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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06章 沈安发誓

    “这珠子做成项链最好,果果的脖子白嫩,映衬着好看。”

    “要不做成手链吧,就是不方便。”

    杨卓雪拉着果果在研究怎么弄那些大珍珠,沈安丝毫没有半点愧疚的叫人去放消息,说是沈家得知北方有大珍珠,准备去买些回来。

    至于怎么买,寻那些走私商人就是了。

    别以为大宋和辽国如今剑拔弩张就没了走私商,多的是。

    “出去记得说是咱们家自己买的啊!”

    沈安躺在躺椅上,很是悠闲的看着书。

    这是小说。

    他布下的手段终于开花结果了。

    杨卓雪笑道:“知道。”

    沈家不差钱,谁敢质疑?

    沈安突然问道:“昨日在朝中时,为夫见包公有些没精打采的,这是怎么了?”

    “这事……”杨卓雪有些恼怒的道:“欧阳公不是在家养病……经常与人饮酒作乐,有一次那些说欧阳公的文名当可传播千年,边上却有人说包公的文名不值一提。后来这话就被有心人传了出来,包公听了心中难受。”

    是个人就有自尊心,你若是想在这个时代留名,文学成就必不可少。

    包拯的文学成就是不如欧阳修,可你也不能这样大事宣扬吧?

    “后来欧阳公酒醒后就去寻了包公道歉,包公说是释然了。”

    沈安哦了一声,继续看书。

    这本书描述了一个仙侠世界,各种功法,各种势力,大家为了飞升而努力的修炼,努力的去争夺修炼资源,由此产生了各种恩怨情仇。

    这书的战斗描述的极好,让人热血沸腾。而且还兼顾了感情,里面的主角……

    草泥马!

    沈安看到后面就怒了。

    你竟然敢种马?

    这本书的主角竟然从开头收女人一直收到了大结局,沈安数了一下,竟然有五十余人之多。

    操蛋啊!

    五十多个女人,就算主角是修炼的,腰子也扛不住吧!

    可这人的笔力了得,竟然把每一个女人都刻画的让人印象深刻,不时含羞带怯的描述一番滚床单,让人那个啥……

    咳咳!

    沈安看了杨卓雪一眼,昨夜夫妻俩很是滚了一番床单,不过现在他又有些蠢蠢欲动了。

    都是老夫老妻了,杨卓雪见了他的眼神就皱皱鼻翼,然后别过头去。

    那个啥……白日不行啊!

    等晚上吧!

    沈安心中遗憾,起身道:“为夫出门有事。”

    他一路去了书店,那些工匠就像是见到了再生父母般的围拢过来。

    “郎君,咱们都一个多月没活干了,这钱领的心慌啊!”

    “郎君,店里面整日就印那些经史子集,咱们刻了活字,剩下的活计就是排版,咱们都无所事事了。”

    “……”

    都是好人呐!

    在以后,没活干就有钱拿是大家最喜欢的一种工作方式,但在此刻,这些匠人却非常内疚的在检讨。

    “要不小人的工钱扣一些吧。”

    “对,拿着这些钱难为情。”

    这等觉悟让沈安很是欢喜,他淡淡的道;“经史子集先停停,把包公的读书笔记弄出来。”

    包公的读书笔记早就出了样书,但沈安一直搁置不动。

    这就是在等待时机。

    “全力印刷出来!”

    沈安坐镇书店,工匠们有了活干,顿时精神百倍。

    实际上谁都喜欢不干活白拿钱,可这样的日子它不长久啊!

    干活拿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所以沈安一回来,书店上下就和打鸡血般的开工了。

    “第二页的板子,拿过来!”

    “第三页的!”

    书店里干的热火朝天的,沈安就坐在外面吹凉风看小说。

    那批人已经弄出了十余本小说,书店这边初审留下了三本,沈安现在就是终审。

    第一天无人来。

    第二天他依旧如故。

    “你倒是好兴致。”

    第三天,王雱来了。

    “左珍何时生产?”

    沈安问道。

    说到这个王雱的脸上就露出了笑意,“大概十一月。”

    “先恭喜了啊!”沈安又拿起书。

    “欧阳修在家里都没敢出门,你可知道?”王雱打开折扇扇动了几下,冷风嗖嗖的。

    沈安皱眉看着折扇,说道:“这是病了?”

    王雱冷冷的道:“你就装傻吧。欧阳修家里开什么诗会,一群妖魔鬼怪在狂欢,有人说了包公的坏话,那人喝多了,可别人却趁机起哄,包公被气得在家歇了三日……某不信你不想动手。”

    “那人已经逃了。”沈安看着街上的行人,淡淡的道:“第二日那人就不知所踪,胆小之极。”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杨卓雪闻讯大怒,当即派人去了城外,找了留守的乡兵来,准备出手收拾那人。可没想到那人竟然跑的比兔子还快。据说是当天凌晨醒酒后就把肠子悔青了,担心沈家找自己的麻烦,连夜就跑了。

    由此,沈断腿的娘子的威名再度响彻汴梁城上空。

    “可欧阳修那边却有些忌惮你的手段。”王雱合上折扇,敲打着手心,“你此次去北方又立下了大功,打断欧阳修的腿不至于,但弄不好会当面羞辱他。

    他年纪大了,爱惜羽毛,所以就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这货还是那么尖刻啊!

    这番话说的沈安不禁就笑了起来,“某从来都是以德服人,哪里会动手。再说欧阳修德高望重,他说就说吧。”

    呵呵!

    王雱冷笑道:“别人说以德服人也就罢了,你?”

    “准备怎么弄?”王雱见他不搭理自己,就出了个主意,“欧阳修的诗词文章极好,不过某和子瞻却也不差。某准备寻机在书院弄个诗会,到时候把那天去过欧阳修家的都请了来,随后作诗词……”

    作诗词,那些人遇到了苏轼和王雱,怕是会被羞辱的无地自容。

    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欧阳修这位文坛盟主在后辈的冲击之下,显得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不必了。”沈安说道:“欧阳修是无心,此事就此作罢。”

    王雱皱眉看着他,“果真?”

    “某发誓!”

    王雱起身,“这是家父委托某来问的,回头他会转告给欧阳修。”

    “好。”

    沈安看着真的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书店在继续印制。

    “也只有郎君有这等手笔。”

    活字印刷要的是灵活和低成本,可沈安却大手笔的把包拯的读书笔记排版弄了样书出来后,把版本全留下了。

    过了几日,见沈安没啥动静,欧阳修就再度出山了,甚至还去邀请包拯喝酒,说是赔罪。

    只是老包被那一下伤到了自尊,说什么都不去。

    他本是个不怎么开朗的人,自尊心比旁人更加的强烈。

    于是欧阳修那边歌照唱,舞照跳,妞照泡。

    包拯也照常上衙。

    政事堂里的事情很多,最近最大的事儿就是根据沈安带回来的消息做准备。

    北伐要启动了。

    这是政事堂的共识。

    官家已经收紧了开销的口子,借口是今年京东路闹了蝗灾,要节俭。

    可大宋时至今日,早已不是那个府库空荡荡的大宋了。三司的韩绛说过,别看三司每年的结余就那么多,可那是常规手法。

    若是需要,三司随时都能拿出几百万贯来作为军费。

    还有各地的粮库里,粮草堆积如山,这才是大宋最大的底气。

    “韩绛说了,粮草别担心,三司已经派人下去核查了,只要官家一声令下,三司就能调集大军所需的钱粮,保证不会让将士们饿肚子。”

    韩琦神采飞扬的道:“兵精粮足,一切就绪,就只等官家下决断了。”

    “此事还得看。”曾公亮说道:“上次文彦博不是说了,军中一切都好,就是战马差了些。”

    “战马啊!”韩琦对此也有些头痛,“西北收复的时日不长,但战马也搜罗了不少,怎地还不够?”

    “上一批战马被西北那边的王韶给截留了。”曾公亮提及这个就生气,“说是要攻伐番人。”

    “那个王韶……”韩琦沉吟道:“沈安说此人有统帅一方之能。”

    “会不会是吹嘘?”曾公亮警惕的道:“旁的事无碍,这等用人的大事,万万不可轻忽。”

    精神看着有些不大好的包拯习惯性的为沈安辩护,“这等事沈安怎会吹嘘?你等难道忘了,他这几年看重的那几人,苏晏,唐仁……如今可不就成了人才。”

    曾公亮点头,“看吧。”

    韩琦叹道:“老夫一生为官,最期待的就是北伐,若是北伐,老夫愿意做个小卒。”

    这个老东西!

    富弼冷笑道:“谁敢让你做小卒?”

    韩琦这话就是在表态,想再度领军。

    可曾公亮等人都知道,这事儿怕是不靠谱。

    老韩领军的次数太多了些,有些危险。

    韩琦觉得自己还有希望,见包拯怅然,就说道:“希仁还在想那事?”

    包拯摇头,可谁都知道,这人是被伤到了自尊心。

    “永叔也是无心,你不必放在心上。”

    韩琦这话说的很是有些不腰疼的姿态。

    富弼淡淡的道:“人要脸,树要皮,那话直接撕下了希仁的面皮,换做是老夫,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希仁这般已经很是宽宏大量了。”

    包拯不想再提这个话题,就起身出去。

    “沈安可是回来了。”等他出去后,曾公亮淡淡的道。

    韩琦皱眉道:“他若是打断了欧阳修的腿……也不对,此事和欧阳修也没关系,只是他没出手惩治那人,连带罢了。沈安若是出手,那就太过分了。而且欧阳修乃是前宰辅,怎能动手?”

    “沈安这几日都在书店看书,看来也是知道这个道理。”

    众人一阵唏嘘,都觉得包拯这次算是憋屈的厉害。

    “郁郁伤肝呐!”

    韩琦叹道:“总得寻个事让他高兴高兴,否则他哪日倒下了,欧阳修怕是会一路急奔出京,有多远就跑多远。”

    曾公亮点头道:“到了那时,怕是连陛下都拦不住沈安的报复。”

    可怎么才能让包拯高兴呢?

    众人想了一阵子也没头绪。

    稍后就下衙了。

    韩琦硬是拉着包拯去喝酒,顺带把宰辅们也拉上了。

    这就是他想出来的办法。

    心情郁郁,那就喝酒吧。

    顺带看看年轻美貌的女子,心情自然就爽了。

    众人出了皇城,包拯依旧是沉默着。

    “三文一卷啊!”

    “那么便宜?”

    “对,就是三文一卷,据说是亏着卖。”

    韩琦等人止步,看着前方的人流突然就变了。

    全部往左边去了。

    “这是怎么了?”

    韩琦有些纳闷。

    “快去啊!沈家的书店卖书了!”

第1707章 轰动汴梁

    “什么书?”

    韩琦很是奇怪,“沈家的书店……沈安弄的?这几日他不是在书店里看书吗。”

    有随从去问了,“说是什么笔记。”

    韩琦纳闷的道:“三文钱一卷,他这是赔本买卖,希仁,你得提点他一番,再有钱也不能这般花销吧。”

    “印书乃是功德事,亏就亏吧。”

    包拯却不同意他的看法。在他看来,沈家太有钱了不是好事,最好多花销些去。

    “去看看?”韩琦挑眉道:“不行就拉上那小子,今晚让他请客。”

    “那最好不过了,只是有他在,希仁怕是不好意思要女人陪酒。”

    “怕什么!”韩琦很是无所谓的道:“那些父子一起去外面喝酒的,还一起玩女人呢!走!”

    “无耻!”富弼义正言辞的驳斥着韩琦的无耻,自己却乖乖的跟在后面。

    沈安可是大宋首富,敲他一笔大伙儿都心安理得。

    想想吧,这几年沈安坑了大伙儿不少次吧?今晚就连本带利的弄回来。

    众人一路过去,还没到书店就被堵住了。

    “某要买!”

    “都有!都有!”

    “我家郎君说了,只管买,但凡还有一人要买,我家书店就不会停印!所以别挤了,明日再买也有!”

    一个伙计站在案几上高喊着,可人流有增无减。

    “会出事。”韩琦皱眉道:“沈安弄了什么东西,这般吸引人。去,叫军巡铺的人来管管。”

    不等他的随从出发,前方就传来了沈安的声音,“诸位诸位,听某一言。”

    众人渐渐安静了下来,沈安大声的说道:“这书三文钱一卷,从此刻起一直售卖,不会停。沈某在此保证,就算是一年后,两年后,这本书依旧是三文钱。山海可移,沈某的话不可移!”

    这就是发誓了!

    这个时代的人注重誓言,听到这话,后面的人纷纷叫好。有事情要做的赶紧回身,哀求大伙儿让条路出去。

    “沈安一诺!”韩琦赞道:“果然有些老夫当年的风采。”

    这个老不要脸的家伙!

    包拯都忍不住想喷他一家伙。

    有人哀求道:“可某明日就要出京了,这一去怕是要大半年才回来……”

    “这是看不起沈某?”沈安皱眉道:“沈某在此说了,天下都可买这本书,随后沈某会把此书送到大宋各地去,别担心买不到,就算是三文钱都没有,你也能在外面免费借阅!”

    气氛马上就轰动了起来。

    “沈龙图高义!”

    那人拱手喊道:“某这便去了。”

    众人让开一条路,这人出来后,就撞到了韩琦等人,他赶紧拱手,“见过诸位相公。”

    韩琦等人颔首,此人却冲着包拯躬身,“多谢包相公。”

    包拯愕然,“你谢老夫作甚?”

    曾公亮笑道:“你教导沈安多年,如今他这般大气,也有你的功劳。”

    包拯闻言抚须,心中暗自得意。

    得良才而教之,这是何等的快意?

    而这个良才一路狂奔,把天下的才子们都甩在了后面,这更是另一层畅快。

    包拯郁郁多日的心总算是松散了些。

    韩琦等人见了不禁欢喜。

    那人抬头道:“沈龙图说您担忧天下读书人不知正道,故而把自己的读书笔记拿出来刻印。这可是宰辅的读书笔记,我等以往哪有机会得看?

    小人家中的孩子正好读了几年书,有了您的读书笔记,定然能有所成。多谢包相公,小人一定教导家中的孩儿做个正直之人!”

    他说完喜滋滋的走了。

    包拯呆立原地,眼睛渐渐就红了起来。

    沈安回来后只是去包家循例坐了坐,两人谈论了一下对北方的看法就散了。

    随后沈安就在书店里蹲点,谁也不知道他准备干什么。

    那孩子……

    那孩子竟然这般有心。

    包拯老泪纵横,只觉得心中的憋屈一下就散光了。

    “恭喜希仁了。”韩琦难掩惊讶的道:“沈安这般大张旗鼓的售卖你的读书笔记,这事……”

    曾公亮摇头,“不算是犯忌讳。”

    韩琦点头,“这书三文钱一卷,还是宰辅的读书笔记,天下人怕是会蜂拥抢购。”

    他叹息一声,“永叔的文章诗词不错,文名天下传扬,可希仁这个却更是厉害。等这些读书笔记流行于天下,天下读书人都是希仁的学生……希仁,老夫真是羡慕嫉妒了呀!”

    曾公亮也难掩艳羡,“只需等五年,五年后,那些读书人见到希仁都要拱手叫一声先生,哎呀!只是想想,老夫就觉着这晚饭都没了胃口。”

    包拯低头抹泪,“那孩子有心了。”

    “不只是有心。”富弼说道:“他这是在为你出气呢!这阵子汴梁那些旧党人士趁势鼓噪,说希仁读书不成,文章诗词也不成,就是在朝中厮混。

    可谁不知道,永叔才是厮混的那人。希仁是新政的支持者,他们借机攻击罢了。”

    “这一下沈安干的漂亮!”韩琦赞道:“一巴掌就把那些人打了回去。而且老夫敢打赌,那些人也得为了自家的孩子买了这书,这更是一层憋屈,沈安这一下让老夫都不得不击节叫好,漂亮!”

    宰辅的读书笔记谁有机会拿到手?

    谁都没资格。

    人都有私心,自家的读书笔记自然要当做是传家宝,留给子孙参考。

    宰辅的读书笔记,照着参考,能不能读出一个宰辅来?

    不说旁的,就这个身份属性就是无价宝。

    可包拯不同,包绶还小,而且包绶的前程有沈安在操心,他只管做事,等死了就安心看着沈安和包绶他们继续为新政努力。

    看着现场人山人海抢购的盛况,韩琦心动,“可惜老夫当年没怎么做笔记,否则也让沈安来弄一弄。”

    富弼得知这个‘好消息’后不禁大喜,讥讽道:“谁人读书不做笔记?那些领悟的要点都得记下来。”

    韩琦斜睨着他,“你以为老夫的记性如你那般的只有一瞬吗?那些要点老夫至今依旧记得!”

    呵呵!

    富弼淡淡的道:“能进政事堂的就没有蠢的,韩相这般说……当真以为自己的记性天下无双吗?”

    韩琦冷冷的道:“自然如此!不是老夫吹嘘,当年读书时,老夫的记性无人能敌。”

    “果真是无人能敌?”富弼别过脸去,这种不屑的表达方式让韩琦觉得手很痒,真想一拳把富弼打个满脸桃花开啊!

    “当然!”韩琦当年也是学霸来着,否则怎么会年纪轻轻就考中了进士。

    富弼呵呵一笑,冲着右边招手,“介甫!”

    韩琦看去,就见到王安石正在那里老老实实地排队,竟然是准备来买包拯的读书笔记。

    他买来能做什么?

    王雱早就说过了,自己对科举没兴趣。

    那么就是买来自己看。

    这人……果真是实诚人啊!

    瞬间宰辅们对老王的印象就好了许多。

    王安石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宰辅们,近前后就问道:“诸位相公可是来买书的吗?”

    “不是。”

    富弼笑道:“介甫这般勤学,让人羞愧难当啊!”

    韩琦也微微点头,觉得自己看好王安石果然是眼光独到。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政治主张能长久占据传承下去,于是在任上时就会寻找和自己理念相近的官员加以培养。

    韩琦就比较看好王安石。

    王安石愕然道:“不,是给孙儿买的。”

    呃!

    富弼老脸一红,掩饰道:“那孩子不是还没出世吗?”

    “是啊!”王安石一脸的慈祥,“不过下官已经迫不及待的等着做祖父了,家中已经给孩子准备了许多小衣裳,为了给孩子做尿布,下官把往年的衣裳都拿出来剪了……再买些书,等孩子大了些就教他。”

    这人疯魔了。

    众人满头黑线。

    “大郎明着孤傲,可暗地里却去了出云观,求了舍慧给那孩子画个平安符。”

    众人想到王雱那孤傲的性子去求人,不禁都笑了。

    “不做父母不知父母恩情。”富弼对此很有些感慨,然后话锋一转,问道:“介甫,王雱那孩子的记性如何?”

    王安石不假思索的道:“沈安说天下无双。”

    说完他发现宰辅们的神色不大对劲。

    富弼似笑非笑,有些小得意。

    曾公亮一脸正色,那正气多的都满溢出来了,只是看着有些假。

    韩琦干咳一声,“年轻时老夫也是如此。”

    呸!

    富弼真想呸这个老不要脸的一口。

    真的太不要脸了啊!

    “那王雱乃是天才一流的人物,儒道释皆精通,要不韩相去和他聊聊?”富弼难得看到老对头吃瘪,心情大快。

    韩琦马上就转进,对包拯关切的道:“希仁,莫要再哭了,大把年纪的,看着难为情。”

    包拯早就没哭了,闻言不禁想打人。

    但韩琦却成功的摆脱了富弼的围攻,他得意的道:“咱们买一本?买到手了再去饮酒。”

    “也好!”曾公亮笑道:“回头让家里的孩子多看看,也算是拜希仁为师了。”

    包拯有些赧然,等抬头见到沈安站在案几上声嘶力竭的维持秩序时,心中涌出无尽的骄傲。

    这个孩子,果然是有情有义啊!

第1708章 财大气粗,晚节不保

    晚饭之前,赵曙喜欢散散步。

    而这个时候高滔滔也喜欢来相陪。

    夫妻俩就在空地上踱步,低声说话,气氛脉脉。

    张八年带来了一个消息,“官家,沈安的书店印了包拯的读书笔记,正在大卖。”

    赵曙侧身,疑惑的道:“包拯的读书笔记?不对,宰辅的读书笔记。”

    帝王的本能让赵曙开始盘算这件事里是否有什么猫腻,但想来想去没发现问题。

    高滔滔捂嘴笑道:“臣妾的娘家有读书的,都想为他们去寻个名师,可名师哪里寻得到,就进宫来求臣妾。臣妾自然不会答应,此刻想来,当时若是有包拯的读书笔记,送一卷去就够了。”

    赵曙含笑道:“包拯……我记得他做笔记多年了吧?”

    他看向了张八年。

    皇城司受命监督京城百官,这个消息应当有。

    “是。”张八年言简意赅的道:“多年了。”

    “这不只是读书笔记,更是包拯多年为官的心血所在,我记得他是送给了沈安,这便是传了衣钵……这等东西一般从不示以外人,沈安家中也有两个儿子……”

    赵曙目光沉凝,这就是他发现的疑点,“换做是我,也不肯弄出去,只会留给自己的孩子。”

    为何?

    他没问,但张八年已经领悟了精神。

    上位者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说话云山雾罩的,总觉得哥说的话你必须得懂。

    就这么几年下来,把身边的人和朝中的臣子都变成了打机锋的高手,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找到真意。

    这就是一门本事。但往往领悟了这个本事的多半被评为佞臣。

    “官家,前阵子欧阳修在家休养,办了诗会。”

    老欧阳堪称是潇洒哥的典范,从年轻一直潇洒到老。

    “席间有人喝多了,就奉承了欧阳修,顺带说了包拯的文章诗词不怎样……”

    “这个我知道。”赵曙不屑的道:“那等溜须拍马之辈,喜欢用贬低别人来吹捧某些人,让人厌恶!小人!”

    张八年不禁看了赵曙一眼,眼中多了些钦佩。

    和赵祯这位生长在深宫之中的帝王不同,赵曙的经历颇为坎坷,在宫外的时间不少。而这些磨砺让他对世事的洞察力远超先帝。

    这种目光一看就是发自内心,让赵曙也不禁有些暗爽。

    张八年这人对谁都是冷冰冰的,能让他投以敬佩的目光,比让包拯拍马屁还难。

    “当夜众人大醉而归,随后杨卓雪得了消息后大怒,令城外乡兵进城,准备去寻那人的晦气,谁知那人在凌晨醒酒后懊悔不已,担心被报复,连夜遁逃,至今不知所踪。”

    啧啧!

    高滔滔不禁笑道:“那杨卓雪平日里看着没什么本事,也不冒头,没想到脾气也是个火爆的,让臣妾想到了娘娘。”

    曹御姐的脾气就很火爆,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砍死你没商量的那种暴躁。

    赵曙负手看着他,眼中有些戏谑之意,“沈安兄妹刚到汴梁城时那几年,一直是包拯在护着他们,不然你以为一个少年这里戳一下,那里弄一下,满朝文武竟然拿他毫无办法?那你就小看了大宋的百官。

    所以包拯有事,沈安就算是不在,杨卓雪也会倾尽全力。否则等沈安归来,夫妻俩必然会起龃龉。”

    高滔滔恍然大悟,“那杨卓雪倒是不错,有些藏拙的意思。”

    “沈安这般光彩夺目,她若是也跟着大露锋芒,不好。”

    赵曙笑了笑,“包拯给沈安寻的这个妻子不错。”

    两口子都咄咄逼人,那样会成为公敌。

    夫君厉害,妻子就低调些,这才是互补。

    “不过沈安的手段更狠一些。”赵曙看了庆宁宫那边一眼,想起了自己的几个儿子,不禁有些艳羡包拯的际遇。

    “他回来几日了,却不动声色,是在做什么?”

    张八年说道:“沈安这几日一直在书店。”

    “这就是憋着劲要给那些人好看,如今包拯的读书笔记一出,天下人以后都得说一声包拯大气,欧阳修……沈安说他是什么?”

    赵曙忘记了那个词。

    张八年说道:“沈安当年说欧阳修是猪队友。”

    “猪队友……”高滔滔捂着肚子笑个不停,“不行了,臣妾失礼。”

    高滔滔笑出了眼泪,赵曙也乐不可支。

    “当年他的一篇朋党论,让新政雪上加霜,队友……打马球可不是一队队的嘛,猪队友,猪蠢笨……哈哈哈哈!”

    赵曙觉得这样说欧阳修不大厚道,但陈忠珩在边上却很是开心。

    叫你们瞎比比,这下被沈安打脸了吧?

    包拯的心情极好,拒绝了和宰辅们的聚餐,早早就归家了。

    刚进家门,就听到有人在喊,“北伐!北伐!跟着某去杀敌啊!”

    包拯的脸瞬间就黑了。

    就在前方的屋顶上,包绶穿着一身沈安叫人给他弄的小甲衣,手中拿着一把沈安弄来的小刀,昂首挺胸的在叫喊着。

    “孽畜!”

    包拯怒不可遏,包绶闻声双股战战,赶紧溜了下来。

    等他到了包拯的面前时,双手把家法奉上。

    这次的竹片又少了一半,挥舞时不能太用力,否则会折断。

    “你这孩子,若是把这份精巧的心思用在读书上,将来必中进士。”

    包拯唏嘘着,然后吩咐道:“晚上弄个……沈安家的红烧羊排学会了吧?”

    管事说道:“学会了。”

    “多做些,再弄些好酒来。”

    管事看了他一眼,见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不禁大感稀罕。

    这段时日包拯的心情非常不好,让包绶也不敢放肆。先前包拯遣人回来交代,说自己晚饭会在外面吃,包绶这才敢上房。

    谁知道他竟然提早回来了,而且看着心情非常不错。

    包绶觉得自己是逃过一劫,同样心情大好。

    晚间庄老实来了,送来了十多枚大珍珠。

    “郎君说给小郎君把玩。”

    沈安得了好东西经常分些过来,包拯也习惯了,他问道:“果果她们可有了?”

    “有,家里还有数十颗,郎君今日顺手给了二郎君玩耍,差点塞嘴里去了。”

    啧啧!

    这个当爹的真是够粗心的。

    包拯心情大好,说道:“如此就放着,等他说亲时送给女方。”

    为人父母的,一旦有了孩子,万事都会想着他(她)。

    庄老实说道:“郎君就知道您会这样,他说让您只管用,回头等包绶要说亲了,北方的珍珠都是大宋的,到时候叫人采买一批就是了。而且郎君说这东西能人工弄出来,不值当当做宝贝。”

    “人工能弄出来?”包拯真不知道这个。

    “是,大宋就有人在琢磨此事,郎君尽知。正准备弄出来,以后出海去挣大钱。”

    “他还懂这个?”包拯笑道:“如此倒也合适。”

    他话锋一转,问道:“此次印老夫的笔记,他亏空有多少?”

    三文钱一卷,这是亏本赚吆喝。

    包拯想到这个就有些心痛。

    “包公您别在意这个。”庄老实劝道:“郎君回家说了此事,娘子说该卖两文钱的。”

    “咳咳咳!”包拯被杨卓雪这番财大气粗的话弄的咳嗽不已。

    这人太有钱了就是这样霸气侧漏,奈何!

    “小娘子说白送也使得!”

    庄老实差点忘记了果果的话,成功的让包拯咳的和肺痨似的。

    包绶一边给他捶背,一边埋怨道:“爹爹您还经常教导孩儿要沉稳,可您却忘记了。”

    “咳咳咳!”包拯喝了一口茶水,喘息道:“是啊!忘记喽!”

    他笑道:“老夫知道了。只是让他小心那些人的牢骚。”

    “郎君不怕这个。”庄老实说道:“郎君说了,让您放心,回头还得抽他们一巴掌。”

    “还有?”包拯有些晕乎,“让他消停些。”

    “包公您放心,郎君此次立功不小,说是只怕寻不到人打断腿,所以不怕。”

    庄老实昂首挺胸的回去了,可能是太嘚瑟了,路上遭遇了袭击。

    “郎君,管家被人泼了屎尿。”

    卧槽!

    沈安闻讯去了前院,只见庄老实一身湿漉漉的,臭气熏天。

    “郎君……呕!”

    庄老实一开口就吐,沈安退后一步,问道:“谁干的?”

    他神色平静,庄老实说道:“那是个泼皮,小人当时牵着马回来,就见那人斜刺里冲出来……小人猝不及防。”

    闻小种双手抱胸站在沈安的后面,突然问道:“你这个全身都被浇透了,一人办不到吧?”

    那么大的量啊!

    庄老实憋屈的道:“那人拎着个大罐子。”

    这是反应慢了!

    闻小种无语摇头。

    沈安吩咐道:“悬赏一千贯!”

    哥终于有事做了啊!

    随即悬赏令就传了出去。

    沈安在忙着审稿。

    “这灵石……艹,一次竟然亿兆的砸,这想象力也是没谁了。”

    “啧啧!白嫩的大腿……”

    “竟然还有这样的描述?让人大开眼界,受益匪浅呐!”

    “郎君!”

    闻小种来了,沈安把书合上,马上就变身为正气凛然的沈龙图。

    “谁干的?”

    “是……”闻小种看了庄老实一眼,“说是管家和人争风……”

    庄老实竟然也来了个老来俏?

    你妹!

    沈安无语,转身就走。

    庄老实楞了一下,“那个……那个……那个只是说笑罢了。”

    闻小种说道:“那女妓是被人包了的,那人说你偷偷摸摸的去了几次。”

    庄老实吸吸鼻子,干呕了一下,回身就看到了老妻那张木然的脸。

    今夜将有暴风雨!

    ……

    第四更送上,大家晚安!

第1709章 道德三皇五帝

    司马光早上起得很早。

    早上起来,在院子里溜达一圈,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随后就是吃早饭。

    两大块红烧羊肉摆在碟子里,看着赏心悦目。

    羊肉肥瘦相间的最好吃,一嘴咬去,有瘦肉的筋道,有肥肉的柔嫩……

    司马光把两块肉吃了,又吃了一张饼,这才打个饱嗝,说道;“中午定然能不饿。”

    他中午是不吃饭的,所以早饭必须要多吃肉,晚饭也要多吃些。

    “郎君,该上衙了。”

    仆役在边上伺候,见司马光依旧是不慌不忙的模样,不禁赞道:“郎君看着就是宰辅气度。”

    司马光问道:“那书可买到了吗?”

    仆役摇头,“昨日人太多,等轮到咱们的时候,天都要黑了。”

    “嗯。”司马光嗯了一声,然后出门。

    凌晨的汴梁少了些嘈杂,但却多了许多生机。

    商铺借着这个空闲在洒扫补货,伙计在来回进出,不时能听到掌柜叫骂伙计偷懒。

    行人在路边摊买两个馒头,急匆匆的边走边吃,有人掉了肉馅在地上,心疼的弯腰下去捡起来,吹几下就塞进嘴里……

    有妇人开门叫骂,骂对面的太吵了,若是她的儿子下次考不中进士,回头就拎着菜刀劈了对面的掌柜。

    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汴梁。

    司马光看着世间百态,只觉得心中一片宁静。

    百姓蒙昧,必须要有人来引导他们。

    而这个重责该由谁来承担?

    新党?

    他们太激进!

    昨夜司马光又接到了几封书信,都是友人寄来的。在信里,他们都在埋怨着新政,说新政是如何的祸害地方。

    难啊!

    “君实!”

    司马光回头,等吕诲上前后就问道:“怎地在马背上还看书?”

    吕诲把手中的书递过去,不屑的道:“包希仁在沽名钓誉,靠着沈安用钱砸,硬生生的把自己的读书笔记给卖的洛阳纸贵。老夫一夜未睡,就琢磨了一番他的笔记,发现也不过如此。”

    司马光接过书,翻开仔细看着。这时候天色昏暗,字迹看着模模糊糊的,很是伤眼。

    这一看就看到了皇城外。

    “送你了。”

    吕诲见他专心,就去寻了别人说话。

    三文钱的东西,真心是烂大街。

    司马光喜欢读书,他能从书里读出撰写人的喜怒哀乐,觉着自己的灵魂在那一刻得到了升华。

    他一直看啊看,看到了中午。

    中午他是不吃饭的,于是正好继续看这本读书笔记。

    “谏院!”

    正在值房里看书入神的司马光木然抬头,“何事?”

    他缓缓放下书,然后捏捏眉心处。

    外面进来了一个官员,说了一番公事,司马光耐心的说了,然后官员告辞。

    司马光起身,在值房里缓缓踱步。

    从这本读书笔记里,他看到的是包拯从一个莽撞青年到沉稳老年的变化。

    在这些变化里,有许多无奈和妥协,但更多的是不屈,以及激昂。

    “包希仁果然是强项令啊!”

    司马光摇摇头,走出了值房。

    外面不少人都在看书,司马光也不用看,就知道是包拯的读书笔记。

    三文钱一卷的价格,让人不禁生出了购买的冲动。

    而宰辅的读书笔记,更是让人趋之若鹜。

    欧阳修如何?

    司马光很突兀的想到了欧阳修。

    ……

    欧阳修才起床。

    他昨日宴客,喝的大醉,起床后觉得胃有些难受,就喊道:“早饭弄一壶酒,再弄些稀粥。”

    但凡经常喝酒的都会这一招:酒解酒。

    洗漱上茅厕,然后浑身舒坦的坐下吃早饭。

    欧阳修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嗨皮。

    先来一口小酒。

    滋!

    “啊……”

    这个时候喝酒很难受,欧阳修叹息一声,老脸皱成了菊花,然后就看到了仆役那张菊花脸。

    “有事?”

    他又倒了一杯酒。

    仆役看看酒杯,“阿郎,要不……您喝完再说?”

    这是觉着听到这个消息老夫会没心情喝酒?

    欧阳修笑道:“老夫这一生多坎坷,若是不够豁达,早就郁郁而终了,说吧。”

    仆役说道:“昨日沈家的书店售卖一本读书笔记,三文钱一卷……”

    欧阳修举着酒杯的手依旧稳定,“谁的读书笔记?”

    仆役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阿郎,是……是包拯的。”

    欧阳修楞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老匹夫!”他突然低头笑了起来。

    那一头白发在颤抖着,渐渐散乱。

    “那个老匹夫!”

    “沈安归来,老夫就知道他会报复,可总想着该是当面羞辱,没想到他竟然想到了这么一招。”

    仆役说道:“阿郎,这会不会是包拯想到的法子?”

    “不会。”欧阳修抬头,脸色微红,“包拯此人虽然也有些沽名钓誉的意思,可却没有这等手段。他的手段……刚直。所以这是沈安的谋划。

    沈安此举让包拯名扬天下,多少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成了他包希仁的学生,而最让老夫唏嘘不已的是会有多少人成为包拯的衣钵传人。”

    他举杯喝了一口,“每个官员,每个读书有成的,都希望能有人继承了自己的学说和治国理念,他们会去寻找接班人,老夫这些年找了许多,王安石、司马光……可没人能继承老夫的理念。包希仁这一下却成功了,无数学生,总有人会把他的那些想法奉为圭臬。”

    他举起酒壶仰头就喝。

    仆役担心他的身体,就劝道:“阿郎,此事犯忌讳呢!”

    “咳咳咳!”欧阳修放下酒壶,苦笑道:“包拯多少岁了?等那些看了他的读书笔记的读书人出仕时,他早就致仕了。这人死如灯灭,谁会忌惮一个致仕等死的老人?”

    呃!

    年龄原来也是一种避险的优势吗?

    仆役觉得自己又学到了一招。

    “更衣更衣,老夫要去寻包拯说话。”

    欧阳修径直去了政事堂求见。

    他的资格太老,没人能拒绝。

    稍后包拯和他在政事堂里溜达。

    “那是你当年给沈安的读书笔记?老夫记得你当时说让他好生读了,回头去科举。可最终他还是没去科举,反而一步步进入了中枢,你这算是成功还是失败?”

    欧阳修看着周围的一切,觉得很是熟悉。

    “成功……什么是成功?”包拯眯眼道:“你想要什么,做到了就是成功。”

    欧阳修侧身看着他,“那你想要什么?”

    “老夫想的是国泰民安。”包拯伸手拍拍墙壁,“人一辈子总得指望着什么,否则太过空虚。老夫就指望着国泰民安。看着这个大宋一点一点的强盛起来,老夫每日都觉着欢喜。这等欢喜,比什么酒宴和青楼更让老夫迷醉。”

    这是一次悄然的讥讽。

    欧阳修就喜欢这些调调,闻言就笑道:“老夫生性就是如此,最喜悠闲的日子。不过此次的事,老夫当时喝多了,没能呵斥那人。”

    说着他拱手赔罪。

    包拯皱眉道:“人都有得意的时候,得意不可忘形。人也有失意的时候,失意不可颓废。你如今看着就有些颓废。”

    欧阳修苦笑道:“老夫都是风烛残年了,难道还得去挣扎一番?”

    包拯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皱纹横生,头发找不到一根乌黑的,就叹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安然度日?”

    整日吃喝玩乐,这是哪门子的养生之道?

    包拯的身体保养手段就是沈安一手安排的,总体来说就是少焦虑,多豁达,这是态度。其次就是勤走动,少吃多餐。

    这些看似简单的养生手段,在长期坚持后,让包拯的身体渐渐恢复了过来,比之欧阳修看着要精神许多。

    “罢了!”

    欧阳修摇摇头,“老夫走了,你……你比老夫大八岁,可看着却依旧精神,老夫不如。”

    包拯以为他这是心灰意冷了,就劝了几句。

    可欧阳修却得意的道:“老夫在百姓中的名声可不小。你有读书笔记,老夫有改良文体之功,不过是伯仲之间罢了。”

    这个老家伙还是不肯服输啊!

    如此也好。

    包拯也不希望欧阳修就此颓废,“那咱们拭目以待。”

    “好!”

    欧阳修得意洋洋的回去了。

    中午有人请喝酒,欧阳修听到有几个自己喜欢的年轻俊彦在,就兴致勃勃的去了。

    这次请客是在一家有名的酒楼。

    酒楼的二楼有走廊,在这个有些冷的季节,弄个炭盆烤着,在游廊上喝酒作乐,很是欢喜。

    而在游廊喝酒有个好处,那就是能看到表演。

    下面的大堂处有个台子,几个女伎正在歌舞。

    欧阳修坐在上首,那些人纷纷出言吹捧,又拿出自己的诗词文章来请他点评,一时间其乐融融。

    歌舞突然结束了,众人顿时大怒,纷纷出言质疑。

    这年头喝个小酒都没歌舞助兴,还喝什么?

    掌柜走到了台子上,笑吟吟的指着边上一个男子说道:“今日小店请到了一位说书人,还请诸位客官品鉴。”

    “说书人?”

    汴梁各种娱乐手段繁多,但大伙儿对所谓的说书人还是有些懵。

    那个男子走到了台子上,马上有人弄了案几来。

    案几上有一把尺子,男子拿起尺子拍了一下。

    呯!

    周围安静了下来。

    男子开口说道:“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英雄五伯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欧阳修听到这里,不禁老眼一瞪,喝道:“好!”

    “好!”

    周围一阵赞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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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0章 名声大噪

    若论诗,那么只能看宋之前。

    大宋的诗并不出彩,最出彩的就是词。

    各种词牌在大宋文坛上下翻飞,引得无数词人竞折腰。

    今日文坛新秀云集,还有文坛盟主欧阳修坐镇,什么诗词能入眼?

    那些所谓的新秀正在得意洋洋的回味着欧阳修先前的赞誉,只觉得人生巅峰不过如此。

    可随即下面的那个男子只是用一首西江月就把他们打回了原型。

    “韵味悠长,韵味悠长啊!”

    欧阳修眯眼说道:“老夫仿佛看到一个白发渔翁在江岸上安坐,看着江水流淌,看着世事变迁,这便是意境!”

    诗词并非是用词华丽才好,欧阳修就厌恶这种风格。

    而这首西江月的韵味就让欧阳修迷醉了。

    他已经是风烛残年,这一生经历了无数磋磨,最终却敌不过岁月的摧残。

    这是何等的残忍?

    他看似豁达,实则郁郁。

    而这首西江月却搔到了他心中的痒处,堪称是直触灵魂。

    “什么帝王将相,什么家国天下,顷刻兴亡过手,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

    欧阳修越想越觉得这首西江月大妙,“能作出这等绝妙好词之人,必然非同凡俗,去问问他的姓名来历,就说老夫请他饮酒。”

    有人起身准备下去,下面的男子却开口道:“今日某给大家说的是……包公断案……”

    咦!

    这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欧阳修正在感慨人世无常,听到这话,差点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

    “包公断案?”

    “包公……哪位?难道是包相公?”

    “呃!包相公不断案呀!”

    “就是,包相公当年就是权知开封府,哪里管断案了?”

    “这不是瞎诌吗?”

    那男子不管这些议论,淡定的道:“话说包公年幼时,家中父母具在,父慈子孝,很是欢喜……”

    “那一日,家中失一煮熟的鸡子,包母不渝,遍寻家中仆役,却一无所获……”

    “家中的鸡子……包公家好像还不错,怎地会为了一枚丢失的鸡子不渝呢?”这个故事说的很不错,食客们不知不觉就沉浸了进去,偏生一个杠精就坐不住了,非得要出来质疑一番。

    “住口!”

    有人喝了一声,杠精骂道:“哪个粪坑里爬出来你这条……欧阳公?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喝住他的是欧阳修,他微微颔首,觉得自己的威慑力还是在的。只是想到那人刚才说话的前后,他不禁有些郁闷。

    ——哪个粪坑里爬出来你这条……欧阳公!

    老夫是粪坑里爬出来的吗?

    “……包公乃是孝子,见母亲不乐,就问了此事,随后就微笑道:母亲勿忧,此乃小事也!”

    “包母皱眉看着儿子,“我儿读书长进,可这等家事却非你所管,速速去读书吧。””

    瞬间一个深明大义的母亲形象就栩栩如生的出现了。

    众人不禁一阵感慨,大多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包公拱手,“母亲,读书当劳逸结合,孩儿此刻读书疲惫,正好拿了此事来当做消遣,还请母亲允了。””

    周围有啧啧啧的声音,一个男子说道:“包公果然是大才,消遣都与众不同。”

    欧阳修听到这个,脸颊不禁微颤,心想这是杜撰罢了,还当真了?

    “包母心想也是,就笑着看包公审仆役。”

    会怎么涉案?

    众人没想到一开始就那么精彩,一时间案几上的酒肉无人光顾,连伙计都聚精会神的看着男子。

    “……包公微笑着说,“你等都是我家的老人,我家的规矩都懂,偷吃一只鸡子不是大错,此刻出来认了,我家只是小惩……””

    “几个仆役都在喊冤,包公还是笑吟吟的,“如此就是冥顽不灵,来人,去取了水来,再拿一个大瓷碗来。””

    听书的人都纳闷了。

    “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取水?还有盆,这是何意?”

    “不知道,听吧。”

    那男子继续说道:“……稍后东西齐备,包母只是看着发笑,以为包公是玩笑。包公突然把脸一冷着,吩咐仆役们喝水漱口,随后把漱口水吐在瓷碗里。”

    “这是……”欧阳修拍拍脑门,想到了些什么。

    “仆役们一一漱口,包公一一看了漱口水,等一个女仆吐出了漱口水时,包公指着她喝道:“就是此人!”

    那女仆喊冤,包母笑道:“我儿,闻香做事勤勉,不是那等人。”

    包公指着瓷碗道:“母亲您看!”

    包母仔细看去,却看到了些鸡子的残渣,顿时恍然大悟。“是了,吃了鸡子,那些蛋白蛋黄塞牙,却一时难以干净,只需漱口吐出来,即可辩白……我儿果然聪慧……”

    那闻香面如死灰,只是求饶,说自己当时路过,见到有鸡子,就顺手拿了吃……”

    男子说完,众人如梦初醒,有人赞道:“妙啊!来人,弄两个煮鸡子来!”

    “某这里也要。”

    “来了来了。”

    掌柜叫伙计把鸡子端了一盆,挨个问人要不要,不一会儿竟然都卖完了。

    欧阳修眯眼看着那些人把鸡子吃了,但是只有最先的那人漱口。

    吃了煮鸡蛋会塞牙,这是常识,先前大家只是没想到罢了。此刻要了鸡蛋,只是应景吃吃。

    “哎呀!还真是啊!”那人试了一次,不禁惊讶。

    “本来就是这样,某只是先前没想到而已。”有人觉得此人大惊小怪的,就出言讥讽。

    “包公果然是聪慧不凡啊!”

    “才十余岁就能从容断案,难怪汴梁人都叫他包青天。”

    欧阳修只是苦笑。

    旁人见他如此,就问道:“欧阳公,可是不妥吗?”

    欧阳修欲言又止,然后说道:“并无不妥。”

    这是假的!

    但欧阳修却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是羡慕嫉妒恨。

    憋屈啊!

    但他更震惊于这等手段。

    这是谁弄的?

    下面的男子起身拱手感谢,有人扔了一串铜钱过去,他再次感谢。

    于是铜钱就更多了些。

    有伙计羡慕的道:“竟然能挣那么多啊!”

    说书人四方拱手,最后收了铜钱,说道:“某明日还来。”

    “那某明日也来这里饮酒!”

    掌柜在下面欢喜不已,说道:“明日你只管来,某这里准备茶水润喉。”

    说书人拱手感谢,有人问道:“敢问郎君,那首西江月可是你作的?”

    说书人一怔,然后拱手道:“此事倒也无需隐瞒,那西江月和包公断案都是沈龙图所授,只是让某每日来此说书。”

    “沈安?”

    欧阳修捂脸,“那个小子,用包希仁的读书笔记羞辱了老夫一次还不足,竟然又想出了这等法子为包希仁扬名……包希仁的名气越大,老夫就越是难堪呐!”

    那日的诗会中,有人贬低了包拯的学问,他在边上喝的醺醺然,听了只是笑,觉着这是个玩笑,再说包拯的学问也确实是不怎么样。

    他的性子就是这样,哪怕庆历年间被人说成是猪队友,依旧能熬过去,何况这等事。

    可包拯不同啊!

    包拯的自尊心极其强烈,被这一下给弄的难堪之极,觉着无颜见人。

    这年头你做宰辅也得有文名,否则外人会说你是刀笔小吏。那日之后,就有人借此嘲讽包拯是刀笔小吏。

    啥是刀笔小吏?

    就是干苦力的小吏。

    古代没纸张,书写都是在竹简或是木片之上,一旦写错了就没法涂改,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小刀子把写错的那一块给削了去,重新书写。

    这就是刀笔小吏的由来。

    那时候人出门得随身带着小刀,否则写错了没地方改去。

    把宰辅比作是刀笔小吏,这就是羞辱。

    所以包拯真的被气坏了。

    欧阳修后来也有些后悔,只是包拯却不肯接受他的道歉,直至沈安昨日给了他一下,今日他才得以见到包拯。

    他叹息一声,然后扶着桌子起身。

    “咦!那不是欧阳公吗?”

    边上有人看到了他,就拱手致意。

    欧阳修点头,心中暗喜。

    老夫的名气还是这般的大啊!

    只要是人,就没有不好虚名的。

    欧阳修自然也不能免俗。

    只是他为官日久,自然不会喜怒形于色。

    “欧阳公不是说包相乃是刀笔小吏吗?”

    “包公的读书笔记某看过,不说字字珠玑,可却有凛然之气,让人看了如醍醐灌顶,收获不少啊!”

    “某也看过了,读包公此书,恍如在看包公的大半生,受益匪浅。某准备多买几本,一家人人手一本,仔细研读。”

    “某也是。”

    “包公的学问不差!”一个男子正色道。

    众人都点头,“是不差。”

    “而且还断案如神呢!”

    有人听到断案入神这话只是微笑,有人一脸认可的附和着。

    这包公断案绝对是杜撰的,这是不少人的共识,可架不住喜欢听啊!

    所以大伙儿看向欧阳修的目光中就多了些不以为然。

    你把包拯说的这般不堪,可现在真相大白,并非如此,哎!可见宰辅之间也有倾轧啊!

    欧阳修是前宰辅,包拯是现任宰辅,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暗斗?

    这是八卦,而人类最喜欢的消遣就是听八卦。

    欧阳修苦笑着,他能说什么?

    他难道能说老夫没说过包拯是刀笔小吏?

    那日他是主持人,没有呵斥就是错,就是默认。

    这下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老夫真的冤枉啊!

    欧阳修仰头看着屋顶,无奈的道;“老夫只是坐视了一下,这沈安的报复接二连三的就出来了,老夫的苦谁知道?谁知道?”

第1711章 没钱

    这几日汴梁城中最热门的事儿有两个,第一个是当朝宰辅包拯的读书笔记被沈安给印了出来,以三文钱一卷的出血价售卖,一时间汴梁纸贵。

    第二件事就是包公断案的故事和说书人的出现。

    包公断案的出现让说书先生成为了一个新兴职业,而且炙手可热。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

    陈忠珩在抑扬顿挫的吟诵着。

    “……说甚龙争虎斗。”

    赵曙和高滔滔在喝茶,听到这首西江月,都不禁陷入了那种意境之中。

    “好!”

    高滔滔忍不住赞道:“臣妾以往总觉得那沈安太过年轻了些,就怕不够稳重,听听这个,非阅历足够,哪里能写得出来。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官家,他是邙山一脉,这说的就是自己呢!”

    赵曙点头,“邙山上全是坟墓,帝王将相,贩夫走卒,无所不有,重重叠叠的压着,帝王也被压着,再无后人来祭奠,成了荒丘,感慨颇深呐!”

    陈忠珩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幻想了一下好基友年少时在古墓中间踱步读书的场景,不禁觉得很有高人风范。

    高滔滔抿嘴一笑,“臣妾可不管什么,只管以后和您在一起,不论生死。”

    这是最动人的情话,赵曙看向妻子的目光中就多了温柔。

    大部分情况下,帝后二人多半是帝王先翘脚,随后是皇后。按照规矩,在帝王下葬后,陵寝多半会留个口子,等皇后也翘脚后,再送进去合葬。最后关上口子,帝后从此陷入漫长的黑暗之中……

    赵曙和高滔滔是青梅竹马,堪称是从一而终。

    此刻两人想起多年来的情义,那气氛……

    “圣人……”

    就在帝后之间含情脉脉的时候,飞燕用一种欢喜的姿态击破了他们之间的这份美好。

    赵曙看着冲进来的飞燕,不禁觉得刚才生出的念头很无趣。

    哎!

    帝王做到这等地步,真的无趣啊!

    “圣人,那个书来了。”

    飞燕没发现赵曙眼中的了无生趣,握着一本书冲了进来。

    “哦!拿来我看看。”高滔滔起身接过这本书,放开一看,“官家,是包公断案呢!”

    赵曙的满腔热情全化为乌有,没好气的道:“包拯不是断案的官,这是杜撰出来的!”

    高滔滔嗔了他一眼,“包拯不能断案,可他能指点断案的官员呢!”

    好吧,女人总是有办法来给自己喜欢的事物填补漏洞。

    “看看,包拯在家就这般聪慧,官家,怪不得先帝能容忍他喷口水呢!”

    高滔滔喜滋滋的看着包公断案的手抄本,赵曙嘟囔道:“都是沈安糊弄出来的东西。”

    “官家您看,这是包拯知端州时审的案!”

    赵曙满头黑线,“知州不审案,否则要通判来作甚?”

    高滔滔白了他一眼,“可包拯也能指点通判断案呢!”

    “我没法和你讲道理!”

    赵曙气咻咻的走了。

    他出去溜达了一圈后,突然觉得这事儿自己有些小气了,很是好笑。

    但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于是他一路去了政事堂。

    官家来政事堂不是大事,一路上遇到的官吏也不敢去报信,就怕赵曙是来查探情况的。

    “希仁,你竟然会断案?”

    韩琦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快活,大概是寻到了乐子的那种情绪。

    “老夫怎么不会断案了?”包拯的声音中也带着喜气。

    这一家伙沈安就为他出手两次,把欧阳修抽的晕头转向的,据闻回家就托病不出,说是至少要养病十日。

    “那你说说,你在坐镇开封府时断过什么案子?”

    赵曙听到这个就摇头,觉得韩琦就这一点不好,经常咄咄逼人。

    “老夫在开封府时也断过案,那次……”

    包拯一通说,可说来说去,也只是间接断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上官不能轻易去侵占下属的职责,否则会引发一系列的麻烦。

    “虽然都是杜撰,不过希仁,沈安那小子竟然能写出这等吸引人的东西,可否让他为老夫……你懂的吧。”

    韩琦也想让沈安为自己操刀弄一本类似的书。

    这个就和后世的自传一样,开始只是名人,后来大伙儿一看,咦,这留一本自传不但有钱,还能流芳百世,那还等什么?

    可无数自传最终湮灭无闻,成为废纸,只有极少数一生过的精彩,自传也写得精彩的人,才能流芳百世。

    韩琦就是这样,觉得自己也该弄一本这个。

    “韩相你……断过案子?”

    “断过。”这个韩琦真不是吹嘘,随后就举例说明,竟然比包拯还有谱。

    包拯摇头,“此事……沈安弄了这个包公断案老夫也不知道,他的事你也清楚,他不乐意干,就算是官家去逼着他也不干。”

    韩琦一想也是,他悻悻然的道:“老夫自己也能弄。”

    门外的赵曙悄然离去。

    他在等着看笑话。

    这东西哪有那么好写的?若是人人都能写,沈安弄了一群破落文人写小说,为啥一直没结果?

    包公断案果断成为了汴梁人民茶余饭后最喜欢听和看的故事,许多落魄文人都去寻了手抄本来,自己在家里排练一番,然后就自告奋勇的去酒楼酒肆里说书。

    可说书不只是会背诵,还得要适应被人瞩目。

    “……话说……话说……道德三皇……三皇……三皇五帝,功名……功名……”

    酒肆里,一个文人在前方说书,刚开始看着自信满满,可等一开口,顿时就结结巴巴的,满面通红。

    一帮子食客瞪着眼珠子,就等着听他的包公断案,没想到半晌才蹦出几句,还是结巴。

    “滚!”

    有人恼怒了,就喝骂不休。

    “再不滚老子弄死你!”

    大宋的各种场所也分层次,比如说这等小酒肆,就是那些百姓聚集的地方。

    沈安和韩绛就在角落里低声说话,韩绛看了那文人一眼,笑道:“你弄了个说书人的活计,再弄了一个包公断案的故事,倒也引得汴梁无数人为之疯狂。”

    “雕虫小技罢了。”沈安显得很矜持。

    “你啊你!”韩绛说道:“今日老夫寻你是有些事,三司里不好说……”

    那就去酒楼说啊!

    沈安忍不住问道:“韩相,莫不是家里艰难?”

    韩绛摇头,“老夫的日子还不错。”

    “那为何不去酒楼?”沈安不讨厌酒肆,相反,和幽静的酒楼比起来,他更喜欢酒肆的热闹。

    韩琦很是理所当然的道:“自从做了三司使,知道了大宋的财政,老夫就变得节俭了。”

    “是抠门吧。”沈安毫不客气的揭开了他的真面目。

    韩绛笑道:“随你怎么想,若是这一顿你请客更好。”

    “好说。”沈安不差这些钱。

    “你不缺钱,可老夫最近却比较头疼。”

    “说说。”沈安举起酒盏邀饮。

    韩绛说头疼,那定然就是三司的问题,多半是缺钱了。

    “上次有人问北伐的准备,老夫说不差钱,数百万贯也能腾挪出来,可终究是鼓劲。”

    韩绛说着举起酒盏,一饮而尽,看着愁容满面。

    沈安看着他,不敢相信的道:“您可是三司使!”

    “是啊!”韩绛倒满酒,仰头就是干。

    “您这话若是被外人知道了,信不信那些旧党的人会群起而攻之,说新党丧心病狂的寅吃卯粮!顺带还会说官家用人不善。”

    沈安觉得宰辅不要脸是惯例,但韩绛这个显然是和赵曙有了沟通,先忽悠了百官再说。

    “若是真要北伐没钱了怎么办?”北伐……一句话,没钱你别想什么北伐,“从大军调动,到粮草,到赏赐……韩相,若是北伐顺利,不,一定会顺利。若是北伐顺利,那些立功的将士需要赏赐,这些都是钱粮,你三司筹措不出来,回头也不怕被人煮了?”

    韩绛无奈的道:“真到了那个地步,把老夫煮了也行,只是老夫就怕自己的肉不值钱。”

    沈安苦笑道:“您专门寻某说此事,某也没办法啊!”

    韩绛举起酒盏,沈安无奈,就陪喝了一碗。

    韩绛喝酒会滋的一声,沈安不理解为啥。

    这酒……若是高度酒你滋一声也就罢了,这个是酿造酒,也就是水浒传里一桶一桶喝的那种低度酒,用得着这样吗?

    “北伐啊!”韩绛愁眉苦脸的道:“谁最先喊出北伐的。”

    老家伙!

    沈安笑了笑,“家父吧,接着是某,不过韩相,这北伐要耗费的钱财无数,两三百万压根就无用。”

    “老夫知晓。”韩绛认真的道:“如今各处都在练兵,各处都在囤积粮草,就是钱财要筹措。你是大宋首富,若是论挣钱的本事,你说第二,这个天下无人敢称自己是第一。所以老夫就……”

    他起身拱手,进而躬身。

    沈安头痛的道:“此事容某想想……”

    “好,老夫等你的好消息。”韩绛觉得这事儿靠谱,最后就进宫请见赵曙。

    “沈安就说要细细想一想。”

    赵曙满意的道:“辽人那边也在整军备战,若是咱们不动,他们也会南下。朕更喜欢先发制人!”

第1712章 夕阳无限好

    哪怕大辽的优势在节节衰退,可也不能让耶律洪基从游猎的步伐中停下来。

    南方的大宋只是感觉有些冷,可北方的大辽却已经冷的受不了了。

    耶律洪基带着人在围猎。

    这是入冬前的最后一次捕猎。

    山林中那些吃的一身肥膘的兽类被驱赶了出来,然后骑兵驱赶绞杀。

    耶律洪基连续射杀了一只虎、两头羊之后,满意的道:“晚饭朕要吃虎肉,烤来吃。”

    边上有臣子建言道:“陛下,虎肉腥膻,还粗糙,您不如……”

    马鞭挥过,这名官员的脸上多了一道鞭痕。他惨哼一声,低下头道:“臣妄言了。”

    耶律洪基冷漠的看着他,“朕要做什么……难道还得听你的摆布?”

    “臣不敢。”官员浑身颤栗着。

    耶律洪基冷哼一声,“朕在大辽就是龙,龙腾于九天之上。而虎乃山林之王,合该给朕进补!”

    边上的官员们都附和了起来,一时间耶律洪基仿佛化身为神灵在世间的代言人,下一刻就要变成一条龙,跑云层里去撒泡尿。

    在民间的传说中,下小雨是龙打喷嚏,大雨就是龙睡觉流口水,超大超大型的瓢泼大雨,那多半是龙在愤怒的嚎哭。

    所以在耶律洪基发怒时,没人敢去触碰他的龙威。

    “回去!”

    终究性子被打扰了,耶律洪基带着人马回去。

    晚上一顿烤虎肉吃的他浑身燥热,随后有侍从带着两个少女来了。

    “陛下,这是附近部族里的处子。”

    侍从把两个战战兢兢的少女推过去,“臣等去仔细挑选过了,没有体臭,也没有缺陷。”

    耶律洪基看了这两个少女一眼,脑海里全是厮杀。

    让人厌恶的宋人不断在挑衅大辽的威严,该弄死他们!

    朕该主动攻击!

    大帐外,侍卫们听着里面的惨哼,却没有一点惊讶。

    大辽必将在朕的手中重振雄风!

    啊!

    帐篷里传来了一声惨叫。

    ……

    三日后,耶律洪基出现在了中京城。

    “有何急事,非要让朕回来?”

    留守的官员被当头喝问,急忙说道:“陛下,析津府那边的消息。”

    耶律洪基冷冷的道:“看你失魂落魄的模样,定然就是坏消息。是了,沮丧的人总是会带来坏消息,等朕进了宫中之后再听。”

    一路进宫,萧观音带着人来迎接。

    她低着头,能看到白嫩的脖颈,以及一头乌发。

    耶律洪基的目光越过她,盯住了后面的耶律浚。

    “太子在想什么?”

    这是耶律洪基近几年来第一次主动提及这个儿子的地位,以前他一直称呼这个儿子为‘浚儿’

    早在数年前,耶律洪基就册封了耶律浚为太子,那时的他雄心勃勃,觉得这个儿子就是上天赐予自己的最好礼物。

    耶律浚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不但勤奋好学,而且箭术出色,颇有尚武之风。

    这样的儿子让当时的耶律洪基很是欢喜,于是早早就册封他为太子。

    时至今日,这对父子已经渐行渐远。

    耶律浚颤抖了一下,说道:“臣并未想什么……”

    萧观音干咳了一声,耶律浚改口道:“不,臣在想陛下远行辛苦。”

    耶律洪基看了萧观音一眼,冷笑道:“你教的好儿子!”

    他大步走了,留下萧观音母子呆立原地。

    “娘娘,回去吧。”

    侍女在劝,萧观音苦笑道:“许多时候,我更希望自己是一个平凡的百姓,和自己的官人,和自己的孩子平凡的生活着。”

    “娘娘慎言!”侍女看看左右,耶律洪基的人还在呢!

    可萧观音却不管不顾的道:“权力之下,夫妻成为对手,父子成为敌人,这样的日子不是我想过的,真不是我想过的……只求他放过我们母子吧。”

    侍女急了,就给耶律浚使眼色,让他劝一劝。

    可耶律浚已经被耶律洪基的威严和冷漠给吓住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陛下召集人议事了。”

    有人出来召唤群臣。

    萧观音带着儿子缓缓回去,背影看着格外的孤独无助。

    而在殿内,耶律洪基正在大发雷霆。

    “析津府驻扎了数万大军,数万大军竟然不能抓住一个沈安,竟然任由他潜入皇城之中,还顺带点了一把火……那是朕的军队吗?不,那是一群羊!”

    “谁的罪责?”他淡淡的问道。

    有臣子出班说道:“陛下,当时有文官误杀了……几个武将,不过那些人没看好皇城,被沈安潜入。”

    这是在推卸责任。

    所以天下文官对武人的戒备和排斥都是一脉相承的。

    耶律洪基冷笑道:“什么叫做误杀?他们拎着长刀也杀不了那些勇士!告诉朕是怎么回事!”

    禀告的官员低着头,“陛下,当时皇城中起火,那些人就说是有军士监守自盗,随后纵火,就令人射杀了几名武将……”

    “果然不出朕的所料!”耶律洪基问道:“后来可是发现了沈安的痕迹?”

    他真的希望有谁能弄死沈安,当然,活擒最好,他会把活着的沈安丢进母熊的地盘,或是把他丢在狼群的外围,让他在狼群的围杀之下绝望。

    “是,陛下英明。”

    吹捧上官不只是中原的传统,这是升官发财的要诀,什么时候都不会过时。

    “沈安在宫中留了字。”

    “什么字?羞辱朕的吗?他也只有这等偷鸡摸狗的本事了。”

    耶律洪基很是不屑,只是想到皇城被烧就有些肉痛。

    “是……沈安来此一游。”

    耶律洪基有些意外,随即冷冷的道:“随后没有追杀吗?”

    “他是趁乱逃了出去,随后析津府派出大军绞杀,数次都找到了他的痕迹,最后却追丢了。”

    “一群蠢货!”耶律洪基疲惫的道:“来人。”

    外面进来了一群侍卫,百官不禁畏惧的看了耶律洪基一眼。

    “去析津府,把那些栽赃的文官全数拿来。”

    这是必然的,众人心中不禁一松。

    “析津府的武将全数重责三十,令他们备战。”

    “是。”

    侍卫们出去了,耶律洪基起身道:“沈安出现在析津府,必然是打探析津府的防御,也就是说,离宋人北上不远了,朕的判断,明年宋人必将大举进攻,为此各处都要戒备,不过……”

    他深吸一口气,“不过要提防宋人的奸计,咱们全数布防于南京道,若是宋人出西北呢?”

    一个武将说道:“宋人自从夺取了西夏之后,频繁越境查探,臣以为,要提防宋军声东击西,直接攻打西京道。”

    另一武将说道:“西京道一旦有失,上京道就在宋人的马蹄之下。而且他们随即可以夹击南京道,如此……大辽就艰难了。”

    耶律洪基赞许的道:“正是如此。西京道不容有失,告诉大同府的那些蠢货,要盯紧了宋人,但凡有所发现,立即来报。”

    “是。”

    武将们轰然应诺,士气如虹,让耶律洪基很是满意。

    可文官们却显得沉默了许多。

    析津府(大宋称之为幽州)的那一次内讧,成功的让大辽文武之间的隔阂加深了不少。

    耶律洪基心中微动。

    若是以往的话,他会压下这些隔阂,用帝王的威严来让文武之间和睦。

    可那是全盛时期的他。

    现在的大辽成什么样了?

    西夏被宋人攻占了,大辽在做什么?

    束手无策。

    这样的大辽如何能服众?

    这样的帝王如何能服众?

    而数次败给了宋军更是让人沮丧,于是军心士气都受到了影响。

    大辽无敌于天下!

    这是曾经的骄傲!

    可现在这份骄傲却被宋人给击的粉碎,带来的严重后果就是辽人开始怀疑自己的霸主地位。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耶律洪基的统治期内,让他的威信不断被削弱。

    在这等情况下,他必须要有所作为。

    比如说学宋人的皇帝玩制衡,在文武之间制造些可控的小矛盾,让他们没法形成合力,如此他的帝位才会稳固。

    想到这里,耶律洪基淡淡的道:“析津府那边要多看看,盯着些。宋人……北伐的诱惑对于赵曙而言难以抵御,所以西京道要防御,但南京道才是最要紧的。”

    他说着就笑了笑,“大辽的疆土太大,以至于要处处防御,哈哈哈哈!”

    这话很是自恋,但群臣都出言附和。

    随后各自散去,几个文官走在一起。

    “以前的大辽疆土也这般大,为何不担心外敌入侵?”

    “因为那时候的外敌……咱们直接说吧,那时候的宋人唯恐咱们的大军南下,哪里敢北顾?”

    “如今宋人步步紧逼,记得以往析津府的驻军不算多,也不是去戒备宋人的,而是经常过去打草谷。如今却变了。”

    “什么意思?”

    一个官员冷笑道:“这个消息封锁了,但某知道。宋人的骑兵如今经常越境……”

    “他们越境想做什么?”

    那官员别过脸去,很艰难的道:“打草谷!”

    “宋人竟然敢来咱们这边打草谷?”

    “你说呢?”

    众人呆立原地。

    一个内侍在附近洒扫,他捶打着酸痛的后腰,突然指着天边赞道:“好美的夕阳!”

    寂静被打破。

    这些文官都是饱读诗书之辈,有人叹道:“前唐李商隐有诗……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大辽……和这夕阳真像。”

    天边的夕阳无限壮美,但渐渐的,这些壮美被黑暗吞噬……

    ……

    第四更送上,晚安!

第1713章 勒索宰辅

    “北伐什么最重要?

    毋庸置疑,最重要的是军队。

    正所谓当兵吃粮,立功受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当兵的饿肚子,哗变就在眼前。

    立功不赏赐钱财,那就是有功不赏,回头上了沙场,谁特么会为了这个大宋卖命?”

    枢密院里,沈安正在冲着人喷口水。

    那位官员先前说将士们该体谅朝中的言论才出来,就被沈安批驳的体无完肤。

    那官员低着头,像是一个学生被先生呵斥般的无助。

    没办法,沈安的喷力大进,是在是扛不住了。

    文彦博在这个时候想到的是包拯。

    包拯的喷力号称大宋第一,无人能敌。

    沈安看样子也承袭了他的衣钵,以后难道会是一个铮臣?

    随即他就微微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若是沈安变成一个铮臣,那他觉得自己就是比干在世,屈原重生。

    “如此……安北你以为当如何?”趁着沈安停顿的空隙,文彦博就提出了问题,同时心中暗自叹息。

    还是比不过包拯啊!

    若是今日是包拯在这里,不可能会给他插话的机会。

    看来沈安还是欠缺了不少火候。

    这个发现让文彦博的心情大好,以至于笑的更加的慈祥了。

    沈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噗的一下就喷了出去。

    众人不禁变色。

    这是嫌弃我枢密院的茶叶吗?

    “全是末!”

    沈安头痛的道:“下次某来枢密院,就上水吧,茶就不吃了。”

    没办法,他现在就好茶叶这一口,每天寻个时间在书房里泡一壶茶,把脑子清空,再出去时神清气爽。

    文彦博莞尔道:“沈家有钱,下次要不你捐点给枢密院?”

    “那涉及行贿。”

    沈安一句话就把文彦博梗的没法说话了。

    “粮食大宋不缺,经过这几年的储存,大军北上不会饿肚子。只是钱很麻烦。”

    沈安长吁短叹的道:“官家的内藏库就别去打主意了……”

    “为何?”有人说道:“以前每逢大事,内藏库总是能出些钱财。”

    沈安看了这人一眼,“官家也有一宫的人要养活!”

    那人大惭,起身道歉。

    今日是枢密院探讨北伐相关事宜的一次议事,沈安是列席,但最终还是成了主持人。

    “钱庄如何?”

    这是文彦博思考了许久的结果。

    “钱庄里的钱先挪用一下,回头再还回去。”

    沈安看着文彦博,心中给他点了个赞。

    这个主意实际上并不高明,但难就难在文彦博的敢想。

    以后那些所谓的殖民,钱不够可不就是去借贷的吗。

    只要有利益,什么不能借?

    他摇头道:“钱庄是钱庄,若是五年后,文相,某敢在此拍着胸脯打包票,保证钱庄能挪出北伐差的钱财来。可现在不行……”

    “为何?”

    文彦博不懂这个。

    沈安皱眉道:“纸钞发行数年,看似稳固了,可却不能动摇,必要时……文相,必要时甚至可以推延北伐的日子,也不能让纸钞毁掉。”

    “纸钞会毁掉?”文彦博此刻深恨自己对这些了解的太少了些,竟然毫无主意。

    “纸钞发出去多少是有数的,若是超发……至少得数百万贯吧?”

    文彦博点头,这个数目是要要的。

    沈安苦笑道:“如此纸钞必然贬值,若是遇到了战局不利,纸钞甚至会变成废纸!”

    文彦博沉默着,良久说道:“多谢安北的剖析,老夫知道了。”

    等沈安走后,有人说道:“相公,多发些纸钞,会导致纸钞变成废纸?下官觉着这话怕是有些危言耸听吧?”

    一朝天子一朝臣,每一位上官履新后,就会打压前任的心腹,并提拔向自己靠拢的官员,这是惯例。

    文彦博也不能免俗,刚才说话的官员就是他新近重用的心腹。

    但他却皱眉道:“别的事也就罢了,钱庄之事何等的重要,沈安不会在这等事上哄骗老夫。军国大事,老夫信他!”

    文彦博这话说的斩钉截铁,众人肃然。

    文彦博随即进宫求见。

    这次政事堂去做陪客的是富弼。

    两任枢密使聚头了,却相对沉默。

    晚些见到赵曙后,文彦博把沈安的判断说了,“他先前说此战必然要打,只是怎么打却值得商榷,特别是不能前面打胜仗,后面又说断了钱财。”

    赵曙有些郁郁,“钱财之事不是不能想办法……”

    文彦博微微一笑,“官家,明年可以停一些花销。”

    大宋每年都有固定的开支,停一部分,自然就有钱了。

    这就是紧急时候的财政手段,此刻被文彦博提及,赵曙却摇头道:“所谓内外兼顾,不能前面北伐厮杀,后面国中焦头烂额。汉武雄才大略,对外堪称是千古一帝,可偏生国中一塌糊涂。朕对外自然不及他,可对内,朕希望百姓的日子能再好些,至少朕不想再看到溺婴!”

    溺婴是大宋的特色,各种说法都有,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贫困导致的。

    文彦博和富弼低头,“官家英明。”

    可事情得解决啊!

    沈安回到家中就安静了下来。

    书房里,他已经在地图上研究了许久,边上的笔记做了许多。

    他看似轻松,可最终还是紧张了。

    这是北伐。

    沈卞为此被近乎于流放般的赶去了雄州,最终失踪。

    而他对北伐比所有人都急切。

    大宋唯有夺回幽燕之地,如此才能有一个良好的战略态势。

    没有这个战略态势,后续的革新就会分心!

    北伐和新政,实则是相辅相成的。

    所以北伐必须要成功!

    他看着西京道那一块地方,阴阴一笑,“老耶啊老耶,你说你连自家老婆都忌惮,都想去弄死她,这样活着有趣?哎!没本事的男人才会忌惮女人,而且还多疑!”

    多疑了好啊!

    沈安用炭笔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

    “从西京道来个突袭吓唬你如何?”

    他在家里玩地图推演,直至唐仁来了。

    “沈龙图今日一见有出尘之姿,眉间更是有紫气萦绕,让下官景仰不已,可是有修炼秘籍吗?下官甘愿辞官,跟随您归隐邙山。”

    唐仁一脸谄笑,丝毫不觉得紫气这个词犯忌讳。

    这就是自己人。

    沈安用手指头在眉间抹了一下,说道:“是炭笔的灰,至于归隐邙山,等北伐之后,某派你去打个前站,先去弄几间茅屋,再去开辟些耕地……”

    “下官……”唐仁一脸纠结,“下官胆小,一个人不敢在坟堆里过日子。”

    进了书房后,他说了来意,“今日官家召见下官,一起的还有三司的韩相公,以及各位宰辅。”

    “说的是钱的事吧?”沈安把笔记收了起来,回身坐下。

    “是,下官说了,钱庄不可动,至少目前不能动,否则纸钞会出问题。”

    “对,超发纸钞对于目前的大宋而言过早了些。”沈安对于纸钞的发行量一直持保守态度,唯恐出现纰漏。

    “北伐就算是失败了,某敢说下一次还能打,还能赢,可纸钞若是崩了,再想重塑信誉,那就是难上加难。”

    这是沈安的态度,但唐仁发现他好像不着急,“您一直支持北伐,可此事……有人说您一点都不着急,可见是支持北伐是假,为自己谋取名声是真。”

    沈安微笑道:“是旧党吧?”

    “是。”唐仁觉得这是一次争斗,“旧党不少人反对在此时北伐,他们说要等府库更充盈一些时才好。”

    “哪有十全十美的准备?”沈安不屑的道:“那些人惧怕的是北伐成功,到了那时,官家会成为大宋百年来最出色的帝王,威望之高……到了那时,官家挟势施行新政……”

    他的眼中多了兴奋之色,“那就是大势啊!大势一起,谁能阻挡!”

    他仰头看着虚空,心中的欢喜压都压不住。

    “那钱财如何筹措?”

    唐仁也很欢喜,只是面对目前的财政情况却无计可施。

    “事情不大。”

    沈安很是从容的道:“某只是在等着某些蠢货往下跳罢了。”

    唐仁问道:“您说的蠢货是指……”

    “等着看吧。”

    沈安笑的很是轻松。

    “傻缺!”

    外面传来了绿毛的声音。

    “滚!”

    沈安对这只贱鸟的耐心是越来越少了,若是可以,他准备在院子里挖个坑,直接把它给埋了。

    他在家里耐心的等待着。

    才过了两天,吕诲突然弹劾韩绛,说他虚言欺君。

    韩绛当然不是省油的灯,和吕诲在朝堂上针锋相对,一时间杀的难分难解。

    “杀呀!”

    沈家的前院,包绶带着芋头在扮装武将。

    两个小子穿着特制的小甲衣,举着特制的小木刀,在沈安的身边来回奔跑。

    “外面很热闹。”

    包拯看着红光满面的,“韩绛说三司保证能弄到北伐的钱财,可吕诲竟然探知了消息,说是三司压根就没法支付那么多钱,这是欺君。”

    他见沈安一脸的无所谓,就问道:“你难道……你莫不是又在三司买通了谁吧?”

    上次沈安买通了一个官员,直接挖坑埋人,政事堂的那几位事后都猜出来了。

    “此等事有一不可有二。”

    包拯很严肃,“不然犯忌讳。”

    买通对手的身边人来挖坑很爽,但却不道德。

    “绝对没有。”沈安不屑的道:“旧党一直在反对北伐,这次他们处心积虑弄到了消息,韩绛事后该清理自己的身边人了。”

    包拯没好气的道:“他得等自己过了这一关再说,否则轮不到他清理人。”

    “没问题。”

    沈安吹个口哨,“您等着看好了,保证让他们好看。”

    “吹什么东西?一点也不稳重。”

    “呃……口哨啊!”

    “什么口哨,老夫看你最近是闲极无聊了。”

    包拯板着脸走了,包绶得了放风的机会,在沈家疯玩。

    事态很快就越演越烈了。

    旧党抓住了机会,对韩绛发动了总攻,一时间韩绛摇摇欲坠,朝中有希望的都在盯着三司使的位置使劲。

    眼看着韩绛要下台了,旧党上下不禁欢喜不已。

    就在这个时候,沈安让人给韩绛带去一个口信。

    “我家郎君说了愿意出手为韩相挡下此事,不过有个条件。”

    庄老实从未想过自己此生竟然有勒索宰辅的机会,爽的那条腿一直在抖动。

    韩绛骂道:“那个不要脸的,这等时候还想要老夫家里的字画?”

    “韩相错了,我家郎君只是想请韩相事后每月去邙山书院教一节课。”

    “此事简单,老夫答应了。”这是好事儿,韩绛当然不会拒绝。

    “我家郎君……”庄老实看了韩绛一眼,“我家郎君还说,请您以后致仕了别急着回家,先去书院教一年的书。”

    韩绛瞬间就大笑了起来。

    “沈安北啊沈安北,你让邙山书院蛰伏数年,老夫说你这是改性子了,原来你只是在等待时机……”

    韩绛若是去了邙山书院教书,哪怕只是一年,就会造成巨大的影响力。

    “宰辅担任教授,有趣。”韩绛点头道:“杂学对三司帮助良多,老夫深知,如此……老夫就答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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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4章 上车

    三司使不是宰辅,却不弱于宰辅。

    这是大宋上下的共同认知,以至于要称呼三司使为计相。

    不知是谁弄出来的主意,三司和枢密院一样,各种职事混杂在里面,以至于户部成了一个空架子。

    若是能执掌三司,那就是拿住了大宋的钱袋子。

    大宋的钱袋子在手……

    “君实,若是三司使到手,新政……哈哈哈哈!”

    司马光不大喜欢吕诲,真的,特别是看着他笑的猖狂的时候,那种不喜欢就更多了些。

    可他再不喜欢,却也不能翻脸。

    旧党很奇葩。

    大佬文彦博人称文春雨,春雨春雨,春风化雨。

    春风化雨的手段自然是润物细无声,也就是说,你别想指望文彦博为了反对新政而赤膊上阵,那不是他的风格。

    而司马光也不行,他反对新政的手段就是进谏,就是和新政展开论战。

    论战……新政那边随便抓一个包拯出来,就能把他喷的满脸桃花开。

    也就是说,文彦博是统帅,司马光是大将,但缺少一个敢拼敢打的前锋。

    而吕诲就充当了这个角色。

    没有悍将去冲杀,旧党就会湮灭无闻,士气低落。

    但新政还有一个悍将没动窝,那就是王安石。

    老王最近几年一直在琢磨新政,如今去了御史台后,下一步必然就是宰辅了。

    慷慨激昂的王安石司马光觉得不可怕,而沉寂的王安石却让他生出了些忌惮来。

    王安石……

    那人这几年的进步很大啊!

    司马光陷入了沉思中。

    “……韩绛说一旦官家决断北伐,他保证能筹措到足够的钱财,可他这是在撒谎。沈安已经拒绝了他从钱庄挪用钱钞的要求,他还能去哪弄钱?官家拒绝了他挪用明后年开支的要求,他还有什么主意?哈哈哈哈!”

    吕诲笑的很是畅快,笑着笑着的,他突然哽咽了起来,“这几年……这几年苦啊!君实。”

    司马光叹息一声,微微点头。

    这几年旧党确实是比较苦,一直被压制着。

    他看着哽咽的吕诲,突然生出了许多同情心来。

    此人乃是名相之后,若是按部就班的话,迟早有一日能一窥政事堂。可他却义无反顾的站在了新政的对立面,就凭着这个,司马光就觉着此人有胆色。

    “如今可好,把韩绛弄下去,随后以钱财不趁手为由,把北伐压下去!”

    吕诲的眼中全是兴奋,“君实,北伐可以,但不能是新政主持的北伐!否则……”

    “老夫知晓。”司马光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一旦新政主持的北伐成功,官家的威望将会如日中天,新政将会一往无前。

    到了那个时候,旧党能有什么手段?

    到了那时,旧党也只能采取爆破的手段,把脸皮撕破,直接上手。

    但那样胜算几何?

    司马光叹息一声,旋即心中微喜。

    “压两年,只需两年,到时候咱们一鼓作气。”吕诲憧憬的道:“若是北伐由咱们主持,君实,那些祸国殃民的新政将会成为过眼烟云。”

    是啊!

    若是北伐由旧党主持,旧党的威望将会直冲云霄,那些士大夫们会鼓噪起来,会让整个大宋都在呼喊着同一个声音。

    ——废除新政!

    想来天下百姓将会额手相庆吧。

    司马光闭上眼睛……

    “司马公来了,天下有救了!”

    若是历史不动窝,多年后,司马光就是在这种王者归来的气氛中,从洛阳返回了汴梁。

    天下瞩目,万众欢呼。

    这就是王者归来。

    “某回御史台了,君实你等着某的好消息。”

    吕诲急匆匆的走了,晚些韩绛再度被集火,焦头烂额。

    “谁泄露出去的?”

    他召集了三司的官员们议事,冷冰冰的看着这些一脸无辜的下属们,觉得人心真的难测。

    “若是被老夫知晓是谁在和那些人勾结,回头老夫定然会把他弄去交趾!”

    韩绛放了狠话,可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他顾不上报复了。

    众人出了值房,韩绛的心腹看着神色凝重,另一些看着木然。

    大家各自散去,随后有人低声笑,有人喜上眉梢。

    永远都不能指望万众一心,人是自私的,当眼下的环境会损害他的利益时,你不能指望他去支持这个环境。

    所以才会有少数服从多数的说法。

    “韩相砸了东西!”

    “嗯,这是走投无路了。”

    “此事官家必然知情。”

    “官家知情才妙啊!官家知情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韩绛一人被攻击,却不能伸手,你说妙不妙。”

    “妙极了,哈哈哈哈!”

    一些人在嘀咕,当一个消息传来时,这些嘀咕就变成了焦虑。

    “沈安去了钱庄!”

    这个消息恍如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无数人的脸。

    有人欢喜,有人惊惶,有人冷笑不屑……

    韩绛正在值房里绞尽脑汁的想着反转的办法,得了这个消息后,不禁以手捂额,叹道:“他总算是出来了。”

    来报信的是心腹,他说道:“相公,咱们也能想办法。”

    “你不懂。”韩绛摆手坐下,“先帝在时就说过,若非是年轻,沈安可为计相。你可知这话的意思?这话是说,若论理财之能,沈安当为大宋第一!”

    钱庄这几日的气氛也有些不大好,三司虽然只是钱庄名义上的领导,但双方都是大宋的钱袋子。

    如今三司受创,钱庄也深感不安。

    沈安就在这种气氛中来到了大宋钱庄。

    “大哥,沈安来了。”夏青双手拢在袖子里,吸吸鼻子,看着和一个小老头似的。

    夏进点头,“韩绛被弹劾,沈安若是不出来,他这个大宋理财第一人的名声怕是保不住了。”

    对面的夏氏兄弟习惯性的出来观看情况。

    夏青犹豫了一下,“大哥,昨日有人找到了某,说是让咱们发动一下,挤兑一下钱庄……”

    “你答应了?”夏进问道。

    “没。”夏青有些遗憾的道:“那沈安手段百出,若是咱们出手,一旦败了,他事后的报复咱们挡不住。”

    “你知道就好。”夏进心中一松,“此事咱们就看热闹好了。”

    “看,唐仁出来了。”

    唐仁出来迎接沈安,一见面就叫苦,“下官在钱庄就等着有人出手,可此次却是奇怪,竟然风平浪静,让下官的诸多准备都化为泡影,可恨。”

    沈安一边进去一边说道“某在家中带孩子,很是无聊,若是有人出手最好不过了。”

    一路上遇到的伙计都很是欢喜,两个女伙计凑在一起,“你笑什么?”

    “三司那边谣言满天飞,咱们好歹名义上是三司的人,我这心中发慌呢!

    沈龙图一直在家里不动,我的心中也没底,这不看到他来了,心中一松,觉着不怕了。”

    “咦!看你面色潮红,这是动春心了?”一个女伙计谑笑道:“只是沈龙图定然看不上你。”

    “你胡说八道,别跑!”

    几个女伙计打闹了一下,钱庄的气氛就多了些活泼。

    沈安到了值房里,坐下后问道:“三司那边有些不稳,有人怕是会对钱庄下手,让新政这边焦头烂额。某来此是想看看谁敢。”

    这份气魄让唐仁不禁赞叹不已。

    “您来了,那些人定然只能偃旗息鼓。”

    唐仁话锋一转,“只是下官听闻……有人在谋求三司使一职。若是三司使被他们拿到了手中,以后麻烦就大了。”

    “新政离不开钱粮,控制了钱粮,才能掌控新政。这一招倒是有趣,不过注定是徒劳。”

    沈安喝了一杯茶,说道:“官家还没发声,所以韩绛的罪名无法确定,某此刻出来也算是背锅,不过能让韩绛承了人情也好,未来的书院会多一位宰辅教授,想着某的心情就大好啊!”

    沈安在钱庄坐了半个时辰,然后就准备进宫。

    “那您……”唐仁犹豫再三,还是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您准备怎么做?”

    “工具啊!”沈安看着他,语重心长的道:“你执掌钱庄,就该仔细琢磨。钱庄直属朝中,若是缺钱了你能有何手段?若是钱太多了有何办法?这些……别等这事情临头了再去想,亡羊补牢固然是美谈,可为何不在之前就把羊圈给修补好呢?”

    唐仁仔细品味着沈安的话,不禁有些沮丧,“某竟然这般无用吗?”

    沈安一路进宫,却被韩琦叫人给拉到了政事堂。

    “说!”

    四位宰辅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大有不说就马上弄死他的意思。

    “此事吧,其实也不难,关键就是悟性。”

    沈安看看左右,“口有些渴了。”

    韩琦亲自去弄了茶来,咬牙切齿的道:“若是想不出办法来,喝了茶水,吐出来的就是血水。”

    老韩看来最近没少为这事儿煎熬,沈安笑着喝了一口茶水,美滋滋的问道:“敢问诸位相公,北伐必胜否?”

    “当然!”韩琦踌躇满志的道:“若是以前老夫还会犹豫再三,可如今有了火炮,就算是遇到坚城也好攻打了。若是火炮不能下,直接上火药包,总有办法能打破辽军的城池。

    当年太宗皇帝若是有这等火器,幽州必然守不住。”

    沈安笑了笑,“既然必胜,可有缴获?”

    “幽州是南京道,乃是辽人最富庶的地方,钱粮应当不少。”韩琦含笑道:“幽州靠近大宋的北方,因为榷场的缘故,豪商不少,加之那些权贵,打下来之后,钱财满坑满谷啊!”

    沈安笑呵呵的道:“那些钱粮既然是咱们的了,那为何不以此为抵押,去借些钱呢?”

    瞬间宰辅们都愣住了。

    “借贷?”

    “没错,借贷。”

    沈安笑的很是矜持。

    “若说北伐是车,那么很多人都在等着上车的机会。”

第1715章 空前绝后的抵押物

    赵曙有些头痛。

    飞燕在给他按摩头部。

    飞燕和昭君旁的不行,就力气大。

    而焦虑症发作后,脑袋就像是要炸了般的难受,就希望有人能用力给自己按压一下。

    “用力!”

    赵曙觉得那双手仿佛带着魔力,每到之处就让他的病情缓解了不少。

    舒坦啊!

    飞燕一边看着陈忠珩,一边游刃有余的给赵曙按摩头部,那得意劲真是没话说。

    官家犯病了竟然只能把老娘召来,可见你们这群人无用之极。

    陈忠珩有些憋屈,但这事儿真的不能怪这边。

    从赵曙登基之后开始,这边的宫女就不断被更换,越换越丑。

    若是这般也就罢了,宫女竟然越来越少。

    哎!

    虽然咱们是内侍,没了家伙事,可男女搭配起来,干活才有劲头啊!

    这些话自然不能说,否则高滔滔会翻脸。

    陈忠珩看了一眼得意的飞燕,果断给自己的晏月加了十分。

    还是某的晏月好啊!

    他这座老房子着火已经几年了,丝毫不见有减弱的迹象。

    只是官家这边的人和皇后那边的人私下有些竞争的意思,飞燕得意,这边自然就失意。

    陈忠珩是带头大哥,自然要为兄弟们出口气,于是他趁着赵曙闭眼养神的机会,冲着飞燕比划了一个姿势。

    这个姿势他看到沈安比划过,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却觉得很是有趣,于是今日就用上了。

    飞燕先是一愣,接着脸上就和红布似的,竟然是……娇羞。

    卧槽!

    这是什么情况?

    陈忠珩觉得有些不对!

    他把手收回来,看看伸出去的手指头,有些奇怪。

    “陛下,相公们求见,还有沈安。”

    “嗯?”赵曙一怔,随即摆手,示意飞燕走人。

    这就是过河拆桥啊!

    飞燕福身告退,特地从陈忠珩这边走过去。

    陈忠珩正好出去迎接宰辅们,两人差不多是并肩。

    “无耻!”

    飞燕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陈忠珩刚想解释,就觉得脚面被一座大山给压住了。

    飞燕踩住了他的脚面,还用力碾压了一下,这才冷哼一声,昂首挺胸的走了。

    “哦……”

    陈忠珩单脚跳到了墙边靠着,龇牙咧嘴的骂道;“这个女人……疯了!”

    稍后宰辅们和沈安来了,宰辅们无视了陈忠珩,沈安拖在最后面,见陈忠珩一脸憋大便的模样,就问道:“这是被谁给弄了?”

    他只是开玩笑,可陈忠珩却比划了那个手势问道:“这是何意?”

    呃!

    沈安一本正经的道:“这是外藩……就是西方那些番人的习惯,比划这个就是问好。”

    陈忠珩纳闷,“见面就比划?”

    “是啊!不管男女老少,见面就比划这个手势。”

    见陈忠珩一脸释然,沈安觉得自己一定有做魔鬼的潜力。

    “陛下,关于筹措北伐钱粮,沈安有个主意。”

    “哦,什么主意?”赵曙精神一振。

    沈安说道:“陛下,南京道乃是辽国的精华,若是打下来,钱粮必然不少。”

    赵曙点头,“那边多年的积蓄,皇城司上次还说,南京道的权贵和豪商很是奢靡,花钱如流水。”

    “是啊!”沈安见他上套,就说道:“此次北伐臣以为是必胜的。”

    “朕也是这般想的。”赵曙微笑道:“大宋积蓄百年,在朕的手中发动北伐,若是不能胜,朕……”

    “陛下!”韩琦见他要诅咒发誓,赶紧拦截了下来,“若是不胜,咱们再打过就是了。”

    帝王不能发誓,否则会引发一系列的变化。

    比如说帝王在战前发誓说此战必胜,否则自己被雷劈什么的。

    结果战局一开,双方僵持,这时候己方就会想到帝王的誓言,心神不宁。

    赵曙笑道:“朕不怕这个,北伐定然必胜!”

    他不是那等瞻前顾后的人,一旦决定了要北伐,那就不胜不归!

    韩琦苦笑回班。

    “既然必胜,那臣就在想,能否去和天下人借些钱呢?”

    “和天下人借钱?什么意思?”赵曙不解。

    “陛下,现在钱庄借钱,你必须得有抵押物,那么大宋北伐要借钱,抵押物是什么?臣以为是战后的收获,比如说先前提到的钱粮,南京道钱粮无数,若是打下来,这些钱粮就是咱们的了。”

    沈安笑了笑,很是从容,“咱们以此为抵押,向天下人借钱,如何?”

    嘶!

    赵曙捻着胡须,突然觉得脑海里开了一扇窗户。

    “还能这样借贷?”

    谁也想不到这一招。

    哪怕是韩绛,原先想到的也不过是去挪用钱庄的钱罢了。

    用未知的战利品来作为抵押去借贷,这个主意堪称是天马行空。

    “为何不能呢?”沈安觉得这些人的思维有些僵化,“实际上北伐的收获也会变成钱粮,最终用于填补出征和赏功的耗费,咱们此举只是提前把这笔钱给弄了出来,臣觉着并无不妥。”

    “不是不妥,而是妙啊!”

    赵曙的眼中全是欢喜之色,“提前花用,这个想法如天马行空,妙不可言。”

    “陛下,臣也觉着不错,只是……那些人可会买?”韩琦的肥脸上全是不满,“那些人在鼓噪,说什么今年才将闹过蝗灾,这就是上天的警告,这时候提出北伐,就是逆天而行。”

    “大宋最有钱的就是他们。”赵曙提及这个就恨得不行,“是历代帝王给了他们这般优渥的条件,可在这等时候,他们却反对北伐,果然是……不是一条心呐!”

    这话很严重。

    韩琦目光转动,冷冷的道:“若是老夫在外面听到这些话,不管是谁说的,老夫发誓要让他后悔终生。”

    这是来自于宰辅的威胁。

    曾公亮淡淡的道:“老夫等人自然不会。”

    “会又如何?”赵曙失去了耐心,“此事试试,那些人不肯出钱,那就看看商人的,让他们出钱……”

    “陛下,利率两分如何?”沈安觉得气氛太过悲壮了些,于是就说出了杀手锏。

    “利率两分也无用,他们不会去挣这个钱。”

    韩琦的分析得到了大家的赞同。

    “他们宁可去放高利贷,宁可去兼并土地,也不会支持新政一文钱。”

    这是一场战斗。

    双方约定了不死不休。

    赵曙冷笑道:“钱庄的利息朕记得是一分吧?”

    “是,存钱是一分。”

    “那么商人们可会动心?”

    “会。”沈安很坚定的道:“但臣并未指望商人。”

    “不指望商人,还能指望谁?”

    赵曙摆手,“去试试吧。”

    沈安告退。

    等他走后,赵曙含笑道:“沈安此举你等可知最大的好处是什么?”

    韩琦说道:“谁借了钱给朝中,谁就是北伐和新政的支持者,这便是拉拢。”

    赵曙点头,满意的道:“这一手很出色,商人们支持新政,他们会影响许多人。”

    商人长袖善舞,可以作为媒介去影响无数人。

    这是赵曙的感悟。

    “他们反对北伐,为何?不过是担心北伐大胜,随后新政会挟势出击罢了。”赵曙这段时日琢磨了许久,把这些事情琢磨的很是透彻。

    “文彦博没动,枢密院依旧井井有条,这是知道大局的。”赵曙对文彦博显然多了好感。

    在这等时候,不管你的立场是什么,配合是第一选择。

    这就是区分名臣和庸官的最佳方法。

    比如说上蹿下跳,鼓动许多人弹劾韩绛,反对北伐的吕诲,这就是庸官。

    “有的人反对新政,却心中有大宋。有的人反对新政,心中有的只是自己的那些好处,高下立判。”

    这一段话被记录了下来,韩琦见了不禁心中舒爽。

    好啊!

    等以后修史时,这段话一写上去,旧党的地位就被定下来了。

    不顾大局!

    私心作祟。

    嗬嗬嗬!

    韩琦忍不住笑了起来,声音有些沙哑。

    “韩卿这是伤风了?”赵曙吩咐道:“晚些让御医看看。”

    “多谢陛下。”

    这是恩宠,韩琦洋洋得意。

    众人出了大殿,富弼说道:“两分利息并不足以让所有商人动心。商人……越有钱的商人,越是靠不住。”

    大宋重商,但对商人的戒备依旧延续了汉唐的习惯。

    “是要小心些。大多商人都不错,但豪商……要注意这些人。沈安说豪商无国,老夫深以为然。”韩琦认真的道。

    沈安已经到了三司,在和韩绛谈话。

    “借贷之事如何操作?”

    沈安出手,韩绛如蒙大赦。

    “某来此是报备。”沈安递上一张纸,“韩相可看看,若是同意……”

    韩绛接过看了一眼,抬头道:“两分利,不多,而且还是三年分期归还,如此朝中就从容了许多,好主意!”

    他欢喜的道:“你怎地想到了三年分期还的主意?老夫先前还在想着,若是一批全数归还,朝中会比较头疼,三年为期,一年还一些,这便是最好的法子。”

    “只要肯想,多的是法子。”

    沈安当然不会说后世各种债券满天飞,他见识的太多了。

    那些都是以信誉为抵押物,抢购的多了去。

    而大宋此次发行的债却是用北伐的胜利作为抵押物。

    谁会站在这一边?

    沈安看着韩绛在这张纸上画押,不禁心中振奋。

    看吧。

    看看谁会选择站在大宋的这一边!

第1716章 向天下人借钱

    “沈安出宫了。”

    从沈安进宫开始,他的行踪都一直在有心人的关注之下。

    “大宋很古怪。”王雱在皇城外等他,“北伐这等大事竟然也能堂而皇之的提前说出来。”

    “不说也瞒不住,说出来好歹能让辽人提心吊胆。”沈安在等人。

    “可能瞒一些算一些吧,如今怕是耶律洪基都知道大宋缺钱了。”

    王雱一直觉着军国大事参与的人越少越好,“此事就该仅限于宰辅。”

    “瞒不住。”沈安说道:“再说了,一件事的好坏只是看你去怎么做,此事,某觉得是好事。”

    “沈龙图。”张八年出来了。

    沈安回身拱手,“稍后还请张都知派出人手,去城中监察。”

    “监察什么?”张八年看着依旧是十年前的模样,一身衣裳穿的空荡荡的,让人不禁想去看看衣服里面的身体是不是骨头架子。

    王雱就想看看,而且很大胆的在琢磨。

    “朝中会向天下人借贷,但旧党那边不会甘心,若是去钱庄的人被他们收拾了,张都知,陛下会大怒。”

    “那些借钱给朝中的人大多都支持新政。”王雱补充了一句。

    张八年看了他一眼,“某知晓,无需你来提醒。”

    这个蠢货!

    王雱看了他一眼,只是冷笑。

    “小事罢了。”

    张八年很是云淡风轻的回去了。

    沈安淡淡的道:“你放心,张八年在这等事上不会轻忽。”

    “某还没到记恨他的地步。”王雱觉得沈安低估了自己的心胸,但却情不自禁的想着怎么才能给张八年来一下阴的。

    一路到了钱庄,沈安言简意赅的吩咐道:“朝中为了北伐向天下人借贷,分为三年归还本息,年息两分,马上据此写出告示。”

    唐仁亲自出手,没一会儿就写了一份告示,沈安看了叹道;“要学习啊!”

    唐仁脸红耳赤的道:“下官最近也有看书。”

    “可你看看苏轼。”一提到苏轼,连沈安都郁闷,“罢了,贴出去,随后让他们抄写……不用了,让人去书店,用活字印出来,多弄些。”

    “要多少?”唐仁估算了一下,“汴梁城中数十份总是要的,城外也贴一些,如此一百份该够了吧?”

    “不够。”沈安坐下,“一千份,随后各地张贴。”

    唐仁不解,“贴哪去?”

    “各处都贴,从汴梁开始……一直贴到大宋的各处。”

    沈安的神色平静,可唐仁却被吓了一跳,“沈龙图,这……这是何意?”

    “你只管去!”

    沈安微笑道:“某想让官家看看,万事其实并不难。”

    告示张贴出去,夏氏兄弟也在看。

    “北伐募集钱财……三年分批归还,年息两分……大哥,他这个就相当于是从外面借贷的利息,不少了。”

    夏进点头,“是不少了,不过……别说是两分,就算是十分,那些人也不会借,不信你等着看,没多少人会来。”

    沈安就坐在钱庄里看书。

    各种仙术在轰击,各种角色在变幻……

    “沈龙图,没几个人。”

    告示贴出去了,来的却只有几个人。

    “是什么人?”沈安放下书问道。

    “小贩。”

    汴梁的小贩受过沈安的恩惠,所以此来多半的是报恩的。

    唐仁有些纠结,“要不……下官觉着去召集些商人来议事吧。”

    他的眼中多了狠辣,“若是不肯……咱们就收拾他们。”

    “没必要。”沈安又开始看书。

    这个时代的娱乐手段在他看来真的无趣,而现在他手下有一帮子文人在写小说,第一个读者就是他,爽的不行。

    唐仁愁眉苦脸的出去了。

    而消息传出去后,赵曙叹道:“竟然连商人也不肯借钱吗?”

    陈忠珩见他发愁,就说道:“官家,要不臣去问问?”

    “去吧。”

    陈忠珩去了钱庄,晚些回来禀告道:“就几个小贩去,沈安说若是他去借钱,商人们会趋之若鹜,因为不会亏,还能在他那里得了人情。可朝中借钱却不然,那些商人会精打细算,想着会不会……”

    见陈忠珩欲言又止,赵曙问道:“可是说担心北伐失败?”

    “是。”陈忠珩咬牙切齿的道:“那些人果真狡黠。”

    “没几个忠心的。”赵曙冷笑,“另外就是好处不够多,两分利那些人还看不上眼,非得要更多的利益才肯出手。”

    稍后消息不断传来。

    “有商人带着钱去了。”

    “有不少呢!”

    赵曙满意的道:“终究还是有知道轻重的,这些商人极好,以后有什么好处第一给他们,至于其他的……汴梁豪商有一个算一个,没来的全数记着。”

    这个帝王堪称是小心眼,可知道的人并不多。

    于是稀稀拉拉的借钱大行动持续了半天,收到了一万余贯。一万余贯在往常是个大收获,可在北伐的巨大耗费之前,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沈安拿着书回家了,看着很是安然。

    “哈哈哈哈!”

    一家酒楼里,一群人在狂笑。

    “天下最有钱的就是咱们,咱们不出手,他们哪来的钱?”

    “那些人也不是傻子,见到咱们不出钱,他们也要仔细斟酌一番。”

    “北伐将会耗费无数钱粮,沈安出了这个主意,可最终却会惨淡收场。如此,北伐就有些不祥了。”

    一个男子身体前俯,阴笑道:“随后再发动劝谏,北伐……拖!拖下去!”

    吕诲坐在上首,举杯道:“这便是大势,大势不赞同北伐,若是强行为之……”

    一个男子笑道:“到时候让他们想想隋炀帝。”

    “隋炀帝也是一意孤行要征伐高句丽,数次兵败后,身死国亡,这就是前车之鉴!”

    “住口!”吕诲怒道:“此言过了。”

    “是!”

    众人沉默了一瞬,接着有人说道:“官家不肯挪用明年的花销,可见……是仁慈。”

    众人都笑了起来,可在眼中却看不到什么赞赏或是敬佩,全是戏谑。

    就差把迂腐两个字给说出来了。

    吕诲含笑道:“今日去借钱的也就是那些人,第一天就如此,那些人定然怕了,你等等着看,明日去的人会更少。”

    “对,都怕借出去的钱没法还。”

    “……”

    夜色深沉,汴梁各处依旧灯火通明。

    这座当世最大、最繁华的城市中,无数人在为了明日而筹谋。

    “娘子。”

    外城草场的一户人家里,男主人叶老二正在洗脚。

    木盆里是热水,泡着很是舒坦。

    他的娘子王氏在边上准备明日的早饭。

    早饭也简单,就是弄大饼,外加弄个汤完事。

    至于你说什么外卖,偶尔一次还好,每日这等花销,谁受得住?

    所以繁华总是一点一滴的汇聚而来,和每个人都息息相关。

    王氏揉着面团,抬头道;“官人何事?”

    叶老二犹豫了一下,说道:“家里还有多少钱?”

    “一贯……差不多两贯。”王氏警惕的道:“这钱回头给大郎读书存的,可不能借给别人。”

    “为夫知道。”叶老二有些恼怒,忍下之后说道:“为夫在想着……娘子,当年你可还记得?”

    “什么当年?”叶老二有些狐朋狗友,这些人经常来混吃混喝,让王氏有些愤怒。

    “当年咱们家可没两贯钱存着。”叶老二也知道自己的不靠谱,所以语气也放柔和了些。

    “是呢!”王氏抬头想了想,“那些年……我刚嫁给你时,家里穷,吃饭都是粗粮,这大饼和汤饼也只能隔几日吃一次,还得顾忌着,不敢吃太多。

    如今这日子算是好了……”

    叶老二微喜,“你可还记得减免赋税之事?”

    “记得。”王氏笑道:“灭了交趾减了一次,西贼降了又减免了一次,这西贼一降,朝中说以后的开销就少了些。官家仁慈,说与民休息,这不就减了赋税……

    这两贯钱都在钱庄里存着,每年都有利钱,若是能存了二十贯,大郎读书就不愁了。哎!”

    王氏突然欢喜的道:“那日我听人说,如今书本便宜了,以后读书也便宜了。”

    “嗯。”叶老二点头,“这些都是好处,只是今日为夫出去,听闻朝中准备北伐。”

    “北伐,收复幽燕。”王氏笑道:“这个汴梁人都知道。若是能收复了幽燕,朝中的开销又会少一些,咱们的日子就会更好过一些。”

    “可如今北伐却难了。”

    “为啥?”王氏皱眉道。

    “说是没钱。”

    “朝中没钱?”王氏不解。

    “大军一动,钱粮耗费无数,他们说官家不肯挪用明年和后年的钱粮,所以就缺了。”

    “……”

    王氏愁眉苦脸的道:“若是能收复了幽燕,以后就不用担心辽人再南下了。”

    “是啊!”叶老二此刻痛恨自己往日的不靠谱,以至于用点钱都要和妻子仔细解释,“沈龙图提了个主意,说是向天下借贷……”

    “借贷?”王氏有些懵。

    “对,年息两分,比咱们存钱庄里还多一分呢。只是要分三年还清。”

    王氏看着叶老二,很认真的道:“若是这样,咱们一成也借!”

    叶老二没想到吝啬的妻子竟然会这样,一时间都愣住了。

    王氏用力拍打了一下面团,肃然道:“官人,这个官家不同,他对咱们好呢!这样的官家做事,咱们就该支持他!况且北伐是多好的事?官家竟然不肯挪用钱财,可见还是为了咱们……”

    “嗯,为夫就是这般想的。”叶老二难得这般的认真,“只是你往日抠门,今日怎地那么大方了?”

    王氏深吸一口气,“我想的不多,只想着谁对咱们好,那咱们就该对他好,就是这样。谁对这个大宋好,咱们就支持谁!”

    ……

    第四更送上,晚安!

第1717章 让人欢喜的发现

    沈安的睡眠一直很好,他觉得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也没法吵醒自己。

    “哇……”

    哎!

    地震都震不醒的沈安,却被孩子的一声嚎哭给弄醒了。

    “去看看。”杨卓雪想起来,被沈安按了下去,“你睡着,我去。”

    他迷迷糊糊的下床,披了一件棉大衣出门。

    “官人……”

    毛豆渐渐成长,哭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沈安到了他的卧室,就见赵五五已经醒来了,正抱着毛豆哄。

    “毛豆为何哭了?”

    沈安伸手过去。

    赵五五把毛豆递给他,说道:“可能是做梦了。”

    “噩梦吧。”沈安抱着毛豆,敞开了棉大衣把他包在里面,低声道:“爹爹在这里呢!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来。”

    赵五五站在边上看着这个男人,突然觉得他和这个世间一点都不契合。

    沈安抱着毛豆坐下,低声道:“话说有一只老鼠为非作歹……”

    “军巡铺的黑猫带着人急匆匆的去了,那只老鼠被吓得仓皇逃窜,被黑猫军士一飞刀弄掉了耳朵,从此就叫做一只耳……”

    毛豆睡了过去,沈安俯身把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回身交代道:“噩梦耗神,早上让毛豆多睡一会儿。”

    他回到了卧室,打着哈欠倒了下去。

    “是怎么了?”杨卓雪就和树袋熊般的爬到了他的身上。

    “没事,大概是做噩梦了。”沈安单手搂着她,夫妻俩渐渐睡去。

    醒来之后,沈安又去看了毛豆,这小子正在笑。

    小孩子的世界很单纯,这让沈安有些艳羡。

    吃了早饭之后,唐仁来了。

    “怎地,不敢去钱庄了?”

    沈安上马问道。

    “是。”唐仁有些纠结,“那些人忘恩负义。”

    “商人其实来了不少。”沈安说道:“只是最有钱的那些没来罢了。”

    “那些人还来借贷过,下次……”

    唐仁阴笑着。

    沈安不管这事儿,他巴不得那些家伙被唐仁给好好的收拾几次。至于钱庄怎么收拾他们,那手段多了去。

    一路到了钱庄,唐仁有些傻眼了。

    乌压压的一片人,而且不断还有人在赶来。

    “这是……”

    他看了沈安一眼,沈安没解释,下马后,步行进去。

    钱庄的伙计来了些,只是没到开门的时辰,就在等着。

    见唐仁和沈安来了,众人行礼,沈安说道:“今日特殊,提前开门吧。”

    唐仁点头,伙计拿了钥匙打开大门,里面值夜的人拱手,“昨夜无事。”

    众人鱼贯而入,沈安进了唐仁的值房,交代道:“今日会很忙,你好生在外面看着。”

    他想了想,“这是一堂课,某希望你能去好生领悟一番,以后做了重臣也该知道这些道理。”

    唐仁点头,出了值房后,就去了前面。

    “某这里有三百文,全数借给官家,不要利钱!”

    “某有一贯,只要一分利钱!”

    “别推!退后些,某只有五十三文,可能借吗?”

    “……”

    人潮人海,人山人海……

    这是钱庄久违的盛况。

    可唐仁却愣住了。

    这是怎么了?

    许多人拥挤在那里,有人高举着纸钞,有人提着钱袋……

    无数人,但都是一个表情。

    肃穆。

    “判官!”

    管事们也有些不知所措。

    “收钱,给凭据!”

    唐仁近乎于呼喊般的说出了这句话。

    “某不要凭据!”

    一个男子丢了一张纸钞就想走,唐仁喊道:“拿下!”

    随即他觉得不对劲,可这边的程序马上启动了,两个军士上来扣住了男子。

    “干啥?”男子一脸懵逼。

    唐仁板着脸道:“拿着凭据再走。”

    男子愕然,“才一百文钱。”

    呃!

    管事们别过脸去,后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一文钱也得拿着凭据,每年凭着凭据来钱庄领取本息,不来的……以后不能在钱庄借贷。”

    众人回头,却是沈安。

    “见过沈龙图。”

    沈安笑道:“这是朝中之事,朝中之事有一就是一,该是两分利就两分利,你等安心的拿了。”

    他微微颔首,然后又回去了。

    刚才那本书写的不错啊!

    特别是对战斗场面的描述,让他看了热血沸腾。

    他走了之后,大堂里突然迸发出来一阵哄笑。

    “朝中给钱,你不拿都不成!”

    几十文,几百文,十多贯……

    唐仁开始还在感动之中,可等运送钱财的伙计累的和狗似的蹲在那喘息时,他觉得不对劲。

    “多少了?”

    “判官,一万七了。”

    卧槽!

    他走出去,看着依旧不见减少的人流,突然知道了沈安让自己在这里感悟的道理是什么。

    ……

    皇城司的密谍们大早上就被张八年赶了出来,让他们监察全城。

    监察全城只会发生在重大活动之前,比如说有什么重大的献俘仪式。

    但今天的天色有些阴沉,显然不适合搞什么大型活动。

    张五郎带着一队密谍在崇明门内大街游荡,看着一股股的人往钱庄方向去。

    “这是怎么了?”

    张五郎抬抬下巴,“去问问。”

    有人去拦住一个男子问话。

    男子歪头看着张五郎,眼中有惊艳之色。

    张五郎眼神一冷,在想着怎么收拾此人。

    这人推开了问话的密谍,走近了一步,“某去钱庄借钱,借钱给官家使唤!哈哈哈哈!”

    男子得意洋洋的看着张五郎。

    张五郎摆摆手,那密谍冷笑道:“知道某是何人吗?”

    男子依旧在看着张五郎,随口道:“干嘛的?某告诉你,某匪号恨天无把,你去东教坊打听打听,某当年一人横扫东教坊,无人能敌。”

    “那你可愿去皇城司走一遭?”

    嗖的一下,男子就消失了。

    密谍看着张五郎,“可要小人去把他抓回来?”

    “罢了。”

    张五郎此刻才知道了张八年把整个皇城司清空的缘由。

    那些回来的百姓手中都拿着凭据,得意洋洋的说着自己的壮举。

    “某借给了官家一百文,说是不要凭据,可沈龙图出来了,说是不拿凭据就抓人,不要钱也抓人,你们说……这哪朝哪代的帝王这般仁慈?也就是咱们大宋,也就是咱们官家……

    有这等官家,某这钱借的心甘情愿,就算是还不了,某也乐意。”

    “某也乐意!”

    “两分利呢!先前有人在外面说了,官家若是挪动明后两年的钱,北伐自然就够了,可那些钱不是用于修理沟渠,就是用于修桥铺路,都是咱们得了好处,官家真是……真是仁慈。”

    “是啊!”

    “……”

    张五郎听着这些话,想起了自己在辽国中京城的那一次。

    那一次他主动出头引开了辽军,堪称是自杀式的举动。

    那时候某是在想什么?

    他努力的回忆着,最后却发现当时的自己什么都没想。

    但平时的他却想了。

    这个大宋不错。

    处处都在变好。

    大宋的消息不断通过皇城司的渠道送来,他看到的是蒸蒸日上。

    渐渐的他就多了些心思,想让这个蒸蒸日上维系的更长久些。

    所以在那个关键时刻,他就挺身而出。

    那么这些百姓呢?

    他看着这些神情骄傲的百姓,突然有了些明悟。

    这些百姓也希望这个大宋变得更好,希望这种变化能持续下去。

    所以他们愿意慷慨解囊。

    这是一个让人欢喜的发现。

    张五郎忍不住嘴角含笑。

    “哎哎哎!你要作甚!”

    后面有人在闹事,张五郎回身,见到那个先前吹嘘自己匪号恨天无把的男子正被两个男子追打。

    “救命啊!”

    恨天无把此刻原形毕露,压根就没有还手之力,被打的满脸流血。

    “是放高利贷的。”

    有密谍认出了那两个追打恨天无把的男子的身份。

    “放高利贷的那些人最恨沈龙图和钱庄,他们放话说迟早有一日会弄死沈龙图一家子。”

    “放话的那人呢?”张五郎平静的问道。

    密谍说道:“都知亲自令人去拿了来,随后被送去修路,说是要修一辈子。”

    张五郎笑了笑,指着那两个男子说道:“这二人某看着身体强健,拿下拷问,把他们一伙的都送去修路。”

    要致富,先修路,沈安提出的这个口号在西南深入人心。率先响应这个口号的广南西路已经是今非昔比了。

    当年抓获的交趾战俘大多放在了那边修路,如今的广南西路处处都是大道,各地的特产能及时运送出来售卖,当地的百姓日子一天好过一天,赋税也一年比一年多,为此三司已经多次提出嘉奖。

    面对这样的局面,大宋各地都醒悟了,纷纷伸手向朝中要人手,要钱粮去修路。

    可交趾都没了啊!

    哪找俘虏去?

    于是各种奇葩的主意都出来了,比如说流放,现在的流放很大比例都是去修路。

    恨天无把满脸是血的跑过来,喊道:“救命。”

    两个密谍狞笑着冲过去,那两个大汉觉得不对劲,刚想回身跑路,两个密谍摸出了短刀。

    “跑!跑一个看看。”

    边上的密谍手持小巧的弩弓,就像是发现了肥羊的狼,笑的很是可亲。

    送一个修路的苦力去,据闻就能换钱。

    这钱在皇城司打个转,估摸着会被截留大半,可好处还是有的。

    两个大汉面色大变,一人转身就跑,可他不知道皇城司今日是全城布控,被拦截下来后就是一顿暴打。

    “他们为何打你?”张五郎隔着老远问恨天无把。

    恨天无把摸了一把鼻血,哽咽道:“小人以前认识他们,刚才碰到了,小人吹嘘自己借给了官家一百贯钱,他们就翻脸动手……”

    张五郎冷笑着,回身吩咐道:“让他们跪在那里,每日五个时辰,直至此事终结。”

    借钱之事怕是十天都完结不了,每天五个时辰……十天下来,这二人的腿铁定就废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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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8章 这只是一个开始

    皇城前,‘僵尸’们提着灯笼在等候开门。

    “若是差钱,老夫把宅子卖了,全数捐给三司!”

    韩琦的嗓门很大,关键是他一边说,一边还看着边上的司马光等人。

    哎!

    这人就是这么跋扈。

    司马光木然站着,心中转动着各种念头。

    北伐北伐,现在万事俱备,就差钱了。

    战马源源不断的从西北被送来,汴梁城中经常能看到骑兵牵马而过。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官员们的马都普遍换了一遍,原先的劣马换成了好马。

    而那些衙内们现在有个新娱乐项目,就是出城去赛马。

    战马不缺,这就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可北伐能否延缓一下?

    司马光在想着这个问题。

    新政的进程越来越快了,就说一个免役钱,如今已经推广到了大宋全境,下面有官员上下其手,还不少。结果被驻在当地的御史发现了,一份奏疏上来,全部倒霉。

    那批人最惨,为啥这么说?

    当初他们被御史弹劾后,有人说降职处理,许久未曾发飙的包拯出班,一喷到底。

    最后的结果是修路,就留在当地修路。

    不是去外地,而是在自己的家乡扛着锄头去修路,被本地人看到了,他一家子,包括亲戚都抬不起头来。

    想到这里,司马光看了看周围,没见到沈安。

    当初沈安建言每个府放两名御史,定期更换,不少人都抨击他对官吏们的态度太严苛。

    可如今看来,那些抨击更多的是心虚。

    新政啊!

    司马光痛苦的闭上眼睛。

    “安心。”

    吕诲的声音传来,很是欢喜,“昨日半天,钱庄去的人不多,多是些百姓和小商人。豪商压根就没去。”

    “华原郡王没来!”

    有人在喊,“他昨日都还来上朝,今日怎地不见人影了?”

    喊话的人是个宗室,一脸的幸灾乐祸。

    这世间就有一起人,他们见不得别人好过,最喜欢看到别人倒霉。

    这人显然就是。

    “老夫来了。”

    赵允良来了,依旧是仙风道骨的模样,就差手中拎着根拂尘了。

    “郡王怎地来晚了?”

    赵允良被赵曙安排上常朝后,竟然觉得这样也不错,算是个消遣,于是日日早到。

    今日他却晚了许久。

    他淡淡的道:“老夫刚去了钱庄,家里的钱留着也是留着,就借给了官家。”

    在场的人神色各异。

    司马光木然,吕诲的眼中多了些不屑,“装腔作势!”

    “好!”韩琦大步走来,近前后说道:“以前老夫对郡王多有不屑,今日却少不得要赞一句,好汉子!”

    韩琦是赵曙的铁杆,赵允良当年是赵曙的竞争对手,两人不过招。

    此刻韩琦主动示好,赵允良也有些意外,他习惯性的稽首,“福生无量天尊……”

    咦!

    韩琦一脸纠结。

    这怎么来了个道人上朝?

    赵允良练习惯了,兀自不觉,“人心是肉长的,官家仁慈大气,老夫在家中修道,却也从府中的下人口中得知了大宋的近况,蒸蒸日上呢!这样的官家说借钱,老夫但凡有的,都给了。”

    说着他拿出一张凭据,唰唰的撕成碎片,“这钱是用于北伐,老夫不才,却也不肯要回来,否则无脸去见祖宗!”

    他是皇室,这番话说出当真是震动人心。

    “哈……呸!”

    随地吐痰!

    众人听到这个声音不禁就怒了。

    这是皇城前啊!

    可等回身一看,啥意见都没了。

    赵允让背着手出现了。

    他左顾右看,见到赵允良时颔首道:“说得好!”

    这是他第一次给赵允良好脸色。

    赵允良心中那叫做一个激动啊!

    老赵一旦对他有了好感,以后华原郡王府的事儿都能逐渐正常化。

    正常化啊!

    赵允良心中乐开了花,觉着自己捐钱的决定再正确不过了。

    老赵许久没来了,众人赶紧行礼问好。

    赵允让只是点点头,背着手,很是威严的道:“老夫本在家中吃喝玩乐等死,可却听闻有人说不该北伐,更有人说不该借钱给官家……畜生!”

    老赵发飙了,连吕诲都往后躲了躲。

    包拯发飙他能顶一会儿,沈安发飙大不了开干,可赵允让却不行。

    这位是官家的生父,他真要抽你一巴掌,你能还手吗?

    不能!

    否则官家收拾了你,天下都无人敢为你说话。

    这就是规矩!

    “北伐是为了谁?是为了这个天下。”赵允让看来在家里吃喝玩乐过的很不错,精神头越发的好了,“若是有理有据也就罢了,可老夫怎么听闻有人说什么……北伐就是穷兵黩武,谁说的?站出来让老夫看看。”

    吕诲又躲进去了些。

    “以为老夫不知道吗?”赵允让不屑的道:“大宋击败了西贼,如今西北无需用兵,如此哪来的穷兵黩武?

    北伐是为何?为了拿回幽燕之地,一旦有了幽燕之地在手,大宋就把辽人关在了塞外,这等好处那些人为何视而不见?”

    这是大实话。

    可朝中的争斗从来都不论对错。

    “……”

    赵曙刚得知自家老爹来了的消息。

    “……郡王骂了那些人。”

    “可有人驳斥了?”

    赵曙放下筷子,目光深沉。

    陈忠珩摇头,“没人敢驳斥。”

    若是有人驳斥了赵允让,赵曙绝对会把他记在小册子里,回头一一收拾了。

    “郡王年岁大了,动气不好。”

    赵曙对自家老爹也有些头痛,“罢了,晚些散朝后你再去郡王府,告诉郡王,想出门就出门,哪有那么多的顾忌?”

    陈忠珩应了。

    “准备吧。”

    赵曙起身,有人来帮他更衣。

    稍后一路往前面去。

    “官家。”

    才将出去没多远,就有人飞奔而来。

    “何事?”

    陈忠珩拦住了来人。

    “好些人去了钱庄!”

    来人一脸欢喜的模样让赵曙心中一动,“是哪些人?”

    “许多人,数不清。”来人显然也是有些震惊。

    “人很多?”

    赵曙淡淡的问道。

    “多,多的数不清。”

    来人欢喜的道:“皇城司的人说了,就像是整个汴梁城的人都出动了。”

    “那么多吗?”

    赵曙有些欢喜。

    “总算是有人知道忠义,殊为难得。”

    来人继续说道:“许多人给了钱且不肯要凭据,更是有人出门就撕了凭据,官家,那些人说……”

    来人有些激动,赵曙笑道:“急什么?慢慢说。”

    来人喘息了一下,“那些人说,您是好官家,所以他们愿意支持您。”

    赵曙缓缓闭上眼睛,渐渐的眼角有泪水滑落下来。

    他从登基开始所做的一切,无一不是为了让这个大宋更加的强盛。

    可对手却数之不尽,他们在朝野展开了对新政的狙击,用各种手段来给他添乱。

    这几年他真是身心俱疲啊!

    可此刻只是一句您是好官家,他觉得那些疲惫都值了。

    “官家!”

    陈忠珩见他落泪,不禁慌了。

    赵曙摇摇头,然后抹去泪水,“沈安说此事无需着急,朕却着急了。此刻朕才明白,原来忠义之士这般多,朕有何惧?”

    陈忠珩得了这个消息也很欢喜,说道:“官家,只是那些人怕是给不了多少钱呢!”

    “一文钱朕也欢喜!这不只是向天下借钱。两分利,这也是向天下发好处。北伐的胜利果实这就开始发了。有人不知朕的用意,在家中自鸣得意,以为真能难住了朕……

    沈安说过,若是可以,他那里有数种手段可以筹措到差的钱,可他劝朕借此看看这个天下。

    他说这是什么?这是战争红利,让百姓得了这个红利,此后大宋要做大事,百姓自然会踊跃支持,朕此刻深以为然。”

    赵曙抬头看着天边的晨曦,微笑道:“朕最近不想理事,可此刻却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那些人。”

    一路到了垂拱殿,君臣相见后,赵曙的第一句话就是肯定,“听闻今日去钱庄借钱的不少,要夸赞。”

    “是。”韩琦说道:“此事臣也在关注,汴梁人踊跃而去,可见忠义之士多不胜数。”

    这句话一出来,以文彦博的城府,眼角也抽搐了一下。至于其他人,看着有些不敢相信。

    赵曙点头,“虽然不多,不过却是他们的心意。”

    这些心意不管多少,总是对新政的支持,让大宋君臣的心情不禁为之一振。

    所谓人心向背就是如此,大势也是如此。如今大势在这边,再难逆转,所以赵曙的心情不禁大好。

    议事在继续。

    “西南因为交趾覆灭的缘故,所以去年减少了粮草储存,这些粮草尽数弄去了北方。”

    韩绛的心情不错,说话也声若洪钟。

    “京东路的赈灾全数结束,飞蝗大多在兖州一地被扑杀,影响不大。”

    这些都是好消息,赵曙渐渐露出了微笑。

    “陛下!”

    外面来了人。

    陈忠珩过去低声问了,然后接过一张纸进来。

    “陛下。”

    赵曙见他面带喜色,就笑道:“是哪里的好消息?”

    这段时间里他接到的几乎都是坏消息,可从今日开始,接二连三来的却都是好消息。

    “陛下,钱庄的人来报,只是两个时辰,钱庄收钱……”

    他低头再度看了那张纸一眼。

    这等事按理他没资格掺和,可赵曙却忘记了呵斥。而陈忠珩也忘记了这些规矩,一脸狂喜。

    他的道:“陛下,一共有二十余万贯!”

    君臣愣住了,陈忠珩说道:“那人说,钱庄的判断是后续还有不少,还说……沈安说了,请转告陛下,这只是一个开始。”

    这只是一个开始!

    赵曙深吸一口气。

    “朕,不胜欢喜!”

第1719章 天下人

    封丘县。

    天气渐渐冷了,地里也没什么活计,几个闲汉蹲在县衙外面,等待有贵人路过。

    这个季节对于农人而言就是享受丰收的喜悦,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却是离别的时刻。

    收成时,官吏很少会变动,这就是农耕大宋的规矩。

    现在地里空荡荡的,该走的也要走了。

    县衙外,一个官员回身拱手,朗声道:“某此次远赴西北,不是发配,也不是自甘堕落,某只是觉着这人一辈子按部就班的无趣,每日蝇营狗苟的更是无趣。

    西北有番人作乱,某此去为大宋戍边,马革裹尸方是大丈夫所为。诸位,告辞了。”

    身后的一群官吏齐齐拱手,“一路顺风!”

    官员上马长笑一声,旋即往城门而去。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吟诵声渐渐远去,县衙的官吏们叹息一声,各有各的心思。

    “有马蹄声!”

    有人回头笑道:“莫不是后悔了?”

    “西北苦,番人不时袭扰,弄不好一夜醒来脑袋就没了,后悔也是有的。”

    “可为官没有后悔药啊!”

    “咦!不是!”

    众人出了县衙,就看到两骑在减速。

    来的却是官员。

    这二人到了县衙前下马,说道:“我二人奉命而来。”

    “何事?”

    知县上前交涉。

    其中一人拿出了文书,“朝中有令,贴此告示在各处。”

    知县笑道:“小事罢了。”

    为了一份告示就出动了两名官员,真是小题大做啊!

    知县令人寻了浆糊来,自己却在看着告示。

    “借钱?”

    “对。”

    告示张贴出来,那几个闲汉也过来看,只是不识字,就嘿嘿傻笑着。

    知县看着告示在摇头,低声道:“北伐这等大事就该慎重,哪里有因此向百姓借钱的?糊涂!”

    身边有小吏说道:“知县,百姓没什么钱,怕是没人借吧。”

    知县说道:“还让咱们来操办,哎!这是谁的主意?”

    小吏笑道:“不过是派个人盯着罢了。”

    知县点头,“如此也好,各自回去做事。”

    现在这个时节没啥事可做,大伙儿就厮混了一阵,等午时一到,三三两两的都跑了,就留下一个小吏在盯着告示。

    县里不像是汴梁城那么大,中午官吏们可以回家去吃一顿饭再回来。

    这就是小地方的好处。

    等众人吃完饭,懒洋洋的踱步回来时,却发现县衙已经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某这里有两贯钱!”

    “哎哎!别挤啊!某的鞋子!”

    “等一等!一个个的来!”

    疯了!

    众人愕然。

    那个小吏已经被淹没在了人群中,偶尔能听到他无助的求助声。

    “竟然有那么多人愿意借钱?”

    众人有些懵,有人去寻了知县来。

    “那么多人?”

    知县看到这个场景也有些惊讶。

    “这些百姓的家中也没什么余钱,如今地里的东西收割了之后,他们就得熬了,熬过这个冬天,等到春暖花开时方能松一口气。那些钱就是他们的底气啊!”

    知县叹道:“这是……问问。”

    众人过去,有人高喊排队,有人叫来了衙役,开始驱赶人出来,让他们一个个的排好。

    “知县,那个破落户也在呢!”

    有小吏指指后面一个穿着破烂衣裳的男子,“这人也没个正经营生,就知道读书,说什么迟早有一日能在东华门外唱名。可数次考试不过,这日子过得越发的不堪了,家中都没了余粮,他来做什么?”

    这个破落户叫做钱方,乃是封丘城中的一个读书人。此人从小读书,一直到目前为止,参加了多次考试,可连乡试都过不去,反而把家里弄的家徒四壁。

    知县摇头。

    那钱方虽然穷困,腰杆却挺得笔直。

    轮到他时,知县皱眉道:“你家中艰难,还来作甚?”

    钱方瘦削的脸上多了些毅然,“北伐乃是大宋百年来的大事,若是能成,盛世必然到来。某也是大宋的一员,当然要出力。”

    他摸出五枚铜钱递过去,然后颔首准备离去。

    收钱的小吏说道:“收据!”

    钱方摆手,“不用!”

    “不拿不行!这是朝中的规矩!”

    小吏很纠结,叫人拦住了钱方,一阵交涉后,把收据拿给他。

    钱方接过收据看了看,笑道:“三年为期,年利两分,这是什么?”

    边上有百姓说道:“这是朝中差钱呢!”

    钱方摇头,“大宋近些年战无不胜,兵强马壮,可官家却一直压着,只是从交趾开始,一步步的解除了周边隐患,这才准备对辽人下手。这是蓄势……一旦发动,此战必胜!”

    他看了众人一眼,眼中有振奋之色,“这是提前分好处给百姓,百姓的钱放在钱庄里只是一分利,这个是两分。你等真以为那沈龙图没有法子弄到钱?他若是出手,某敢打赌,数百万贯也能轻易弄到手。可他为何不弄?官家为何不想别的法子?”

    他看着众人。

    众人有些不解。

    “难道真是要送好处给我等?”

    有人喃喃的道:“两分利,是啊!两分利分为三年归还,这钱可多了不少。”

    钱方笃定的道:“这就是分好处给百姓,反对新政的那些人躲在家中不肯出钱,以为这样能为难官家。可他们哪里知道这是为了送好处,愚不可及!”

    知县一拍手,赞道:“是了,某却想岔了。百姓手中有钱也只能存进钱庄里,一年不过是一分利,两分利就多了一分,这便是白送的,官家仁慈啊!”

    那些百姓本来就是冲着支持北伐来的,此刻听到这话,顿时就欢喜了起来。

    钱方点点头,知县说道:“你的眼光不错,可愿意来县里做事?”

    县里有些空缺,只是不属于朝中的编制,算是编外人员。但现在有免役钱在,这些编外人员也有固定的薪俸,养家糊口却是够了。

    钱方拱手道:“多谢知县,某此生读书不成,大概是没了科举的命,如此某就去汴梁城中寻个机缘。”

    “什么机缘?”知县笑道:“你去汴梁作甚?在封丘不好吗?”

    钱方说道,“某矢志报国,既然不能为官,那便去为将。听闻汴梁有武学,某这边去报名。”

    他说着转身就走,众人这才发现他背着一个包袱。

    “这人……”

    有人嘀咕道:“不识好人心!”

    知县摇头,“莫要小看了钱方,刚才他只是看了看收据,就推算出这是官家给天下人的好处。此等人看似无能,可一旦有了机会就会风云直上。”

    有个小吏大抵是嫉妒了,晚些时候才说道:“那武学今年已经招过人了,再招人得等到明年。”

    呃!

    知县一拍脑门,“去去去,去把他追回来。否则他到了汴梁城却寻不到去处,饿死了怎么办?”

    有人飞也似的去了,到了下午回来,气喘吁吁的道:“知县,那钱方好运气,竟然是有路过的商队把他给带走了,小人追之不及。”

    知县头痛的道:“他这去了汴梁城,怕是要变成乞丐了。”

    外面有人在喊,“知县,好些钱。”

    知县急匆匆的出去,就见前院堆满了箩筐。

    “倒出来!”

    几个小吏奋力把箩筐翻过来,里面的铜钱散落了一地。

    一个个箩筐翻过来,铜钱渐渐堆积如山。

    “这么多?”

    看着这堆钱山,众人不禁目眩神迷。

    “还有纸钞!”

    有人抱着箱子进来了。

    “这就是天下人呐!”

    知县欢喜的道:“官家说一声要北伐,这天下人就纷纷慷慨解囊,这等盛况哪朝哪代有过?这等大宋,何人能敌?”

    众人都欢喜不已,然后开始点检铜钱。

    知县自然是不用干这个的,他走出了县衙,外面还有好些百姓在。

    “今日却不能再借了,你等可回去,等明日再来。”

    里面的铜钱都堆积如山了,必须要清点出来,否则出了事情他也逃不脱罪责。

    那些百姓遗憾的散去了。

    知县感慨的道:“老夫为官多年,一直看着这个大宋在步履蹒跚的挣扎着,以为再也见不到汉唐盛世。谁曾想这大宋竟然就翻身了,翻身了,哈哈哈哈!”

    身后县丞出来了,听到这番话就说道:“此事和新政怕是也有些关联。”

    知县点头道:“正是如此。那些人把借钱当做是新政之事,反对新政的自然不会借。如此这些借钱的百姓都会变成新政的支持者,这手段……高明!”

    县丞笑道:“下官一直觉着支持新政的人太少了些,可凭借此举,新政就能夺了无数人的心。这等手段堪称是绝妙,想出这等法子的人,近乎于名将了。”

    知县苦笑道:“说到名将,老夫想到了那个钱方,他去了汴梁怕是没用,到时候就怕饿死”

    没多久封丘县的都知道了,说是那个破落户钱方昏头昏脑的去了汴梁,怕是要饿死在那里。

    ……

    钱方随着商队进了汴梁城,然后寻到了武学。

    “报名?”

    守门的军士说道:“今年已经过了,明年再来。”

    钱方一听就急了,“就不能多收一个吗?”

    军士摇头,“军律如山的道理你可知道?说了今年不能招生就不能,就算是沈龙图来了也不会违例。”

    钱方走了出来,看看左右都是书院,只觉得身心俱疲。

    风吹着很冷,他靠墙坐着,缩成一团。

    “地图定然要会画、会看,此乃武将必备的能力,这一门学不好的,国舅,全数留下,不许出武学。两期还学不好,直接退回去,这等学生不适合为将。”

    “为何?某也不会做地图。”

    “军中以后要规范,出兵打仗要会看地图。你的身边有人做了,自然得意。可那些学生呢?以后他们出征,看着地形只能说一句草你妈,老子不会画图,只能靠记性……这样的将领能重用?”

    “好像……好像是不能吧。哎!安北,这里有个人在发抖,怕不是病了吧。”

第1720章 运气,骗局

    钱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睁开眼睛,觉着很是暖和。

    屋子里有个铁炉子,上面的水壶在滋滋作响。

    一个男子坐在铁炉子边上喝茶,听到动静后抬头看去,见钱方茫然,就问道:“你是何人?”

    钱方反问道:“你是何人?”

    男子笑了笑,看着竟然有几分狰狞,“竟然敢问老子,有趣。某叫做黄春,这里是邙山军。”

    钱方的脑子在飞快的转动着,“邙山军?”

    “没错!”黄春起身过来,“说清你的来历,否则……你可知这村子的附近埋了多少人吗?那些探子不断来打探邙山军的操练,抓到一个杀一个,全数埋在周围肥地。你想肥哪一块?”

    钱方觉得自己掉进了土匪窝里,他说道:“某叫做钱方,封丘人……”

    黄春听着,等他说完后就吩咐道:“去查!”

    外面有人应了,随即远去。

    随后钱方就被困在了村子里。

    这个村子看似寻常,可钱方却发现了些异常。

    “没有老人!”

    他回身看着跟着自己的乡兵问道:“为何没有老人?”

    乡兵没搭理他。

    那些妇人在外面聊天,孩子们闹作一团,有几个孩子在打群架,妇人们见了也不管,让钱方很是惊讶。

    等看到那些孩子的拳脚都有章法,几人一组井然有序后,钱方觉得自己怕是还在梦境之中。

    他觉得自己上去并不一定能打过这几个孩子,那么等他们长大后怎么得了。

    第二天中午,黄春再次来了,说道:“你可以回去了。”

    钱方一听先是欢喜,然后沮丧的道:“某没脸回去。”

    “嗯!”黄春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如今封丘县里都在议论纷纷,说你的性子孤傲,不肯去乞讨,怕是会饿死在汴梁城。你想饿死在何处?某叫人带你去。”

    钱方这两日吃的不错,脸上也多了血色,闻言说道:“某……某想从军。”

    “是想吃大肥肉吧?”黄春笑了笑,“邙山军的厨子师承于郎君家中的厨子,做出来的饭菜能让人把舌头都吞了,你这是想赖着不走了?”

    钱方见他笑的轻松,突然福至心灵,“某愿意进邙山军。”

    “你?”黄春看着他,说道:“看郎君的意思吧。”

    钱方知道郎君指的就是沈安,不禁倍感纠结。

    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刚起床,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欢呼声。

    “见过郎君!”

    沈安来了?

    钱方赶紧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走了出去。

    “胡老六,你家娘子可还打你?”

    “郎君,这是谣言,她哪里打得过某。”

    “呵呵!”

    钱方看到一个男子被众人簇拥着过来,赶紧站好了。

    沈安走到他的身前,问道:“想进邙山军?”

    “是。”

    钱方觉得自己的胆气很足,可在见到沈安后,不禁联想起了他的那些成就。

    文是宗师,武是名将。

    这样的人不是他所能比拟的。

    在沈安的面前,他的那些孤傲都消散无踪,只余下老实。

    “邙山军不成。”沈安说道:“邙山军都是雄州来的,人数不可扩大,否则有麻烦。”

    钱方脱口而出道:“可是忌惮吗?”

    沈安看着他,笑了笑,“很敏锐,只是书生气重了些。听闻你想入武学?”

    “是。”被沈安说书生气重了些,让钱方有些懊恼。

    别人说这话他会当做是放屁,可这是沈安啊!

    沈安沉吟了一下,“武学要等明年方能招生,如此……春哥。”

    “郎君。”黄春用那种你小子走远了的眼神看着钱方,笑的很是欢喜。

    他喜欢钱方,觉着此人有一股子狠劲,若非是邙山军不能随意扩编,他真的会向沈安请求把钱方收了。

    沈安说道:“把他留在村里,叫个兄弟平日里没事操练他一番,教些军中的规矩。”

    黄春应了,沈安微微颔首,然后被簇拥着走了。

    钱方呆立原地,黄春笑道:“我家郎君许久都没这般了,你的运气不错。”

    钱方突然哽咽了起来,黄春愕然道:“哭什么?难道你不愿意。”

    “愿意!”钱方抹去泪水,“某从小就读书,觉着许多事都懂,可化为文字时却不得考官的喜欢,于是渐渐蹉跎。此次进不了武学,某当时就想自我了断了。”

    这个世间于他而言再无牵挂,不如死去。

    “幸而得了沈龙图的看顾,这份恩情某不知该如何报答。这一生都从未有人对某这般好,某……”

    他蹲下去嚎哭起来。

    几个孩子好奇的跑过来,见他哭的伤心,都瘪嘴,“不羞!”

    黄春知道这种心情,当年沈卞失踪之后,他和兄弟们无处容身,最后就跑去了辽国那边打草谷。

    那种无助啊!

    如今想起来他依旧觉得苍凉。

    只是他没钱方这般多愁善感,更不会嚎哭。

    黄春见周围没什么人,就干咳一声,“此后你记着郎君就是了。”

    “是。”钱方说道:“沈龙图对某有再造之恩,以后某唯命是从。”

    这就是郎君的追随者了。

    黄春心中欢喜,说道:“这是好事,如此晚些弄些酒菜吃了,明日开始操练。某告诉你,在这里操练一阵子,明年你再去报名,保证名列前茅。”

    武学的招考程序黄春门清,那种操练强度远远不及邙山军,所以他信心满满。

    ……

    天气冷了,徐州各处都显得有些懒散。

    彭城的天有些阴沉沉的。

    沈建带着几个仆役站在路边,笑着等待着什么。

    当看到一长溜大车缓缓而来时,沈建笑道:“兖州今年遭了蝗灾,虽然灭了,朝中也拨了钱粮,可粮价还是涨了不少,咱们家此次能弄到这批大米也不错,好歹能在年尾赚一笔,明年的日子轻松些。”

    边上的仆役说道:“郎君,那范湖此次低价售卖了这批大米给咱们,说的是和沈家结个善缘,小人看他是盯着汴梁的那个呢……只是那人说自己是雄州沈,重开一枝,却不好说话。”

    提到这个,沈建就有些抑郁,“爹爹说了,既然他不肯认了徐州沈,那就不认吧,咱们不求人。”

    仆役苦笑道:“可惜了。”

    “范湖来了。”对面来了个白白胖胖的男子,那么冷的天,脸上依旧能看到油光。

    两人相见就是一阵寒暄,范湖回身指着车队说道:“沈大郎,来验验货。”

    沈建笑道:“本来说是没必要验,只是……来人,去看看。”

    几个仆役过去,各自寻了一辆大车,揭开了麻袋,一看全是大米。

    连续开了十余袋都没问题,沈建笑道:“好了好了,你等把粮食带回去,某和范员外去喝一杯。”

    一顿饭少说半个时辰,这么多少时间足够这些大米入仓了,有什么问题都会被发现。

    说着他拿出一个大袋子递过去。

    “这是尾款八百二十贯,范员外点点。”

    “沈家在徐州做了多年的粮食买卖,某怎会不信?以前只是没机会和沈家做生意,如今……”范湖一边笑,一边故作不经意的打开袋子看了里面的纸钞一眼,然后笑容就更盛了些。

    他把钱袋交给身后的随从,拉着沈建就走,“今日某请客,沈员外不可争着付钱,否则就是不给某面子……”

    “某是地主,怎能让你请客?”

    沈建只是摇头。

    两人渐渐远去,大车队缓缓往城西去了。

    一路到了沈家的粮店,有伙计出来搬运货物。

    一袋袋的大米被搬进去,当搬到下面时,有人纳闷的道:“怎么重了那么多?”

    另一个伙计扛起一袋粮食,也是惊讶的道:“不对,重了不少!”

    当你扛惯了固定的重量后,重量一旦变化,就会被敏锐的察觉。

    两个伙计把袋子放下来,然后打开一看。

    “外面是大米……”一个伙计伸手进去一探,“里面还有一个袋子!”

    众人把麻袋倒过去,里面只有不多的大米,下面就是一个装满了东西的袋子。

    打开袋子之后,所有人都惊呼一声。

    “是沙石!”

    众人面面相觑,粮店的伙计揪住车夫喝问道:“为何是沙石?”

    车夫也很震惊,但却无辜的道:“某也不知啊!”

    嗯?

    车夫们都在喊冤,“这些粮食是都是他们的人扛上来的,咱们是只受雇而来。”

    这事儿真的和他们没关系。

    “郎君在和范湖饮酒,快去找他!”

    “带着棍子去!”

    “那个骗子,弄死他!”

    伙计们气势汹汹的去了酒楼,一路上去,掌柜说道:“那范湖先前说是去买礼物好去沈家做客,一去就没回来,范员外在里面喝酒。”

    房门打开,掌柜的话说不下去了。

    里面有两张案几,右边的案几上酒菜齐备,没动多少。

    左边的案几上趴着一人,正是沈建。

    出大事了!

    沈建被冷水弄醒后,听闻那些粮食大多是沙石,顿时就傻眼了。

    他发狂般的跑去粮店,可面对着那一地的沙石也只能徒呼奈何。

    完了!

    一千余贯的粮食被坑了,沈家完了。

    沈家的日子在徐州算得上是小康,可小康也架不住这一笔巨大的亏空啊!

    随后沈家的老太爷沈桥得了消息,当即被气晕。

    醒来后,他听闻了儿子沈建在粮店里上吊的消息,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就去了。

    幸而沈建被救了下来,但却不言不语,就像是个傻子。

    沈桥老泪纵横的劝说了许久,可沈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差不多两千贯的亏空,沈家今年怕是过不去了。

    沈桥就问了沈建的身边人,“大郎为何相信那范湖?”

    随从说道:“那范湖当时请了徐州府的陈松来陪着喝酒,所以郎君就信了他,给了定金。后来只是草草的查验了粮食,也是因为这个。”

    “陈松?”

    沈桥问道:“可是司理参军陈松?”

    随从点头。

    沈桥说道:“去找他!”

    ……

    晚点有盟主加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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