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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91章 谁是棒槌

    一群准备弄出些人命来的百姓,此刻就像是鹌鹑般的老实,甚至还有些羞赧。

    “胡老三,出来!”

    一个老人连踢带打,把一个大汉赶了出来。

    大汉一脸纠结,双手抱头,说道:“小人……胡言乱语。”

    沈安飞起一脚,看似凶狠,可大汉只是觉着一股力量袭来,跌跌撞撞的连退了好几步。

    这种踢法很讲究,得在脚接触大汉的一瞬收一下,然后再接触发力,如此不伤人。

    不踢的话,先前大汉的话太过头了,堪称是无法无天。

    可要是踢伤了,沈安看着那些一脸期盼之色的百姓,又于心不忍。

    “回头再敢蛊惑,就去登州。”

    大汉拍拍身上,笑道:“登州好呢,能吃鱼。”

    身后一脚踢来,直接把大汉踢翻,接着一个五十多的精神老人走过来骂道:“让你一天嘚瑟,老子早说过了,若非是你的运气好,这般好勇斗狠早就出大事了!

    今日沈龙图大量,否则你别想活命!”

    大汉起身,束手而立。

    “爹爹,孩儿错了。”

    这等人若是在乱世,稍微发展一下就是亡命徒。

    老人拱手道:“得罪沈龙图了。”

    沈安点头道:“管着些,少惹祸!”

    这等人血气之勇,一旦勃发,最容易出事。

    老人回身骂了大汉一句,说道:“沈龙图,您看这般有缘,小人也不敢说请帮什么忙,只是请沈龙图指点一番……我家这畜生以后该去做什么才好。”

    说着他就跪下了。

    这是造成既定事实啊!

    沈安叹息一声,过去准备扶起老人,可谁曾想老人的劲大,差点把他自己给弄跪了。

    “起来说话。”

    沈安看到了边上的浓眉男子和他的随从,就微微颔首。

    老汉起身,看了男子一眼,低声道:“沈龙图,是那家人呢!”

    在仙源,那家人就只能是那家人。

    沈安点头,说道:“你这儿子血勇太过,很难管教,最好的法子就是去军中。只需磨砺数年,自然就好了。”

    军中血勇之人多不胜数,沙场上一声令下,袍泽们高呼一声,这时候新兵中的血勇之人就会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招数都忘记了,最后能活下来的,基本上都是悍卒。

    老人一把拽过儿子,竟然把他拽跪了下去,然后喝道:“快给沈龙图磕头!”

    大汉不解,但依旧叩首,而且很实在,一下一下的,地面都被磕出了个小坑。

    沈安颔首道:“有分寸就好。”

    老人很世故,让大汉叩首就是准备送他去从军。进了军中之后,有了今日的际遇,大汉也能说一声,‘是沈龙图让某来投军的’。

    这样当然有些不妥,所以老人先让儿子磕头请罪。

    人老成精啊!

    沈安笑了笑,然后瞪眼道:“赶紧灭蝗!晚些地里的东西收割干净了,记得深耕,把蝗子都给弄出来。”

    蝗子就是蝗虫的卵,这是个害人的东西。目前只是在土里蹲着,只等机会来临,再度为祸人间。

    有人问道:“沈龙图,这个蝗子可能卖钱?”

    问话的是个妇人,看着面色黝黑,手粗糙的不像话,背上还背着个女娃,让沈安想到了果果小时候的模样。

    他笑道:“一石三千钱!”

    “三千?”

    那个妇人欢喜的回头道:“官人,是三千呢!”

    一个黝黑的男子咧开嘴笑了,“那可好,那年朝中收蝗子,一斗才给二十文钱,这个可多了许多。”

    一石有一百斗,加起来就是两千文,而现在开出了三千文的价格,让百姓们欢喜不已。

    “多谢沈龙图!”

    百姓们欢呼了起来,沈安黑着脸道:“是官家和朝中给钱,谢某作甚?”

    “官家万岁!”

    欢呼声中,那些从外地赶来的百姓试探着过来,沈安横眉怒眼的瞪了几下,本地百姓讪讪的让开了通道,有人喊道:“别踩着庄稼!”

    “冲啊!”

    瞬间人潮就涌向了蝗虫。

    这就是灭蝗的人民战争啊!

    沈安见到这等气势,不禁心中暗爽。

    “见过沈龙图。”

    沈安回身,见是浓眉男子的随从。

    “何事?”

    随从侧身道:“我家郎君久慕沈龙图的大名,想请沈龙图饮酒。”

    沈安看着他,“他让你来请?”

    随从点头,沈安就笑了起来,“好大的脸面,滚!”

    随从愕然,刚想说话,一把长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敢?”

    他缓缓偏头看去,李宝玖脸上的那道疤痕就映入了眼帘,吓得他的腿一软,喊道:“郎君救命!”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奴仆。回去!”

    沈安很忙,还得在兖州一代视察。

    李宝玖收刀,说道:“郎君,该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咦!

    这厮的大宋话越发的厉害了啊!

    “沈龙图留步!”

    那浓眉男子策马过来,拱手道:“家仆无知,得罪了沈龙图,回头我收拾他。”

    沈安斜睨着他问道:“你要请某喝酒?”

    浓眉男子点头,沈安道:“如此寻个地方吧。”

    “请。”

    沈安和浓眉男子在前面,李宝玖和闻小种在后面,他低声道:“不是说这家人在背后捅了郎君一刀子吗?郎君为何还和他笑眯眯的去喝酒?”

    闻小种淡淡的道:“郎君在坑人之前,就喜欢笑眯眯的。”

    李宝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记得郎君喜欢哼歌,什么……甜蜜蜜……你笑着甜蜜蜜……就是这个?”

    闻小种的脸颊抽搐了一下,“对。”

    一行人进了仙源城,沈安拒绝了去那家的邀请,最后寻了家酒楼喝酒。

    酒楼没啥生意,伙计都跑的差不多了,据闻是去城外弄蝗虫挣外快。

    这年头的人,真是机灵啊!

    沈安对灭蝗大业再无疑虑,于是稍后和浓眉男子酒到杯干。

    浓眉男子对自己的酒量看来颇为自信,于是频频举杯。

    稍后沈安看着多了醉意,浓眉男子放下酒杯,含笑道:“沈龙图可知顺势而为的道理?”

    贼厮鸟!

    沈安斜睨着他,“你想说什么?你想说谁?”

    浓眉男子举杯,“许多人都想和沈龙图把酒言欢!这些人不少,就像是海。”

    沈安笑了笑没说话。

    浓眉男子淡淡的道:“此事要自己领悟,若是沈龙图愿意,我家可做中人,让沈家融入到这片大海之中。

    沈龙图可知道海吗?”

    呵呵!

    沈安呵呵一笑,“不知。”

    他这具身体至今还没好生去海边转悠一圈。

    浓眉男子笑道:“我也未曾去过,不过祖辈都有记录,大海无垠,波涛汹涌……沈龙图可知道漩涡吗?”

    这个棒槌!

    沈安一脸茫然的道:“不知。”

    “呵呵!”浓眉男子说道:“人在漩涡之中不可挣扎,只能顺从才能逃生,一旦挣扎,就会越陷越深。”

    这一番暗示就像是剥开一个小脚女人的裹脚布,过程难受,结果让人无语。

    ——你沈安何苦去弄什么新政,这不和那些人就闹翻了。可那些人就是大海,就是漩涡,你不想被大海淹死,不想被漩涡卷进去,最好顺从这个大势。若是你想,那么我家可以为你在中间牵线。

    这个姿态当真是不错。

    若是旁人的话,大概会心怀感激。

    可沈安是谁?

    他举杯道:“此事……先喝酒。”

    两人推杯换盏,晚些浓眉男子觉得差不多了,再喝会误事,就说道:“来日方长,改日我再请沈龙图喝酒。”

    “好说。”沈安刚起身又坐了下去,说道:“最近忙着灭蝗,想赌一把都没地方,这里可有?”

    浓眉男子摇头,“大宋禁赌。”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

    大宋是禁赌,可能禁得住他们?

    沈安指着他,打个酒嗝,看着酒气上涌的模样,“你在糊弄某!不够意思,不老实!”

    浓眉男子笑了笑,眼中有鄙夷之色闪过,然后说道:“沈龙图竟然喜好关扑吗?”

    关扑,顾名思义就是扑买。比如说商人卖个东西,可以正常交易,也可以通过赌博来买卖。

    若是顾客赢了,可以折价购买,或是直接免费拿走。沈安一直觉得这个有些类似于促销的意思,不过遇到赌瘾大的商人,那就不是生意,而是变种的开个小赌场。

    他笑了笑,“某这几日晒的厉害,眼睛发花,掷铜钱看不清。”

    关扑最多的手段就是用铜钱来投掷,顾客和商家约定好是字面多赢,还是背面多赢。几枚铜钱丢在地上,结果马上就出来了。

    这等高效的赌博方式风靡大宋,以至于要禁止关扑,只在某些特定的时候才开放。

    沈安指着案几上的几个碗,说道:“某有个主意。咱们用三个碗……”

    他叫来伙计,弄了三个干净的碗,然后说道:“咱们把三个碗扣住,在其中一个碗里放个东西,比如说……”

    他从边上拿了个豆泡,笑道:“这东西没想到这里也有,当年某弄出来之时,就是为了吃火锅,谁曾想这里竟然用来蘸糖吃……古怪的口味。而且这豆泡怎地有些硬?炸过头了。”

    他握住豆泡,手心向下,然后左手摊开,握着豆泡的右手把豆泡扣在左手里,随即右手掀开碗,碗沿从左手手心刮过,最后碗合在案几上。

    “三个碗……”

    沈安开始平平的移动三个碗的位置,开始动作显得很笨拙,浓眉男子都看笑了。

    随着他动作的熟练,三个碗越移越快。

    最后停住。

    沈安抬头微笑,“猜猜豆泡在哪个碗里?”

    浓眉男子想了想,指着右边的那个碗,“我看得分明,就在那个碗里。”

    沈安笑道:“赌什么?”

    他的目光渐渐转冷,“沈某家里不差钱,赢了无需说……李宝玖!”

    外面进来了李宝玖,沈安说道:“把钱拿出来。”

    李宝玖在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那包装简陋的让浓眉男子的随从不禁腹诽着,心想难道里面装的是大饼?

    油纸包打开,一大叠纸钞……

    我去!

    随从的呼吸不禁一紧,看向沈安的目光中多了敬畏。

    这人竟然出行也要带那么多前在身边?

    李宝玖随即把这些钱随意的放在案几上,看了那个随从一眼。

    他曾是西夏的悍将,只是一眼,就让随从打了个寒颤。

    沈安随手拿起几张纸钞,随意的道:“可敢吗?”

    浓眉男子已经是醺醺然了,闻言冷笑道:“旁人不敢,我家却不怕。”

    他拿出了些纸钞,只是数量和沈安的没法比。

    “一次多少?”

    “一千贯如何?”

    “一万贯沈某也无所谓。”

    “那就一千贯吧。”

    “哈哈哈哈!”

    浓眉男子终究不敢下一万贯的重注,沈安放肆的大笑着,然后说道:“看好了。”

    他缓缓拿起右边的碗……

    碗下面空荡荡的。

    一千贯到手。

    沈安斜睨着他问道:“可还敢来吗?”

    浓眉男子的钱钞已经没了。

    他冷笑道:“我怕什么?不过却需要回家拿钱。”

    “许你画押欠债。”沈安豪气干云,觉着自己就是及时雨,就差把字改成公明了。

    于是赌局继续……

    浓眉男子连续赢了三把,随后沈安扳回来……

    然后,沈安连续赢了七把……

    再然后,浓眉男子酒意上涌,外加输红了眼睛。在这等时候,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拉不住他。

    那些输的倾家荡产、把老婆都输了的赌徒知不知道后果?知道,可在那个时刻,他们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老子一定能赢回来。

    沈安开始哼歌:甜蜜蜜,你笑着甜蜜蜜……

    遇到个棒槌,没法不乐呵啊!

    ……

    第四更送上,大家晚安!

第1692章 又被他坑了(为书友‘vampire|悟’贺,加更)

    赌博为何被历朝历代官方所忌惮厌恶?

    因为成瘾性大,后患无穷。

    大多数人的骨子里都有赌性,一旦发作就欲罢不能,最终家破人亡。

    韩琦也有赌性,所以敢于冒险。上次他先斩后奏,令京东路的禁军出营灭蝗就是如此。

    临时的值房里,有官员在禀告:“……那伙盗贼杀了三人,抢走了那些蝗虫干……”

    这是一个让人愤怒的案子。

    “抢走了多少?”韩琦看着很是平静。

    这份气度让胡西呈等人暗赞不已,觉着这才是首相气度。

    官员说道:“那是一个村子的蝗虫干,约有三十余石。”

    韩琦的面色渐渐发红,“当地可有发现?”

    官员低头,“当地的官吏都在捕杀蝗虫。”

    蝗虫干的价格不低,连地方官吏都忍不住想一试身手。

    “无能!”韩琦突然咆哮了起来。

    他霍然起身,庞大的身躯看着颇有威慑力,“鼠目寸光,就为了那些钱丢弃了自己的职事!这是渎职!”

    完蛋了!

    胡西呈苦笑着。他知道韩琦这是要下狠手了。

    从到了兖州开始,韩琦一直表现的很是平静,对地方官员的各种无能都视而不见。

    可现在他爆发了。

    “全数拿下!”

    韩琦杀气腾腾的道:“另外……沈安呢?追他回来。”

    这是要用沈安这位名将去绞杀那伙盗贼吗?

    有人应命,稍后马蹄声远去。

    “各处的蝗虫少了多少?”

    韩琦坐下,眯眼问道。

    胡西呈说道:“大军……不,是鸭群,鸭群正在兖州各处绞杀蝗虫,下官请了各处的老农盯着,每日禀告消息。昨日的消息,奉符蝗虫剩余不足四成,泗水剩余不足两成,龚丘不足五成……各处形势一片大好啊!”

    韩琦点头,“各处的蝗虫正在晾晒之中,告诫各地官方,要照实收购。”

    他睁开眼睛看着这些官员,淡淡的道:“沈安说过一句话,老夫很是认同。他说大灾大疫之后,往往会有**,而这个**就是贪心不足的官吏。告诉各地,老夫坐镇京东路,谁敢胡乱伸手,杀了!”

    只是杀了两个字,官员们不禁打个寒颤。

    这位首相可不是传统的文官,他曾经骑棺大战,比猛将还猛。

    毫无疑问,这样的韩琦更具有威慑力。

    “是。”

    众人心中凛然,就担心自己成为出头鸟,被韩琦一巴掌给拍死。

    这时外面一阵喧哗,韩琦皱眉道:“去看看。”

    有人出去,稍后回来,欢喜的道:“相公,沈龙图的乡兵回来了,全是人头。”

    这说的什么话?

    韩琦瞪眼,“什么人头?”

    “那些盗贼的。”

    这时外面传来欢呼,“沈龙图回来了。”

    韩琦起身,笑道:“这小子竟然回来了,看看去。”

    众人想到刚才他对自己的横眉怒目,再看看如今听到沈安回来时的眉开眼笑,心中就有些发酸。

    沈安回来了。

    黄春喊道:“恭迎郎君!”

    瞬间乡兵们就策马列阵。

    两百余骑的阵列,看着不算特别大,可那些雄壮的战马的脖颈上挂着人头,兀自打着响鼻,让人不禁抬头看看太阳。

    这是青天白日啊!

    怎么就觉得身处地狱呢?

    沈安下马,吩咐道:“传首兖州各地,告诉那些人,但凡敢伸手,全数弄死!”

    “是。”

    “好!”韩琦出来了,笑道:“你怎地知道了那些盗贼之事?”

    沈安下马,说道:“半路上就知道了,随后就令乡兵们去了一趟,一路找到了那些盗贼,全数杀了。蝗虫干也还了回去。”

    猛人啊!

    众人不禁为之咂舌。

    这边才将准备动手,沈安就已经把那伙盗贼连锅端了。

    胡西呈笑道:“上次在真定府,老夫也见过邙山军,只是没见到他们上阵厮杀。如今算是见到了,老夫这才知道,为何辽人要如此忌惮沈龙图,这不但是用兵如神,更有操练精锐的本事,令人敬佩。”

    韩琦点头,“老夫也颇为艳羡这支乡兵,若是出征时身边有这么几百人,老夫也能一路杀到中京城去。”

    不要脸!

    这是不少人的心声,但却不敢说出来。

    “此次离去仙源,和那家人商议的如何?他们可愿意赈灾?”韩琦招手,和沈安一起进了房间。

    此次沈安去仙源,起因就在于那家人的佃农闹事,有人甚至跑到了瑕县这边来求救,让人头痛。

    那毕竟是第一家,连韩琦都不好去呵斥,所以只能让不怕得罪士大夫的沈安去。

    沈安笑道:“那家人很是通情达理,下官只是喝了一顿酒,他家就答应会减免今年的佃租。”

    “好!”韩琦红光满面的道:“老夫就知道你的手段了得,这才派了你去。没想到你这般快就解决了此事,哈哈哈哈!”

    “老夫预计再过五日,兖州府的蝗灾就算是平稳了,随后百姓陆续捕杀,那群鸭子游走各地,再无后患。”

    韩琦很是惬意的喝着茶水,“老夫调动禁军之事,汴梁那边有了动作。有人弹劾老夫,说老夫擅权,呵呵!”

    老韩此次灭蝗有功,回去大不了抵扣了就是,但弹劾他的人就等着报复吧。

    这样的韩琦让沈安觉得更鲜活,而且也多了担当,“韩相,此事大局已定,要不某先回去?”

    “为何?”韩琦看着他,有些不满的道:“你以为老夫会与你争功?老夫不是那等人!”

    “哪里的事。”沈安笑道:“下官只是挂念妻儿,想早些回去看看,特别是毛豆,韩相您不知道,那孩子你只要一捏他的小脸蛋,他马上就浑身打摆子似的抖动,那脸上的肥肉……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哪有当爹的这么逗弄自己儿子的?

    韩琦满头黑线,“去吧去吧,就说老夫让你回京禀告灭蝗之事。”

    沈安谢过,转身准备出去时,又回头道:“差点忘了一件事,韩相,本地有富户答应捐十二万贯,用于赈灾!”

    韩琦心中一喜,“老夫正愁着兖州各处的救济,三司那边说在运送粮食过来,可别的东西呢?也得给一些吧。十二万贯……好!来人,让他们进来。”

    沈安一拍脑门,“他答应捐的文书在李宝玖那边,某去取过来。”

    官员们重新进来,韩琦说道:“有富户答应捐十二万贯,用于赈灾,你等可马上造册,看看各处需要多少东西,随后钱一到手就马上采买。”

    众人不禁欢喜不已,胡西呈叹道:“此次赈灾,汴梁那边出力不少,没想到本地富户也不甘人后,让人欣慰啊!只是……是哪一家?”

    韩琦笑道:“本地的富户你等不知道?能出十二万贯的……”

    他看着胡西呈,胡西呈的神色从平静到惊讶,再到不知所措。

    韩琦明白了,他的脸开始涨红。

    沈安那个畜生,他又坑了老夫!

    兖州能让胡西呈变色的富户会是谁?

    不用想,只有那家人。

    那家人会捐十二万贯吗?

    韩琦认为不可能。否则他们家的佃农怎会跑到瑕县来求救?

    就算是可能,那家人也不会找沈安这个儒学的对头,而是会按照程序,先上疏京城,去朝中刷一波好感,再捐款出来,在兖州刷一波好感。

    玩政治的都知道要物尽其用的道理,一件事儿要利用干净了才是高手,别学围棋里的留余味,留来留去留成了坏事。

    唯一的可能就是沈安用了什么手段,逼迫那家人答应捐十二万贯。

    这事儿操蛋啊!

    那家人的祖宗是儒学的祖宗,也相当于是大伙儿的祖宗,这冲着祖宗下手,会被天下士大夫们戳脊梁骨啊!

    “相公。”

    外面进来一个乡兵,手中拿着一份文书,“我家郎君走了,临走前说这是捐钱的文书,他急着回去,就请相公派人去把钱拿回来。若是相公忙,那我家郎君自己去拿。”

    “拿来!”韩琦很好奇沈安是用了什么手段弄到的十二万贯。

    接过文书,打开后一看,韩琦差点一头栽倒。

    这竟然是一份赌约。

    赌约的内容很简单,浓眉男子自愿和沈安借贷,按照什么九出十三归的规矩,最后合计十二万贯。

    沈安竟然去和那家人赌钱?

    你赌就赌吧,竟然赢了十二万贯。

    这事儿有些魔性啊!

    但怎么去要钱?

    沈安把文书丢给他,这是让他选择,是同流合污还是独善其身。

    想独善其身,看看那个乡兵,站在那里神色平静。若是韩琦不愿意惹麻烦,他就会把文书要回来,随后沈安定然是要径直去那家要债。

    沈安做事的尿性韩琦知道不少,所以他木然道:“那家人答应捐十二万贯。”

    果然啊!

    官员们都喜上眉梢,胡西呈笑道:“果然是圣人后裔,让人钦佩,回头下官去一趟仙源,好歹感谢一番。”

    “不必了!”韩琦起身,眉间多了冷肃,“准备马车,老夫现在就去仙源。”

    操蛋的沈安,什么那家人通情达理,多半是和他赌钱输惨了,沈安用给那家人的佃农免除佃租作为赌注。

    不过……

    韩琦说道:“沈安……有担当!老夫当上疏为他请功!”

    大宋禁止赌博,那家人若是把事情爆出去,他们无碍,沈安却要倒霉。

    可沈安依旧义无反顾的用这等手段去弄来了十二万贯,顺带解决了那家人的佃农问题。

    这便是担当!

    你有担当,难道老夫没有吗?

    韩琦的眉间全是坚毅,上了马车,一路往仙源去了。

    只是有个问题一直让他很是不解。

    他们是怎么赌的,竟然能输十二万贯。

    大宋赌博最常用的就是掷铜钱赌正反,输赢不可能那么大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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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3章 此事朕羞于出口

    汴梁很热。

    赵曙有些焦躁。

    “辽人在北方袭扰的越发的厉害了,耶律洪基这是想做什么?南下?”

    韩琦不在,曾公亮就是带头大哥,可他对军事的造诣实在是一言难尽,文彦博作为枢密使出班说道:“陛下,北方大宋有坚城,最近不是还运了些那个什么火炮过去?臣以为耶律洪基若是南下,定然会碰的头破血流。”

    “是了,朕却忘记了这个。”赵曙的心中一松,笑道:“火炮的威力却是不小,那次他们用了羊群作为对比,一炮出去,那场景,让朕也心中一颤。辽人若是来攻城,遇到了火炮,怕也只能饮恨城下。”

    富弼干咳一声,这是暗示曾公亮出班来压住文彦博。

    文彦博作为旧党的头领出现在朝堂之上,天然就是政事堂的对头。

    “是啊!只是如今兖州的蝗灾让朕心神不宁,否则……”

    赵曙的眼中多了厉色,“朕觉着耶律洪基在看着汴梁,在看着朕。”

    这是一种直觉。

    “他在等着朕出击。”赵曙冷笑道:“北伐北伐,大宋这几年说了不少,可却只是说罢了。”

    官家这是不满了?

    曾公亮劝道:“陛下,北伐重大,要准备无数辎重,以及调集精锐禁军北上……”

    汴梁的精锐禁军北上,官家在汴梁怕是会有些不安。

    所以太宗皇帝当年执意要亲征北伐,一方面是觉着自己用兵如神,天下无人能敌,另一方面却是忌惮把如此庞大的大军交给将领统御。

    “陛下,还得要让人去北边视察一番,看看辽人的动静。”文彦博主动请缨,“臣愿往。”

    去一趟北方回来,这资历又多了些,威望也多了些。

    等威望到了一定程度时,再进政事堂也不是难事。

    赵曙看了他一眼,说道:“文卿是老臣,如此也好。”

    文彦博大喜,赶紧出班道:“臣定然查清了辽人的迹象回报。”

    赵曙点头,曾公亮心中懊恼,知道自己犯了错。

    刚才他就该主动请缨,哪怕不能去,可不是还有富弼在顶着吗。

    只要打断了文彦博的请缨,这事儿就算是成功了。

    只是这般搅和有些跋扈的意思。

    咦!

    他突然想起了韩琦。

    韩琦的各种手段看似蛮横,可此刻想起来,何尝不是为了维持朝局的稳定。

    是了,难怪先帝和当今官家都容忍他,定然是看出了他跋扈后面的深意。

    老夫还是差了韩琦不少啊!

    这一刻曾公亮心中有些沮丧。

    随后宰辅们各自散去,出了大殿时,曾公亮看到了张八年急匆匆的过来,就闪在一边,看着这个密谍头子进了大殿。

    “何事?”赵曙在看地图。

    地图上,北方的地盘看着很大,比大宋的大多了。

    “朕真想全数给弄回来!”

    赵曙抬头,张八年说道:“官家,兖州的消息,蝗灾已经被压住了。”

    “好!”

    赵曙疲惫的眼中多了兴奋之色,起身道:“韩琦和沈安是如何弄的?鸭子之后他们又弄了什么?”

    韩琦和沈安下去时,皇城司的人就混在了随行的队伍里,一直在汇总消息。

    “韩相和沈安商议,以四百六十文的价钱收蝗虫干。”

    赵曙颔首不语。现在大宋有钱了,能用钱去解决问题,这就不是问题。

    “随后兖州各地的百姓就纷纷开始灭杀蝗虫,连当地官吏都加入了进去。”

    赵曙叹息一声,“回头又有人要弹劾了。”

    官吏竟然不务正业,去捕捉蝗虫,这事儿说出去真心的丢人。

    可大宋的官吏待遇真的是一言难尽。

    那些说大宋养士百年,待遇特别诱惑的,基本上以偏概全。

    大宋官员的收入是从中层开始攀升,而中层以下,日子真的不好过,否则以后的包绶也不会穷困潦倒的死在赴任的路上。

    所以那些官吏去捕捉蝗虫,赵曙心中恼火,却没法发作,就是因为知道这个。

    “后来兖州以外……”

    “等等,让群臣来。”赵曙深吸一口气,“昨日弹劾韩琦和沈安的不少,有人说他们弄的京东路混乱不堪,正好,一并让他们听听。”

    ……

    “后来兖州以外的百姓闻讯蜂拥而来,韩相坐镇地方,沈龙图带着人四处查看,阻止了多处械斗……”

    吕诲把眼珠子都瞪圆了。

    还能械斗?

    这是蝗灾啊!

    怎么地方百姓像是在狂欢一样呢?

    赵曙含笑道:“他们北上时,沈安就问能否多用些钱,朕许了。”

    这个大宋有惯例,但凡能用钱解决的事,那都不是事。以前有改编灾民为厢军,以及用岁币去换来和平。

    群臣一阵恭喜。

    赵曙的神色渐渐平淡。

    “蝗灾被压制住了,各处都有捐助,其中仙源县……那家捐了十二万贯。”

    哦……

    殿内全是惊呼,然后就是得意骄傲。

    那家就是牌位般的存在,他家能这般大气,大家不禁都觉着与有荣焉。

    赵曙看着这一幕,心中转动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

    “十二万贯之多,陛下,当嘉奖。”

    吕诲一脸正色,心中却暗自得意。

    那家虽然从不对朝政表态,但天然就是旧党的支持者,这十二万贯扔出来,那就是旧党的一次重大胜利。

    旧党的官员们看着意气风发,赵曙看在眼里,突然说道:“此事朕也羞于出口……”

    官家羞于出口,那么陈忠珩自然就是背锅的,他出来说道:“沈安和那家人中的某个郎君在仙源相遇,那人主动邀请沈安饮酒……”

    这货莫不是疯了?

    吕诲觉得那家人真的是太轻敌了。

    沈安那厮不是好鸟啊!你竟然主动请他喝酒,这和主动请瘟神上门没啥区别。

    包拯干咳一声,说道:“沈安此次也算是造福一方,那家人感激之下,请喝酒也是有的。”

    老包越发的不要脸了。

    众人都知道,那家人蹲在家里就是牌位,本身有些自尊自大,外加对外界的情况知道的不是很详细,所以把沈安当做是一只小白兔了。

    “席间沈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那人慷慨解囊,答应捐十二万贯。”

    就那么简单?

    沈安动之以情……他不是更喜欢用打断别人的腿来威胁人吗?

    至于晓之以理,大伙儿都知道道理,可让自家把家底全部捐出去,没几个愿意。

    那家人真是我辈楷模啊!

    那官家为何说是羞于出口呢?

    众人不解。

    赵曙突然觉得有些头痛,就摆手道:“散了吧。”

    众人出了大殿,有人说道:“那沈果果带着一众小娘子就捐了不少,这事吧,那家人兴许是想不甘于人后。”

    众人一阵赞美,都觉得祖师爷的后人真是了得。

    等到了下午时,京城就多了几个陌生人。

    他们径直去了几位旧党大佬家里,等待大佬下衙。

    吕诲下衙后,一路缓缓回家。

    汴梁繁华,越繁华,就越让人不舍富贵。

    “这就是富贵啊!”

    吕诲说的富贵不是钱财,而是这份繁华景象。

    到家后,家人说了来人的情况,吕诲皱眉道:“捐了十二万贯,太多了些,他家这是不准备过日子了?”

    此刻的那家人只是刚有些起色,比不得到了大明时的煊赫,十二万贯,怕是伤筋动骨了。

    一路到了书房,吕诲叫人去请了那人来。

    一见面吕诲就觉得不对劲。

    这怎么有些悲愤的意思呢?

    来人行礼,然后悲愤的道:“吕知杂,我家郎君被那沈安被哄骗了。”

    吕诲心中一个咯噔,然后竟然生出了些幸灾乐祸的念头来。

    你竟然把沈安那头大虫当做是无害的白兔,不被哄骗才见鬼了。

    “说清楚。”

    那人说道:“我家郎君请了沈安饮酒,一直是好言相劝,让他知道大势之所在,也愿意为他牵线,和那些人握手言和。可那沈安……”

    呃!

    竟然去劝沈安和新政的反对派和解?

    那人……那人莫不是个棒槌?

    吕诲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可同情的,相反还有些乐呵。

    他看看门外,真想现在就来个歌舞助兴啊!

    那人继续说道:“可那沈安竟然用骗术哄骗了我家郎君,我家郎君喝多了些,就签下了借贷的文书,还是什么九出十三归……共计十二万贯。”

    真是够猛啊!

    吕诲有些好奇的问道:“他是如何骗了你家郎君?”

    十二万贯,这可不是小数目,沈安是怎么骗到手的?

    那人抬头,“他和我家郎君关扑,用三个碗倒置,把一个豆泡放到其中一个碗里,随后三个碗不断的挪动,最后让我家郎君猜豆泡在哪个碗里。”

    这个很有趣啊!

    大宋人对于赌博总是有着非同一般的热情,吕诲叫人弄了三个碗来,只是没豆泡,就用一枚石弹子代替。

    “可是这样?”

    “不,是三个碗转来转去,一直是一排。”来人开始快速移动三个碗。

    “那就是这样?”

    三个碗在案几上不断的移动着。

    “对。”

    吕诲揭开一个碗,“就在这里。”

    果然,石弹子就在下面。

    “你家郎君……十二万贯,谁弄碗?他们赌注多少?”吕诲真心的很好奇。究竟是多大的赌注,才让那人输了十二万贯。

    来人一脸的憋屈,“是沈安弄碗,一千贯一次。”

    “那么……就算是去掉了什么九出十三归,你家郎君竟然输了差不多一百次?”

    “是啊!”

    吕诲仰天叹息。

    这种孩子都能赢的玩法,你竟然能输?

    竟然也能输那么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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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4章 北伐不远,此去保重

    吕诲急匆匆的去了司马光家,一见面就问道:“君实可知道了那事?”

    司马光点头,吕诲眨巴了一下眼睛,霍然发现桌子上竟然摆放着三只碗……

    呃!

    司马光也在琢磨沈安是怎么能赢了十二万贯吗?

    “老夫一直在转,来来去去的觉着沈安没法赢,他怎么输的十二万贯?”

    司马光百思不得其解。

    他抬头看着吕诲……

    吕诲点头,坐在对面。

    “开始吧。”

    两个旧党大佬开赌了,司马光操盘弄碗。

    一刻钟后,吕诲完胜。

    “是沈安操弄碗,也就是说,他应当输才是。”

    司马光点头,“可他却赢了,而且还赢了上百次,怎么做到的?”

    吕诲看着记录,一脸懵逼,“他沈安的本事那么大?”

    “十二万贯啊!”

    司马光苦笑道:“你可知道这钱最后是怎么拿到手的?”

    吕诲摇头,那人没给他说这个,可见还是觉得他的地位不够。

    想到这个,他不禁就想到了王安石。

    老王现在一屁股坐在吕诲的上面,御史台里大多服气,连刺头苏轼和万年人偶杨继年都是他的心腹爱将,这局面真是让人郁闷啊!

    “沈安直接把借贷的文书给了韩琦,韩琦竟然直接拿着文书去了那家,堵着要钱。”

    司马光的目光有些晦暗,“这是赌钱。”

    吕诲心领神会的道:“大宋禁止赌博。”

    司马光低下头,“十二万贯太狠了。”

    吕诲笑道:“不过能说成是自愿捐助,好歹得了个好名声。”

    司马光露出了微笑,“是啊!先前老夫来之前,就听到有人说毕竟是那家人,这份慈心天下独步。”

    “谁说不是呢!”吕诲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十二万贯,这份捐助大宋头一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是唯一的好消息,让老夫倍感欣慰。”司马光微笑道。

    吕诲点头,然后告辞。

    “那家人好大的手笔,十二万贯呢!”

    “是个慈善人。”

    “那是,千年一家就他家。”

    “……”

    一路上到处都在议论纷纷。

    快到家时,吕诲见到两个大汉在路边玩耍,那道具有些熟悉。

    三只碗,熟悉的辗转腾挪……

    这个……

    “定然是在中间一个!”

    猜的大汉指着中间一个碗,玩的大汉揭开中间一个碗,下面果然有个圆球。他挠头道:“某的手那么快,依旧被你找到了,那沈龙图竟然这般了得吗?”

    “再来。”

    两个大汉就是单纯的验证沈安赢钱的过程,不算是赌博。

    消息外泄了!

    吕诲呆呆的站在那里,觉得这事儿不对劲。

    那十二万贯不是捐的,而是沈安赢来的,官家定然知道消息,可今日却当着群臣不说,可见也知道这事儿犯忌讳。

    随后那家人的使者来了汴梁,去的也是旧党的几个大佬家,那么消息是怎么外泄的?

    他脑袋有些蒙,看着那两个大汉玩了许久,可依旧是操盘的那个大汉输的最多。

    是了,不管你怎么转动碗,那速度再快也快不到哪去。

    “再来!”

    那个弄碗的大汉大概是进入了赌徒状态,竟然一次次的尝试。

    吕诲想到了那人竟然能输那么多的原因。

    这等笃定能赢的赌法,他竟然老是输,肯定是不敢相信,随后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告诉自己下一次能赢,结果就悲剧了。

    沈安是怎么赢的?

    这个问题不但在困扰着吕诲,也在困扰着汴梁的吃瓜群众。

    而吕诲更关心的是谁把消息给传出来了。

    宫中的赵曙也在琢磨着此事。

    第二天早操,君臣正在议事,有人来报,“陛下,沈安求见。”

    那个不要脸的……

    赵曙捂额,曾公亮低声对身后的包拯说道:“他定然是遣人先回来散播那十二万贯是自己赌赢的消息,可这是犯法了!他竟然甘愿把自己犯法之事说出来……值当吗?”

    包拯板着脸道:“谁说是他叫人散播的消息?兴许是那家人心有不甘,想让沈安倒霉!”

    曾公亮点头,“是了,输了那么多,定然是恼了。这一下算是同归于尽。”

    “咳咳!”赵曙干咳一声,示意宰辅们别私下哔哔。

    赵老板发话还是要给面子的,曾公亮和包拯马上端出了死人脸。

    沈安进来了。

    “陛下,此次兖州的蝗灾不小,不过有赖各方努力,最终被压制了下去。”

    言简意赅啊!

    而且他竟然没给自己表功。

    呵呵!

    君臣一起呵呵。

    这厮定然是心虚了。

    赵曙问道:“可是赌钱了?”

    这事儿汴梁都传遍了,他必须要做出姿态。

    “是,臣悔不当初,臣……痛心疾首……”沈安一脸的懊悔,“只是那些钱都捐了。”

    钱捐了,这件事的目的就拔高了许多。

    赵曙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看着沈安一脸的假模假式,就觉得火气上涌。

    “辽人最近在北方袭扰的越发的厉害了,你去看看。”

    对于恋家的沈安来说,这就是惩罚。

    可看看曾公亮和包拯他们吧,三个宰辅都是喜上眉梢,那暗爽忍都忍不住的模样,让赵曙一下就清醒了过来。

    朕不是让文彦博去的吗?

    文彦博正在枢密院交代事务,稍晚就会来陛辞……

    罢了!

    所谓君无戏言有些过,但赵曙转念一想,觉着沈安去比文彦博去还强一些。

    文官去能看些什么,?

    也就是能看些浮于表面的东西,具体的还得要研判。

    而沈安这位大宋名将正是不二人选。

    “让曹佾跟着去。”

    这是一个不错的搭配,曹佾充当的是监军的角色。

    沈安倒也想去北方看看,只是才将回家,心中挂念妻儿,就说道:“陛下,臣刚到汴梁,想多留一日,不知可否。”

    赵曙点头,“去吧。”

    恋家的臣子才是好臣子,这是赵曙的认知。

    沈安出宫,等到了御街时,就见到不少人在拿三个碗玩那个游戏,不禁就笑了笑。

    “这是赌博。”沈安义正言辞的道:“该抓起来。”

    “他们没赌钱,而你却赌了,大宋百年,最大的赌注就是你赢的,十二万贯。那家人如今早饭都没了肉,还私下卖了不少老物件,就是你造的孽。”

    张八年就像是个幽灵般的出现了。

    “关我屁事!”

    沈安瞬间就变脸了,冷冰冰的道:“那人请某饮酒,那姿态就像是神灵俯瞰凡人,呵呵!”

    竟然有人在自己的面前装神弄鬼,沈安自然不会对他客气。

    “别的不和你扯,北边如今有些异动,皇城司的人传来消息,说是辽军频繁袭扰,北方的人……”张八年的眼中多了些不屑,“他们有些担心辽军大举南下。”

    这位张都知当年曾经一人一马北上,从容斩杀了辽国密谍,随后留下名号而归,堪称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存在。

    他不屑自然是有资格的,后面那两个密谍只有崇拜的份。

    张八年侧身指着两个密谍说道:“虽然说官家让国舅去,可谁都知晓国舅和你是穿一条裤子的,所以他们将会一路监督。这二人你都认识,魏明,当年潜入你家,结果被绳套吊了一夜。”

    魏明尴尬的拱手。

    “这个是杨琪,我皇城司的好手,此次跟着去,有事他能出力。”

    张八年隆重介绍了笑嘻嘻的杨琪,沈安问道:“你擅长什么?”

    密谍自然得有自己的特长。

    杨琪拱手道:“见过沈龙图,小人擅长验尸。”

    这个特长……

    沈安笑了笑,拱手道:“如此某就回去了。”

    张八年突然拱手,沈安有些惊讶。

    老张平日里可是不搭理人的,今日怎地对某那么客气呢?

    “北伐不远了,你此去保重。”张八年肃然。

    沈安正色道:“放心。”

    两人微微颔首,然后告别。

    沈安一路回家,家人相迎,芋头竟然抱着毛豆,沈安见了皱眉道:“你还小……”

    芋头说道:“爹爹,孩儿的力气越来越大了。”

    沈安看了闻小种一眼,闻小种点头,表示不会有后患。

    自从跟着闻小种学习之后,芋头就各种神出鬼没,颇有些赶超包绶的意思。

    想到这个儿子以后和猴子般的上房揭瓦如履平地,沈安就觉得自己未来的血压一定会变成高爆弹。

    “为夫明日又要去北方了。”

    沈安有些内疚,他本不是那等有什么雄心大志的人,最想做的还是和家人一起安静度日。

    可大宋如今在盯着辽人,战鼓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赵曙和耶律洪基敲响第一次。

    在这种时候,沈安只有越来越忙的份。

    “去哪?”杨卓雪却很是习惯自家夫君这等忙碌。而且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若是换了那些官员,这里蹲几年,那里蹲几年,一家老小跟着他满世界乱转,忒累。

    “咱们家果果这次算是出名了。”杨卓雪浓重介绍了果果纠集了一帮子少女捐款的事儿,沈安只是哦了一声,让果果有些失望。

    等到了后院后,沈安说道:“果果渐渐也大了,得学会如何掌控自己的钱财,以后多给些。”

    这是涨月钱了啊!

    果果欢喜,杨卓雪也不以为意。

    沈家如今有多少钱……说句实话,也就是现钱有总账,若是把那些固定资产也折进来,连杨卓雪都是两眼一抹黑。

    晚上夫妻俩早早的睡下了。

    这一去起码得一两个月,沈安二十多岁,杨卓雪还年轻一些,自然是要亲热一阵子。

    正在得力的时候,杨卓雪突然抱住了沈安,皱眉道:“有动静。”

    “是为夫弄出来的动静。”沈安继续……

    “真有动静!”杨卓雪死死的抱住了沈安,不许他动,然后暗示他仔细听。

    沈安皱眉侧脸。

    真有声音。

    只是声音有些细微。

    啪!

    屋顶上突然传来了踩破瓦片的声音。

    沈安赤条条的跳下床去,随便笼了件外裳,就把挂在墙壁上的长刀解下来,杀气腾腾的冲了出去。

    老子弄死你!

第1695章 沈缺德,告诉耶律洪基

    今夜星光璀璨。

    屋顶上趴着一个黑影,见沈安冲了出来,就想往下爬。

    沈安刚想喝骂叫人来动手,却发现不对劲。

    那贼子的身量为啥那么小呢?

    “谁?”

    他低喝一声,屋里的杨卓雪说道:“官人快叫人来。”

    “爹爹……”

    屋顶上的小黑影低声喊道。

    老子……

    竟然是芋头!

    沈安咬牙切齿的道:“你个小兔崽子,下来!”

    芋头慢慢的往下爬,沈安在下面紧张的伸开双手,跟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芋头到了屋檐边,一下就掉了下来,沈安赶紧冲过去准备接住他,谁知道这小子竟然在半途就减速了。

    一根不知道用啥东西涂成黑色的绳子正在摇摆着,而芋头已经平安落地了。

    沈安一把抓住他,拎着就进了屋里。

    杨卓雪已经穿好了衣裳,正拿着一根纳鞋底的锥子在手中,芋头看了不禁有些心慌,“娘。”

    “这个小兔崽子,跟着闻小种学了些飞檐走壁的本事,竟然就爬到了这里。”沈安松开手,坐在床边喝问道:“为何要爬屋顶?”

    芋头低着头,“孩儿……孩儿……”

    沈安阴测测的道:“但凡有假话,等为父明日去了北方,你每日的功课加倍。”

    芋头抬头,“爹爹,孩儿想试试……”

    试试的代价就是屁股遭殃。

    第二天凌晨,沈安会和了曹佾,悄然出了汴梁城。

    而就在他走后没多久,一个赌徒在家里私自开赌,用的就是沈安的法子,三个碗猜里面的东西。

    这货在家里大杀四方,结果有人输惨了,出去后悄然去军巡铺举报。

    大宋禁赌,而抓赌却是一件肥差。军巡铺的人闻讯赶去,当场抓获了十余个输红眼的赌徒,还有把三个碗玩的比沈安还顺溜的庄家一个。

    接着就是收赌资,也就是搜身,结果在庄家的手心里找到了一枚小木球……

    这是什么意思?

    军巡铺的人对此也有些好奇,可那些赌徒却爆发了,哪怕有官方人士在场,依旧扑上去把庄家打了个半死。

    军士们上去一阵痛殴,那些赌徒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可兀自在叫骂骗子。

    “这是什么意思?”

    军巡铺的军士拿着木球问道。

    “那个骗子!”一个赌徒蹲在那里说道:“咱们是赌小球在哪个碗的下面,刚才正好弄完了,准备开碗。”

    有军士好奇的过去,把三个碗一一揭开。

    下面空荡荡的。

    “球呢?”

    众人看着庄家。

    庄家看了那枚被缴获的小球一眼,沮丧的低下了头。

    沈安用这个把戏骗了那人十二万贯,据闻那家人变卖了家产才凑齐了赌注。

    可某怎么才将开赌就被抓了呢?

    随后军士让庄家演示了一遍。

    假装把小木球放进去,实则是障眼法,庄家放慢了动作,大家才看到了端倪。

    原来这厮竟然把小木球勾在了袖子里,随后右手就一直保持着略高的姿势。

    “有几次他也输,还有几次他赢,也揭开碗给咱们看了,木球却是就在下面。”

    “这就是虚虚实实,专门骗傻子的。”那军士试着弄了一下,等转动碗时,发现和桌面的摩擦声响特别大,才发现是为了掩饰小木球不在碗里而特意弄的。

    短短的时间内竟然就完成了破解外加另类的模仿,这聪明劲真的是没谁了。

    一群赌徒垂头丧气的被带走了。

    可汴梁城却沸腾了。

    沈安,沈缺德,沈大忽悠……

    吕诲在御史台呆若木鸡,随后就笑喷了。

    杨继年在值房里叹息一声,觉得这个女婿成天就知道坑人,真的没救了。

    那家人的信使还留在汴梁,听到这个消息后就疯了,随即去求见旧党的几个大佬。

    晚些时候,弹劾就来了。

    “缺德!”

    赵曙一边看弹章,一边吃着水果,很是安逸。

    “竟然弄了这等骗术,十二万贯啊!那家人怕不是要被他给气疯了。”

    陈忠珩在边上谄笑道:“官家,可他没证据啊!这赌钱就讲究个捉奸捉双,捉贼拿赃,过后不管……”

    赵曙抬头看了他一眼,“看来你倒是懂得多。”

    铛铛铛!

    陈忠珩的心中警钟长鸣,这才发现自己暴露了对赌博这一行比较熟悉的问题。

    大宋禁赌!

    你陈忠珩竟然带头赌博。

    像话吗?

    赵曙淡淡的道:“城外有家做凉粉的,皇后爱吃,你去买两碗来。”

    这个惩罚真是太微不足道,简直就是让陈忠珩出门去放风。

    让这样的惩罚来的更猛烈些吧。

    陈忠珩领命,才将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的赵曙幽幽的道:“宫中的马最近要好生养养,你步行去,若是回来晚了,凉粉不凉……那就再去。”

    那凉粉是个新鲜玩意儿,里面能凉,靠的就是加冰块。

    可从宫中去到城外那么远,还是步行,那冰块怕是熬不到宫中就化了。

    某的命好苦啊!

    ……

    河北路转运使郑秋雨很烦。

    辽军在边境一带不断袭扰,这是最近的常态。

    若是小规模的袭扰也就罢了,可有时候上万骑的规模,让大宋这边风声鹤唳,不得不小心戒备。

    “要来就来,不来就老实些,从古至今,这就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他的胆子很大,做事果断,在官场上得名:郑大胆!

    现在他就在北沟河的大宋这一面,前方就是界桥。

    身边的官吏们有些紧张,保护他们的五百骑看着也很紧张。

    “运使,前日辽军出动了七千余骑在对岸招摇而过啊!”

    有官员面色惨白的建言,“要不……咱们先回去?”

    再待下去,说不得辽军就来了。到时候见到这群肥羊,用脚后跟打赌都知道辽军必然敢越过界桥动手。

    若是擒住宋人的一个转运使,那功劳能让人发狂。

    自从辽军数次被击败之后,据闻耶律洪基亲自许诺,把擒获宋军的赏格提高了不少。俘虏的官职越高,赏赐就越丰富。

    所以现在的宋军在辽军的眼中就是一个个移动的小金人,见到就想抓活的。

    然后宋军就会用弩箭和火器教他们做人。

    这种戏码最近上演过无数次了,大伙儿业务很熟悉。

    但辽军若是来了数千人,郑秋雨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怕什么?”

    那张冷冷的脸上全是威严。

    郑秋雨看着手下的官吏们,皱眉道:“就算是辽军来了,咱们的战马是歇息过了,以逸待劳,打不过难道还跑不过?那就是猪!既然是猪,就该被宰杀了吃肉,活该倒霉!”

    被这番毒舌喷了一次后,官吏们都死心了。

    郑秋雨仔细看着对岸,有人建言,“运使,要不把界桥给拆了吧?”

    “拆它做什么?”郑秋雨不满的道:“若是拆掉,两边就断了。”

    “运使,现在也断了呀!”

    大伙儿觉得这位转运使真的是个贼大胆,恨不能马上就换个上官。

    “拆掉……”郑秋雨冷笑道:“那就是心虚。界桥就在这里,沟通两岸,辽人也能拆,可他们为何不拆?因为只有害怕对方循着界桥过河才会拆桥,懂不懂?

    大宋怕他们吗?不怕!那拆它做什么。耶律洪基有胆就来,老夫在河北路等着他。”

    两侧的军士在盯着对岸,其中一个拿着望远镜,突然喊道:“发现辽军!”

    官吏马上就慌了,纷纷拔刀。

    “别慌!”

    郑秋雨弄了个望远镜查看了一番,“就十余人,那个……”

    他回头对跟来的将领说道:“过界桥去,弄几个人头回来。”

    官吏们都想哭。

    辽军看着有十余人,可后面呢?

    后面若是有大队骑兵,这点人还不够他们一口。

    跟着这样的老大真是要命啊!

    那将领点头,“领命。”

    “出击!”

    一百余宋军冲过了界桥,那十余名辽军竟然也不躲,就这么直挺挺的绞杀在一起。

    没过多久,这些辽军被绞杀一空,正在收割人头的宋军听到了马蹄声,抬头一看,不禁亡魂大冒。

    两千余辽骑正在疯狂杀来。

    宋军的人头值钱,若是活擒更值钱。

    耶律洪基想用这种方式来鼓舞士气,目前来看还真是管用。

    “逃啊!”

    没啥说的,这时候唯一的选择就是逃命。

    一百余宋军打马过了界河,郑秋雨正在琢磨着最近的局势。

    “别怕辽人,他们若是南下,有没有界河都无法阻拦,回头让雄州一线加强戒备就是了,若是辽军南下就速速报信,老夫亲自率领大军来援。就算是耶律洪基来了,老夫也要抽他一巴掌……”

    郑秋雨在给大伙儿打气。

    有人指着他的身后,“运使……”

    郑秋雨看了此人一眼,心中极为不满。

    “运使……”

    官吏们齐齐看着他的身后,声音颤抖。

    郑秋雨回头,就见那一百多宋军正在疯狂奔逃。

    “敌军两千余……跑啊!”

    卧槽!

    两千余。

    而他们只有数百人。

    郑秋雨很淡定的道:“看一眼。”

    “运使!”有官员冒死拍了他的战马屁股一下。

    战马长嘶一声,撒腿就跑。

    正在观察敌军的郑秋雨差点跌落马下,刚想喝骂,后面的宋军上来了。

    “快跑!”

    “运使,别停,一路去雄州!”

    那些将士的骑术能碾压官员们,可为了保护他们,只能拖在最后面。

    郑秋雨恼火的喊道:“派人去雄州报信,让他们戒备!”

    于是骑兵中分出十余骑,渐渐超过大队远去。

    “老夫的骑术……”

    郑秋雨这才知道自己的骑术就是个渣。

    辽军在不断迫近。

    郑秋雨骂道:“准备弩箭,弄他们一下。”

    这厮的胆子真的是超大。

    可麾下没谁听从他的命令,只是闷头逃跑。

    憋屈啊!

    但凡胆大的人都厌恶憋屈,郑秋雨就是如此。

    “前方有敌军!”

    最前面的官员抬头,看到了数千骑正在接近,不禁就尖叫了起来。

    这是要包围的节奏啊!

    郑秋雨在马背上仔细一看,就骂道:“眼瞎了?这是咱们的人,回头,弄死他们!”

    来的就是宋军,在发现这边的情况后,他们开始加速了。

    郑秋雨想回身去搞辽军一下,麾下的官员又拍了他的马屁股一下,没给他机会。

    “老夫回头弄死你!”

    郑秋雨叫骂着,对面的宋军越来越近。

    “这是……”

    郑秋雨呆呆的看着最前面的那些骑兵,失神的道:“是黑甲!”

    “是沈龙图来了。”

    “沈龙图来了。”

    逃跑的宋军中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人喊道:“掉头掉头,咱们从侧面去弄辽人!”

    在看到沈安之后,所有人都爆发出了巨大的勇气。

    宋军的最前方,沈安指着那些辽军,“多宰几个,告诉耶律洪基,老子来了。”

第1696章 好兄弟

    五千余宋军分成三股洪流,从左中右三个角度一起扑了过去。

    沈安就在中路,带着邙山军一路砍杀。不一会儿浑身浴血,看着恍如杀神。

    郑秋雨本来想带人弄点人头,可在大军厮杀的时候,哪里有他们的容身之地,一开始就被挤到了外围。

    他看着沈安在奋勇冲杀,不禁赞道:“老夫总说自己一身是胆,可在看到沈龙图之后,才知道这世间还有更厉害之人。大宋立国百年,文官杀敌,沈龙图当为第一!”

    有官员说道:“运使,沈龙图好像也比武将厉害。”

    郑秋雨一想也是,“是了,不说西贼,大宋和辽人恩怨百年,能压住他们的也就是沈龙图,这人文物皆能,让老夫愧煞。”

    文,沈安是新政的悍将;武,沈安是大宋名将。这是完全碾压,不给别人活路的节奏。

    辽军以少敌多,刚开始还很悍勇,可没多久就发一声喊,竟然掉头跑了。

    “他们喊什么?”

    宋军在追杀,沈安带着邙山军止步,郑秋雨迎了过去。

    有懂辽话的人说道:“运使,辽人在喊是沈安来了。”

    “这是被吓跑了。”郑秋雨心中欢喜,说道:“我大宋有此名将,老夫心中欢喜,叫人回雄州去,让他们准备好酒,再杀几头肥羊,老夫请沈龙图饮酒。”

    两人半途相遇,行礼后,郑秋雨赞道:“沈龙图一来就吓破了敌胆,让人敬佩。”

    寒暄几句后,沈安问道:“某奉官家之令来北方巡查,郑运使,最近这边的形势如何?”

    两人策马缓缓而行,郑秋雨一边观察着沈安,一边说道:“最近辽人的袭扰变多了些,人数也越来越多,就怕他们突然南下,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沈安点头,“有备无患总是好的,不过莫要高看了耶律洪基。”

    “此话怎讲。”郑秋雨见沈安从容,就想请教一番。

    “这一批辽军不够精锐。”沈安淡淡的道:“某判断有不少是新兵,也就是说,弄不好耶律洪基就是用这等方式在练兵。至于南下,大宋并不怕。从雄州到真定府,再到大名府,大宋的防御纵深足够了。

    如今就怕他不来,一旦来了,就让他陷入这片防御之中,随后大军决战,一战让辽人变成北人。”

    大宋在北方的防御经营多年,并非是一事无成。多年后金人南下势如破竹,并非是防御体系不给力,而是禁军已经彻底的糜烂了。

    “那河东路那边呢?”郑秋雨问道:“河东路那边如今西贼覆灭,辽人若是从那边入侵该如何应对?”

    沈安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的思维有些跳跃,不过这是个好问题,“河东路那边多年来为了防御西贼,弄了许多堡寨,还有一支和西贼厮杀多年的军队,辽军若是去了……”

    他微微一笑,“那咱们为何不能去?”

    郑秋雨有些茫然,沈安点了一句,“敌可来,我亦可往!他们打河东路,那咱们为何不能从河北路发动进攻,提前北伐?”

    “好手段!”郑秋雨只觉得眼前一亮,“让他们陷入河东路不能自拔,我军在北方发动进攻,当面的辽军定然会求援,在河东路的辽军就进退两难了。是该去增援幽燕一带,还是继续在河东路和大宋纠缠,很难抉择。”

    沈安点头,“是这样。”

    这个郑秋雨看来能力也不差,据闻他是个胆子大的,今日沈安也算是见识了。

    一路到了雄州城,刚一进城,郑秋雨就发现城中的街道上,甚至是屋顶上都是人。

    “沈龙图!”

    一声呼喊后,大家都跟着叫喊起来。

    “雄州沈!”

    多年前,沈安刚到汴梁没多久,就给自己立下了雄州沈的牌子。

    这是把自己这一枝的出身定在了雄州,哪怕后来被封为范阳郡公,雄州百姓依旧把他当做是自己人。

    听闻他来了,雄州百姓不胜欢喜,纷纷出迎。

    出身在汉唐时很重要,所谓出身,实则就是问你的祖宗是谁。

    祖宗牛逼,那大家都会高看你一眼,升官发财也会比别人的机会更多。

    到了本朝后,这种趋势就渐渐衰退,但依旧有这个说法。

    沈安微笑着拱手,气度俨然。

    郑秋雨退后,对身边说道:“老夫昨日到了雄州,城中百姓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可今日沈安一到,雄州百姓倾城而出,可见人心。”

    手下的官员说道:“运使,沈卞当年在雄州练兵,一心北伐,后来失踪。沈安接着在雄州杀敌,这是父子两代都为雄州厮杀,所以才被百姓高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郑秋雨指指前面。

    就在前方,两个老人出来了,身边有大汉端着盘子。

    盘子上有个大碗,碗里全是酒水。

    这是要准备放倒我吗?

    沈安心中苦笑,下马走了过来。

    两个老人拱手,沈安还礼。

    “沈龙图为何而来?”

    沈安答道:“巡查北方,顺带杀几个辽人。”

    两个老人面露微笑,然后捧着大碗送来,“请郎君满饮此杯。”

    先叫官名,再叫郎君,这就代表着把沈安当做是雄州的孩子。

    只是这碗也太大了吧。

    沈安咬牙喝完了这碗酒,周围顿时欢声雷动。

    沈安拱手,到了州衙后就好好的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沈安也不着急起床,就躺在床上发呆。

    这座州衙他应当是住了几年,那一草一木兴许他都带着果果去看过。

    多年前离开此地,此刻再回来,他觉得放下了许多东西,整个人很是放松。

    起床洗漱,然后在院子里踱步。

    院子里有花树,沈安一一看了,随即前面有人来请。

    “运使已经准备了酒宴,请沈龙图前去。”

    沈安点头,然后打个哈欠,伸个懒腰。

    他下去寻到了曹佾,一起到了前面,郑秋雨带着一干官员已经在了。

    沈安道歉,坐下后各自介绍了一番,随后酒宴开始。

    觥筹交错中,大家发现沈安很是和气,于是有人就问道:“敢问沈龙图,朝中对北伐怎么看?”

    这话有些刺探军情的嫌疑。

    “北伐是必然的。”沈安对郑秋雨微微颔首,示意他无需动怒,“大宋的国力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下一步自然就是收复北方,改善大宋北方的态势,这是必然。耶律洪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整军备战,堪称是穷兵黩武。”

    听到这话,人人精神振奋。

    “北伐……百年了,终于又等到了这一日。”

    “我辈若是能看到收复幽燕的那一日,死也瞑目了。”

    郑秋雨笑道:“到了那时,老夫就算是管管辎重也是好的。”

    于是一室皆欢。

    晚些郑秋雨令人去准备行装,按照安排,他将会和沈安一起巡查北方。

    沈安酒到杯干,然后给曹佾使个眼色。

    曹佾心领神会的举杯,“郑运使,曹某敬你一杯。”

    “多谢国舅。”

    “曹某再敬你一杯。”

    沈安和曹佾轮流上阵,最后郑秋雨大醉而归。

    回到后面后,沈安一改醉醺醺的模样,说道:“叫春哥准备,国舅……”

    “等一下。”

    曹佾的声音有些那个啥……

    沈安一回头,见到这厮竟然在角落里撒尿。

    “爽!”

    曹佾抖抖后过来,说道:“先前你使眼色弄郑秋雨,是想弄什么?”

    沈安笑了笑,“某准备出去一趟。”

    “去哪?可是有老相好?”曹佾打个哈欠,这一路他算是被累坏了,现在只想寻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是啊!”沈安笑道:“有个老相好在北方。”

    “谁?”曹佾眼睛一亮,“是谁?”

    “此事暂时保密,国舅,你带着那些骑兵在这边晃悠巡查,某去寻她。”沈安看到了黄春,就吩咐道:“让弟兄们准备好,咱们马上出去。”

    黄春说道:“郎君,城门哪里怕是不给开。”

    “没关系,先前郑秋雨喝多了,已经让人去城门那边打了招呼,晚些让咱们出去狩猎。”

    “狩猎?”黄春不禁笑了。

    “安北,你要去何处?”曹佾清醒了些,觉得不对劲。

    “去寻个旧人。”沈安看到了皇城司的那两个家伙,不禁暗赞不已。

    果然是密谍,一下就发现了不对劲。

    曹佾也发现了,他咬牙切齿的道:“你想去何处?为何要丢下某?安北,哥哥我对你贴心贴肺,就差把自家娘子送你了,可你竟然这般不讲义气,当真让人不齿!不齿之极!”

    沈安笑了笑,“某准备去北方,国舅可敢去?”

    “北方?”曹佾一怔,“这里就是大宋的最北方,你……你竟然要去辽境?”

    老曹慌了一下,旋即拍着胸脯道;“安心,哥哥不怕这些。”

    他其实有些怕了,但却不肯退却。

    老曹果然够兄弟!

    沈安拍拍他的肩膀,“如此咱们兄弟就去幽州看看。”

    曹佾傻眼了,“哪里?”

    “幽州!”

    李宝玖回来了,带着沈安的兵器,还有辽军的衣裳。

    “准备出发。”

    沈安把辽军的衣裳收在包袱里,回身见曹佾在发愣,就说道:“国舅,走了。”

    “哦!”

    曹佾的脸颊颤抖一下,然后义薄云天的道:“若是紧要关头,安北,可以用某来保平安。耶律洪基定然喜欢擒住某……”

    “知道了。”沈安觉得老曹最近有些唠叨的趋势。

    “你别不信,耶律洪基知道大宋要北伐,所以幽州定然驻军不少。咱们此去怕是九死一生,某可以做人质,换你们逃命……”

    沈安突然止步看着曹佾。

    “你看某作甚?”曹佾挠头道:“怪难为情的。”

    沈安走过来,用力的拥抱了他,“好兄弟!”

    曹佾身体一僵,然后拍了拍沈安的肩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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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7章 粪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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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8章 一把火

    情况打探的差不多了,曹佾开始催促着沈安回去。

    “邙山军在外面晃悠,你也不担心他们会出事?”

    沈安在看草图。

    “皇城外面,西门那里有个水门,某这几日都去看过了,看守的很是松散,晚间应当没几个人。”

    “你想做什么?”曹佾有些紧张,皇城司的三人却茫然。

    他们不知道沈安尿性,可架不住老曹知道啊!

    这货就是个喜欢作死的,每到一处定然就要留点纪念。这到了幽州城,他怎会空手而归?

    只不过这厮真的是疯了吗?

    那是辽人的皇城啊!

    “那里就是个木门,某看过,都朽烂了,国舅……”沈安抬头,“想立功吗?”

    曹佾摇头,“某只想回家,你别作死可好?”

    沈安说道:“可还记得当年。”

    当年北伐时曹彬兵败,回到大宋后被追责,所谓的名将头衔也蒙上了一层灰暗。

    曹佾在犹豫。

    “很简单,某保证。”沈安很是蛊惑了一番,曹佾却上当太多,坚定的拒绝。

    “安北,此事不妥。咱们来此的目的是查探消息,如今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你非得要去弄皇宫有什么意思?”曹佾认真的道:“咱们平安回去不好吗?”

    “可来都来了,不整点动静某心痒啊!”沈安说的很是平静。

    曹佾摇头,“不能去!”

    “好!”沈安点头,曹佾心中却没底。

    “你莫要哄某?”

    “好!”

    沈安寻个借口,把贺宝叫了出去,问道:“可能弄到火油?”

    呃!

    贺宝的眼中多了谨慎,“小人早就囤积了些油,不少呢!”

    “不错不错,留着做什么?”沈安觉得这事儿靠谱了。

    他准备临走前放一把火,而目的并非是心痒那么简单。

    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他比谁都清楚,可这把火却非点不可。

    贺宝看着很是憨厚,可此刻却露出了些狰狞,“这火油留着两个用处,一个是被辽人发现了,一把火烧死自己。若是没被发现,等大军北伐攻打幽州城时,小人就想办法点把火,把城中弄乱了。”

    “大宋从不乏好儿郎!”沈安颔首道:“你很好,不过某却希望你能等到城头更换旗帜的那一日。”

    “是。”贺宝憨笑道:“张都知说了,若是北伐成功,小人就算是立功了,到时候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汴梁青楼想去哪家就去哪家。”

    “一定!”

    这等人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为大宋效力,沈安觉得怎么嘉奖都不为过。

    可接下来怎么把火油弄进去?

    这是个难题。

    沈安又去了一趟现场,回来的路上让贺宝买了几坛子美酒,还有十余个大水囊。

    回到驻地后,曹佾见了他带回来的东西就叹息一声,蹲在那里愁眉苦脸的道:“说吧,想如何弄?”

    沈安和贺宝等人在灌装火油,一人提着水囊,两人拎着坛子缓缓倒进去。

    这是贺宝这几年一点点弄来的油,就和老鼠搬家似的。

    装满油之后,沈安让大伙儿睡觉。

    “晚上动手,贺宝先用粪车把火油弄到城外去。”

    一觉睡到下午,贺宝已经回来了。沈安亲自下厨,弄了一大锅汤饼。

    “味道真好,就是汴梁的味。”

    贺宝吃着吃着的,突然低头抹泪。

    “那年小人准备来北方时,张都知请了小人在汴梁的街头吃汤饼,说是最好吃的那家。那味道记忆犹新。”

    远离家乡几年,而且身处敌国,每日提心吊胆的活着,一旦萌发了对家乡亲人的思念,止都止不住。

    沈安知道这种感情,就没劝。

    吃了汤饼,沈安吩咐道:“贺宝和咱们分开走,春哥!”

    黄春这几日都在歇息,让贺宝有些不解,心想这人是谁,来这里无所事事。

    黄春点头,沈安继续吩咐道:“小种,你带着魏明去盯着水门那里,率先潜入。”

    闻小种点头,魏明兴奋的道:“总算是到了某的用武之地了。”

    他擅长潜入,只是上次在沈家被绳套吊在了半空中,差点被花花给撕咬了。

    沈安笑了笑,看向杨琪,“你跟着某。”

    杨琪有些沮丧。

    他的特长是验尸,此次跟来属于增长见闻,增加阅历,以后好大用。

    “出发!”

    沈安当先出了房间,曹佾很郁闷的跟在后面,“宝玉和某呢?”

    严宝玉没说话,他知道自己的职责。

    在闻小种领命去潜入时,保护沈安的重任就落在了他肩上。

    至于曹佾……

    “国舅,你看着老实。”沈安昧着良心说道:“稍后你在皇城的北门蹲着,就装作是乞丐。”

    “为啥?”曹佾不乐意了,“水门在城外,你们都出城,把某一人留在城内,这是什么意思?”

    沈安说道:“咱们必须要先出城,随后从城外的水门进来。进了水门之后,要走大半个皇宫才能到宫殿前,点火之后定然不能再原路返回,只能从北门出来。”

    “国舅!”沈安按着曹佾的肩膀,深情的道:“到时候咱们需要你在北门外面弄出些动静来,引开附近的人,随后咱们才能逃出来。”

    曹佾看着他,用力的点头,“好,你放心!”

    曹佾这人只要答应了就不会反悔,沈安拍拍他的肩膀,“若是咱们被发现了,国舅,有多远你就跑多远,寻机出城之后,就往城北去,邙山军在那一带候命,会带着你回汴梁。”

    曹佾嘴唇动了一下,“不能不去吗?”

    这般冒险是为何?

    曹佾知道沈安不是那等疯子,可他这是为何?

    沈安微笑道:“幽燕一带的汉儿早已忘却了故国,某此刻来了,想用一把火来告诉他们,这里将来定然是大宋的疆土,他们该要考量如何面对大宋了。”

    曹佾身体一震,“你这是想夺了城中汉儿的心?以后在攻打幽州城时事半功倍。”

    沈安点头,“否则你以为某是疯子,就为了点把火过瘾吗?”

    曹佾认真的道:“先前某真以为你就是疯子。”

    “老曹,回到汴梁没有一柄汉代的兵器,咱们没完!”

    沈安勾着他的肩膀要挟道。

    曹佾重重的点头,“好。”

    “好兄弟!”

    “好兄弟!”

    后面的杨琪看着这一幕,觉得眼睛有些发热。

    沈安本可不用冒险,曹佾本可不答应。

    可他们都义无反顾。

    沙场上那一句句‘为了大宋’,听着好似空洞,可看着这一幕,让人不禁热血沸腾。

    “好汉子!”贺宝忍不住赞道。

    严宝玉说道:“是大丈夫!”

    大宋需要大丈夫!

    辽人和西夏人总是说大宋软弱,没有大丈夫。

    可现在呢?

    现在西夏已经覆灭,辽人在疯狂的扩军备战。

    趁着城门还没关闭的功夫,沈安等人混在出城的人流中顺利出去。

    他们跟在一对母子的身后往前走,越走人越少。

    这对母子的家大概就在前方的村子,等回头见到沈安等人后,那女子就叫喊了起来。

    “说咱们是强人,还说村里有许多强壮的勇士。”

    严宝玉低声翻译出来。

    尼玛!

    沈安郁闷的摸摸脸,觉得自己绝对是百变影帝,否则怎么会一会儿被人认为是登徒子,一会儿被人认为是强人。

    众人止步,女子牵着儿子飞快的跑了。

    “赶紧走。”

    沈安带着人绕了一个大圈子,在一个地洞里取了水囊,在天黑后到达了水门边上。

    闻小种和魏明先过去。

    杨琪在观察左右,贺宝低声道:“就怕里面有人。”

    “定然有人。”沈安笃定的道:“这几日某看过,水门后面最少有两人在守着。”

    “就怕被人发现。”贺宝有些纠结。

    “安心。”沈安说道:“我那家仆擅长弄这个。”

    贺宝看了杨琪一眼,杨琪点头。

    那闻小种可是闻先生麾下最出色的刺客,玩潜入连皇城司的人都得头痛。

    稍后魏明回来了,他压低了嗓门,可依旧能听出兴奋之情,“已经打开了。”

    “看守呢?”

    “被弄死了。”

    沈安大喜,“走!”

    众人背着水囊出发。

    魏明跟在沈安的身边低声道:“沈龙图,可能让小人跟着闻先生……不,跟着闻郎君学学吗?”

    沈安摇头,“有一个闻小种就足够了,你去学,学出来张八年会把你弄到海外去。”

    顶尖刺客就是一个隐患,闻小种这些年一直被人盯着就是这个缘故。

    贺宝跟在边上,低声道:“那个人很厉害?”

    魏明有些失望,说道:“那是最顶尖的刺客。”

    众人到了水门边,淌水进去,发现左边躺着两具尸骸。

    闻小种就在前方,沈安吩咐道:“去查探。”

    “是。”

    闻小种消失在黑夜里,沈安说道:“春哥!”

    黄春开始带队。

    这些安排看的众人发蒙。

    闻小种是顶尖的刺客,那么他去开道没问题,可黄春是干啥的?

    皇城内有人巡逻,当两次避开了巡逻的辽人时,贺宝等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贺宝看着前面的沈安,心想这位沈龙图的手下怎地有这么多人才呢?

    一路到了元和殿时,闻小种已经在倒油了。

    “赶紧!”

    沈安兴奋的道:“特么的!杀人放火果然就是最爽啊!”

    众人围着倒油,稍后成了。

    沈安在火油前弄了个小装置,延时点火的玩意儿,上次他就用这个差点烧死了耶律洪基。

    “走!”

    黄春在前,众人悄然往北门去了。

    等到了北门前时,众人躲在了侧面,等候起火。

    ……

    一刻钟过去了……

    众人看着沈安。

    大佬,你玩的是什么?

    沈安心中尴尬,但很是坚定的点头,表示绝对没问题。

    又等了一会儿,沈安觉得自己绝对是犯错了,那个点火装置弄不好已经熄灭了。

    他起身道:“你等在此等候,某去看看。”

    闻小种和严宝玉拉住了他。

    操蛋的玩意儿!

    沈安刚想喝骂,就听到了些声音。

    他回头看去,见到元和殿那里升起了火头。

    火头迅速扩大,城头守夜的军士惊呼了起来,随后被组织着去救火。

    人走完了,沈安起身,面对着大火举起双手。

    一脸自信!

    这个天下就没有某去不了的地方!

    “宝玉!”

    他伸手,严宝玉从怀里摸出了毛笔和一个瓷瓶。

    沈安接过毛笔,严宝玉打开瓷瓶。

    毛笔蘸了瓷瓶里的朱砂墨,沈安走到了墙壁前奋笔疾书。

    ——沈安来此一游!

    他确信耶律洪基在得知此事后会被气个半死,随后南京城的官员和将领们就要倒霉了。

    红色的朱砂墨顺着字迹往下滑,看着就像是血液在流淌……

第1699章 自相残杀

    幽州城有坊墙,若是按照前唐夜禁的规矩,时辰一到,所有人必须要回到坊墙内,但凡在外面游荡的,一律抓捕。

    可现在外面依旧灯火通明。

    许多男男女女都在外面游荡,无人过问。

    曹佾蹲在燕角楼的外面,看着那些人大摇大摆的经过。

    对面有个寺庙,此刻大概是在吃饭,很是安静。

    辽皇崇佛,以至于幽州城中最多的就是寺庙。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曹佾蹲在那里,默念着贺宝教他的那几句话。

    “给些钱吧。”

    他用辽语喊道,可却无人搭理。

    没有一点同情心啊!

    “给些钱吧。”

    他又喊了一声,然后往外走了些。

    前方来了一辆马车。

    在中原出现了文明之后,就一直辐射到了周边国家和地区。

    那种强大的文化感召力,导致无数异族从牛逼哄哄的开始,到默默无闻结束。

    比如说等级森严。

    马车就是一个等级的产物。

    不到这个阶层,你拉车用的马都有数量限制。

    这辆马车是双马,赶车的大汉看着颇为得意。

    街边有人在叫卖,车帘掀开,露出了一张满头珠翠的脸。

    贵妇人啊!

    曹佾无聊的看着,觉得这个贵妇人长得还行,特别是那厚实的嘴唇,看着特别想咬一口。

    就和羊肉一样的美味。

    他不禁开始怀念在汴梁的日子了。

    汴梁多好啊!

    美食无数,就算是吃厌了也能溜到沈安家去喝酒。

    只是武学里有些规矩在,他在里面没法喝酒。

    哎!

    为何要去武学呢?

    他知道这是一个进阶。

    一个闲散外戚,从从军开始起步,直至执掌武学。

    这就是一次逆袭。

    曹家是武人,这是官家亲口说的,这份认可曾经让曹家上下喜忧掺半。

    那些蠢货都担心曹家变成将门之后,自己没法做官了。

    做官有什么好的?

    做官若是没有沈安那等本事,憋屈的厉害。

    他不喜欢憋屈,所以宁可在武学那块地方逍遥自在。

    马车过来,那个贵妇人见到黑暗处蹲着个乞丐,不禁被吓了一跳,然后张嘴……

    “哈……呸!”

    一口痰就吐了过去。

    曹佾缓缓抬头,然后伸手摸了一下。

    痰液就在脸上缓缓流淌。

    我曰尼玛!

    曹佾怒了。

    这是奇耻大辱啊!

    他缓缓站起来。

    什么叫做贵妇人?

    穷极无聊,内心空虚!

    所以在见到乞丐起身后,贵妇人就觉得自己找到了个乐子,就又吐了一口。

    曹佾避开了,若非是要在这里蹲守,他真的想去弄死这个女人。

    马车缓缓而行,贵妇人一手掀开车帘,一手指着曹佾,就像是戏耍一条野狗般的得意。

    艹尼玛!

    曹佾低声骂着,然后捡起一块土,回身往皇城扔。

    贵妇人不禁笑了起来,觉得这个乞丐连用土块扔自己的勇气都没有,果然是野狗啊!

    土块冲进了黑暗之中,就在此时,皇城里突然冒出了火头,就像是被这块土点燃的一样,一下就旺盛了起来。

    卧槽!

    曹佾仰头看着火光,不禁为沈安叫了一声好。

    他想起了自己的职责,就回身冲向了马车。

    贵妇人也发现了火光,不过对于她而言,皇城起火还赶不上逗弄一个乞丐有趣,于是她就冲着曹佾招手。

    “来呀!来呀!”

    曹佾冲了过去,贵妇人突然摸出了一根马鞭,精致的脸上多了残忍。

    她一鞭抽了过去。

    可曹佾是武人啊!

    他伸手抓住了马鞭,用力一拉,就把贵妇人拉了下来,然后骑在她的身上,左右开弓的抽打着。

    “啊……”

    贵妇人在尖叫,车夫赶紧下车,然后冲了过来。

    曹佾冲着车夫笑了笑,在贵妇人的身上掏了几下,就笑着往右边跑去。

    ——寻机闹事,引开那些人!

    他牢牢记得这个任务。

    贵妇人跌坐在那里,脸上的疼痛不算是什么,被掏了几下的屈辱让她羞恼愤怒,“杀了他!杀了他!谁能抓住他,我赏十贯钱!”

    辽国不是大宋,按照沈安的说法就是穷鬼一个。

    所以听到有十贯钱的赏钱后,周围的人去了大半,其他人也跟着去看热闹。

    贵妇人缓缓起来,托托胸脯,骂道:“贼厮鸟,手那么重!”

    就在后面的城墙上,一个黑影缓缓往下滑。

    接着又是一个……

    最后一个黑影把绳子解开丢下去,自己双手抓住墙头,手一松,就这么落了下来。

    “弄死他!”

    贵妇人兀自在叫喊着。

    一个男子从后面走过来,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滚!”

    贵妇人觉得这人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男子就是沈安。

    刚才他们全程看到了曹佾弄这个女人过程,此刻想来依旧赞不绝口。

    他们就在边上寻了个地方蹲着,李宝玖在检查弓箭。

    杨琪好奇的道:“沈龙图,国舅为何要去弄那个女人呢?若是小人,只需在边上抢一把,随后一路撒钱,也能让那些人跟着跑。”

    “这里是幽州城,撒钱会引来怀疑。”沈安淡淡的道:“国舅的手段毫无瑕疵,某如今就担心一个问题。”

    “国舅能否平安回来。”

    皇城里的火势越来越大,大概是发现了火油,有人在城头上开始巡查。

    沈安对闻小种点点头表示赞许。

    若是没有闻小种最后解开绳子,刚才一定会被发现。

    幽州城开始沸腾了。

    那些官员和武将们闻讯赶来,随后皇城的城门打开,里面的人出来禀告消息。

    “是有人点火!”

    “可找到纵火的那人了吗?”

    一个文官在问话,大抵是地位不低,看着很有些俯瞰的味道。

    “没有。”

    文官听了勃然大怒,回身冲着几个武将在喝骂。

    “说是他们无能,弄不好就是那些军士监守自盗,随后一把火毁灭痕迹……”

    贺宝在翻译,沈安听了不禁赞道:“是个有想象力。”

    皇城里这等事儿从来都不少见,所以沈安很是赞赏这位文官的想象力。

    可在此刻,这就是在推卸责任。

    耶律洪基一旦得了幽州皇城失火烧毁宫殿的消息,定然会暴跳如雷,随后就会找人出气。

    所以这文官一个屎盆子先扣在了武将们的头上,堪称是手段了得,和大宋的那伙人差不多。

    可武将们也不是蠢货,有人大声辩驳着。

    “说是里面也有官吏,为何不是他们纵火?而且军士不得许可就不能靠近宫殿,多半是官吏弄的。”

    贺宝觉得差不多了,就说道:“沈龙图,咱们正好趁机回去。”

    “这是狗咬狗,机会难得。”沈安看着有些兴奋,贺宝在见识了他的手段之后,不禁有些心慌,担心他又要弄什么大动静,“沈龙图,这里是幽州城,若是被围堵,咱们跑不掉。”

    这里有坊墙,一旦发动围剿,坊墙里也会配合,沈安等人无路可逃。

    沈安笑了笑,吩咐道:“李宝玖,准备!”

    李宝玖站在黑暗中,沈安说道:“弄死那个文官。”

    众人心中一凛,就见李宝玖张弓搭箭,一箭射了出去。

    那文官正在喝骂,一支箭矢飞来,不偏不倚的穿进了他的咽喉里。

    卧槽!

    正在和他辩驳的几个武将傻眼了。

    咱们吵归吵,可谁放的箭?

    文官捂着咽喉处的箭矢,指着几个武将,咯咯咯的发出些声音,然后重重的倒了下去。

    “不是我们!”

    几个武将回身喊冤,可无人理会。

    他们带着数百将士赶来查探情况,这些将士们都带着弓箭。

    此刻长弓都在腰间或是背上,可刚才大伙儿都在看吵架,没人关注这里。

    “怕是放箭之后就收了起来。”

    “对,这是蓄意想弄死他!”

    “听闻往日那位经常呵斥武将,这不就逼得他们动手了。”

    对面的文官们大怒,有人喊道:“你等想造反吗?”

    武将们回身,有人绝望的道:“不是我等!”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能冷静下来了,文官们后退,同时喊道:“来人!抓住这些叛逆!”

    那个文官乃是幽州城中的文官之首,被这么一箭弄死了,由不得他们不警惕。

    这是要造反的节奏啊!

    “来人呐!”

    凄厉的喊声中,那些将士在动摇。

    是听谁的?

    听从武将的,那就待命。

    听从文官的,他们就该动手。

    “再不动手,都按谋逆处置!”一个文官喊道。

    这是最后的稻草。

    有人拔刀喊道:“某不是叛逆!”

    然后一批人冲向了那几个将领。

    可将领也有心腹啊!

    于是两边就厮杀了起来。

    不知何时,曹佾已经回来了,鼻青脸肿的看着分外的可怜。

    他眉飞色舞的看着厮杀,“杀的好啊!这下幽州城彻底的乱套了。安北,可是大功?”

    “是大功!”

    沈安微笑着。

    贺宝拱手,“沈龙图手段了得,小人佩服。”

    杨琪低声道:“开始说进皇城纵火,某可是提心吊胆的,没想到这般轻松。如今更是一箭让幽州城大乱,咱们趁机脱身,果然是名将手段。”

    “还有。”魏明低声道:“进皇城的时候,他令人把水门打开,若是皇城里的人查到了那里,定然会说咱们是从水门逃出了城外,如此咱们在城中反而高枕无忧。”

    “还有那几个字。”

    众人想起了沈安写的那几个字,不禁都兴奋不已。

    ——沈安来此一游!

    幽州城,震动吧!

第1700章 重大损失

    乱套了!

    皇城前,两帮子人在厮杀着。

    文官们在后面召集人手,几个武将被包围在中间,悲愤的嘶吼着。

    弓箭手列阵而来。

    一个文官指着那几个武将,喊道:“跪地请降,绕你等不死!”

    那几个武将中有人喊道:“某是冤枉的!”

    “跪下!”

    那文官厉声喝道。

    “某是冤枉的!”

    按照耶律洪基的尿性,他们死定了。

    所以武将们无人愿降。

    “放箭!”

    箭雨覆盖了那个地方,随后多了几个刺猬。

    “去救火!”

    文官们的组织能力就是比武将强大,没几下就梳理清楚了。

    “就是他们在纵火!”

    几个文官商议了一番,最终把锅盖在了几个被弄死的武将身上。

    “可有证据?”

    为了逃脱耶律洪基事后的处罚,文官们开始了演戏。

    “有。”一个小吏在一个武将的怀里摸出了一份文书。

    “拿来某看看。”

    文官们簇拥过来,一边看文书一边咬牙切齿。

    “竟然想谋逆!”

    “啊……这是想先纵火引发混乱,随后夺取仓库!还准备杀光了我等,好狠啊!”

    那些被驱赶到边上的百姓都在嘀咕。

    “竟然是想造反?”

    “没听说他们先纵火,随后趁乱起事吗?”

    “好大的胆子啊!”

    “只是那皇城这般漂亮,竟然被一把火给烧了。”

    “重建就是了。”

    “没钱!”

    大辽穷,这几年更穷了。

    最近这一年多以来,耶律洪基在招兵买马,不断扩充粮草储备,就是想和大宋决战。

    在这种折腾之下,大辽的国库连老鼠都不愿来。

    文官们相对一笑,都觉得这个栽赃的手段极好。

    “如此我等无忧了。”

    “嗯,随后派人去报信,让陛下知晓此间事。”

    一个文官认真的道:“诸位,不可泄露了口风!”

    众人点头,“放心,此事关系到咱们的身家性命,没人会大意。”

    文官点头,满意的道:“如此……大事定矣。”

    “是沈安……”这时皇城里冲出来一个将领,喊道:“是沈安放的火!”

    正在暗喜的文官们神色一僵,那些刚射杀了自己上官的军士们缓缓回身。

    那些围观的百姓有些不信。

    不,是所有人都不信。

    沈安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他竟然还摸进了皇城里纵火,你这是梦呓吗?

    那个将领跑了过来,“元和殿的周围都有火油的痕迹。皇城中的将士们每次出入都要搜身,他们不可能带着火油进去……”

    这事儿不对劲!

    那个文官冷着脸道:“可也有可能是里外勾结!”

    “不可能。”将领看到了那几具尸骸,眼中有哀伤之色闪过。

    他的兄长就倒在了血泊里,死前还被污蔑为叛逆。

    他怒吼道:“守门的还有文官!难道文官也谋逆吗?”

    这一声大吼就像是醍醐灌顶,周围的人全部清醒了。

    是啊!

    守门的还有文官,这文官干啥去了?

    “不可能!”

    文官和武人之间先天就有一堵墙隔着,所以互相不尿对方。

    武将面色涨红,“就在北门里面一点的墙壁上,有人留字。”

    “什么字?”

    文官冷笑道:“必定是谋逆的话!”

    武将看着他,突然劈手一巴掌抽去。

    啪!

    大辽也有文武之争,但双方大多是背后捅刀子,当面殴打是不存在的。

    可如今就有武将当着无数人的面狠抽了文官,打破了这个惯例。

    文官们大怒,有人喊道:“他是逆贼的同伙,拿下他!”

    武将冷冷的道:“那人留字……沈安来此一游!”

    “拿下他!”

    那个文官依旧在嘶吼,可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

    那个将领说道:“记得上次有人说拿到了沈安手书的一首词,什么朝朝暮暮的,可去查对。”

    众人看向了一个文官,那文官咬牙道:“好!”

    武将看了倒下的兄长一眼,说道:“某不信他,必须派人跟着去。”

    “好!”

    双方暂停。

    马蹄声远去,沈安正在低声和曹佾说话:“你这是被谁打了?”

    “那些人围住了某,某以一敌十,不,以一敌百,左冲右突……”

    曹佾说的口沫横飞,沈安平静的道:“咱能不吹嘘吗?某又不会笑话你。”

    曹佾的肩膀骤然一松,苦笑道:“某被群殴了,那个女人后来追上来,竟然用了相扑的手段,把某摔的……不过后来某趁机占了不少便宜,临走时她竟然送了某这个……”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张手绢。

    你妹!

    沈安觉得老天无眼。

    曹佾得意的道:“她用辽语说了些什么,某断定是想约某去私会,某不懂,就只是点头。哎!若是懂就好了,某今夜就能……嘿嘿!”

    沈安无语。

    “娘娘知道了会揭你的皮!”沈安只能用这个来泄愤。

    曹佾嘟囔道:“大姐巴不得某多生几个儿子,所以从不管某找女人之事。”

    这个年代就是这样,权贵之家希望多子多孙,而百姓希望少生几个孩子,给生活减轻些压力。而这一切的诱因就是避孕手段的匮乏。

    “来了来了。”

    边上的贺宝低声提醒他们。

    一群骑兵从右侧打马而来,先前去的文官也在其中,里面还有两个普通男子。

    “这二人乃是幽州城中有名的君子,读书厉害,今日就请他们做个见证。”

    那武将做事竟然这般滴水不漏,连沈安都有些佩服。

    “进去查验!”

    众人一拥而入。

    “安北,那可是你的手笔?”曹佾觉得沈安不该这么大意。

    沈安干笑道:“不小心罢了。”

    这不是不小心,而是故意弄出来气耶律洪基的。

    老耶一看到那首词,保证血压就会升高,若是炸了更好。

    “走,咱们趁早出城。”

    沈安带着他们,趁着混乱之机,寻到了一段无人盯防的城墙,用绳子滑了下去,随即消失在黑夜之中。

    那些人进了北门,走不多远就到了那处。

    “朱砂墨!”

    那两个读书人仔细看看,然后开始对笔迹。

    一番核对之后,这二人抬头,“这确实就是沈安的笔迹。”

    那武将早就从那些文官的脸上得到答案,此刻他狞笑道:“你等污蔑我大哥他们谋逆,是为了推卸罪责,此事某不会动手,只管等陛下来决断,走!”

    他当先出去,身边全是军士护着。

    文官们面色惨白,其中一人说道:“竟然真的是沈安来了?”

    “不可能!”有人疯狂的喊道:“这是假的!”

    “不假,你等可还记得兴庆府是如何陷落的?”

    众人不禁想起了大宋灭西夏的过程。

    “那沈安带着些人就混进了兴庆府,径直寻到了梁氏,说服了她,随后指挥梁氏的军队厮杀……是了,此人敢于行险……”

    众人失色,有人问道:“他去兴庆府是谋求西夏,可来幽州城是为何?”

    有人苦笑道:“宋人一直在筹谋北伐,他这是来查看幽州城的城防。”

    众人默然,有人冷笑道:“别想了,如今事情败露,咱们该想想如何应对陛下的怒火吧。”

    “出去吧。”有人带头,众人缓缓往外走,脚步看着分外的沉重。

    走在最后的是个汉官,他不时回头看一眼墙壁上的字,喃喃的道:“大宋要北伐了?大宋……大宋……汉儿……”

    汉儿这个称呼早就被遗忘多年,此刻被他重新说出来,竟然有些失魂落魄。

    北门外,那两个读书人正在说着自己的发现。

    “那就是沈安的笔迹,绝对没错!”

    顿时外面一阵哗然。

    “先前他们不是从那人的身上找到了什么文书,说里面写着先在宫中纵火,随后造反吗?”

    “那定然是造假!”

    “对,皇城失火是罪责,那些人为了逃脱罪责就造假栽赃。”

    “啧啧!这些人呐,胆大包天!”

    这件事到现在为止,堪称是真相大白,文官们面如死灰,剩下的武将们心中欢喜,却也悲伤。

    他们把同袍的尸骸收集起来,准备安葬。

    有人突然说道:“先前为何有人放箭?”

    是啊!

    为何有人放箭?

    众人一怔,文官那边也觉得不对劲,“若非是有人放箭,咱们也不会想到那个。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

    “那沈安纵火之后,会不会就在城中,他的手下全是精锐,在暗处放箭谁能防?”

    “对!”文官们觉得这事儿没跑了。

    “他就在城中,搜!搜索全城!”

    随即就是全城搜查。

    可搜来搜去,毛都没找到一根。

    “没在!”

    双方在某处会和,火光熊熊,照亮了一张张恼怒的脸。

    “那沈安好大的胆子!”一个一只眼睛被打成了熊猫眼的文官恼怒的道:“他这是如何潜入进来的?拿下这段时日守门的军士,严刑拷打!”

    这一条众人都没意见,随即有人去执行。

    熊猫眼文官看着众人,“老夫今夜喝了些酒,一觉醒来城中就大变样了,你等干的好事!”

    这也是撇清,不过他确实是没参与,最多是渎职罢了。

    众人沉默。

    熊猫眼文官说道:“那沈安进了幽州城,定然是来查看城防,你等可知道这里面的要紧?”

    那个兄长被干掉的武将说道:“若是密谍来查不打紧,他们没那个眼光,可沈安此人乃是当世名将,他亲自来查看,定然把幽州城的强弱都看了个遍。”

    这是个重大损失!

    ……

    第四更送上,大家晚安。

第1701章 曾经的荣耀

    宫中的火焰依旧在升腾。

    外面却死气沉沉的。

    城中刚才一阵搜索,那些在外面游荡的男女全被甄别之后赶回了坊墙内。

    城中的街道上只有军士在不断的巡查着,马蹄声和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听着格外的单调,也格外的肃杀。

    一群文武官员就站在皇城前,面如死灰。

    熊猫眼文官的运气真的不错,今夜他在家里饮酒作乐,喝多了之后和杜氏纠缠,被同样喝多了杜氏一拳打了个熊猫眼,竟然直接打晕了过去。

    开始他准备要弄死那个杜氏,可现在却觉得那个杜氏就是自己的福星,回头要好好待她。

    若非有她,先前他定然会及时赶来,然后和文官们联手栽赃,最后谁也逃不掉。

    如今他是唯一幸免的官员,那份得意啊!

    “沈安是从水门进来了,随后用火油点火,他甚至还在墙壁上留下了来此一游的字,老夫都能想到他当时的神情,定然是在微笑,自信满满。可咱们呢?”

    熊猫眼的官阶在这里不算最高,可现在这些官员都是戴罪之身,他反而最是超脱,于是也敢逆袭一把。

    人生就是因为逆袭而爽快啊!

    他只觉得腋下生风,意气风发。

    “咱们却乱作一团,甚至被沈安在暗处射杀了同僚而不知,更是自相残杀……这人竟然把幽州城弄的一团糟,果然是手段了得。”

    熊猫眼叹息一声,“这些都是其次,老夫此刻最担心的是什么,你等可知道?”

    “民心士气!”他怒吼道:“城中的那些汉儿会念叨着什么故土,什么故国,他们会觉着大辽在衰弱,而宋人在不断强大,此消彼长,他们自然会心向故国,这才是最可怕之处!”

    “是啊!”一个文官苦笑道:“先前你等可看到那些百姓的眼神了吗?有人茫然,有人兴奋。茫然是因为在辽宋之间做抉择。而兴奋定然是觉着大辽在衰弱。这个大辽……要风雨飘摇了。”

    还有士气!

    “数十年前,赵匡义领军北伐,攻打幽州城甚为急切,可城中的汉儿和咱们联手守住了幽州城,最后导致他兵败。那时候,大辽朝气蓬勃,可如今呢?”

    熊猫眼的肩膀一下就垮了,“宋人数次击败了咱们,如今更是一把火把幽州城的士气给烧没了。记得当年宋军在城外和咱们的援军酣战,城中的军民齐声大喊,声势浩大,宋军被震慑,随即大败。

    如今宋人再来一次北伐,那些汉儿可会为了大辽出力?可会为了大辽放声呐喊?”

    众人心中沮丧,这时有人说道:“火头小了。”

    大家看向宫中,就见那火光在渐渐缩小,看着微微发红。

    有人脱口而出,“就像是斜阳……残阳如血!”

    他们缓缓回身归去。

    那些坊墙挡住了无数视线,但他们能感受到那种躁动。

    一户殷实人家中,段西平坐在上首,妻子杜氏坐在边上,两个儿子坐在下面。

    一家子正在吃饭,段涛兴奋的说道:“爹爹,说是那个沈安来了。”

    段西平点头,“是沈安来了,他在宫中点火,又射杀了贵人,引得咱们自相残杀,最后从容而去。”

    杜氏放下筷子,眉间有忧色,“官人,那沈安据说很是厉害,他来了,会不会大军就在后面。”

    “还早。”段西平摇头道:“宋人若是要北伐,那调动的军队定然是十万以上。你不知道,人一上万无边无沿,十万人马,哪里藏得住?所以宋人若是北伐,咱们这边定然能探知消息。”

    杜氏叹道:“这兵戈一起,也不知道谁输谁赢……”

    “当然是咱们赢!”段西平瞪了妻子一眼,可偏头发现了两个儿子在挤眉弄眼的,就怒道:“不好生吃饭做什么?”

    段涛说道:“爹爹,咱们是汉儿吗?”

    经过多代之后,幽燕之地的汉儿渐渐遗忘了故国,他们没把自己当做是汉儿,以至于后来还以灭掉大宋为荣。

    在国家概念薄弱的时代,只需几代人,就能让所谓的故国这个概念彻底消散。

    段西平骂道:“什么汉儿?没有的事!”

    段涛十七岁了,身体强壮,性格也火爆,闻言就说道:“可是爹爹,上次你就说过咱们的祖上是汉儿。”

    “那是为父喝多了。”

    段西平瞪眼道:“吃饭!”

    父亲的威严起到了作用,两个儿子乖乖吃饭。

    杜氏突然抬头,“官人,你听……”

    段西平偏头。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段西平用筷子轻轻敲打着案几,低声唱着,“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功名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况乃国危若累卵……况乃国危若累卵……”

    他松手丢掉筷子,突然捂脸哽咽了起来。

    “爹爹!”

    “官人!”

    段西平摇头,“某想到了翁翁临死前说的话,他说……咱们是汉儿!曾经横扫塞外的汉儿……”

    那个声音依旧细微的传来,“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矜。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凶残不顾身!”

    段西平抬头,“先前某只是不想惹祸……这是沈安写的词,钟军是前汉的年轻官员,少年豪迈,请缨出使南越……”

    烛火摆动着,杜氏见父子三人说的认真,听的专心,就抿嘴一笑,开始收拾残羹剩菜。

    “……班定远就是班超,前汉时,班超率三十六骑纵横域外多国……”

    段涛兴奋的道:“爹爹,咱们汉儿这般厉害吗?”

    段西平抚须微笑道:“咱们汉儿……你们的曾祖说,当年的汉儿横扫当世,无人能敌。异族只能匍匐在关外的城墙之前颤抖……”

    段峰段峰憧憬的道:“这是何等的豪迈呀!”

    段西平含笑道:“不是豪迈,而是……俾睨当世。你曾祖说过,汉唐时,汉儿一人一马一剑就敢走遍天下,那时……”

    他有些惆怅的道:“只是到了南国……不,到了大宋时,就衰弱了。”

    段涛趴在案几上,仰头道:“爹爹,以前他们说南人怯弱,和杜氏一样呢!”

    “嗯。”段西平冷笑道:“以前的宋人重文轻武,连交趾人都敢欺负他们,堪称是怯弱。中原从未见过这等怯弱的帝王,丢人!”

    这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段峰问道:“可是爹爹,咱们都被宋人打败好几次了。”

    百姓疼幺儿!

    段西平伸手摸摸段峰的头顶,慈爱的道:“是啊!后来那边就开始了新政,开始为父觉着和庆历年的新政一样,没什么意思,谁知道不声不响的,大宋那边竟然就变样了。”

    杜氏收拾了回来,坐下后笑道:“以前那边的百姓会逃过来,如今却不同了,说是那边的赋税降低了,没了什么职役,也没了高利贷,日子好的不得了呢!”

    “这里面有个道理。”段西平说道:“但凡是叫嚷的厉害的,多半成不了事。只有默不作声的做事,最容易成功。”

    段涛点头,“没本事的、心虚的才要大声叫嚷,显得自己有本事。”

    “对!”见段涛聪慧,段西平欣慰不已。

    段涛问道:“爹爹,那沈安说是名将,在宋人那边是做什么的?”

    段西平抬头想了想,“那人……大郎,他也就比你大几岁,他的父亲是雄州知州沈卞。当年的沈卞一心要北伐,那时的幽州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嘲笑那个沈卞,后来沈卞失踪,沈安带着妹妹去了汴梁,由此就开始了……”

    “他是杂学一脉的传人,在大宋就是宗师。他还是名将,西贼覆灭,交趾覆灭都有他的影子。”

    “陛下当年差点被他一把火烧死,更是在后来兵败……”

    段西平突然看了妻子一眼,笑道:“还有个传闻,说是西夏的梁氏和沈安有些瓜葛。”

    杜氏最喜欢这等八卦,马上就接口道:“不是传闻,是真的呢!那沈安还为梁氏写了一首词,堪称是名篇……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一首词吟诵出来,段涛不禁赞道:“好词!”

    “那人……”段西平低声道:“那人和咱们的娘娘也有些不清不楚的。”

    “这般厉害吗?”段涛已经说亲了,准备这两年成亲。

    少年动情,自然对这些男女之事较为敏感。所以听闻沈安竟然能和两国的皇后太后搅在一起,不禁崇拜不已。

    这就是沈安在辽国的第一个粉丝。

    “沈安来了幽州城,多半是在为北伐做准备。”

    段西平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愁,“一旦大军北上,幽州城这里定然会有大战,咱们家……为父就担心这个。”

    他担心,他的两个儿子却有些跃跃欲试,“爹爹,咱们是汉儿,不该奉辽人为主。若是大军北上,咱们为何不反正?”

    “反正?”

    段西平心中一动,就看了妻子一眼。

    杜氏含笑点头,“妾身听您的。”

    段西平叹道:“到时候吧,到时候为父再看看。”

    段涛给弟弟使个眼色,两兄弟出去。

    在院子里,段涛对弟弟说道:“那沈安好生厉害,你说要投军,那也该去他的麾下。”

    段峰嗯了一声,“哥哥,你爱读书,到时候去考科举,做汉儿的官。”

    段涛点头,“好,咱们不做辽人的官,做汉儿的官,如此方能扬眉吐气!”

    两兄弟相对一视,都笑了起来。

    今夜的幽州城中,不知道多少人家都在谈论着这个话题。

    而沈安的那首词也不断被传唱。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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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2章 这个大宋必将会如您所愿

    雄州。

    “去打探消息!”

    短短的半个月,郑秋雨就瘦了一圈,头发也白了不少,看着形销骨立。

    州衙的前面是办公的地方,后院如今成了软禁那些官员的禁地,唯一放风的机会就是郑秋雨来这里办事的时候。

    郑秋月坐在堂上,捂额道:“半个月了,按理该有消息回来了。”

    那些官员正在贪婪的看着门外,闻言有人说道:“运使,从这里到幽州城两百余里,若是全力赶路,三日就回来了,下官估摸着会不会是和沈卞一般……”

    “是啊!沈卞当年带着人莫名其妙的就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连辽人那边都找不到。”

    “不能吧。”

    “什么不能,说不准他们父子俩都有这等失踪的本事。”

    说话的这人洋洋得意,却没见上面的郑秋雨一脸肃杀。

    “畜生!”

    咻!

    茶杯飞了过来,这人被泼了一身茶水,赶紧跪下请罪。

    “沈安是去为了大宋打探消息,在你的口中却变成了猎奇之事,蠢货!若是让你这等蠢货继续为官,老夫死不瞑目!”

    完蛋了!

    众人看了那人一眼,却没有丝毫的同情。

    沈卞就是个棒槌,你说他就罢了,可沈安文武双全,是你能揶揄的?

    “滚!都滚!”

    郑秋雨赶走了这些人,外面有军士带着他们去后院软禁。

    那个调侃沈安的官员知道自己要倒霉了,失魂落魄的跟着众人一起进去。

    走到了水池边上,不知道是谁推了他一把。

    “有人落水了!”

    后院的事儿报了过来,郑秋雨只是不管,“淹死最好!”

    他走到了正堂的后面。

    后面是个夹道,边上有一个小房间。

    “打开。”

    小吏打开房间,说道:“这里原先就是沈知州弄的,他经常下衙了之后在这里静坐。后来他失踪了,继任者认为晦气,就把这里锁住了。”

    里面就一个小凳子,没有窗户,狭**仄昏暗。

    郑秋雨走了进去,回身坐在凳子上。

    他闭上眼睛。

    小吏在外面说道:“当年小人就跟着沈知州。”

    郑秋雨问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知州很急,整日急躁,就只有在这间小屋子里方能安静下来。”小吏在努力的回忆着,“他经常看地图,杭州那里被他戳烂了……”

    “他如何管制手下的官吏?”郑秋雨闭着眼睛,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官员。

    “他最不喜欢见到谁嘚瑟,若是见到了就要喝骂。骂什么……能不能不装比?不能就剥了官服,滚回家去!”

    “小人不知道装比是什么意思,但想来不是好话。”

    郑秋雨看着左右的墙壁,伸手摸了摸。

    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运使!”

    郑秋雨听到了欢喜之意,起身道:“何事?”

    外面来了个军士,一脸狂喜,“运使,斥候接到了沈龙图!”

    郑秋雨瞬间身体软了一瞬,然后捂额道:“老子想杀人!”

    往日威严的转运使竟然骂粗口,却无人诧异,因为此刻大家都想一起骂。

    “走,去看看。”

    他急匆匆的出去,才走没几步,就见到了风尘仆仆的沈安。

    “你!你!”

    郑秋雨指着沈安骂道:“你要气煞老夫了!”

    沈安拱手,边上的曹佾却说道:“咱们进了幽州城,一把火点燃了皇城,还让那些人自相残杀!”

    说着他看了郑秋雨一眼。

    郑秋雨抖索了一下,“可是真的?”

    曹佾怒道:“某是曹家子,更是武学祭酒!某在汴梁是有名的君子!”

    扯尼玛淡~!

    君子!

    郑秋雨盯着沈安,“老夫从不信有什么君子,沈安,可是真的?”

    沈安点头,郑秋雨一拍脑门,仰头喊道:“老天有眼呐!”

    幽州城就是大宋的伤心地,仅次于高粱河。

    当年北伐就是因为猛攻幽州城不下,敌军援兵不断在外围牵制,最终师老无功,兵败如山倒。

    可现在沈安竟然在幽州城里纵火,这让郑秋雨不禁狂喜不已。

    “辽人的士气要大跌了!”

    他敏锐的发现了这里面最大的好处。

    “烧掉皇城最大的好处就是辽军的士气大跌,而城中的汉儿会起异心,好!”

    众人进了州衙,消息传了出去,顿时雄州城就沸腾了起来。

    “北伐!”

    有人在高喊。

    “说说。”

    郑秋雨急不可耐的催促着沈安。

    沈安把此行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那文官被李宝玖射杀,随后两边狗咬狗,几个将领被栽赃,死于箭雨之下……最后那些人看到了某留下的字,真相大白,那些文官面如死灰……”

    沈安有些疲惫,郑秋雨激动的道:“此事大好啊!那个……”

    他招手叫来了那个小吏,说道:“你带沈安去那个小房间看看。”

    他觉得沈安有必要去看看沈卞留下的那些东西。

    “什么小房间?”沈安不解。

    郑秋雨笑道:“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沈安走后,郑秋雨把官员们解禁放了出来,欢喜的道:“沈安一把火烧掉了幽州皇城,更是用计谋让辽人的文武官员自相残杀,城中如今乱作一团,士气大跌,可惜此处没有大军,否则趁势掩杀,定然能一举成功。”

    一个官员大概是被关久了,胆子大了不少,他辩驳道:“运使,此刻去攻打,敌军反而会士气大振。只有等事情慢慢的平息了,却又忘不掉,那时候才好。”

    郑秋雨看了他一眼,暗自记住了此人的名字,觉得可以重用。

    “此事打击了辽人的士气,更是让幽燕汉儿的心偏向了大宋。”提及这个,郑秋雨很是惆怅,“那些汉儿原先都不认祖宗,顺从了辽人,朝中当初还担心北伐时这些汉儿会站在辽人的那一边……”

    “如今可好。”他笑道:“沈安留字在幽州城中,更是在城中来去自如,那些汉儿自然会偏向大宋。将来等北伐时,定然是助力。”

    有官员见曹佾在边上,就拱手问道:“冒昧请教国舅,敢问国舅,沈龙图是如何让辽人自相残杀的?”

    曹佾与有荣焉的道:“出了皇城之后,他带着人并未及时撤离,而是走在了阴暗处,等辽人的文武官员为了推卸罪责而互相指责时,就令人放箭射杀了一个文官,随即文官就说是武将杀人,两边厮杀,数名武将被乱箭射死。”

    “这是乱中取胜,妙啊!”

    “沈龙图果然是名将,这一手就让人佩服不已。”

    “某若是在,定然出城就跑,哪里还敢在原地等着机会。”

    “此事……”郑秋雨红光满面的道:“耶律洪基上次被沈龙图一把火差点烧死,如今皇城被烧,幽州城被他弄的乱作一团,耶律洪基得知怕是要气疯了。”

    有人笑道:“运使,这才是开始呢!等以后大宋北伐时,当会气死他!”

    众人都兴奋不已,有人说道:“北伐……下官当请命前去,好歹参加我汉儿的复兴之战!”

    “某也想去。”

    郑秋雨微微眯眼,喃喃的道:“老夫是必定要去的。不去……后悔终生呐!”

    ……

    后面的小房间里,沈安坐在那张凳子上,听着小吏在说着当年之事。

    “……不装比就不会为官吗?”

    装比啊!

    沈安不禁笑了笑。

    “知州有时候嘀咕着什么崖山,什么暖风熏得游人醉,说文官苟且,武人不要脸……都不是好东西。”

    大宋的灭亡很难说是具体某个人的责任,文官有没有责任?有,很大。可武人有没有责任?

    沈安不做评判,但觉得沈卞怕是有些愤青的意思。

    他侧脸看着墙壁,屋里昏暗,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些。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这是在发牢骚,冲着汴梁城的君臣发牢骚,顺便吐了一口痰。

    “这个大宋看不到一点希望……”

    沈卞对大宋的现状不满到了这等地步,可见他当时有多绝望。

    是啊!

    知道了历史的走向,然后去奋力争取,想扭转大宋的国运,可最终却如同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我想去刺杀耶律洪基……”

    沈安看到这里时心中不禁一跳。

    难道沈卞是去刺杀耶律洪基了吗?

    “但想到安儿还小,果果可怜……他们失去了母亲,若是再失去了父亲该如何?”

    沈安叹息一声。

    “这个大宋该怎么办?我看到的都是一片歌舞升平,从帝王到地方,都是在歌舞升平……崖山会埋葬这一切,而今日的苟且就是起因。”

    沈安起身,走到了后面。

    那里有一排字。

    ——我命由我不由天!

    外面的小吏还在继续说着,“……知州有一次喝醉了,拍着案几说……大宋君臣都是一群蠢货,迟早会为此付出代价。小人……这话小人不敢对旁人说,不过衙内……不,您却无妨。”

    我也曾经是衙内啊!

    沈安走出房间,回身冲着凳子鞠躬。

    小吏也肃然躬身。

    “北伐!”

    外面传来了欢呼声。

    声音越来越大。

    “北伐!”

    “北伐!”

    “北伐!”

    沈安看着那张凳子,说道:“您放心。”

    这个大宋必将会如您所愿。

第1703章 大宋十大武器之三,沈安的钢板。

    秋风萧瑟。

    杭州商船云集。

    “咱们怕是来晚了吧?”

    杜林还不大适应船上的生活,站在船头有些不稳当。

    从离开三司之后,他觉得自己的生活过的太刺激了些。

    借贷,买海船,招募船工,收购货物,随后带着小伙伴们一路到了杭州。

    码头上船只不少,小船不用看,没法出海。

    边上有人在数,“……八十……九十……”

    “……一百……一百还多!”

    这是大海船,一百余艘大海船出航,将会带回来无数钱财和珍贵的货物。

    “这就是金山银山呐!”

    杜林看着这些盛况,激动的热血沸腾。

    “咱们先寻地方停船,随后某去市舶司交涉。”

    海船渐渐靠岸,岸边有小吏带着军士等候。

    船一靠岸,小吏就问道:“你等从何处来?”

    “汴梁。”

    杜林上岸时没站稳,一屁墩坐在地上,引来了周围一阵哄笑。

    “这是第一次出海吧?”小吏摇头,“出海要市舶司点头,你这等愣头青,不管不顾就带着海船下来了,也不怕亏的倾家荡产。某好心告诉你,船队已经差不多满了,你这次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赶紧去寻了那些商人,问问他们可缺货物,若是缺就全数卖掉,低价也卖,好歹捞些本钱回来。”

    这人不错!

    杜林含笑道:“多谢指点。只是我等有了去处。”

    “哦!谁?”小吏随口问道,身后的军士们目光炯炯的盯着船上的人。

    这里是码头,周围全是装满了货物的商船,若是有心人在这里点一把火,怕是市舶司一年到头的努力都白费了,顺带不少商人会变成赤贫。

    杜林说道:“某在市舶司有熟人。”

    他看到了前方站着十余个大食人,正在窃窃私语,见到他后,那些大食人目光冷漠。

    杜林收了笑意,冷冰冰的看着他们。

    沈安说过,大宋和大食迟早会因为贸易问题大打出手,那么就是对手。

    对于对手,以前的大宋是忍耐,可如今却不同了。

    小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冷笑道:“别管这些人。”

    “他们看着并不友善。”杜林觉得有些奇怪,“都是来大宋挣钱的,为何这般?”

    小吏不屑的道:“他们想一手掌控海贸,后来被打消了念头。如今大宋的海船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他们跟不上了,于是就生出了怨言。”

    “那不打紧。”

    杜林拱手笑道:“多谢指点,还请问市舶司在何处?”

    小吏给他说了地方,杜林让同伴检查船只货物,等自己归来。

    他一路去了市舶司,请见苏晏。

    “求见市舶使?”

    “是,某有书信。”

    “在里面。”

    听闻他是找苏晏的,有军士带着他进去。

    还没进值房,就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声音平稳。

    “此次的海船会很多,至于担心海贼或是被别国的水军趁火打劫,这种担心毫无意义,因为水军的主力已经南下了。”

    “真的?那排骨……不,常军侯可来了吗?”

    “来了。”

    里面马上就传来了欢呼声,接着就是感谢,“多谢市舶使,我等这就回去整理货物,等消息出航。”

    “去吧。”

    几个商人出来,看了杜林一眼,然后颔首离去。

    军士进去禀告道:“市舶使,有人说带着沈龙图的书信。”

    苏晏抬头,他的下巴已经有了短须,眉间全是沉稳,“让他进来。”

    杜林进来,行礼,然后递上了书信,“这是我等出京时,沈龙图给的书信,说是务必要送到您的手中。”

    苏晏接过书信,颔首起身,走到了窗户边才打开。

    他仔细看完书信,回身道:“你等从三司出来,对于出海怎么看?”

    杜林苦笑道:“若是可以,某还是愿意留在京城。不过既然如此,那就拼一把吧。人一辈子总不一直蝇营狗苟的过,该拼就拼一把,死在海上也算是天收,不亏!”

    这人的胆气不错。

    “海外没你想象的那么可怕。上次十余艘海船倾覆,主要是违规。”苏晏坐下说道:“当时进入了风暴的边缘,随后他们冒险穿越。若是能避开些,想来损失不会那么惨重。”

    这话是纯属骗人。

    据那些回来的船工说了,当时的风暴大的惊人,就靠着海船的速度,绝对逃不脱冲击。

    但你总不能说遇到风暴就完蛋吧?

    在许多时候,善意的谎言是必须的。

    杜林心中一喜,来之前的那点忐忑和担忧都消散了。

    想想也是啊!

    苏晏是沈安的学生,在杭州市舶司干了好几年,堪称是海贸的行家里手,这样的人才有资格说出海的利弊。至于京城的那帮子蠢货,只会瞎比比,别听。

    他觉得自己寻到了真理,喜滋滋的道;“回头归来,某请客。”

    “好说。”苏晏淡淡的道:“货物都齐备了吧?只是有一条,一切按照规矩走,违禁的东西一律不准备出去,让你们先自查,自查之后再寻到违禁的货物,重罚,不许出海!”

    若说先前是下马酒,那么现在就是下马威。

    就算是沈安见到目前的苏晏,也会觉得陌生。

    在这边干了几年后,那个少年终于蜕变了。

    “是。”

    送走了杜林后,苏晏给自己弄了杯茶水,仔细想着老师在书信里说的东西。

    ——在击败辽国之后,海洋将会是大宋下一步最重要的方向。不管是大食还是哪里,一旦出海,大宋将会面临无数对手。所以要未雨绸缪。

    ——别等待,果断些!

    老师在汴梁鼓动官家让水军主力南下,护送船队出海,这个规格太高,显然不是为了保护船队出海贸易。

    那么此举就是针对大食人。

    想到这里,苏晏沉声道:“来人!”

    外面进来一个小吏,苏晏吩咐道:“市舶司有皇城司的人,告诉他,某需要他们盯住那些大食人,盯死了!”

    市舶司平时的事务并不多,只有在海船大规模出海,以及归来时,才是最忙碌的时候。

    现在就是。

    市舶司的人开始检查货物,每艘船都要查。

    “所有的书籍一律拿出来查验,但凡敢隐藏的,查到就送皇城司。”

    一个小吏站在码头上朗声说道:“别以为这是玩笑,前年这里就被抓了五人,全是想把违禁的书籍带出去,还美名其曰教化海外。

    在这里某告诉你等,沈龙图说过,谁脑子发热想把大宋的机密传到海外去,那就把他弄到荒岛上去教化那些野人!”

    “书籍都不能带?”杜林有些诧异,“路上总得看。”

    许多人都是这般想的。

    小吏说道:“经史子集随便带,带多少没人管,涉及杂学的,不管是什么,一律扣下。”

    “所谓杂学,比如说怎么培育稻种,怎么饲养猪羊,怎么制造纸张……这些东西一律都是杂学的范畴,谁敢带出去,杀了都是白杀。”

    “好严!”

    杜林等人是第一次出海,所以觉得气氛太过紧张了些。

    但周围的人显然都习以为常了,有人还笑道:“那些都是能让外藩人强盛的好东西,教会了那些外藩人,过数十年他们就会翻脸不认人,回过头来打咱们。这等教训上千年来屡见不鲜,怎么还有人不懂呢?”

    杜林脸上一红,回身一看,伙伴们都有些难为情。

    在许多时候,他们认为展示自己的长处很牛笔,很有面子。

    小吏说完了,笑吟吟的站在那里,压根看不出先前的声色俱厉。

    那些大食人嘀咕了一阵子,然后缓缓走了过来。

    杜林眯眼看着,说道:“大食人这是不甘心?”

    他们是三司的官员出身,在许多方面都比较敏锐。

    小吏也看到了,笑容就收了回去。

    “为何不许我们采买货物回去?”

    一个大食商人问道。

    小吏微微昂首,“此间的货物必须优先让大宋商人采买,你等只能排在后面,这是汴梁的话,无人敢违背。”

    那个大食人不忿的道;“可剩下的那些货物都不好,是故意弄了不好的货物……这是想让我们无法同大宋商人竞争。”

    “你的话要有证据。”小吏森然道:“否则某就能扣住你等!”

    那些大食人都怒了,齐齐往前涌了一步。

    杜林骂道:“特么的!这是要欺负人还是怎地?走,去帮忙!”

    他带着人上了码头,那边的小吏却纹丝不动,“这是规矩!”

    “这是哪家的规矩?”大食商人们怒了。

    小吏淡淡的道:“这是大宋的规矩。你等到了大宋来,就得守着大宋的规矩!”

    一国贸易自然是要优先本国商人,否则那还玩个屁啊!

    小吏见他们悲愤,就补充了一句,“当年西贼猖獗,大宋就断掉了和他们之间的榷场。之后辽人跋扈,大宋同样断掉了两国之间的榷场。如今你等这般跋扈,让人愤怒,如此……你等采买的日子再度延期十日!”

    “十日?”

    大食商人们傻眼了。

    “是哪个十日?”

    他们还带着些侥幸心理。

    小吏淡淡的道:“自然是大宋船队出海后的十日!”

    杜林闻言止步,觉得大食商人要完。

    大宋船队出海后的十日,这是一个无法追赶上的差距。

    从大宋开始打造海船开始,不过是数年的时间,大宋的海船就成功的占领了大海,比大食海船更大,更坚固,更快!

    十日的差距一旦被拉开,等大食商人赶到各处贸易地点时,那里早就被大宋的货物堆满了,谁还要他们的货?

    这是绝户计!

    一个小吏不可能有资格动用这一招,那么就是苏晏。

    杜林想到苏晏的年轻,不禁咂舌道:“不愧是沈龙图的弟子,心狠手辣。”

    有人说道:“这些大食商人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了,要么放弃海贸,要么就只能亏的一文不剩。”

    “若是某,定然会寻机弄死市舶使……”

    说这话的船工见众人看过来,急忙解释道:“某只是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觉着市舶使最好小心些。”

    杜林点头,“这话某会去提醒一番。”

    他随即上岸去寻到了苏晏。

    “那些大食商人看着绝望了,最近您要小心些。”

    苏晏微笑道:“多谢。”

    等杜林走后,他冷冷的道:“某等的就是这个,让皇城司的人盯着大食商人,某要让他们无路可走!”

    边上有人提醒道:“可总得小心他们动手吧?”

    苏晏点点头,自信的道:“某早有准备。”

    他打开一个箱子,找出了一个东西。

    提醒他的官员不禁讶然,“竟然是钢板?”

    大宋十大武器之三,沈安的钢板。

    ……

    中午有人问爵士写了什么老书,就一本:带着仓库到大明。六百万字的完本书。

第1704章 终结

    杜林觉得自己的运气真的不错。

    而这些运气都是沈安带给他的。

    从在三司成为了冗官开始,他就觉得自己的前程一片灰黑。

    他们去闹腾过,可是没用。

    去西北为官是一个选择,但他更想看看有没有第二条路。

    于是沈安就提供了这一条出海贸易之路。

    出海贸易,听着很美,但当时汴梁城中处处都是海难的消息。十余艘船倾覆,船上的人尸骨无存,这个消息让不少人止步不前。

    但他必须要来,否则就对不起沈安为自己等人的帮助。

    这里是杭州,在码头上就能感受到繁华。

    海船云集就是商机,那些商家纷纷而来。

    美食最受欢迎。

    在这一路枯燥的航行之后,再没有一顿美食更能安慰人心的了。

    江南的菜和汴梁的相比略微清淡了些,但胜在鲜美。

    一条大黄鱼被清蒸了送上来,细嫩的鱼肉让杜林吃的赞不绝口。

    随后有白灼虾,虾肉甜美。

    螃蟹只需剥开壳,就露出了那一堆诱人的膏黄。

    把杂物清理掉,然后一嘴吸去,顿时满嘴鲜香……

    最后用一碗海鲜汤压阵,人人都心满意足了。

    饱暖思那个啥。

    岸上适时出现了一群女妓。

    商人们自然不屑于在这里那个啥,他们会在城中寻找最红的女伎,然后看着歌舞,喝着美酒。

    船工们上岸去和女妓们讲价钱,一番沟通后,就带着女妓商船,随即船上就多了些动静。

    “出海有风险,若是海龙王不给面子,说不得就回不来了,加上一去经年,所以他们一旦靠岸,最喜的就是女人。”

    夜色降临,苏晏站在角落里,看着码头上的这一幕。

    身边的男子看着有些阴森森的气息,“转运使此言甚是,那些船工有家室的还好些,没家室的,辛辛苦苦挣到的钱都给了女人的肚皮。”

    “人就是这样,不是吃就是喝,若是有个儿子就圆满了。”苏晏在等待消息。

    “也不同。”男子笑了笑,“我皇城司的密谍们就不是这样。特别是在外藩的密谍,活的小心翼翼的,回到汴梁也不敢去青楼,唯恐自己喝多了酒泄密……”

    前方来了个男子,近前低声道:“他们在喝酒。”

    苏晏笑了笑,“好!”

    身边的男子说道:“那些大食人靠着海贸挣到了大钱,在福州那边很多。”

    “他们想在大宋定居,却不肯按照大宋的规矩行事。”苏晏的眉间多了些冷漠,“这里是大宋,不是大食。他们既然不肯守规矩,那么就驱逐出去!”

    男子侧身看着他,“可您这等手段也太狠了些,这些大食人世代经商,这一下没了货源,他们会发狂。”

    苏晏淡淡的道:“某是大宋的官员,某的职责是让大宋挣钱,至于大食人能否挣钱……那和某有何关系?”

    男子沉默了一瞬,然后点头道:“是这样,大食人数百年来靠着海贸发了财,如今在大宋受挫,以后咱们的船队去到那边也得小心。”

    “这个有安排。”苏晏说道:“水军的主力快到了,他们横扫大宋周边的海域而找不到对手,正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码头上渐渐冷清了下来,偶尔船上有喝多的船工笑闹几句。

    夜色渐渐深沉……

    苏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身边的男子见他依旧能站,就低声道:“市舶使这身子可够强健的。”

    苏晏微微摇头,“某原先在码头扛包。”

    男子尴尬的笑了笑,就在此时,前方出现了一人,看着鬼鬼祟祟的在东张西望。

    “来了。”

    苏晏低声道:“准备!”

    周围的黑暗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那人。

    那人在码头上寻摸了一番,然后回身招手。

    几个黑影出现了。

    他们带着罐子,狞笑着走向了停靠在边上的海船。

    他们提起罐子开始倾倒。

    火油被倾倒在海船上,苏晏冷笑道:“动手!”

    男子喊道:“动手!”

    这里是码头边的一个小楼,小楼的大门洞开,一群军士冲了出去。

    那些正在倾倒火油的黑影呆住了,随即四散奔逃。

    可周围全是军士,那些军士从各处涌出来,手中拿着刀枪弓箭,杀气腾腾的喊道:“跪地不杀!”

    那些黑影慌不择路的乱跑,此刻海船上的人被吵醒了,出来查看。

    有人滑倒,起身摸了一下让自己滑倒的东西,惊呼道:“这是火油!”

    “不许点火把!”

    岸上有军士在呼喊着。

    “谁干的?”

    杜林恼怒的道:“弄死他!”

    从海船到货物,他们全是借来的钱,若是被一把火烧掉,杜林等人只有跳进这冰冷的河水里自我了断,否则生不如死。

    岸上,那些黑影已经被围住了,有人喊道:“是大食人!”

    “去禀告市舶使!”

    苏晏来了,怒气冲冲的道:“拿了来。”

    几个来纵火的大食人被带了来,见苏晏穿戴整齐,就说道:“这是个圈套!”

    今夜他们本是想点一把火,烧掉码头上的大半货船,一半是为了泄愤,一半是为了自己能得以填补空缺。

    市舶司存在的目的就是收税,海船都被烧没了,他们去哪收税?这个时候大食商人的重要性就显露出来了。

    这是个好计谋,背后谋划的那几个大食豪商正在等消息。

    船上的杜林等人也明白了。

    “这是早有准备啊!”

    “没错,就等着大食人来跳坑。”

    “这手法怎么这般熟悉呢?”

    “沈龙图!”

    众人面面相觑,“是了,沈龙图最喜这般坑人,苏晏是他的学生,倒也学了不少。”

    “他这是什么意思?”

    杜林面色凝重的道:“今夜之后,大食商人再也无法在大宋立足了。”

    众人一阵沉默,有人就轻松的笑道:“大食商人没了海贸的机会,咱们的机会可不就多了?”

    是啊!

    众人只是被苏晏的手段给震住了,此刻想起这个大好局面,不禁喜气盈腮。

    “没了大食商人,咱们此次出航能多挣许多钱呢!”

    “货不够!”有商人反应过来了,“大食商人不出海,咱们带的货就少了。”

    “是了。”杜林欢喜的道:“如此咱们还得去弄些货才好。”

    “多谢市舶使!”

    这是苏晏的谋划,大伙儿都感激不尽,一时间全是道谢的呼喊声。

    岸上的苏晏微微一笑,“这是大宋的谋略,老师在其中出了大力。”

    皇城司的男子钦佩的道:“咱们的张都知说过,若论眼光长远,还得是沈龙图。所以您说这是沈龙图的谋划,咱们皇城司的人才会动手。”

    皇城司的密谍不受地方指挥,而他们此次愿意配合苏晏,就是因为看到了沈安给苏晏的书信。

    苏晏眯眼道:“城中该动手了。”

    杭州城中,此刻依旧热闹。

    此刻的杭州还没有以后的规模,至少当不得直把杭州作汴州的赞誉。

    酒楼里,一群大食商人正在饮酒作乐。

    他们的身边都有女妓,喝的醺醺然后,其中一人说道:“让她们走。”

    这是要议事的意思。

    那些女妓顺从的走了,那个大食人低声道:“注意看看码头那边,若是起火,咱们就赶紧过去,好歹装作是焦急的模样。”

    “是,如此没人能怀疑咱们。”

    “那个苏晏就是个疯子,竟然想绝了咱们的路,既然如此,那咱们还说何可说的?动手就是了。”

    上首的大食人举杯,“为了大海!”

    “为了大海!”

    气氛骤然肃穆起来,有人甚至热泪盈眶。

    “大海是咱们的!”

    “以前是,以后也是。”

    一时间气氛热烈,就在此时,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谁?”

    众人纷纷怒目而视,等看到进来的竟然是军士时,不禁都傻眼了。

    长刀出鞘,弓箭在手,为首的将领喝道:“全数拿下!”

    “为何?”有人茫然。

    “不好,他们定然是被抓了!”一个大食人仓皇而逃,刚到窗户边,就被一箭射翻。

    这个蠢货,他这么一说就是招供了。

    “果然是你等使人去纵的火!”

    有通译把这些话翻译了出来,将领不禁大喜,喊道:“敢反抗的格杀勿论!”

    既然得了消息,这就是大功。

    有大功在手他还怕个屁!

    那些军士冲上去就大脚的踹,或是用刀背劈砍,一时间屋子里全是惨叫声。

    酒楼的人都被惊动了。

    稍后军士们押解这些大食人出来,众人不解。

    “敢问官人,这是何意?”

    这些大食人在杭州厮混久了,有不少熟人,在场的就有数人。

    那将领目光扫过那些客人,说道:“这些大食人使人去码头纵火,被一举成擒。若非如此,此刻码头上已经是一片火海了!”

    “竟然这样?”

    那几个熟人本来想为这些大食人打抱不平,听到这话后不禁后怕不已。

    “若是那些海船被焚毁了,杭州城也好不了啊!”

    海贸对于杭州商业的促进作用有目共睹,若是此次海船被焚烧,海贸少说三五年内都会一蹶不振。

    众人想到这里不禁都恨死了那些大食人。

    “无耻!”

    “太狠毒了!”

    杭州城中全是叫骂声,大食人的名声一时间滑落到了谷底,一片喊打喊杀声。

    就在这些叫骂声中,水军主力来了。

    天色微明,码头上人潮人海。

    苏晏站在最前面,身边全是官吏。

    “来了来了。”

    战船开始只是小黑点,渐渐的变大。

    “这得有数十艘吧,好大的战船!”

    “官家竟然派了那么多战船来为咱们护航,真是让人感动啊!”

    于是码头上一阵官家万岁的喊声。

    在这些喊声中,水军的七十六艘战船缓缓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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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5章 本朝第一忠臣

    “是常军侯!”

    当看到那个干瘦的将领时,商人们都欢呼了起来。

    “这位可是水军第一悍将,在交趾时,曾领军攻上升龙城,叫骂交趾皇帝。”

    “此次竟然是他带队,这事情有些不对吧?”

    一个商人嘀咕道;“出海贸易罢了,哪里用得着常军侯来?”

    常建仁上了岸,和苏晏寒暄几句,随即就跟着去了市舶司。

    两人都是沈安的人,渐渐少了生疏。

    “水军出发前,沈龙图说此次出海主要是为了大食人。”

    常建仁的老鼠眼里全是厉色,“大海是大宋的大海,大食人在中间做了多年的马车夫,挣得盆满钵满,这等局面该变变了。”

    “老师给某写了书信。”苏晏笑道:“老师说大宋目前的大敌是辽人,随后大宋就该把目光投向大海。大宋的人口会持续增长,而国中的土地和各种资源都不够用,海外却处处都是沃土……”

    “到时候还得移民海外。”常建仁这句话一说出来,苏晏就笑了:“这等话不是自己人老师不会说。”

    常建仁感激的道:“沈龙图教导了某许多关于海外之事,若非如此,某也不能短短数年就能如此。”

    现在他以都虞侯的职务率领水军主力南下,这就是一个信号。

    “莫非你要接掌水军了?”苏晏拱手道:“如此倒是要恭喜了。”

    常建仁摇头,“此次回来大概就差不多了。”

    这次单独领军就是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常建仁起身道:“还有个好东西,可想看看?”

    “什么好东西?”苏晏问道:“可是汴梁的特产吗?”

    “不,是水军的特产。”

    稍后几艘战船搭载着常建仁和苏晏出海了。

    一路到了无人的地方,常建仁依旧派出了战船在远处游弋,拦截可能出现的船只。

    “这般慎重,让某倒是倍加期待了。”

    苏晏站在船头,常建仁就在左前方指挥。

    “开始吧。”

    随着命令,前面的一艘战船突然出前,随后一艘小船被拖到了它的侧面,解开绳子后,孤零零的在那里打横。

    “这是水军最新的战船。”常建仁露出了微笑,“沈龙图为了这艘船耗费了不少心血,水军的船厂都被他骂的抬不起头,几番更迭,这才弄了出来。”

    “这艘船看着没什么特异啊!”

    苏晏仔细看了,那艘战船和自己所乘坐的这艘并无什么差异。

    常建仁笑道:“船队随后就会出发,在出发前这艘船必须要试试,所以你有福气了。”

    听他说的这般神秘,苏晏的好奇心被提到了最高点。

    那艘战船的侧舷突然打开了几个口子,随后几个粗大的管子就被推了出来。

    “那是什么?”

    苏晏久在杭州,不知道军中如今的变化。

    “火炮!”

    常建仁的眼中全是期待之色。

    “做什么的?”

    苏晏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了闷雷般的轰鸣声。

    侧舷那四个口子里冒出了硝烟,几个黑点冲了出去。

    黑点一路前行,最终落在了那艘小船的周围,溅起了无数水花。

    “转向了。”

    战船开始转向,把另一侧转了过来。

    依旧是硝烟和轰鸣,随即四枚黑点飞了出去。

    这次小船没有那么幸运,被一枚黑点击中,顿时木屑横飞……

    “再来!”常建仁不满的道:“命中率太差了!”

    边上有将领解释道:“军侯,兄弟们这一路都没操练过,有些手生了。”

    “若是遇到了敌船,可也手生吗?”

    常建仁怒了,压力就传达了下去。

    随后的两轮打击很是精准,八中二。

    “在这个距离还算是不错,若是拉近了来打,一轮就能干掉这艘船!”

    小船变成了碎片,渐渐消散。

    “沈龙图让咱们带着这艘战船出来测试一番,最好主动寻求大食人开战。”

    常建仁想起沈安说这话时的模样,不禁就笑了起来,“若是好,以后水军都会改成这等战船。”

    苏晏问道:“那火炮是用何物打造的?”

    “铜。”

    苏晏一怔,“那可不便宜。”

    “是啊!”常建仁唏嘘道:“待诏说了,水军要想换了这等火炮战船,都得出去挣钱。只是某想着交趾没了,高丽那边穷,最有钱的也就是大食那边了。”

    这话说的平静,可苏晏却知道即将到来的的全是血腥。

    大食人要倒霉了。

    “以后的大海就是大宋的大海了。”

    常建仁踌躇满志的道:“海外有矿山,有良田。大宋那些百姓没地种,尽可出去,到时候水军为他们护航,一路去到了新地方,开垦田地,挖掘矿石,大宋……会越来越强大!”

    苏晏点头,“对此某深信不疑!”

    ……

    秋天的汴梁落叶纷飞,沈家,芋头在读书。

    他看着窗外的落叶,突然问道:“姑姑,爹爹要回来了吗?”

    果果瞪眼道:“专心读书。”

    “哦!”

    芋头低头看书,却想起了秋叶落下时,爹爹就会回来的话。

    想了想,他抬头道:“姑姑,爹爹该回来了。”

    果果双手托腮,没好气的道:“难道你有千里眼?”

    “有!”芋头做个鬼脸。

    “郎君回来了!”外面传来了庄老实的喊声。

    嗖的一下,芋头就消失了。

    “慢些!”

    果果也欢喜的跟了出去。

    还没到前院,风尘仆仆的沈安就进来了,他一把抱起芋头,冲着闻讯赶来的杨卓雪和果果点点头,“为夫还得马上进宫,这是从辽国弄来的,收好。”

    “毛豆!”他放下芋头,又抱起了不情不愿的毛豆,“可想爹爹了吗?”

    杨卓雪接过包袱,埋怨道:“一家子只想着您能平安归来呢!礼物什么的……呃!”

    她打开了包袱,眼睛就离不开了。

    “哇……”

    包袱里散乱的放着几十颗大珍珠。

    注意了,是大珍珠。

    在没有人工养殖的时代,珍珠属于宝物。

    汴梁的权贵就以拥有珍珠手链和项链为荣,其他人能有一枚珍珠镶嵌在发钗上就可以偷笑了。

    杨卓雪见过些贵妇人们的珍珠饰品,可大小真的没法比。

    若说那些人的珍珠是孩子,那么这数十颗大珍珠就是巨人。

    她惊讶的问道:“官人,这怕是宫中才有的宝贝吧?”

    “对,就是宫中的。”沈安得赶紧走了,“这东西你和果果看着分,随便弄些什么。”

    “这等宝物该进献给官家。”杨卓雪觉得自己有些虚伪,一边说着违心的话,一边心痛。

    “官家不喜欢这个。”沈安说道:“为夫走了啊!”

    杨卓雪和果果面面相觑。

    “官人去哪弄来的宝贝?”

    沈安一路进宫,半路上遇到了陈忠珩。

    “又先回家了?”陈忠珩一脸我早已看破你的姿态。

    “回家看看妻儿。”

    沈安问道:“你的晏月呢?”

    陈忠珩闻言脸上就多了柔情,“在家里呢!”

    沈安看看左右,摸了两枚珍珠递过去。

    “路上买的。”

    陈忠珩惊讶的道:“那么大?”

    “某不差钱!”

    陈忠珩一想也是,“也好,回头做了首饰给晏月。”

    这座老房子依旧顽固的在燃烧着,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

    这也是一种幸福吧。

    君臣都在等候他,等他进去后,赵曙板着脸道;“河北路上疏,说你私下跑去了幽州,朝中为此不安。你好大的胆子,若是被辽人知晓了,你还想回来?”

    这话里带着些担忧,沈安赶紧请罪。

    韩琦笑道:“不过他既然能平安归来,想来是打探到了消息。”

    “是。”沈安把幽州城中的布防情况说了一通,最后献上了记录。

    “很好。”赵曙看了记录,赞道:“你果然是福将。”

    “臣这是实力吧。”

    沈安觉得赵曙这话不对头。

    赵曙抬头道:“什么实力?难道你此行还弄到了别的消息?”

    “消息倒是没有,不过臣却在幽州城中点了一把火。”

    呃!

    赵曙一怔,旋即骂道:“在城中点火,你也不怕被辽人围杀?”

    “臣自有法子。”沈安把自己的谋划说了,最后说到一箭引发了辽人的内讧之时,赵曙和宰辅们都惊讶不已。

    “你竟然能把幽州城搅了个不得安宁?”

    “陛下,不得安宁也就罢了,他留字才是关键。”韩琦一眼就看出了此事最要紧的地方,“此事会打击辽人的士气,幽州城中的汉儿怕也是后悔了。”

    “后悔啊!”赵曙眯眼,“这些年他们一直把自己当做是辽人。这里面有大宋的罪责。以前大宋的赋税太高了些,加之武力不彰……那些汉儿自然不肯回来。

    如今沈安一把火烧了皇城,那些汉儿也该明悟了吧。他们该知道,此刻的大宋不复以往的软弱。”

    众人心中振奋,韩琦说道:“陛下,耶律洪基怕是要被气坏了。”

    赵曙笑道:“朕也很生气,却是气以后到了幽州住在何处。”

    众人一愣,不禁都笑了起来。

    “那皇城被沈安一把火烧了,怕是没法住人了。”韩琦笑道:“沈安在幽州城中纵火杀人,却是想强人。”

    “如此朕便去中京城吧。”

    赵曙含蓄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随后就是一番夸赞,沈安献上了此行的收获,十余枚大珍珠。

    “辽皇果然有好东西。”

    高滔滔喜欢珍珠,只是最好的珍珠都在北方,在辽国的境内,于是她只能弄些小珍珠聊以**。

    现在有了这个大宝贝,赵曙心中欢喜,说道:“你果然忠心耿耿。”

    出门在外还不忘为朕弄宝贝,这不是忠心,什么是忠心。

    沈安见他的心情大好,就趁机提了个要求,“陛下,臣想告假十日。”

    他归来应当要忙碌几天,把此行的情况交代清楚,还得去枢密院和那些人弄个沙盘什么的。

    赵曙点头,“有这些就够了,让他们自己看。”

    沈安在路上做了详尽的记录,枢密院拿着就能摆沙盘,有什么发现只管和朝中沟通就是了。

    这就是准假了。

    沈安心中欢喜,一溜烟就跑了。

    “这般急切!”

    赵曙也很急切,一路急匆匆的回到后宫。

    “你看看这是什么?”

    十多枚大珍珠让高滔滔欢喜不已,等得知是沈安从辽国的皇宫里弄来的之后,一迭声的夸赞,直把沈安夸赞成了本朝第一忠臣。

    可陈忠珩却坐蜡了。

    沈安送了他两枚大珍珠,说是买的。

    这不是买的,而是抢来的。

    若是他敢拿出来,赵曙就会追问来历。

    这个沈安私下扣住了不少吧?

    他扣就扣吧,竟然送了某两枚,这下怎么办?

    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那个不要脸的家伙,他竟然坑了某!

    陈忠珩气得牙齿痒。

    某诅咒你出门就摔,诅咒你回家就被娘子收拾,诅咒你回家就被果果和儿子嫌弃……

    陈忠珩觉得这个诅咒不会管用,可沈安才将出了皇城,就看到几个男子在边上说话。

    这些男子看到沈安出来,明显的把声音放低了。

    “活字无人问津了。”因为对方是赫赫有名的沈断腿,所以这些人没敢冲着沈安撒泼,就是自言自语。

    就是一句话,就和单口相声一样,随即这些人就跑了。

    沈某的威名那么盛了吗?

    沈安有些沾沾自喜。

    时至今日,新政越发的深入人心了,反对者们惶然不安,愤怒不已。而沈安作为新政的大将,最是被旧党痛恨。

    敌人支持什么,我们就反对什么。

    秉承着这个信念,活字印刷在士大夫们的中间近乎于绝迹了。

    活字无人问津了?

    沈安眯眼看着御街,得意的一笑。

    哥有的是手段来收拾你们,等着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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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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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丈夫介绍:
后人都说大宋无丈夫。从而是弱宋。弱宋不能自守,偏安一隅。遂使神州陆沉。沈安很想做个大丈夫,但他得先背着四岁的妹妹在汴梁城中求活……新书的qq群:方家庄,号码:624065836这是普通群,等本书上架,在群里验证过全订后,再进全订群。北宋大丈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大丈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