火药罐和火油弹就给了大食人惨烈的教训。
这让将领们不禁想起了数百年前的那一幕。
“希腊火!拜占庭!”
一声惊呼后,将领们面色凝重。
“那艘船,它过来了!”
若说宋人的火器让大食人想到了希腊火,那么火炮船就是逆天的存在。
希腊火要动手还得喷火,这宋人的那艘战船竟然不喷火,这岂不是比希腊火更高级?
关键是宋人的神秘武器不但能干掉甲板上的人,还能搅烂风帆、击沉战船,这等一专多能的牛笔劲,让人只能用神器来形容。
那艘船所过之处,那些大食战船不是甲板上被清扫一空,就是水线附近被击穿,随后沉没。
“败了!”
那将领摆摆手,痛苦的道:“撤回来。”
可已经晚了。
宋军拼命地扔着各种火器,弩箭疯狂飙射,刀斧砍的到处是血。
整片海域已经成了杀场,到处都是硝烟和惨叫。
“撤!撤!”
将领们的脸上全是心痛。
大食水军在数百年前被拜占庭收拾了一次,现在难道还要来一次?
一个将领喃喃的道:“昨日我儿做噩梦,梦见拉稀……醒来果然拉了一床的稀,这是何意?一泻千里?还是溃不成军?”
领军的将领想一刀剁了这个动摇军心的蠢货,“快,撤回来,让码头的弓箭手集结,拦截宋军!”
前方,正在撤退的大食水军竟然只有三十余艘战船离开。
“剩下的船呢?”
领军将领踮脚看去,就见一片浓烟。
大食人得了撤退的命令之后,就拼命想跑路。
可宋人却不要钱般的狂扔火油弹。
那些战船在燃烧,甲板上都没人了,怎么跑?
“真是有钱啊!”
大食人历来都以财大气粗著称,可在遭遇了大宋之后,才发现自己穷的一批!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可宋军竟然连俘获战船的心思都没有。这个也太过分了吧?
他们点燃了所有的敌船,然后洋洋得意的开始整队。
“逼上去!”
常建仁的手放在衣襟上,边上的将领强笑着。刚才在厮杀的时候,常建仁几度想解衣,都被他们强行拉住了。
一个习惯赤果着上半身厮杀的人,现在竟然被困住了,让常建仁越发的愤怒了。
船队开始集结整队,直奔码头而去。
“宋人来了!”
逃跑的大食人回头一看,不禁亡魂大冒。
“跑,从边上跑!”
这时候还去码头的是傻子,一句话,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管逑码头的死活。
残兵败将们跑了。
码头上正准备接应他们的将士们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然后破口大骂。
只不过他们的叫骂实在是乏善可陈,若是换了大宋市井的妇人,绝壁能三天三夜不重复。
“宋军来了!”
码头,上万大食人开始准备,弓箭手已经准备好了火箭,就等着宋人上来。
来啊!
众人翘首以盼,就和望夫石差不离。
“投石机……”
战船在哪里会搭理什么弓箭,在射程外就一字排开。
“放!”
投石机开始投掷火器。
在海上战船是个小目标,加之战船摇晃,所以命中率很感人,浪费的火器能让三司上下暴跳如雷。
可码头上上万大食人,这个目标有多大?
若说海上的大食战船是篮球场,那么码头上的上万人就是机场。
面对这么大的目标还打不中,回头常建仁就能把他们塞进投石机的兜子里发射出去。
所以当火器覆盖了码头前方时,大食人炸锅了。
那些大食人被炸的哭爹叫娘只是寻常,最惨的是被火油弹点燃的,那模样让人不禁想起了烧烤。
“那是魔火!”
有人在惊呼。
所谓魔火就是希腊火,在数百年前,和大食水军厮杀时,拜占庭的希腊火竟然遇水不灭,依旧会燃烧,所以也被称为魔火。
大宋的火油弹就有这个能力。
“停住!”
主持拦截宋军的将领肩膀被火药罐的碎屑击中,但他依旧举刀喊道:“为了国王,我们一步不退!”
“为了国王!”
后面悄然撤离的几个文官被感动了,然后逃跑的速度更快了些。
有人主动送死来为大伙儿阻拦敌军,真特么够义气啊!
文官们撒腿就跑,不,是打马狂奔。
“弩箭……”
身后宋军的呼喊声传来,接着就听到了击发弩机的声音。
一个文官回头看了一眼。
“天呐!”
密集的弩箭洗劫了码头,无数大食人中箭倒下。
他的惊呼声让文官们纷纷回头。
码头已经变成了地狱,幸存的弓箭手无畏的射出火箭,可都在战船前落入水中。
弩箭对弓箭的射程优势让大食人在被动挨打。
两人打架,一人身高手长,每一出拳打的对手满脸血。而对手个子矮不说,还手短,不管怎么挥拳都打不到对方。
这还怎么打?
这是必败的一战啊!
“退回来!”
有文官不忍的喊着,可随即就被裹挟着跑了。
码头上的大食人不可谓不勇敢,他们冲到了最边缘,奋力射出手中的火箭,然后绝望的看着火箭就落在敌船前方十余步的距离。
那个神箭手?
“那个神箭手呢?”
一个人当然没用,但在绝望之下,大家需要有人来鼓舞信心。
“来了!来了!”
那个矮壮的神箭手从侧面跑来了。
载着他的战船刚在边上靠岸,他就第一个冲了过来。
勇士啊!
众人不禁赞叹着。
此刻他们已经退到了弩箭的射程边缘,算是安全了。
“射一箭吧!”
“咱们不能不战而退!”
矮壮的神箭手点头,他觉得宋人不会为了自己而用弩箭覆盖码头。
“放心的去。”
两个同样勇敢的战士走出来,拿着盾牌准备掩护他。
“宋人不会为了三人而耗费弩箭,走吧。”
这是大食人的骄傲!
三个勇士上去了。
神箭手点燃了火箭,然后深吸一口气,喊道:“为了国王!”
“为了国王!”
神箭手张弓搭箭,倾斜着。
“弩箭……”
“放!”
嘭嘭嘭嘭!
一片乌云飞了过来。
码头上顿时就多了一片森林。
神箭手浑身插满了弩箭,那两个拎着盾牌的勇士关键时刻就顾着自己,但没卵用,盾牌只是挡住了一部分身体,剩下的身体也变成了森林。
三人最后的念头就是宋人真特么有钱。
“跑啊!”
大食人全体转身就跑。
战船上有人说道:“军侯,太浪费了。”
这一波弩箭起码浪费了数百支,而目标只是三人,不值当啊!
常建仁看着麾下的将领们问道:“大军厮杀,首要的攻击手段是什么?”
“弩箭,只是三人不值当吧?”
“错!”常建仁说道:“大军厮杀靠的是气势,要用强大的数量去淹没敌军,不管是弩箭还是什么,多就是好,大就是美!”
众人一阵懵逼,觉得这话很牛笔,但却有些古怪。
“军侯,这话谁说的?”
常建仁说道:“沈龙图。”
那是大宋名将,这些将领没资格去质疑。
“看看,这一波弩箭看似白白耗费,可敌军却惧怕了,先前不肯散去,现在都跑了。”常建仁赞道:“多就是好,大就是美,沈龙图果然是手段高超。”
在另一个时空,无数多炮塔党们高呼着口号,士气高昂。
沈安有病,这个病情和大部分华夏人差不多。
那就是火力不足恐惧症。
这个毛病被他带了过来,于是大炸比主义就成了他的口头禅。
有事没事你就用弩箭去覆盖一番,特么打不死也得吓尿他们!
于是常建仁今日就实践了一番,果然如此。
“登陆!”
他在怀念着沈安,脑海里有许多问题想去请教他,比如说那种火炮战船,以后会怎么发展。
他不知道在沈安的脑海里,未来的水军战船就该是冒烟的,至于火炮,沈安的标准就是大!
越大越好!
口径即正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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