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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66章 担当何在?一物降一物

    监国皇子想招募民工修河堤。

    百姓自然是欢欣鼓舞,但这等事儿的决断和他们没关系。

    吕诲一听到消息就急匆匆的去寻司马光。

    “君实,北伐刚开始,钱粮就如流水般的花销了出去,若是延续一个月,三司也得头疼。”

    他一进值房就先寻茶水喝,一边喝一边抱怨。

    司马光安静的坐在窗户边上,静静的看着他。

    喝了茶水后,吕诲坐下,摸了摸胡须,“若是要修补河堤,那最少得发数万民夫吧?数万民夫连吃带用,这要多少钱粮?此时正好青黄不接,一旦北伐延误,那……韩绛怕是会疯了。”

    窗外春雨绵绵,司马光伸手出去探了一下,没够着雨水,觉着全是潮气。

    “韩绛反对。”司马光淡淡的道:“曾公亮等人也不赞同。”

    吕诲欢喜的道:“这就对了。”,他突然压低了嗓门,“监国监国,不该做的就不能做,现在就要告诉他,让他知晓规矩才是……”

    司马光木然。

    “谏院,宫中来人了,大王召见。”

    司马光起身道:“年轻人,总是朝气蓬勃。”

    吕诲起身伴他出去,笑道:“毛躁就毛躁,君实你说什么朝气蓬勃。”

    稍后司马光进了宫中。

    重臣们全到了。

    这是打开大门商议事情的意思,也能避嫌。

    文彦博目光复杂的看着赵顼,在这件事上他有些犹豫,他更希望赵顼放弃这个想法。

    不只是为了钱粮的问题。

    更多的是……

    官家在前方征战,你在后面拖后腿,这个性质很恶劣,弄不好就是父子相疑的结局。

    父子一旦相疑,再想回到原来的状态就不可能了。

    这个才是他反对的主因。

    他看了一眼王安石。

    王安石出班,“大王,今春雨水多,臣令人去查过,怕是有发大水的可能。臣以为,当修补河堤,令人巡防。”

    赵顼微微颔首。

    他看着很是平静,不见兴奋,不见野心,但也见不到胆怯。

    他难道不知道这事儿犯忌讳吗?

    司马光一直看不懂这位大王。

    在出阁后,这位大王就开始了漫长的蛰伏,遇到事儿不吭声,有限的几次出手堪称是稳准狠,没给别人捅自己刀子的机会。

    这样的皇子为啥要一意孤行呢?

    哎!

    他有些抑郁。

    但更多的是无法决断。

    此刻他才知道首相的难处。

    果断!

    在许多时候,首相的表态就是在冒险。

    司马光出班了。

    “大王,春雨连绵,发大水是必然,不过黄河的河堤这些年多番修补,此刻不急于一时吧?”

    这个论点最有市场。

    一发大水你就说要决堤,那往年的修补干嘛去了?

    赵顼说道:“是不一定会决堤,可一旦决堤……河北路,汴梁周边将会成为泽国,如此,孰轻孰重?”

    此刻出些钱粮人手去修补河堤,和决堤后的损失比起来,谁轻谁重?

    这个……

    司马光不能答。

    因为人人都知道答案。

    若是决堤,那损失之大,怕是北伐的耗费都无法相比。

    历史上大宋君臣脑残般的把黄河母亲激怒了,然后河北路就成了泽国,一直到金人崛起南下时,河北路依旧没有恢复元气,堪称是自残的典范。

    刘展出班说道:“大王,黄河决堤否臣不知,但北伐若是出了岔子,辽人将会大举南下,到了那时……”

    “此次北伐乃是百年来的第一战,一切都得为此避路。”

    “至于决堤,且等看看水势再说,等水势高涨了再动手也不迟。”

    “陛下在北方翘首以盼将士们凯旋,汴梁不可轻举妄动啊!”

    一时间各种反对的声音都出来了

    赵顼看了一眼,好在宰辅们没吭声。

    文彦博犹豫了一下,还是出班说道:“大王,此事还需谨慎些。”

    他的表态含蓄,但反对的姿态很明显。

    没有立场的臣子也没啥好结果,会被边缘化。

    文彦博老于此道,自然不会和稀泥。

    声音渐渐都消失了。

    大家都在看着赵顼。

    反对的声音那么大,就算了吧。

    赵顼平静的道:“北伐如何,消息尚未到来,但我相信将士们。有人说当以北伐为重,不如不动,这是懒政,这是庸官!”

    轰!

    朝堂这一下就炸了。

    赵顼如何?

    大伙儿平日里见他都是在听政,一言不发,不吭声,不表态,几次出手也还行。

    这就是大家对赵顼的看法。

    可谁曾想到他竟然在此刻抛出了一枚火药罐,把朝堂炸懵了。

    我等是庸官?

    我等懒政?

    司马光木然。

    吕诲微怒。

    怒火在渐渐郁结。

    上面的那位只是皇子,喷他就喷他,怕个啥?

    于是有人出班道:“大王这是不把臣等当做是臣子了吗?”

    “臣阅历史册,但凡昏庸,必从羞辱臣下始!”

    这是把赵顼比作是昏君的候选人。

    火力很凶猛啊!

    赵顼被轰炸了一番,等众人消停后,他淡淡的道:“担当何在?”

    这话一棍子抽到了大伙儿的七寸。

    “你等反对修补河堤,若是黄河决堤,你等的担当何在?”

    若是黄河决堤,北方将会成为泽国。

    “当大军凯旋时,却发现沿路都是洪水。当陛下在大名府筹划战事时,洪水已经冲进了城中……”

    咳咳!

    有人在咳嗽。

    很难受啊!

    想想,赵曙正在大名府绞尽脑汁的看着地图,突然外面来报:陛下,发洪水啦!

    卧槽!

    官家怕是会懵了。

    朕在前线指挥北伐,你等竟然在后面放洪水?

    这是想淹死朕还是怎地?

    再多的反对在此刻都只能闭嘴。

    妙啊!

    包拯看着赵顼,只觉得无比欣慰。

    他以为这位大王会强行喝令他们赞同此事,如此会留下暴戾的名声。

    可赵顼只是一个担当何在,就令反对者们失声。

    啧啧!

    这位大王果然是不简单呐!

    见众人偃旗息鼓了,赵顼说道:“如此三司即可准备钱粮,招募民夫,令人去各处河堤查探,该修补的马上报上来,我这里派人去核查,若是无误,即可动手!”

    他起身道:“春光短暂不等人,洪水无情,更是耽搁不起,赶紧动起来。”

    韩绛拱手,“是。”

    他的心中不知道是喜是悲。

    出去后有人就故意问道:“韩相,三司的钱粮可还够?”

    韩绛微微点头,然后急匆匆的去了。

    而在宫中,赵顼已经开始动作了。

    “让唐仁来。”

    他跪坐在那里,茶水在身前的案几上冒着热气。

    稍后唐仁来了。

    “钱庄可还有手段筹集钱财?”

    唐仁没有丝毫犹豫,“有!从大军北伐开始,钱庄就在储备钱财。为此不必要的借贷都停住了,若是可以,钱庄可提供五百万贯!”

    五百万贯!

    赵顼的眸子一缩,“怎地那么多?”

    唐仁笑道:“一是钱庄的储备,其二是可多印些钱钞。”

    “沈安不是说不可多印吗?”对于纸钞的态度沈安很谨慎,多次反对多印的要求。

    唐仁自信的道:“此一时,彼一时。在这等时候,多印是应急,北伐成功,那些东西发卖之后,会有许多收益。如此可用那些收益来回收多发的纸钞。”

    这个就是短期操作,带着沈安所说的央行属性。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北伐胜利的基础上。

    但很奇怪的是,不管是赵顼还是唐仁,他们都对北伐的胜利毫不怀疑。

    “我的儿……”

    外面一声悲鸣,赵顼无奈的道:“你赶紧去,等我的消息就操作。”

    唐仁赶紧躲在了一边,等高滔滔冲进来后,就低头拱手,然后悄然撤了。

    临出去前,他偷瞥了赵顼一眼。

    大王,保重!

    “我的儿,他们说你得罪了满朝重臣?你怎地这般傻?莫非是有人蛊惑?是谁?”

    唐仁听到这里后,撒腿就跑。

    再不跑,一旦被皇后认为是罪魁祸首,他再也跑不了了。

    想想跟在皇后身边的那两个大块头吧,唐仁觉得她们俩一只手就能把自己收拾了。

    “娘,没有的事。”

    赵顼陷入了母亲的唠叨之中。

    高滔滔最后急了,说是要去朝中镇压一番。

    赵顼被吓的魂飞魄散,赶紧让她打消念头。

    赵曙还在呢!

    这时候高滔滔要是在朝堂上冒泡,回头就有人会弹劾她是在窥视帝王威权。

    到时候夫妻相疑,乐子就大了。

    头痛啊!

    赵顼看着激动的母亲,一筹莫展。

    他算计到了所有的苦难,唯独漏过了母亲的担忧和愤怒。

    药丸!

    我药丸!

    他无语望天。

    “……那些臣子会弹劾你,等你爹爹回来,他们会挑拨离间,他们会……”

    “咳咳!”

    正在愤怒的高滔滔听到了这干咳声,竟然就消停了。

    救星来了啊!

    赵顼大喜,拱手道:“见过娘娘。”

    高滔滔回身,福身道:“见过娘娘。”

    门外站着曹太后,她皱眉看着高滔滔,“你是母亲,更是皇后。孩子大了,母亲关切他的家事就可,至于国事,你不懂,我也不懂,少管。

    而作为皇后,此刻你要和皇子站在一起,而不是助长那些臣子的气势……”

    “是。”

    估摸着连赵曙都收拾不了的高滔滔,此刻看着格外的乖巧。

    曹太后走了进来,对赵顼说道:“你要做事,记得有始有终就是了。至于臣子,他们更多想的是自身的利弊,国事排在了后面。”

    “是。”

    赵顼心中感激,而且格外的佩服。

    在遇到事情时,大多数臣子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自己。

    你要清楚这一点,就能找到对付他们的办法。

    这是曹太后的经验。

    赵顼感激不尽。

    曹太后回身,“你跟我回去吧。”

    “是!”

    刚才还激动万分的高滔滔跟着曹太后回去了。

    庆宁宫重新恢复了安宁。

    外面,王崇年在哆嗦。

    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就是他去通知的曹太后,要是被皇后发现了,他觉得自己会被飞燕和昭君撕成碎片。

    飞燕走出去几步,突然回身冲着他笑了笑。

    狞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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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7章 一刀斩落猛将兄

    春雨依旧没完没了。

    三司组织了一批精通水利的去巡查河道,前脚刚出发,后脚就传来了消息。

    “官家去了河间府。”

    包拯想仰天长啸,可最近上火,咽喉痛,最终变成了咳嗽。

    “咳咳咳……”

    “哈哈哈哈!”他想到官家会遭遇危险就怒了,可随即想到汴梁城中那些瞠目结舌的家伙,不禁就捧腹大笑。

    就在大王决定要修河堤之后,汴梁往大名府去的快马就多了数十匹。

    那些信使带着奏疏,直接准备告御状。

    大伙儿正在翘首以盼来自于官家的怒吼,谁知道官家竟然一溜烟往河间府去了。

    喔嚯!

    白跑了。

    关键是官家离汴梁更远了。

    鞭长莫及啊!

    “官家啊!”

    汴梁的某个衙门里,一个官员冲着北方在哭嚎着。

    他哭的眼睛都肿了,看着分外的忠心耿耿。

    “他派了人去送奏疏,笃定官家会发怒,所以很是大张旗鼓,这下好了,官家去了河间府,大王怕是要弄他。”

    “不会吧,大王没这等手段。”

    “大王监国,哪里会弄臣子。”

    “也是,若是弄了犯忌讳。”

    “所以他的运气不错。”

    邙山书院开学的没多久,王雱重新坐在了二楼喝茶。

    十余名乡兵正在屋子里等候命令。

    王雱喝了一口茶水,看着外面的春雨,淡淡的道:“何金东以为大王不敢动他,所以此次派人去大名府告状,他最显眼。如此,那就拿他来开刀。”

    他想了想,“何金东此人堪称是旧党的铁杆,家中原先有高利贷的生意,他以为无人知晓,可却被咱们查探了个清楚。你等可去……扮作是缺钱,抵押物就用雅楼……”

    一个乡兵问道:“王郎君,雅楼难道是咱们的?”

    雅楼在汴梁城外,每年往来汴梁的人那么多,雅楼就是做那些人的生意,不算高档地方。

    虽然不算高档地方,但架不住能挣钱啊!

    王雱点头,“雅楼的背后那人有把柄在某的手中,你等只管去,稍后地契和文书都会送过来。”

    稍后果然文书就送过来了。

    “这是抵押,就借贷四万贯。”

    有乡兵拿着去了,有人担心,“王郎君,这不是给他好处吗?”

    “拿到手了才是好处,那雅楼外表看着还行,内里早已腐朽不堪,那家人准备重修……某会告诉他们,换个地方也不错。”

    雅楼值钱的是牌子,那些人听闻雅楼的名字就会怀念,这才是最大的价值。

    “何金东哪里知道商业的奥妙,一个雅楼的牌子就能价值一万贯,可借贷文书里却没有这一条。”王雱笑了笑,“书院里有教授这些,你等也可学学。”

    这个坑人的手段竟然不见血,但却让人脊背发寒。

    果然是王雱啊!

    晚些何金东果然就上钩了,迫不及待的让家人悄然用四万贯换取了文书。

    河堤视察工作结束了,各种消息汇总,最后决定动用五万余民夫,在危险的七处河堤一起动工。

    三司的钱粮在不断流出去。

    有人在上疏。

    “这是置官家和北伐大军于不顾。”

    “一旦粮草断绝,北伐大军将会不战而溃。”

    “不能阻拦……我等都是罪人啊!”

    哭诉的人多了不少。

    这时候哭诉,到时候真出事了,他们就是忠臣,而支持修补河堤的就是佞臣。

    而这么一哭诉,赵顼就被架在了柴火堆上,只等火星了。

    赵顼依旧很沉稳的在理事。

    朝堂之上,重臣们多了忧思。

    “昨日三司拨了钱粮,河堤已经动工了,只是后续还得不断拨钱粮下去。”

    韩绛很是忧郁。

    赵顼说道:“钱之事无需担心,若到时差了,我这里来想办法。”

    韩绛苦笑道:“是。”

    “有捷报!”

    外面只是一声喊,殿内的人全都转身看去。

    一个内侍欢喜的在外面蹦跳,稍后信使被带了进来。

    “大王,诸位相公,北伐大军攻破了范阳城,此刻已经围住了幽州。”

    “好!”

    “范阳一下,我军就有了根据,进可攻,退可守,好啊!”

    包拯激动的道:“随后围住了幽州城,有火炮在手,定然不会重蹈覆辙。”

    赵顼心中大石头落下来一半,他微笑道:“把消息传出去。”

    文彦博想了想,“此刻要看敌军的援兵如何。”

    众人都点头。

    当年的北伐也是围住了幽州城,最终却被援军击溃了。

    消息传出去后,城中一片沸腾。

    “范阳城被攻下了。”

    庄老实欢喜的不行,叫陈洛去杨家报喜。

    “娘子可知晓了?”

    “知晓了。”陈大娘看着喜气盈腮。

    “毛豆,你爹爹又立功了。”

    后院,杨卓雪看着身前的毛豆,欢喜不胜。

    “爹爹!”

    毛豆仰头,看着很是疑惑。

    果果说道:“毛豆忘记了吗?”

    毛豆是真的忘记了。

    “那是爹爹!”

    杨卓雪低声教导着。

    果果走了出去,见芋头在院子里淋雨,就没好气的道:“你这是想发热了不上课吗?如此……”

    “姑姑,我错了。”

    芋头一溜烟就跑了。

    ……

    何金东也得了消息,他唏嘘道:“竟然这般快吗?”

    北伐大军的进军速度让许多人吃惊,但何金东目前最关心的还是雅楼。

    四万贯借出去了,他希望那边最好还不上。

    人说心想事成是一种欢喜。

    所以当那家人传来消息,说是还不上了时,何金东不禁狂喜。

    “收了!”

    他是官员自然不好去,就派了家人去收雅楼。

    “收抵押物?好说!”

    雅楼的掌柜看样子也接到了消息,他毫不犹豫的令人开始搬家。

    何金东的家人笑眯眯的看着那些人在搬运东西,等看到连厨房的锅都搬了出来时,不禁腹诽道:“竟然这般吝啬,可见是真的亏钱了。”

    不过何家早有准备,各等器物都在打造之中,只等这边腾出来就搬运。

    搬家持续了一天多。

    第二天晚上,何金东乔装来了一趟。

    “看看!”

    他走在楼道里,笑道:“都是脂粉味。”

    青楼的味道自然就是脂粉味,可等进了屋子之后,脂粉味之外,还有那种朽木的味道。

    他走进了房间里,皱眉看着孤零零的那张床,说道:“怎地那么难闻?”

    朽木的味道很古怪,你说臭也不臭,但却很是固执,不管你用了什么掩饰,依旧会混杂在里面告诉你:这地方不行了。

    “这雅楼得有二十年了吧?”

    “有了。”

    何金东说道:“二十年也不该如此吧。”

    身边的管事说道:“郎君,这个得问问。”

    “去吧。”

    有人去问了,可得不到消息。

    “那些人不说。”

    “给钱!”

    何金东觉得这都不是事。

    砸了十贯钱之后,管事得了确凿的消息。

    “说是这楼的地势有问题,潮湿,所以木头都朽烂了。”

    管事小心翼翼的看着何金东,觉得这是个天大的坏消息。

    何金东皱眉,“不会吧。”

    说着他猛地跺脚。

    呯!

    何金东的身体猛地就陷了下去。

    “救命!”

    他惶然呼救,可实际上只是一条腿陷进去罢了。

    管事急忙拉了他一把,等拉上来后,发现何金东的小腿多处受伤。

    这都不是事。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

    “去看看!”

    何金东要疯了,“各处去看看!”

    管事带着人在雅楼四处查看,不时能听到跺脚的声音。

    “郎君!”

    管事带着人回来了,一脸的如丧考妣。

    “如何?”

    何金东坐在那里,裤腿已经被拉了上去,小腿看着血淋淋的。

    管事低下头,“郎君……”

    何金东只觉得心中一冷,“说话!”

    管事抬头,“朽烂了!都朽烂了呀!”

    何金东只觉得头晕,他喘息道:“那往日为何不闻?”

    青楼若是朽烂了,客人自然会不满意。

    管事说道:“来往这里的人多是没什么钱的……”

    没什么钱的人来青楼,哪里会管什么危楼不危楼的,只管完事闪人。

    “这是骗局!”何金东捶打着地板喊道:“这块地皮最多值三千贯,这是骗局啊!”

    何金东被骗了三万多贯的消息在一个小范围内传了出去。

    吕诲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报复。

    “这会不会是大王的报复?”

    司马光摇头,“大王不会冒险弄他,不值当。”

    “这手段很阴啊!”吕诲叹道:“让人不禁想到了沈安。”

    沈安最喜欢坑人,不过这手段比沈安的还阴。

    “亏就亏吧。”司马光说道:“此事不可传出去,否则何金东会被弹劾。”

    吕诲突然说道:“那人会不会把事情捅出去?不会吧,这等骗局捅出去他也没法做人了。”

    司马光点头道:“这等丑事谁会捅出去?安心好了。”

    吕诲和他说了些事,然后就告辞了。

    刚出谏院,就见到几个官员迎面走来。

    “那苏轼竟然弹劾何金东,说他暗里放高利贷,还买卖青楼,不堪为官。”

    “咱们谏院此次可是落下风了,得赶紧下手才是。”

    “好,某马上写奏疏弹劾何金东!”

    吕诲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他缓缓回身,然后又去寻到了司马光。

    “君实,苏轼弹劾了何金东。”

    司马光嗯了一声,然后抬头,万年木然的脸上多了惊讶。

    “是……大王?不,王雱!”

    “是他!”吕诲怒道:“这等赶尽杀绝的手段,就是王雱!他好狠的手段,先是设局坑了何金东,后续更是令苏轼弹劾,这是不给活路啊!”

    王雱出手了!

    就在苏轼出手的那一瞬,汴梁官场就得出了结论,何金东被王雱干掉了。

    何金东此次上蹿下跳的反对修河堤,大伙儿都在暗中赞叹。

    有人说何金东就是旧党的干将,此次更是冲锋陷阵的猛将……

    可这位猛将兄却被不吭声的王雱一刀斩落马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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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8章 被绑架的苏轼

    王安石很忙。

    最近给大王进谏的不少,而也有御史上疏,言辞激烈,说大王不顾陛下安危。

    作为御史中丞,他必须要站队。

    许多人希望他能站在反对者的那一边,压制大王。

    可王安石最终却是默默的压下了不少奏疏。

    “为何?”

    有人觉得他疯了。

    此刻站在大王的那一边,就有可能会被秋后算账。

    王安石说道:“某站在大宋的这一边。”

    黄河给大宋带来了无尽的财富,也带来了无数灾难。

    福祸相依,当能用人力干涉时,自然要压下灾祸。

    于是不少人在背后说他是效忠于大王,而非是当今官家。

    王安石只是沉默。

    当苏轼把奏疏给他过目时,王安石惊讶了。

    “高利贷……买卖青楼。”

    他闭上眼睛,整件事的过程都被推算了出来。

    “可以。”

    这份奏疏就这么被递了上去。

    赵顼据闻大怒,还砸了东西。

    “为官者竟然放贷,更是经营青楼,无耻!”

    皇子的怒火反馈到了皇城司,张八年动了。

    皇城司当即下手,冲进值房把何金东给拉了出来。

    “救我!救我!”

    何金东的呼救声在春天的汴梁城里回荡着,可却无人伸手。

    下衙后,王安石依旧是排队买了妻子喜欢吃的食物,然后拎着回家。

    进家后,依旧是问候,依旧是嗔怪他乱花钱。

    夫妻之间的许多情义都在这些问候和嗔怪里渐渐的沉淀下来,让王安石很惬意。

    “大郎呢?”

    “大郎在看书。”

    王安石悄然去了书房。

    书房里,王雱正在看书,却是一本佛经。

    “咳咳!”

    王安石干咳了一下,然后走了进去。

    “爹爹是要问何金东之事吗?”

    王雱放下佛经,神态从容。

    王安石苦笑道:“你这般聪慧,让为父很是无可奈何啊!”

    做老子的一举一动都被儿子猜出来了,这样的日子真心没法过。

    他坐了下来,顺手拿起那本佛经,“何金东最近上蹿下跳,很是得意,所以你想给他一下。可你想过没有?你这也是给了吕诲和司马光他们的脸上一巴掌。

    你看不起何金东,司马光和文彦博呢?”

    “司马光若是站出来还有些意思,可他吃亏多了,如今更喜欢隐忍,不见机会不动手。”王雱很是不屑的道:“而文彦博标榜一心为国,必然只能隐忍。

    他们二人隐忍了,吕诲蹦跳又有何用?

    所以孩儿一直以为,旧党失败的关键就在于文彦博和司马光他们的性子……”王雱想了想,“太假!他们既想把新政拉下马来,可又想给自己裱糊一番,装个忠臣的模样。

    有这样的头领,旧党想翻身难上加难。”

    王安石看着儿子,觉得自己的千言万语都没法说出来,只得换了个角度,“可你却不该设下了圈套,那近乎于骗局。”

    王雱坑何金东的手段就是骗局。

    骗局开道,随后就是御史揭发,一浪接着一浪的攻势,直接把何金东给解决了。

    王雱皱眉道:“爹爹,苍蝇不叮无缝蛋,他何金东若是持身正,若是没放高利贷,孩儿怎么能弄他?他若是知道不该弄青楼,那就不会上当,这是你情我愿之事。

    孩儿本想……”

    王雱看了自家老爹一眼,把不屑忍住了,“孩儿本想直接用一个美人让何金东再上一次当,随后让他家破人亡……”

    呯!

    王安石终于忍不住拍了桌子。

    “你要气死为父吗?”

    王安石真心想一巴掌把这个儿子拍个半死。

    “表哥……”

    王安石叹息一声,坐下道:“为夫知道了。”

    外面传来了小吴氏远去的脚步声。

    妻不贤子不孝,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王安石很惆怅。

    “此事你后续不许再出手。”

    王安石警告道:“何金东已经被皇城司的人拿下了,当时他不肯走,是被亲事官们从值房里拖了出来。据闻他涕泪横流,一个劲的喊救命,连文彦博都说大宋官员的脸面都被他给丢尽了。”

    何金东完蛋了。

    司马光只是暗示了一下,弹劾何金东的人就多了十倍以上,目前暂时被关押在大牢里,就等赵曙归来后再做处罚。

    苏轼完成了今年的弹劾指标,但高烧的后遗症依旧在,有些昏沉。

    别人昏沉喜欢睡觉,苏仙昏沉喜欢饮酒。

    他和友人在青楼喝酒嗨皮,搂着女妓放声高歌,这日子别提多舒坦了。

    等他喝的醺醺然去茅厕的时候,众人都觉得问题不大。

    可等了半个时辰,苏轼依旧不见踪迹,大家觉得不对劲,就去查找了一番。

    苏轼失踪了。

    赵顼大怒!

    张八年被叫去,随即皇城司出动,在汴梁城里寻找苏轼。

    杨卓雪得了消息,令城外的乡兵进城。

    “娘子放心!”

    二十余名乡兵看着阴森森的,可对杨卓雪很是恭谨。

    杨卓雪点头道:“子瞻和沈家是多年的至交,务必要把他找到。”

    “遵命!”

    乡兵们出动了。

    只是半天的功夫,汴梁城中的地头蛇就被他们摸了出来,一阵毒打,地头蛇们都答应出动手下去寻找苏轼。

    这番动静大了些,有人就寻到了政事堂,说乡兵们太过肆无忌惮,结果被包拯痛斥。

    赵顼知道,这是报复。

    “拷打何金东!”

    他的手段来的更加的直接,令张八年先是一怔,旋即狂喜。

    作为密谍而言,他更希望未来的帝王少一些顾忌,多一些直接和狠辣。

    而赵顼显然就是这样,这让他如何不欢喜啊!

    何金东的惨叫声在大牢里压根不起眼。

    而苏轼此刻已经醒来了。

    这是一间普通的厢房,苏轼仔细看了,屋子里就只有一张凳子,其它什么都没有。

    他此刻就被五花大绑丢在地上。

    后脑勺很痛,他觉得一定是起了个大包。

    他喘息了一下,仔细回忆着自己昨夜的遭遇。

    好像是……撒尿撒的正兴高采烈的时候,后脑勺就震动了一下,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咦!

    不会尿在身上了吧?

    苏轼努力挣扎着坐了起来,果然在裤腿上看到了尿渍。

    呜呜呜!

    他的嘴被堵住了,只能用这种声音来表达不满。

    你可以弄死我,但请你尊重我。

    苏轼很生气。

    房门被人推开了。

    一个看着有些冷飕飕的大汉走了进来。

    他手中握着一把短刃,冷冷的道:“醒了?”

    “嗯嗯嗯!”

    苏轼只能用鼻子发出声音,让他恨不能化身为猪,好生喷一喷这个大汉。

    大汉见他面色涨红,就以为是要上茅厕。

    “某让你说话,但不可大声,否则某……”大汉挥舞了一下短刃。

    “嗯嗯嗯!”

    苏轼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大汉拉出堵住他嘴的布团,短刃就搁在他的脖子上,只需拉一下……

    “某杀过鸡!”

    苏轼用力的喘息着,“杀鸡拉脖颈,拉不对地方不出血。”

    大汉放心了些,“想要做什么?”

    “更衣。”

    “读书人就是穷讲究!”大汉把他提了起来,“撒尿就撒尿,还什么更衣,难道你撒完尿还得换一身衣裳?”

    苏轼活动了一下脖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更衣是贵人的说法,就是拉撒。你可知道当年的前汉……就是汉武帝。”

    “当然知道。”大汉看来是个话唠。

    “卫子夫可知道?就是武帝的皇后。”

    “就是卫青的姐姐。”大汉得意的道:“最近说书的正好说到了汉武帝和卫子夫,说是他们两情相悦……”

    “胡说八道!”

    苏轼想出去,大汉摇摇头,示意他就撒在屋子里。

    这个所谓的五花大绑名不副实,只是捆住了他的双手。

    苏轼走到墙角,“某……某拉不开裤子。”

    大汉没办法,只能帮他解开裤带。

    裤子滑落,苏轼的两条大毛腿哆嗦了一下。

    他一边撒尿一边说道:“当年汉武帝撒尿时卫子夫就在边上伺候,随后……就……你懂的。”

    大汉的脸颊颤抖了一下,“你别想让某和你那个……某不喜欢龙阳。”

    苏轼一脸黑线,“某只喜欢女子。”

    他撒完尿,大汉帮他拉上裤子,系上腰带。

    大汉正准备用布团堵住他的嘴,苏轼摇头,“别,某想和你说说话。”

    他的声音温柔,“某看你眉心有郁气,可见是家中有事,可对?”

    大汉本想强行堵住他的嘴,闻言就点头,“家中的娘子整日说某挣不到钱,吵闹不休。”

    苏轼深吸一口气,一脸得意的道:“孩子争气?”

    大汉马上就眉飞色舞的道:“某的儿子读书厉害,某就想他哪日能在东华门外唱名呢!”

    “这是好苗子!”苏轼坐了下去,由于他的双手被捆住了,所以坐下去后毫无威胁。

    “好苗子要好先生啊!”

    苏轼语重心长的道:“你可知晓先生的要紧?”

    大汉摇头,情不自禁的蹲了下去。

    苏轼想抚须,可双手却被捆住了,他悻悻的道:“好的先生能让一个庸才变成栋梁之才,知道邙山书院吗?”

    大汉点头,一脸憧憬,“某就想让家里的大郎以后去邙山书院读书。”

    “可能去吗?”

    “不能。”大汉摇头,很沮丧,“某的孩子怕是考不进去。”

    “哎!”苏轼叹息一声,“你可知道某是谁吗?”

    大汉摇头,眼中多了警惕,还拿起了布团。

    “某是苏轼。”

    苏轼矜持的等着大汉纳头就拜。

    可大汉却茫然道:“苏轼是谁?”

    操蛋啊!

    苏轼眨巴了一下眼睛,“那沈安你总得知道吧?”

    大汉点头,“沈龙图是一条好汉,我大宋的头条好汉。”

    苏轼笑道:“某是他的兄弟。”

    “你?”大汉看着他,“昨夜动手的人说你蠢笨如豕,沈龙图何等的聪明,怎会有你这等蠢人朋友?”

    苏轼想吐血。

第1769章 脱身,一诺千金

    “找到苏轼!”

    赵顼在咆哮,哪怕文彦博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怒他!

    皇子的第一次咆哮是为了朋友,这个发现让许多人倍感欣慰。

    这是重情义的表现。

    而当庄老实走出榆林巷时,汴梁城震动。

    他伸出两根手指头,“两万贯!沈家从不虚言,找到苏轼,两万贯拿走。哪怕你是绑架了苏轼的那人,你也可以先拿了这两万贯到手,随后再想办法逃脱沈家的追杀……让你先跑一百里!这是我家娘子的承诺!”

    沈安不在家,当家娘子的话就是铁律。

    所以汴梁轰动了,泼皮们倾巢出动,就像是过年般的兴奋。

    “找到苏轼!”连闲汉们都出动了。

    赵顼很忧郁。

    “我的命令比不过两万贯悬赏,这个世间更看重的是好处,若是有一日好处多的能让百姓抛弃了帝王,那我家该如何?”

    这个问题让赵顼为之不安,他甚至把这个疑惑告诉了王雱。

    王雱淡淡的道:“若是如此,那定然就是皇室不合时宜,命数该绝了。”

    “是了,命数该绝了。”

    虽然王雱的话不好听,但却很有道理,等这话被不知道是谁传进宫中时,曹太后大加赞赏,高滔滔咬牙切齿的令人赏赐了王雱十贯钱。

    这是皇家的赏赐?

    王雱拿着十贯铜钱觉得很重,但依旧在冷笑。

    若是汉唐的皇室也就罢了,那时候的皇室挥金如土,赏赐人动辄就是一堆金银铜钱。

    十贯钱!

    这是在告诉某,你的那番话就值这点钱吗?

    王雱看了皇城一眼,对身边的陈洛说道:“皇后气量不大,幸而官家的身体不错。”

    这话堪称是大逆不道,陈洛当做没听到,“王郎君,我家娘子说了,太后娘娘私下给了赏赐送到了我家,回头就送到王家去。”

    王雱点头,“太后娘娘果然是见识不凡。”

    陈洛回家,把王雱的这番话转给了杨卓雪。

    “皇后本来气量就不大,否则官家哪里会只守着她过日子。”

    “嫂子……”果果在边上教芋头,闻言抬头,“哥哥也只守着你过日子。”

    “呵呵!”杨卓雪掩饰的干笑了一下,“官人自然不同。”

    “嗯!”果果点头,但觉得嫂子这人也有些脸皮厚。

    她教了一会儿就没精神了,“子瞻哥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苏轼很好。

    他已经被解开了绳子,甚至还能在屋子里活动一番。

    “这就是邙山书院每日早晨操练的。”

    大汉叫做王金,他就蹲在那里,一脸纠结。

    “某是苏轼,某言出必行!”

    苏轼微微仰头,瞥了王金一眼,“你只是走出了一步,后悔还来得及。你的孩子将会因你而骄傲。”

    “你还在想什么?”苏轼走近一步,“外面定然在寻某,大王会生气,皇城司倾巢出动。沈家会悬赏寻某……”

    王金抬头,痛苦的道:“此事……”

    “这是小事。”苏轼一脸正气,“谁没走错过路?某当年也曾窥视过客舍掌柜娘子的丰腴,还做了几次梦。”

    王金起身,“就怕……”

    “怕什么?”苏轼微笑道:“大王加上沈家,你怕谁?等安北回来,你可还记得他的名号?”

    “沈断腿!”

    王金深吸一口气,说道:“苏御史,某错了!”

    他跪了下来,苏轼轻轻摸摸他的头顶,矜持的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善哉善哉!”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房间,苏轼叫住了王金,痛快淋漓的在院子里跑了几圈,然后说道:“走。”

    这个举动彻底让王金放下心来。

    出了这个院子后,苏轼才发现这里离自家很近。

    很大胆啊!

    苏轼微微一笑,说道:“你且跟着某回家沐浴更衣。”

    王金此刻越发的恭谨了,“是。”

    两人才走出不到十步,两个大汉就悄然摸了过来。

    “按住他!”

    王金被按住了,苏轼被拉了过来。

    一群泼皮在狂喜,“咱们找到了苏轼!”

    苏轼被找到了。

    当他的经历被传出来时,汴梁人都有些懵逼。

    这人竟然靠着三寸不烂之舌说通了那个看守自己的大汉,然后施施然的出来了。

    最先寻到苏轼的那群泼皮很是沮丧,但沈家依旧每人给了五十贯。

    仗义的沈家让汴梁人怦然心动,恨不能明日就有什么悬赏公布出来。

    ……

    宫中的曹太后最近很忙,不但要织布,还得要看着高滔滔,以免她犯蠢。

    织布很无趣,高滔滔没兴趣。

    但曹太后是她的长辈,还是亲戚,她没法,只能在边上打下手。

    “你别看织布无趣,世间事本就无趣,只是人自己从里面找乐子,无趣的乐子!”

    曹太后的动作单调,高滔滔觉得她能这样一直到地老天荒。

    “娘娘!”

    任守忠人未至,声先到。

    他一脸欢喜的冲了进来,飞燕的第一反应就是挡在了高滔滔的身前。

    上次陈忠珩撞到了她,直接被反弹,晕了许久才清醒。

    任守忠这等身材,飞燕有信心一巴掌能拍死他!

    任守忠的刹车不错,脚下有力,在飞燕的身前三步止住了。

    “娘娘,苏御史找到了。”

    “哦!”曹太后的眼中多了喜色,高滔滔更是霍然起身,“怎么找到的?”

    两位深宫中最尊贵的粉丝激动了。

    “说是苏御史说动了看守自己的大汉,那大汉弃暗投明,带着他出来了。沈家悬赏两万贯,说是要给那个大汉。”

    “阿弥陀佛!”

    “福生无量天尊!”

    曹太后和高滔滔虔诚的感谢着上天的庇护。

    任守忠不禁有些嫉妒了。

    那苏轼不过是作的一手好诗词文章,怎地连太后和圣人都对他青眼有加呢?

    高滔滔欢喜的道:“如此我去前面看看。”

    “等等!”

    曹太后叫住了她,“此事你别掺和。”

    高滔滔无奈坐下。

    “你可知沈安当年第一次悬赏的用意吗?”

    高滔滔茫然,“不是为了包公?好像是为了包公吧。”

    “为谁不重要。”曹太后说道:“他用重金悬赏,对外是一种威慑,谁若是要想对付他,或是对他在意的人下手,他会不择手段!而悬赏只是一重手段。

    其二,他用悬赏来告诉官家,他宁可花钱去打击对头,也不肯动用乡兵去解决那些人。你可知道这里面的用意?”

    高滔滔微微一凛,“他这是表示自己无害?”

    “嗯!”曹太后觉得这个侄女还不算是太蠢,“他若是愿意,随时都能让乡兵带着一家子悄无声息的跑了。”

    “各地有巡检司,他能跑到哪去?”高滔滔觉得姨母高看了沈安的手段。

    “愚蠢!”曹太后叹道:“沈安没事就在家里带孩子,一个男人,他再喜欢孩子也不会如此,唯有一个缘故……”

    高滔滔只觉得脑海里一个念头钻了出来,压都压不住,“邙山军斥候天下无双,自然能悄无声息的把他一家子带出汴梁城,随后远遁。

    而沈安经常在家里许久不出门,谁也无法察觉到疑点。等发现时,早已找不到人了。”

    她悚然而惊,“沈安对我家竟然这般戒备吗?”

    曹太后冷冷的道:“帝王喜怒无常。先帝在时,曾说所谓的邙山一脉,查无此人,他动过那个念头。”

    “拿下沈安拷问?”高滔滔觉得这不算什么,“邙山军也挡不住大军围杀。”

    “当今官家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曹太后说道:“沈安和皇子交好,这也是一层自保。另外,大军绞杀邙山军,你以为这是前唐?官家也不会允许!”

    高滔滔只觉得心中冰冷,“是,官家不至于。”

    “嗯!”曹太后说道:“先帝在时,沈安看似嬉笑,可戒备心最强。

    当今官家的性子……老身说了你别不爱听,当今官家的性子就是个倔的,他认为好的东西,旁人说坏就会得罪他。这等人,走错了就是昏君,譬如说隋炀帝……”

    高滔滔想了想隋炀帝的举动,确实是一意孤行的典范。

    “官家却是明君。”

    高滔滔松了一口气,“沈安有本事,官家就敢用他。不管是书院还是军中,沈安都做了不少大事,如今看来,官家果然是手段高明。”

    “手段高明也好,缘分也罢,你少掺和他们之间的事。”

    “沈安重情义,你掺和了只会让他们之间多了隔阂。”曹太后告诫完毕,“你这便自去吧。”

    高滔滔不禁为之气结。

    合着我在这里就是给您出气的?

    她被簇拥着出去,到了门外,正好见任守忠在和人说话。

    “那王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等人还给他两万贯,沈家果真是蠢的,不,沈安的娘子愚不可及。”

    高滔滔怒了。

    苏轼是她的偶像啊!

    你竟然敢说那两万贯是白费的?

    而且还说什么愚不可及。

    她刚被自家姨母说是愚不可及,此刻再听到这话格外的刺耳,就对飞燕点点头。

    飞燕回去,禀告道:“娘娘,任守忠在外面诽谤苏御史。”

    她说完就告退。

    高滔滔放慢了脚步,飞燕上来点点头,高滔滔说道,“我腿乏,走慢些。”

    “刁奴!来人呐!”曹太后的声音听着中气十足。

    “娘娘!臣不知所犯何事……娘娘饶命呐!”

    “打!痛打!”

    ……

    没晚安!

第1770章 这个激情燃烧的时代啊(为‘乖张、升级’贺,加更)

    庄老实带着人,赶着大车把两万贯纸钞和铜钱送到了王家,并陪着不安的王金娘子去了大宋钱庄,把这笔钱存了进去。

    按照现在的利息来计算,仅凭着这笔钱的利息就能让王家衣食无忧,过上好日子。

    王金在家里吃了一顿饭,嘱咐了妻儿,然后换了身衣裳出门。

    门外有衙役在等候,王金说道:“小人还想去榆林巷。”

    他稍后出现在榆林巷,在侧门那里跪下磕头,然后起身跟着衙役们去了牢中。

    三年的牢狱生活是必不可少的,但两万贯的钱财却让这三年监禁多了些喜剧色彩。

    苏轼出来了,背后那人是谁?

    皇城司的人收回来了,乡兵们也回了城外,这件事仿佛烟消云散。

    河堤在不断修补中,每日耗费的钱粮不少。

    北方的消息依旧不断传来。

    富弼已经赶到了幽州城下,沈安的独断专行结束了。

    有人在欢喜,文彦博叹道:“这群蠢货,在沙场上,富弼只会听沈安的,他们欢喜个什么?”

    司马光也觉得那些人很蠢,“绑了苏轼的那人依旧没有消息。”

    文彦博突然笑了起来,“你要知道,沈安在北方,这对于那人而言是个好消息。”

    “是。”司马光知道,若是沈安在汴梁的话,那人会被打断双腿,然后扔到了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沈家只凭着财力就能让人忌惮。”文彦博苦笑道:“那杨卓雪用两万贯告诫了许多人,只是背后那人却没寻到。”

    “等沈安回来,他会接着寻。”司马光说道:“那人就是个有仇必报的。”

    王金并不知晓背后那人的底细,所以整个汴梁都觉得那人走了狗屎运。

    庆宁宫中,赵顼的影子被烛火拉的很长。他放下毛笔,漫不经心的道:“动手!”

    “是。”

    王崇年急匆匆的出去了。

    他寻到了张八年。

    “大王有令,动手!”

    张八年看着他,“大王可知晓这般做的后果?”

    王崇年说道:“你以为呢?”

    张八年颔首,然后吩咐道:“弄死李年,把尸骸丢在囚禁苏轼那地方的外面。”

    第二天早上,当李年的尸骸在那院子的外面被发现后,汴梁震动。

    李年是何金东的妻弟,他就是靠着何金东才发的家。何金东被王雱骗了的四万贯里,有一万贯是他的。

    瞬间李年的作案动机就清楚了。

    但是谁弄死了他?

    有人在盯着王雱。

    有人在盯着沈家。

    谁都没想到是赵顼。

    钱粮不断输送去了河堤上,也不断往北方输送。

    北伐不能缺粮,谁敢让北伐缺粮,官家回头就会弄死他。

    这是大家的共识。

    赵顼现在每日只吃两餐,宫中的曹太后和高滔滔也是如此。

    “这糕点好吃。”

    高滔滔只吃两顿饭,但糕点是不会缺的。

    这就是贵人版本的节食。

    而赵顼却是结结实实的只吃两餐。

    年轻人不吃午饭会很难受,肚子叫唤,有的人还会头晕。

    赵顼觉得有些晕。

    包拯的声音很洪亮。

    “……发现三处河堤岌岌可危,臣弹劾先前巡查河堤的官吏……此等人,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

    赵顼点点头,觉得晕乎。

    肚子里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太难受了。

    包拯抬头,愤怒的模样有些吓人,“若非是及时发现,一旦发了大水,河北路危矣!”

    “让人去!”赵顼有些没精打采的道:“再去查探河堤,务必要万无一失。”

    文彦博干咳了一声。

    “大王,北边的粮草……”

    他看了韩绛一眼,“三司才说钱粮有些紧。”

    韩绛没想到自己的一句牢骚就被文彦博给利用上了,他面色有些难看的道:“三司还能支撑下去,钱粮无忧。”

    文彦博微笑道:“如此老夫就放心了。”

    他很是儒雅的回班,但这是一种姿态。

    赵顼不喜欢这种姿态,所以稍后就让人散了。

    文彦博和司马光走在一起,低声说着此事。

    “许多时候,只需说一句就够了,等事情出来,那就是先见之明。”

    这等手段堪称是为官的要诀,司马光以前就是爱较劲,见到不满意的事儿非得要争论一番才肯罢休。

    “多谢。”文彦博不会平白无故的指导人,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觉得司马光是自己的接班人。

    两人相对微笑,莫逆于心。

    文彦博说道:“说是说,可还得关切河堤之事,否则一旦河北路成了泽国,就算是北伐获胜,也无法压住此事,就像是阴云……”

    司马光点头,看着有些木然。

    “万岁!”

    两人刚走到枢密院这一段,就听到了欢呼声。

    “什么?”

    文彦博侧耳倾听。

    “万岁!”

    更大的欢呼声传来。

    前方守门的军士已经忘记了军律,冲出去查看。

    可这里是皇城的南面,呼喊声来自于相反的方向。

    “万岁!”

    欢呼声不断传来。

    宫中被惊动了。

    曹太后扯断了一根线,起身问道:“是哪里?去问问。”

    任守忠的屁股被打肿了,此刻在躺着,但多的是人愿意去跑腿。

    声音近了些,但随即就往右边去了。

    欢呼声一直不断。

    “大捷!”

    终于传来了具体的消息。

    有看守皇城的军士看到了露布。

    “去告诉大王,是露布报捷!”

    可已经无需他们去禀告了。

    “大捷!北伐大捷!”

    赵顼正在想着是否弄糕点吃吃,听到这个喊声就蹦了起来,然后又觉得不够矜持,就干咳一声,“去看看。”

    他嘴里叫人去看看,自家却飞快的走了出去。

    出了庆宁宫,边上就是皇城司。

    皇城司的人已经出来了,见到赵顼纷纷行礼。

    张八年急匆匆的过来,“大王,说是露布报捷!”

    赵顼双拳紧握,“好!”

    一般情况下,非大捷不会采取露布这等方式,也就是说,北伐战局取得了重大胜利,才有可能采取露布报捷这种方式。

    “走,出去看看。”赵顼急不可耐的往外走,张八年静静跟在后面。

    两人一路出了皇宫,就见前方全是官吏。

    枢密院的人全出来了,政事堂的也全出来了。

    包拯被挡在了后面,有人在喊:“给包相让路!”

    现场太过嘈杂,没人搭理。

    欢呼声渐渐靠近,外面突然安静了下来。

    “大王来了,闪开!”

    这个管用,前方当即闪开了一条道。

    赵顼一马当先往前走,包拯抢出来,紧紧地跟在了后面,可张八年却把他给挤了一下。

    罢了!

    包拯忍着一笏板抽去的冲动,告诉自己不能着急,不能着急……

    稍后赵顼来到了宣德门外。

    一队骑兵已经下马,正在等候。

    外面无数百姓,黑压压的看不到头。

    见赵顼出来,军士们没有行礼,扛着竹竿的军士用那种自豪的姿态把露布摆了出来。

    “大捷!”

    “……富相领军两万,在城下故作疑兵,沈龙图领军十万,以七万对八万,厮杀半日后总攻,随后出伏兵,一举击败辽军……斩获两万七千余,俘获三万六千余,敌军仅北枢密使萧衍雄以下万余人遁逃……”

    一阵沉默之后,赵顼淡淡的道:“大捷了。”

    众人不禁暗赞:大王好气度!

    然后大家就见到了赵顼的疯狂。

    他奋力挥舞着拳头,喊道:“大宋重夺幽燕之地!万胜!”

    寂静的长街上顷刻间就像是岩浆爆发般的沸腾了起来。

    “万胜!”

    无数手臂高举,欢呼声炸裂了汴梁上空。

    赵顼兴奋的脸都红了,此刻什么腹黑,什么监国皇子,这些都被抛之脑后,他只想到了大宋的未来。

    幽燕之地在手,大宋重建了自己的攻防态势。

    从此,大宋想攻就攻,想守就守,这是唐末后中原从未有过的从容姿态。

    这才是中央之国。

    而让他更激动的是沈安果然击败了辽军的援兵。

    在出发前,沈安曾和他有过长谈。谈及北伐时,沈安压根就没在意范阳和幽州,他一直在盯着辽军的援兵。

    他认为只要击败了辽军的援兵,北伐就算是彻底成功了。

    此刻这一步就验证了他的想法。

    记得当时沈安憧憬的道:“收复幽燕之地,随后就是大发展,大宋内修新政,外攻北方,还得看着海外……这时代,激情燃烧着!”

    是啊!激情燃烧着。

    这话他当时有些不解,可看着那些官吏和百姓们狂喜的模样,他懂了。

    这个激情燃烧的时代啊!

    他缓缓回身,就见到了老泪纵横的包拯。

    这个老汉哭的不能自已,而在边上,那些官吏们或是兴奋的面色涨红,或是捶胸顿足,发泄心中的狂喜。

    张八年的眼中竟然多了泪花,让赵顼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他喃喃的道:“大宋的国运,抢回来了!”

    无数欢呼声就像是惊雷,震动着汴梁城。

    赵顼看到一个老吏缓缓跪在左边,双手举起,泪流满面。

    国运即我运!

    这一刻无数人都深刻体会到了。

    “圣人和娘娘出来了。”

    曹太后和高滔滔竟然不顾规矩,从后宫出来了。

    可这时候谁还管什么狗屁规矩。

    所有人都在为了大宋的荣耀时刻而欢呼雀跃着。

    赵顼踮脚,看到了宫门外的两个女人。

    她们在哭泣。

    赵顼深信那是幸福的哭泣。

    治平六年的幸福就这么来到了汴梁,来到了大宋。

    ……

    感谢‘乖张、升级’的盟主打赏,本来说是到下一本书再加更,但想想还是加吧。大佬们,别来了啊!

    晚安。

第1771章 敬重

    杨卓雪又被批评了。

    李氏在数落她:“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花钱也没个数,两万贯是多少?多少人一辈子连两百贯都见不到?你却大手大脚的扔了出去。”

    “娘。”屋外果果带着两个侄子在玩耍,但依旧能听到这里的说话,让杨卓雪有些难为情。

    “娘什么娘?”李氏没好气的道:“钱再多也不能这么个花销法,否则以后你的手笔小了,旁人就会揣测,就会恶毒的说你穷了。”

    “官人说活自家的,旁人怎么看咱们不管。”出嫁从夫的道理杨卓雪清楚得很。

    “还嘴硬!”李氏看了一眼室内的摆设,“还好,没什么金银。”

    “官人不喜欢金银装饰。”沈安在这一点上和许多人不同。

    “以后记得花钱有个数。”李氏说道:“女婿能挣钱,可好歹给两个孩子多留些。再说了,女婿打断了那么多人的腿,得罪了那么多人,以后失势了,那些人来报复怎么办?你有多少钱去悬赏的?别出头,记住了!”

    她起身准备回去,就听到外面喧哗。

    “万岁!”

    “这是……”李氏皱眉听着。

    “姑姑!”芋头已经坐不住了,果果就牵着毛豆,和他一起去前院。

    才将过了院门,就见陈大娘狂喜的跑来。

    “小娘子,小娘子,大喜!大喜啊!”

    果果的目光越过他,见到了在院子里转圈跑的庄老实,那笑声让人想到了夜枭。

    陈洛蹲下来捶打着地面,一下下的喘息着。

    这是狂喜!

    连石板都在欢喜。

    果果站在那里,“可是哥哥立功了吗?”

    陈大娘欢喜的道:“小娘子,郎君击败了辽军,说是幽燕之地又是大宋的了!”

    击败了萧衍雄的援军之后,没有人谁认为剩下的地方还能坚持,那些守军不是要逃跑,就是瑟瑟发抖的等着大宋来攻打。

    果果一怔。

    她突然想起了当年的事儿。

    那一夜哥哥带着她去摆摊,遇到了辽使在州桥夜市耍横捣乱,包公就在那里阻拦。哥哥一弹弓就把辽使的鹰隼给打落了,然后抱着她跑。

    她被哥哥横抱着狂奔,一路上看到了光影闪烁,看到了那些人的脸。

    那些脸上都是欢喜。

    还有那一路好汉子的夸赞。等到家时,哥哥很是解气,最后还说了一句。

    ——等哪日定然收复了幽燕之地,让辽人俯首!

    “哥哥,你做到了。”

    一种喜悦之情渐渐洋溢出来,果果仰头看着天空,喃喃的道:“爹爹,你可在那看着吗?”

    沈卞在辽境失踪,这事儿沈安基本上不提,可果果却一直记得。

    那一天,一群人急匆匆的来了,说是沈知州投敌了。

    接着他们兄妹就被弄出了州衙,幸亏哥哥机灵,带了些钱出来,否则怕是要饿死了。

    那时候她觉得天塌了。

    可哥哥站了出来,撑起了她头顶上空的那片天。

    她的嘴角含笑,回身就看到了嫂子。

    杨卓雪欢喜的在招手。

    果果松开手,毛豆就跑了过去。

    “娘!”

    毛豆在奔跑的途中还跌跌撞撞的回身看着果果。

    我当年定然也是这般的吧?

    “果果!”

    外面来了客人,却是一群少女。

    “恭喜!”

    王定儿她们今日聚会,果果因为要帮衬家里做事就没去。

    结果她们得了消息就约着来沈家贺喜。

    “恭喜啦!”王定儿笑道:“沈龙图一战击溃辽军的援兵,他们说此战沈龙图指挥若定,那萧衍雄号称辽国名将,在他的面前毫无胜机。

    果果,你哥哥以后注定要成为闪耀史册之人,你也会因此而名列其间,恭喜呀!”

    史册会大书特书这一战,从而会大书特书沈安此人。

    作为他一手拉扯大的妹妹,果果也将会成为那史册中的一个名字。

    果果站在那里微笑。

    久雨的汴梁难得放晴,阳光轻柔挥洒在她的身上,把她的一头秀发晕染成了金黄色。

    “我们去大相国寺吧。”杨卓雪欢喜之余,就想到了把这个好消息去告诉沈卞。

    “好!”

    果果送走了好友们,约定了再次聚会的时间,然后沈家一家子就出门了。

    庄老实把陈洛和姚链都派了出去,闻小种更不消说。

    “人多,路上小心,若是让娘子和小娘子她们被惊扰,回头两日不得吃饭。”

    马车出发,榆林巷里的人都跑了出去,显得空荡荡的。

    出了榆林巷后,有人认出了陈洛等人。

    “是沈龙图的家眷。”

    密集的人群竟然让开了一条路。

    杨卓雪掀开了一点车帘,让芋头和毛豆看着外面。

    “看看那些百姓,他们都让路,知道为何吗?”

    芋头摇头,毛豆听不懂。

    杨卓雪的眼中全是自豪,“你们的爹爹为大宋击败了大对头,那些百姓敬重他,爱屋及乌,就对咱们好,明白吗?你们长大也要学你们的爹爹,做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大丈夫……娘,什么是大丈夫?”

    芋头的启蒙老师是果果,按照传统的方式识字读书,没有什么天才的方案,也没有什么专门量身定制的教材,就是这么悠哉悠哉的读书。

    杨卓雪想了想,“大丈夫……他兴许不识字,兴许没有英俊的相貌,但他定然很善良,哪怕是去码头扛包,也能养活自己的妻儿。

    他兴许没有满腹才华,但遇到不平事他会出手,当这个大宋遇到了危机时,他会站出来大声疾呼……”

    芋头仰头,有些茫然,杨卓雪摸摸他的头顶,“简而言之,大丈夫,就是顶天立地的男人!”

    芋头想啊想,一脸苦闷逗笑了杨卓雪和果果。

    他想了许久,“娘,那卖羊肉的杨无敌,上次为了自家娘子和别人打架打输了,他可是大丈夫吗?”

    上次有人调戏杨无敌的娘子,他当即和那人大打出手。只是他的拳脚担不起无敌这个名号,被打的满脸是血。

    杨卓雪想说这个要讲策略,甚至还准备把韩信的胯下之辱拿来当例子,但看着芋头那纯净的眼睛,就笑道:“当然是。大丈夫面对屈辱,哪怕知道不敌,也要站出来。”

    “哦!”

    芋头看着外面,突然说道:“娘,以后谁敢欺负你,我就打他!”

    小孩子的誓言没有半点杂质。

    看着儿子一脸的毅然,杨卓雪只觉得心中全是柔情。

    一路到了大相国寺前,欢呼声依旧热烈。

    一家人下了马车,赵五五讶然道:“娘子,没多少人呢!”

    陈洛说道:“全去了御街。”

    捷报传来时,这里的人全跑了。

    现场能看到许多无主的摊子,那些货物就摆放在那里,无人看守。

    可此刻哪怕是最没出息的泼皮都不会来偷盗东西,他们也在御街上为了北伐的大胜而欢呼。

    进了大相国寺,那些僧人竟然也是喜上眉梢。

    “见过沈家娘子。”

    僧人们明显的尊敬了许多。

    一路进去,等看到主持等在大殿前时,杨卓雪急忙行礼,“怎敢劳动您。”

    主持颔首道:“贫僧也听到了捷报。有人说方外人不该管外界的纷争,什么你死我活,什么你胜我负,用沈龙图的词来说,就是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可贫僧在出家之前是大宋人,出家之后也是大宋的僧人。贫僧见到大宋繁华就欢喜,见到大宋孱弱就心忧,佛祖想来也不会怪责贫僧的心不诚吧。”

    众人一起进了大殿,杨卓雪看了一眼,不禁讶然。

    桌子上全是香烛。

    烛光温柔的照亮了最前方的那个牌位。

    “逝去不是终结,当有无尽轮回。沈龙图在俗世为大宋厮杀,当有福报降临。”

    主持站在了侧面,身后是一排平日里谁都见不到的老僧。

    所谓高僧大德,在勘破俗世后,或是随心所欲,或是谨守灵台清明,平日里难得一见,今日却是破例了。

    主持低声吟诵着经文,随后高僧们跟随,一种宏大的气息笼罩了大殿。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外面有僧人来寻住持有事,只是看了里面一眼,就赶紧缩了回去。

    “住持竟然带着那些师祖们在为沈家诵经。”

    他摇摇头,“从某进了寺里就从未见过这等排场,厉害。”

    陪同他一起来的僧人说道:“沈卞当年高呼北伐,汴梁无人应和,后来愤而去了雄州练兵。如今他的儿子北伐立下大功,当可告慰在天之灵。

    我等虽是僧人,却也和大宋荣辱与共,当然要赞颂沈卞。

    住持说了,晚些还要为北伐阵亡的将士们超度呢!”

    里面,杨卓雪和果果,还有芋头在边上的僧人提醒下,不时拜,起,拜,起……默默的念祷着。

    果果抬头看着牌位,心中有些孺慕之情,却发现自己忘记了父亲的长相。

    是威严的吧?

    她觉得应该是。

    那张脸已然渐渐模糊,但却不会忘记。

    “万岁!”

    外面的欢呼声依旧震耳欲聋。

    “摩耶夫人重白地藏菩萨言:云何名为无间地狱?

    地藏白言:圣母,诸有地狱在大铁围山之内,其大地狱有一十八所,次有五百,名号各别,次有千百,名字亦别。无间狱者,其狱城周匝八万余里,其城纯铁,高一万里,城上火聚,少有空缺。”

    果果起身,见牌位上恍惚闪烁着光芒,就像是谁在笑一般。

    她回身看着外面,春光明媚。

    她不禁就笑了起来,就和春光般的灿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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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2章 高丽狠人

    “官家有手书。”

    赵曙的手书很简单,就是交代了一下欢庆的事儿。

    北伐大捷,不可能因为赵曙不在汴梁就悄无声息吧?

    没有这个道理。

    所以赵顼根据手书的交代让人给予京城孤老等人赏赐。

    其次就是宰辅重臣们一一赏赐酒肉。

    最后就是宗室和权贵。

    这是惯例。

    也是普天同庆的意思。

    真正的加官进爵得等赵曙归来,这是帝王的权利,在他闭眼之前都不可能拱手相让。

    赵顼先回去了,稍后群臣前来道贺。

    一番应对之后,赵顼说道:“北伐大胜,幽燕之地再无反复,如此,修补河堤可为否?”

    啊……

    包拯发誓自己听到了尴尬难堪的呼叫声,但回身看了一眼,众人都没说话。

    可那股子尴尬的气息却难以掩饰。

    他回头看了赵顼一眼,心想这位大王是有意还是无意提及了此事?

    等群臣散去后,赵顼突然笑了起来。

    “往日这些人欺我年少,总是喜欢用大道理来压人,今日我就用道理来提醒他们,让他们没脸!”

    他心情愉悦的去了庆宁宫。

    “您是一个好皇子。”

    向氏很是欢喜的亲手给他泡了茶水。

    赵顼坐下,腰杆笔直,“官家还在北方,不过按照我对战事的了解,此刻幽州城定然已经被攻下了,随后就是攻打蓟州等地,那只是寻常。

    但关键的是要重新修筑长城。

    长城多年……早已不堪,这是个麻烦。”

    向氏笑道:“北伐成功,大宋就有钱了。”

    “嗯,北伐成功,北方的田地多了,赋税也就多了。”

    赵顼微笑道:“还有外藩,他们以往对辽国甚是恭谨,此刻如何?”

    ……

    西京。

    因为宋辽大战特地赶到西京来的高丽国主王徽此刻心情复杂。

    他看着那些臣子,目光最后落在了李鹤的身上。

    “你以为……宋辽之战如何?”

    李鹤心中纠结,但却记得沈安的交代。

    “大王,辽人的军队近年来渐渐糜烂,而宋人却弄出了许多火器,臣以为……宋人必胜。”

    “此话大谬!”

    一个官员皱眉道:“辽人铁骑数十万,宋人能有多少?就算是西北的养马地能出许多战马,可骑兵费钱,宋人也舍不得多装备。少了骑兵,宋人怎能取胜?”

    王徽目光转动,淡淡的道:“诸卿当言无不尽。”

    “是。”一个官员说道:“大王,辽人依旧凶悍,宋人北伐……臣以为当会两败俱伤。”

    这是最好的结局。

    “高丽……”王徽沉吟道:“高丽一隅之地,只求和平。”

    殿内的气氛活络了些,大家都笑了起来。

    所谓只求和平,那就是希望宋辽两国打的厉害些,最好一起完蛋,这样高丽自然就和平了。

    “恶邻啊!”

    一个老臣摇头叹息,众人不禁都生出了同感来。

    高丽遭遇了辽人这个恶邻,真的算是八辈子倒霉。

    “可若是宋人做了咱们的邻居,那会如何?”有人问了这个问题。

    老臣昂首道:“大宋温雅,自然是好邻居。”

    “嘿嘿!”那人冷笑道:“好邻居,你且想想汉唐吧。到了那时,高丽必然要低头。”

    “难道高丽没有向辽人低头吗?”老臣怒道,“向辽人低头和向大宋低头,难道一样吗?辽人带给高丽的是屈辱,是战火和鲜血!”

    “罢了!”

    王徽不喜欢这个时候还有争执,他问道:“我只想问,谁胜谁负!”

    “宋人胜。”李鹤顶着高丽名将的头衔,他的话颇有权威性。

    “呸!”

    但和大宋的武人一样,在高丽,文官依旧是高人一等。

    一个文官冲过去呸了李鹤一口,李鹤看着他,面不改色的抹了一把脸上,说道:“炖羊肉的味道。你早饭竟然吃了羊肉。大王三日才吃一次羊肉,你何人?竟然敢这般奢靡!”

    那文官一怔,回身请罪。

    “罢了。”王徽淡淡的道:“臣子有钱,自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他再问李鹤,“可确定?”

    “臣敢用身家性命打赌!”

    李鹤在以前没有赌性,但在被沈安逼迫写下了那些东西后,他就觉得赌博很有意思。

    若是把自己的一生作为赌注,某能赢回些什么?

    他握紧双拳,眼神锐利。

    王徽说道:“如此也好。”

    众人沉默。

    王徽不动,大伙儿都只能站着。

    肚子饿啊!

    李鹤听到了肠鸣声,他不确定是谁的。

    大王不肯散朝,大伙儿就只能干熬着。

    至于为何,大家都清楚。

    大王这是想等待消息。

    他在惶恐不安,所以需要群臣来陪伴。

    若是辽人获胜,那么大辽的无敌威名将会响彻这片大陆,随后高丽必须要做出更大的牺牲。

    若是大宋胜利……

    大宋啊!

    很仁慈的国度。

    李鹤觉得高丽献上忠心就好,大宋也瞧不上高丽的这点地方,更看不起高丽的这点产出。

    但不知怎地,他觉得王徽和群臣都在害怕大宋。

    在他们的眼中,大宋仿佛比辽人还可怕。

    “辽人,蛮夷也!”

    身后的一声嘟囔解开了李鹤心中的问题。

    是了。

    辽人再怎么向中原学习,可终究骨子里的那股习气却难以消除,所以高丽虽然不敌,但却看不起这样的大辽。

    而大宋不同,高丽有的东西他们全都有,而且更好。

    不,高丽有的东西都是他们教的。

    这是先生。

    和先生做邻居吧!

    李鹤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刺激。

    于是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时,他回身怒吼道:“大王在此,不得喧哗!”

    君王的威严必须要得到保证,所以王徽赞许的看了李鹤一眼,觉得这位名将果真不错。

    一个侍卫放慢了脚步走进来,来不及行礼,就迫不及待的说道:“大王,辽人败了!”

    “哦……”

    殿内突然多了些声音,侍卫抬头,就见到了一些涨红的脸,以及不安。

    “说清楚。”

    王徽迅速把不安换成了微笑。

    “……沈安早已布下伏兵,一举围杀了辽军,萧衍雄带着万余人遁逃,随后宋军一日就攻下了幽州城……”

    “一日?”

    那个老臣赞道:“果然是沈龙图,大宋第一名将!”

    有人不怀好意的看了李鹤一眼,大概是希望他站出来争风吃醋。

    可李鹤哪里敢和沈安争论长短。

    于是他的不敢在王徽的眼中就变成了沉稳,“李卿沉稳。”

    这分加的莫名其妙的,连李鹤都有些懵。

    他冲着来自于大王的赞赏微笑,那侍卫继续说道:“宋军如今正在攻伐辽人的南京道,一路势如破竹。”

    哎!

    王徽叹息一声,起身道:“马上派出使者去汴梁恭贺,另外……李鹤。”

    “臣在。”

    李鹤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爽到了极点。

    就在大伙儿觉得此战辽人占据优势时,某一力主张宋人会获胜,这眼光!

    哈哈哈哈!

    他想大笑,却只能忍住。

    “你去过汴梁,可见过沈安?”

    “见过。”

    “沈安……此人如何?”

    “沈安此人在汴梁很是不起眼,就和一个普通人一般。”

    “大隐隐于朝吗?”王徽笑道:“有趣。”

    他的微笑看着有些矜持。

    “但他却是杂学宗师,题海之术让天下读书人不再受困于缺乏名师,几首诗词皆为名篇,让人击节叫好。而他每次出征都会大胜而归,从未败过……

    大王,此人文武双全。”

    “是啊!文武双全。”王徽说道:“宋人自从去了狄青之后,我以为再无名将,这位沈龙图却横空出世,可见这上天也在眷顾着大宋!”

    那个老臣出班说道:“大王,那萧衍雄是北枢密使,最是霸道的一个人,征伐草原不臣时,手段凶狠。当年高丽去交涉时恰好遇到了他,他曾放话说,但凡辽皇下令,他将率大军出征高丽,寸草不留!当时我国惶然,可这位萧衍雄如今被沈安击败,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大王,辽人还有什么凭仗?没了呀!

    此刻高丽该马上向大宋示好,若是可以,该派王子前去汴梁,向宋皇恭贺。”

    王徽沉吟道:“贺使随后就出发,不过王子……”,他摇摇头,“不必了。”

    有人说道:“当年辽人要人质,咱们也没理会。”

    这是有先例在的。

    老臣苦笑道:“这不是人质,而是亲近之意。”

    可王徽只是不同意。

    最后就是论功行赏。

    “李卿慧眼,让我得知了宋辽的虚实,来人……”

    官升一级,钱财若干。

    李鹤就带着这些东西回到了家中。

    可他只看到了火光冲天。

    李鹤的家被烧了。

    他的妻儿都没逃出来。

    他回到宫中,把赏赐放在地上,免冠叩首,用力之大,没几下就满面是血。

    宫中传来了叹息声,有人嘟囔着,说文官下手真狠。

    李鹤起身出宫,步履蹒跚的模样让人心生恻隐。

    火已经被扑灭了,但余烬还有。

    李鹤就在烟雾中蹒跚而行,翻找了许久,找到了自己的妻儿。

    他抱着几个黑漆漆的东西仰天嚎哭的场景永远被人铭记于心。

    春雨来了。

    众人都说这是老天不忍见到人间有此惨剧,所以才降下了甘霖。

    李鹤埋葬了妻儿,宫中传来了谕旨。

    官升两级!

    李鹤就这么在一日之间官升三级,跻身于重臣的行列。

    他拒绝了所有的道贺,一人坐在了家中仅存的一间屋子里。

    这间屋子被烧掉了一点,里面没什么东西。

    他就席地而坐,大口的喝酒。

    他喝多了就嚎哭,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哭嚎声渐渐不可闻,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小包东西,打开后全是粉末。

    他把粉末倒在地上,随后用酒水稀释。

    最后他烂醉如泥,就倒在里面大睡。

    一条野狗悄然进来,嗅了嗅,就舔舐着地上的酒水。

    野狗寻摸了一番没找到食物,最后失望的出去了。

    它一路晃荡,走到城门处时缓缓倒下。

    “这狗怎地死了?嘴角还流血!”

    “吃肉吧!”

    “好,吃狗肉!”

    当夜有数名闲汉因为吃了狗肉而重病。

    深夜,李鹤醒来,一个黑影靠近,“宋人的密谍早就把北伐大胜的消息传递给了您,咱们的人一路快马加鞭到了西京,您为何不把消息送进宫去?”

    “没有为什么。”

    李鹤的声音有些沙哑。

    黑影说道:“可……罢了。先前有人探寻起火的缘故,说那火来自于卧室,小人担心他察觉是您自己点的火,就杀了那人。”

    李鹤微笑道:“你做得很好,来,某这里有些东西给你。”

    黑影靠近,李鹤猛地扑过去。

    几息之后,他放开脖子被拧断的黑影,喘息道:“富贵险中求,某毒死了自己的妻儿,一把火烧掉了自己的家,这才换来了官升三级……谁也不能把这些夺回去,谁也不能!”

    他从黑影的身上寻到了短刃,毫不犹豫的一刀捅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挣扎着爬出去。

    “救命……”

第1773章 我的孙儿啊

    赵曙急着回来。

    在大局已定之后,他迫不及待的想回去接受万众欢呼。

    这是虚荣心,谁都有,这是帝王的来的格外的强烈些。

    他征用了韩琦的马车,这辆马车出自于出云观,轻巧,关键是有沈安所说的什么减震。

    “沈安跟着朕回去。”

    沈安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

    北伐一战,他击败了萧衍雄,这功劳太大,估摸着他去把刘展的腿打断都不会有问题。

    剩下的就交给韩琦吧。

    他带着邙山军和三千骑兵护送赵曙回京,富弼坚持一起。

    这是一种信任。

    “若是官家忌惮你,那么护送的人就不会有邙山军。”

    富弼自告奋勇一起回京,结果行程才一半,就想死。

    长途赶路真的很难熬,马背不是大床,没法给你柔软。

    当到了大名府时,一行人看到了许多民夫。

    “发水了!”

    三个字,就让赵曙走出了马车。

    “皇子有奏疏,说是今春汴梁及周边雨水多,怕有水患,就招募民工修补堤坝。”

    富弼的解说并未让赵曙多一分高兴。

    他吩咐道:“去河堤。”

    河堤上全是民夫。

    黄河在奔涌。

    只是站在河堤上看了看,沈安就觉得……很豪迈。

    “老夫有些头晕。”

    富弼的身体在经过长时间的赶路后有些小问题。

    “此事大王强硬了些。”

    富弼借着歇息的机会把沈安拉了过来,“虽然他做的没错,可终究失于强硬,官家会如何想老夫不知道,只知道……帝王的威权不可触碰,哪怕是儿子也不行。”

    这个有许多例子在。

    比如说汉武帝,比如说唐太宗……许多帝王都把自己的太子当做是对手。

    “此事……富相,该您想办法了吧?”

    沈安笑的很是和气,富弼怒道:“北伐老夫沾光了?”

    沈安默然。

    “你担心老夫会忌惮你,害怕你在某个时候提出老夫不能做到的要求,于是用这个来抵消?”

    富弼怒不可遏,沈安依旧默然。

    不管是谁,只要是人,他就有弱点。

    富弼此刻对于沈安而言就是个猎物,他只需靠拢一下,就会多一个盟友。

    但他选择了保持距离。

    “您说了,帝王的威权不容触碰。”

    沈安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

    他不想和宰辅做盟友,那样会身不由己。

    而富弼却不同,富弼这般亲切,摆明了就是想和他结盟。

    和他结盟,就是和包拯结盟。

    随后政事堂就会出现一股新生力量。

    富弼想干什么?

    不过是经过了北伐的洗礼之后,生出了权力欲来,想执掌政事堂而已。

    可沈安却拒绝了他的暗示。

    赵曙在河堤上看着奔流的河水。

    身边张八年低声道:“富相去寻了沈安,沈安拒绝了。”

    赵曙淡淡的道:“臣子想上进是好事,不过结党却不妥。沈安聪明,所谓群而不党,他把握的最好。”

    稍后富弼来了,“官家,沈安依旧是那个沈安。”

    赵曙微微颔首,张八年在边上却心中一惊。

    这竟然是官家令富弼去试探沈安吗?

    接着一切都清楚了。

    沈安北伐立下大功,酬功不是问题,问题是他是否会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来?

    于是富弼就以宰辅之尊去试探了一番。

    结果很喜人。

    沈安压根没兴趣。

    小伙子有前途啊!

    这一路视察下去,等到了黎阳时,竟然遇到了水患。

    “堵住!”

    无数民夫正在往大堤上冲。

    他们背着麻袋,到了上面只管往下丢去。

    没有人搭理路过的大宋官家一行人。

    “去看看!”

    赵曙看着脚下的水流,面色苍白。

    这是堤坝破损了。

    若是不管,随后堤坝就会被冲毁,洪水肆虐。

    “去帮忙!”

    赵曙毫不犹豫的就下了命令。

    随行的骑兵卸掉盔甲和兵器,就冲上了堤坝。

    他们就是生力军,在他们的帮助之下,这一段河堤很快就解除了威胁。

    “多谢了!”

    一个官员跑出来感谢,等看到赵曙时,不禁愕然。

    “官家?”

    随后就是一番激动,赵曙问了情况。

    “从半月前开始,黄河水急,三个地方很是危险,幸而先前修补后,否则……”

    否则河北路要遭殃了。

    汴梁城外,赵顼带着百官来迎接凯旋的官家。

    “幽燕之地一战尽复,此祖宗庇佑,诸将士奋勇拼杀的结果,朕当重赏北伐大军。”

    韩绛的脸颊抽搐了一下。

    钱粮又将滚滚而去。

    他悄然摸到了沈安的身边,咬牙切齿的道:“先前提及钱粮时,大王胸有成竹,可见是有了对策,而老夫知道,这对策定然和钱庄有关,沈安北,你教的好弟子,那唐仁竟然一声不吭,只看着三司和老夫狼狈!”

    沈安一脸懵逼,“某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韩绛恨不能饱以老拳,“那唐仁的手段都是你教的,你竟然敢说你不知道?”

    韩绛看来在这段时日里没少遭罪,沈安一脸正气的道:“回头某去问问,若是唐仁干的,某就收拾他。”

    “打断一条腿!”

    韩绛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沈安赶紧劝了一阵子,那边的官家父子已经弄完了父慈子孝的戏码,携手进城了。

    街上全是人,万岁的欢呼声不绝于耳。

    “安北!”

    沈安听到了喊声,就见到左边的酒楼二楼上,曹佾正在兴奋的冲着自己招手。

    “国舅!”

    久别汴梁,让沈安很是怀念亲友。

    “国舅果然是够义气!”

    黄春觉得自家郎君的好友都不错,等看到两个女妓从曹佾的左右两边冒出来时,就觉得自己眼瞎了。

    一路进宫,赵曙疲惫,但依旧召集群臣议事。

    “北伐封赏之事朕有了腹案,暂缓几日。朕此刻想问问修补河堤之事。”

    他看向了曾公亮。

    老曾出班,“今年春雨连绵,有洪水泛滥之势……”

    他看了赵顼一眼。

    赵曙问道:“为何不说?”

    曾公亮突然笑道:“陛下,此事文相比较清楚。”

    一向无害的曾公亮突然就亮出了匕首,狠狠地捅了文彦博一刀。

    文彦博看着平静,出班道:“若非是大王,臣等差点犯下大错,臣……请陛下责罚。”

    文彦博缓缓跪下。

    但他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家伙把群臣都扫了进去。

    老夫当时反对修补河堤,可你们也好不到哪去吧?

    于是现场跪了一片。

    啧啧!

    沈安觉得真是蔚为壮观啊!

    他看了赵顼一眼,发现这厮又在装傻了。

    “为何这般?”

    赵曙也在装傻。

    京城的情况有皇城司的密谍不断回报去北方,他对此一清二楚。

    此刻发作只是一种惯性罢了。

    帝王久离权力中心,担心威权被削弱,于是要用这等办法来敲打一番臣子。

    爽啊!

    沈安刚打赌,赵顼此刻一定是酸爽无比。

    “朕一路南下,在大名府看到了黄河涨水,一路往汴梁来,那水势就越发的惊人了,朕在想,若是没有修补河堤会如何?”

    “臣等有罪。”

    赵曙突然微笑道:“诸卿尽忠职守,何罪之有?明日朕设宴,君臣同乐。”

    随后大家各自散去。

    沈安扶着包拯出去,低声说道:“官家有些不同了。”

    “帝王本就是如此。”包拯却看得很开,“敲打敲打,敲打之后得安抚一番,这手段先帝就用的很是熟稔,当今官家算是不错了。”

    “对了,庆宁宫中……安国夫人有孕。”包拯欣慰的道:“皇子有后了,这是大喜事。”

    嗯?

    沈安想起了先前的场景。

    帝王高居于上,群臣跪下,就赵顼站着。

    这是借着赵曙捶了那些反对修河堤的臣子们一下。

    这胆子很大,原来根子在这里啊!

    赵曙要当祖父了。

    啧啧!

    那小子,果真是腹黑。

    看看那些臣子吧,灰头土脸的,不少人的奏疏当初都送去了北方。当时有多慷慨激昂,现在就有多尴尬。

    赵顼用这一招给所有人提了个醒,我不爱啰嗦,但不是软弱,谁得罪了我,那就等着小鞋穿吧。

    宫中,群臣走后,赵曙走了下来。

    赵顼规规矩矩的站着。

    “修补河堤之事你做的不错。”

    赵曙的夸赞听起来诚意不足。

    在收获了幽燕之地后,这位帝王已经开始瞄着秦皇汉武的功绩去了,性格也渐渐的有些偏。

    儿子趁着自己不在力压群臣,这事儿很是不得劲。

    “臣只是急了些。”

    赵顼依旧是很老实的模样。

    “朕从北方一路回来,看到了那些民工,确实是竭尽全力,可见官吏得力。”

    赵曙在等儿子表示惶恐。

    可赵顼却依旧很老实的道:“是啊!”

    赵曙一拳打空很难受,就摆摆手,“你去吧。”

    稍后他出现在了后宫之中。

    想去见曹太后,这是规矩,随后两口子团聚。

    “大郎有些得意忘形了。”这是赵曙第一次让儿子监国,很不适应。

    为了那事儿撕破脸自然是没必要,但憋屈啊!

    他准备迂回给儿子一下。

    比如说让皇后去敲打一下这小子。

    着主意不错吧?

    赵曙为自己的手段点了几个赞,正准备再下点药,就见高滔滔喜滋滋的道:“是得意呢!不只是他,臣妾也得意的不行。”

    呃!

    这是什么意思?

    赵曙觉得妻子怕不是有些神志不清了。

    “前几日得知了向氏有了身孕的消息,臣妾这欢喜啊!就像是要做祖母了,那孩子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官家?官家……”

    赵曙一溜烟就跑了。

    我的孙儿啊!

第1774章 胎教,阻卜人

    赵曙觉得自己在北方就是一个真正的帝王。

    在那里,无数将士在欢呼万岁,在效忠于他。

    那等气氛让他很是迷恋。

    就这样一直下去吧?

    他觉得不错。

    想来秦皇汉武也是这样过日子的吧。

    于是他在回程就多了些别的心思,那些帝王的手段渐渐就浮了出来,若是顺着发展下去,一个霸道的帝王将会逐渐诞生。

    可此刻他的所有心思都消散了,只剩下一个想法。

    孙儿!

    他前三十年的生涯堪称是坎坷,受尽了压力和白眼。

    这导致他的心理出了些问题,也让他格外的珍惜亲情。

    沈安清楚这一点,所以才说赵顼腹黑的把自家老爹都算计了进去。

    “官家!”

    赵曙在前面小跑,高滔滔在后面追,“还没生呢!”

    是啊!

    才将诊断有身孕,此刻还早呢!

    赵曙干咳一声,板着脸道:“这一路骑马脚酸,要跑一跑。”

    高滔滔看着他,噗嗤一声就笑了,然后上前拉着他的衣袖,仰头道:“好,那臣妾陪您跑一跑。”

    赵曙不满的道:“女人跑着不好看。”

    高滔滔再拉扯了一下,“试试呀!”

    好吧,于是帝后二人就在宫中来了个小跑。

    若是以前,这等小跑会让帝后喘不过气来,可在经过果果大人的一番调教之后,帝后的身体已经今非昔比了。

    一路到了庆宁宫,赵曙自然不好去见儿媳妇,高滔滔就代表他去慰问了一番向氏。

    “何时发现的?”

    “就上前天。”

    “这段时日要谨慎,让向氏莫要妄动劳累,更不得生气。”

    赵曙皱眉看着儿子,“要做爹爹的人了,做事稳重些,这阵子别气她,免得生个孩子是个爱哭的……”

    赵顼频频点头。

    “还有……”赵曙捂额想了想,“你整日无所事事,就念念诗词,要辞藻华丽的,或是雅致的,声音……注意念的时候声音要平和,不急不躁……”

    赵顼赶紧答应了,但他不准备这么做。

    赵顼觉得心满意足了,起身道:“记住了,每日半个时辰,声音要平和,回头我去挑选些诗词,你每日记得诵读……”

    他回身指着乔二,“你来督查,若是皇子没做好,你只管来报。”

    乔二堆笑道:“是。”

    他觉得这是官家看重自己的表现。

    等赵曙前脚一走,赵顼差点就崩溃了。

    一天半个时辰不打紧,可还得要语气平和……

    这会逼疯人啊!

    至于乔二……

    乔二回身就换了个表情,谄媚的道:“大王放心,臣定然守口如瓶。”

    “此事我自然会照做。”

    赵顼没搭理他。

    他就说自己借用官家抽了那些臣子一巴掌,怎么没惩罚,这就是了。

    每天半个时辰,御医说这孩子大概会在明年一月生产。

    从现在开始,难道某就要陷入到没完没了的诵读中吗?

    稍后陈忠珩亲自送来了几本诗集,一脸同情的道:“大王,从诗经到唐诗,还有本朝的诗词,大约上千首……您……”

    您保重!

    赵顼拿着厚厚的诗集去寻了向氏。

    怀孕对于女人而言是一件忐忑而美好的事儿,但对于皇子的女人来说,这事儿还夹杂着些利益纠葛。

    生个儿子,只要不是蠢货,多半会继承大统。

    未来的大宋官家啊!

    向氏难免就有些患得患失,见到赵顼来了,不禁有些意外之喜。

    赵顼不止一个女人,向氏怀孕后,他隔三差五来陪陪就是了,其它时间自然有别的女人侍寝。

    昨日他才陪过了向氏,今日本不该来的。

    “大王这是……”

    向氏看着几本厚重的诗集,有些好奇。

    “孩子在你的腹中,但此刻应当能听到些动静,我以后每日念诵诗词给他听,如此等他出生后,读书自然通畅。”

    向氏感动了。

    见她低声饮泣,赵顼突然发现自己疏忽了些什么。

    这是我的妻子啊!

    他觉得有些内疚,又有些窃喜。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赵顼又放低了些声音,“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向氏抬头,含泪看着他,觉得自己终究没嫁错人。

    赵顼看了一眼她的小腹,继续念诵道:“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庆宁宫中多了一分温馨,而沈家却多了些鸡飞狗跳。

    “郎君,庄老实他又去了青楼。”

    庄老实的老妻杨氏在哭诉,“他昨日才去了。”

    沈安看了庄老实一眼,觉得家里的管家不能这样。

    换一个?

    他看了看陈洛等人。

    这是个机会啊!

    陈洛昂首,姚链在装老实……连石板都吸吸鼻子,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能一窥沈家管家的宝座。

    沈家的管家,怎么说呢!宰辅经常来沈家,那些豪商也是如此,这样的管家有排面不?

    岂止是排面?

    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在沈家做管家,那排面真的有七品官那么大,谁不心动?

    一群乱臣贼子啊!

    庄老实发现了这伙人的不怀好意,马上就喊道:“郎君,小人冤枉啊!”

    杨氏咬牙切齿的道:“还说冤枉,我说你怎地舍得那个贱人,原来你们一直在暗中相会。”

    “娘子,有事回家说,别耽误了郎君歇息。”

    庄老实想一把掐死媳妇,但却不敢,不,是怕掐不死被反杀。

    这个老货!

    杨卓雪有些不满。

    果果站在后面,嘀咕道:“庄老实不老实,就是装的。”

    杨氏怒道:“你看看自己的脖颈,噫……那上面还有女人的印记在!”

    庄老实拉开脖颈,沈安看到了一个唇印,不,是牙印!

    尼玛!

    玩的够可以的啊!

    沈安刚想说话,庄老实就喊道:“这不是人!”

    呃!

    这老货难道还玩新奇的?

    沈安嫌弃的皱眉。

    “哥哥,什么不是人?”果果不懂就问。

    “就是……”沈安想杀人了。

    庄老实见他目光不善,赶紧就坦白了,“小人是被羊咬的。”

    “羊?”

    “是,小人前几日见街上有人斗羊,就凑过去看了几眼,结果那羊竟然就冲了过来。”庄老实蹲下,“小人正好蹲着,那羊径直就咬了小人的脖颈一口,差点咬出了血。”

    “羊会咬人?你这个骗子!”

    杨氏有些泼辣,沈安见了却没管,只是想着此事。

    稍后杨卓雪微微皱眉,一直在偷瞥这边的庄老实怒了,“再动手就休了你!”

    杨氏想骂,庄老实给她使个眼色。

    杨卓雪说道:“此事看看真假。”

    若是假的,杨卓雪觉得庄老实就该换位子了。

    沈家的事情太多,管家若是不靠谱,事情会很麻烦。

    庄老实跪下道:“小人发誓句句是实,那日就在宝相寺的外面,许多人都看到了,那人还过来给小人赔礼,身上的羊膻味很重。”

    沈安心中一动,问道:“他说了什么?”

    庄老实回忆了一下,“他说……是来贸易的,只是辽人霸道,得交许多钱财,否则就能赔小人一贯钱。”

    “对了!”庄老实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人还给了小人一枚狼牙,说是家里有孩子的挂在脖颈上,最是辟邪。”

    他说着就摸出了一枚很大的狼牙来,“小人当时还说记得给二郎君,只是后来就忘记了。”

    沈安点头,“拿来。”

    庄老实把狼牙递过来,沈安看了一眼,说道:“那人住在何处?”

    “他们后来收了羊,就往城外去了。”

    城外有客舍,但比较粗陋,价钱低。

    沈安点点头,然后说道:“这不干庄老实的事。”

    “郎君……”

    庄老实不禁眼含热泪,感动的不行。

    连杨卓雪和果果都觉得他不老实,沈安却认定他是无辜的。

    沈安去了书房,杨卓雪吩咐道:“官人立功归来,这是大喜事,不过宴请街坊就不必了,树大招风,免得有人弹劾。若是有人送礼,记得回赠多一些。”

    稍后果然有人来送礼,庄老实带着人收礼,然后回礼。

    来人出了榆林巷,打开回礼一看,“啧啧!这果然是沈家,回礼都那么讲究。”

    沈家的回礼是一套文房四宝,很是精致,另外还有一套书,价值不菲。

    而沈安在书房里一直没出来。

    果果陪同嫂子忙碌了许久,晚些就去了书房。

    “哥哥你在看什么?”

    沈安正拿着那枚狼牙琢磨,闻言说道:“看看这些人的把戏。”

    果果皱眉:“什么把戏?”

    沈安拿起桌子上的放大镜,凑过去一看。

    就在狼牙上,有一行细小的肉眼看不清的小字。

    ——阻卜人拜见大宋皇帝。

    有趣!

    沈安放下望远镜,说道:“你看看。”

    他有不少秘密会瞒人,但大多不会瞒果果。

    果果看了一眼,瘪嘴道:“阻卜人……哥哥,是哪里?”

    “就在辽人的上京道。”

    “他们来干什么?”果果把玩着那枚狼牙,漫不经心的问道。

    沈安微笑道:“估摸着是想来做买卖吧,只是这装神弄鬼的……想借此寻我说话?还顺带考验一番某的眼力,真是有趣啊!”

    果果把狼牙放在桌子上,说道:“哥哥,先前我和嫂子去了外面接你,你没看到,好些小娘子都在冲着你笑呢!”

    “那是傻女子。”

    “才不是,我听到她们嘀咕,说是嫁给你就好了。”

    “嫂子好气哦!我知道她想骂那些人不要脸,只是忍住了,哥哥,你不会说嫂子是河东狮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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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虞我诈的坑人(为新盟主‘顺其自然’贺,加更)

    两口子一晚上折腾了许久,那只贱鸟很识趣的没在屋檐下逗留,而是去了果果那边。

    第二天一大早,沈安没有练刀,只是跑步,算是活动身体。

    之后吃早饭时,丈母娘李氏意外的来了。

    李氏来这边的次数不多,沈安赶紧起身道;“丈母可吃了早饭吗?”

    李氏摇头,“不急不急。”

    这是有事。

    沈安笑道:“如此就一起用些吧。”

    沈安就去了外面吃。

    前世他每天早餐是面条,中午也是一碗面条,这个习惯保持了十多年,所以对汤饼颇为一往情深。

    沈家的汤饼自然是汤好料足。

    筋道的面条,一坨坨的红烧羊肉,羊肉汤的味道更是没法说。

    加了辣酱,一口汤饼下去,沈安觉得整个人就精神了。

    果然还是面食养人啊!

    他唏哩呼噜的吃完了汤饼,回身就见到了丈母娘和杨卓雪。

    “咳咳!”沈安觉得自己刚才的吃相一定是吓坏了丈母娘,就说道:“军中吃东西要快,否则贻误战机。”

    可李氏却觉得这是北伐时饿惨了,就说道:“你好歹给女婿弄些好东西吃吃。”,说着她眉开眼笑的走向了芋头。

    杨卓雪应了,随后就寻来了曾二梅嘀咕。

    沈安把碗放回去的途中,听到曾二梅说……

    “……那些好东西陈洛都清楚,回头奴让他去寻了北方的商人买几十根,每日给郎君炖半根,保证好的不行,就是会喷鼻血。”

    “喷鼻血?”

    “是呢!上次陈洛大晚上突然坐起来,喷了一被子的鼻血,还说什么好东西。”

    沈安身形一窒。

    “那官人不吃怎么办?”

    沈安就躲在侧面,听着两个女人在谋划。

    “那是小事,娘子放心,奴保证把那东西弄的好吃。”

    “如此就好。”

    完了!

    沈安想到几十根那个东西被自己吃下去的后果。

    会不会成为人型海马?

    他很忧郁,晚些李氏回去了,杨卓雪寻他说话。

    “官人,娘说外面有人说官家会封您为王。”

    杨卓雪有些忐忑,“大宋不封异姓王呢!”

    “那是瞎扯淡。”沈安不觉得这有什么,“那些人羡慕为夫此行立功太大,就说些酸话,不必理会。”

    “可就怕官家心生忌惮呢!”

    “没什么忌惮的。”沈安说道,“为夫不领兵,他们折腾来折腾去,就和跳梁小丑一般。”

    杨卓雪起身道;“如此妾身就放心了。”

    沈安琢磨了一下,把庄老实叫了来。

    “那一日你在路上可遇到了什么事?”

    “小人……路上被人撞到过。”庄老实看样子过的很滋润,误会解开后,被老妻弄的红光满面的,让沈安想起了杨卓雪要给自己准备的那些东西。

    “知道了。”

    稍后沈安去了枢密院,文彦博拿着狼牙看了看,“微雕罢了,不过他这个更细微,老夫肉眼看不清,可见是有宝贝。”

    “说是阻卜部的人。”

    沈安的话让文彦博激动了,“阻卜部?”

    “没错。”

    沈安笑吟吟的道:“这可是他们主动送上门来的。”

    “好机会。”文彦博难得激动,“若是能拉上他们,回头就能夹击辽人,大局定矣!哈哈哈哈!”

    阻卜部就在上京道,若是说动他们造反,辽人的菊花危险了。

    想到这个,文彦博看着沈安就赞道:“安北看着英俊不凡,想来芋头和毛豆将来也是如此,要不……结个亲?”

    呵呵!

    沈安笑了笑,记得包拯和文彦博是亲家,包绶的第二任妻子就是老文的女儿,芋头和毛豆、包绶抢媳妇……

    这个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不过他情不自禁的摸摸脸颊,心想难道我最近又帅了?

    回过头,他说道:“文相,那些棒槌没什么见识,拿着个微雕当神器,咱们须得如此……”

    等交代清楚后,沈安就叫来了陈洛,让他去一趟出云观。

    哥的坑人大业……开张了啊!

    文彦博也觉得这厮是要准备坑人,只是不知道他的手段是什么。

    “老夫拭目以待。”文彦博想了想,“要不……老夫也去看看?”

    他发誓自己只是想去见识一番沈安坑人的手法,可沈安却看了他一眼,露出了纯良的笑容,“文相……”

    后续的话他没说,但文彦博知道。

    ——文相……您昨晚喝多了?

    咱们不是朋友啊!

    哥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手段拿给你看。

    文彦博呵呵道:“酒不醉人,茶醉人。”

    说着他举杯。

    随后枢密院的人就去寻到了那几人。

    晚些他们被带了来。

    “博罗特见过文相。”

    来人看着很是温和,文彦博说道:“阻卜来此是何意?”

    阻卜分为好几个部族,但大宋没必要和他们计较这个。

    这就是北伐胜利后的自信。

    博罗特说道:“阻卜听闻大宋击败了辽人特来恭贺。”

    说着他摸出了一块木板递上来,“这是神灵的恩赐,用神器雕刻的宝物,送给大宋官家。”

    文彦博点头,有人送了上来,一看还是那种目前没法雕刻的微雕。

    这是有个放大镜?

    沈安在嘀咕着,这些东西沈家从未外放过,阻卜部怎么有的?

    “……那一年天降雷霆,瓢泼大雨,随后有牧人捡到了那个神器,可观物入微,天下至宝啊!”

    沈安一听就放心了。

    这玩意儿弄不好就是水晶,老早就有人发现水晶和宝石在打磨成某种形状后,就能放大视线内的东西,但却很模糊。

    而要想玩微雕,放大镜必须要清晰。

    也就是说,阻卜部弄到的是一块很清晰的水晶放大镜。

    这个确实是称得上宝贝。

    但是……

    “果然是神器。”

    沈安赞道:“这等神器也不知是哪位神灵遗落在凡间,某真想看看。”

    文彦博也抚须说道:“出云观也有神灵现世。”

    这是要给大宋挣面子吗?

    博罗特微笑道:“我愿意去拜见大宋的神灵。”

    沈安说道:“阻卜部被辽人压迫多年,大宋深表同情。”

    呵呵!

    博罗特的心中大抵是在呵呵,但却感激的道:“阻卜感激不尽。”

    “那出云观有个扶乩的道人厉害,去请他问问那位神灵的来历吧。”

    沈安带着博罗特走了,看博罗特走时的模样,分明有些憋屈。

    “阻卜人是来求援的,老夫估摸着他们有人在北伐时窥探两军交战,随后就来试探大宋的态度,是想求援?还是想要些什么。”

    有官员说道:“不管他们想要什么,落在沈龙图的手中……”

    文彦博笑道:“怕是会被坑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

    有人说道:“那博罗特看着颇为精明,怕是不好坑吧。”

    文彦博摇头,“旁人老夫觉着难,沈安……”

    想起沈安,文彦博不禁就想起了他坑过的人。

    司马光深受其害,吕诲就别说了,在他的面前提及沈安,那就是抽他的脸。

    哎!

    这年轻人真是让人无语啊!

    晚些,沈安和博罗特出现在了出云观。

    “福生无量天尊!”

    舍情出现了。

    今日的舍情穿着一身半新旧的道袍,眉间冷清,看不到一丝半点俗世的痕迹。

    他只是微微颔首,博罗特竟然生出了出尘之心。

    “见过道长。”

    他很是虔诚的行礼。

    舍情稽首,“二位檀越所为何来?”

    他的声音清越,听着不禁悠然。

    果然是个有天赋的神棍啊!

    沈安心中暗赞,说道:“某这里有个神器,果真神奇,听闻出云观有神灵显灵,就来请教。”

    “出家人不理会这个。”

    舍情微微皱眉,博罗特看着竟然有些心痛。

    哎!

    这是怎么了?

    “给贫道看看。”

    舍情显然并不相信他们的话。

    沈安递上了那枚狼牙。

    舍情微微仰头,把狼牙举在上方,皱眉道:“有趣,贫道倒是想问问……如此,你二人进来吧。”

    两人跟着他进了里面,一进去,博罗特就吸吸鼻子,然后指着对面的大烟囱问道:“那是何物?”

    大烟囱在拼命的喷吐着浓烟,整个道观里弥漫着一股子呛人的味道。

    这里没法管,但在里面,所有人都带着口罩。

    按照沈安的说法,现在暂时忍忍,以后咱们把这些东西都挪到外面去。

    可怜博罗特在草原上呼吸着纯净的空气,哪里能想到世间竟然还有这等污染。

    “啊湫!”

    他连续打了几个喷嚏,难受的不行。

    舍情淡淡的道:“要想得道,首先就得入世,世间万般浑浊,于我等而言却是还不够,所以出云观就弄了个炉子,我等每日沐浴在那煤烟之中,道行就越发的精进了。福生无量天尊。”

    他稽首,很是虔诚。

    博罗特不知怎地也跟着学了。

    沈安颔首表示赞赏。

    原来成道竟然要多些污染吗?

    这个道理说的沈安都差点信了。

    舍情随后带着两人去了一间屋子里,然后叫来了几个道人。

    “献祭!”

    两个道人点燃香烛,又送上了贡品。

    随即有人送来了沙盘,还有一个半固定的木架子。

    木架子中间是一根细木,可以活动。

    “注意!”

    一个道人低声道:“要开始了。”

    气氛骤然肃穆。

    只见舍情走了过去,单手握着细木,然后眯眼,嘴里喃喃有词。

    “请上仙!”

    边上有人一声低喝。

    舍情开始了。

    他的脚下不时移动,仿佛是在沉思,又仿佛是在倾听着什么。

    “动了!”

    博罗特看着这个,觉得有些假。

    所以他甚至在笑。

    那细木在沙盘上写了字。

    “东。”

    有人唱,有人记录,有人去把沙盘重新抹平。

    舍情再度写了一字。

    “王。”

    “母.”

    沈安笑了笑,“竟然是东王母的宝贝。”

    博罗特笑了笑,“是啊!”

    到了此时,他觉得这就是个骗局。

    宋人果然都是棒槌,以为这样就能骗到我吗?

    他笑的很是纯良无害。

    沈安也是如此。

    ……

    感谢书城的书友‘顺其自然’的盟主打赏。第五更送上,大家晚安。

第1775章 烂大街的神器

    舍情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他的额头现出了汗珠,整个人在打摆子。

    他不停的颤抖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

    “这是……”

    几个道人都有些惊讶,那神色是如此的真挚,连沈安都差点信了。

    “要不问问……东王母可能赐予咱们一个这样的宝贝?”

    沈安一脸贪婪的模样,让博罗特不禁退后了一步。

    这就是大宋首富的德性?

    果然,有钱人都是这样。

    这一刻博罗特想到了辽国的那些权贵,他们骄奢淫逸,钱财多不胜数。

    以后去夺了他们的钱财,睡了他们的女人,这才是生活啊!

    野心就是这么一点一滴的积累起来的。

    舍情突然喊道:“孽畜!”

    这货念错台词了吧?

    沈安一怔,就见一个道人跪了下去,然后嘴里发出了吼叫声。

    呃!

    这一幕怎么有些熟悉呢?

    好像是那本书里屡次出现的场景。

    是了,西游记,里面的上仙为了刁难唐僧师徒,就故意把自家的坐骑和宠物丢下去。

    但那些宠物好像比主人还厉害,弄的大闹天宫的孙悟空都束手无策,这个有些古怪。

    难道那些上仙在大闹天宫时都是在装傻?

    是了,唯有如此,才能解释孙悟空为何能大闹天空,而却打不过那些上仙的宠物。

    沈安还在琢磨,就见舍情喘息了一下,开始书写。

    “你。”

    “等。”

    “寻。”

    一个个字汇聚起来。

    ——你等寻到了本座的坐骑,可谓有功,本座自然会赐下宝物,如此可去道尊座下求,本座去寻道尊饮酒去也!

    这一番话写完,舍情大喊一声,整个人就像是被动力电给电了一下,嗖的一下就弹了出去。

    我去!

    那么敬业?

    沈安不禁暗自赞叹。

    道人把那张纸递过来,沈安琢磨了一下。

    “道尊座下,什么意思?”

    博罗特在边上只是微笑,心想你们继续装下去,我就看热闹好了。

    一个道人突然说道:“沈龙图,道尊座下,莫不是道尊的神像哪里?”

    “去看看。”

    沈安饶有兴趣的去了大殿。

    博罗特也跟着。

    稍后众人到了。

    道尊的神像威严,沈安先是躬身作揖,“得罪道尊了。”

    他点香敬上,然后走了过去。

    道尊神像的边上有垫子,沈安一阵寻摸,最后在右边的垫子下面摸出了个东西。

    这个骗子!

    博罗特心中冷笑,却故意惊讶的道:“莫不是什么宝贝?”

    沈安把那东西拿出来,“好像还有?”

    他一摸,又摸出了一个……

    一个接着一个。

    “看看是什么?”

    这个圆形的东西看着是透明的,沈安凑到眼前,不禁呆滞了。

    “这就是仙器啊!”

    呵呵!

    博罗特忍不住冷笑出声了。

    宋人要弄辽人,阻卜部就是最好的帮手,所以他无需奴颜婢膝。

    但宋人弄了这么一个骗局有意思吗?

    那沈安号称是大宋名将,可他竟然这般丑态百出,哪里有半点名将的影子?

    这一刻他不禁想起了部族里的那个神器。

    他见过那个神器,能把万物放大,当真是闻所未闻。

    阻卜部在被辽人镇压臣服之后,实际上就是个棒槌,见识也就那么一点。

    但人类的想法都是一样的,或是说人类的毛病都是一样的。

    不管是哪个层次的人,大多觉着自己很牛笔,旁人都是渣渣。

    所以神器在部族的地位很高,一般都是负责祭祀的大佬贴身保管,那位大佬后来还开发出了微雕,让大家惊为天人,从此认为他就是神灵的代言人。

    这才是神灵,这才是神器。

    沈安弄这个是什么?

    装神弄鬼?

    可耻!

    这一刻博罗特想起了部族里对大宋的看法。

    ——这个大宋看似很繁华,可繁华的地方养育不出勇士,最终繁华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是的,繁华会腐蚀人心,让人渐渐耽于享乐。

    想到这里,博罗特就觉得不该吃午饭。

    来到大宋后,他就发现宋人的饭菜好吃的让人无语。

    关键是还便宜。

    于是他们一群人就在汴梁狂吃海喝,没多久竟然就胖了些。

    哎!

    不能再这样了。

    “咦!”

    沈安那边突然把那个东西放在眼前,然后惊喜的道:“这是什么?”

    有人过去拿起了一个神器,照着自己的手心,惊呼道:“好大!”

    众人蜂拥而至。

    “竟然能看到那么细的地方?”

    “贫道的掌心纹路那么多,真是……可怕。”

    “这便是神器啊!”

    “看看这个。”

    “也是一样的。”

    一群道人在那里大呼小叫,博罗特还在冷笑,有人招手,“你来看看这可是神器?”

    博罗特笑道:“好啊!”

    他走了过去,想着哄沈安高兴,至于这个骗局……

    部族里的长者曾经说过,猛兽从不在乎羔羊的哄骗,因为最后羔羊都是猛兽的口中食。

    现在就哄哄他们罢了。

    他过去接过了一个所谓的神器,然后照着手心看。

    掌纹啊!

    你竟然那么多,那么细?

    博罗特在颤抖。

    他认为上天有神灵,所以平时很是虔诚的信奉着。

    所以沈安骗局在他看来很是可耻。

    可现在他用这个沈安找出来的神器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自己掌心里往日看不清楚的细密纹路。

    纤毫毕现!

    不可能!

    他觉得这不可能!

    部族的神器他见过,还没这个清晰。

    可那已经是全族之宝了。

    而沈安……

    神呐!

    来一记雷劈死我吧!

    沈安还在垫子下面摸,又摸出了一枚神器。

    加上前面的,他已经摸出了六枚神器。

    在部族里当做是至宝的神器,在这里却烂大街了。

    沈安甚至随手就把一枚神器往怀里揣。

    这是想贪污神器啊!

    博罗特心动了。

    他刚想把手中的神器收起来,一个道人走过来,“这是出云观请来的神器,回头要供奉,还请檀越归还。”

    博罗特舍不得啊!

    “那么多……”

    道人皱眉道:“多乎哉,不多也!”

    这个话他听不懂。

    但这是别人的东西,他最终也只能还了回去。

    “沈龙图!”

    沈安还在摸。

    卧槽!

    你再摸出来,我就做你的仆人!

    博罗特心中暗自发誓。

    “哎哎哎!还多啊!”

    沈安一摸,竟然摸出了十余枚。

    卧槽!

    这没法活了!

    你当做是神器的宝物,在别人这里随便就求来了数十枚。

    难道大宋的神灵要比咱们的厉害些?

    定然如此!

    博罗特看着威严的道尊,不禁跪了下去。

    “哎哎哎!别动,起来一下。”

    沈安过来一把拽起了博罗特,在他跪的坐垫下面摸了一下。

    “嘿!还真有一个。”

    博罗特要崩溃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沈安从自己跪下的地方摸出一枚神器来,这个没法作假吧?

    苍天呐!

    这里难道是神灵的世界吗?

    博罗特的三观崩塌了。

    他再度跪下,虔诚叩首。

    神灵啊!

    赐予我一枚神器吧!

    可神灵并未听到他的祈祷。

    “那么多的神器,来人,封住这里。”

    沈龙图摆出了大佬的架子,随即出云观就被封住了。

    这时候舍情出来了。

    他一身疲惫,看着就像是刚去砍了一座山的柴火般的。

    “刚才贫道打坐歇息,道尊示下……”

    众人赶紧站好了,连博罗特都束手而立。

    在见过那数十枚神器之后,他已经对道尊虔诚的不能再虔诚了。

    舍情疲惫的道:“道尊说了,并非是贫道的扶乩请出了他。”

    博罗特点头暗赞。

    道尊何等的尊贵,舍情这等人也无法请他出来。

    那是谁呢?

    博罗特看着众人,觉得其中一个道人看似很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难道是他?

    这是舍情的目光转过来,博罗特心中一跳。

    难道是为了我吗?

    他激动万分,恨不能高呼一声。

    可舍情最终看向了沈安,“道尊说人间刀兵纷争繁剧,不忍睹之,沈龙图以武止戈,大善。”

    竟然是沈安吗?

    博罗特心中一冷,想到了所谓的以武止戈。

    也就是说,道尊也觉得以杀止杀最好。

    是了。

    杀光了敌人,天下自然就太平了。

    博罗特觉得自己寻到了天下至理,不禁欢喜不已。

    “不敢。”沈安很是谦逊。

    “那些神器……”舍情一脸的纠结挣扎,“道尊示下,尽数给了沈龙图。”

    那些道人们不禁发出一声叹息,显得很是不舍。

    “多谢道尊。”

    沈安虔诚行礼。

    起身后,他回身道:“如此某就回去了。”

    稍后他带着博罗特又回到了枢密院。

    枢密院安排了一个安静的房间给他们谈话。

    文彦博悄然走到了后面,跟随的官员一脸痛苦。

    大佬,您竟然要去偷听沈安怎么坑人?

    这个不合适吧?

    “……阻卜部艰难,可大宋也不好过,此次北伐,大宋耗费无数钱粮,将士们的封赏因此而迟迟不来,难呐!”

    这是先哭穷!

    好手段!

    几个官员见文彦博去偷听,也忍不住想偷师学艺,跟着沈安学学怎么应对外藩人。

    若是学会了一招半式,以后自然就能在枢密院飞黄腾达了。

    这一刻他们把沈安当做是自己的恩师,恨不能每日点三炷香,外加供奉一个大猪头。

    “辽人残暴,索要贡物贪得无厌,阻卜深受其害。”

    “是啊!大宋当年也是如此,每年都会给辽人数十万金银,如今想来依旧是痛心疾首啊!”

    沈安的声音听着很是悲痛。

    几个官员暗自点头,觉得这样的手段果然了得。

    “阻卜想反抗。”

    博罗特开门见山了。

    这是被沈龙图一番绵里藏针的话给弄的焦躁不安了吧?

    几个官员暗自发笑。

    “这是好事。”沈安说道:“大宋被辽人欺压了百年,可终究一朝雪耻,靠的是什么?靠的是不屈!”

    忽悠……开始了。

    几个官员都侧耳倾听,恨不能把脑袋都挤进去。

    ……

    今日四更,求月票。

第1776章 塑料花兄弟

    “唯有不屈,方能逆转命运。”

    沈安一脸正色的道:“大宋开国后两次北伐失败,结果损兵折将,导致国势衰微。可大宋屈服了吗?没有,随后真宗皇帝时大宋又和辽人大打出手……”

    文彦博的脸颊在颤抖。

    沈安这厮真是太无耻了啊!

    真宗皇帝是被打,而不是主动出击。

    但被沈安转换了一个概念后,真宗皇帝的形象顿时就高大了起来,起码得有邙山那么高。

    几个官员听的一脸陶醉,有人悄然跑了,再回来时,竟然是带来了文房四宝。

    文彦博瞠目结舌的看着那官员在抄录着沈安的讲话,不禁愕然。

    “如此不断的抗争,失败后再站起来,终有一日能击败对手。大宋就是阻卜人的最好范例,你们要勇敢的站起来,和辽人打,和他们在草原上厮杀,去攻入他们的城池,去抢走那些权贵的钱财和女人……那些本就是你们的。”

    博罗特的呼吸有些急促了。

    是啊!

    大宋可不就是反抗成功的例子吗?

    先前百年大宋被辽人打的满头包,就差点跪了。

    可大宋从不屈服,一次次的挣扎,终于站了起来。

    沈安站了起来,挥舞着手臂,语气激烈的道:“谁说失败是失败?那是愚蠢的人才会这般认为。失败……乃是成功它娘!没有失败,哪来的成功!”

    说得好啊!

    外面的几个官员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沈龙图的话就是这么的激动人心,就是这么的振奋人心。

    “失败乃是成功它娘,这话……让我如梦初醒。”

    博罗特不知道自己在目睹了那一场神迹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此刻沈安在他的心目中就是权威,沈安说的话近乎于真理。

    这就是先震慑住再洗脑的威力。

    “想想越王勾践,当年兵败后沦为囚徒,甚至为了活命去吃屎!”

    外面的文彦博差点气吐血。

    那是勾践为了逃回去而采取的手段好不好?

    当年勾践被吴王夫差俘获,带在身边时刻羞辱。

    这不老吴,不,是老夫病了,郎中说要尝尝屎的味道才好辩证。

    这个多半是忽悠,实则是想羞辱勾践。

    吃屎不就是疯子吗?

    所以他觉得勾践不会。

    谁知道勾践竟然……

    “味道不错。”勾践很是平静的道。

    于是疯子勾践被释放了回去。

    这是伟大的故事,激励人心的故事。

    可怎么在沈安的口中说出来竟然这般……让人想笑呢?

    “后来勾践回国,卧薪尝胆,最终击败了吴国。”

    沈安一番话说出来,博罗特就和打了鸡血似的激动。

    上套了啊!

    沈安心中暗爽,说道:“阻卜只管去厮杀,大宋将会是你们最坚定的朋友。”

    博罗特心动了,“可我们的兵器不够锋利,我们的箭矢不够多。”

    “大宋可以支援你们,不要钱!”

    沈安一脸正气满溢的模样,“只是要经过西京道,难呐!”

    这是个问题。

    博罗特出来时,只是想看看大宋的模样,顺带琢磨一下大宋对辽人的态度。

    可现在他被沈安一番话刺激的只想回去劝说部族开战,去击败辽人。

    但兵器呢?

    从大宋到阻卜需要经过西京道,那里是辽人重兵把守的地方,怎么走私过去,这是个难题。

    至于上京道反而无事,那里地广人稀,压根没人管。

    “大宋会打下西京道,而在此之前,请阻卜暂且忍耐。”

    沈安一脸的认真,不熟悉他的人,定然会感动的热泪盈眶。

    博罗特还有些使者的清醒,所以问道:“这些要多久?”

    “大概……几年吧。”沈安无奈的道:“大宋此次虽然北伐胜利,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呐!没有几年的恢复,无法开战。”

    这是谎言!

    文彦博觉得沈安把谎言说的这般真实,果真是为官的好苗子。

    “可阻卜已经无法忍耐了。”博罗特目光炯炯的道:“大宋如何让我相信?就是说,大宋如何取信阻卜?”

    “你信,大宋在,你不信,大宋也在。阻卜的好坏,对大宋可有半分坏处?”

    这话大赞!

    文彦博都不禁颔首。

    博罗特觉得这话没错。

    此刻的阻卜对于大宋而言就是只蝼蚁,没必要看重。

    但要阻卜单独对大辽发起挑战,他觉得不大靠谱。

    “若是大宋拿下了西京道,可否能支援阻卜?”

    动心了!

    文彦博在外面摇头,觉得博罗特算是进坑了。

    从刚开始压根就没有阻卜起兵的说法,但经过沈安的一番解说,阻卜不起兵都对不起这番谋划。

    “当然!”沈安一本正经的道:“你知道的,大宋只想恢复故土,如今就只有个西京道和中京道还在辽人的手中,大宋只要这两处,其它的……比如说上京道,那是阻卜人的地方。”

    博罗特不满的道:“中京道是大宋的地方?”

    “当然!”

    沈安认真的道:“比如说北安州,在古代燕国时,那里就是渔阳郡。”

    “燕国……”博罗特觉得自己那匮乏的历史知识不足以和沈安探讨这个问题。

    沈安矜持的道:“燕国……距今两千年了。”

    博罗特没法理解用千年为单位的民族历史,但依旧感到了震撼。

    “大宋只想收复故土,但对于阻卜人的遭遇感同身受,你们只管放手去做,若是你们能打通到大宋的通道,大宋承诺,那些兵器全数免费送给你们,送给大宋的好朋友阻卜人。”

    沈安动了感情,博罗特心中狂喜,“此言当真?”

    沈安起身,伸开双手。

    博罗特也是如此,两人走近,然后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奋力拍打着对方的背部。

    嘭嘭嘭!

    文彦博听着这个声音有些好奇,只是这边没法看。

    “这些都可以写在文书上。”沈安觉得自己绝对是被拍出内伤来了,但他强忍着,笑道:“若是可以……”

    博罗特兴奋的道:“让我们成为兄弟吧。”

    呃!

    沈安很纠结,但没有迟疑,“好。”

    “弄只公鸡来!”沈安觉得杀只公鸡就够了。

    可博罗特却严肃的道:“不,还有酒水。”

    公鸡来了,博罗特倒了两碗酒水,摸出了小刀子,一刀下去。

    鸡血滴落在酒水里,沈安在想着这只鸡是否有病。

    “干了。”

    两只酒碗一碰,随后仰头……

    沈安屏住呼吸喝了酒,然后笑道:“我的兄弟。”

    博罗特看着他,“我的兄弟!”

    嘭嘭嘭!

    拥抱!

    又是一轮捶打。

    两人走出了房间,看着阳光,沈安笑道:“我的兄弟,某带你去看看大宋的兵器。”

    “好!”

    沈安招手叫来个小吏,“别去特意寻摸,就在枢密院里找一把长刀来,还要一支箭矢。”

    小吏去了,少顷带来了沈安要的东西。

    “我的兄弟,你看看这把长刀。”

    博罗特拔出长刀,边上的闻小种右手垂下。

    今日沈安特地带了他出来,就是为了避险。

    在舞动了几下后,博罗特不知足,就把自己的短刀拿来对砍。

    沈安叹道:“以卵击石啊!”

    果然,短刀直接被碾压。

    博罗特一脸震惊,回身道:“我的兄弟,这是宝刀。”

    沈安矜持的道:“送你了。”

    这长刀只是普通的货色罢了,不过阻卜人在辽人的压制之下能有什么好兵器?

    这等普通货色在博罗特看来就是神兵利器。

    真心的可怜啊!

    博罗特欢喜的道:“若是可以,下次阻卜就要这等神兵利器。”

    “好说。”沈安浑身都是土豪的气息,“只要能带走,想带多少就带多少。”

    博罗特感动了,于是两人又拍了一下背部。

    “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是啊!塑料花的好兄弟!”

    “什么是塑料花?”博罗特不懂。

    “塑料花来自于最高的山脉,只生长在悬崖峭壁之间,只有最勇敢的人才能去摘取。我们的兄弟情义就和这塑料花一般的坚贞不变。”

    “好!塑料花兄弟!”

    两人随后挥泪而别,博罗特被带着去领东西。

    按照沈安的说法,他们此次想带多少兵器都行。

    可他们就一辆大车,而且还得越过辽人的地盘,能不死就算是运气,还敢带多少?

    沈安打个哈欠,准备回家和两个儿子亲近亲近。

    别人是严父,他却喜欢逗弄两个儿子。

    “沈龙图!”

    几个官员冲了出来,一脸敬佩的拱手行礼。

    “那是谁?”

    沈安看到了一个男子的背影。

    几个官员很尴尬的不说话。

    “怎么那么像是文相呢?”

    沈安真相了,老文刚才一直在房子后面偷听他怎么忽悠塑料花兄弟博罗特。

    “敢问沈龙图,您先前说大宋不要上京道,这话是何用意?”

    “那边部族太多。”沈安很有些名师的派头,“一个阻卜人就分为若干个部族势力,还有敌烈部,太乱了,阻卜人去动手,那正是大宋所希望的。”

    “借刀杀人!”

    “妙啊!”

    几个官员兴奋的觉着自己又学会了一招。

    而消息已经传到了宫中。

    赵曙正在思量着怎么封赏有功之臣。

    沈安是他比较头痛的。

    “沈安……封赏太过,以后怎么办?”

    他在沉吟着。

    “官家,刚才沈安在枢密院,一举忽……不,一举说动了阻卜人,阻卜人心动了,准备回去就动手。”

    陈忠珩觉得好基友太能干了,竟然才将立下北伐大功,这里又来了个小功劳。

    这样下去,你要打断多少人的腿啊!

第1777章 京华八卦

    文彦博来了。

    赵曙这般看重此事,让文彦博有些不解。

    “沈安在出云观坑了博罗特,让他深信不疑,接着回到枢密院,沈安一番话让博罗特深信大宋对上京道没有兴趣,并且愿意免费提供兵器给阻卜人……”

    “不要钱?”

    赵曙皱眉道:“沈安竟然不坑人,这个让朕有些意外。”

    “陛下,从大宋到上京道,中间还隔着西京道。他们能带多少兵器回去?”文彦博难得的揶揄了一下,“只管敞开库房让他们搬,到头来那些刀枪还是要砍在辽人的头上。”

    “召集宰辅。”

    赵曙在思索。

    晚些宰辅们来了,听闻了此事后,富弼赞同,“陛下,上京道宽阔,那边势力散乱,若是阻卜人纠结一批人马来起事,耶律洪基怕是要焦头烂额了。”

    “可若是阻卜势大呢?会不会养虎为患?”

    包拯提出了一个问题。

    文彦博摇头“那边部族众多,若是不理,以后大宋打下了西京道后,就会和他们接触。要想清剿他们很难,但若是他们主动聚集起来,就省事了许多。”

    “这是聚而歼之!”富弼点头道:“文相高见。”

    “呵呵!”文彦博难得尴尬了一下,“先前沈安这般说的。”

    他于外事的造诣远远赶不上沈安,所以从善如流。

    富弼颔首。

    “沈安为此和那人还结拜为兄弟。”文彦博觉得这事儿有些好笑,沈安算是跌份了。

    “为了大宋,他倒是受了委屈。”

    大宋名将和一个外藩小卒结拜,这真是委屈。

    想到这个,赵曙就下定了决心。

    “那博罗特可是真心?”赵曙觉得有些不值。

    包拯也觉得不妥,“陛下,这等结拜,就怕冥冥之中有鬼神见证,臣的方寸有些乱了。”

    若是以后大宋和阻卜开战,沈安算不算是背信弃义?

    包拯担心会不会由此引发什么反噬。

    这年头的人还是笃信鬼神之说,对报应一说也颇为忌惮。

    富弼也觉得不大妥当,“要不去问问沈安。”

    赵曙点头,随后开始议事。

    陈忠珩亲自去了沈家。

    “反噬?”

    沈安抱着毛豆在院子里溜达,毛豆趴在他的肩头在嘀咕着只有他自己能听懂的话。

    孩子虽然会说话了,但经常会说些天书,咿咿呀呀的,最是可爱。

    沈安微笑道:“沈某为了大宋,何惧什么反噬!”

    陈忠珩心中感动,躬身道:“好汉子!”

    沈安颔首,然后抱着毛豆回去。

    这背影看着格外的孤独。

    哎!

    陈忠珩深深的感动了。

    可沈安却知道阻卜人未来将会是大宋的对手。

    草原上总是在酝酿着新霸主,辽人雄霸草原多年之后,被大宋一耳光打的满眼金星,威望尽失。

    正所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这个时候的辽国就像是当年的大秦暮年。

    草原上大大小小的势力都会窥探着霸主的宝座,谁上位了,第一件事依旧是盯着南方,嘴角流淌着馋涎,想着南下牧马劫掠。

    所以沈安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陈忠珩一路回去,“陛下,沈安说,为了大宋,何惧什么反噬!”

    “好个沈安!”

    众人都觉得这话豪气干云。

    可赵曙却觉得这话里全是忠心。

    好臣子啊!

    这等好臣子不好生赏赐一番他都心中不安。

    他下定了决心,拿起毛笔就在北伐赏功簿上,沈安的那一排写下了一行字。

    而臣子们出了大殿后,文彦博拱手道:“沈安这等手段如羚羊挂角,信手拈来,老夫今日做了雅贼偷听,惊为天人,希仁果然会教导人。”

    包拯笑了笑,“那孩子自己努力,和老夫却是无关。”

    富弼笑道:“说来也是,沈安当年在枢密院任职时,枢密院四房很是不成器,他带着那四房一阵搅和,竟然都找到了自家的出路,如今四房越发的得意了。

    特别是礼房,说来也是神奇,沈安对外藩人总是能揣摩到他们的心思,你等说说,这是何意?难道是窥心之术?”

    曾公亮笑道:“若是有窥心之术,何不如去一窥美人之心。”

    这个话题一下就被打散了。

    包拯最喜欢听别人夸赞沈安,话题被曾公亮打断后,他老人家的心情很不好。

    他板着脸道:“宰辅去青楼,不像话!若是被老夫看到了,定然要弹劾一番!”

    他拂袖而去,曾公亮指着他的背景,“你们说希仁这是怎么了?”

    众人摇头,有人笑道:“先前都在夸沈安呢!”

    曾公亮一拍脑门,“是了,老夫却打岔了。”

    “希仁!”

    曾公亮急忙追了过去。

    “沈安自然是出色的,只是此次立功太大,官家没办法酬功,不能夸赞太过呀!”

    包拯只是不理。

    所谓老小老小,你冲着老夫的孩子使脸色,老夫不骂你就算是宽宏大量了。

    “老夫和你说,此事你最好着紧些,别说夸赞沈安,就算是骂他一顿也使得。”

    “希仁你别不当回事,回头官家没办法下台,沈安如何自处?官家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变成驸马,可杨卓雪在呢!”

    驸马自然就没法去弄什么大功了,但这就算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沈安才多大?竟然就开始养老了,这日子咋过?

    包拯心中忧心忡忡,但却输人不输阵,板着脸道:“此事定然妥当。”

    说完他大步就走。

    曾公亮没好气的在后面说道:“妥当个屁!包希仁,此事你不给他提个醒,回头老夫见到他就恭喜一声,叫一声驸马吧。”

    驸马自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公主不可能嫁给有妇之夫。

    但这事儿却成了包拯的心病。

    他径直去了沈家。

    “沈安呢?”

    庄老实察觉到了他的身上有些火气,就小心翼翼的道:“郎君在书房呢!”

    “在做什么?”包拯一边过去一边问道。

    庄老实赔笑道:“郎君在读书。”

    “不错!”

    活到老学到老,这是此刻读书人的习惯,所以包拯很是满意。

    等进了书房,见沈安双腿搭在桌子上睡觉,包拯也只是过去把那本要掉落的书拿起来,放在桌子上。等看到封面写着儒学经典合集时,更是欣慰。

    沈安只是小睡一下,马上就醒了。

    “您怎么来了?”

    沈安坐直了身体,然后弄了茶水来,自家先灌了一气,这才舒坦。

    每次小睡醒来,他总是觉得口干舌燥,就要这么喝一气才觉得舒服。

    “你和那人结拜为兄弟,以后可有反噬?”

    这年头结拜为兄弟,就要荣辱与共。

    沈安说道:“您是为了这个来的?此事说来……您得知道,这是大宋,大宋的神灵定然是庇护某的,而不会去庇护外藩人。”

    “就这个让你不怕?”包拯觉得太轻率了。

    “您还记得当年某揭开巫蛊之术的经历吗?”

    说起这个,沈安就一脸的笃定,“某的命硬。”

    好吧,包拯暂且相信他的命硬。

    “可你此行立功太大。”包拯突然有些愁眉不展,“按理北伐的赏赐早就该出来,可官家却握着不放,可见是在犯难。老夫以为,官家就是在为了你的事犯难。”

    “那简单。”沈安早就准备好了。

    “您放心,保证让官家满意。”

    沈安没说手段,但包拯却摇头道:“别去打断人的腿了。你以前这般做,官家还能说你年轻气盛,如今你也奔着三十去了,再这般跋扈,不妥。”

    “是。”

    沈安很是老实的模样让包拯欢喜不已。

    “包公!”

    果果来了,见到包公后笑的眉眼弯弯的。

    包拯也笑的很是慈祥。

    一老一小嘀咕着出去了,沈安打个哈欠,拿起了那本书。

    放开一看,里面全是刀光剑影,神仙法术。

    正是小说!

    他现在觉得专门养着一群人给自己写小说看很是霸气,至于出版……

    嘿嘿!

    沈安去了书店,拿了一本书丢过去,“就印这个。”

    工匠们蜂拥而至,等一看里面的内容,都呆了。

    “郎君,这本书当时您不是说会招人骂吗?这会气煞了那些人啊!”

    “弄不好晚间会有人套麻袋给您来一下。”

    沈安淡淡的道:“你等只管印出来发售就是了。”

    一个工匠问道:“郎君,这书卖多少?”

    “不亏本就行。”

    沈安丢下一句话就走了,留下一群风中凌乱的工匠。

    “郎君这本书里全是那些小道消息,哪怕只是暗示,可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还便宜卖,多少人会买了去……”

    “连韩相的小道消息都有,郎君这是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呀!”

    “印吧印吧。”

    众人一阵忙,按照沈安的交代开始加班。

    活字印刷的优势在此刻就出来了。

    排版的速度飞起,第二天就出了样书,第三天凌晨就开始卖了。

    “京华烟云,最新的好书啊!”

    “京华烟云?”

    有吃早饭的过来一看,“这不是京华八卦吗?”

    伙计尴尬的道:“看错了。”

    “那么便宜,买一本去看看。”

    而本书的作者马洋也来到了书店。

    “那么多?”他见外面堆满了自己的心血,不禁感动,等看到书名时,就纳闷的道:“不是京华烟云吗?”

    伙计说道:“郎君说了,烟云什么的太俗,不如八卦。”

    马洋是沈安的粉丝一枚,闻言赞道:“郎君高见,八卦好,八卦可是神器。”

    ……

    今天是北伐的赏功日,沈安天没亮就起来了。

    一番折腾后,杨卓雪给他穿上了正装,可等她出去后,沈安就把外袍脱了,一溜烟就去了前院。

    “快走快走!”

    他哪里耐烦穿厚重的衣裳,再说等那本京华八卦卖出去后,那些重臣非得要找马洋拼命不可。

    马洋啊!

    沈安吩咐道:“给马洋五百贯,让他去乡下躲半年。”

    罪魁祸首走了,但同意印刷的沈安在,就是炮灰。

    呵呵!

    “某就喜欢做炮灰!”

    沈安洋洋得意的进宫了。

第1778章 燕国公

    富弼今日看着红光满面,和一群重臣在一起吹牛笔。

    “那火炮打起来,当真是惊天动地,一炮糜烂十里。”

    沈安已经到了,就蹲在不远处看热闹。

    一炮糜烂十里,这个说法沈安有些熟悉,想了一下,不是大明后期某些人吹嘘出来的吗?

    富弼堕落了啊!

    沈安有些痛心。

    “那些幽州汉儿痛哭流涕,那真是哀哀欲绝,让人见了心中不忍,真是不忍呐!可见我大宋正统深入人心。”

    “没错,大宋就是正统。”

    “谁敢说辽人是正统,抽死他!”

    连包拯都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沈安无法理解他们对这个正统的执着,但依旧感受到了那份自豪和骄傲,以致于都自动略去了富弼所谓一炮糜烂十里的夸张说法。

    这些重臣此刻看着就和年轻人般的得意,而在另一边,宗室们那边也很是欢喜。

    “不是老夫吹嘘,当年十三郎出生时,那天色本是亮堂堂的,就那么一下,突然就暗了下去,暗无天日呐!”

    赵允让也来了,正在口沫横飞的吹牛笔。

    边上的宗室人等都在老老实实地听着,有人觉得老赵是在吹牛笔,但却不敢冒泡。

    什么暗无天日,真有这等异象,赵曙早就被皇城司蹲点看守了。

    “最后室内红了一下,差点就亮瞎了老夫的眼,随即就是十三郎啼哭的声音。可见十三郎就是注定来把大宋拉出黑暗的帝王。”

    赵允让口沫横飞的在吹嘘着自己的种好,边上的人一头黑线。

    赵宗谔在不远处踌躇。

    有赵允让在,他真心不敢过去,否则一旦控制不住放屁,赵允让弄不好真会叫人把他的屁股给缝起来。

    “沈安此次是什么封赏?”

    有人问了一句。

    “沈安呢?”

    众人一阵寻摸,找到了蹲在那里看热闹的沈安。

    “封赏?”沈安茫然道:“兴许吧。”

    “好个谦逊的年轻人。”赵允让毫不犹豫的就夸赞了沈安。

    但他随后就把司马光拉出来作比较,“老夫以前说朝中的司马光是个谦逊的,可沈安算是后来者居上,司马光呢?告诉他要倍加努力才是。”

    不远处的司马光面无表情。

    某没做错什么吧?

    为啥郡王你偏生要把某给揪出来呢?

    什么谦逊,沈安何曾谦逊过?

    有人不忿,就喊道:“郡王,沈安可不谦逊!”

    这话喊了就喊了,赵允让再流氓也不会为这么一句话去追究谁。

    “此言差矣!”

    老流氓竟然摆出了一副我很儒雅的姿态,“沈安的功劳若是摆出来,怕是要进政事堂了。可他却没有,仅凭着这一条,谁能比他谦逊?”

    所有人都无言以对。

    大家说的谦逊指的是姿态、态度、为人,比如说平日里官家要赏赐自己的时候说几句谦虚的话,或是假惺惺的拒绝一番……

    这个算是官场的潜规则。

    比如说三请三辞,帝王要登基之前都会来这一套。

    大佬,您该登基了,天下不能没有您啊!(奈天下苍生何?)

    咳咳!朕……不不不,我何德何能能做皇帝啊!不妥,此事不妥!

    这是第一次,接下来还有两次。

    三次之后,这个套路就算是圆满了,新人登基成就帝位,大伙儿山呼万岁。

    有人说这都是套路啊套路。

    可这时候讲究的就是这些套路。

    曾公亮看了包拯一眼,觉得很惆怅。

    他们的谦逊就是玩个套路,谁和沈安似的玩真的?

    人沈安是货真价实的拒绝了多次封赏升官,虽然用的法子有些不讲究,比如说去打断别人的腿。

    可这样的高风亮节,至少本朝无人能及。

    “这就是谦谦君子!”

    老流氓拍打着沈安的肩膀,得意洋洋的给沈安加了个匪号。

    沈安也很配合的拱手谦逊了一下。

    于是大家都圆满了。

    “进宫了。”

    宫门开了,这时有人才来,一边跑一边拿着一本书。

    “司马谏院!”

    司马光闻声回头。

    来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这是刚出的书。”

    司马光微笑道:“回头看。”

    来人却苦着脸道:“上面有您。”

    嗯?

    什么意思?

    司马光一怔,来人翻开这本书,“看看这里,这人叫做上官光,也是少年神童,可这里却写着……上官光之父持木棍奋力敲打水缸,水缸佁然不动,最后动用了大锤,这才敲破了……”

    司马光淡淡的道:“小事罢了。”

    “后面还有,说是那水缸不过半人高。”

    大宋的水缸本就不高,很难淹死人。

    司马光的脸颊颤抖了一下,下意识的就盯住了前方的沈安。

    这厮疯了?

    这人急匆匆的道:“这里还有几位相公的,下官先去了。”

    这人一路跑到了前面,“曾相,这里有本书写了您。”

    “写了什么?”

    曾公亮很是和气。

    “写……说您偏爱体味重的女子……”

    卧槽!

    谁干的?

    曾公亮回身。

    “这里还有韩相的,说韩相其实最喜……”

    不得了!

    这些八卦一下就窜出去了。

    “哪家书店卖的书?”

    那人回身看了沈安一眼。

    不要问,不用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个小子,老夫……”

    曾公亮咬牙切齿的道:“他这是觉得功劳不得了,太大了,没法封顶,就干脆自绝于我等,如此自然再无隐忧。可老夫喜欢的是有体香的女子……”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

    老曾七十一了啊!

    包拯的嘴唇颤动了一下,“曾相老当益壮。”

    曾公亮竟然七十一了还在那个啥……

    还喜欢有体香的。

    曾公亮干咳一声,“胡言乱语。”

    众人都一阵干咳。

    “哈哈哈哈!”

    宗室那边传来了大笑声。

    赵允让正在大笑。

    曾公亮为之气结,却没法说。

    “谁放屁了?”

    转瞬那边又起了风波。

    “不是某!”

    赵宗谔很是无辜,“某离那么远呢!还是在下风口。”

    “是谁?”

    老赵正在得意的时候,被这么来一下,气得想打人。

    今日官家令开了大庆殿,这就是隆重的意思。

    几百号人全都进了大庆殿,殿内依旧是空空荡荡的。

    “都上前些。”

    曾公亮回身招呼,看到沈安时就阴阴一笑。

    小子,回头咱们再算账。

    沈安无奈的摇摇头。

    他的功劳实在是太大了。

    赵曙那边定然在头痛怎么封赏他,这只是其一。关键是他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威望太高,在汉唐时这等人就是被帝王收拾的对象。

    正好他招募的那群读书人小说家里有人写了这本八卦大全,他本只是觉得好笑,后来北伐的过程中却想到了这本书。

    这不是天生的拉仇恨值的利器吗?

    爽啊!

    沈安觉得暴爽。

    封赏开始了。

    一番总结之后,赵曙含笑道:“如此就开始吧。”

    陈忠珩出班,拿着封赏的旨意开始念诵。

    第一位自然是富弼。

    不过富弼只是统筹之功,赵曙就加恩了他的儿孙,赏赐了金银。

    这是对老臣子的保全之意,以免富弼封赏太厚,最后会引发政事堂诸位宰辅的不满。

    富弼心知肚明,出班谢恩。

    “冯京……”

    老冯也算是熬出头了,得了封赏后痛哭流涕。

    没办法,富弼一溜烟跑去了幽州城,把那些事都丢给了他,为此冯京操劳过度,觉得自己从地狱里走了一遭。

    那种每日起床就是事,吃饭都得看文书的日子,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过了。

    随即就是将领们的封赏,但他们大多在北方镇压幽燕之地,只能是遥领了。

    沈安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谁敢冲着自己哔哔,回头就打断他的腿。

    那边的吕诲冲着他笑了笑,很是幸灾乐祸的那种。

    呵呵!

    沈安冲着他比个手势,不屑的摇摇头。

    这是觉着我沈某人没有封赏了,所以嘚瑟?

    沈安觉得那本京华八卦里对吕诲的描述还是太少了些,哎!真是遗憾啊!

    这书他印出来也不算大事。

    在本朝,那些读书人,甚至是市井百姓编排宰辅的花边新闻不是稀奇事,在活版印刷开始流行后,甚至出现了那种质量很差的小册子,里面都是那些落魄文人编造的八卦。

    只是没有谁一次性的把那么多重臣的八卦都写出来,这一波地图炮开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啊!

    沈安不禁唏嘘不已。

    “沈安!”

    终于到哥了啊!

    沈安出班。

    陈忠珩看了他一眼,念道:“此战收复幽燕,沈安之功最甚,其人虽不满而立,却忠心耿耿,一心为国,朕尽知……”

    这是封赏前的褒奖之词。

    沈安漫不经心的听着,甚至还抽空想了想午饭吃什么。

    “……特封燕国公,食邑三千户,食实封五百户!”

    沈安只觉得一击炸雷在脑海里轰鸣,一下就愣住了。

    燕国公!

    燕地就在北方,就在幽燕之地。

    他以前是范阳郡公,可范阳郡只能用于郡公的封号,到了国公这个级别,却不行了。

    大宋的国公封赏都是古国名,而燕国就是其中之一。

    燕国公……

    不只是沈安震惊,百官都被惊住了。

    沈安还不到三十岁啊!

    这就燕国公了?

    国公多半是封赏给老臣重臣,何曾给过年轻人?

    也有,但那是宗室子!

    宗室子拿了这等封号,也只是个噱头罢了,不值一提。

    可沈安却不同。

    他是北伐功臣,这个燕国公的封号堪称是货真价实

    堪称是十足真金!

    刨除那些名不符实的之外……

    谁能和沈安相比?

    无敌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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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9章 别嘚瑟

    大宋的爵位不好拿,也好拿。

    文官拿爵位方便,但凡是宰辅重臣,多半会挂着个国公的爵位四处拉风逍遥。

    比如说富弼就挂着个郑国公的爵位招摇。

    还有就是宗室,宗室拿爵位就和喝水般的方便。

    此二等人把持着大宋的爵位,带来了一个恶果,那就是爵位不值钱了。

    人一听什么郡公国公,第一反应不是尊重,而是哦一声。

    此刻的爵位就是擦屁股的纸,没人在意。

    也就是说,大宋的爵位实际上不值钱,就是大路货。

    至于武人……大宋历来对武人戒备,怎么可能会把国公这等爵位赐予他们。

    就在此时,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如彗星般的崛起,用赫赫武功拿下了燕国公的爵位,震惊群臣。

    这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

    军功封侯,这是无数年来的规矩,但在大宋,这个规矩被破掉了。

    此刻再度被捡起来,意义重大。

    曾公亮忍不住回身看着沈安。

    这是军功封爵啊!

    包拯侧身看着沈安,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

    燕国公!

    这孩子竟然是国公了!

    这是宰辅的专用封爵,现在却被官家用于偿功。

    从此后,这个孩子和大家见面时只需拱手,平淡的微笑。

    这才多少年?

    包拯茫然想着。

    他们兄妹是嘉祐三年来到了汴梁,今年是治平六年……暮春。

    正好十一年。

    十一年在包拯看来很短暂,可那个曾经莽撞的少年却变成了大宋的燕国公。

    果果会骄傲吧?

    包拯不禁笑了起来。

    真的很为这个年轻人感到骄傲啊!

    他不知不觉眼中就多了泪花。

    人老了,眼泪就是浅。

    包拯这么安慰着自己。

    吕诲看着沈安,目光复杂。

    别人封国公他都能去喷一番,但唯独沈安这里他没法喷。

    不说以前的功劳,就凭着北伐的功绩,这个燕国公就封的理直气壮,无可挑剔!

    大宋的家伙事就是幽燕之地,却掌握在辽人的手中,辽人一捏,大宋就痛彻心扉。

    夺回幽燕之地是大宋从立国就开始的梦想,百年来一直梦寐以求。

    现在这个梦想实现了,沈安封国公就像是饮水般的自然,顺畅无比。

    “燕国公……”

    沈安低着头,有些茫然。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今日成为国公。

    他更没想过赵曙竟然敢下这样的决心。

    三十不到就封国公,以后就是真的没地方封了。

    以后他只能在具体的职位上挪动。

    可这个国公……

    我应该得的呀!

    沈安抬起头,只觉得心中酸爽无比。

    二十多岁的国公,哈哈哈!

    有人出班说道:“陛下,沈安年岁太小,才二十五啊!”

    这人大抵是没恶意,只是觉得封国公太早不好。

    赵曙颔首,“朕也是这般想的,可朕一想到幽燕之地如今回归,就觉着心情大好,诸卿如何?”

    哈哈哈哈!

    群臣一阵大笑。

    “臣也是高兴非常。”

    “幽燕之地收复的消息传来,臣当夜就睡的人事不省,数十年就那一夜睡的最香。为何?因为辽人再想轻易的兵临汴梁已然不可能了。”

    连文彦博都说道:“当日得知了消息,臣欢喜不胜,当日归家就喝的烂醉,写了一幅字,隔日起来,臣看了那幅字,却是此生写的最是酣畅淋漓的一篇。”

    臣子们的心情赵曙也有。

    “朕当初到了幽州城下,将士们正好在攻打幽州城,火炮打的到处都是硝烟,弩箭遮蔽了朕看向幽州城的视线……”

    赵曙回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欣慰的道:“朕到了之后,沈安就令全军猛攻,随即朕的视线内全是奋勇拼杀的将士,辽人一下就被打了下去,勇猛啊!那些将士们!”

    他看着沈安,含笑道:“就在不久前,沈安和某些人商议,成功为大宋找到了对付辽人的帮手,让朕欣慰不已。朕本来在犹豫关于他的封爵,可在接到这个好消息之后,再无半点迟疑,这个燕国公,他……理所当然!”

    这话说的肃然。

    沈安上前谢恩!

    “都燕国公了,以后稳重些。”

    赵曙的叮嘱语重心长。

    咳咳!

    有人在咳嗽,却是先前买了那本京华八卦的官员。

    瞬间曾公亮就恶向胆边生。

    这个小子啊!

    他用这个来恶心大家,是想保持距离。

    可他现在得了燕国公……

    咦!

    不对啊!

    曾公亮觉得什么东西跑进了脑海里。

    沈安的举动本是想激怒大家,进而削减些功劳。

    可现在燕国公一封,他的这个举动竟然更加的出色了。

    看看,才将封国公,沈安这厮就把满朝重臣都得罪遍了,这份机灵谁有?

    赵曙见大家都有些古怪,就觉得有些好奇。

    但现在还是先继续封赏吧。

    随后就是一一封赏,连折克行都得了不少好处。

    等封赏结束后,群臣谢恩告退。

    众人出了大庆殿,赵曙苦笑道:“每次封赏就是出钱粮,朕怎么就觉着有些心疼呢?”

    陈忠珩谄笑道:“官家,您这是给好处呢!那话怎么说的……要想马儿跑,就得给它们吃草,您这是在给他们喂草呢!不,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您这是给他们喂夜草呢!”

    赵曙无语。

    若是被先前的臣子们听到这话,回头陈忠珩就可以自尽了。

    不过陈忠珩看似莽撞的话,却是一种表忠心的方式。

    在许多时候,越是犯忌讳的话,越能体现出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先前有些人神色古怪,是怎么回事?”

    北伐成功,赵曙也能清闲一阵子,难得对八卦感兴趣。

    “臣去打探一番。”

    陈忠珩夹着屁股开始了著名的‘陈忠珩速度’。

    稍后他回来了,看着也很古怪。

    赵曙就更加的好奇了。

    “官家,沈安弄了一本书,叫做京华八卦。”

    “京华就是汴梁,八卦……”

    赵曙皱眉道:“难道是汴梁有问题?”

    陈忠珩差点笑破肚子,“官家,那书说的是重臣们的……闲话,就是市井里流传的闲话。”

    “什么闲话还得挂着八卦的名头?”

    赵曙很是不解。

    “有韩相的,有曾相的……说是曾相偏爱有体味的女子。”

    赵曙神色古怪,双手放在小腹那里按揉着。

    “官家,臣已经派人出宫去采买了。”

    陈忠珩察言观色,觉得自己的这个自作主张定然是立功了。

    “咳咳!”

    赵曙起身道:“谁看那等书?”

    陈忠珩低头,“是。”

    赵曙缓缓走了出去,突然说道:“我那里有张桌子腿短了。”

    说着他就走了。

    “臣明白。”

    陈忠珩得意的挑挑眉。

    什么桌子腿短了,大宋再节省也不至于去节省一张桌子的钱。

    这是想要一本书去垫桌子……

    那就是借口啊!

    ……

    大庆殿外,沈安被拉在了最后面。

    他觉得今日的官员们都是神行太保,连包拯都是如此。

    这是啥意思?

    他还在想着,前方的官员们突然止步,齐齐回身拱手。

    “见过燕国公!”

    大宋的国公一直不少,但却从未有人这般恭贺过。

    这是大家对他的衷心祝贺。

    军功封爵就是这般霸道啊!

    沈安拱手还礼。

    曾公亮笑道:“如此老夫等人今日就让你走在前方,以为夸功。”

    这种夸功的法子不错。

    沈安缓步走过去,众人分开两边。

    他走的很是平稳,可心中却激情澎湃。

    国公了!

    哥是国公了!

    众人含笑看着他,而在周围,那些内侍宫女们也在含笑看着这里。

    沈安一直到了家门口时,依旧是浑浑噩噩的。

    “郎君!”

    庄老实开门,见沈安有些呆滞,就伸手在他的眼前晃动了一下。

    然后他随口问道:“郎君,官家今日可是赏赐了钱财吗?”

    “燕国公。”

    沈安说出了自己现在的爵位,然后走进了家中。

    身后的庄老实呆住了。

    “燕国公?”

    沈安一路到了后院,前院的庄老实才惊呼道:“郎君封国公了!”

    杨卓雪带着一家子出来了,芋头懵懵懂懂的站在那里,他还牵着弟弟毛豆。

    果果一怔,然后欢呼道:“哥哥,你是国公了?”

    沈安点头,干咳道:“只是国公罢了。”

    人在此刻不嘚瑟一下,真的对不住这份荣耀。

    杨卓雪看着很平静,“国公……官人,是什么国公?”

    “燕国公。”

    沈安伸手,才将和他重新熟悉的毛豆走了过来。

    “燕国……在北方。”

    杨卓雪突然惊讶道:“官家竟然愿意封您为国公吗?”

    “是啊!”

    沈安抱起毛豆,然后径直去了书房。

    身后,看似平静的杨卓雪已经进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全家每人一百贯……”

    啧啧!

    这个娘们花钱越发的大手大脚了啊!

    “摆流水席!让街坊们,不,汴梁城谁来吃都成。”

    疯了!

    这个婆娘疯了。

    沈安想劝,可回身看着媳妇那狂喜的模样,他觉得劝告没用。

    从今日起,她就是国公夫人了。

    这年头妻凭夫贵,男人有出息,连带妻子也跟着享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国公夫人,也就意味着杨卓雪以后出去可以和重臣们的妻子平起平坐了。

    “明日家里开宴,请……”

    沈安摇摇头,抱着毛豆进了书房,随后芋头也来了。

    “爹爹,娘疯了。”

    毛豆很沮丧,在他的眼中,自家的母亲是个很温柔,不,是很理智的女性。

    可现在的杨卓雪看着疯疯癫癫的,颠覆了他的印象。

    “没事。”

    沈安拿出了自己弄的趣味游戏,父子二人开始了游戏时间,而毛豆就在边上捣蛋。

    等再度回到后院时,杨卓雪已经消停了。

    果果在边上冲着沈安使眼色,沈安笑了笑。

    丈母娘再度来到了沈家,果断镇压了狂喜的杨卓雪。

    “得势要不出声,越得势就越该忍着,要高兴憋家里高兴,别出去嘚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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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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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丈夫介绍:
后人都说大宋无丈夫。从而是弱宋。弱宋不能自守,偏安一隅。遂使神州陆沉。沈安很想做个大丈夫,但他得先背着四岁的妹妹在汴梁城中求活……新书的qq群:方家庄,号码:624065836这是普通群,等本书上架,在群里验证过全订后,再进全订群。北宋大丈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大丈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