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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丈夫全文阅读

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01章 未来的计相

    子丑寅卯。

    所谓寅吃卯粮,就是指今年吃明年的粮食。

    换在国家层面的意思就是今年吃明年的赋税。

    这是一个难度很高的操作。

    按照以往的惯例来说,统治者更愿意采取加收税赋的办法,你说什么今年多收,明年少收……

    国家每年的耗费固定在那里,一旦少收就会形成亏空。

    所以你莫不是喝多了?

    喝点马尿醒酒去!

    而国家层面一旦缺钱,那真是翻江倒海,哪怕有一点可能都会去折腾。

    所以有办法是人才,有好办法的是大才!

    唐仁的话让君臣仔细琢磨了起来。

    “陛下,臣以为唐仁理财之能可为大宋第二。”

    大宋第一自然是沈安。

    唐仁含笑站着,竟然有些风度翩翩的气质。

    “好个唐仁!”

    韩琦赞了一句,随手拍了一巴掌,曾公亮的大腿中招,真想和这个老东西拼了。

    赵曙点头,“那为何不去向钱庄借钱呢?如此可无需冒纸钞贬值的风险,而且私下借钱,可不用付利钱吧。”

    不能怪赵曙斤斤计较,大宋的财政状况糜烂于真宗朝,倒霉在先帝时期,到了赵曙登基时,他面临着一个宫中无钱,三司没余粮的局面,堪称是家徒四壁。

    现在情况好了些,但他依旧不敢大手大脚的花钱。

    “陛下,钱庄的钱有数,朝中一旦借贷,数额必定不小。”

    韩琦点头,“是,若是小数额,自然无需从钱庄借贷,朝中还丢不起这个人。”

    “是啊!”唐仁说道:“若是从钱庄大额借贷,钱庄必然会短缺钱钞。钱庄没钱会如何?会收紧借贷……也就是说,会减少借贷。同时还会提高利息来吸纳钱钞存入,否则一旦发生挤兑,很容易会关门。”

    包拯问道:“可此次从西北弄回来了大批钱钞都存进了钱庄里,为何会差钱?”

    “这个……”唐仁说道:“钱庄是要挣钱的,若是不挣钱……那些利钱怎么给?所以钱多就多借贷出去,想办法也要借贷出去。”

    “钱再多些呢?”韩绛突然很有兴趣知道沈安一脉对于财政的看法。

    “那简单。”唐仁从容的道:“一方面可以降低借贷的利息来扩大借贷,一方面降低存钱的利息减少存入,如此两手一起弄,自然会维持挣钱的状态。”

    韩绛点头,“是用利息来调和,仔细想来却无懈可击,这一套可是沈安所谓的金融之道?”

    “是。”唐仁说道:“金融之道博大精深,下官在钱庄日日琢磨,依旧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好计谋!”赵曙也听明白了,赞道:“若是如此,钱庄进退相宜,再无难处。”

    “不,陛下,钱庄依旧有难处。”唐仁说道:“比如说坏账。也就是借贷出去无法归还的人若是多一些,钱庄会很麻烦。”

    “如此该如何做?”赵曙突然指着赵顼,“皇子来说。”

    韩琦带头笑了起来,接着就是曾公亮。

    “哈哈哈哈!”

    几个年轻人在弄鬼,竟然把大宋朝堂上的一群老汉们都给蒙住了。

    但到了此刻大伙儿都醒悟过来了,都明白了此事的由来。

    大王和沈安是主谋,唐仁是最终受益者。

    不,应当说大宋是最终受益者。

    赵顼出班,看着有些木然。

    这个儿子在装傻!

    赵曙干咳一声,“只管说来。”

    “是。”赵顼知道瞒不过了,就说道:“一般来说,坏账和大宋的年景有关。若是年景好,那么大家挣钱的机会多,坏账会少。若是年景不好,大家能维持目下的生活或是生意就已经很难了,无法归还钱庄的借贷。更有直接破家变为贫民的,或是生意做不下去了,关门的……

    坏账多,钱庄内部会一一剖析缘由,若是发现年景不好,那就要找出缘由,随即上报朝中。”

    赵顼抬头,自信的道:“陛下,这便是钱庄的一个职责,诸位相公以为如何?”

    韩琦点头,“这等细致的职责,以前三司可有?”

    韩绛摇头,这事儿怪不得他,所以他很坦然。

    只是想到几个年轻人就鼓捣出了那么详细的东西,让他不禁有些羞愧。

    “如此臣以为钱庄可接手大宋财政。”

    曾公亮出班:“臣附议!”

    “臣附议!”

    “……”

    这毫无疑问就是新政的一环,对此司马光心知肚明。

    从官制上入手,从责权上入手,一步步的修改大宋的格局,将来会如何?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大宋,这个大宋一点都没有自己熟悉的地方,陌生的让他感到了害怕。

    为何要这样?

    他有些茫然。

    朝会结束了。

    韩绛走到了唐仁的身前,盯着他问道:“沈安果真没有授意?”

    唐仁坚定的道:“沈龙图从西北归来之后,下官和他并未见面。”

    韩绛拍拍他的肩膀,“后生可畏!”

    唐仁笑道:“您过奖了。”

    他走出了大殿,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已经不同了。

    他这个三司判官此刻已经独立于三司之外,统领钱庄,执掌大宋财政,并可以作为君王的顾问。

    这个职责更像是计相!

    他一路回到了钱庄,伙计们纷纷拱手打招呼。

    进了值房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靠在门后面无声的大笑着。

    他的身体笑的发抖,渐渐的,他蹲了下去,呜咽了起来。

    他的任职经历堪称是繁杂,一直在默默无闻之中度过,直至遇到了沈安。

    在枢密院时,他跟着沈安和各国使者交涉,渐渐的学到了许多东西。

    再然后他去了西北,和折继祖在一起厮混。

    他当时有些不解,也有些委屈,觉着自己既然是沈安的人,为何把自己弄到了偏僻的西北来。

    西北怎么立功?

    他的委屈在一次次的困难中得到了纾解,在第一次斩杀敌军后,他疯狂了。

    他知道了沈安让自己去西北的用意。

    ——你若是想有所作为,你若是想做高官,那么你必须要经历无数磨砺,不管是文还是武,你甚至需要亲冒矢石,否则你将来站在庙堂之上时,不会懂得什么叫做战阵,什么叫做悍勇。

    于是他渐渐的成熟了。

    再后来他就去了西南。

    在西南他见识到了另一种局面。

    百姓贫困,土人作乱,交趾人趁火打劫。

    怎么办?

    解决土人为先。

    在那里他学会了手腕必须要灵活的道理,只要能解决事情,可以不必拘泥于手段。

    沈安说过,大宋的官,是为大宋的利益服务,但凡有利于大宋利益的事,我们就要去做。但凡不利于大宋利益的事,打死也别做。

    这就是为官的目的。

    回京后他觉得自己会有远大前程,可最终却是去了钱庄。

    钱庄……

    家里人说那是生意人。

    他为官多年,最终竟然去做生意。

    连丈人那边都觉得丢人,街坊们有时候会在背地里偷笑,孩子出门都会被嘲笑。

    但他并未觉得迷茫。

    在沈安的教导之下,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一个国家可以强盛于军队,但最终会败于钱粮。

    前汉崩塌的深层次缘由不谈,但就表面的缘由,那就是天灾……

    天灾断粮,若是有庞大的储备如何?

    那么黄巾军可还会作乱?

    前唐若是钱粮充裕,府兵制会崩溃吗?

    翻看史书就是在迷雾中寻找那些兴衰兴替的缘由,而浮于表面的就是缺少钱粮。

    沈安说钱庄会大兴,于是他勤勉的去做,一家家的分店开下去……

    他在憋着。

    许多人说唐仁就是个生意人,他从不恼怒,只是笑脸以对。

    但他一直在憋着。

    直至今日。

    这一切终结!

    他抹去泪水,从躺椅的下面拉出来一个木盆。

    木盆里泡着几张纸。

    他把已经被泡的看不清的纸张拿起来,然后塞进嘴里,缓缓的咀嚼,吞咽下去。

    前日的夜里,他在钱庄查账,闻小种悄然而至,给了这几张纸,让他背熟理解后毁掉。

    这几张纸上记录了沈安对大宋金融的认识,唐仁仔细看了,觉得这就是破解大宋财政困境的秘技。他如痴如醉的倒背如流,然后毁灭。

    他吞了被泡软的纸张,打个饱嗝。

    “什么?竟然是……咱们竟然成了大宋的钱袋子?”

    外面突然传来了惊呼。

    “刚才传来的消息,官家和相公们在朝堂上咨询了判官,对判官赞不绝口,官家亲口应承,此后大宋钱庄就是大宋的钱袋子,但凡关乎钱钞之事,以后都归咱们管辖!”

    “判官!”

    “判官何在?”

    那些伙计和官吏们喜气洋洋的来了。

    唐仁打个嗝,然后拉开值房的门,含笑道:“何事?”

    “判官,钱庄以后执掌大宋钱钞,可是真的?”

    钱庄的事儿更像是生意,所以来这里任职的官吏积极性并不是很高,可此刻人人兴奋,那种一朝翻身的快乐让他们喜笑颜开。

    唐仁感慨万千的点头道:“是。”

    顿时钱庄就炸锅了!

    “咱们竟然是钱袋子了?”

    “哈哈哈哈!”

    谁都知道执掌钱袋子的重要性,从此大伙儿的身份就不同了,从后娘养的变成了正房大老婆的嫡子。

    这个变化太突然,以至于钱庄的业务停顿了许久。

    “判官,那你岂不是计相了?”

    “住口!”

    唐仁板着脸道:“胡言乱语,韩相才是计相,咱们这个算什么?就是管钱的。”

    可他非常清楚,当钱庄在大宋起到的作用越来越大时,执掌钱庄的那个人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某要做相公!

    唐仁觉得浑身发热,说道:“回头某请客,都去喝酒。”

    等钱庄关门后,他一路买了些菜回去。

    “见过唐判官!”

    有街坊看到唐仁,笑着拱手道:“听闻今日朝会唐判官被官家重用,我等街坊与有荣焉,判官若是不弃,回头家里饮酒。”

    “见过判官!”

    “哟!唐判官回来了。”

    巷子里出来的人越来越多。

    常氏牵着幼儿,和女儿站在家门口,含笑看着这一幕。

    大娘仰头问道:“娘,爹爹好像很高兴。”

    常氏点头,“是啊!你爹爹……这算是扬眉吐气了,自然高兴。”

    “爹爹做了什么?”

    “你爹爹升官了。”

    “爹爹!”大娘挥手。

    唐仁笑着招手,然后疾步走来。一把就抱起了幼子。

    大娘拉着他的衣服问道:“爹爹,你升官了?”

    唐仁低头笑道:“对,爹爹升官了。”

    “那要吃好吃的。”

    “好,今日你想吃什么都行,爹爹都给你买!”

    ……

    第三更,还有两章。

第1602章 行行出状元

    “此事是你的谋划!”

    包拯来到了沈家。

    “姐姐!”

    包绶也跟着来了,一进来就喊。

    “住口!”老包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说道:“官家和宰辅们对此心知肚明,可你却太过大胆。你挖了个坑,把整个朝堂都埋了,此次你的胆子太大了些,最近老实点!”

    “是。”沈安看着很老实。

    包拯突然问道:“大王可是被你影响的?”

    “是。”沈安就和复读机一样。

    包拯忍住动手的冲动,“此事关系到储君的能力,你若是敢哄骗,回头就打死!”

    包绶冲着沈安做个鬼脸,然后悄然跑了。

    “这个……”

    沈安很认真的说道:“包公,您为何以为大王是被某影响的呢?”

    “难道不是?”包拯的眼神渐渐变了。

    “某觉着不该小看了大王。”沈安觉得赵顼的腹黑大抵出乎了大宋君臣的预料。他就隐藏在朝堂之上,看似很老实的在听政,实际上这人一直在琢磨着大宋的事务,以及大宋君臣。

    “此事最先提议的是谁?”包拯觉着应该是沈安。

    把三司的财政大权剥离,这等事儿也只有这厮才能干得出来。

    “大王。”

    包拯目瞪口呆。

    沈安想笑。

    大宋君臣都觉得那位皇子是个本分的,可那厮的心肝肺都黑透了,却无人知道。

    ……

    回到后宫之中的赵曙在沉思。

    高滔滔在边上嘀咕着给宝安准备的嫁妆,埋怨现在的风气一点都不好,非得要厚嫁才行。

    “先帝时打压过一阵子,可如今又死灰复燃了,臣妾昨日问过他们,说都是那些有钱人闹的,家里有钱了,怎么显摆?嫁女儿的时候显摆,哎!”

    高滔滔嘀咕半晌,实则就是想让赵曙多给女儿筹备点嫁妆。

    “宝安娇憨,目下看中的这个也还行,至少是真正的闲云野鹤。官家,闲云野鹤也得花钱呢!否则他哪来的好酒喝,哪来的马车出去游荡?”

    赵曙看了她一眼,“宝安以后出宫了也是咱们的女儿,谁难道还敢因此而轻慢了她?那我自然会说话。就算是我不在了,大郎也在,大郎疼爱妹妹,自然会照拂她们。”

    老娘要的是嫁妆啊!

    高滔滔觉得男人都是蠢的,自己嘀咕了半天竟然都听不出来。

    “至于嫁妆……”赵曙淡淡的道:“我早有准备,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官家难道……”

    高滔滔眼睛一亮,心想难道他还有私房钱?

    “安心。”赵曙却不肯说,把高滔滔急的不行,但转脸她又温婉的笑了起来。

    等晚些老娘一定要把你的私房钱给挖出来!

    “有件事我倒是要问问你,大郎前阵子寻你问了什么?”

    赵曙看似平静的问道。

    “问宫中每日要花用多少钱粮。”高滔滔笑道:“后宫之中的事繁杂,臣妾每日管着也觉着烦,没想到大郎这般有孝心,后来还给我弄了个什么……表格,宫中有多少人,每个人多少钱粮,为此该采买多少东西,很管用。”

    “这个小畜生!”

    赵曙突然骂了一句。

    高滔滔愕然道:“官家,为何这般说?”

    “你以为他是孝心?”赵曙恼怒的道;“他这是在摸底,想把内藏库卖给钱庄!”

    “内藏库为何要给钱庄?”高滔滔不解的道:“国库难道还不够?”

    “这个小畜生是想把内藏库……”赵曙冷笑道:“他这是怕朕昏庸了乱花钱,所以在琢磨把内藏库的钱存到钱庄里去,以后要花用就得给出缘由……宫中花一文钱竟然要去钱庄核查,这是什么意思?”

    “官家怕是弄错了吧?”高滔滔觉得儿子没那么猖狂。

    “弄错?”赵曙淡淡的道:“且拭目以待吧。”

    “官家,相公们求见。”

    稍后垂拱殿里,君臣相见。

    “陛下,三司剥离了财政,多出了不少人手,可那些都是老官吏,韩绛问了,可否妥善安置。”

    这是个难题。

    那些官吏在三司多年,算是做实事的,可一朝发现自己没事做了,怎么办?

    “朝中不能白养着他们。”韩琦一直没想到办法,但态度却很坚决,“不能破这个例,臣以为应当另行安置。”

    “另行安置在何处?”赵曙听到这个问题也很为难。

    “大宋各处都不差人手,他们能去何处?”这件事富弼也想了许久,“陛下,这些人不能撒手不管,否则伤人心。”

    “朕知道。”赵曙问道:“钱庄那边可需要人手?”

    韩琦苦笑道:“唐仁说了,钱庄有自己的一套法子,人手也不差,而且他还准备从书院弄些学生进去。”

    “邙山书院?”

    “是,唐仁说邙山书院有这方面的功课,学生们进了钱庄就能用。”

    “如此……诸卿仔细想想。”做帝王有个好处,那就是可以把难题抛给臣子,然后优哉游哉的看热闹。

    宰辅们告退出去。

    “此事却是麻烦了。”富弼看了韩琦一眼,“老夫想过了汴梁各处,可就是想不到该把他们安置到何处去。”

    韩琦沉着脸,第一次没有打压老对头。

    ……

    “大哥,你看某!”

    包绶被包拯放了个小假期,于是沈家就开始了各种鸡飞狗跳。

    沈安抱着毛豆抬头,无奈的看着屋顶上的包绶。

    “某乃大宋名将包绶是也!”

    屋顶上的包绶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拿着一根木棍子当做长刀使唤,得意洋洋。

    “哥哥,包绶真是……没法管了。”

    果果也很头痛。

    芋头站在后面,突然喊道:“包公来了。”

    瞬间包绶就丢下了木棍子,一屁股坐下去,顺着瓦片滑溜到了边缘。

    闻小种出现了,就站在屋檐底下。

    包绶的身体往下滑去,他用双手勾住了屋檐,缓冲了一下,然后轻盈的落地。

    这小子就是属猴的!

    沈安无语。

    “芋头你骗人!”

    包绶没发现自家老爹,就过来捏了芋头的脸颊一把,然后和果果在一起嘀咕,大抵是午饭后去哪玩。

    杨卓雪说道:“官人,别家的孩子都要管束着呢。”

    “管是管,可得有个分寸,不能管的太死,否则孩子会逆反。”沈安对此早有研究,“给他们立规矩,在规矩之内随便他们折腾,规矩之外就出手。”

    芋头有些艳羡包绶的本事,站在屋檐下面攀爬,却毫无寸进。

    “看某的!”

    包绶好为人师的毛病犯了,马上给芋头来了个示范,只见他疾步冲去,身体跃上了围墙,双手马上勾住了窗棂。随后双脚站在窗棂上,再次跃起,双手就勾住了屋檐。

    他的身体在屋檐下吊着,腰腹用力,就这么上去了。

    “看看!”

    包绶得意洋洋的站在上面。

    “包公来了。”

    芋头又喊了一嗓子。

    “不许骗人!”包绶大喝一声,然后准备装武将。

    “包公。”

    “包公。”

    就在正厅的侧面,包拯负手而立,面沉如水。

    我死定了!

    包绶滑溜了下来,垂头丧气的等待处罚。

    “不许爬屋一千遍。”

    包拯随口就交代了处罚,然后示意找沈安有事。

    “一千遍?”包绶绝望的道:“爹爹,太多了。”

    “那就两千……”

    “不,一千,孩儿马上写。”

    哦嚯!

    下午的游玩计划泡汤了。

    沈安的心情极为愉悦,和包拯去了书房。

    “钱庄抢了三司的事务,导致三司如今有一批人手闲置着,朝中正在商议如何安置他们。”包拯端起茶杯嗅了一下,很是喜欢这种泡茶的清香,“若是处置不好,对后续解决冗官没好处。”

    “包公,某想请教。”沈安正色道:“他们的本事如何?”

    “还行,都算是不错。”包拯一怔,沈安接着说道:“那可否另辟蹊径?”

    “另辟蹊径倒是可以。”包拯皱眉道:“只是没有好地方,若是解决的不好,以后怎么解决冗官之事?”

    “总会有办法的。”沈安觉得这都不是事。

    包拯默然。

    沈安觉得很是好笑,“冗官就是这么出来的,若是不做出改变,十年后,二十年后,我辈今日所做的努力都将会化为泡影!”

    包拯回到了政事堂,韩琦正在和富弼争执。

    “政事堂这边人手早已满了,一人也不能进!”韩琦对此的态度很是坚决。

    “想想办法总是能容纳下来的,暂时落脚也行!”富弼是想有个缓冲时间,然后再慢慢处理了这群官吏,“等缓过了这阵子,咱们再慢慢的把他们放到各处去。”

    “以往没缓过?”韩琦冷笑道:“可最后如何?那些人都原地生根了,变成了多余的冗官。老夫在此说一句,但凡老夫在一日,政事堂就不许人吃闲饭!”

    赵曙吃完午饭溜达到了外面,陈忠珩准备进去通报,被他摇头阻止了。

    今日的这番话自然会被人传出去,韩琦会被不少人暗恨,有人甚至会诅咒他不得好死。

    这就是担当啊!

    “那你说该怎么办?”富弼大抵是怒了,直接撒手。

    担当啊!

    赵曙微微摇头,富弼的能力是有的,骨头也够硬,但那种舍我其谁的担当却不如韩琦。

    这便是他不肯动韩琦的原因,否则按照大宋多年的规矩,韩琦早就该到地方去任职了。

    “希仁,你来说说,可有什么好办法?”

    “老夫刚才去寻了沈安,想着他的法子多。”包拯的声音听着有些别扭,好像有些苦涩,“他说总是有办法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

    第四更,还有一章盟主加更。

第1603章 二选一 (为新盟主‘ NH48丿郭德纲’贺,加更)

    天下如何才能稳?

    百姓吃饱了,这个天下也就稳住了。

    这是许多人的共识。

    “此言大谬!”

    富弼有些恼怒的道:“若是弃之不顾,那怎么能行?”

    包拯点头,“老夫也知晓,可冗官呢?多少冗官是由此而弄出来的?”

    富弼无言以对。

    大宋的冗官已经成了一个大问题,让君臣头痛不已。

    如今怎么处置这些官吏,安稳人心是一回事,但不能冗官啊!

    “让他来说话!”

    赵曙进来了,宰辅们行礼。

    “包卿说说。”

    赵曙坐下后,神态悠闲的就像是来串门。

    包拯说道:“此事臣以为一体两面,若是安置了,看似平息了怨言,可随后怎么办?那些人就此安稳了下来,再去调动他们,臣以为定然会引发矛盾,到了那时,他们会生出怨怼之心……”

    赵曙眯眼看着政事堂里的摆设,“这么说,你是支持沈安的办法?”

    包拯艰难的点头。

    为官你要有政治立场,没有立场看似左右逢源很舒坦,可这样的人最被大家看不起,墙头草说的就是此类人。

    但包拯的点头更多的是在为沈安背书。

    他和沈安的关系不是父子,却胜似父子,在这个关头,他不会舍弃沈安上岸。

    但选择了这个立场,就是选择了站在天下官吏的对立面。

    赵曙看了他一眼,问道:“诸卿以为如何?”

    “此事臣以为值得商榷。”韩琦的态度并未出乎包拯的预料,他木然看着,知道此刻自己在政事堂成了孤家寡人。

    “那些人不容易。”韩琦看着是动了感情,“可陛下更不容易!所以臣以为,那些官吏还是去别处为好。”

    韩琦竟然站在了老夫和沈安的这一边?包拯心中一惊,就看向了韩琦。

    韩琦淡淡的道:“希仁以为老夫是墙头草吗?”

    这一刻包拯心中生出了暖意,拱手致谢。

    曾公亮叹道:“是啊!百姓艰难,若是不管不顾,以后就是大麻烦,冗官引出的事不少,各处办事拖沓,耗费大,臣附议。”

    富弼笑道:“当年庆历新政时,范文正和臣等议定了大宋的问题,第一就是冗官,导致*****比比皆是,范文正只能拿着笔,一一勾选那些庸官……”

    他目露回忆之色,有些伤感的道:“当时臣就在范文正的身侧,见此就劝了他,说这一UU小说去,将会一家嚎哭。”

    范仲淹的回答妇孺皆知。

    “他说……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以不合格官员一家的嚎哭,换取一路百姓的欢颜!

    这就是范文正。

    刚到的沈安在门外听到这话,不禁说道:“可惜了范公!”

    范文正此举得罪了天下官员,于是新政被群起而攻之。

    赵曙见他来了,就问道:“此事你如何看?”

    沈安行礼,说道:“此事臣以为当循序渐进。陛下难道忘记了西北那边收复的地方吗?”

    赵曙捂额,“是了,那些地方缺少官吏,有的是位置。只是西北偏僻,怕是无人愿意去。”

    沈安笑道:“为官者去何处难道能任由他们决断?这里不能去,那里不愿去,这样的官员有何用?臣以为,不愿去的尽可归去。这便是臣的第二个法子,给钱。”

    “给钱?”赵曙不解,“如何给?”

    “按照年限给。”沈安从容的道:“官吏任职了多少年,职位是什么,这些列出来,一年给多少钱,不愿去西北的,只管领钱去,不管你做生意也好,种地也罢,此后和朝中再无瓜葛,而且此等人以后不可为官吏。”

    沉郁的政事堂里突然变得轻松了起来,赵曙笑了笑,“朕对此事焦头烂额,谁曾想你却有主意,这年轻人就是心灵手巧……”

    官家看样子是太欢喜了些,竟然用错了词。

    沈安一脸便秘,却不能反驳。

    “两条路,第一条就是去西北,第二条就是拿钱回家……”韩琦一拍大腿,“妙啊!这等法子你是如何想到的?”

    沈安谦逊的道:“做梦时想到的。”

    赵曙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厮又在糊弄人了。

    沈安见大家开始沉思,就拱手告退。

    出了大门后,陈忠珩跟在后面低声道:“官家本来有些恼火你和大王,如今看来这火气多半是消了。”

    老陈果然够意思啊!

    沈安低声道:“辣酱可还有?”

    陈忠珩犹豫了一下。

    最近天气转暖,有些潮湿,他浑身都觉得不舒服。后来仔细一琢磨,原来是没吃辣酱的缘故。

    不吃辣酱的话,他觉得屁股很舒服。

    可吃了辣酱,除去屁股之外,他觉得浑身舒服。

    所以很为难啊!

    “要不……来些吧。”

    陈忠珩心中想着自己的辣酱,回去后就听到韩琦在夸赞沈安。

    “……臣等渐渐老去,后续谁能接任?臣看好王安石,可王安石之后是谁?陛下,沈安就不错。”

    “所谓名臣,不可只顾着自己的名声,要目光长远,韩卿可为表率!”

    赵曙对韩琦真是不能再满意了,“朕纵观史册,但凡稳固的时期,朝堂之上必然是名臣云集,且一代接着一代,不会中断,只需三代名臣,即可为盛世。朕如今有诸卿,下面还有王安石等人,无忧了。”

    “等王安石他们老了时,朕定然也差不多该去见祖宗了,到了那时,也该轮到皇子和他们这些年轻人出头了。”

    赵曙显得极为豁达,韩琦心中欣慰,“是啊!一代有一代的事,咱们这一代若是能解除了北方的威胁,后面的就是盯着国中的弊端,一一改进,如此大宋江山自然可以千年稳固。”

    “千年啊!”赵曙有些憧憬,“若是大宋能传承千年,朕死也甘心。”

    “陛下,唐仁有奏疏。”

    “拿来。”赵曙的心情很好,笑吟吟的。

    他看了一眼奏疏,笑道:“是请示朕的奏疏,说是准备去书院看看,招些人手进钱庄。”

    韩琦心动了,“陛下,今日天气真是不错啊!”

    “是不错。”赵曙还没察觉韩琦的意思。

    韩琦干脆赤膊上阵,“臣在想,何不如出去走走?”

    这是上衙时间,你韩琦竟然想出去走走,这算是什么?

    可赵曙却点头道:“如此也好,朕也想去走走。”

    陈忠珩在边上旁观者清,知道君臣都想出去溜一圈,只是需要个借口。

    于是君臣换了便衣,浩浩荡荡的就去了武学巷。

    唐仁已经在邙山书院外面等候了。

    边上的太学那边有人在看热闹,等看到赵曙等人时,有人说道:“是官家和相公们。”

    “他们竟然又去了书院,为何不来太学?”

    消息传进去,太学里的气氛马上就变得低沉了下去。

    而邙山书院里却喜气洋洋的,赵曙每到一处都会引发欢呼。

    看着那一张张兴奋的脸,赵曙很是感慨,“看着他们这般年轻,朕就想到了自己的当年,那时候朕可没他们那么轻松,读书也读的头疼。他们如何?寻个问问。”

    唐仁招手,几个学生跑了过来。

    “看看,上次去太学时,那些学生看着扭扭捏捏的,就没有书院这般的大方。”韩琦的偏心实际上不差于包拯,赵曙听了只是笑。

    “见过官家!”

    几个学生行礼后站好,看着身姿挺拔。

    “我问你等,如今读书可觉着烦躁吗?”

    一个学生说道:“官家,学生读书不觉得烦躁。”

    “为何?”

    “因为书院教授的大多是格物之学,趣味盎然,学生从中知道了这个天地是什么样的,觉着自己恍如沧海一粟,恨不能时刻苦读。”

    “这是渴求学识的,不错。”赵曙很满意,问道:“那太学那边我记得也是很刻苦吧?学生们也是心甘情愿的学。”

    包拯说道:“官家,太学那边是刻苦,可他们刻苦是想考科举,想为官。”

    这边是想学习学识,隔壁的太学是想做官,高下立判啊!

    韩琦看了包拯一眼,微微颔首。

    老包下手够狠啊!

    若是他的这番话被太学的听到了,以后包绶别想进去攻读。

    不过有沈安在,包绶哪里会愁没地方读书?

    韩琦不禁微微一笑。

    赵曙更满意了,就说道:“如此就开始吧。”

    唐仁走到前方说道:“此次钱庄革新,掌大宋财政诸事,可缺乏了不少人手。官家垂青书院,让你等有机会去钱庄做事……”

    “官家万岁!”

    这是政治正确。

    赵曙颔首微笑,很是满意。

    “此去要的是金融学识,以往测试在前一百名的出来。”

    教授们拿出了册子,一一核对。

    一百个学生出列。

    赵曙突然打断了他的程序,走过去问了一个学生,“一国财政,以何为重?”

    韩琦低声道:“这个题目很大,官家算是刁难了。”

    后面来的太学的人都很欢喜,觉着这算是一个利好。

    那学生没有犹豫,“官家,一国财政,学生以为当是规矩为重。”

    唐仁在笑。

    邙山书院崇尚思想交流,每天都有各种辩论会,那些思想在不断的碰撞中渐渐成熟。

    这样氛围出来的学生,怎么会让这种题目给难倒了?

    等着看吧。

    ……

    感谢书友:‘nh48丿郭德纲’的盟主打赏。

    第五更送上,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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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4章 少年的骄傲

    邙山书院每年来报考的人很多,但书院方面秉承的是公开公正的原则,想进来可以,必须考试。

    在经过各种测试之后,能进来的学生大抵就不会差。

    “官家,一国财政若是没了规矩,今日这件事调用钱粮,明日这件事调用钱粮,后日……”

    学生看了赵曙一眼,大胆的道:“后日宫中说某位嫔妃要赏赐,或是要修建宫殿,再或是要赏赐谁……这些林林总总的意外开支都不在规矩之内,怎么办?”

    这是个大问题。

    但韩琦却微笑道:“很大的胆子,官家,臣以为不错。”

    赵曙颔首,“皇子在宫中做了内应,一心想让我把内藏库的钱搬到钱庄里去存着,这是打着以后朕用钱也得被天下人督查的意思。没想到这是书院一脉相承的见识。”

    那学生继续说道:“还有。无规矩无方圆。一年之初就要做好一年的打算,今年大宋哪些地方需要钱粮,各处需要多少,都要一一核查了,不合适的一律消掉,并呵斥之。

    正如同沙场征战要留着预备队一样,一国财政也要留着余地,一旦遇到急事,就要用各种手段工具去为国谋财,为国谋粮,这才是为国理财的道理。”

    这般见识让赵曙心中满意,频频点头。

    “学生以为,大宋如今有许多不该的开销,比如说……”

    “住口!”边上有教授突然呵斥,赵曙皱眉道:“孩子说话怕什么?难道朕会呵斥他?会怪罪他?”,他对学生和颜悦色的道:“你只管说,说错了我也不怪你。”

    学生看了教授一眼,很是兴奋的继续说道:“比如说大宋每年各种祭祀靡费不少,学生以为,要敬天地鬼神,当以心意为重,而非筑高台,用各种奢华的东西来装饰祭典。”

    赵曙还在笑。

    “另外就是赏赐,每年宫中都会赏赐群臣权贵许多钱物,这些……学生以为群臣和权贵该给俸禄就给俸禄,俸禄不够就加,以成惯例。赏赐却开了例子,让人心生侥幸。有一就想着有二,今年有赏赐,明年有没有?若是明年没有,那些人就会生出怨怼之心,这便是费力不讨好,何苦如此?”

    给了钱还被人埋怨,这大宋官家成冤大头了啊!

    啧啧!

    韩琦微微摇头,低声道:“这个沈安,还有王雱,他们在书院里究竟教授了些什么。”

    曾公亮也很是讶然,“这学生的话一针见血,关键是……他们极为大胆。这番话就得罪了无数官员权贵,可你看看那些学生,个个都是习以为常的模样,可见他们平日里就在讨论这些话题……他们这是要准备做什么?”

    曾公亮是真的惊讶了。

    从未有哪个地方把学生教授的这么全面,什么都懂。

    关键是他们对这个天地有着自己的认知,并不盲从。刚才那学生提及鬼神时就没有多少敬畏,由此可见一斑。

    赵曙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但依旧保持着微笑,“那你看该如何?”

    这是套话,说完就该结束了此次会面。

    那学生说道:“学生以为当立下一个大家都赞同的规矩,定下了规矩之后,从帝王到百姓都要遵守,不可违背,如此,大宋的财政之道就全了。”

    赵曙默然,然后微笑道:“你等好生做。”

    他出了一个很大的题目,书院的学生还以一个很大的回答。

    规矩!

    可规矩不上士大夫,不上帝王。

    这是现实。

    但若是真能让大家来共同遵守这些规矩,会如何?

    “大治!盛世!”

    赵曙低声自言自语。

    出了书院后,韩琦松了一口气,“官家,刚才臣在里面被那些学生盯着,只觉着浑身发紧。”

    包拯问道:“韩相这是怕什么?”

    “老夫怕他们提问。”韩琦苦笑道:“刚才那学生一番话格外犀利,老夫听了只觉着自己垂垂老矣,该为他们让路。”

    “这等学生……臣以为比大多官吏都有见识。”

    富弼的话让大家都沉默了。

    一个学生就能对大宋的财政之道侃侃而谈,不管是否有道理,凭着他的立意就不得了。

    “规矩!”赵曙说道:“我要回去仔细想想这个规矩。”

    今日的这番交谈传到了韩绛那里。

    “规矩吗?”韩绛说道:“老夫在三司最清楚的就是没规矩,若是能立下规矩,人人遵行,那大宋还怕缺钱粮?后生可畏,难怪沈安和大王会谋划着把财政从三司剥离出去。官家是乐见其成吧……”

    ……

    “杨卓超,你姐夫说的规矩,可那是官家呢!难道官家花钱都不能自在?”

    学堂里,此刻是休息时间,去了茅房回来的几个学生寻到了杨卓超。

    “什么意思?”

    杨卓超十六岁了,站起来看着瘦削。

    “徐毅,你来说。”

    徐毅在前面,闻言回头道:“你家姐夫教授的学生今日说了一番话,把整个天下都归纳进了所谓的规矩里,帝王也是如此,你觉着如何?”

    他们学习到了这个阶段,早就开始了写策论,对时事也有了不少了解。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杨卓超又坐了下去。

    徐毅笑道:“那为何你家姐夫花钱不守规矩?”

    这是狡辩,也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杨卓超抬头,不耐烦的道:“帝王与国一体,自然花钱要有规矩。我姐夫的钱是自己挣的,只要不伤天害理,他怎么花销是他的事,为何要守什么规矩?”

    “那朝中花钱为何要守规矩?”徐毅觉着这样一步步的把杨卓超引进自己狡辩的圈子里很有趣,等最后用一个问题来终结他更有趣。

    “哎!你真的很无趣。”杨卓超说道:“官家的钱和朝中的钱都是赋税所得,是天下人的血汗,当然花用要守规矩。可我姐夫的钱是他自己的,凭什么要被人监督?”

    呃!

    这个解释太尖锐,直指人心,堪称是这个问题的终极答案。

    徐毅无言以对,学生们若有所思。

    “天下人的钱财,该由天下人来监察怎么花用,此言大善!”

    先生卢辉来了。

    一进来他就夸赞了杨卓超,“这番见解老夫听了恍然大悟,可见杨卓超的资质,你等都要向他学习才是。”

    众人应了,有人说道:“先生,邙山书院的招生马上就要来了。”

    呃!

    众人看向说话的学生,都觉得这厮真的在找死。

    你这是想把学生们全弄到邙山书院去,那先生岂不是丢了饭碗?

    卢辉笑道:“这天下的学问学不完,老夫自己都要好生学了,否则就怕被你们问倒了丢人。再说邙山书院招收学生要考试,差的还进不去。你等只管去,若是能进去几个,老夫的学堂自然会名声大噪,来报名读书的怕是会把门槛踩烂了。”

    众人不禁大笑。

    有人问了杨卓超,“邙山书院是你姐夫创建的,你为何不去?”

    杨卓超淡淡的道:“某要靠自己。”

    少年的骄傲啊!

    卢辉微微点头,“也去试试吧,好歹为老夫去出个头。”

    他真的希望学生里有几个能考进去,那样他的学堂可就名声大噪了。

    杨卓超有些犹豫,“学生要回家问爹娘。”

    放学之后,他一路回家,路上买了个饼啃着。

    “我的儿,你这是饿着了?”

    李氏见儿子吃的香,不禁就心疼了。

    边上的阿青笑道:“娘子,这十五六岁的小郎君可是正能吃的时候,巷子里的几家都是这样,说是家里做再多的饭菜也会被一扫而空,那孩子的肠胃就像是永远都填不满。”

    “也是。”李氏笑着吩咐道:“那晚饭就多做些,还有,以后家里多准备些干粮,等他放学回来吃。”

    晚些杨继年回来了,让妻子准备酒。

    “这是怎么了?有好事?”李氏一边起身一边问道。

    “今日书院的学生一番话震住了君臣,女婿有出息,为夫高兴。”

    晚饭时他美滋滋的喝着小酒,见儿子吃的狼吞虎咽的,心中更是欢喜,“大郎最近学业如何了?”

    “第一。”杨卓超言简意赅的说了。

    这个儿子,好像有些小骄傲啊!

    杨继年心中有数了,准备寻机敲打一番。

    “爹爹,先生说邙山书院招生了,让我们去考试。”

    “去书院?”李氏最先反应过来,“你姐夫上次不是说想去只管去吗?”

    杨卓超大了些后,沈安就表过态,说他若是想去书院读书只管说。

    可杨继年却没同意,杨卓超也不同意。

    现在怎么想着去考试呢?

    杨卓超微微昂首,“娘,孩儿要靠自己的本事考科举,去了书院,旁人会说孩儿是靠着姐夫。”

    “牛心古怪,靠你姐夫怎么了?这人不就是靠这靠那的才有出息吗?再说了,最后你也会成为别人的依靠。”李氏看着这样的儿子觉得胃痛。

    “此事……你可有把握?”杨继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着很是轻松。

    “小事!”

    杨卓超放下筷子,“孩儿去读书了。”

    等他走后,李氏笑道:“大郎这般自信,就怕到时候考不上,要不……给女婿说说?”

    走后门很讨厌,但为了自己的儿女走后门,大部分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杨继年摇头,“女婿说大郎聪慧有余,但性子要多磨砺,多见识些人事才好,所以为夫才把他继续留在了那个学堂里。那等地方规矩少,争斗多,最是适合他。”

    李氏笑道:“女婿看人准,既然是他说的,那我就不管了。”

    两日后,学堂自觉有希望的学生都去了邙山书院。

    卢辉带着他们找到了报名的人。

    “这是老夫的几个学生。”

    他回身指指身后的杨卓超等人。

    负责报名的教授看了一眼,说道:“考试分为两轮,每轮有笔试和面试,可清楚吗?”

    “清楚。”

    “那就登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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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5章 考试,口是心非

    卢辉已经验证了身份,他站在边上招手,“赶紧,一个个上来。”

    五个学生一一上来登记个人信息。

    轮到徐毅时,他登记完毕后就站在了边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杨卓超。

    杨卓超在最后一个,他上前。

    “姓名。”

    “杨卓超。”

    “……”

    一连串问题问出来,最后就是签字画押。

    “若是作伪,此刻退出还来得及,书院保证既往不咎。”教授淡淡的道:“若是此刻退去还来得及。”

    这是每一个报名的学生都会被问及的问题。

    杨卓超说道:“并无虚假。”

    教授摆手,杨卓超过去。

    这就是报名成功了。

    “他竟然不知道你吗?”徐毅有些失望,他希望看到那个教授大惊失色,然后起身问候的场景。

    邙山书院山长的小舅子来报考,排场也得拉出来啊!

    沈安的小舅子来考试,他考中了有走后门的嫌疑,若是没过,那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这样不管胜负他都站在了制高点上。

    可惜了啊!

    报名之后就是准备。

    “你等等着,老夫去买些吃食来。”

    这个时候的先生更像是父母,什么都要顾及。

    所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句话不只是对知识的珍惜,更是对师长的尊重。

    稍后他拎着五个油纸包进来了,一人一个。

    “是羊肉馒头,刚出笼的,赶紧趁热吃了,只是少喝水。”

    卢辉吸吸鼻子,得意的道:“吃了羊肉馒头,都好好考,老夫准备了烤羊肉。”

    五个学生风卷残云的吃了羊肉馒头,有学生问道:“先生,您没吃呢!”

    卢辉没好气的道:“老夫不饿,你等赶紧闭目养神。”

    这便是师恩,你只管好生学习,剩下的他全包了。

    前面开始唱名了。

    一个个考生跟着进了教室,这是面试。

    “徐毅!”

    徐毅看着卢辉,有些慌张。

    “稳住,不过就不过,烤肉都有。”卢辉笑的很是慈祥。

    徐毅点头,然后去了教室。

    稍后他出来了,满头大汗。

    “如何?”

    徐毅喘息道:“不知。”

    “杨卓超!”这时有杂役在唱名。

    卢辉顾不得他了,喊道:“卓超呢?”

    “先生。”

    杨卓超走了出来。

    “赶紧去。”卢辉拍打着他肩膀上的灰,“别慌,回头烤羊肉都有,老夫准备了一头羊,够你们吃的,别慌,啊!”

    “是!”

    杨卓超脚步从容的走进了教室。

    教室里有三个教授。

    三人看了杨卓超一眼,中间一个问道:“为何读书?”

    杨卓超毫不犹豫的道:“为了大宋,为了爹娘,为了自己。”

    左边的男子板着脸道:“先前十人进来,十人都说是为了大宋,你为何如此?”

    杨卓超说道:“大宋好,某一家就好,所以读书要报国。爹娘辛苦,某要奉养他们。最后某这般辛苦,不能白费吧,为了自己的那些梦想而读书。”

    三个板着脸的教授见杨卓超从容,就相对一视,中间一个继续问道:“你有何梦想?”

    “某想去琢磨世间万物,某想让大宋再无对头。”

    中间的教授微微一笑,“若是能进入邙山书院,你想学些什么?”

    杨卓超想了想,“某想学如何去破开世间万物的迷障,还有如何才能强盛大宋。”

    “若是让你做首相,你最想做什么?”

    杨卓超看了这个教授一眼,“某最想让爹娘为某骄傲。”

    三个教授相对一视,中间一个说道:“好了,你去吧。”

    杨卓超出了教室,卢辉等在外面,问道:“如何?”

    “学生凭着本心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卢辉看了徐毅一眼,“问了什么?”

    杨卓超平静的道:“就是问了你为何读书,你想学些什么。”

    卢辉松了一口气,“那就是一样的问题,徐毅说是为了大宋而读书,想学如何能报效官家的本事……你如何回答的?”

    杨卓超皱眉道:“学生回答是为了大宋,为了爹娘和自己。至于读书……学生说想学如何破开世间万物的迷障,如何能强盛大宋。”

    卢辉叹息一声,“你这些……开头都好,就是后面为何要加上家人呢?你想对家人好,那就私下,说出来作甚?”

    徐毅笑道:“为了大宋,为了官家,学生这是发自肺腑的回答了出来。”

    “不,你不是发自肺腑。”杨卓超摇头道:“是人就有私心,强行把私心压下去,那只是虚伪,带着虚伪的心去读书,能学到什么?伪装吗?还是学会如何去打造遮掩自己一切心思的面具?”

    徐毅面色微冷,“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

    杨卓超冷哼一声,“某只知道,人有私心。没有私心的……那不是人!”

    卢辉微怒,“你从哪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杨卓超别过脸去,有些纠结,“我姐夫说的。”

    “沈龙图?”

    “是。”

    卢辉有些尴尬,板着脸道:“都准备准备,马上就是笔试了。”

    “先生,面试都要刷一些人下来呢!”

    “老夫知道。”卢辉看着那间教室,心中多了些憧憬。

    让老夫的学生多中几个吧。

    几个教授出来了,开始唱名。

    一个个名字被念出来,被念到的欢喜,没被念到的沮丧。

    “这差不多就是独木桥了。”

    就在另一边的楼上,沈安和王雱站在一起。

    王雱淡淡的道:“这世间本来就该最聪明的人出头,难道愚笨的人也能高居庙堂吗?”

    这货真是让人想动手啊!

    沈安恨得牙痒痒的,“什么叫做就该最聪明的人出头?难道普通人就该一辈子蹲着?”

    王雱侧身看着他,认真的道:“要治理天下,一定要聪慧,蠢货只会误事。”

    “某就不聪慧!”沈安从不觉得自己聪慧,读书时成绩也只是在中游,压根就不打眼。

    王雱不悦的道:“你若是不聪慧,如何能通晓杂学一脉?”

    呃!

    沈安无言以对,咬牙切齿的道:“你就不能和气些?这般咄咄逼人,左珍就没抽你?”

    提到这个,王雱冷笑道:“你以为某像你吗?回到家带孩子,下厨,堪称是男人之耻!”

    呵呵!

    沈安笑道:“某就等着看你的男儿气息了,回头……明日某让娘子去你家问问左珍,看看你在家中是如何的意气风发。”

    王雱不屑的道:“随便。”

    沈安有些悻悻然,这时有人进来,“山长,杨卓超过了。”

    王雱问道:“可有另眼相看?”

    “并无。”

    沈安淡淡的道:“某的内弟自然不凡。”

    这一局王雱失败。

    笔试开始了。

    “笔试的题目不多,主要是看看学生的综合能力,元泽,你要记住了,咱们的学生不能成为书呆子,你可知为何?”

    “因为咱们的敌人很多,书呆子会被葬送在无数陷阱中。”王雱冷冷的道:“某说过,最好的法子就是动手,可你却优柔寡断。官家也是如此。

    要对付那些人,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他们穷困潦倒,让他们衣食无着,让他们去体验一番贫民的日子,随后再把他们丢到最艰难的地方去,五代不得归来。”

    “那样的大宋会处处烽烟。”

    考生们一一进入考场,沈安看到了杨卓超,就笑了笑。

    “处处烽烟?你高估了他们。”王雱说道:“蛇无头不行,若是某主政,当拿下文彦博、司马光、吕诲等人,那些人就如同是一盘散沙,能有何作为?随即令各处戒备,但凡有敢于铤而走险者,全家拿下,不,三族拿下!”

    他的眼中多了兴奋之色,“朝中当行文天下,但凡谋逆者,牵连全家。如此有几人敢于犯险?”

    沈安觉得这厮就是个狂人。

    有人进来禀告道:“有人作弊。”

    “小抄?”王雱并未感到愤怒。

    “是,题目都对。”

    王雱回身吩咐道:“咱们的题目都是私下出的,昨晚某才拿出来,谁能接触?拿下此人,讯问,若是不答,送开封府。告诉他,邙山书院,某,还有沈龙图都不会罢休。他说出来就能得到宽大,若是不说……书院自然有法子让他后悔终生。”

    “是。”

    这等事沈安不会管,他坐下喝茶,眯眼感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不知何时,外面有人来了。

    “那人招供了,是搬运试卷的叶昌窃取了试卷。”

    王雱回身,“卖了多少人?”

    “七人!”

    “全数拿下!”

    稍后考场里传来了哭嚎声,接着几个考生被拉了出来。

    “这些是作弊的!”

    有人大声的说道:“书院有规矩,这七人五年内不得参加书院的考试。”

    五年对于一个人来说很漫长,在这个平均寿命不长的时代,五年几乎就是一道坎。

    关键是他们的名声臭了,就算是去参加科举也不可能会通过。

    这就是最大的惩罚。

    稍后笔试结束,考生各自归家。

    沈安回到家中,杨卓雪看样子已经得了消息,殷勤的给他换衣裳,然后泡茶……

    妻子这般殷勤,沈安乐的享受一番。

    他靠在躺椅上喝着茶水,眯眼轻声哼唱着。

    “官人。”

    “嗯?”

    “那个……”

    “什么?”

    沈安觉得人生就该这般嘚瑟。

    他翘着二郎腿,觉得人生巅峰就在此刻。

    杨卓雪走了过来,把毛豆放在了沈安的肚皮上,“妾身去厨房看看。”

    “哇……”

    我去!

    毛豆大爷见老娘走了,马上就嚎哭起来。

    沈安赶紧去哄,可却止不住嚎哭。

    他焦头烂额的喊道:“小赵……五五!”

    赵五五没动静。

    “娘子!”

    杨卓雪去了厨房。

    这个娘们,真是记仇啊!

    沈安抱着毛豆去了厨房。

    杨卓雪正在和曾二梅说话,锅里热气腾腾的,是在做红烧肉。

    这个娘们,居然还知道耍手段了!

    沈安把嚎哭的儿子往前一递,果然,嚎哭声神奇般的停住了。

    这个二儿子和我不亲,这个发现让沈安有些不满。

    见毛豆在他老娘的怀里得意,沈安恨不能把他的屁股给打肿了。

    “那个……卓超估摸着问题不大。”

    杨卓雪眼睛一亮,然后把沈安往外赶,“这是厨房呢!官人哪里能进来?这里有妾身就够了……”

    沈安一边出去一边苦笑。

    前日央求自己下厨做火锅的那个女人是谁?

    女人啊女人!果真是善变。

第1606章 老泪纵横

    卢辉到了学堂后,见昨日去考试的几个学生有些萎靡不振,就知道是一夜没睡好。

    年轻人还是沉不住气啊!

    “早上就做昨日给的那个题目,好生做。王谦,你去书院打探消息,一旦有了结果马上来报。”

    “是!”

    别人在上课,我却能出去,这让王谦欢喜不胜,一溜烟就跑了。

    哎!

    这一看就是没前途的。

    卢辉教书半生,基本上能从学习的方式,和对学习的热情程度来判断一个学生的前途如何。

    “都好生做了。”

    每天早上在茅坑里蹲小半个时辰,对于卢辉而言是个享受。

    腿酸?

    不存在的。

    他一边琢磨着昨日的考试一边蹲。

    不知道过了多久,卢辉很遗憾的准备结束今日的蹲坑。

    他拿出了手纸……

    “先生!”

    外面突然传来了王谦的声音,这声音是如此的欢喜,让卢辉心中一震,手一滑。

    老夫的手纸啊!

    他徒劳的伸手,手纸却落到了坑底。

    “先生!”

    “谁过了?”卢辉一边摸纸一边问道。

    “先生,杨卓超过了。”

    果然啊!

    “哈哈哈哈!”

    卢辉的心情大好,说道:“赶紧去告诉他,老夫马上就来。”

    他摸摸身上,竟然只有一块手绢。

    老夫好苦啊!

    咋办?

    他看看手指头,但最终还是放弃了那个想法。

    手绢擦屁股,感觉很柔软啊!

    但是被浸透了。

    学堂里,大家正在做文章,王谦冲进来,众人抬头。

    “谁过了?”

    考中邙山书院可是个极大的荣耀,而且前程也有了保证。

    王谦目光转动,最后盯住了杨卓超。

    “杨卓超,你过了。”

    杨卓超嗯了一声,然后低头继续做文章。

    巨大的失望让徐毅低下了头,作为学堂里唯一能和杨卓超竞争的学生,哪怕是屡败屡战,却也不肯认输。

    但在这个改变个人前途的考试中他却输了,从此只能看着杨卓超一骑绝尘。

    这种感觉难受的让他想离开这里。

    “先生来了。”

    卢辉来了,他问道:“确认了?”

    王谦点头,“有人抄了过试的人的名册来卖,学生买了一册。”

    科举考试也有这样的生意,商家召集几个识字的人蹲在榜单下面抄写,字迹不必讲究,要的就是速度。

    “钱回头给你,老夫看看。”

    卢辉接过了册子,王谦站在边上指点,“再下一页……咦!什么味?怎么像是没擦干净屁股的味道?”

    “下去!”卢辉指指下面,王谦觉得那股子味道更浓郁了。

    卢辉伸出手指头在嘴里蘸了蘸唾沫,然后用湿润的手指头往下翻了一页,果然看到了杨卓超的名字,他欢喜的道:“果然!果然啊!”

    老夫的学生中了!中了!

    卢辉放下册子,含泪道:“老夫教书育人多年,曾经教出过进士,可后来却再无寸进。那些人就说老夫侥幸,于是学生渐渐的就少了。

    可老夫从不服输,一心想让你等能在东华门外唱名!

    老夫为此废寝忘食,如今就收到了结果,卓超。”

    这个称呼实在是太亲切了些,杨卓超起身,卢辉点头,“邙山书院的考试,从你的秉性到你学业是否扎实,面面俱到,你能过关,可见老夫对你的教导你都仔细遵循了。”

    “是。”不管怎么说,卢辉对杨卓超的教导堪称是热情细致,所以他很感激。

    “科举每次能中举多人,可邙山书院的考试,每年就只有那么些人能过关。”

    卢辉满面红光的道:“老夫的学生就过了关,今日……王谦。”

    “先生。”王谦起身。

    “你去,老夫昨日在巷子口那家订了一头羊,这是钱钞,你去把那头羊买了来。”

    “多谢先生。”这是要烧烤啊!

    学生们都欢喜了。

    趁着他们在欢喜的时候,卢辉悄然出了学堂。

    “恭喜你了卓超。”

    “某就说他能过,如今果然,回头某去大相国寺摆个摊,专门看面相,说不定能挣大钱。”

    “卓超,那些题目你是如何回答的?”

    杨卓超一一答复了同窗的问题,徐毅突然问道:“你姐夫可是提前给了你题目?”

    “小人之心!”杨卓超不喜欢徐毅,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某的姐夫从不弄这些歪门邪道。”

    徐毅冷笑道:“那你为何能得了高分?”

    “那是某的本事。”

    杨卓超淡淡的道:“某去考试只是想验证自己的所学,至于进书院,某从未想过。”

    徐毅一惊,“你竟然不去书院?”

    “某当然不去!”

    杨卓超昂首出去,身后的同窗们都傻眼了。

    “他竟然不去书院?”

    “书院出来的学生,三司要,如今钱庄也要,前程都有了,比去挤科举轻松了无数,他疯了?”

    徐毅捂额,“他竟然不去书院?那某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惭愧。”

    “可他为何不去?”徐毅喃喃的道:“是了,他想科举,进士授官。”

    杨卓超出了学堂,一路往茅厕去。

    走到了小厨房边上时,他听到了哽咽的声音。

    杨卓超好奇的过去,看到卢辉蹲在一棵小树的边上哽咽。

    他的学堂多年没出过进士了,所以热度渐渐消退,学生的人数越来越少,关键是好学生都不肯来这里,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打击。

    “先生。”

    杨卓超走了出去。

    卢辉赶紧抹了一把眼泪,笑道:“老夫这是欢喜狠了。”

    杨卓超蹲在他的前方,“先生,此次之后,来这里读书的人会很多吧?”

    卢辉点头,“一定会很多。卓超,这都是你给老夫带来的好处,你以后去了书院好生读书,莫要以为自家姐夫是山长就傲气,那样会被同窗孤立……

    人什么都能有,就是别有傲气。有的人啊!看着浑身的傲气,他得意时自然有人簇拥,可失意时反噬会格外的激烈,所以最好是稳重,不傲气,不低三下四……”

    这些都是人生经验,杨卓超点头。

    “等你去了书院之后,老夫会好生培养几个学生出来,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有人考进书院。”

    杨卓超走了之后,学堂就少了一个亮点,那些学生也少了一个标杆。

    但他不能挽留,只能欢送。

    杨卓超伸手胡乱的抓了几根嫩草,“先生,某不去书院了。”

    “什么?”卢辉霍然起身,“你为何不去?那书院出来就能做事,有你姐夫在,你还担心什么前程。”

    杨卓超看着他,“先生,这几年您一直在精心的教导某,您会专门给某准备题目,有一次某在晚上出门,路过学堂,就悄然进来,看到您在批改文章,听到您欢喜的说杨卓超的这篇文章不错,回头再拟几个这等题目去……”

    “人心是肉长的,这话学生以前不知何意,那一夜之后就知道了。”

    杨卓超跪下,“先生,某就留在学堂,一定要考中进士,为您争口气。”

    “老夫……”卢辉老泪纵横,“老夫……”

    杨卓超起身扶着他,“姐夫曾说人世间有两个职业值得尊敬,一是郎中,救死扶伤。二是先生,先生不只是教书,更是育人。学生是种子,先生为这些种子浇水施肥,手把手的把这些种子培育成材。某的根就在这里,哪都不去。”

    “好,好,好……”

    “先生,羊来了。”

    卢辉拍拍杨卓超的手背,“去,去烤肉吃,今日许你们喝酒。”

    师生欢喜的在一起生火烤肉,边上还有一坛子酒。

    学生们在家里大多是不许喝酒的,此刻见了难免垂涎欲滴,都在等着卢辉的吩咐。

    这不是说他们喜欢喝酒,而是喜欢那种成年人才能喝酒的成就感。

    不能用明火来烤制全羊,这个道理卢辉还是知道的,他扒拉着木炭,不时在羊身上刷些油。

    炭火烤的羊肉滋滋作响,不时有油脂落下去。

    学生们在焦急的等待着,让卢辉不禁想起了杨卓超先前的比喻。

    是啊!

    这些孩子都是种子,老夫每日给他们浇水、施肥,看着他们成长……

    “卢先生可在?”

    外面来人了,卢辉抬头,却是不认识。

    “敢问何事?”

    来人穿着还不错,一脸的市侩,大抵是个商人,“见过卢先生,某常飞,听闻先生德高望重,某想把犬子托付给先生,不知可否?”

    杨卓超考中书院的好处这就来了?

    卢辉心中欢喜,刚想答应,外面又有人来了。

    “见过卢先生,哎哟!卢先生看着浑身的学问……”

    “卢先生,学堂可还招学生吗?钱好说!”

    “那个杨卓超可还在?”终于有人问到了这个问题。

    杨卓超点头,“某在。”

    “恭喜恭喜。”

    “多谢。”

    一群家长把卢辉围在了中间,七嘴八舌的问学堂的各种事务。

    “咱们要多许多同窗了。”

    “是啊!”

    “真是欢喜呢!”

    “先生也欢喜,你看,多久都没见先生这般笑过了。”

    ……

    杨继年在御史台也接到了消息。

    “恭喜杨御史。”

    众人纷纷前来贺喜。

    “令郎进了书院,回头出来随便就能进三司或是钱庄,大喜事啊!”

    “岂止!据闻官家说了,书院的学生本事不小,以后各个地方都能用呢!”

    “啧啧!怪不得那么多人去考试,咱们御史台的可有子弟去了?”

    “有。”

    众人看向了两个官员。

    那两个官员拱手,“可惜犬子没有杨御史的公子聪慧,没过关。”

    某的儿子就是聪慧啊!

    杨继年心中欢喜,但神色依旧木讷,“只是运气罢了。”

    苏轼来了,“杨御史过谦了,某听安北说过,这个考试比科举还麻烦,两轮面试,两轮笔试,从学生的秉性到他的潜力都能看出来。但凡是进了书院的都不简单。”

    “竟然这般吗?”

    众人觉得苏轼是在吹嘘,就看向了那两个官员。

    “那些题目很古怪,问题也很古怪。”一个官员说道:“但仔细一琢磨,觉得道理就在里面,这人什么秉性,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那杨御史的儿子岂不是大才?”

    “确实是大才。”

    杨继年转身回去。

    “你看他不吭不哈的,谁知道家里的儿子学业这般了得,以后他可就要享福了。”

    “他的女婿是沈安,难道他如今不是在享福吗?”

    杨继年走到值房前,轻盈一跳……

    ……

    第三更,还有两章。

第1607章 挣扎的高丽人

    “爹爹,这道题孩儿不会做。”

    芋头艳羡的看着坐在父亲腿上的弟弟,恨不能回到孩提时代,和弟弟一样不用学习,每日父母宠爱。

    沈安一手扶着毛豆,一手接过题目。

    “风向……这个好办,你弄些唾沫在手指头上,随后把手指头伸出去,感受一番凉意,就知道风从何方吹来了。”

    芋头试了试,果然,“爹爹,这是什么道理?”

    “这个啊!唾沫是水分,水分蒸发会带走热量。而空气的加速流通会加快水分的蒸发,使手指头的温度降低,就类似于你手触摸了冰块,明白了吗?”

    芋头又试了一下,“明白了。”

    他趁沈安不注意,悄然捏了弟弟的肥脸一下,然后做个鬼脸就跑了。

    “哥哥……欺负!”

    毛豆瘪嘴,沈安骂道:“回头爹爹收拾他。”

    边上的赵五五若有所思的道:“郎君,普通人家教授孩子都是背诵典籍,解释先贤的话,一步步的约束他们……可您却让大郎君去学格物,颇为放纵。”

    “约束孩子,教导他们道德,这些要靠父母每时每刻的言传身教,那些大道理教了他们可会懂?可会牢牢的记住?沈家教授孩子是大道理要教,但更重要的是用言行来验证那些大道理,如此孩子才能记得住,才能去践行那些道理。”

    “郎君,那大郎君为何不去学了诗词文章,反而是教授格物呢?”

    别人家的孩子一旦有些聪慧的苗头,家长马上就会教授诗词文章,比如说那位方仲永,会做诗词后,顿时就成了十里八乡的风云人物,最后却泯然众人矣。许多人为之惋惜,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方仲永的父亲在他成名后没有及时送他去读书,这才是方仲永泯然众人矣的根本原因。

    “诗词文章,诗词只是一个乐子,就和喝茶斗茶一样,只是个乐子。”沈安不理解这个时代为何把诗词看得那么重,“一生不做诗词不行吗?”

    赵五五想想,“好像……也行。”

    “不是好像,而是确定就行。”沈安不屑的道:“以前科举考试诗词第一,莫名其妙的决定……”

    “郎君,那是历代官家都同意的。”赵五五觉得自家郎君好像并不尊敬帝王,至于宰辅就别提了,被他挖坑埋过好几次。

    “官家也是人。”

    赵五五捂着嘴,大眼睛里全是惶然。

    “难道官家不是人?”这里没人,沈安正好大放厥词,“至于文章,言由心生,可人学了学识有何用?用出去就是术,可这个术还得要用华丽的辞藻描述出来才能被人重视,就好比说人必须要吃饭,这个道理可简单?可到了文人的UU小说,他们就能据此作出一篇锦绣文章。

    说人必须要吃饭的那个无人看重,写了锦绣文章的那人四海扬名……可都是一个道理啊!能用几个字说明白的东西,为何要用华丽的辞藻去描述呢?非得要把一个简单的道理弄的云山雾罩的,仿佛不如此就不能彰显出他们的本事,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这股子风潮后来遭遇了放牛娃明太祖朱元璋,一顿板子打下去,喝骂一通,好歹风气好转了些。

    “文人就喜欢卖弄笔杆子,真正做事的,比如说包相,比如说韩相……他们谁会去卖弄这些?一句话,缺啥补啥。”

    赵五五被这一番看法给弄晕了,仔细一想,竟然是格外的有道理。

    “郎君,那他们缺什么?”

    “缺心眼!”

    沈安发了一通牢骚,只觉得遍体舒泰。

    “郎君,有人来寻小娘子!”

    “就说果果不在。”沈安没好气的喊了一声。

    大清早果果就和闺蜜上街了,说是要去给毛豆买东西。沈安觉着给毛豆买东西是假,趁机出去溜达是真。

    可是我也想出门啊!

    看着怀里的毛豆,沈安觉得孩子都是债权人,而父母就是欠债的。

    稍后又有人来了。

    “郎君,娘子娘家的阿青来了。”

    阿青一进来就行礼,沈安问道:“可是丈母有事?”

    “郎君,小郎君考中了书院。”阿青喜滋滋的道:“娘子在家中欢喜,让奴来告知小娘子。”

    杨卓雪在这边被称呼为娘子,在娘家人的口中却依旧是小娘子,很是好笑。

    “卓超竟然过了?”

    沈安发誓自己绝没有给小舅子作弊的机会。

    “呀!真的?”

    杨卓雪欢喜的出来了,喊道:“芋头。”

    “娘!”

    芋头正不想学习,一溜烟就跑来了。

    “收拾收拾,咱们去你外祖家。”

    “五五,你去叫周二准备车。”

    “毛豆呢?”

    杨卓雪一把抱起毛豆,“跟娘去看看你舅舅。”

    “娘,好了没?”

    “好了好了。”

    芋头在焦急的等待着。

    沈安就躺在躺椅上,觉着自己浑身透明,正在飘啊飘……

    “快些快些!”

    杨卓雪换了衣裳出来,手里还抱着毛豆,然后看到了躺着的沈安,“呀!官人……”

    这才发现这里有个大活人啊?哥不是你官人!

    “官人,此刻家里就只有我娘呢!”

    “某知道了,去吧。”

    沈安当然知道,所以他只能等下午去,然后和老丈人、小舅子汇合。

    只是被媳妇和儿子无视了,这个不能忍。

    他就躺在那里,等妻儿走了之后,才一脸惬意的道:“这一个人的日子就是好啊!那个五五……”

    赵五五退后一步,双手抱胸……警惕的看着沈安。

    沈安满头黑线的道:“去让二梅准备羊排,某要烤羊排!你那什么眼神呢?某能吃了你?”

    赵五五急匆匆的去了前面,沈安叹道:“想我沈安一世英名,怎地就没人相信呢!”

    羊排腌制一下,炭火烧起来,美酒倒起来。

    羊排肥嫩,不用多久就可以吃了。

    沈安用小刀子削了一块下来。

    “满嘴油啊!”

    “好吃!”

    他仰头喝了一口淡淡的米酒,爽的浑身舒坦。

    “安北兄……”

    哎!

    沈安赶紧又削了一块肉吃了,才含含糊糊的道:“是元泽啊!”

    王雱一进来就嗅到了烤羊肉的香味,见沈安一人坐在外面大嚼,不禁赞道:“你这日子过得和神仙差不多,让人艳羡啊!”

    “刀来!”

    他伸手,赵五五在想着自己最近是不是防备心太重了些,就木然去取了长刀来。

    刀一入手,王雱呆呆的看着赵五五,“你拿这个是想让某杀了安北兄?”

    “啊!错了错了。”

    赵五五脸都红了,赶紧换了小刀。

    两人一边吃烤肉一边喝酒,吃了大半时,王雱放下小刀说道:“书院这一批学生还行,不过太学那边有些微词,说咱们抢走了不少好学生。”

    “太学是奔着科举去的,书院是奔着学真本事去的。两者不同,他们若是抱怨只管用这话去镇压!”

    沈安又吃了一块,满足的道:“羊排肥瘦相间,嫩,香,果然是最好吃的地方。”

    王雱喝了一口米酒,惬意的道:“全大宋,不,全天下就数你最会弄吃的。”

    “那是。”沈安笑道:“人生在世,不能亏欠的就几个,第一亲人,第二理想,第三就是肚皮。哄了肚皮高兴,什么事都好说。”

    “某来此是有个事。”王雱的脾胃弱,这等东西不能多吃,“太学有学生想过来,此事可能应承?”

    沈安摇头,“不能,这是挖墙脚。某不是怕什么,某也不会怕太学那些人,只是这样做乱了规矩。否则今日你这边有人过去,明日他那边有人过来,乱七八糟的,还读什么书?”

    “也是。”在这方面王雱的判断力就不如沈安,“若是闹大了,以后书院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罢了,回头某叫人拒绝了他们。”

    沈安注意到他说的是他们,就皱眉道:“人生有许多条路,有的路选错了不能掉头。那些学生是看着书院的势头好,所以想转换门庭,可咱们要站稳了,不能轻举妄动。”

    王雱起身,“某知道了。”

    这时庄老实来了,“郎君,高丽使者到了汴梁,刚进宫。”

    沈安点头,“知道了。”

    王雱临走前说道:“他们来的晚了些。”

    在大宋已经控制住了西贼的地盘后才派出使者,可见高丽人的内心有多挣扎。

    “且等着看吧。”

    沈安安坐家中,准备睡个午觉。

    “郎君,高丽使者韩金求见。”

    庄老实一脸肃然,仿佛这里就是白虎堂。

    沈安摆摆手,打个哈欠,“不见。”

    “是。”

    庄老实一路出去,见到那位韩金后,就淡淡的道:“我家郎君日理万机,没空。”

    韩金微笑道:“那倒是某打扰了,无碍,某下次再来。”

    他的身边有个武将,闻言不满的道:“那沈安日理万机怕是不能吧?难道他还能在家里处事?”

    韩金回身就走,“客随主便,你和宋军打过交道,国中都夸赞你悍勇。此次国主让你来,就是要你的悍勇来抵御宋人的咄咄逼人。”

    “是。”武将笑的有些勉强。

    若是水军的将士们在,定然会认出此人就是被常建仁活擒的高丽将领李鹤。

    当时为了有人去报信,常建仁才放了他一条生路,谁曾想此人回去就大吹法螺,说自己悍勇,斩杀宋军多人,最后被绊马索被绊倒了,这才被擒。

    于是他悍勇的美名在高丽广为流传,此次就是来当定海神针的。

    可他此刻却想起了那个排骨宋将。

    “注意,有宋将来了。”韩金站在边上,目视左前方。

    来的正是常建仁,李鹤只是看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唯恐被认出来。

    这个宋将当时赤果着上半身,手下几乎无一合之敌,从船头杀到船尾,堪称是魔王级别的悍将。

    后来李鹤率军阻拦宋军的登陆,李鹤就是主将。当时他和常建仁交手,只是一刀,长刀就被劈断了,他赶紧跪地请降,常建仁却杀红了眼,依旧挥刀。幸而有宋军抱住了他,否则李鹤尸骨早寒。

    某怎么会遇到他呢?

    想到自己当时跪在常建仁的面前痛哭流涕,李鹤就觉得浑身发痒,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咦!你这面红耳赤的,是怎么了?”

    韩金目视着常建仁进了榆林巷,回头发现了李鹤的异状。

    李鹤笑道:“热!这天气……真是热啊!”

    ……

    第四更,晚点还有盟主加更。

第1608章 大宋的犁(为新盟主‘lavend’贺,加更)

    沈安的午觉终究没睡成。

    常建仁带来了水师的最新想法。

    “水军想能否现在就开始清理辽国沿岸,等大宋北伐时,水军携带军士从侧面登陆,给辽军一击。”

    常建仁依旧是尖嘴猴腮的,只是眉间却多了冷肃。

    “辽国地广人稀,水军登陆……除非是携带大量骑兵,否则只能是袭扰。”

    沈安觉得耗费太大,没多少收益。

    “不过高丽人来了,上次你等登陆时,高丽人是如何回答的?”

    沈安一直觉得高丽人有一种蜜汁自信,从现在开始,他们自信自己是无敌的,辽国不是对手,宋人不是对手,咱谁都不怕。

    “那次下官擒获敌将,令他去传话,后来他们并无回应。”

    常建仁冷冷的道:“下官以为,高丽人靠不住。”

    “他们只是墙头草罢了。”

    沈安不觉得高丽人能对这块大陆上的霸主归属有什么影响力,但跳蚤虽小,却让人发痒。

    “水军要好生操练,不只是北伐。”

    沈安笑道:“海外将会是大宋下一步的要点。以后水军会出海远航,为大宋寻找更多的疆土。”

    “看看这个。”

    沈安把海图弄了出来,指着大食说道:“如今大宋要的是什么?掌控贸易。水军的首要任务是什么?为大宋的货物找到售卖的地方,明白吗?”

    “为了大宋的货物?”常建仁显然对这个有些茫然。

    “你以为货物是什么?”沈安问道,顺手拿了个果子,随便用手擦擦果皮,一嘴咬下去,甜啊!

    “货物……不就是商人买卖吗。”

    “你只看到了商人,建仁。”沈安很认真的道:“要想独掌一面,你必须得有大局观。”

    常建仁起身,束手而立,“请沈龙图教诲。”

    “坐下!”水军都虞侯这般恭谨,沈安心中舒坦,他压压手,“不管是米粮还是各等货物,你弄出这些东西,除去大宋所用之外,多余的怎么办?”

    “那就不多余吧。”

    常建仁的回答让沈安差点一口老血就吐了出来,“大宋要发展,难道每年就是这么……不多余?每年就是那么多的货物,这个大宋怎么发展?哪来的钱?”

    常建仁低头,“下官不知。”

    他原先是画师,专心于笔墨之间,后来是勇士,只顾着杀人,对经济这一块压根不懂。

    “仔细听好了。”

    沈安很久没去书院教书了,临时找了一下先生的感觉。

    “大宋要发展,不管是粮食还是商税都要一年更比一年高,为此要用许多手段,比如说金肥丹增收,对不对?”

    常建仁点头,然后向庄老实寻了纸笔,开始记录。

    “粮食的增收手段很多,增加田地,培育良种……可粮食再多,钱不够怎么办?朝中每年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就是差钱。”

    “大宋要挣钱,国中要鼓励商贾,鼓励工坊,当农人因为增收而多了钱财时,他们会买更多的东西,注意,这时候工坊的价值就有了,工坊的生意渐渐多了起来,他们就需要招募人手,如此许多找不到事的人也会有了收入……这是一个好的循环,你可以把这个循环理解为做炊饼……把这个炊饼做大,朝堂、商人、百姓多方受益。”

    常建仁抬头,“沈龙图,这等增加得有个头吧?”

    “有。”沈安觉得他的悟性还是不错,“所以这时候你们水军的用处就来了,去发现新地方。建仁,这个世间很大,比你想象中的要大许多,在遥远的地方,那些人用刀子吃饭,用木杯子喝水饮酒……他们甚至都没有一件体面的衣裳,粪便堆积在城外,就像是一座大山,你说这等地方如何?”

    “蛮夷!”常建仁皱眉道:“比西贼还野蛮。”

    “没错。”沈安满意的道:“可他们有钱,若是大宋的货物运送到了那边,你说如何?”

    “会很挣钱。”常建仁懂了,开始奋笔疾书。

    沈安欣慰的伸手,边上伺候的赵五五递过茶杯。

    有学生聪慧,有女仆送茶……

    这样的日子就是舒爽啊!

    常建仁写完了自己的领悟,恭谨的起身行礼,“下官懂了,大宋水军该为大宋的货物去寻找买主。”

    “对,还有一个。”沈安的神色……赵五五在边上看的很清楚,她发誓此刻的郎君是她从未见过的狰狞。

    “某以前告诉过你,这个世间就是丛林,咱们是丛林里的一头野兽,可有许多对手,咱们该怎么办?”

    常建仁下意识的站起来,“该干掉那些对手。”

    “没错!”沈安想笑。

    水军的未来大佬被我教成了这样,以后一旦有机会,海外诸国要倒霉了。

    现在的西方离大航海还早着呢,堪称是半蒙昧状态,当大宋的水军出现在西方时,这个世界将会发生一次天翻地覆的改变。

    “这个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沈安想到了往后的历史,不禁叹息一声,“此刻不动手,那些人会在咱们衰弱的时候杀上门来,奴役咱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不能吧。”常建仁眨巴着老鼠眼,“那些蛮夷也能奴役咱们?”

    “对,所以……在此之前,咱们该成为这个世界的霸王!”

    霸王!

    常建仁回到了金明池,秦臻寻他说话。

    “沈龙图如何说?”

    水军的定位很重要,目前交趾覆灭,水军的下一步任务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可水军这个兵种要求很高,一旦长期不出战,实力消退会很快。

    “沈龙图说了许多。”常建仁把沈安说的那些观点简要复述了一遍。

    “……沈龙图的意思是让水军成为大宋的犁和商人,为大宋寻找耕地,为大宋寻找到商路。”

    秦臻不禁为之赞道:“果然是目光深远,可惜了。”

    “军主何出此言?”

    秦臻遗憾的道:“最近有人放出口风,某大概要去别处了。”

    “为何?”

    常建仁起身道:“当初下官来水军时,若是没有您,下官哪有今日?为何要把您弄走?”

    秦臻笑道:“某执掌水军十余年了,再这么下去,这水军就是某的私军……某该走了。”

    常建仁心中难受,秦臻拍拍他的肩膀,“某会向官家建言,由你来接任。不过你要知道,朝中之事并无定论,所以……此事沈龙图也不好插手,否则犯忌讳,所以建仁,你要早做准备,若是朝中问你水军的对策,你要有打算才是。”

    “是。”

    常建仁想起了沈安说的那些话。

    大宋的水军就该为大宋的农户寻找耕地,为大宋的商人寻找销路。

    一起努力,把这个炊饼越做越大!

    这个前景让人不禁热血沸腾啊!

    “沈龙图果然是大宋对外第一人!”

    沈龙图现在已经到了老丈人家。

    “爹爹!”

    芋头从他的身前跑过,手中拿着竹棍到处抽打。

    看着那些花树被抽打成了残枝败叶,沈安脑门上青筋蹦跳。

    “芋头果然是聪慧,竟然知道抽打那里,那里最易断折……”

    “跑慢些!”

    李氏在边上一脸的慈爱,甚至还指点哪里最好打,让沈安深深的相信了一句话。

    把孩子交给外祖父或是祖父他们带,孩子会成为混世魔王。

    杨卓雪牵着毛豆走了过来,笑吟吟的道:“先前毛豆还念叨着爹爹呢。”

    呵呵!

    看看毛豆的一脸的无所谓吧,什么念叨,多半是嚎哭的时候被杨卓雪威胁了。

    ——你再哭,你爹爹马上就来收拾你。

    男人真苦啊!

    随后杨继年回来了。

    老丈人买了不少吃食,满手的油纸包。

    “安北来了啊!”

    杨继年把油纸包给了阿青,一边揉着被草绳勒出来的深痕,一边问道:“先前听闻高丽使者来了,为何官家没召你去?”

    “高丽墙头草,不值当大宋正眼相看。”

    “这样啊!”

    杨继年皱眉道:“可高丽若是和辽人联手,大宋在北方会不会有麻烦?”

    “有。”沈安笑了笑,“但大宋希望有这样的麻烦。”

    杨继年看着他,“你这是说……寻机动手?”

    就凭着这么一句话,沈安就不得不对老丈人刮目相看。

    “丈人眼光卓绝……”

    随后马屁就一连串出去了。

    杨继年抚须欣慰,杨卓雪在边上抱着毛豆含笑看着。

    女婿拍丈人的马屁天经地义,等杨卓超来了之后,觉得这样的姐夫一点都不像是外界传闻的那样。

    一阵热烈的欢迎之后,李氏欢喜的道:“你姐夫在此,以后你去了书院好生听话。”

    杨卓超说道:“姐夫这几年帮了某好多,给了那些书院的教材,还有几本外面没有的书,孩儿能考中书院,姐夫居功至伟。”

    他躬身感谢。

    这个小舅子成熟了啊!

    沈安很是欣慰,扶他起来,“给你什么都是假的,若是你不努力,谁都无法帮你。”

    “是。”

    杨卓超说道:“只是此次某却不准备去书院……”

    杨继年的脸颤动了一下。

    作为父亲,他自然希望儿子去女婿的眼皮子底下读书,这样以后的前程都有了。

    可儿子竟然不愿去。

    “大郎你莫不是昏头了?”李氏有些恼火,若非是女婿在,她都想上去拧儿子的耳朵。

    沈安微笑道:“丈母,看卓超怎么说。”

    杨卓超看到老爹的眼神不对劲,老娘就更不用说了,连姐姐都板着脸,可见自己身处危机之中。

    他缩缩脖子,“爹,娘,姐夫曾经说过,最好的老师就是被外面的世间毒打,所谓毒打就是磋磨。孩儿想了,若是去了书院,那些教授和同窗定然会另眼相看,孩儿怎么受磋磨……”

    “再说了,书院那边不考科举。”

    杨继年看了女婿一眼,“安北你怎么看?”

    女婿就是半个儿,这等时候杨继年只会和沈安商议。

    “卓超有志气。”沈安喜欢这样的小舅子,“不管成功与否,三五年之内就能见分晓,若是到时候卓超学业出色,那自然去考科举,若是不成,有小婿在呢,您只管放心。”

    杨继年微微点头。

    有这样的女婿,他真的省心了。

    杨卓超喜滋滋的冲着沈安拱手,“多谢姐夫。”

    若是没有沈安,今日他绝对要挨一顿收拾。

    沈安正色道:“只是一句话,莫要学成了书呆子,那样的做官也是害人害己!”

    杨继年喝道:“这是你姐夫的告诫,你可记牢了?”

    沈安为官多年,若说官场是宦海,那么他就是弄潮儿。这样的人,一般人他哪里会给你什么告诫,管逑你是死是活。

    杨卓超束手而立,“是,孩儿记住了。”

    ……

    感谢书友‘lavendermimi’的盟主打赏,第五更送上,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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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9章 官家好狠啊

    因为这趟老丈人家之行表现的太过出色,当晚沈安两口子就和蜜里调油似的。

    第二天凌晨,沈安两口子还在搂着酣睡。

    “爹爹!”

    哎!

    沈安把被子拉上盖住耳朵。

    “爹爹。”

    芋头的喊声如魔音灌脑般的传来。

    沈安刚生出了兴趣,结果被这喊声惊扰了。他恼怒的道:“这孩子就是来讨债的!”

    杨卓雪吃吃笑着,“官人快去吧。”

    哎!

    沈安起床出去,果果带着芋头已经在跑步了。

    “哥哥快些。”

    “爹爹,你起晚了。”

    “来了,来了。”

    早锻炼是沈家的一道风景线,锻炼完毕之后胃口大开,早饭就吃得多。

    “每日一个鸡蛋,不许偏食。”

    沈安盯住了芋头,芋头恹恹的把煮鸡蛋吃了,一脸受刑的模样。

    “以前爹爹想吃鸡蛋都没有,你这是日子好过了就挑食!”

    芋头被噎着了,杨卓雪赶紧让他喝粥。

    “爹爹,鸡蛋难吃。”

    芋头被噎的眼泪汪汪的。

    “胡说!”沈安夹起了自己的荷包蛋,美滋滋的道:“鸡蛋最好的就是荷包蛋,六七成熟,里面的蛋黄还能流淌,一口下去,那个嫩啊!还有煎鸡蛋,也要弄嫩一些,夹在炊饼里面,一口一个……你若是不喜,还有酒酿鸡蛋,那个味道更好……”

    等沈安专注吃汤饼时,芋头盯住了姑姑,“爹爹,姑姑没吃鸡蛋!”

    果果挥拳威胁无效,在哥哥看过来时,就愁眉苦脸的把鸡蛋吃了。

    鸡蛋很好吃啊!

    为什么他们不愿意吃呢?

    带着这个疑问,沈安被招进了宫中。

    “高丽使者来了,说是恭贺大宋收拾了叛逆。”

    赵曙很明显的在冷笑。

    沈安对此喜闻乐见。

    高丽就是根墙头草,赵曙能有这个认知再好不过了。

    “此事暂且搁下。”赵曙显然想冷冷高丽使者,“大宋收复西贼之后,辽人那边本想坐视右厢朝顺军司归降,谁知道王韶说服了守将,耶律洪基这才姗姗来迟,下手拿下了兀剌海城,不过那地方并无多少好处,他拿了就拿了吧。地图。”

    陈忠珩带人把地图拿来,赵曙指着西北方向说道:“我昨夜看了许久,朝州目下成了大宋的一个要点,此处在手,大宋进退皆宜,而辽军却会忌惮此地,弄不好就会攻打,我在想该让谁去……你可有主意?”

    ——朝州就是右厢朝顺军司现在的名称。

    “没。”沈安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

    任命将领哪里轮到他说话了?

    关键是这里不是朝堂,而是私下,他若是建议了某位将领去蹲守朝州,回头宰辅们非得怂恿包拯去给他送温暖不可。

    赵曙看着他,皱眉道:“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学了滑头?不好。”

    呃!

    沈安觉得自己这不是滑头,而是自保。

    “朕知道了。”

    赵曙不勉强是好事,沈安准备告退,赵曙突然话题一转,“高丽那边很是彪悍,当年辽国数次攻打都是两败俱伤,无法长久镇压……”

    沈安心想这是要谨慎?

    是了,高丽人是墙头草是一回事,但他们彪悍的战绩是另一回事。

    这块大陆的霸主辽人没能收拾了他们,所以成就了高丽人的威名。

    沈安突然有些迷惑。

    辽人这些年好像没怎么收拾人啊!

    不管是大宋和西贼,辽人都曾数次大打出手,但战绩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大宋当年的北伐可是吓坏了辽人,只是可惜了当时的局势,千般变化之下,最终大宋兵败。大宋这一败就让辽人信心倍增,而大宋这边却被打断了脊梁骨。

    而西贼就别说了,平头哥般的存在。

    几次交锋辽人眼瞅着占据了上风,可西贼简单的坚壁清野后,辽军后续乏力,最终被西贼反败为胜,这个和高丽是如出一辙。

    所以辽人看似强大,但进取之功却不足。

    “臣告退。”

    沈安被带了出去。

    带路的是一个内侍,他在前,沈安在后。

    沈安在想着赵曙的思路。

    朝州那边是个要地,非得要看好不可,否则有两个隐患。

    第一就是被西贼或是羌人占据,随后如星星之火,点燃了西北那片土地,把那里变成大宋的一道伤口。

    而第二种可能性就是被辽人攻下,随后兴庆府就暴露在了辽军的铁骑之下。一旦兴庆府陷落,大宋在西北的大好局面将会总结,而辽人手握两个方向,随时可以选择从这两个方向对大宋发起进攻。

    所以朝州必须要一员稳妥的将领去驻守。

    谁去?

    沈安在想这个事儿,前方却有人拦路。

    “你不是……你不是宝安身边的人吗?怎地来了?”

    拦路的是一个宫女,此刻她左顾右看,有些紧张。

    “沈龙图,公主的事定了,公主说要多谢你,想送你东西,可想到你不差钱,就……就做了个东西。”

    她把小包袱递给沈安,急匆匆的就走了。

    带路的内侍早早去了前面等候,仿佛没看到这一幕。

    沈安拎着小包袱,笑了起来。

    那个小丫头也要准备嫁人了啊!

    能让她脱离了王诜,沈安觉得自己功德无量。

    小丫头会做什么东西呢?

    手绢?

    沈安很好奇,出了皇城后就打开包袱。

    一顶绿色的帽子静静的躺在包袱里。

    沈安仰头望天,欲哭无泪。

    绿帽子啊!

    此刻宝安已经去见了父亲。

    “多谢官家。”

    她的亲事定下来了,对方是一个闲云野鹤,对于宝安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姻缘。

    赵曙看着女儿,难得的柔声问道:“你可满意吗?若是不满意只管说,为父这里给你重新遴选。”

    他是帝王,但在此之前他首先是一位父亲。

    在郡王府的长期生活让他对亲情格外的看重,特别是女儿们,更是他在艰难时期的开心果。

    宝安抬头,笑道:“大哥和沈安都说我不适合找才子,沈安说找才子会害了我,所以我很满意。”

    就在前日,高滔滔带着她出宫,在一家酒楼的大堂见到了那个候选人。母女俩看了许久,甚至还看到了那人被灌醉后的模样,没发酒疯,这一点深得高滔滔的好评。

    赵曙点头,“你满意就好。”

    宝安拿出一个小包袱,这是礼物。

    赵曙很是欣慰的接过了礼物,打开一看,“绿帽子啊!看着针线不错。”

    女儿做的东西很稀罕,他甚至戴着这个绿帽子接见了宰辅们。

    “朝州需要一名稳重的将领,朕想了许久,觉着种谔可行。”

    这个没什么好议论的,宰辅们附和。

    “种谔臣是知道的,数次征战表现的中规中矩,可以独当一面。”

    韩琦有些跃跃欲试,赵曙莞尔道:“还未曾到北伐的时候,韩卿莫急。”

    韩琦说道:“臣枕戈待旦。”

    富弼在冷笑。

    韩琦这个老不要脸的,昨日喝多了还叫嚣着要去南方看看美人,现在就道貌岸然的说什么枕戈待旦。

    赵曙说道:“西贼束手之后,河东路将倾力北方,而麟府路也不再是孤悬黄河对岸的飞地,所以……朕在想啊!折家在那边多年,堪称是忠心耿耿,如今西北变化,麟府路那边缓和了不少,折家……朕在想折继祖辛苦多年,可否回京荣养?”

    这是要杯酒释兵权吗?

    韩琦心中一冷,说道:“陛下,此事怕是不妥吧。”

    富弼马上向韩琦投以敬佩的目光。

    打压武人是祖宗规矩,可在大宋复兴的关键时刻,谁都知道不能打压武人,否则复兴就是一场梦。

    “陛下。”富弼出班,“臣以为折家当安抚,不可轻动,否则武人会……”

    他沉吟了一下。

    “寒心?”赵曙笑着问道,见富弼点头,就满意的道:“朕说话有错处,宰辅要提出来,要点出来,否则要宰辅何用?”

    “陛下英明!”

    帝王能纳谏,甚至是主动要求臣子提意见,这便是明君,所以宰辅们的颂圣倒是心甘情愿。

    赵曙眯眼道:“折克行在京城多年了,对朕忠心耿耿。他也经历了数次大战,有勇有谋。在万胜军辅佐国舅尽心尽责,这等将领该培养,所以朕准备让他去府州。”

    原来不是打压武人,而是要用自己的心腹去执掌麟府路啊!

    宰辅们都点头微笑,表示赞同,但韩琦和富弼两人都有些无奈之色。

    随后消息就传了出去。

    沈安得了消息马上就叫来了闻小种。

    “你马上去万胜军告诫遵道,不可去西北!”

    闻小种领命出去,沈安心中稍安,坐在书房里喃喃的道:“这一招很阴啊!这是想考验遵道呢!我说帝王总是这般不放心……有意思吗?累不累啊!”

    他笑了笑,“可我却深知你的秉性,所以……”

    “郎君!”

    闻小种回来了,“万胜军的外面有皇城司的人在盯着,进不去!”

    这个老家伙!

    沈安发毛了,“官家这是防着某和大王呢!”

    他摆摆手,等闻小种走后,就闭目沉思。

    这是一次考验,考验折克行的忠心,目的不明,但绝壁是好事。

    只要折克行过了这一关,大抵以后折家就是他来领军了。

    折家将啊!

    沈安不禁热血沸腾。

    可这事儿怎么提醒折克行呢?

    “哈哈哈哈!”

    沈安得意的挑眉,“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

    他随即找来了工具,开始制造东西。

    “哥哥!”

    果果来叫他吃午饭,见哥哥在做的东西,就欢喜的道:“哥哥,孔明灯,咱们什么时候放?”

    “这个缓缓。”沈安抬头,微笑道:“官家,你有你的招数,可某也有某的绝活啊!”

    稍后王崇年求见,和沈安密议良久就回去了。

    沈安吃了饭后,就带着闻小种出发了,说是去转一圈。

    夜色降临,万胜军的军营里只有一些灯笼挂着,看着很是昏暗。

    沈安和赵顼站在外面,问道:“你怎么能出宫?”

    “我说想去你家探讨一番北伐事宜。”

    赵顼拿着望远镜在观察着军营,“可以了。”

    “动手!”

    闻小种一刀插在战马的屁股上,战马长嘶一声,然后冲着军营狂奔而去。

    沈安笑道:“只要遵道警惕,自然能察觉不对之处。”

    远处突然来了一骑,马蹄声中,那人张弓搭箭。

    战马中箭倒下,那骑士看了这边一眼,然后悄然退去。

    赵顼沮丧的道:“官家早有准备,怕是在看咱们俩的笑话呢!”

    沈安也觉得如此,他看看黑暗处,仿佛看到了赵顼正在那里得意的微笑。

    你们两个小子,以为朕不知道你们的把戏吗?

    “点火!”沈安得意的道:“他能拦截战马,可孔明灯呢?除非他能飞上去。”

    孔明灯的下面吊着一小块薄布,上面写有几个字。

    孔明灯升空,顺着风向就飞了过去。

    “弩箭……放!”

    黑暗中传来了厉喝声,接着空中的孔明灯摇摇晃晃的往下掉。

    卧槽!

    “竟然把神威弩都弄来了?”

    官家好狠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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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0章 黑夜的眼睛

    宫中,赵曙惬意的喝着小酒,边上是高滔滔作陪。

    “大郎也不知道出宫去做什么,还说今夜不回来了,官家,皇子没这样的吧。”

    高滔滔伸手拈起一只大虾,先吸了一下汁水,爽的眉毛都挑了起来,然后剥壳吃了,赞道:“沈家的辣酱做这个大虾真好吃,臣妾都想喝一杯。”

    赵曙把自己的杯子递过去,高滔滔笑着喝了,然后斟满酒递过去。

    这便是夫妻。

    他们不知道后世炒螺蛳和小龙虾的霸道,简直就是夜宵界的两朵奇葩,长期占据着夜宵排行榜前两位。

    两口子吃吃喝喝,不一会儿案几上全是虾壳。

    “美味。”赵曙放下筷子,想起身,结果肚皮竟然碰到了案几。

    呃!

    这是胖了?

    赵曙摸了一下肚皮,摸到了两道圈。

    完蛋了。

    高滔滔捂嘴笑道:“官家却是吃多了。”

    说着她起身准备去泡茶,结果碰到了案几……

    她坐了下来,夫妻俩面面相觑。

    “都胖了。”

    高滔滔赧然道:“臣妾却是贪嘴了,不过都是沈安害人,弄了辣酱不说,还弄了这等美食来诱人。”

    “是啊!若非是如此,我哪里会吃宵夜。”

    大宋皇帝和皇后一本正经的在说着自己吃宵夜的苦衷,边上的陈忠珩差点忍不住就笑喷了。

    他想起了自己房间里的那几坛子辣酱,不禁满足的叹息一声。

    喝了茶水之后,赵曙惬意的道:“年轻人总是觉着自己能掌控天地,我今夜就准备给他们一个教训。”

    高滔滔没问缘由,稍后张八年来了。

    “官家,大王和沈安去了万胜军外围,先是用惊马传信,被咱们的人射杀,马身上带着一个锦囊。”

    “写了什么?”

    赵曙的声音很是平静。

    张八年说道:“火要空心!”

    赵曙冷笑道:“这是什么意思?”

    高滔滔笑道:“臣妾知道呢!原先大郎跟着沈安厮混那几年,学了生火做饭,在郡王府里也弄过,听他嘀咕了什么……人要忠心,火要空心,大郎和沈安都不是那等走歪门邪道的人,官家,臣妾恭贺了。”

    人要忠心!

    这个出发点让赵曙很是满意。

    “鬼鬼祟祟!”

    赵曙板着脸的模样有些吓人,张八年接着说道:“后来大王和沈安又弄了孔明灯,被咱们的人用神威弩射了下来,随后他们呆立一阵就回去了。”

    “这是绝望了吧。”赵曙不禁大笑起来。

    能和两个年轻人隔空交手真的很有趣啊!

    “为夫只是随便想了想,就想到了他们能做的,大郎和沈安大概要头疼了,哈哈哈哈!”

    ……

    万胜军中,折克行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睡下了。

    黑夜漫漫,他突然坐了起来。

    今日下午传来消息,官家准备用他去替换折继祖,当时他有些欢喜。

    麟府路本来就是他这一系来执掌,可父亲去时他们兄弟还年轻,没法承担这个重任,最后才由叔父折继祖来担任知州,他本人更是来了汴梁做质子。

    府州知州,这是麟府路的最高长官,也是折克行一长段时间内的目标。

    可现在呢?

    黑暗中,折克行恍如雕塑。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娘子,今晚的夜色多美啊!为夫吟诗一首……黑夜给了某黑色的眼睛,某却用它寻找光明……啊哦!”

    ……

    “这是官家在试探他。”

    凌晨,韩琦腆着肚子来到了皇城外,和包拯在说着自己的想法。

    “你可给沈安说了?”

    包拯摇头,“官家昨日说了此事,却不是任命,老夫就知道这是试探,否则昨日任命就下去了。”

    “此事别插手。”韩琦淡淡的道:“大王他们这几年折腾的不错,可官家总得要让他们吃个苦头,也好展示一番帝王的威严,所以看着就是了。”

    包拯点头,“老夫知道。不过沈安不会袖手。”

    韩琦笑道:“官家怕是也想和他们年轻人交手一番,当做是消遣吧。昨夜有人看到张八年去了万胜军外面。”

    包拯摇头,“若是折克行选择回西北,以后他真的就只能留在西北。可西北那边不再是大宋的要地,他去了麟府路就相当于闲置,可惜了。”

    “这就是命!”韩琦一脸得道高僧的云淡风轻,“他若是勘破了官家的意思,拒绝去西北,以后折家就算是跳出了麟府路,外面的天地广阔,大有作为!”

    随后小朝会开始。

    “陛下,折克行有奏疏进上。”

    正在议事的君臣都看向了那份奏疏。

    “拿来。”

    赵曙伸手接过奏疏。

    韩琦微微摇头,包拯心中一冷。

    沈安他们这几个年轻人之间的关系极好,若是折克行被弄回了西北,沈安以后说不得会想办法把他弄出来,那样的变数太大了。

    “陛下!”

    包拯出班,“臣以为,麟府路本是折家世代戍守之地,折继闵病逝后,折克行就来了汴梁,堪称是忠心耿耿……陛下?”

    赵曙抬头,淡淡的道:“折克行请命留在汴梁,留在万胜军。”

    包拯双手紧紧握住笏板,暗自欢喜不已。

    韩琦讶然道:“此子竟然这般忠心吗?”

    一个是万胜军的都虞侯,一个是麟府路的统军将领,孰强孰弱?

    当然是独挡一面的麟府路更强。

    可折克行却选择了留在京城。

    这份忠心当真是让赵曙满意到了极点。

    但旋即帝王的猜疑心让他招来了张八年。

    “你确定昨夜皇子他们没有通风报信?”

    张八年坚定的道:“臣确定,当时皇城司的密谍和百余名亲事官在外面游弋,就算是来了只老鼠也无法偷渡。”

    “很好!”

    赵曙满意的道:“折克行可用!”

    韩琦拱手笑道:“恭贺官家把一员虎将收入囊中。”

    大宋的复兴不可阻挡,而军事准备尤为重要。

    “以后北方会持续交战,朕需要忠心耿耿的大将去为大宋征伐。”

    赵曙心满意足的收了奏疏,说道:“曹佾几番上阵厮杀,可为勋贵表率,不过他毕竟年岁不小了,殿前司差一个副都指挥使,让他去。”

    殿前司副都指挥使是武人中的顶级官职,曹佾算是给祖宗争气了。

    “折克行年轻有为,大宋值此紧要的关头,朕当不拘一格简拔人才,折克行可为万胜军都指挥使!”

    一军之主啊!

    万胜军依旧在操练,曹佾懒洋洋的站在台子上,对于重复去做一些事他没多少兴趣,所以只是任由着折克行操弄。

    “某如今就等着北伐了。”下面喊杀声整天响,曹佾却在憧憬着自己的未来。

    折克行全身披挂,淡淡的道:“北伐目下不可为,大宋需要积蓄粮草,需要更多的战马,否则就怕重蹈太宗皇帝时的覆辙。”

    当年太宗皇帝的北伐堪称是仓促,自以为无敌于天下,结果被打成了狗。

    “某知道。”曹佾想到了祖先,“当年某的祖父……哎!”

    曹彬当年跟随北伐,兵败被降职,这是曹家的耻辱。

    “别想什么祖先。”折克行皱眉看着他,“某最不喜你的一点就是动辄提及祖先。祖先是祖先,自己是自己,自己不努力能怪谁?最近你操练没精打采的,这是倦怠了,若是领军出征,这等倦怠会让你毫无胜机!”

    “不就是操练吗!”曹佾站直了身体,走了下去。

    他拔出长刀,就在阵列前开始练刀。

    曹家的刀法和折家的刀法有许多共通之处,那就是简洁。

    沙场征战玩花拳绣腿,那还不如一刀了结了自己,免得去送人头。

    折克行微微点头。

    一军之主萎靡不振,这对军心士气的打击尤其大。

    “有人来了!”

    营外来了数骑。

    有将领对折克行低声道:“军侯,是枢密院和殿前司的人。”

    曹佾依旧陶醉在自己的刀法里而不能自拔,折克行举手,有人喊道:“停止操练。”

    “何事?”曹佾抬头,见到折克行下来,就笑道:“不是某吹嘘,某的刀法若是练到了精深处,安北说的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那当真是如探囊取物耳!”

    “枢密院和殿前司来人了。”

    曹佾缓缓回身,看着那数骑近前,不禁欢喜的道:“枢密院和殿前司一起来,遵道,这是你要升官了吧!”

    他侧身看着着折克行,那欢喜就从内到外的散发出来,“这几年多亏了你,否则某这个所谓的军主怕是降伏不了这些骄兵悍将,遵道,多谢了。”

    人要懂的感恩。

    什么兄弟情义哥记住就好,等以后寻机报答。

    你需要把自己的感激说出来,这是对付出方最大的慰藉。

    你若是说什么我们之间是兄弟,兄弟之间还讲这个?这岂不是侮辱了我们的兄弟情义吗?

    过十年你再回头看!

    所以曹佾就把自己的感激之情说了出来。

    折克行微微颔首,“不一定,弄不好是你升官。”

    呃!

    曹佾眨巴着眼睛,“某能去哪?难道让某去戍守皇城?”

    他觉得自己的资历不够,没法升官啊!

    那几个官员过来了,寒暄几句后,为首的拱手道:“恭喜国舅了。”

第1611章 汴梁折家,北方种家

    “恭喜某?”

    曹佾一怔,看了折克行一眼,心想难道官家真要某去戍守皇城?

    在庆历年间的宫中谋逆案之后,皇城的安危就成了先帝最看重的事儿。必须要用最忠心的人来戍守,可哪有那么多的忠心啊!

    及至当今官家,他对皇城安全同样看重,可他有自己的人马,自然不会用曹佾这个国舅来看大门。

    “是啊!”官员笑吟吟的拱手道:“官家刚吩咐的任命,国舅,殿前司副都指挥使。恭喜了。”

    “殿前司副都指挥使?”

    曹佾张开嘴,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

    这就好比一支部队的主官突然接到命令,让他去总参担任副总长。

    “恭喜国舅!”

    众人纷纷拱手贺喜。

    一时间军中喜气洋洋的。

    那几人随即看向了折克行。

    “可是折军侯?”

    “是。”

    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折克行,折家子……

    万胜军正是在他的操练督促下,才能在几次出征中表现出彩。

    此刻曹佾离去,万胜军由谁来执掌?

    “恭喜折军侯,不,恭喜折军主!”

    折克行默然拱手。

    军主了吗?

    折家在府州就是土霸王,可也是土包子。

    麟府路孤悬黄河对岸,算是一块飞地,是大宋抵御西贼和辽国的一个桥头堡。

    折家世代征战,可却依旧被汴梁猜忌,原因就是孤悬在外。

    西贼覆灭之后,折继祖的家书里多了焦虑,显然他也知道折家在面临选择。

    留在府州的话,折家看不到未来,渐渐会被边缘化。

    可走出府州……折家能做些什么?

    这些年折家一直在府州,和汴梁的重臣们并无交情,怎么安排?

    这些焦虑让折继祖夜不能寐。

    折克行也在焦虑。

    可现在这些焦虑都消散了。

    一军之主!

    这是折继祖最想谋求的位置。

    他在信中说了,愿意放弃府州的职务,只求能执掌一支禁军。

    这便是将门的无奈。

    他们必须要掌军,否则就成了冗官,十几年下来基本上都废掉了。

    “遵道,哈哈哈哈!”

    曹佾在大笑,用力拍打着折克行的肩膀。

    折克行也笑了笑,他看到了曹佾真诚的欢喜。

    是啊!

    某是军主了。

    一种喜悦之情洋溢着,让折克行觉着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清新。

    “见过军主!”

    万胜军数千将士齐齐行礼,喊声如雷。

    折克行缓缓走过去,看着这些将士们,点头道:“以后一起操练,一起厮杀。”

    “他才二十多岁吧?”

    “是。”

    “二十多岁就成了一军之主,比府州的折继祖如何?”

    “折继祖如今无路可走,府州折家看似庞大,可终究会渐渐淡去。”

    “那折克行……他就是新的折家?”

    “对,新的折家。”

    几个来传令的官员嘀咕了一阵,然后被送了出去。

    西北折家,汴梁折家,谁是正宗?

    折克行站在营门外,几个折家在汴梁的男子都来了。

    “见过郎君!”

    他们单膝跪下,神色欢喜。

    这近乎于是一种效忠。

    远方有人看到了这一幕,就沉声道:“折继祖在西北一隅之地苟延残喘,还不如折克行在汴梁死中求活,论格局,折继祖不如折克行!”

    “是,不过知城,折克行也亏得认识了大王和沈安等人,否则怕也没有今日这等际遇吧?”

    风尘仆仆的种谔点头,“际遇是际遇,可没本事再多再好的际遇给你也是无用,所以本事才是男儿立身之本!走,咱们去枢密院!”

    种谔进城先去报到,随后就等着安排,在此之前他算是自由了。

    他带着随从在汴梁城中游荡了一阵,采买了些礼品,然后去了榆林巷。

    “见过沈龙图!”

    沈安看着他,点头道:“看着少了些戾气,多了些沉稳,长进不小。”

    种谔默然。

    沈安不喜他对麾下下手太狠,这一点和他治军的思路背道而驰。

    但他还是渐渐变了。

    不变不行啊!

    不变按照沈安尿性,说不定下次会给他小鞋穿。

    “西贼覆灭,青涧城就成了鸡肋,官家准备让你去朝州,你觉着如何?”

    种谔抬头,自信的道:“进可攻,退可守!”

    “对,就是这么一个意思。”沈安说道:“关键是牵制!”

    他叫人弄了地图来,指着兀剌海城说道:“一旦和辽人全面开战,兀剌海城必须要拿下,拿下之后,整个西北都要看向右边。”

    种谔指着右侧说道:“辽人的西京道?”

    “对。”沈安指着上面说道:“但你朝州不同。”

    “上京道?”种谔不解的道:“上京道并无什么城池,都是部族,何须看重?”

    “那边有阻卜部,有敌烈部……”沈安的手指头划过去,“你莫要小看了这些部族,中原王朝更迭换代,草原上的霸主也在更迭换代,从匈奴到突厥,再到如今的辽人,天知道以后会换成谁,不过不管换成谁,新兴的霸主只会比辽人更凶悍!”

    “盛极而衰,随后被替代吗?”种谔点头,若有所思。

    出了这里后,一个随从问道:“郎君怎地有些神不守舍?可是那沈安给了脸色看吗?”

    种谔看了他一眼,“种平你早年曾去过不少地方,可曾听闻阻卜人和敌烈人?”

    那随从看着三十余岁,他先是回身看了身后一眼,才说道:“早些年……那时某去了北方。辽人那时候还得意,某从西京道一路悄然过去,最后到了上京道……

    郎君,上京道是辽人最大的地方,某当年曾想一路探寻过去,却力有未逮。不过却见到了不少部族。”

    种平眯眼,“那些牛羊一群群的散布在草原之上,那些牧羊人骑马在看着草原,野花朵朵,俯身可得,你若是要寻心静,可去那个地方。”

    “阻卜部和敌烈部可是大敌?”种谔不是得道高僧,也没有什么出尘的念头,他满脑子都是厮杀。

    种平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赞赏的道:“郎君竟然知道这两个部族,殊为难得。某当年在上京道就遇到过这两个部族,阻卜有北阻卜、西阻卜、西北阻卜、阻卜札剌部之别,在上京道之左。

    而敌烈号称敌烈八部,在上京道之右。这些部族目前还是一盘散沙,不过辽人的横征暴敛迟早会激怒他们。

    对于草原人而言,他们向往自由,但草原的出产却不足以让他们维系着体面的生活,若是不小心就会死于饥饿和雪灾,所以他们必须要聚居,如此才能抵御艰难和别人的觊觎。郎君……”

    种平拱手,“郎君一直在青涧城,竟然知晓千里之外的草原之事,这是种家之福。”

    “果真是如此吗?”种谔心中一惊,想起了先前沈安的话。

    “那是沈龙图说的。”

    种平一怔,“竟然是他吗?他可曾去过北方?”

    种谔摇头,“他说草原之上每每会隔一段时日孕育出一批凶悍的敌人来,他们会取代匈奴,取代突厥,取代辽人,最终会成为中原的大敌。而大宋必须要警惕阻卜部和敌烈部。”

    种平深吸一口气,“那人竟然这般目光深远吗?”

    “阻卜部和敌烈部果真会成为大宋的大敌?”种谔此刻恨不能飞去上京道查探这两个部族的情况。

    “难说。”种平面色凝重的道:“某不知道沈安从何而知的这些事,不过却一点都没错。郎君,当年某在辽人的上京道四处游荡,见过那些部族……他们的孩子就能骑马射箭,那骑术和箭术放在咱们这边就是悍卒的胚子,甚至他们的妇人也是如此,必要时都能拿起刀枪和弓箭,成为最凶悍的勇士,您可明白这个意思吗?”

    “某明白了。”种谔说道:“沈龙图这是想提醒某,不要只看着辽人的西京道,而要未雨绸缪的看着上京道,看着那些此刻还臣服于辽人的部族。”

    种平叹息道:“郎君,沈安此人深谋远虑,而且还见多识广,为将者必须如此。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比如说京城的禁军,大多都是看门狗。以后你在军中的对头就是沈安,若是不能压下他,当世第一名将你想都别想,还有,种家也只能屈居于沈家之下……

    你别小看了沈家,他们看似一家子除去沈安之外都是妇孺,可折家却隐隐的跟在沈家的身后,这便类似于附庸。还有苏轼,还有国舅,郎君,这样的沈家平日里看着不动声色,可若是沈安感觉到了威胁,他只需一声号令,顷刻间沈家就会变成一个庞然大物……种家……可能相比?”

    种谔沉默。

    “郎君,你要努力啊!”种平鼓励道:“那沈安能做的,你难道不能?”

    “沈安……某比不过他。”

    种谔竟然认输了?

    种平讶然道:“某离去数年,你怎么……某记得当年的你说过,这个天下就没有人能入你眼,怎地你竟然怯了?”

    种谔苦笑道:“你仔细想想沈安做过的那些事,某可能相比?开始某还觉着可以一争,后来渐渐就麻木了,种平,你没有和他面对面的相遇过,不知道在那张看似普通的面容之下,隐藏着怎样的狰狞……”

    他微笑看着前方,“他并未把某当做是对手,所以出言指点。此去朝州,某要盯着北方,若是机会来临,某将会让耶律洪基,让大宋看看何为种家,看看种谔如何!”

    种平赞道:“郎君豪迈!”

    ……

    第三更,还有两更。

第1612章 不是骗子就是鸡

    “郎君,种谔对您好似服气了。”

    庄老实陪着沈安在院子里踱步,用自己的见解给沈安提供另一种思路。

    “人没有什么服气不服气的,老实你记住了,人会变化。”

    沈安想起了种谔和自己的几次相遇,不禁就笑了起来。

    庄老实叹道,“所谓此一时,彼一时,眼下有人向你低头,看似一腔热忱,可再过几年,等两边的地位一变,原来的低头和谄媚就会变成倨傲,这等事小人当年见识过不少,所以……除非是亲人,其实亲人都有可能靠不住。

    所以小人以为,最要紧的是自身,你有本事,你能一直压着他们,那他们就会一直对你谄媚,对你低头。”

    沈安淡淡的道:“某能压住他们一辈子,所以别担心这个。”

    种谔去了朝州,算是独掌一面,但也失去了万众瞩目的机会。当北方大战打响时,他只能在朝州发起牵制,或是抵御敌人的进攻。所以沈安给他讲了朝州的重要性,就是怕他懈怠或是懒散。

    庄老实笑道:“郎君是杂学宗师,还是大宋第一名将,谁能压制了郎君去?那是痴人说梦。”

    “哥哥!”

    果果带着芋头跑了来,“有个和气的老人家来了。”

    沈安去了前面,等看到文彦博时,不禁一喜,“文相回来了?”

    文彦博点头,笑的很慈祥,难怪果果会说来了个和气的老人家。

    只是老文看着有些憔悴,都脱形了,若非是熟人都认不出来。

    “老夫此次坐镇北方,耳边全是你在兴庆府操纵风云的消息,只可惜老夫想战死北方,耶律洪基竟然不敢来,憾甚!”

    老文在北方公布了自己的家书,完全就是准备把这条老命丢在北方的意思,而且还要啃耶律洪基几口肉才行。

    这样的老文镇住了辽人,也镇住了汴梁的君臣。

    原来文彦博也可以这般悍勇的吗?

    “您在北方震慑住了辽人,这才有了西北的从容。”

    老文在以后可是著名的保守派大佬,堪称是灯塔般的存在,保守的让人想吐血。

    可现在这位保守派的带头大哥竟然这般激情四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之极。

    文彦博点头,“老夫刚从宫中来,就想问问你是如何让梁氏低的头?”

    “此事倒也简单,因势利导罢了。”

    沈安笑的很和气。

    文彦博呵呵一笑,“就是如此?”

    “当然!”

    文彦博叹息一声,“你对老夫怕是有些误会。当初老夫因为河图之事去了地方,没有忘记你对老夫的情义,只是后来老夫在河南府回不来……哎!”

    “什么情义?”沈安愕然道:“某却忘记了。”

    当年有人夜里把举报信丢进了沈家,沈安及时把事情捅了上去,让老文有了预警的时间,算是对他有恩。

    “是吗?”文彦博含笑问道。

    “是啊!”沈安颔首,非常肯定的语气。

    一老一年轻,二人相对微笑,然后静默片刻。

    不管沈安对文彦博此次坐镇北方有多赞赏,可这里是汴梁……

    文彦博随后告辞。

    出了沈家,随从不满的道:“您是枢密使,原先的首相,他沈安竟然敢这般轻慢您吗?”

    “你懂什么?”文彦博淡淡的道:“汴梁就是个漩涡,新政是一窝,老夫和司马光他们是一窝,两个漩涡都在相互抗衡,但老夫却想着能否把新政那边给拉进去,所以来试试,可沈安却狡猾,什么情义……是啊!大局之前,没有情义。”

    他上马,回身看了沈家一眼,说道:“但汴梁是汴梁,若是到了沙场,老夫可以把后背交给沈安,沈安亦是如此,你可明白?”

    随从点头,“是,政争是政争,可当面对外敌时,那就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文彦博笑道:“司马光他们目光短浅,一心就想把新政全数压制,眼中却没有大宋,有的只是意气,有的只是自己,私心太重,老夫不喜。”

    “可老夫却不能不拉上他们,否则势单力孤啊!”文彦博微微一笑,“不过做事要有分寸,国是国,私是私。该为国效命时,老夫不甘人后,如此才敢自称一声……大丈夫!”

    沈家,庄老实说道:“郎君,文春雨的手段老辣,不可亲近,却也不能得罪。”

    “文春雨,春风化雨,好手段。”沈安淡淡的道:“政争是政争,为了反对新政,文彦博会手段百出,可却有底线。但若是到了沙场之上,某却可以信他,托之以后背。”

    文彦博的手段比司马光高超多了,他在北方虽然并未指挥厮杀,但却也声名赫赫,据闻耶律洪基都诧异的道:“文彦博竟然如此凶悍吗?”

    “有这样的对手才有趣!”

    沈安回了后院,果果正带着芋头读书,赵五五牵着毛豆大爷在散步。

    “爹爹……”

    毛豆跌跌撞撞的走来,沈安身体前俯,双手伸出来,小心翼翼的盯着他,随时准备扑过去。

    “啊啊啊啊……”

    毛豆大爷看来对这个游戏很满意,兴奋的大叫起来,高一脚浅一脚的冲过来,最后扑到了沈安的怀里。

    “哈哈哈哈!”沈安抱起毛豆,逗弄道:“哥哥呢?”

    “哥哥!”毛豆不肯安分,奋力挣扎着。

    追求自由是人类的天性,连毛豆都不喜欢被束缚,所以沈安对跪拜这种礼节不怎么喜欢。

    跪天跪地跪父母,跪长辈。除此之外就不该跪拜。

    折克行来了。

    在书房里,他轰然跪下,把个沈安给弄的手忙脚乱的。

    “某说你这是抽了?”

    沈安努力把他弄起来,骂道:“动辄就跪,跪什么?跪父母去!”

    “家父早年就去了。”

    折克行看着很平静。

    “所以你就觉着自己是孤儿?”沈安知道他的来意。

    “是。”折克行说道:“你昨夜在冒险,若是绿毛被人发现,官家会勃然大怒。”

    赵曙可以陪两个年轻人玩玩,但必须胜利,否则他会用雷霆手段来告诉大家,别和朕对着干。

    这就是帝王不讲理的一面。

    “你过关了就好。”沈安给他弄了茶,见他喝茶皱眉,就没好气的道:“别把酒当做茶水喝。还有,你以后好歹也是一军之主了,当做表率。”

    “是。”

    折克行说道:“叔父去年来信,说是寻机让兄长折克柔承袭府州知州一职。”

    “这是好事。”折克柔的本事沈安也略知道些,不亚于折克行。

    “当年父亲去时,兄长才十二岁,所以只能让叔父承袭。”折克行的声音平静,仿佛这其中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叔父有子,老大折克禧并非无能,若是让他来承袭此职,不会弱于兄长,所以有人也在叔父的面前建言,说是让折克禧来承袭知州一职,被叔父当场喝骂。

    叔父说过,府州知州是自己的兄长传给了他,却只是代任,等他去时,自然要还给兄长那一脉。”

    “是个大丈夫!”沈安不禁点头称赞。

    “兄长可以承袭,不过安北兄,以后的府州怕是要没落了……”

    “是。”

    折克行点头,“如此某会去信家中,告诉叔父,府州折家该休养生息了。”

    “以后将门会被打压。”沈安这番话是非心腹不会说,“大宋要想长久兴盛不衰,就不能允许一家人世代为将。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告诉折家人,该读书就去读书,该从军就继续从军,别想着抱作一团,那是找死。”

    折克行躬身,“多谢兄长。”

    沈安点头,“你只管好生做,折家……你这一枝未尝不是折家。”

    折克行讶然:“折家在府州。”

    “有某在,有大王在,你还担心自己无法自立门户吗?”沈安微笑道:“你只管努力,剩下的交给我们,以后西北折家是折家,汴梁折家也是折家。”

    折克行懂了,“分开之后,朝中就少了忌惮。”

    “对,武人莫要想太多,想得越多,越抱团,就会越被朝中排斥。”

    送走了折克行,晚饭时间到了。

    “哥哥,有羊排!”

    果果在安排一家子的饭食,芋头在边上捣蛋,花花已经开饭了,围着自己的小盆转圈吃。

    “锄禾日当午……”

    绿毛在地上踱步,沈安进来时差点一脚就踩住了它。

    “绿毛有功,最近给它弄些好吃的。”

    沈安把绿毛捧起来,笑道:“此次全靠你了。”

    绿毛歪着脑袋,“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沈安的笑容僵在脸上,恨不能一把掐死了这只贱鸟。

    “吃饭吃饭。”

    杨卓雪带着毛豆在边上一桌,毛豆吃洒了不少食物,堪称是天一半,地一半。

    羊排美味,沈安最是喜欢。

    这个时代没有啤酒,不过淡淡的米酒也不错,很是爽口。

    一口羊排一口米酒,最后把油嘴一擦,这便是美好的一天结束了。

    “郎君,有个叫做种平的人求见。”

    “种平?种家人吧,某稍后去。”

    稍后沈安去了前院,见到了种谔的那个随从。

    “某种平,种家人,只是早年不喜约束,就在世间游荡。”

    “去过何处?”

    在没有指南针,没有帐篷,没有压缩干娘,没有电子地图的年代,敢去满世界晃悠的都是勇士。

    种平接过茶水,对陈洛微微颔首表示感谢,然后微笑道;“某去过西京道,去过上京道,所以今日听闻沈龙图提及要警惕上京道的那些部族,深感佩服。”

    “夸赞的话某不喜,有话就说,否则……送客!”

    沈安此刻忘记了唐仁拍自己马屁时的惬意,只是微微冷着脸。

    种平没想到沈安的态度竟然这般冷淡,只得苦笑道:“郎君要去朝州,可那里偏僻,立功艰难……”

    “你可还有话?”沈安冷淡的道。

    种平说道:“沈龙图,种家是将门,和士大夫之间关系不错……”

    这是想来为种家和沈安拉条线,两家成为盟友的意思。

    “老实!”

    沈安起身,庄老实进来,冷冰冰的看着种平。

    “送客!”

    沈安大步出去,种平愕然:“沈龙图……”

    庄老实喝道:“你一笑某就觉着奸诈,还想哄骗我家郎君,却不知我家郎君当年是靠什么起家的,速去!”

    外面来了陈洛,“郎君上次说过什么?整日笑眯眯,不是骗子就是鸡,出去!”

    ……

    第四更送上,晚些有盟主加更。兄弟们月票投起来。

第1613章 好一个彪悍的女子(为新盟主‘dgql’贺,加更)

    种家在京城有地方,种谔此刻在自家的地方喝酒。

    他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地图。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

    种谔没抬头,用手指指着在右边的西京道,遗憾的道:“西贼一灭,河东路在西北再无对手,将会倾力对付辽人。西京道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朝州太远了,对此鞭长莫及,可惜!”

    他真想从侧面给辽人的西京道一下,可从朝州出发距离太过遥远,赶不上趟。

    “郎君!”

    种平坐下就给自己弄了杯酒,连干三杯后才笑道:“试探失败了。”

    种谔看了他一眼,缓缓举杯喝了一口酒,“若是玩手段,你玩不过沈安,所以你的试探只会自取其辱。”

    “他没把种家伸出去的手当回事,给打了回来。”种平放下酒杯,伸手拿了一块羊肉干大嚼。

    “当年四处游历时,肉干就是救命粮,若是没了这个东西,某怕是早就死在了某个地方。”

    种平吃的狼吞虎咽,稍后缓了缓,这才恢复了儒雅的风度,“可沈安为何对折家子另眼相看?”

    种谔抬头,有些怅然的道:“当年某来了汴梁,想给折克行一个下马威,于是把一个麾下的手臂折了。此后沈安对某就很冷淡,甚至是厌恶。”

    “那些贼……某说错了。”种平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那些军士收拾就收拾了,难道他治军不动手?”

    “他很少动手。”

    种谔端起酒杯,眯眼看着种平,猛地一仰头。

    酒水顺着胡须流淌下来,种谔突然劈手扔出了酒杯。

    呯!

    酒杯在墙壁上撞的粉碎,外面进来一个军士,“郎君!”

    军士四处张望,种谔骂道:“滚出去!”

    军士拱手告退,顺手关上门。

    种谔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用手按压着太阳穴,咧嘴笑了笑。

    “沈安的手段当真了得,种家和折家在西北多年,可谁能在对阵西贼时这般写意?”

    种平伸手拂去落在手臂上的一块碎瓷片,“愿闻其详。”

    “你以前四处游历,不知沈安的手段呐!”种谔伸手拿起酒壶,“第一次大军出击,他统领中路军,一路打的西贼毫无还手之力,某当时和折继祖在右路军,一路已经很快了,可沈安更快,快若闪电。

    你可知道,当初他带走了许多无马的骑兵。”

    “这是为何?”种平突然一皱眉,“莫非是他有把握夺取战马?这般自信吗?”

    “对。”种谔笑道:“自信?他确实是自信,后来大军云集灵州城下时,他的麾下全都有了战马。”

    嘶!

    种平讶然道:“果真是了得。”

    “第二次你知道了,他带着十余人就潜入了兴庆府,和梁氏勾上了,随后指挥梁氏的麾下镇压城中的叛逆,而他同时安排了王韶在城外,一战击溃了西贼叛逆一方的大军……这些手段你可有?”

    种平摇头,“若是某进了兴庆府,最多是花钱许诺,先哄了几个大将来做内应,不过很有可能还未说服成功,某的脑袋就掉了。”

    “他还和大王交好,包相更是他的看护人,王安石的儿子和他相交莫逆……文名传播四方的苏轼和他也是至交,折家是他的盟友……这样的人,种家就算是不能成为他的朋友,可也不能做他的对手,否则某没有把握能挡住他的手段。或许当年的老祖能。”

    所谓老祖,指的是这一脉的大儒种放。

    “哎!”种平叹道:“沈安这等人可惜了,若是活在百年前,定然就是开国功勋。”

    种谔就着酒壶喝了一口,冷笑道:“开国时?那时不管是太祖皇帝还是太宗皇帝,都能让他生死两难!要么丢下兵权去做富家翁,要么就等着被寻个由头杀了。”

    从赵匡胤到赵匡义,这兄弟俩对武人的警惕是一脉相承的。若是有那等无敌名将,只能是种谔所说的两种可能,再无第三条路可走。

    种平笑道:“也是。不过当今官家可会……”

    他伸手挥斩,眉间全是冷肃。

    种谔摇头,“先帝都有可能会让他闲置,可当今官家却不会。官家的性子不好,可对有功之臣却极好,你想想宰辅们多久没动了?若是在先帝时,早就换了几批。”

    “这样的官家,弄不好大宋真会在他的手中重现汉唐荣光!”

    种谔举起酒壶,神色坚定,“种家是种家,可此刻某却只是个武人,为了大宋!”

    种平举杯,“为了大宋!”

    ……

    “为了大宋!”

    包绶站在屋顶上,昂首挺胸,可下面的沈家一家子却围坐着准备吃饭。

    他低头喊道:“姐姐你看某!”

    果果抬头,没精打采的道:“上次包公说要吊着你打,你还不怕吗?”

    “某不怕!”包绶得意的道:“爹爹就是会吓唬人,其实从来都不肯动手。”

    杨卓雪低声道:“今日不是也请了包公来了吗?”

    “别告诉那小子。”沈安坏笑道。

    “孽畜!”

    包拯的咆哮如期而至,等包绶被绳子绑了吊在屋檐下时,沈安乐的不行。

    别说什么体罚,看看包绶吧,一边求饶一边冲着果果使眼色,示意她给自己留些烤肉。

    这就是滚刀肉。

    “高丽使者想求见官家,被拒绝了。”

    包拯现在吃烤肉不能放开吃,否则肠胃受不了。他喝了一口酒,“官家是在吊着他,最终还是想让高丽站在大宋这一边,只是高丽人怕是不肯轻易就范呐!”

    “高丽?某以为当寻机拿下。”

    沈安一直记着高丽给中原找的麻烦,在明初时甚至想进攻大明,准备抢些地盘。

    “看官家的意思……怕是想借重高丽。”包拯摇摇头,“此事朝中议定了再说吧。”

    议定?

    等你们议定就没啥可说的了。

    沈安喝了一口酒,目光幽幽。

    第二天早上,沈安还没起床时,就听到外面有人在闹腾。

    “啊……难道睡个懒觉就那么难吗?”

    沈安怒了。

    外面有人低声道:“郎君。”

    “何事?”

    是赵五五,沈安坐了起来。

    “郎君,外面来了数十人,说是三司的官吏,如今没了出路,让咱们家养活他们。”

    尼玛!

    沈安想杀人!

    “都是有手有脚的,还给了他们补偿,若是不行还能去西北为官,怎么就那么……和残废似的呢?”

    沈安坐在床上想了许久没想明白,起床洗漱,然后去了前院。

    “郎君。”

    曾二梅拿着两个馒头跑了过来,“郎君,吃了羊肉馒头吵架才有劲。”

    “你何时见你家郎君和人吵架?”

    沈安接过馒头,一嘴半个。里面的羊肉馅料竟然有汤汁,爽的沈安没法说话。

    美滋滋啊!

    “开门。”

    沈安打着嗝,就像是个地主老财般的指挥着家丁开门。

    看看吧,闻小种右手低垂,分明就是准备好了暗器。

    陈洛手中拎着棍子,一脸的狞笑……这厮从娶了二梅之后,脸上的横肉越发的多了,可见女子的厨艺太好,男人想不成弥勒佛都难。

    曾二梅拎着一把菜刀,一脸的无所谓。

    陈大娘和周二合力提着一根粗大的木棍,这是夫妻合璧,准备横扫榆林巷的意思?

    沈安就在这样的簇拥下走了出去。

    外面站着六七十个男子,各种造型都有。

    “沈安,你进谗言致使我等丢官去职,今日你不给个说法,我等誓不罢休!”

    “对,若是今日没有说法,我等就在沈家不走了。”

    “哎哎哎!那个拎着菜刀的丑女人。”一个矮胖男子指着曾二梅说道:“有本事就砍某几刀,没本事就缩回去,哪个粪坑里……”

    陈洛大怒,刚想动手,身边嗖的一下,就失去了二梅的身影。

    曾二梅举着菜刀,用沈安的话来说:你这样举着菜刀一路跑会损耗体力,可见不是老卒。

    那矮胖男子本来在冷笑,可边上有人喊道:“这女人的脸都红透了,眼神看着不对劲,是疯了!快跑!”

    矮胖男子还兀自不信,可这些官吏们却发一声喊,转身就跑。

    “我杀了你!”

    曾二梅的眼睛都红了,她最恨的就是有人骂自己是丑女人。自从来了沈家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所以一下就被热血冲昏了头脑。

    “快跑!”

    有个男子很有义气的回头看了一声。

    矮胖男子的眼神不大好,此刻也见到了曾二梅的神色。他哆嗦了一下,正在此时,就听到沈安喊道:“二梅,别砍死了,其它随便。”

    沈安这个畜生!

    他一发话,这事儿就没跑了。

    跑啊!

    “救命啊!”

    榆林巷里全被脚步声和呼救声给笼罩住了。

    街坊们出来时,就看到了一群男子狂奔而去。

    “谁在追赶他们?”

    有街坊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了疯狂状态下的曾二梅。

    “二梅!”

    嗖的一下,曾二梅就消失了。

    “二梅真是厉害!”

    这是沈安从未见过的曾二梅,他见陈洛在发呆,就骂道:“还不快去帮忙!”

    陈洛哆嗦了一下,“郎君,二梅从不这样的呀!”

    他定然是在担心自己以后的小日子。

    沈安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忍忍就好了。”

    “二梅!”

    陈洛大概是想到了自己以后的蹉跎岁月,含泪去追赶妻子。

    ……

    韩绛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

    他年岁不小了,尿多睡不好,这不昨夜难得睡了个好觉,结果凌晨就被人弄醒了,说是那些等待分配的官吏们往榆林巷去了,说是要和沈安同归于尽。

    于是他就急匆匆的来了,甚至脸都没洗。

    到了榆林巷的外面,他下马。早上有些冷,他哆嗦了一下,刚想进去,就听到了喊声。

    “救命啊!”

    那急促的脚步声传进了韩绛的耳中,让他想起了上次看到的骑兵操练。

    谁跑的那么快?

    韩绛退后一步,巷子里就冲出来了一群人。

    这群人面色惶然,双手快速摆动,有一个甚至身体后仰,跑的龇牙咧嘴的。

    这群人让韩绛想起了狼奔豕突这个成语,可却都是他的下属。

    “郎君,沈安也太不给脸了,竟然把他们打了出来。”随从有些不满。

    韩绛刚想说话,就见一个女子拎着菜刀狂奔出来。

    “杀了你们!”

    韩绛不禁脱口而出,“好一个彪悍的女子!”

    ……

    感谢书友:‘dgql’的盟主打赏。第五更送上,大家晚安!

第1614章 忠臣呐

    曾二梅最终还是被陈洛被带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韩绛。

    “老夫天没亮就出了家门,披星戴月来救你沈安,如今饿的厉害,赶紧弄了好吃的来。”

    韩绛坐下就不想起来了,沈安笑道:“好说,韩相等着就是了。”

    “还什么韩相……钱袋子都没了,以后老夫没脸被人称为韩相。”

    三司的钱袋子是被沈安和赵顼给弄走的,所以老头有怨言也正常。

    曾二梅还在缓情绪,沈安亲自出手,弄了大饼和鸡蛋,外加一大盆豆腐脑。

    “加了辣酱,韩相,堪称是汴梁第一美味呐!”

    沈安亲自示范,弄了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在碗里,然后加调料,最后加辣酱搅拌一下。

    “这个就饼和馒头炊饼吃最好。”

    沈安咬一口大饼,舀一勺豆腐脑。

    “啊……”

    油饼加豆腐脑,这就是神仙啊!

    韩绛见他吃的香,就自己弄了一碗,一尝,就眯眼点头,“果然是大宋第一名厨,看来老夫得在你家住个十天半月的才行。”

    “欢迎啊!”沈安哪里会怕这种威胁,“前院有客房,回头某叫人换了新被子,欢迎韩相入住。”

    芋头在边上吃自己的早饭,他不时看韩绛一眼,显得欲言又止的。

    老人都喜欢孩子,韩绛慈祥的问道:“芋头可是有话要说?”

    “是呀!”芋头点头,“爹爹说……说谎的不是好孩子。”

    韩绛赞道:“好家教。正是如此,你有话要实话实说。”

    芋头指着他的眼睛道:“那里有好大一坨……好大一坨呀!”

    韩绛顺手一抹,就在眼角抹了一大坨眼屎下来。

    呃!

    韩绛没洗脸?

    沈安想忍,身体颤抖着。

    韩绛板着脸道:“想笑就笑吧。”

    “哈哈哈哈!”

    笑够了,这事儿也得想办法解决。

    沈安想再躲几天懒,可韩绛却正色道:“你建言正视冗官,可这批官吏若是不处置好了,后续很麻烦?人人都会闹腾!那冗官还怎么解决?嗯!”

    这件事看似不大,可却隐藏着深层次的危机。

    一旦这批官吏闹腾,反对新政的那些人就会鼓噪起来。不少人也会投身于他们的怀抱,从此和新政势不两立。

    这个就是大局啊!

    一路进宫,赵曙显然也得了消息,问道:“听闻有人闹腾,被你家女厨娘给打跑了?还被砍死了数人。”

    这谁在造谣?

    沈安苦笑道:“陛下,有人出言不逊,被我家厨娘一路追出了榆林巷,没有死伤。”

    “哦,那就是以讹传讹。”赵曙突然话锋一转,“先前已经有了奏疏,说是这批官吏为大宋效力多年,一朝被人驱赶,孤苦无依,有人说担心天下官吏心寒,有人说这是无事找事……”

    “此事拖到现在,是臣的错。”韩绛主动承担了责任。

    “怪不得你。”赵曙冷笑道:“给钱不要,西北不去,可去西北难道不是做事?这也害怕,那也害怕,这样的人朕要他们何用?”

    后遗症出现了,这批官吏以后没好日子过。

    “政事堂可有这等人?”赵曙在冷笑。

    政事堂可是大宋中枢,中枢的官员不稳定会出大问题。

    韩琦自信的道:“陛下放心,谁敢闹腾,一律拿下。”

    曾公亮淡淡的道:“非常时期,自然要用非常手段!”

    赵曙点头,满意的道:“那些奏疏里看似一片拳拳之心,可内里全是威胁,但凡中枢出现些问题,他们马上就会群起而攻之。如今政事堂能稳住就是头等大事,其次……三司的那批人如何处置?”

    这是要动手啊!

    韩琦摇头,“陛下,此事不能动手。一旦动手,后果不可收拾。”

    “陛下,此事只能怀柔!”曾公亮阴测测的道:“他们闹事的背后有没有挑唆之人?臣以为必然是有的,如今先怀柔,等事情平息了之后再算账,新账老账……咱们一起算!”

    殿内的温度马上下降了些,连陈忠珩都在看着曾公亮。

    所有人都觉得有些诧异。

    老曾竟然这般狠?这不是喝多了吧?

    曾公亮历来给人的印象就是稳,而且很少有态度尖锐的时候,有人说假以时日,这又是一个文彦博。

    可这人今日却换了张面孔,狠辣的吓人。

    曾公亮大概也发现不对劲,他呵呵一笑,又装作菩萨模样。

    “沈安……”

    赵曙看去,就见沈安靠在柱子上,双目炯炯有神。

    不错,年轻人就是精神。

    “此事是你起的头,你来说说。”

    沈安看了装菩萨的赵顼一眼,说道:“陛下,此事臣也以为当怀柔,可算账的话,臣以为当场就算最好。拖到后面没得弱了朝中的威信。”

    他说话间自信满满,让赵曙心中一动,“你有把握?”

    沈安笑了笑,“这等时候,就算是没把握,臣也要挺身而出,否则如何对得住陛下的隆恩,如何对得住俸禄和尊荣。”

    忠臣呐!

    赵曙觉得在这等时候还能挺身而出的就是忠臣,他满意的道:“你做事活络,不拘一格,朕尽知了。如此……诸卿如何看?”

    韩琦说道:“沈安做事吧……臣觉得还是稳妥。”

    曾公亮点头,“臣附议。”

    这群老狐狸在这等时候自然不会接锅,让小年轻沈安去打头阵,若是沈安抵挡不住的话,他们再出来接盘,到了那时,他们观战良久,自然胸有成竹。

    这便是为政者老辣的地方。

    包拯自然知道这个,但却不会阻拦。

    出了大殿之后,沈安扶着他缓步而行,包拯说道:“你立功太多,终究得慢慢消磨。此事你就算是弄不好也无事,算是个教训。”

    “是。”沈安很是平静。

    “你要知道,这些人……他们并无差错,所以许多人都在同情他们。至于他们没什么本事却无人关注,更有那起混日子的,当年老夫在三司时清理了一批,这才几年,竟然又出来了,可见吏治要严,不可有一刻松懈。

    此事不好办。下狠手不妥,温言以对也不妥,那些人的背后有人,他们会不断蛊惑这些人,不给好处怕是不肯低头……”

    “可他们有事做啊!”沈安觉得这种思维很奇葩,“西北差了大批官吏,他们可以去,若是觉着自己本事了得,也能领了钱去自谋生路,为何同情他们?”

    “许多事,你不懂,不,不是你不懂,而是……让你去西北去不去?”

    沈安想了想,“大概不想去。”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包拯没好气的道,“官家大概也是你这般想法,只是不能说。”

    这句话一旦公开说出去,马上就会天下震动,君臣各自不安。

    包拯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叹息道:“你太急切了,你要去捅他们刀子,小心他们找你拼命。你……”

    他侧身看着沈安,“记得出门的时候弄钢板。”

    沈安不禁摸了摸腰子那里,觉得一股子凉气袭来。

    捅腰子啊!

    但他旋即就笑了笑,“无理取闹罢了。”

    大宋的冗官实际上并不严重,只是那些冗官不肯去下面罢了。

    下面缺官员,这是共识。

    在许多州县,有时候县丞就是最高长官,代理知县的职务。

    这是为何?大宋少人?不少,只是因为那些州县太糟糕,无人愿意去而已。

    站在皇城外,沈安眯眼看着太阳,说道:“找到那些人,让他们去钱庄。”

    那群人此刻正在一家酒肆里吃饭。

    酒肆被包下来了,为首的男子站在中间,大声疾呼道:“咱们在三司兢兢业业的干了多年,如今一朝被遣散,这凭什么?!”

    “凭什么?”更多的人站了起来,神色悲愤。

    “因为有贼子在中间挑拨!”为首的男子叫做夏铮,原先是三司度支勾院的官员,算是这一批人里官职最高的,于是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带头大哥。

    夏铮愤怒的道:“他们说去西北,可西北苦寒,还有西贼残余和羌人作乱,更有番人不时攻打,哪里能去?他们说给钱弄什么买断,为官多少年就给多少钱……可咱们哪里知道如何做生意?这不是逼迫咱们吗?

    咱们如今走投无路,该怎么办?是听从他们的吩咐去西北,还是和他们斗到底?

    某自然是要斗到底的,不为什么,就为了……这等人……都是国贼!某和国贼势不两立!”

    “国贼!”

    众人面色涨红的在振臂高呼。

    酒肆的掌柜开始见这么多人来吃饭,欢喜的把娘子都拉出来帮忙,可听到这些激进的话之后,他忍不住说道:“诸位官人,我等也是什么都不懂呢!可为了活下去,只得一步步的试着来,亏了就帮人做事挣钱,等有了些继续继续又去试一次……小人就是弄了十余年才开了这家酒肆……”

    夏铮斜睨着他,“某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余地?若非这里不是三司,某定然要叫人打肿你的嘴!”

    掌柜还想说话,他的娘子一把把他拽到了后面去,骂道:“这些年你难道还没吃够亏?遇事别管,遇事别管,我爹当年告诫你的话你可还记得?”

    掌柜涨红着脸说道:“可……可沈龙图说过……”

    他的娘子冷笑道:“沈龙图说的话有屁用,有本事他沈龙图让咱们的日子好起来,那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在此之前,去干活!去挣钱养活孩子才是正经。”

    掌柜低下头,叹道:“为夫知道了。”

    “有客人来了。”

    外面来了客人,掌柜赶紧出去。

    来人是闻小种,他冷冷的看着在说话的夏铮,说道:“我家郎君让你等马上去钱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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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5章 好处不尽

    夏铮正在慷慨激昂的讲话,被打断之后就不满的看着闻小种,“你家郎君是谁?”

    “沈龙图!”

    慷慨激昂瞬间就不见,剩下的只是警惕。

    “为何?”夏铮退到了同伴的中间,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闻小种盯着他,“我家郎君刚得了官家的授命,来安置你等。”

    掌柜在后面和娘子一起偷看,瞬间就发现有一半人的腿在颤抖。他低声道:“这些人都怕沈龙图呢!”

    “速去!”

    闻小种站在边上,他期待着有人不去,如此就能杀鸡儆猴。

    可夏铮却很清楚沈安的行事风格,毫不犹豫的道:“官家仁慈,我等自然从命,走。”

    闻小种见大家都出去,却无人结账,就说道:“为何不给钱?”

    掌柜看了自家娘子一眼,那眼神骄傲。

    看看,某说沈龙图不错吧。

    他的娘子瘪瘪嘴,然后跟着出去算账。

    众人一路到了钱庄时,沈安已经在等候了。

    “看着都不错,至少白白胖胖的。”

    沈安的开场白并不友善,所以官吏们都默然,不给他动手的借口。

    “你等的差事朝中在商议,毕竟人太多,不好安置,而在此之前,俸禄不会缺了你等的,可人不能拿钱不做事吧?”

    沈安看着这些人,突然温柔的道:“可否?”

    众人不禁点点头,然后就后悔了。

    这个沈断腿的手段太狠,莫不是有什么狠毒的事情在等着咱们去做吧?

    “钱庄里最近准备来一次盘点,需要有人去清点铜钱,此事不算复杂,也不算累,如此可否?”

    沈安的眼神渐渐冰冷,他的身后站着一溜钱庄的伙计,个个精神抖擞,就等着他一声令下动手。

    “是。”

    所谓拿钱办事,拿了俸禄就得干活。端了人的碗,就得服人的管。

    这就是规矩,谁想违背这个规矩,呵呵!

    “带他们去后面。”

    沈安退到了一边,有伙计喊道:“都跟某来。”

    七十余人鱼贯而入。

    王雱出现了,“某本以为你会寻机打断几条腿,震慑住他们,谁曾想你竟然心软了。”

    “他们做事时并无错处,只是不服从安置,所以某不会下狠手。”

    王雱诧异的道:“你竟然还在遵循对错?”

    为政者看一件事从来都不会是去看这件事的对与错,他们会看这件事对时局、对国家的影响,然后做出取舍。

    所以王雱很诧异于沈安的选择。

    沈安正色道:“某是人,不是政客!”

    王雱冷冷的道:“你宁可给自己找麻烦,也不肯狠下心来?”

    “是。”

    王雱摇摇头,说道:“某去书院了,若是事有不谐,你只管让人去书院寻某,某来收拾这个残局。”

    “你不怕被影响?”沈安笑了笑。

    王雱淡淡的道:“影响就影响吧,反正某本就厌恶官场上的那些蠢货!不想为官。”

    这厮……

    沈安记得上次他还在说什么时候去考个进士出来,不得前三名就不出仕,那时候的王雱自信满满。

    可他突然改变了立场,不外乎就是想为沈安兜底罢了。

    沈安心情愉悦,而他的处置方法传到宫中后,赵曙有些纳闷。

    “让那些人去数钱?”

    “是,最近天气不错,钱庄准备把铜钱给打散了晒一晒,顺带把绳子给换了……”

    赵曙纳闷的道:“以前在郡王府时,有几次朕见到管事坐在大树下数钱,数的美滋滋的。沈安让他们去数钱,难道是权宜之计?”

    “大概是。”韩琦说道:“先稳住他们,缓一缓,再想办法一一击破。陛下,您可还记得沈安当时在西北征战时的兵法吗?快若闪电。”

    “朕记得。”提及这个赵曙就兴奋,“数日就打下了数座城池,让人振奋。”

    韩琦抚须,若是沈安在的话,定然会说这便是诸葛亮的造型,“这兵法之妙就妙在存乎一心,可快可慢,该快就快,该慢就慢,该快的时候不可慢,该慢的时候不可快……”

    赵曙发呆。

    曾公亮等人发呆。

    内侍们发呆……

    韩琦口沫横飞的讲完了自己对兵法的见解,最后说道:“显然处置官吏不能快,所以沈安就用了缓兵之计,妙哉!”

    殿内一阵轻松的吁气声,让韩琦大感好奇。

    赵曙担心他继续话唠,赶紧说道:“此事关系到整顿吏治,很是要紧,诸卿要时刻关注,若有事随时来报,朕这里……陈忠珩。”

    “陛下。”陈忠珩出来。

    “你去皇城司,让张八年盯着那些人,不可懈怠。”

    “是。”

    陈忠珩一路去了皇城司,转告了赵曙的话。

    “某知晓了。”

    两人都是都知,陈忠珩是赵曙的身边人,看似权力大,可张八年却自由自在,掌控着大宋密谍,算下来也不差。

    大宋最牛的两个内侍在冷冷对视。

    “此事重大!”陈忠珩沉声道:“沈安做事官家是信任的。”

    张八年冷冷的道:“某没心思去针对他,你尽可放心。”

    “你想说某和沈安勾结吗?”陈忠珩有些恼了。

    “你们本来就在勾结。”张八年的眼中鬼火幽幽,“官家知晓,宰辅知晓,只是看着你们折腾。只是你莫要辜负了陛下的信重,否则某定然会让你生死两难。”

    “某拭目以待。”

    陈忠珩冷笑着走了。

    张八年吩咐道:“盯着沈安。”

    有密谍说道:“都知,不该是盯着那群人吗?”

    “那群人……某有一种感觉,从沈安接手此事之后,那群人就成了猪,只等着何时被沈安给卖了,估摸着还得帮他数钱。”

    ……

    陈忠珩却不是那么认为了。

    “官家,那些人的背后有人,沈安怕是独立难支啊!”

    他冒险为好基友说了好话,换来的却是惩罚。

    “娘娘说想出宫一趟,你去,想法子劝阻了她。”

    啥?

    去劝阻太后娘娘?

    陈忠珩只觉得五雷轰顶。

    他行尸走肉般的去了慈寿宫。

    任守忠站在台阶上,“哟!这不是陈都知吗?来给娘娘请安?”

    陈忠珩冷笑道:“娘娘为何出宫?”

    任守忠淡淡的道:“娘娘想念国舅,想去看看。”

    他说着侧身,得意的道:“官家是令你来劝阻的吧?请。”

    陈忠珩进去,稍后见到了在练刀的曹太后。

    “娘娘,外间有危险。”

    曹太后一边挥刀一边问道:“有何危险?”

    刀光闪烁,陈忠珩觉得有些腿软。

    “沈安和大王捅了大篓子,外面的官吏说他们准备清理冗官,好些人在闹腾,甚至有人说要捅死沈安。”

    “那和老身有何关联?”

    曹太后以腰为轴,轻灵的转动着身体,借力挥刀。

    这才是有传承的刀法。

    当年父亲说过,用蛮力挥刀的是蠢货,把全身的力气汇集在一起的才是好手。

    她练了许久才掌握住了这个要诀,只觉得挥刀越发的轻松了。

    什么刺客,在她的眼中全是土鸡瓦狗。

    “娘娘,那些贼子说大王在结党呢!有沈安、王雱、苏轼、折克行……还有国舅。臣就怕到时那些人牵连您……若是如此,官家怕是会震怒,天下就要动荡不安了。”

    “嗯!”

    曹太后止步盯住了陈忠珩,“你这般说,老身倒是想出宫去见识一番……”

    “娘娘!”陈忠珩热泪滚滚,“国舅才将去了殿前司任职,您若是出去,那些人会鼓噪,会弹劾国舅,说……”

    “说什么?”曹太后冷冷的问道。

    “他们会说这是宫里宫外在勾结……臣万死!”

    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曹佾能去殿前司有赵曙的考量,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宫中的曹太后给了他不少帮助。

    投桃报李不是帝王该干的事儿,帝王就该视这一切付出为理所当然。

    但赵曙却不同,这位在宫外多年,加之精神上有些问题,所以很是看重情义。

    于是曹太后和曹佾就得了好处。

    而曹太后也是个知道恩怨分明的奇女子,所以听到这话后就冷哼一声,“罢了!”

    “娘娘英明!”陈忠珩松了一口气。

    任守忠把他送出去,突然问道:“若是沈安被捅刀子了怎么办?”

    陈忠珩看了他一眼,不屑的道:“不可能!”

    ……

    钱庄的后面,吴迅在搬运着铜钱。

    领了一箱子铜钱后,他坐下来解开绳子,然后一枚枚的开始清理。

    这个活看似轻松,可实际上很累。

    他弯着腰检查着,发现铜锈严重的需要分离出来,稍后有人拿去处理。

    每一枚铜钱都需要用刷子刷一道,然后用布巾擦拭,最后用新绳子串起来。

    只是弄了十串钱,吴迅就觉得腰杆要断了。

    “沈安弄这个小把戏以为能难住咱们,做梦!”

    夏铮一边清理铜钱一边在给大家打气。

    他渐渐挺直了腰,身体甚至有些后仰。

    “咱们要……哎哟!某的腰!”

    “某的腰酸的厉害。”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说是每日每人要清理出一百贯才算数,完不成的累加到第二天,一直累加……”杜林反手捶打着腰,苦笑道:“本来某以为是个轻松的,可如今算是知道了厉害。”

    “一百贯,这是在坑咱们呢!”

    有人鼓噪了起来。

    “谁在坑你们?”

    外面进来了沈安,他指指另一边,那里有十余人在清理铜钱,“他们一日要清理出两百贯,怎地?你等就要尊贵些?”

    众人噤声。

    “好生干。”

    沈安微笑道:“官家在看着你等,百官在看着你等,还有些心怀叵测之人也在看着你等,就想寻摸个错处来弹劾沈某。沈某等着呢,你等若是觉着累,尽可寻绳子吊死在这里,罪责都是沈某的。”

    呃!

    有人想闹腾,听到这话马上就偃旗息鼓了。

    这个沈断腿,竟然威胁要吊死我等啊!

    “知进退的,好处数之不尽。”沈安丢下这句话就出去了。

    ……

    每天五更,一万六千字左右。还在坚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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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人都说大宋无丈夫。从而是弱宋。弱宋不能自守,偏安一隅。遂使神州陆沉。沈安很想做个大丈夫,但他得先背着四岁的妹妹在汴梁城中求活……新书的qq群:方家庄,号码:624065836这是普通群,等本书上架,在群里验证过全订后,再进全订群。北宋大丈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大丈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