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1章 未来的计相
子丑寅卯。
所谓寅吃卯粮,就是指今年吃明年的粮食。
换在国家层面的意思就是今年吃明年的赋税。
这是一个难度很高的操作。
按照以往的惯例来说,统治者更愿意采取加收税赋的办法,你说什么今年多收,明年少收……
国家每年的耗费固定在那里,一旦少收就会形成亏空。
所以你莫不是喝多了?
喝点马尿醒酒去!
而国家层面一旦缺钱,那真是翻江倒海,哪怕有一点可能都会去折腾。
所以有办法是人才,有好办法的是大才!
唐仁的话让君臣仔细琢磨了起来。
“陛下,臣以为唐仁理财之能可为大宋第二。”
大宋第一自然是沈安。
唐仁含笑站着,竟然有些风度翩翩的气质。
“好个唐仁!”
韩琦赞了一句,随手拍了一巴掌,曾公亮的大腿中招,真想和这个老东西拼了。
赵曙点头,“那为何不去向钱庄借钱呢?如此可无需冒纸钞贬值的风险,而且私下借钱,可不用付利钱吧。”
不能怪赵曙斤斤计较,大宋的财政状况糜烂于真宗朝,倒霉在先帝时期,到了赵曙登基时,他面临着一个宫中无钱,三司没余粮的局面,堪称是家徒四壁。
现在情况好了些,但他依旧不敢大手大脚的花钱。
“陛下,钱庄的钱有数,朝中一旦借贷,数额必定不小。”
韩琦点头,“是,若是小数额,自然无需从钱庄借贷,朝中还丢不起这个人。”
“是啊!”唐仁说道:“若是从钱庄大额借贷,钱庄必然会短缺钱钞。钱庄没钱会如何?会收紧借贷……也就是说,会减少借贷。同时还会提高利息来吸纳钱钞存入,否则一旦发生挤兑,很容易会关门。”
包拯问道:“可此次从西北弄回来了大批钱钞都存进了钱庄里,为何会差钱?”
“这个……”唐仁说道:“钱庄是要挣钱的,若是不挣钱……那些利钱怎么给?所以钱多就多借贷出去,想办法也要借贷出去。”
“钱再多些呢?”韩绛突然很有兴趣知道沈安一脉对于财政的看法。
“那简单。”唐仁从容的道:“一方面可以降低借贷的利息来扩大借贷,一方面降低存钱的利息减少存入,如此两手一起弄,自然会维持挣钱的状态。”
韩绛点头,“是用利息来调和,仔细想来却无懈可击,这一套可是沈安所谓的金融之道?”
“是。”唐仁说道:“金融之道博大精深,下官在钱庄日日琢磨,依旧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好计谋!”赵曙也听明白了,赞道:“若是如此,钱庄进退相宜,再无难处。”
“不,陛下,钱庄依旧有难处。”唐仁说道:“比如说坏账。也就是借贷出去无法归还的人若是多一些,钱庄会很麻烦。”
“如此该如何做?”赵曙突然指着赵顼,“皇子来说。”
韩琦带头笑了起来,接着就是曾公亮。
“哈哈哈哈!”
几个年轻人在弄鬼,竟然把大宋朝堂上的一群老汉们都给蒙住了。
但到了此刻大伙儿都醒悟过来了,都明白了此事的由来。
大王和沈安是主谋,唐仁是最终受益者。
不,应当说大宋是最终受益者。
赵顼出班,看着有些木然。
这个儿子在装傻!
赵曙干咳一声,“只管说来。”
“是。”赵顼知道瞒不过了,就说道:“一般来说,坏账和大宋的年景有关。若是年景好,那么大家挣钱的机会多,坏账会少。若是年景不好,大家能维持目下的生活或是生意就已经很难了,无法归还钱庄的借贷。更有直接破家变为贫民的,或是生意做不下去了,关门的……
坏账多,钱庄内部会一一剖析缘由,若是发现年景不好,那就要找出缘由,随即上报朝中。”
赵顼抬头,自信的道:“陛下,这便是钱庄的一个职责,诸位相公以为如何?”
韩琦点头,“这等细致的职责,以前三司可有?”
韩绛摇头,这事儿怪不得他,所以他很坦然。
只是想到几个年轻人就鼓捣出了那么详细的东西,让他不禁有些羞愧。
“如此臣以为钱庄可接手大宋财政。”
曾公亮出班:“臣附议!”
“臣附议!”
“……”
这毫无疑问就是新政的一环,对此司马光心知肚明。
从官制上入手,从责权上入手,一步步的修改大宋的格局,将来会如何?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大宋,这个大宋一点都没有自己熟悉的地方,陌生的让他感到了害怕。
为何要这样?
他有些茫然。
朝会结束了。
韩绛走到了唐仁的身前,盯着他问道:“沈安果真没有授意?”
唐仁坚定的道:“沈龙图从西北归来之后,下官和他并未见面。”
韩绛拍拍他的肩膀,“后生可畏!”
唐仁笑道:“您过奖了。”
他走出了大殿,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已经不同了。
他这个三司判官此刻已经独立于三司之外,统领钱庄,执掌大宋财政,并可以作为君王的顾问。
这个职责更像是计相!
他一路回到了钱庄,伙计们纷纷拱手打招呼。
进了值房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靠在门后面无声的大笑着。
他的身体笑的发抖,渐渐的,他蹲了下去,呜咽了起来。
他的任职经历堪称是繁杂,一直在默默无闻之中度过,直至遇到了沈安。
在枢密院时,他跟着沈安和各国使者交涉,渐渐的学到了许多东西。
再然后他去了西北,和折继祖在一起厮混。
他当时有些不解,也有些委屈,觉着自己既然是沈安的人,为何把自己弄到了偏僻的西北来。
西北怎么立功?
他的委屈在一次次的困难中得到了纾解,在第一次斩杀敌军后,他疯狂了。
他知道了沈安让自己去西北的用意。
——你若是想有所作为,你若是想做高官,那么你必须要经历无数磨砺,不管是文还是武,你甚至需要亲冒矢石,否则你将来站在庙堂之上时,不会懂得什么叫做战阵,什么叫做悍勇。
于是他渐渐的成熟了。
再后来他就去了西南。
在西南他见识到了另一种局面。
百姓贫困,土人作乱,交趾人趁火打劫。
怎么办?
解决土人为先。
在那里他学会了手腕必须要灵活的道理,只要能解决事情,可以不必拘泥于手段。
沈安说过,大宋的官,是为大宋的利益服务,但凡有利于大宋利益的事,我们就要去做。但凡不利于大宋利益的事,打死也别做。
这就是为官的目的。
回京后他觉得自己会有远大前程,可最终却是去了钱庄。
钱庄……
家里人说那是生意人。
他为官多年,最终竟然去做生意。
连丈人那边都觉得丢人,街坊们有时候会在背地里偷笑,孩子出门都会被嘲笑。
但他并未觉得迷茫。
在沈安的教导之下,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一个国家可以强盛于军队,但最终会败于钱粮。
前汉崩塌的深层次缘由不谈,但就表面的缘由,那就是天灾……
天灾断粮,若是有庞大的储备如何?
那么黄巾军可还会作乱?
前唐若是钱粮充裕,府兵制会崩溃吗?
翻看史书就是在迷雾中寻找那些兴衰兴替的缘由,而浮于表面的就是缺少钱粮。
沈安说钱庄会大兴,于是他勤勉的去做,一家家的分店开下去……
他在憋着。
许多人说唐仁就是个生意人,他从不恼怒,只是笑脸以对。
但他一直在憋着。
直至今日。
这一切终结!
他抹去泪水,从躺椅的下面拉出来一个木盆。
木盆里泡着几张纸。
他把已经被泡的看不清的纸张拿起来,然后塞进嘴里,缓缓的咀嚼,吞咽下去。
前日的夜里,他在钱庄查账,闻小种悄然而至,给了这几张纸,让他背熟理解后毁掉。
这几张纸上记录了沈安对大宋金融的认识,唐仁仔细看了,觉得这就是破解大宋财政困境的秘技。他如痴如醉的倒背如流,然后毁灭。
他吞了被泡软的纸张,打个饱嗝。
“什么?竟然是……咱们竟然成了大宋的钱袋子?”
外面突然传来了惊呼。
“刚才传来的消息,官家和相公们在朝堂上咨询了判官,对判官赞不绝口,官家亲口应承,此后大宋钱庄就是大宋的钱袋子,但凡关乎钱钞之事,以后都归咱们管辖!”
“判官!”
“判官何在?”
那些伙计和官吏们喜气洋洋的来了。
唐仁打个嗝,然后拉开值房的门,含笑道:“何事?”
“判官,钱庄以后执掌大宋钱钞,可是真的?”
钱庄的事儿更像是生意,所以来这里任职的官吏积极性并不是很高,可此刻人人兴奋,那种一朝翻身的快乐让他们喜笑颜开。
唐仁感慨万千的点头道:“是。”
顿时钱庄就炸锅了!
“咱们竟然是钱袋子了?”
“哈哈哈哈!”
谁都知道执掌钱袋子的重要性,从此大伙儿的身份就不同了,从后娘养的变成了正房大老婆的嫡子。
这个变化太突然,以至于钱庄的业务停顿了许久。
“判官,那你岂不是计相了?”
“住口!”
唐仁板着脸道:“胡言乱语,韩相才是计相,咱们这个算什么?就是管钱的。”
可他非常清楚,当钱庄在大宋起到的作用越来越大时,执掌钱庄的那个人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某要做相公!
唐仁觉得浑身发热,说道:“回头某请客,都去喝酒。”
等钱庄关门后,他一路买了些菜回去。
“见过唐判官!”
有街坊看到唐仁,笑着拱手道:“听闻今日朝会唐判官被官家重用,我等街坊与有荣焉,判官若是不弃,回头家里饮酒。”
“见过判官!”
“哟!唐判官回来了。”
巷子里出来的人越来越多。
常氏牵着幼儿,和女儿站在家门口,含笑看着这一幕。
大娘仰头问道:“娘,爹爹好像很高兴。”
常氏点头,“是啊!你爹爹……这算是扬眉吐气了,自然高兴。”
“爹爹做了什么?”
“你爹爹升官了。”
“爹爹!”大娘挥手。
唐仁笑着招手,然后疾步走来。一把就抱起了幼子。
大娘拉着他的衣服问道:“爹爹,你升官了?”
唐仁低头笑道:“对,爹爹升官了。”
“那要吃好吃的。”
“好,今日你想吃什么都行,爹爹都给你买!”
……
第三更,还有两章。
第1602章 行行出状元
“此事是你的谋划!”
包拯来到了沈家。
“姐姐!”
包绶也跟着来了,一进来就喊。
“住口!”老包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说道:“官家和宰辅们对此心知肚明,可你却太过大胆。你挖了个坑,把整个朝堂都埋了,此次你的胆子太大了些,最近老实点!”
“是。”沈安看着很老实。
包拯突然问道:“大王可是被你影响的?”
“是。”沈安就和复读机一样。
包拯忍住动手的冲动,“此事关系到储君的能力,你若是敢哄骗,回头就打死!”
包绶冲着沈安做个鬼脸,然后悄然跑了。
“这个……”
沈安很认真的说道:“包公,您为何以为大王是被某影响的呢?”
“难道不是?”包拯的眼神渐渐变了。
“某觉着不该小看了大王。”沈安觉得赵顼的腹黑大抵出乎了大宋君臣的预料。他就隐藏在朝堂之上,看似很老实的在听政,实际上这人一直在琢磨着大宋的事务,以及大宋君臣。
“此事最先提议的是谁?”包拯觉着应该是沈安。
把三司的财政大权剥离,这等事儿也只有这厮才能干得出来。
“大王。”
包拯目瞪口呆。
沈安想笑。
大宋君臣都觉得那位皇子是个本分的,可那厮的心肝肺都黑透了,却无人知道。
……
回到后宫之中的赵曙在沉思。
高滔滔在边上嘀咕着给宝安准备的嫁妆,埋怨现在的风气一点都不好,非得要厚嫁才行。
“先帝时打压过一阵子,可如今又死灰复燃了,臣妾昨日问过他们,说都是那些有钱人闹的,家里有钱了,怎么显摆?嫁女儿的时候显摆,哎!”
高滔滔嘀咕半晌,实则就是想让赵曙多给女儿筹备点嫁妆。
“宝安娇憨,目下看中的这个也还行,至少是真正的闲云野鹤。官家,闲云野鹤也得花钱呢!否则他哪来的好酒喝,哪来的马车出去游荡?”
赵曙看了她一眼,“宝安以后出宫了也是咱们的女儿,谁难道还敢因此而轻慢了她?那我自然会说话。就算是我不在了,大郎也在,大郎疼爱妹妹,自然会照拂她们。”
老娘要的是嫁妆啊!
高滔滔觉得男人都是蠢的,自己嘀咕了半天竟然都听不出来。
“至于嫁妆……”赵曙淡淡的道:“我早有准备,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官家难道……”
高滔滔眼睛一亮,心想难道他还有私房钱?
“安心。”赵曙却不肯说,把高滔滔急的不行,但转脸她又温婉的笑了起来。
等晚些老娘一定要把你的私房钱给挖出来!
“有件事我倒是要问问你,大郎前阵子寻你问了什么?”
赵曙看似平静的问道。
“问宫中每日要花用多少钱粮。”高滔滔笑道:“后宫之中的事繁杂,臣妾每日管着也觉着烦,没想到大郎这般有孝心,后来还给我弄了个什么……表格,宫中有多少人,每个人多少钱粮,为此该采买多少东西,很管用。”
“这个小畜生!”
赵曙突然骂了一句。
高滔滔愕然道:“官家,为何这般说?”
“你以为他是孝心?”赵曙恼怒的道;“他这是在摸底,想把内藏库卖给钱庄!”
“内藏库为何要给钱庄?”高滔滔不解的道:“国库难道还不够?”
“这个小畜生是想把内藏库……”赵曙冷笑道:“他这是怕朕昏庸了乱花钱,所以在琢磨把内藏库的钱存到钱庄里去,以后要花用就得给出缘由……宫中花一文钱竟然要去钱庄核查,这是什么意思?”
“官家怕是弄错了吧?”高滔滔觉得儿子没那么猖狂。
“弄错?”赵曙淡淡的道:“且拭目以待吧。”
“官家,相公们求见。”
稍后垂拱殿里,君臣相见。
“陛下,三司剥离了财政,多出了不少人手,可那些都是老官吏,韩绛问了,可否妥善安置。”
这是个难题。
那些官吏在三司多年,算是做实事的,可一朝发现自己没事做了,怎么办?
“朝中不能白养着他们。”韩琦一直没想到办法,但态度却很坚决,“不能破这个例,臣以为应当另行安置。”
“另行安置在何处?”赵曙听到这个问题也很为难。
“大宋各处都不差人手,他们能去何处?”这件事富弼也想了许久,“陛下,这些人不能撒手不管,否则伤人心。”
“朕知道。”赵曙问道:“钱庄那边可需要人手?”
韩琦苦笑道:“唐仁说了,钱庄有自己的一套法子,人手也不差,而且他还准备从书院弄些学生进去。”
“邙山书院?”
“是,唐仁说邙山书院有这方面的功课,学生们进了钱庄就能用。”
“如此……诸卿仔细想想。”做帝王有个好处,那就是可以把难题抛给臣子,然后优哉游哉的看热闹。
宰辅们告退出去。
“此事却是麻烦了。”富弼看了韩琦一眼,“老夫想过了汴梁各处,可就是想不到该把他们安置到何处去。”
韩琦沉着脸,第一次没有打压老对头。
……
“大哥,你看某!”
包绶被包拯放了个小假期,于是沈家就开始了各种鸡飞狗跳。
沈安抱着毛豆抬头,无奈的看着屋顶上的包绶。
“某乃大宋名将包绶是也!”
屋顶上的包绶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拿着一根木棍子当做长刀使唤,得意洋洋。
“哥哥,包绶真是……没法管了。”
果果也很头痛。
芋头站在后面,突然喊道:“包公来了。”
瞬间包绶就丢下了木棍子,一屁股坐下去,顺着瓦片滑溜到了边缘。
闻小种出现了,就站在屋檐底下。
包绶的身体往下滑去,他用双手勾住了屋檐,缓冲了一下,然后轻盈的落地。
这小子就是属猴的!
沈安无语。
“芋头你骗人!”
包绶没发现自家老爹,就过来捏了芋头的脸颊一把,然后和果果在一起嘀咕,大抵是午饭后去哪玩。
杨卓雪说道:“官人,别家的孩子都要管束着呢。”
“管是管,可得有个分寸,不能管的太死,否则孩子会逆反。”沈安对此早有研究,“给他们立规矩,在规矩之内随便他们折腾,规矩之外就出手。”
芋头有些艳羡包绶的本事,站在屋檐下面攀爬,却毫无寸进。
“看某的!”
包绶好为人师的毛病犯了,马上给芋头来了个示范,只见他疾步冲去,身体跃上了围墙,双手马上勾住了窗棂。随后双脚站在窗棂上,再次跃起,双手就勾住了屋檐。
他的身体在屋檐下吊着,腰腹用力,就这么上去了。
“看看!”
包绶得意洋洋的站在上面。
“包公来了。”
芋头又喊了一嗓子。
“不许骗人!”包绶大喝一声,然后准备装武将。
“包公。”
“包公。”
就在正厅的侧面,包拯负手而立,面沉如水。
我死定了!
包绶滑溜了下来,垂头丧气的等待处罚。
“不许爬屋一千遍。”
包拯随口就交代了处罚,然后示意找沈安有事。
“一千遍?”包绶绝望的道:“爹爹,太多了。”
“那就两千……”
“不,一千,孩儿马上写。”
哦嚯!
下午的游玩计划泡汤了。
沈安的心情极为愉悦,和包拯去了书房。
“钱庄抢了三司的事务,导致三司如今有一批人手闲置着,朝中正在商议如何安置他们。”包拯端起茶杯嗅了一下,很是喜欢这种泡茶的清香,“若是处置不好,对后续解决冗官没好处。”
“包公,某想请教。”沈安正色道:“他们的本事如何?”
“还行,都算是不错。”包拯一怔,沈安接着说道:“那可否另辟蹊径?”
“另辟蹊径倒是可以。”包拯皱眉道:“只是没有好地方,若是解决的不好,以后怎么解决冗官之事?”
“总会有办法的。”沈安觉得这都不是事。
包拯默然。
沈安觉得很是好笑,“冗官就是这么出来的,若是不做出改变,十年后,二十年后,我辈今日所做的努力都将会化为泡影!”
包拯回到了政事堂,韩琦正在和富弼争执。
“政事堂这边人手早已满了,一人也不能进!”韩琦对此的态度很是坚决。
“想想办法总是能容纳下来的,暂时落脚也行!”富弼是想有个缓冲时间,然后再慢慢处理了这群官吏,“等缓过了这阵子,咱们再慢慢的把他们放到各处去。”
“以往没缓过?”韩琦冷笑道:“可最后如何?那些人都原地生根了,变成了多余的冗官。老夫在此说一句,但凡老夫在一日,政事堂就不许人吃闲饭!”
赵曙吃完午饭溜达到了外面,陈忠珩准备进去通报,被他摇头阻止了。
今日的这番话自然会被人传出去,韩琦会被不少人暗恨,有人甚至会诅咒他不得好死。
这就是担当啊!
“那你说该怎么办?”富弼大抵是怒了,直接撒手。
担当啊!
赵曙微微摇头,富弼的能力是有的,骨头也够硬,但那种舍我其谁的担当却不如韩琦。
这便是他不肯动韩琦的原因,否则按照大宋多年的规矩,韩琦早就该到地方去任职了。
“希仁,你来说说,可有什么好办法?”
“老夫刚才去寻了沈安,想着他的法子多。”包拯的声音听着有些别扭,好像有些苦涩,“他说总是有办法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
第四更,还有一章盟主加更。
第1603章 二选一 (为新盟主‘ NH48丿郭德纲’贺,加更)
天下如何才能稳?
百姓吃饱了,这个天下也就稳住了。
这是许多人的共识。
“此言大谬!”
富弼有些恼怒的道:“若是弃之不顾,那怎么能行?”
包拯点头,“老夫也知晓,可冗官呢?多少冗官是由此而弄出来的?”
富弼无言以对。
大宋的冗官已经成了一个大问题,让君臣头痛不已。
如今怎么处置这些官吏,安稳人心是一回事,但不能冗官啊!
“让他来说话!”
赵曙进来了,宰辅们行礼。
“包卿说说。”
赵曙坐下后,神态悠闲的就像是来串门。
包拯说道:“此事臣以为一体两面,若是安置了,看似平息了怨言,可随后怎么办?那些人就此安稳了下来,再去调动他们,臣以为定然会引发矛盾,到了那时,他们会生出怨怼之心……”
赵曙眯眼看着政事堂里的摆设,“这么说,你是支持沈安的办法?”
包拯艰难的点头。
为官你要有政治立场,没有立场看似左右逢源很舒坦,可这样的人最被大家看不起,墙头草说的就是此类人。
但包拯的点头更多的是在为沈安背书。
他和沈安的关系不是父子,却胜似父子,在这个关头,他不会舍弃沈安上岸。
但选择了这个立场,就是选择了站在天下官吏的对立面。
赵曙看了他一眼,问道:“诸卿以为如何?”
“此事臣以为值得商榷。”韩琦的态度并未出乎包拯的预料,他木然看着,知道此刻自己在政事堂成了孤家寡人。
“那些人不容易。”韩琦看着是动了感情,“可陛下更不容易!所以臣以为,那些官吏还是去别处为好。”
韩琦竟然站在了老夫和沈安的这一边?包拯心中一惊,就看向了韩琦。
韩琦淡淡的道:“希仁以为老夫是墙头草吗?”
这一刻包拯心中生出了暖意,拱手致谢。
曾公亮叹道:“是啊!百姓艰难,若是不管不顾,以后就是大麻烦,冗官引出的事不少,各处办事拖沓,耗费大,臣附议。”
富弼笑道:“当年庆历新政时,范文正和臣等议定了大宋的问题,第一就是冗官,导致*****比比皆是,范文正只能拿着笔,一一勾选那些庸官……”
他目露回忆之色,有些伤感的道:“当时臣就在范文正的身侧,见此就劝了他,说这一UU小说去,将会一家嚎哭。”
范仲淹的回答妇孺皆知。
“他说……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以不合格官员一家的嚎哭,换取一路百姓的欢颜!
这就是范文正。
刚到的沈安在门外听到这话,不禁说道:“可惜了范公!”
范文正此举得罪了天下官员,于是新政被群起而攻之。
赵曙见他来了,就问道:“此事你如何看?”
沈安行礼,说道:“此事臣以为当循序渐进。陛下难道忘记了西北那边收复的地方吗?”
赵曙捂额,“是了,那些地方缺少官吏,有的是位置。只是西北偏僻,怕是无人愿意去。”
沈安笑道:“为官者去何处难道能任由他们决断?这里不能去,那里不愿去,这样的官员有何用?臣以为,不愿去的尽可归去。这便是臣的第二个法子,给钱。”
“给钱?”赵曙不解,“如何给?”
“按照年限给。”沈安从容的道:“官吏任职了多少年,职位是什么,这些列出来,一年给多少钱,不愿去西北的,只管领钱去,不管你做生意也好,种地也罢,此后和朝中再无瓜葛,而且此等人以后不可为官吏。”
沉郁的政事堂里突然变得轻松了起来,赵曙笑了笑,“朕对此事焦头烂额,谁曾想你却有主意,这年轻人就是心灵手巧……”
官家看样子是太欢喜了些,竟然用错了词。
沈安一脸便秘,却不能反驳。
“两条路,第一条就是去西北,第二条就是拿钱回家……”韩琦一拍大腿,“妙啊!这等法子你是如何想到的?”
沈安谦逊的道:“做梦时想到的。”
赵曙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厮又在糊弄人了。
沈安见大家开始沉思,就拱手告退。
出了大门后,陈忠珩跟在后面低声道:“官家本来有些恼火你和大王,如今看来这火气多半是消了。”
老陈果然够意思啊!
沈安低声道:“辣酱可还有?”
陈忠珩犹豫了一下。
最近天气转暖,有些潮湿,他浑身都觉得不舒服。后来仔细一琢磨,原来是没吃辣酱的缘故。
不吃辣酱的话,他觉得屁股很舒服。
可吃了辣酱,除去屁股之外,他觉得浑身舒服。
所以很为难啊!
“要不……来些吧。”
陈忠珩心中想着自己的辣酱,回去后就听到韩琦在夸赞沈安。
“……臣等渐渐老去,后续谁能接任?臣看好王安石,可王安石之后是谁?陛下,沈安就不错。”
“所谓名臣,不可只顾着自己的名声,要目光长远,韩卿可为表率!”
赵曙对韩琦真是不能再满意了,“朕纵观史册,但凡稳固的时期,朝堂之上必然是名臣云集,且一代接着一代,不会中断,只需三代名臣,即可为盛世。朕如今有诸卿,下面还有王安石等人,无忧了。”
“等王安石他们老了时,朕定然也差不多该去见祖宗了,到了那时,也该轮到皇子和他们这些年轻人出头了。”
赵曙显得极为豁达,韩琦心中欣慰,“是啊!一代有一代的事,咱们这一代若是能解除了北方的威胁,后面的就是盯着国中的弊端,一一改进,如此大宋江山自然可以千年稳固。”
“千年啊!”赵曙有些憧憬,“若是大宋能传承千年,朕死也甘心。”
“陛下,唐仁有奏疏。”
“拿来。”赵曙的心情很好,笑吟吟的。
他看了一眼奏疏,笑道:“是请示朕的奏疏,说是准备去书院看看,招些人手进钱庄。”
韩琦心动了,“陛下,今日天气真是不错啊!”
“是不错。”赵曙还没察觉韩琦的意思。
韩琦干脆赤膊上阵,“臣在想,何不如出去走走?”
这是上衙时间,你韩琦竟然想出去走走,这算是什么?
可赵曙却点头道:“如此也好,朕也想去走走。”
陈忠珩在边上旁观者清,知道君臣都想出去溜一圈,只是需要个借口。
于是君臣换了便衣,浩浩荡荡的就去了武学巷。
唐仁已经在邙山书院外面等候了。
边上的太学那边有人在看热闹,等看到赵曙等人时,有人说道:“是官家和相公们。”
“他们竟然又去了书院,为何不来太学?”
消息传进去,太学里的气氛马上就变得低沉了下去。
而邙山书院里却喜气洋洋的,赵曙每到一处都会引发欢呼。
看着那一张张兴奋的脸,赵曙很是感慨,“看着他们这般年轻,朕就想到了自己的当年,那时候朕可没他们那么轻松,读书也读的头疼。他们如何?寻个问问。”
唐仁招手,几个学生跑了过来。
“看看,上次去太学时,那些学生看着扭扭捏捏的,就没有书院这般的大方。”韩琦的偏心实际上不差于包拯,赵曙听了只是笑。
“见过官家!”
几个学生行礼后站好,看着身姿挺拔。
“我问你等,如今读书可觉着烦躁吗?”
一个学生说道:“官家,学生读书不觉得烦躁。”
“为何?”
“因为书院教授的大多是格物之学,趣味盎然,学生从中知道了这个天地是什么样的,觉着自己恍如沧海一粟,恨不能时刻苦读。”
“这是渴求学识的,不错。”赵曙很满意,问道:“那太学那边我记得也是很刻苦吧?学生们也是心甘情愿的学。”
包拯说道:“官家,太学那边是刻苦,可他们刻苦是想考科举,想为官。”
这边是想学习学识,隔壁的太学是想做官,高下立判啊!
韩琦看了包拯一眼,微微颔首。
老包下手够狠啊!
若是他的这番话被太学的听到了,以后包绶别想进去攻读。
不过有沈安在,包绶哪里会愁没地方读书?
韩琦不禁微微一笑。
赵曙更满意了,就说道:“如此就开始吧。”
唐仁走到前方说道:“此次钱庄革新,掌大宋财政诸事,可缺乏了不少人手。官家垂青书院,让你等有机会去钱庄做事……”
“官家万岁!”
这是政治正确。
赵曙颔首微笑,很是满意。
“此去要的是金融学识,以往测试在前一百名的出来。”
教授们拿出了册子,一一核对。
一百个学生出列。
赵曙突然打断了他的程序,走过去问了一个学生,“一国财政,以何为重?”
韩琦低声道:“这个题目很大,官家算是刁难了。”
后面来的太学的人都很欢喜,觉着这算是一个利好。
那学生没有犹豫,“官家,一国财政,学生以为当是规矩为重。”
唐仁在笑。
邙山书院崇尚思想交流,每天都有各种辩论会,那些思想在不断的碰撞中渐渐成熟。
这样氛围出来的学生,怎么会让这种题目给难倒了?
等着看吧。
……
感谢书友:‘nh48丿郭德纲’的盟主打赏。
第五更送上,大家晚安!
求月票。
第1604章 少年的骄傲
邙山书院每年来报考的人很多,但书院方面秉承的是公开公正的原则,想进来可以,必须考试。
在经过各种测试之后,能进来的学生大抵就不会差。
“官家,一国财政若是没了规矩,今日这件事调用钱粮,明日这件事调用钱粮,后日……”
学生看了赵曙一眼,大胆的道:“后日宫中说某位嫔妃要赏赐,或是要修建宫殿,再或是要赏赐谁……这些林林总总的意外开支都不在规矩之内,怎么办?”
这是个大问题。
但韩琦却微笑道:“很大的胆子,官家,臣以为不错。”
赵曙颔首,“皇子在宫中做了内应,一心想让我把内藏库的钱搬到钱庄里去存着,这是打着以后朕用钱也得被天下人督查的意思。没想到这是书院一脉相承的见识。”
那学生继续说道:“还有。无规矩无方圆。一年之初就要做好一年的打算,今年大宋哪些地方需要钱粮,各处需要多少,都要一一核查了,不合适的一律消掉,并呵斥之。
正如同沙场征战要留着预备队一样,一国财政也要留着余地,一旦遇到急事,就要用各种手段工具去为国谋财,为国谋粮,这才是为国理财的道理。”
这般见识让赵曙心中满意,频频点头。
“学生以为,大宋如今有许多不该的开销,比如说……”
“住口!”边上有教授突然呵斥,赵曙皱眉道:“孩子说话怕什么?难道朕会呵斥他?会怪罪他?”,他对学生和颜悦色的道:“你只管说,说错了我也不怪你。”
学生看了教授一眼,很是兴奋的继续说道:“比如说大宋每年各种祭祀靡费不少,学生以为,要敬天地鬼神,当以心意为重,而非筑高台,用各种奢华的东西来装饰祭典。”
赵曙还在笑。
“另外就是赏赐,每年宫中都会赏赐群臣权贵许多钱物,这些……学生以为群臣和权贵该给俸禄就给俸禄,俸禄不够就加,以成惯例。赏赐却开了例子,让人心生侥幸。有一就想着有二,今年有赏赐,明年有没有?若是明年没有,那些人就会生出怨怼之心,这便是费力不讨好,何苦如此?”
给了钱还被人埋怨,这大宋官家成冤大头了啊!
啧啧!
韩琦微微摇头,低声道:“这个沈安,还有王雱,他们在书院里究竟教授了些什么。”
曾公亮也很是讶然,“这学生的话一针见血,关键是……他们极为大胆。这番话就得罪了无数官员权贵,可你看看那些学生,个个都是习以为常的模样,可见他们平日里就在讨论这些话题……他们这是要准备做什么?”
曾公亮是真的惊讶了。
从未有哪个地方把学生教授的这么全面,什么都懂。
关键是他们对这个天地有着自己的认知,并不盲从。刚才那学生提及鬼神时就没有多少敬畏,由此可见一斑。
赵曙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但依旧保持着微笑,“那你看该如何?”
这是套话,说完就该结束了此次会面。
那学生说道:“学生以为当立下一个大家都赞同的规矩,定下了规矩之后,从帝王到百姓都要遵守,不可违背,如此,大宋的财政之道就全了。”
赵曙默然,然后微笑道:“你等好生做。”
他出了一个很大的题目,书院的学生还以一个很大的回答。
规矩!
可规矩不上士大夫,不上帝王。
这是现实。
但若是真能让大家来共同遵守这些规矩,会如何?
“大治!盛世!”
赵曙低声自言自语。
出了书院后,韩琦松了一口气,“官家,刚才臣在里面被那些学生盯着,只觉着浑身发紧。”
包拯问道:“韩相这是怕什么?”
“老夫怕他们提问。”韩琦苦笑道:“刚才那学生一番话格外犀利,老夫听了只觉着自己垂垂老矣,该为他们让路。”
“这等学生……臣以为比大多官吏都有见识。”
富弼的话让大家都沉默了。
一个学生就能对大宋的财政之道侃侃而谈,不管是否有道理,凭着他的立意就不得了。
“规矩!”赵曙说道:“我要回去仔细想想这个规矩。”
今日的这番交谈传到了韩绛那里。
“规矩吗?”韩绛说道:“老夫在三司最清楚的就是没规矩,若是能立下规矩,人人遵行,那大宋还怕缺钱粮?后生可畏,难怪沈安和大王会谋划着把财政从三司剥离出去。官家是乐见其成吧……”
……
“杨卓超,你姐夫说的规矩,可那是官家呢!难道官家花钱都不能自在?”
学堂里,此刻是休息时间,去了茅房回来的几个学生寻到了杨卓超。
“什么意思?”
杨卓超十六岁了,站起来看着瘦削。
“徐毅,你来说。”
徐毅在前面,闻言回头道:“你家姐夫教授的学生今日说了一番话,把整个天下都归纳进了所谓的规矩里,帝王也是如此,你觉着如何?”
他们学习到了这个阶段,早就开始了写策论,对时事也有了不少了解。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杨卓超又坐了下去。
徐毅笑道:“那为何你家姐夫花钱不守规矩?”
这是狡辩,也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杨卓超抬头,不耐烦的道:“帝王与国一体,自然花钱要有规矩。我姐夫的钱是自己挣的,只要不伤天害理,他怎么花销是他的事,为何要守什么规矩?”
“那朝中花钱为何要守规矩?”徐毅觉着这样一步步的把杨卓超引进自己狡辩的圈子里很有趣,等最后用一个问题来终结他更有趣。
“哎!你真的很无趣。”杨卓超说道:“官家的钱和朝中的钱都是赋税所得,是天下人的血汗,当然花用要守规矩。可我姐夫的钱是他自己的,凭什么要被人监督?”
呃!
这个解释太尖锐,直指人心,堪称是这个问题的终极答案。
徐毅无言以对,学生们若有所思。
“天下人的钱财,该由天下人来监察怎么花用,此言大善!”
先生卢辉来了。
一进来他就夸赞了杨卓超,“这番见解老夫听了恍然大悟,可见杨卓超的资质,你等都要向他学习才是。”
众人应了,有人说道:“先生,邙山书院的招生马上就要来了。”
呃!
众人看向说话的学生,都觉得这厮真的在找死。
你这是想把学生们全弄到邙山书院去,那先生岂不是丢了饭碗?
卢辉笑道:“这天下的学问学不完,老夫自己都要好生学了,否则就怕被你们问倒了丢人。再说邙山书院招收学生要考试,差的还进不去。你等只管去,若是能进去几个,老夫的学堂自然会名声大噪,来报名读书的怕是会把门槛踩烂了。”
众人不禁大笑。
有人问了杨卓超,“邙山书院是你姐夫创建的,你为何不去?”
杨卓超淡淡的道:“某要靠自己。”
少年的骄傲啊!
卢辉微微点头,“也去试试吧,好歹为老夫去出个头。”
他真的希望学生里有几个能考进去,那样他的学堂可就名声大噪了。
杨卓超有些犹豫,“学生要回家问爹娘。”
放学之后,他一路回家,路上买了个饼啃着。
“我的儿,你这是饿着了?”
李氏见儿子吃的香,不禁就心疼了。
边上的阿青笑道:“娘子,这十五六岁的小郎君可是正能吃的时候,巷子里的几家都是这样,说是家里做再多的饭菜也会被一扫而空,那孩子的肠胃就像是永远都填不满。”
“也是。”李氏笑着吩咐道:“那晚饭就多做些,还有,以后家里多准备些干粮,等他放学回来吃。”
晚些杨继年回来了,让妻子准备酒。
“这是怎么了?有好事?”李氏一边起身一边问道。
“今日书院的学生一番话震住了君臣,女婿有出息,为夫高兴。”
晚饭时他美滋滋的喝着小酒,见儿子吃的狼吞虎咽的,心中更是欢喜,“大郎最近学业如何了?”
“第一。”杨卓超言简意赅的说了。
这个儿子,好像有些小骄傲啊!
杨继年心中有数了,准备寻机敲打一番。
“爹爹,先生说邙山书院招生了,让我们去考试。”
“去书院?”李氏最先反应过来,“你姐夫上次不是说想去只管去吗?”
杨卓超大了些后,沈安就表过态,说他若是想去书院读书只管说。
可杨继年却没同意,杨卓超也不同意。
现在怎么想着去考试呢?
杨卓超微微昂首,“娘,孩儿要靠自己的本事考科举,去了书院,旁人会说孩儿是靠着姐夫。”
“牛心古怪,靠你姐夫怎么了?这人不就是靠这靠那的才有出息吗?再说了,最后你也会成为别人的依靠。”李氏看着这样的儿子觉得胃痛。
“此事……你可有把握?”杨继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着很是轻松。
“小事!”
杨卓超放下筷子,“孩儿去读书了。”
等他走后,李氏笑道:“大郎这般自信,就怕到时候考不上,要不……给女婿说说?”
走后门很讨厌,但为了自己的儿女走后门,大部分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杨继年摇头,“女婿说大郎聪慧有余,但性子要多磨砺,多见识些人事才好,所以为夫才把他继续留在了那个学堂里。那等地方规矩少,争斗多,最是适合他。”
李氏笑道:“女婿看人准,既然是他说的,那我就不管了。”
两日后,学堂自觉有希望的学生都去了邙山书院。
卢辉带着他们找到了报名的人。
“这是老夫的几个学生。”
他回身指指身后的杨卓超等人。
负责报名的教授看了一眼,说道:“考试分为两轮,每轮有笔试和面试,可清楚吗?”
“清楚。”
“那就登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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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5章 考试,口是心非
卢辉已经验证了身份,他站在边上招手,“赶紧,一个个上来。”
五个学生一一上来登记个人信息。
轮到徐毅时,他登记完毕后就站在了边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杨卓超。
杨卓超在最后一个,他上前。
“姓名。”
“杨卓超。”
“……”
一连串问题问出来,最后就是签字画押。
“若是作伪,此刻退出还来得及,书院保证既往不咎。”教授淡淡的道:“若是此刻退去还来得及。”
这是每一个报名的学生都会被问及的问题。
杨卓超说道:“并无虚假。”
教授摆手,杨卓超过去。
这就是报名成功了。
“他竟然不知道你吗?”徐毅有些失望,他希望看到那个教授大惊失色,然后起身问候的场景。
邙山书院山长的小舅子来报考,排场也得拉出来啊!
沈安的小舅子来考试,他考中了有走后门的嫌疑,若是没过,那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这样不管胜负他都站在了制高点上。
可惜了啊!
报名之后就是准备。
“你等等着,老夫去买些吃食来。”
这个时候的先生更像是父母,什么都要顾及。
所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句话不只是对知识的珍惜,更是对师长的尊重。
稍后他拎着五个油纸包进来了,一人一个。
“是羊肉馒头,刚出笼的,赶紧趁热吃了,只是少喝水。”
卢辉吸吸鼻子,得意的道:“吃了羊肉馒头,都好好考,老夫准备了烤羊肉。”
五个学生风卷残云的吃了羊肉馒头,有学生问道:“先生,您没吃呢!”
卢辉没好气的道:“老夫不饿,你等赶紧闭目养神。”
这便是师恩,你只管好生学习,剩下的他全包了。
前面开始唱名了。
一个个考生跟着进了教室,这是面试。
“徐毅!”
徐毅看着卢辉,有些慌张。
“稳住,不过就不过,烤肉都有。”卢辉笑的很是慈祥。
徐毅点头,然后去了教室。
稍后他出来了,满头大汗。
“如何?”
徐毅喘息道:“不知。”
“杨卓超!”这时有杂役在唱名。
卢辉顾不得他了,喊道:“卓超呢?”
“先生。”
杨卓超走了出来。
“赶紧去。”卢辉拍打着他肩膀上的灰,“别慌,回头烤羊肉都有,老夫准备了一头羊,够你们吃的,别慌,啊!”
“是!”
杨卓超脚步从容的走进了教室。
教室里有三个教授。
三人看了杨卓超一眼,中间一个问道:“为何读书?”
杨卓超毫不犹豫的道:“为了大宋,为了爹娘,为了自己。”
左边的男子板着脸道:“先前十人进来,十人都说是为了大宋,你为何如此?”
杨卓超说道:“大宋好,某一家就好,所以读书要报国。爹娘辛苦,某要奉养他们。最后某这般辛苦,不能白费吧,为了自己的那些梦想而读书。”
三个板着脸的教授见杨卓超从容,就相对一视,中间一个继续问道:“你有何梦想?”
“某想去琢磨世间万物,某想让大宋再无对头。”
中间的教授微微一笑,“若是能进入邙山书院,你想学些什么?”
杨卓超想了想,“某想学如何去破开世间万物的迷障,还有如何才能强盛大宋。”
“若是让你做首相,你最想做什么?”
杨卓超看了这个教授一眼,“某最想让爹娘为某骄傲。”
三个教授相对一视,中间一个说道:“好了,你去吧。”
杨卓超出了教室,卢辉等在外面,问道:“如何?”
“学生凭着本心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卢辉看了徐毅一眼,“问了什么?”
杨卓超平静的道:“就是问了你为何读书,你想学些什么。”
卢辉松了一口气,“那就是一样的问题,徐毅说是为了大宋而读书,想学如何能报效官家的本事……你如何回答的?”
杨卓超皱眉道:“学生回答是为了大宋,为了爹娘和自己。至于读书……学生说想学如何破开世间万物的迷障,如何能强盛大宋。”
卢辉叹息一声,“你这些……开头都好,就是后面为何要加上家人呢?你想对家人好,那就私下,说出来作甚?”
徐毅笑道:“为了大宋,为了官家,学生这是发自肺腑的回答了出来。”
“不,你不是发自肺腑。”杨卓超摇头道:“是人就有私心,强行把私心压下去,那只是虚伪,带着虚伪的心去读书,能学到什么?伪装吗?还是学会如何去打造遮掩自己一切心思的面具?”
徐毅面色微冷,“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
杨卓超冷哼一声,“某只知道,人有私心。没有私心的……那不是人!”
卢辉微怒,“你从哪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杨卓超别过脸去,有些纠结,“我姐夫说的。”
“沈龙图?”
“是。”
卢辉有些尴尬,板着脸道:“都准备准备,马上就是笔试了。”
“先生,面试都要刷一些人下来呢!”
“老夫知道。”卢辉看着那间教室,心中多了些憧憬。
让老夫的学生多中几个吧。
几个教授出来了,开始唱名。
一个个名字被念出来,被念到的欢喜,没被念到的沮丧。
“这差不多就是独木桥了。”
就在另一边的楼上,沈安和王雱站在一起。
王雱淡淡的道:“这世间本来就该最聪明的人出头,难道愚笨的人也能高居庙堂吗?”
这货真是让人想动手啊!
沈安恨得牙痒痒的,“什么叫做就该最聪明的人出头?难道普通人就该一辈子蹲着?”
王雱侧身看着他,认真的道:“要治理天下,一定要聪慧,蠢货只会误事。”
“某就不聪慧!”沈安从不觉得自己聪慧,读书时成绩也只是在中游,压根就不打眼。
王雱不悦的道:“你若是不聪慧,如何能通晓杂学一脉?”
呃!
沈安无言以对,咬牙切齿的道:“你就不能和气些?这般咄咄逼人,左珍就没抽你?”
提到这个,王雱冷笑道:“你以为某像你吗?回到家带孩子,下厨,堪称是男人之耻!”
呵呵!
沈安笑道:“某就等着看你的男儿气息了,回头……明日某让娘子去你家问问左珍,看看你在家中是如何的意气风发。”
王雱不屑的道:“随便。”
沈安有些悻悻然,这时有人进来,“山长,杨卓超过了。”
王雱问道:“可有另眼相看?”
“并无。”
沈安淡淡的道:“某的内弟自然不凡。”
这一局王雱失败。
笔试开始了。
“笔试的题目不多,主要是看看学生的综合能力,元泽,你要记住了,咱们的学生不能成为书呆子,你可知为何?”
“因为咱们的敌人很多,书呆子会被葬送在无数陷阱中。”王雱冷冷的道:“某说过,最好的法子就是动手,可你却优柔寡断。官家也是如此。
要对付那些人,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他们穷困潦倒,让他们衣食无着,让他们去体验一番贫民的日子,随后再把他们丢到最艰难的地方去,五代不得归来。”
“那样的大宋会处处烽烟。”
考生们一一进入考场,沈安看到了杨卓超,就笑了笑。
“处处烽烟?你高估了他们。”王雱说道:“蛇无头不行,若是某主政,当拿下文彦博、司马光、吕诲等人,那些人就如同是一盘散沙,能有何作为?随即令各处戒备,但凡有敢于铤而走险者,全家拿下,不,三族拿下!”
他的眼中多了兴奋之色,“朝中当行文天下,但凡谋逆者,牵连全家。如此有几人敢于犯险?”
沈安觉得这厮就是个狂人。
有人进来禀告道:“有人作弊。”
“小抄?”王雱并未感到愤怒。
“是,题目都对。”
王雱回身吩咐道:“咱们的题目都是私下出的,昨晚某才拿出来,谁能接触?拿下此人,讯问,若是不答,送开封府。告诉他,邙山书院,某,还有沈龙图都不会罢休。他说出来就能得到宽大,若是不说……书院自然有法子让他后悔终生。”
“是。”
这等事沈安不会管,他坐下喝茶,眯眼感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不知何时,外面有人来了。
“那人招供了,是搬运试卷的叶昌窃取了试卷。”
王雱回身,“卖了多少人?”
“七人!”
“全数拿下!”
稍后考场里传来了哭嚎声,接着几个考生被拉了出来。
“这些是作弊的!”
有人大声的说道:“书院有规矩,这七人五年内不得参加书院的考试。”
五年对于一个人来说很漫长,在这个平均寿命不长的时代,五年几乎就是一道坎。
关键是他们的名声臭了,就算是去参加科举也不可能会通过。
这就是最大的惩罚。
稍后笔试结束,考生各自归家。
沈安回到家中,杨卓雪看样子已经得了消息,殷勤的给他换衣裳,然后泡茶……
妻子这般殷勤,沈安乐的享受一番。
他靠在躺椅上喝着茶水,眯眼轻声哼唱着。
“官人。”
“嗯?”
“那个……”
“什么?”
沈安觉得人生就该这般嘚瑟。
他翘着二郎腿,觉得人生巅峰就在此刻。
杨卓雪走了过来,把毛豆放在了沈安的肚皮上,“妾身去厨房看看。”
“哇……”
我去!
毛豆大爷见老娘走了,马上就嚎哭起来。
沈安赶紧去哄,可却止不住嚎哭。
他焦头烂额的喊道:“小赵……五五!”
赵五五没动静。
“娘子!”
杨卓雪去了厨房。
这个娘们,真是记仇啊!
沈安抱着毛豆去了厨房。
杨卓雪正在和曾二梅说话,锅里热气腾腾的,是在做红烧肉。
这个娘们,居然还知道耍手段了!
沈安把嚎哭的儿子往前一递,果然,嚎哭声神奇般的停住了。
这个二儿子和我不亲,这个发现让沈安有些不满。
见毛豆在他老娘的怀里得意,沈安恨不能把他的屁股给打肿了。
“那个……卓超估摸着问题不大。”
杨卓雪眼睛一亮,然后把沈安往外赶,“这是厨房呢!官人哪里能进来?这里有妾身就够了……”
沈安一边出去一边苦笑。
前日央求自己下厨做火锅的那个女人是谁?
女人啊女人!果真是善变。
第1606章 老泪纵横
卢辉到了学堂后,见昨日去考试的几个学生有些萎靡不振,就知道是一夜没睡好。
年轻人还是沉不住气啊!
“早上就做昨日给的那个题目,好生做。王谦,你去书院打探消息,一旦有了结果马上来报。”
“是!”
别人在上课,我却能出去,这让王谦欢喜不胜,一溜烟就跑了。
哎!
这一看就是没前途的。
卢辉教书半生,基本上能从学习的方式,和对学习的热情程度来判断一个学生的前途如何。
“都好生做了。”
每天早上在茅坑里蹲小半个时辰,对于卢辉而言是个享受。
腿酸?
不存在的。
他一边琢磨着昨日的考试一边蹲。
不知道过了多久,卢辉很遗憾的准备结束今日的蹲坑。
他拿出了手纸……
“先生!”
外面突然传来了王谦的声音,这声音是如此的欢喜,让卢辉心中一震,手一滑。
老夫的手纸啊!
他徒劳的伸手,手纸却落到了坑底。
“先生!”
“谁过了?”卢辉一边摸纸一边问道。
“先生,杨卓超过了。”
果然啊!
“哈哈哈哈!”
卢辉的心情大好,说道:“赶紧去告诉他,老夫马上就来。”
他摸摸身上,竟然只有一块手绢。
老夫好苦啊!
咋办?
他看看手指头,但最终还是放弃了那个想法。
手绢擦屁股,感觉很柔软啊!
但是被浸透了。
学堂里,大家正在做文章,王谦冲进来,众人抬头。
“谁过了?”
考中邙山书院可是个极大的荣耀,而且前程也有了保证。
王谦目光转动,最后盯住了杨卓超。
“杨卓超,你过了。”
杨卓超嗯了一声,然后低头继续做文章。
巨大的失望让徐毅低下了头,作为学堂里唯一能和杨卓超竞争的学生,哪怕是屡败屡战,却也不肯认输。
但在这个改变个人前途的考试中他却输了,从此只能看着杨卓超一骑绝尘。
这种感觉难受的让他想离开这里。
“先生来了。”
卢辉来了,他问道:“确认了?”
王谦点头,“有人抄了过试的人的名册来卖,学生买了一册。”
科举考试也有这样的生意,商家召集几个识字的人蹲在榜单下面抄写,字迹不必讲究,要的就是速度。
“钱回头给你,老夫看看。”
卢辉接过了册子,王谦站在边上指点,“再下一页……咦!什么味?怎么像是没擦干净屁股的味道?”
“下去!”卢辉指指下面,王谦觉得那股子味道更浓郁了。
卢辉伸出手指头在嘴里蘸了蘸唾沫,然后用湿润的手指头往下翻了一页,果然看到了杨卓超的名字,他欢喜的道:“果然!果然啊!”
老夫的学生中了!中了!
卢辉放下册子,含泪道:“老夫教书育人多年,曾经教出过进士,可后来却再无寸进。那些人就说老夫侥幸,于是学生渐渐的就少了。
可老夫从不服输,一心想让你等能在东华门外唱名!
老夫为此废寝忘食,如今就收到了结果,卓超。”
这个称呼实在是太亲切了些,杨卓超起身,卢辉点头,“邙山书院的考试,从你的秉性到你学业是否扎实,面面俱到,你能过关,可见老夫对你的教导你都仔细遵循了。”
“是。”不管怎么说,卢辉对杨卓超的教导堪称是热情细致,所以他很感激。
“科举每次能中举多人,可邙山书院的考试,每年就只有那么些人能过关。”
卢辉满面红光的道:“老夫的学生就过了关,今日……王谦。”
“先生。”王谦起身。
“你去,老夫昨日在巷子口那家订了一头羊,这是钱钞,你去把那头羊买了来。”
“多谢先生。”这是要烧烤啊!
学生们都欢喜了。
趁着他们在欢喜的时候,卢辉悄然出了学堂。
“恭喜你了卓超。”
“某就说他能过,如今果然,回头某去大相国寺摆个摊,专门看面相,说不定能挣大钱。”
“卓超,那些题目你是如何回答的?”
杨卓超一一答复了同窗的问题,徐毅突然问道:“你姐夫可是提前给了你题目?”
“小人之心!”杨卓超不喜欢徐毅,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某的姐夫从不弄这些歪门邪道。”
徐毅冷笑道:“那你为何能得了高分?”
“那是某的本事。”
杨卓超淡淡的道:“某去考试只是想验证自己的所学,至于进书院,某从未想过。”
徐毅一惊,“你竟然不去书院?”
“某当然不去!”
杨卓超昂首出去,身后的同窗们都傻眼了。
“他竟然不去书院?”
“书院出来的学生,三司要,如今钱庄也要,前程都有了,比去挤科举轻松了无数,他疯了?”
徐毅捂额,“他竟然不去书院?那某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惭愧。”
“可他为何不去?”徐毅喃喃的道:“是了,他想科举,进士授官。”
杨卓超出了学堂,一路往茅厕去。
走到了小厨房边上时,他听到了哽咽的声音。
杨卓超好奇的过去,看到卢辉蹲在一棵小树的边上哽咽。
他的学堂多年没出过进士了,所以热度渐渐消退,学生的人数越来越少,关键是好学生都不肯来这里,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打击。
“先生。”
杨卓超走了出去。
卢辉赶紧抹了一把眼泪,笑道:“老夫这是欢喜狠了。”
杨卓超蹲在他的前方,“先生,此次之后,来这里读书的人会很多吧?”
卢辉点头,“一定会很多。卓超,这都是你给老夫带来的好处,你以后去了书院好生读书,莫要以为自家姐夫是山长就傲气,那样会被同窗孤立……
人什么都能有,就是别有傲气。有的人啊!看着浑身的傲气,他得意时自然有人簇拥,可失意时反噬会格外的激烈,所以最好是稳重,不傲气,不低三下四……”
这些都是人生经验,杨卓超点头。
“等你去了书院之后,老夫会好生培养几个学生出来,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有人考进书院。”
杨卓超走了之后,学堂就少了一个亮点,那些学生也少了一个标杆。
但他不能挽留,只能欢送。
杨卓超伸手胡乱的抓了几根嫩草,“先生,某不去书院了。”
“什么?”卢辉霍然起身,“你为何不去?那书院出来就能做事,有你姐夫在,你还担心什么前程。”
杨卓超看着他,“先生,这几年您一直在精心的教导某,您会专门给某准备题目,有一次某在晚上出门,路过学堂,就悄然进来,看到您在批改文章,听到您欢喜的说杨卓超的这篇文章不错,回头再拟几个这等题目去……”
“人心是肉长的,这话学生以前不知何意,那一夜之后就知道了。”
杨卓超跪下,“先生,某就留在学堂,一定要考中进士,为您争口气。”
“老夫……”卢辉老泪纵横,“老夫……”
杨卓超起身扶着他,“姐夫曾说人世间有两个职业值得尊敬,一是郎中,救死扶伤。二是先生,先生不只是教书,更是育人。学生是种子,先生为这些种子浇水施肥,手把手的把这些种子培育成材。某的根就在这里,哪都不去。”
“好,好,好……”
“先生,羊来了。”
卢辉拍拍杨卓超的手背,“去,去烤肉吃,今日许你们喝酒。”
师生欢喜的在一起生火烤肉,边上还有一坛子酒。
学生们在家里大多是不许喝酒的,此刻见了难免垂涎欲滴,都在等着卢辉的吩咐。
这不是说他们喜欢喝酒,而是喜欢那种成年人才能喝酒的成就感。
不能用明火来烤制全羊,这个道理卢辉还是知道的,他扒拉着木炭,不时在羊身上刷些油。
炭火烤的羊肉滋滋作响,不时有油脂落下去。
学生们在焦急的等待着,让卢辉不禁想起了杨卓超先前的比喻。
是啊!
这些孩子都是种子,老夫每日给他们浇水、施肥,看着他们成长……
“卢先生可在?”
外面来人了,卢辉抬头,却是不认识。
“敢问何事?”
来人穿着还不错,一脸的市侩,大抵是个商人,“见过卢先生,某常飞,听闻先生德高望重,某想把犬子托付给先生,不知可否?”
杨卓超考中书院的好处这就来了?
卢辉心中欢喜,刚想答应,外面又有人来了。
“见过卢先生,哎哟!卢先生看着浑身的学问……”
“卢先生,学堂可还招学生吗?钱好说!”
“那个杨卓超可还在?”终于有人问到了这个问题。
杨卓超点头,“某在。”
“恭喜恭喜。”
“多谢。”
一群家长把卢辉围在了中间,七嘴八舌的问学堂的各种事务。
“咱们要多许多同窗了。”
“是啊!”
“真是欢喜呢!”
“先生也欢喜,你看,多久都没见先生这般笑过了。”
……
杨继年在御史台也接到了消息。
“恭喜杨御史。”
众人纷纷前来贺喜。
“令郎进了书院,回头出来随便就能进三司或是钱庄,大喜事啊!”
“岂止!据闻官家说了,书院的学生本事不小,以后各个地方都能用呢!”
“啧啧!怪不得那么多人去考试,咱们御史台的可有子弟去了?”
“有。”
众人看向了两个官员。
那两个官员拱手,“可惜犬子没有杨御史的公子聪慧,没过关。”
某的儿子就是聪慧啊!
杨继年心中欢喜,但神色依旧木讷,“只是运气罢了。”
苏轼来了,“杨御史过谦了,某听安北说过,这个考试比科举还麻烦,两轮面试,两轮笔试,从学生的秉性到他的潜力都能看出来。但凡是进了书院的都不简单。”
“竟然这般吗?”
众人觉得苏轼是在吹嘘,就看向了那两个官员。
“那些题目很古怪,问题也很古怪。”一个官员说道:“但仔细一琢磨,觉得道理就在里面,这人什么秉性,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那杨御史的儿子岂不是大才?”
“确实是大才。”
杨继年转身回去。
“你看他不吭不哈的,谁知道家里的儿子学业这般了得,以后他可就要享福了。”
“他的女婿是沈安,难道他如今不是在享福吗?”
杨继年走到值房前,轻盈一跳……
……
第三更,还有两章。
第1607章 挣扎的高丽人
“爹爹,这道题孩儿不会做。”
芋头艳羡的看着坐在父亲腿上的弟弟,恨不能回到孩提时代,和弟弟一样不用学习,每日父母宠爱。
沈安一手扶着毛豆,一手接过题目。
“风向……这个好办,你弄些唾沫在手指头上,随后把手指头伸出去,感受一番凉意,就知道风从何方吹来了。”
芋头试了试,果然,“爹爹,这是什么道理?”
“这个啊!唾沫是水分,水分蒸发会带走热量。而空气的加速流通会加快水分的蒸发,使手指头的温度降低,就类似于你手触摸了冰块,明白了吗?”
芋头又试了一下,“明白了。”
他趁沈安不注意,悄然捏了弟弟的肥脸一下,然后做个鬼脸就跑了。
“哥哥……欺负!”
毛豆瘪嘴,沈安骂道:“回头爹爹收拾他。”
边上的赵五五若有所思的道:“郎君,普通人家教授孩子都是背诵典籍,解释先贤的话,一步步的约束他们……可您却让大郎君去学格物,颇为放纵。”
“约束孩子,教导他们道德,这些要靠父母每时每刻的言传身教,那些大道理教了他们可会懂?可会牢牢的记住?沈家教授孩子是大道理要教,但更重要的是用言行来验证那些大道理,如此孩子才能记得住,才能去践行那些道理。”
“郎君,那大郎君为何不去学了诗词文章,反而是教授格物呢?”
别人家的孩子一旦有些聪慧的苗头,家长马上就会教授诗词文章,比如说那位方仲永,会做诗词后,顿时就成了十里八乡的风云人物,最后却泯然众人矣。许多人为之惋惜,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方仲永的父亲在他成名后没有及时送他去读书,这才是方仲永泯然众人矣的根本原因。
“诗词文章,诗词只是一个乐子,就和喝茶斗茶一样,只是个乐子。”沈安不理解这个时代为何把诗词看得那么重,“一生不做诗词不行吗?”
赵五五想想,“好像……也行。”
“不是好像,而是确定就行。”沈安不屑的道:“以前科举考试诗词第一,莫名其妙的决定……”
“郎君,那是历代官家都同意的。”赵五五觉得自家郎君好像并不尊敬帝王,至于宰辅就别提了,被他挖坑埋过好几次。
“官家也是人。”
赵五五捂着嘴,大眼睛里全是惶然。
“难道官家不是人?”这里没人,沈安正好大放厥词,“至于文章,言由心生,可人学了学识有何用?用出去就是术,可这个术还得要用华丽的辞藻描述出来才能被人重视,就好比说人必须要吃饭,这个道理可简单?可到了文人的UU小说,他们就能据此作出一篇锦绣文章。
说人必须要吃饭的那个无人看重,写了锦绣文章的那人四海扬名……可都是一个道理啊!能用几个字说明白的东西,为何要用华丽的辞藻去描述呢?非得要把一个简单的道理弄的云山雾罩的,仿佛不如此就不能彰显出他们的本事,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这股子风潮后来遭遇了放牛娃明太祖朱元璋,一顿板子打下去,喝骂一通,好歹风气好转了些。
“文人就喜欢卖弄笔杆子,真正做事的,比如说包相,比如说韩相……他们谁会去卖弄这些?一句话,缺啥补啥。”
赵五五被这一番看法给弄晕了,仔细一想,竟然是格外的有道理。
“郎君,那他们缺什么?”
“缺心眼!”
沈安发了一通牢骚,只觉得遍体舒泰。
“郎君,有人来寻小娘子!”
“就说果果不在。”沈安没好气的喊了一声。
大清早果果就和闺蜜上街了,说是要去给毛豆买东西。沈安觉着给毛豆买东西是假,趁机出去溜达是真。
可是我也想出门啊!
看着怀里的毛豆,沈安觉得孩子都是债权人,而父母就是欠债的。
稍后又有人来了。
“郎君,娘子娘家的阿青来了。”
阿青一进来就行礼,沈安问道:“可是丈母有事?”
“郎君,小郎君考中了书院。”阿青喜滋滋的道:“娘子在家中欢喜,让奴来告知小娘子。”
杨卓雪在这边被称呼为娘子,在娘家人的口中却依旧是小娘子,很是好笑。
“卓超竟然过了?”
沈安发誓自己绝没有给小舅子作弊的机会。
“呀!真的?”
杨卓雪欢喜的出来了,喊道:“芋头。”
“娘!”
芋头正不想学习,一溜烟就跑来了。
“收拾收拾,咱们去你外祖家。”
“五五,你去叫周二准备车。”
“毛豆呢?”
杨卓雪一把抱起毛豆,“跟娘去看看你舅舅。”
“娘,好了没?”
“好了好了。”
芋头在焦急的等待着。
沈安就躺在躺椅上,觉着自己浑身透明,正在飘啊飘……
“快些快些!”
杨卓雪换了衣裳出来,手里还抱着毛豆,然后看到了躺着的沈安,“呀!官人……”
这才发现这里有个大活人啊?哥不是你官人!
“官人,此刻家里就只有我娘呢!”
“某知道了,去吧。”
沈安当然知道,所以他只能等下午去,然后和老丈人、小舅子汇合。
只是被媳妇和儿子无视了,这个不能忍。
他就躺在那里,等妻儿走了之后,才一脸惬意的道:“这一个人的日子就是好啊!那个五五……”
赵五五退后一步,双手抱胸……警惕的看着沈安。
沈安满头黑线的道:“去让二梅准备羊排,某要烤羊排!你那什么眼神呢?某能吃了你?”
赵五五急匆匆的去了前面,沈安叹道:“想我沈安一世英名,怎地就没人相信呢!”
羊排腌制一下,炭火烧起来,美酒倒起来。
羊排肥嫩,不用多久就可以吃了。
沈安用小刀子削了一块下来。
“满嘴油啊!”
“好吃!”
他仰头喝了一口淡淡的米酒,爽的浑身舒坦。
“安北兄……”
哎!
沈安赶紧又削了一块肉吃了,才含含糊糊的道:“是元泽啊!”
王雱一进来就嗅到了烤羊肉的香味,见沈安一人坐在外面大嚼,不禁赞道:“你这日子过得和神仙差不多,让人艳羡啊!”
“刀来!”
他伸手,赵五五在想着自己最近是不是防备心太重了些,就木然去取了长刀来。
刀一入手,王雱呆呆的看着赵五五,“你拿这个是想让某杀了安北兄?”
“啊!错了错了。”
赵五五脸都红了,赶紧换了小刀。
两人一边吃烤肉一边喝酒,吃了大半时,王雱放下小刀说道:“书院这一批学生还行,不过太学那边有些微词,说咱们抢走了不少好学生。”
“太学是奔着科举去的,书院是奔着学真本事去的。两者不同,他们若是抱怨只管用这话去镇压!”
沈安又吃了一块,满足的道:“羊排肥瘦相间,嫩,香,果然是最好吃的地方。”
王雱喝了一口米酒,惬意的道:“全大宋,不,全天下就数你最会弄吃的。”
“那是。”沈安笑道:“人生在世,不能亏欠的就几个,第一亲人,第二理想,第三就是肚皮。哄了肚皮高兴,什么事都好说。”
“某来此是有个事。”王雱的脾胃弱,这等东西不能多吃,“太学有学生想过来,此事可能应承?”
沈安摇头,“不能,这是挖墙脚。某不是怕什么,某也不会怕太学那些人,只是这样做乱了规矩。否则今日你这边有人过去,明日他那边有人过来,乱七八糟的,还读什么书?”
“也是。”在这方面王雱的判断力就不如沈安,“若是闹大了,以后书院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罢了,回头某叫人拒绝了他们。”
沈安注意到他说的是他们,就皱眉道:“人生有许多条路,有的路选错了不能掉头。那些学生是看着书院的势头好,所以想转换门庭,可咱们要站稳了,不能轻举妄动。”
王雱起身,“某知道了。”
这时庄老实来了,“郎君,高丽使者到了汴梁,刚进宫。”
沈安点头,“知道了。”
王雱临走前说道:“他们来的晚了些。”
在大宋已经控制住了西贼的地盘后才派出使者,可见高丽人的内心有多挣扎。
“且等着看吧。”
沈安安坐家中,准备睡个午觉。
“郎君,高丽使者韩金求见。”
庄老实一脸肃然,仿佛这里就是白虎堂。
沈安摆摆手,打个哈欠,“不见。”
“是。”
庄老实一路出去,见到那位韩金后,就淡淡的道:“我家郎君日理万机,没空。”
韩金微笑道:“那倒是某打扰了,无碍,某下次再来。”
他的身边有个武将,闻言不满的道:“那沈安日理万机怕是不能吧?难道他还能在家里处事?”
韩金回身就走,“客随主便,你和宋军打过交道,国中都夸赞你悍勇。此次国主让你来,就是要你的悍勇来抵御宋人的咄咄逼人。”
“是。”武将笑的有些勉强。
若是水军的将士们在,定然会认出此人就是被常建仁活擒的高丽将领李鹤。
当时为了有人去报信,常建仁才放了他一条生路,谁曾想此人回去就大吹法螺,说自己悍勇,斩杀宋军多人,最后被绊马索被绊倒了,这才被擒。
于是他悍勇的美名在高丽广为流传,此次就是来当定海神针的。
可他此刻却想起了那个排骨宋将。
“注意,有宋将来了。”韩金站在边上,目视左前方。
来的正是常建仁,李鹤只是看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唯恐被认出来。
这个宋将当时赤果着上半身,手下几乎无一合之敌,从船头杀到船尾,堪称是魔王级别的悍将。
后来李鹤率军阻拦宋军的登陆,李鹤就是主将。当时他和常建仁交手,只是一刀,长刀就被劈断了,他赶紧跪地请降,常建仁却杀红了眼,依旧挥刀。幸而有宋军抱住了他,否则李鹤尸骨早寒。
某怎么会遇到他呢?
想到自己当时跪在常建仁的面前痛哭流涕,李鹤就觉得浑身发痒,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咦!你这面红耳赤的,是怎么了?”
韩金目视着常建仁进了榆林巷,回头发现了李鹤的异状。
李鹤笑道:“热!这天气……真是热啊!”
……
第四更,晚点还有盟主加更。
第1608章 大宋的犁(为新盟主‘lavend’贺,加更)
沈安的午觉终究没睡成。
常建仁带来了水师的最新想法。
“水军想能否现在就开始清理辽国沿岸,等大宋北伐时,水军携带军士从侧面登陆,给辽军一击。”
常建仁依旧是尖嘴猴腮的,只是眉间却多了冷肃。
“辽国地广人稀,水军登陆……除非是携带大量骑兵,否则只能是袭扰。”
沈安觉得耗费太大,没多少收益。
“不过高丽人来了,上次你等登陆时,高丽人是如何回答的?”
沈安一直觉得高丽人有一种蜜汁自信,从现在开始,他们自信自己是无敌的,辽国不是对手,宋人不是对手,咱谁都不怕。
“那次下官擒获敌将,令他去传话,后来他们并无回应。”
常建仁冷冷的道:“下官以为,高丽人靠不住。”
“他们只是墙头草罢了。”
沈安不觉得高丽人能对这块大陆上的霸主归属有什么影响力,但跳蚤虽小,却让人发痒。
“水军要好生操练,不只是北伐。”
沈安笑道:“海外将会是大宋下一步的要点。以后水军会出海远航,为大宋寻找更多的疆土。”
“看看这个。”
沈安把海图弄了出来,指着大食说道:“如今大宋要的是什么?掌控贸易。水军的首要任务是什么?为大宋的货物找到售卖的地方,明白吗?”
“为了大宋的货物?”常建仁显然对这个有些茫然。
“你以为货物是什么?”沈安问道,顺手拿了个果子,随便用手擦擦果皮,一嘴咬下去,甜啊!
“货物……不就是商人买卖吗。”
“你只看到了商人,建仁。”沈安很认真的道:“要想独掌一面,你必须得有大局观。”
常建仁起身,束手而立,“请沈龙图教诲。”
“坐下!”水军都虞侯这般恭谨,沈安心中舒坦,他压压手,“不管是米粮还是各等货物,你弄出这些东西,除去大宋所用之外,多余的怎么办?”
“那就不多余吧。”
常建仁的回答让沈安差点一口老血就吐了出来,“大宋要发展,难道每年就是这么……不多余?每年就是那么多的货物,这个大宋怎么发展?哪来的钱?”
常建仁低头,“下官不知。”
他原先是画师,专心于笔墨之间,后来是勇士,只顾着杀人,对经济这一块压根不懂。
“仔细听好了。”
沈安很久没去书院教书了,临时找了一下先生的感觉。
“大宋要发展,不管是粮食还是商税都要一年更比一年高,为此要用许多手段,比如说金肥丹增收,对不对?”
常建仁点头,然后向庄老实寻了纸笔,开始记录。
“粮食的增收手段很多,增加田地,培育良种……可粮食再多,钱不够怎么办?朝中每年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就是差钱。”
“大宋要挣钱,国中要鼓励商贾,鼓励工坊,当农人因为增收而多了钱财时,他们会买更多的东西,注意,这时候工坊的价值就有了,工坊的生意渐渐多了起来,他们就需要招募人手,如此许多找不到事的人也会有了收入……这是一个好的循环,你可以把这个循环理解为做炊饼……把这个炊饼做大,朝堂、商人、百姓多方受益。”
常建仁抬头,“沈龙图,这等增加得有个头吧?”
“有。”沈安觉得他的悟性还是不错,“所以这时候你们水军的用处就来了,去发现新地方。建仁,这个世间很大,比你想象中的要大许多,在遥远的地方,那些人用刀子吃饭,用木杯子喝水饮酒……他们甚至都没有一件体面的衣裳,粪便堆积在城外,就像是一座大山,你说这等地方如何?”
“蛮夷!”常建仁皱眉道:“比西贼还野蛮。”
“没错。”沈安满意的道:“可他们有钱,若是大宋的货物运送到了那边,你说如何?”
“会很挣钱。”常建仁懂了,开始奋笔疾书。
沈安欣慰的伸手,边上伺候的赵五五递过茶杯。
有学生聪慧,有女仆送茶……
这样的日子就是舒爽啊!
常建仁写完了自己的领悟,恭谨的起身行礼,“下官懂了,大宋水军该为大宋的货物去寻找买主。”
“对,还有一个。”沈安的神色……赵五五在边上看的很清楚,她发誓此刻的郎君是她从未见过的狰狞。
“某以前告诉过你,这个世间就是丛林,咱们是丛林里的一头野兽,可有许多对手,咱们该怎么办?”
常建仁下意识的站起来,“该干掉那些对手。”
“没错!”沈安想笑。
水军的未来大佬被我教成了这样,以后一旦有机会,海外诸国要倒霉了。
现在的西方离大航海还早着呢,堪称是半蒙昧状态,当大宋的水军出现在西方时,这个世界将会发生一次天翻地覆的改变。
“这个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沈安想到了往后的历史,不禁叹息一声,“此刻不动手,那些人会在咱们衰弱的时候杀上门来,奴役咱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不能吧。”常建仁眨巴着老鼠眼,“那些蛮夷也能奴役咱们?”
“对,所以……在此之前,咱们该成为这个世界的霸王!”
霸王!
常建仁回到了金明池,秦臻寻他说话。
“沈龙图如何说?”
水军的定位很重要,目前交趾覆灭,水军的下一步任务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可水军这个兵种要求很高,一旦长期不出战,实力消退会很快。
“沈龙图说了许多。”常建仁把沈安说的那些观点简要复述了一遍。
“……沈龙图的意思是让水军成为大宋的犁和商人,为大宋寻找耕地,为大宋寻找到商路。”
秦臻不禁为之赞道:“果然是目光深远,可惜了。”
“军主何出此言?”
秦臻遗憾的道:“最近有人放出口风,某大概要去别处了。”
“为何?”
常建仁起身道:“当初下官来水军时,若是没有您,下官哪有今日?为何要把您弄走?”
秦臻笑道:“某执掌水军十余年了,再这么下去,这水军就是某的私军……某该走了。”
常建仁心中难受,秦臻拍拍他的肩膀,“某会向官家建言,由你来接任。不过你要知道,朝中之事并无定论,所以……此事沈龙图也不好插手,否则犯忌讳,所以建仁,你要早做准备,若是朝中问你水军的对策,你要有打算才是。”
“是。”
常建仁想起了沈安说的那些话。
大宋的水军就该为大宋的农户寻找耕地,为大宋的商人寻找销路。
一起努力,把这个炊饼越做越大!
这个前景让人不禁热血沸腾啊!
“沈龙图果然是大宋对外第一人!”
沈龙图现在已经到了老丈人家。
“爹爹!”
芋头从他的身前跑过,手中拿着竹棍到处抽打。
看着那些花树被抽打成了残枝败叶,沈安脑门上青筋蹦跳。
“芋头果然是聪慧,竟然知道抽打那里,那里最易断折……”
“跑慢些!”
李氏在边上一脸的慈爱,甚至还指点哪里最好打,让沈安深深的相信了一句话。
把孩子交给外祖父或是祖父他们带,孩子会成为混世魔王。
杨卓雪牵着毛豆走了过来,笑吟吟的道:“先前毛豆还念叨着爹爹呢。”
呵呵!
看看毛豆的一脸的无所谓吧,什么念叨,多半是嚎哭的时候被杨卓雪威胁了。
——你再哭,你爹爹马上就来收拾你。
男人真苦啊!
随后杨继年回来了。
老丈人买了不少吃食,满手的油纸包。
“安北来了啊!”
杨继年把油纸包给了阿青,一边揉着被草绳勒出来的深痕,一边问道:“先前听闻高丽使者来了,为何官家没召你去?”
“高丽墙头草,不值当大宋正眼相看。”
“这样啊!”
杨继年皱眉道:“可高丽若是和辽人联手,大宋在北方会不会有麻烦?”
“有。”沈安笑了笑,“但大宋希望有这样的麻烦。”
杨继年看着他,“你这是说……寻机动手?”
就凭着这么一句话,沈安就不得不对老丈人刮目相看。
“丈人眼光卓绝……”
随后马屁就一连串出去了。
杨继年抚须欣慰,杨卓雪在边上抱着毛豆含笑看着。
女婿拍丈人的马屁天经地义,等杨卓超来了之后,觉得这样的姐夫一点都不像是外界传闻的那样。
一阵热烈的欢迎之后,李氏欢喜的道:“你姐夫在此,以后你去了书院好生听话。”
杨卓超说道:“姐夫这几年帮了某好多,给了那些书院的教材,还有几本外面没有的书,孩儿能考中书院,姐夫居功至伟。”
他躬身感谢。
这个小舅子成熟了啊!
沈安很是欣慰,扶他起来,“给你什么都是假的,若是你不努力,谁都无法帮你。”
“是。”
杨卓超说道:“只是此次某却不准备去书院……”
杨继年的脸颤动了一下。
作为父亲,他自然希望儿子去女婿的眼皮子底下读书,这样以后的前程都有了。
可儿子竟然不愿去。
“大郎你莫不是昏头了?”李氏有些恼火,若非是女婿在,她都想上去拧儿子的耳朵。
沈安微笑道:“丈母,看卓超怎么说。”
杨卓超看到老爹的眼神不对劲,老娘就更不用说了,连姐姐都板着脸,可见自己身处危机之中。
他缩缩脖子,“爹,娘,姐夫曾经说过,最好的老师就是被外面的世间毒打,所谓毒打就是磋磨。孩儿想了,若是去了书院,那些教授和同窗定然会另眼相看,孩儿怎么受磋磨……”
“再说了,书院那边不考科举。”
杨继年看了女婿一眼,“安北你怎么看?”
女婿就是半个儿,这等时候杨继年只会和沈安商议。
“卓超有志气。”沈安喜欢这样的小舅子,“不管成功与否,三五年之内就能见分晓,若是到时候卓超学业出色,那自然去考科举,若是不成,有小婿在呢,您只管放心。”
杨继年微微点头。
有这样的女婿,他真的省心了。
杨卓超喜滋滋的冲着沈安拱手,“多谢姐夫。”
若是没有沈安,今日他绝对要挨一顿收拾。
沈安正色道:“只是一句话,莫要学成了书呆子,那样的做官也是害人害己!”
杨继年喝道:“这是你姐夫的告诫,你可记牢了?”
沈安为官多年,若说官场是宦海,那么他就是弄潮儿。这样的人,一般人他哪里会给你什么告诫,管逑你是死是活。
杨卓超束手而立,“是,孩儿记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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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9章 官家好狠啊
因为这趟老丈人家之行表现的太过出色,当晚沈安两口子就和蜜里调油似的。
第二天凌晨,沈安两口子还在搂着酣睡。
“爹爹!”
哎!
沈安把被子拉上盖住耳朵。
“爹爹。”
芋头的喊声如魔音灌脑般的传来。
沈安刚生出了兴趣,结果被这喊声惊扰了。他恼怒的道:“这孩子就是来讨债的!”
杨卓雪吃吃笑着,“官人快去吧。”
哎!
沈安起床出去,果果带着芋头已经在跑步了。
“哥哥快些。”
“爹爹,你起晚了。”
“来了,来了。”
早锻炼是沈家的一道风景线,锻炼完毕之后胃口大开,早饭就吃得多。
“每日一个鸡蛋,不许偏食。”
沈安盯住了芋头,芋头恹恹的把煮鸡蛋吃了,一脸受刑的模样。
“以前爹爹想吃鸡蛋都没有,你这是日子好过了就挑食!”
芋头被噎着了,杨卓雪赶紧让他喝粥。
“爹爹,鸡蛋难吃。”
芋头被噎的眼泪汪汪的。
“胡说!”沈安夹起了自己的荷包蛋,美滋滋的道:“鸡蛋最好的就是荷包蛋,六七成熟,里面的蛋黄还能流淌,一口下去,那个嫩啊!还有煎鸡蛋,也要弄嫩一些,夹在炊饼里面,一口一个……你若是不喜,还有酒酿鸡蛋,那个味道更好……”
等沈安专注吃汤饼时,芋头盯住了姑姑,“爹爹,姑姑没吃鸡蛋!”
果果挥拳威胁无效,在哥哥看过来时,就愁眉苦脸的把鸡蛋吃了。
鸡蛋很好吃啊!
为什么他们不愿意吃呢?
带着这个疑问,沈安被招进了宫中。
“高丽使者来了,说是恭贺大宋收拾了叛逆。”
赵曙很明显的在冷笑。
沈安对此喜闻乐见。
高丽就是根墙头草,赵曙能有这个认知再好不过了。
“此事暂且搁下。”赵曙显然想冷冷高丽使者,“大宋收复西贼之后,辽人那边本想坐视右厢朝顺军司归降,谁知道王韶说服了守将,耶律洪基这才姗姗来迟,下手拿下了兀剌海城,不过那地方并无多少好处,他拿了就拿了吧。地图。”
陈忠珩带人把地图拿来,赵曙指着西北方向说道:“我昨夜看了许久,朝州目下成了大宋的一个要点,此处在手,大宋进退皆宜,而辽军却会忌惮此地,弄不好就会攻打,我在想该让谁去……你可有主意?”
——朝州就是右厢朝顺军司现在的名称。
“没。”沈安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
任命将领哪里轮到他说话了?
关键是这里不是朝堂,而是私下,他若是建议了某位将领去蹲守朝州,回头宰辅们非得怂恿包拯去给他送温暖不可。
赵曙看着他,皱眉道:“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学了滑头?不好。”
呃!
沈安觉得自己这不是滑头,而是自保。
“朕知道了。”
赵曙不勉强是好事,沈安准备告退,赵曙突然话题一转,“高丽那边很是彪悍,当年辽国数次攻打都是两败俱伤,无法长久镇压……”
沈安心想这是要谨慎?
是了,高丽人是墙头草是一回事,但他们彪悍的战绩是另一回事。
这块大陆的霸主辽人没能收拾了他们,所以成就了高丽人的威名。
沈安突然有些迷惑。
辽人这些年好像没怎么收拾人啊!
不管是大宋和西贼,辽人都曾数次大打出手,但战绩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大宋当年的北伐可是吓坏了辽人,只是可惜了当时的局势,千般变化之下,最终大宋兵败。大宋这一败就让辽人信心倍增,而大宋这边却被打断了脊梁骨。
而西贼就别说了,平头哥般的存在。
几次交锋辽人眼瞅着占据了上风,可西贼简单的坚壁清野后,辽军后续乏力,最终被西贼反败为胜,这个和高丽是如出一辙。
所以辽人看似强大,但进取之功却不足。
“臣告退。”
沈安被带了出去。
带路的是一个内侍,他在前,沈安在后。
沈安在想着赵曙的思路。
朝州那边是个要地,非得要看好不可,否则有两个隐患。
第一就是被西贼或是羌人占据,随后如星星之火,点燃了西北那片土地,把那里变成大宋的一道伤口。
而第二种可能性就是被辽人攻下,随后兴庆府就暴露在了辽军的铁骑之下。一旦兴庆府陷落,大宋在西北的大好局面将会总结,而辽人手握两个方向,随时可以选择从这两个方向对大宋发起进攻。
所以朝州必须要一员稳妥的将领去驻守。
谁去?
沈安在想这个事儿,前方却有人拦路。
“你不是……你不是宝安身边的人吗?怎地来了?”
拦路的是一个宫女,此刻她左顾右看,有些紧张。
“沈龙图,公主的事定了,公主说要多谢你,想送你东西,可想到你不差钱,就……就做了个东西。”
她把小包袱递给沈安,急匆匆的就走了。
带路的内侍早早去了前面等候,仿佛没看到这一幕。
沈安拎着小包袱,笑了起来。
那个小丫头也要准备嫁人了啊!
能让她脱离了王诜,沈安觉得自己功德无量。
小丫头会做什么东西呢?
手绢?
沈安很好奇,出了皇城后就打开包袱。
一顶绿色的帽子静静的躺在包袱里。
沈安仰头望天,欲哭无泪。
绿帽子啊!
此刻宝安已经去见了父亲。
“多谢官家。”
她的亲事定下来了,对方是一个闲云野鹤,对于宝安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姻缘。
赵曙看着女儿,难得的柔声问道:“你可满意吗?若是不满意只管说,为父这里给你重新遴选。”
他是帝王,但在此之前他首先是一位父亲。
在郡王府的长期生活让他对亲情格外的看重,特别是女儿们,更是他在艰难时期的开心果。
宝安抬头,笑道:“大哥和沈安都说我不适合找才子,沈安说找才子会害了我,所以我很满意。”
就在前日,高滔滔带着她出宫,在一家酒楼的大堂见到了那个候选人。母女俩看了许久,甚至还看到了那人被灌醉后的模样,没发酒疯,这一点深得高滔滔的好评。
赵曙点头,“你满意就好。”
宝安拿出一个小包袱,这是礼物。
赵曙很是欣慰的接过了礼物,打开一看,“绿帽子啊!看着针线不错。”
女儿做的东西很稀罕,他甚至戴着这个绿帽子接见了宰辅们。
“朝州需要一名稳重的将领,朕想了许久,觉着种谔可行。”
这个没什么好议论的,宰辅们附和。
“种谔臣是知道的,数次征战表现的中规中矩,可以独当一面。”
韩琦有些跃跃欲试,赵曙莞尔道:“还未曾到北伐的时候,韩卿莫急。”
韩琦说道:“臣枕戈待旦。”
富弼在冷笑。
韩琦这个老不要脸的,昨日喝多了还叫嚣着要去南方看看美人,现在就道貌岸然的说什么枕戈待旦。
赵曙说道:“西贼束手之后,河东路将倾力北方,而麟府路也不再是孤悬黄河对岸的飞地,所以……朕在想啊!折家在那边多年,堪称是忠心耿耿,如今西北变化,麟府路那边缓和了不少,折家……朕在想折继祖辛苦多年,可否回京荣养?”
这是要杯酒释兵权吗?
韩琦心中一冷,说道:“陛下,此事怕是不妥吧。”
富弼马上向韩琦投以敬佩的目光。
打压武人是祖宗规矩,可在大宋复兴的关键时刻,谁都知道不能打压武人,否则复兴就是一场梦。
“陛下。”富弼出班,“臣以为折家当安抚,不可轻动,否则武人会……”
他沉吟了一下。
“寒心?”赵曙笑着问道,见富弼点头,就满意的道:“朕说话有错处,宰辅要提出来,要点出来,否则要宰辅何用?”
“陛下英明!”
帝王能纳谏,甚至是主动要求臣子提意见,这便是明君,所以宰辅们的颂圣倒是心甘情愿。
赵曙眯眼道:“折克行在京城多年了,对朕忠心耿耿。他也经历了数次大战,有勇有谋。在万胜军辅佐国舅尽心尽责,这等将领该培养,所以朕准备让他去府州。”
原来不是打压武人,而是要用自己的心腹去执掌麟府路啊!
宰辅们都点头微笑,表示赞同,但韩琦和富弼两人都有些无奈之色。
随后消息就传了出去。
沈安得了消息马上就叫来了闻小种。
“你马上去万胜军告诫遵道,不可去西北!”
闻小种领命出去,沈安心中稍安,坐在书房里喃喃的道:“这一招很阴啊!这是想考验遵道呢!我说帝王总是这般不放心……有意思吗?累不累啊!”
他笑了笑,“可我却深知你的秉性,所以……”
“郎君!”
闻小种回来了,“万胜军的外面有皇城司的人在盯着,进不去!”
这个老家伙!
沈安发毛了,“官家这是防着某和大王呢!”
他摆摆手,等闻小种走后,就闭目沉思。
这是一次考验,考验折克行的忠心,目的不明,但绝壁是好事。
只要折克行过了这一关,大抵以后折家就是他来领军了。
折家将啊!
沈安不禁热血沸腾。
可这事儿怎么提醒折克行呢?
“哈哈哈哈!”
沈安得意的挑眉,“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
他随即找来了工具,开始制造东西。
“哥哥!”
果果来叫他吃午饭,见哥哥在做的东西,就欢喜的道:“哥哥,孔明灯,咱们什么时候放?”
“这个缓缓。”沈安抬头,微笑道:“官家,你有你的招数,可某也有某的绝活啊!”
稍后王崇年求见,和沈安密议良久就回去了。
沈安吃了饭后,就带着闻小种出发了,说是去转一圈。
夜色降临,万胜军的军营里只有一些灯笼挂着,看着很是昏暗。
沈安和赵顼站在外面,问道:“你怎么能出宫?”
“我说想去你家探讨一番北伐事宜。”
赵顼拿着望远镜在观察着军营,“可以了。”
“动手!”
闻小种一刀插在战马的屁股上,战马长嘶一声,然后冲着军营狂奔而去。
沈安笑道:“只要遵道警惕,自然能察觉不对之处。”
远处突然来了一骑,马蹄声中,那人张弓搭箭。
战马中箭倒下,那骑士看了这边一眼,然后悄然退去。
赵顼沮丧的道:“官家早有准备,怕是在看咱们俩的笑话呢!”
沈安也觉得如此,他看看黑暗处,仿佛看到了赵顼正在那里得意的微笑。
你们两个小子,以为朕不知道你们的把戏吗?
“点火!”沈安得意的道:“他能拦截战马,可孔明灯呢?除非他能飞上去。”
孔明灯的下面吊着一小块薄布,上面写有几个字。
孔明灯升空,顺着风向就飞了过去。
“弩箭……放!”
黑暗中传来了厉喝声,接着空中的孔明灯摇摇晃晃的往下掉。
卧槽!
“竟然把神威弩都弄来了?”
官家好狠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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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0章 黑夜的眼睛
宫中,赵曙惬意的喝着小酒,边上是高滔滔作陪。
“大郎也不知道出宫去做什么,还说今夜不回来了,官家,皇子没这样的吧。”
高滔滔伸手拈起一只大虾,先吸了一下汁水,爽的眉毛都挑了起来,然后剥壳吃了,赞道:“沈家的辣酱做这个大虾真好吃,臣妾都想喝一杯。”
赵曙把自己的杯子递过去,高滔滔笑着喝了,然后斟满酒递过去。
这便是夫妻。
他们不知道后世炒螺蛳和小龙虾的霸道,简直就是夜宵界的两朵奇葩,长期占据着夜宵排行榜前两位。
两口子吃吃喝喝,不一会儿案几上全是虾壳。
“美味。”赵曙放下筷子,想起身,结果肚皮竟然碰到了案几。
呃!
这是胖了?
赵曙摸了一下肚皮,摸到了两道圈。
完蛋了。
高滔滔捂嘴笑道:“官家却是吃多了。”
说着她起身准备去泡茶,结果碰到了案几……
她坐了下来,夫妻俩面面相觑。
“都胖了。”
高滔滔赧然道:“臣妾却是贪嘴了,不过都是沈安害人,弄了辣酱不说,还弄了这等美食来诱人。”
“是啊!若非是如此,我哪里会吃宵夜。”
大宋皇帝和皇后一本正经的在说着自己吃宵夜的苦衷,边上的陈忠珩差点忍不住就笑喷了。
他想起了自己房间里的那几坛子辣酱,不禁满足的叹息一声。
喝了茶水之后,赵曙惬意的道:“年轻人总是觉着自己能掌控天地,我今夜就准备给他们一个教训。”
高滔滔没问缘由,稍后张八年来了。
“官家,大王和沈安去了万胜军外围,先是用惊马传信,被咱们的人射杀,马身上带着一个锦囊。”
“写了什么?”
赵曙的声音很是平静。
张八年说道:“火要空心!”
赵曙冷笑道:“这是什么意思?”
高滔滔笑道:“臣妾知道呢!原先大郎跟着沈安厮混那几年,学了生火做饭,在郡王府里也弄过,听他嘀咕了什么……人要忠心,火要空心,大郎和沈安都不是那等走歪门邪道的人,官家,臣妾恭贺了。”
人要忠心!
这个出发点让赵曙很是满意。
“鬼鬼祟祟!”
赵曙板着脸的模样有些吓人,张八年接着说道:“后来大王和沈安又弄了孔明灯,被咱们的人用神威弩射了下来,随后他们呆立一阵就回去了。”
“这是绝望了吧。”赵曙不禁大笑起来。
能和两个年轻人隔空交手真的很有趣啊!
“为夫只是随便想了想,就想到了他们能做的,大郎和沈安大概要头疼了,哈哈哈哈!”
……
万胜军中,折克行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睡下了。
黑夜漫漫,他突然坐了起来。
今日下午传来消息,官家准备用他去替换折继祖,当时他有些欢喜。
麟府路本来就是他这一系来执掌,可父亲去时他们兄弟还年轻,没法承担这个重任,最后才由叔父折继祖来担任知州,他本人更是来了汴梁做质子。
府州知州,这是麟府路的最高长官,也是折克行一长段时间内的目标。
可现在呢?
黑暗中,折克行恍如雕塑。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娘子,今晚的夜色多美啊!为夫吟诗一首……黑夜给了某黑色的眼睛,某却用它寻找光明……啊哦!”
……
“这是官家在试探他。”
凌晨,韩琦腆着肚子来到了皇城外,和包拯在说着自己的想法。
“你可给沈安说了?”
包拯摇头,“官家昨日说了此事,却不是任命,老夫就知道这是试探,否则昨日任命就下去了。”
“此事别插手。”韩琦淡淡的道:“大王他们这几年折腾的不错,可官家总得要让他们吃个苦头,也好展示一番帝王的威严,所以看着就是了。”
包拯点头,“老夫知道。不过沈安不会袖手。”
韩琦笑道:“官家怕是也想和他们年轻人交手一番,当做是消遣吧。昨夜有人看到张八年去了万胜军外面。”
包拯摇头,“若是折克行选择回西北,以后他真的就只能留在西北。可西北那边不再是大宋的要地,他去了麟府路就相当于闲置,可惜了。”
“这就是命!”韩琦一脸得道高僧的云淡风轻,“他若是勘破了官家的意思,拒绝去西北,以后折家就算是跳出了麟府路,外面的天地广阔,大有作为!”
随后小朝会开始。
“陛下,折克行有奏疏进上。”
正在议事的君臣都看向了那份奏疏。
“拿来。”
赵曙伸手接过奏疏。
韩琦微微摇头,包拯心中一冷。
沈安他们这几个年轻人之间的关系极好,若是折克行被弄回了西北,沈安以后说不得会想办法把他弄出来,那样的变数太大了。
“陛下!”
包拯出班,“臣以为,麟府路本是折家世代戍守之地,折继闵病逝后,折克行就来了汴梁,堪称是忠心耿耿……陛下?”
赵曙抬头,淡淡的道:“折克行请命留在汴梁,留在万胜军。”
包拯双手紧紧握住笏板,暗自欢喜不已。
韩琦讶然道:“此子竟然这般忠心吗?”
一个是万胜军的都虞侯,一个是麟府路的统军将领,孰强孰弱?
当然是独挡一面的麟府路更强。
可折克行却选择了留在京城。
这份忠心当真是让赵曙满意到了极点。
但旋即帝王的猜疑心让他招来了张八年。
“你确定昨夜皇子他们没有通风报信?”
张八年坚定的道:“臣确定,当时皇城司的密谍和百余名亲事官在外面游弋,就算是来了只老鼠也无法偷渡。”
“很好!”
赵曙满意的道:“折克行可用!”
韩琦拱手笑道:“恭贺官家把一员虎将收入囊中。”
大宋的复兴不可阻挡,而军事准备尤为重要。
“以后北方会持续交战,朕需要忠心耿耿的大将去为大宋征伐。”
赵曙心满意足的收了奏疏,说道:“曹佾几番上阵厮杀,可为勋贵表率,不过他毕竟年岁不小了,殿前司差一个副都指挥使,让他去。”
殿前司副都指挥使是武人中的顶级官职,曹佾算是给祖宗争气了。
“折克行年轻有为,大宋值此紧要的关头,朕当不拘一格简拔人才,折克行可为万胜军都指挥使!”
一军之主啊!
万胜军依旧在操练,曹佾懒洋洋的站在台子上,对于重复去做一些事他没多少兴趣,所以只是任由着折克行操弄。
“某如今就等着北伐了。”下面喊杀声整天响,曹佾却在憧憬着自己的未来。
折克行全身披挂,淡淡的道:“北伐目下不可为,大宋需要积蓄粮草,需要更多的战马,否则就怕重蹈太宗皇帝时的覆辙。”
当年太宗皇帝的北伐堪称是仓促,自以为无敌于天下,结果被打成了狗。
“某知道。”曹佾想到了祖先,“当年某的祖父……哎!”
曹彬当年跟随北伐,兵败被降职,这是曹家的耻辱。
“别想什么祖先。”折克行皱眉看着他,“某最不喜你的一点就是动辄提及祖先。祖先是祖先,自己是自己,自己不努力能怪谁?最近你操练没精打采的,这是倦怠了,若是领军出征,这等倦怠会让你毫无胜机!”
“不就是操练吗!”曹佾站直了身体,走了下去。
他拔出长刀,就在阵列前开始练刀。
曹家的刀法和折家的刀法有许多共通之处,那就是简洁。
沙场征战玩花拳绣腿,那还不如一刀了结了自己,免得去送人头。
折克行微微点头。
一军之主萎靡不振,这对军心士气的打击尤其大。
“有人来了!”
营外来了数骑。
有将领对折克行低声道:“军侯,是枢密院和殿前司的人。”
曹佾依旧陶醉在自己的刀法里而不能自拔,折克行举手,有人喊道:“停止操练。”
“何事?”曹佾抬头,见到折克行下来,就笑道:“不是某吹嘘,某的刀法若是练到了精深处,安北说的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那当真是如探囊取物耳!”
“枢密院和殿前司来人了。”
曹佾缓缓回身,看着那数骑近前,不禁欢喜的道:“枢密院和殿前司一起来,遵道,这是你要升官了吧!”
他侧身看着着折克行,那欢喜就从内到外的散发出来,“这几年多亏了你,否则某这个所谓的军主怕是降伏不了这些骄兵悍将,遵道,多谢了。”
人要懂的感恩。
什么兄弟情义哥记住就好,等以后寻机报答。
你需要把自己的感激说出来,这是对付出方最大的慰藉。
你若是说什么我们之间是兄弟,兄弟之间还讲这个?这岂不是侮辱了我们的兄弟情义吗?
过十年你再回头看!
所以曹佾就把自己的感激之情说了出来。
折克行微微颔首,“不一定,弄不好是你升官。”
呃!
曹佾眨巴着眼睛,“某能去哪?难道让某去戍守皇城?”
他觉得自己的资历不够,没法升官啊!
那几个官员过来了,寒暄几句后,为首的拱手道:“恭喜国舅了。”
第1611章 汴梁折家,北方种家
“恭喜某?”
曹佾一怔,看了折克行一眼,心想难道官家真要某去戍守皇城?
在庆历年间的宫中谋逆案之后,皇城的安危就成了先帝最看重的事儿。必须要用最忠心的人来戍守,可哪有那么多的忠心啊!
及至当今官家,他对皇城安全同样看重,可他有自己的人马,自然不会用曹佾这个国舅来看大门。
“是啊!”官员笑吟吟的拱手道:“官家刚吩咐的任命,国舅,殿前司副都指挥使。恭喜了。”
“殿前司副都指挥使?”
曹佾张开嘴,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
这就好比一支部队的主官突然接到命令,让他去总参担任副总长。
“恭喜国舅!”
众人纷纷拱手贺喜。
一时间军中喜气洋洋的。
那几人随即看向了折克行。
“可是折军侯?”
“是。”
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折克行,折家子……
万胜军正是在他的操练督促下,才能在几次出征中表现出彩。
此刻曹佾离去,万胜军由谁来执掌?
“恭喜折军侯,不,恭喜折军主!”
折克行默然拱手。
军主了吗?
折家在府州就是土霸王,可也是土包子。
麟府路孤悬黄河对岸,算是一块飞地,是大宋抵御西贼和辽国的一个桥头堡。
折家世代征战,可却依旧被汴梁猜忌,原因就是孤悬在外。
西贼覆灭之后,折继祖的家书里多了焦虑,显然他也知道折家在面临选择。
留在府州的话,折家看不到未来,渐渐会被边缘化。
可走出府州……折家能做些什么?
这些年折家一直在府州,和汴梁的重臣们并无交情,怎么安排?
这些焦虑让折继祖夜不能寐。
折克行也在焦虑。
可现在这些焦虑都消散了。
一军之主!
这是折继祖最想谋求的位置。
他在信中说了,愿意放弃府州的职务,只求能执掌一支禁军。
这便是将门的无奈。
他们必须要掌军,否则就成了冗官,十几年下来基本上都废掉了。
“遵道,哈哈哈哈!”
曹佾在大笑,用力拍打着折克行的肩膀。
折克行也笑了笑,他看到了曹佾真诚的欢喜。
是啊!
某是军主了。
一种喜悦之情洋溢着,让折克行觉着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清新。
“见过军主!”
万胜军数千将士齐齐行礼,喊声如雷。
折克行缓缓走过去,看着这些将士们,点头道:“以后一起操练,一起厮杀。”
“他才二十多岁吧?”
“是。”
“二十多岁就成了一军之主,比府州的折继祖如何?”
“折继祖如今无路可走,府州折家看似庞大,可终究会渐渐淡去。”
“那折克行……他就是新的折家?”
“对,新的折家。”
几个来传令的官员嘀咕了一阵,然后被送了出去。
西北折家,汴梁折家,谁是正宗?
折克行站在营门外,几个折家在汴梁的男子都来了。
“见过郎君!”
他们单膝跪下,神色欢喜。
这近乎于是一种效忠。
远方有人看到了这一幕,就沉声道:“折继祖在西北一隅之地苟延残喘,还不如折克行在汴梁死中求活,论格局,折继祖不如折克行!”
“是,不过知城,折克行也亏得认识了大王和沈安等人,否则怕也没有今日这等际遇吧?”
风尘仆仆的种谔点头,“际遇是际遇,可没本事再多再好的际遇给你也是无用,所以本事才是男儿立身之本!走,咱们去枢密院!”
种谔进城先去报到,随后就等着安排,在此之前他算是自由了。
他带着随从在汴梁城中游荡了一阵,采买了些礼品,然后去了榆林巷。
“见过沈龙图!”
沈安看着他,点头道:“看着少了些戾气,多了些沉稳,长进不小。”
种谔默然。
沈安不喜他对麾下下手太狠,这一点和他治军的思路背道而驰。
但他还是渐渐变了。
不变不行啊!
不变按照沈安尿性,说不定下次会给他小鞋穿。
“西贼覆灭,青涧城就成了鸡肋,官家准备让你去朝州,你觉着如何?”
种谔抬头,自信的道:“进可攻,退可守!”
“对,就是这么一个意思。”沈安说道:“关键是牵制!”
他叫人弄了地图来,指着兀剌海城说道:“一旦和辽人全面开战,兀剌海城必须要拿下,拿下之后,整个西北都要看向右边。”
种谔指着右侧说道:“辽人的西京道?”
“对。”沈安指着上面说道:“但你朝州不同。”
“上京道?”种谔不解的道:“上京道并无什么城池,都是部族,何须看重?”
“那边有阻卜部,有敌烈部……”沈安的手指头划过去,“你莫要小看了这些部族,中原王朝更迭换代,草原上的霸主也在更迭换代,从匈奴到突厥,再到如今的辽人,天知道以后会换成谁,不过不管换成谁,新兴的霸主只会比辽人更凶悍!”
“盛极而衰,随后被替代吗?”种谔点头,若有所思。
出了这里后,一个随从问道:“郎君怎地有些神不守舍?可是那沈安给了脸色看吗?”
种谔看了他一眼,“种平你早年曾去过不少地方,可曾听闻阻卜人和敌烈人?”
那随从看着三十余岁,他先是回身看了身后一眼,才说道:“早些年……那时某去了北方。辽人那时候还得意,某从西京道一路悄然过去,最后到了上京道……
郎君,上京道是辽人最大的地方,某当年曾想一路探寻过去,却力有未逮。不过却见到了不少部族。”
种平眯眼,“那些牛羊一群群的散布在草原之上,那些牧羊人骑马在看着草原,野花朵朵,俯身可得,你若是要寻心静,可去那个地方。”
“阻卜部和敌烈部可是大敌?”种谔不是得道高僧,也没有什么出尘的念头,他满脑子都是厮杀。
种平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赞赏的道:“郎君竟然知道这两个部族,殊为难得。某当年在上京道就遇到过这两个部族,阻卜有北阻卜、西阻卜、西北阻卜、阻卜札剌部之别,在上京道之左。
而敌烈号称敌烈八部,在上京道之右。这些部族目前还是一盘散沙,不过辽人的横征暴敛迟早会激怒他们。
对于草原人而言,他们向往自由,但草原的出产却不足以让他们维系着体面的生活,若是不小心就会死于饥饿和雪灾,所以他们必须要聚居,如此才能抵御艰难和别人的觊觎。郎君……”
种平拱手,“郎君一直在青涧城,竟然知晓千里之外的草原之事,这是种家之福。”
“果真是如此吗?”种谔心中一惊,想起了先前沈安的话。
“那是沈龙图说的。”
种平一怔,“竟然是他吗?他可曾去过北方?”
种谔摇头,“他说草原之上每每会隔一段时日孕育出一批凶悍的敌人来,他们会取代匈奴,取代突厥,取代辽人,最终会成为中原的大敌。而大宋必须要警惕阻卜部和敌烈部。”
种平深吸一口气,“那人竟然这般目光深远吗?”
“阻卜部和敌烈部果真会成为大宋的大敌?”种谔此刻恨不能飞去上京道查探这两个部族的情况。
“难说。”种平面色凝重的道:“某不知道沈安从何而知的这些事,不过却一点都没错。郎君,当年某在辽人的上京道四处游荡,见过那些部族……他们的孩子就能骑马射箭,那骑术和箭术放在咱们这边就是悍卒的胚子,甚至他们的妇人也是如此,必要时都能拿起刀枪和弓箭,成为最凶悍的勇士,您可明白这个意思吗?”
“某明白了。”种谔说道:“沈龙图这是想提醒某,不要只看着辽人的西京道,而要未雨绸缪的看着上京道,看着那些此刻还臣服于辽人的部族。”
种平叹息道:“郎君,沈安此人深谋远虑,而且还见多识广,为将者必须如此。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比如说京城的禁军,大多都是看门狗。以后你在军中的对头就是沈安,若是不能压下他,当世第一名将你想都别想,还有,种家也只能屈居于沈家之下……
你别小看了沈家,他们看似一家子除去沈安之外都是妇孺,可折家却隐隐的跟在沈家的身后,这便类似于附庸。还有苏轼,还有国舅,郎君,这样的沈家平日里看着不动声色,可若是沈安感觉到了威胁,他只需一声号令,顷刻间沈家就会变成一个庞然大物……种家……可能相比?”
种谔沉默。
“郎君,你要努力啊!”种平鼓励道:“那沈安能做的,你难道不能?”
“沈安……某比不过他。”
种谔竟然认输了?
种平讶然道:“某离去数年,你怎么……某记得当年的你说过,这个天下就没有人能入你眼,怎地你竟然怯了?”
种谔苦笑道:“你仔细想想沈安做过的那些事,某可能相比?开始某还觉着可以一争,后来渐渐就麻木了,种平,你没有和他面对面的相遇过,不知道在那张看似普通的面容之下,隐藏着怎样的狰狞……”
他微笑看着前方,“他并未把某当做是对手,所以出言指点。此去朝州,某要盯着北方,若是机会来临,某将会让耶律洪基,让大宋看看何为种家,看看种谔如何!”
种平赞道:“郎君豪迈!”
……
第三更,还有两更。
第1612章 不是骗子就是鸡
“郎君,种谔对您好似服气了。”
庄老实陪着沈安在院子里踱步,用自己的见解给沈安提供另一种思路。
“人没有什么服气不服气的,老实你记住了,人会变化。”
沈安想起了种谔和自己的几次相遇,不禁就笑了起来。
庄老实叹道,“所谓此一时,彼一时,眼下有人向你低头,看似一腔热忱,可再过几年,等两边的地位一变,原来的低头和谄媚就会变成倨傲,这等事小人当年见识过不少,所以……除非是亲人,其实亲人都有可能靠不住。
所以小人以为,最要紧的是自身,你有本事,你能一直压着他们,那他们就会一直对你谄媚,对你低头。”
沈安淡淡的道:“某能压住他们一辈子,所以别担心这个。”
种谔去了朝州,算是独掌一面,但也失去了万众瞩目的机会。当北方大战打响时,他只能在朝州发起牵制,或是抵御敌人的进攻。所以沈安给他讲了朝州的重要性,就是怕他懈怠或是懒散。
庄老实笑道:“郎君是杂学宗师,还是大宋第一名将,谁能压制了郎君去?那是痴人说梦。”
“哥哥!”
果果带着芋头跑了来,“有个和气的老人家来了。”
沈安去了前面,等看到文彦博时,不禁一喜,“文相回来了?”
文彦博点头,笑的很慈祥,难怪果果会说来了个和气的老人家。
只是老文看着有些憔悴,都脱形了,若非是熟人都认不出来。
“老夫此次坐镇北方,耳边全是你在兴庆府操纵风云的消息,只可惜老夫想战死北方,耶律洪基竟然不敢来,憾甚!”
老文在北方公布了自己的家书,完全就是准备把这条老命丢在北方的意思,而且还要啃耶律洪基几口肉才行。
这样的老文镇住了辽人,也镇住了汴梁的君臣。
原来文彦博也可以这般悍勇的吗?
“您在北方震慑住了辽人,这才有了西北的从容。”
老文在以后可是著名的保守派大佬,堪称是灯塔般的存在,保守的让人想吐血。
可现在这位保守派的带头大哥竟然这般激情四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之极。
文彦博点头,“老夫刚从宫中来,就想问问你是如何让梁氏低的头?”
“此事倒也简单,因势利导罢了。”
沈安笑的很和气。
文彦博呵呵一笑,“就是如此?”
“当然!”
文彦博叹息一声,“你对老夫怕是有些误会。当初老夫因为河图之事去了地方,没有忘记你对老夫的情义,只是后来老夫在河南府回不来……哎!”
“什么情义?”沈安愕然道:“某却忘记了。”
当年有人夜里把举报信丢进了沈家,沈安及时把事情捅了上去,让老文有了预警的时间,算是对他有恩。
“是吗?”文彦博含笑问道。
“是啊!”沈安颔首,非常肯定的语气。
一老一年轻,二人相对微笑,然后静默片刻。
不管沈安对文彦博此次坐镇北方有多赞赏,可这里是汴梁……
文彦博随后告辞。
出了沈家,随从不满的道:“您是枢密使,原先的首相,他沈安竟然敢这般轻慢您吗?”
“你懂什么?”文彦博淡淡的道:“汴梁就是个漩涡,新政是一窝,老夫和司马光他们是一窝,两个漩涡都在相互抗衡,但老夫却想着能否把新政那边给拉进去,所以来试试,可沈安却狡猾,什么情义……是啊!大局之前,没有情义。”
他上马,回身看了沈家一眼,说道:“但汴梁是汴梁,若是到了沙场,老夫可以把后背交给沈安,沈安亦是如此,你可明白?”
随从点头,“是,政争是政争,可当面对外敌时,那就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文彦博笑道:“司马光他们目光短浅,一心就想把新政全数压制,眼中却没有大宋,有的只是意气,有的只是自己,私心太重,老夫不喜。”
“可老夫却不能不拉上他们,否则势单力孤啊!”文彦博微微一笑,“不过做事要有分寸,国是国,私是私。该为国效命时,老夫不甘人后,如此才敢自称一声……大丈夫!”
沈家,庄老实说道:“郎君,文春雨的手段老辣,不可亲近,却也不能得罪。”
“文春雨,春风化雨,好手段。”沈安淡淡的道:“政争是政争,为了反对新政,文彦博会手段百出,可却有底线。但若是到了沙场之上,某却可以信他,托之以后背。”
文彦博的手段比司马光高超多了,他在北方虽然并未指挥厮杀,但却也声名赫赫,据闻耶律洪基都诧异的道:“文彦博竟然如此凶悍吗?”
“有这样的对手才有趣!”
沈安回了后院,果果正带着芋头读书,赵五五牵着毛豆大爷在散步。
“爹爹……”
毛豆跌跌撞撞的走来,沈安身体前俯,双手伸出来,小心翼翼的盯着他,随时准备扑过去。
“啊啊啊啊……”
毛豆大爷看来对这个游戏很满意,兴奋的大叫起来,高一脚浅一脚的冲过来,最后扑到了沈安的怀里。
“哈哈哈哈!”沈安抱起毛豆,逗弄道:“哥哥呢?”
“哥哥!”毛豆不肯安分,奋力挣扎着。
追求自由是人类的天性,连毛豆都不喜欢被束缚,所以沈安对跪拜这种礼节不怎么喜欢。
跪天跪地跪父母,跪长辈。除此之外就不该跪拜。
折克行来了。
在书房里,他轰然跪下,把个沈安给弄的手忙脚乱的。
“某说你这是抽了?”
沈安努力把他弄起来,骂道:“动辄就跪,跪什么?跪父母去!”
“家父早年就去了。”
折克行看着很平静。
“所以你就觉着自己是孤儿?”沈安知道他的来意。
“是。”折克行说道:“你昨夜在冒险,若是绿毛被人发现,官家会勃然大怒。”
赵曙可以陪两个年轻人玩玩,但必须胜利,否则他会用雷霆手段来告诉大家,别和朕对着干。
这就是帝王不讲理的一面。
“你过关了就好。”沈安给他弄了茶,见他喝茶皱眉,就没好气的道:“别把酒当做茶水喝。还有,你以后好歹也是一军之主了,当做表率。”
“是。”
折克行说道:“叔父去年来信,说是寻机让兄长折克柔承袭府州知州一职。”
“这是好事。”折克柔的本事沈安也略知道些,不亚于折克行。
“当年父亲去时,兄长才十二岁,所以只能让叔父承袭。”折克行的声音平静,仿佛这其中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叔父有子,老大折克禧并非无能,若是让他来承袭此职,不会弱于兄长,所以有人也在叔父的面前建言,说是让折克禧来承袭知州一职,被叔父当场喝骂。
叔父说过,府州知州是自己的兄长传给了他,却只是代任,等他去时,自然要还给兄长那一脉。”
“是个大丈夫!”沈安不禁点头称赞。
“兄长可以承袭,不过安北兄,以后的府州怕是要没落了……”
“是。”
折克行点头,“如此某会去信家中,告诉叔父,府州折家该休养生息了。”
“以后将门会被打压。”沈安这番话是非心腹不会说,“大宋要想长久兴盛不衰,就不能允许一家人世代为将。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告诉折家人,该读书就去读书,该从军就继续从军,别想着抱作一团,那是找死。”
折克行躬身,“多谢兄长。”
沈安点头,“你只管好生做,折家……你这一枝未尝不是折家。”
折克行讶然:“折家在府州。”
“有某在,有大王在,你还担心自己无法自立门户吗?”沈安微笑道:“你只管努力,剩下的交给我们,以后西北折家是折家,汴梁折家也是折家。”
折克行懂了,“分开之后,朝中就少了忌惮。”
“对,武人莫要想太多,想得越多,越抱团,就会越被朝中排斥。”
送走了折克行,晚饭时间到了。
“哥哥,有羊排!”
果果在安排一家子的饭食,芋头在边上捣蛋,花花已经开饭了,围着自己的小盆转圈吃。
“锄禾日当午……”
绿毛在地上踱步,沈安进来时差点一脚就踩住了它。
“绿毛有功,最近给它弄些好吃的。”
沈安把绿毛捧起来,笑道:“此次全靠你了。”
绿毛歪着脑袋,“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沈安的笑容僵在脸上,恨不能一把掐死了这只贱鸟。
“吃饭吃饭。”
杨卓雪带着毛豆在边上一桌,毛豆吃洒了不少食物,堪称是天一半,地一半。
羊排美味,沈安最是喜欢。
这个时代没有啤酒,不过淡淡的米酒也不错,很是爽口。
一口羊排一口米酒,最后把油嘴一擦,这便是美好的一天结束了。
“郎君,有个叫做种平的人求见。”
“种平?种家人吧,某稍后去。”
稍后沈安去了前院,见到了种谔的那个随从。
“某种平,种家人,只是早年不喜约束,就在世间游荡。”
“去过何处?”
在没有指南针,没有帐篷,没有压缩干娘,没有电子地图的年代,敢去满世界晃悠的都是勇士。
种平接过茶水,对陈洛微微颔首表示感谢,然后微笑道;“某去过西京道,去过上京道,所以今日听闻沈龙图提及要警惕上京道的那些部族,深感佩服。”
“夸赞的话某不喜,有话就说,否则……送客!”
沈安此刻忘记了唐仁拍自己马屁时的惬意,只是微微冷着脸。
种平没想到沈安的态度竟然这般冷淡,只得苦笑道:“郎君要去朝州,可那里偏僻,立功艰难……”
“你可还有话?”沈安冷淡的道。
种平说道:“沈龙图,种家是将门,和士大夫之间关系不错……”
这是想来为种家和沈安拉条线,两家成为盟友的意思。
“老实!”
沈安起身,庄老实进来,冷冰冰的看着种平。
“送客!”
沈安大步出去,种平愕然:“沈龙图……”
庄老实喝道:“你一笑某就觉着奸诈,还想哄骗我家郎君,却不知我家郎君当年是靠什么起家的,速去!”
外面来了陈洛,“郎君上次说过什么?整日笑眯眯,不是骗子就是鸡,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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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3章 好一个彪悍的女子(为新盟主‘dgql’贺,加更)
种家在京城有地方,种谔此刻在自家的地方喝酒。
他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地图。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
种谔没抬头,用手指指着在右边的西京道,遗憾的道:“西贼一灭,河东路在西北再无对手,将会倾力对付辽人。西京道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朝州太远了,对此鞭长莫及,可惜!”
他真想从侧面给辽人的西京道一下,可从朝州出发距离太过遥远,赶不上趟。
“郎君!”
种平坐下就给自己弄了杯酒,连干三杯后才笑道:“试探失败了。”
种谔看了他一眼,缓缓举杯喝了一口酒,“若是玩手段,你玩不过沈安,所以你的试探只会自取其辱。”
“他没把种家伸出去的手当回事,给打了回来。”种平放下酒杯,伸手拿了一块羊肉干大嚼。
“当年四处游历时,肉干就是救命粮,若是没了这个东西,某怕是早就死在了某个地方。”
种平吃的狼吞虎咽,稍后缓了缓,这才恢复了儒雅的风度,“可沈安为何对折家子另眼相看?”
种谔抬头,有些怅然的道:“当年某来了汴梁,想给折克行一个下马威,于是把一个麾下的手臂折了。此后沈安对某就很冷淡,甚至是厌恶。”
“那些贼……某说错了。”种平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那些军士收拾就收拾了,难道他治军不动手?”
“他很少动手。”
种谔端起酒杯,眯眼看着种平,猛地一仰头。
酒水顺着胡须流淌下来,种谔突然劈手扔出了酒杯。
呯!
酒杯在墙壁上撞的粉碎,外面进来一个军士,“郎君!”
军士四处张望,种谔骂道:“滚出去!”
军士拱手告退,顺手关上门。
种谔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用手按压着太阳穴,咧嘴笑了笑。
“沈安的手段当真了得,种家和折家在西北多年,可谁能在对阵西贼时这般写意?”
种平伸手拂去落在手臂上的一块碎瓷片,“愿闻其详。”
“你以前四处游历,不知沈安的手段呐!”种谔伸手拿起酒壶,“第一次大军出击,他统领中路军,一路打的西贼毫无还手之力,某当时和折继祖在右路军,一路已经很快了,可沈安更快,快若闪电。
你可知道,当初他带走了许多无马的骑兵。”
“这是为何?”种平突然一皱眉,“莫非是他有把握夺取战马?这般自信吗?”
“对。”种谔笑道:“自信?他确实是自信,后来大军云集灵州城下时,他的麾下全都有了战马。”
嘶!
种平讶然道:“果真是了得。”
“第二次你知道了,他带着十余人就潜入了兴庆府,和梁氏勾上了,随后指挥梁氏的麾下镇压城中的叛逆,而他同时安排了王韶在城外,一战击溃了西贼叛逆一方的大军……这些手段你可有?”
种平摇头,“若是某进了兴庆府,最多是花钱许诺,先哄了几个大将来做内应,不过很有可能还未说服成功,某的脑袋就掉了。”
“他还和大王交好,包相更是他的看护人,王安石的儿子和他相交莫逆……文名传播四方的苏轼和他也是至交,折家是他的盟友……这样的人,种家就算是不能成为他的朋友,可也不能做他的对手,否则某没有把握能挡住他的手段。或许当年的老祖能。”
所谓老祖,指的是这一脉的大儒种放。
“哎!”种平叹道:“沈安这等人可惜了,若是活在百年前,定然就是开国功勋。”
种谔就着酒壶喝了一口,冷笑道:“开国时?那时不管是太祖皇帝还是太宗皇帝,都能让他生死两难!要么丢下兵权去做富家翁,要么就等着被寻个由头杀了。”
从赵匡胤到赵匡义,这兄弟俩对武人的警惕是一脉相承的。若是有那等无敌名将,只能是种谔所说的两种可能,再无第三条路可走。
种平笑道:“也是。不过当今官家可会……”
他伸手挥斩,眉间全是冷肃。
种谔摇头,“先帝都有可能会让他闲置,可当今官家却不会。官家的性子不好,可对有功之臣却极好,你想想宰辅们多久没动了?若是在先帝时,早就换了几批。”
“这样的官家,弄不好大宋真会在他的手中重现汉唐荣光!”
种谔举起酒壶,神色坚定,“种家是种家,可此刻某却只是个武人,为了大宋!”
种平举杯,“为了大宋!”
……
“为了大宋!”
包绶站在屋顶上,昂首挺胸,可下面的沈家一家子却围坐着准备吃饭。
他低头喊道:“姐姐你看某!”
果果抬头,没精打采的道:“上次包公说要吊着你打,你还不怕吗?”
“某不怕!”包绶得意的道:“爹爹就是会吓唬人,其实从来都不肯动手。”
杨卓雪低声道:“今日不是也请了包公来了吗?”
“别告诉那小子。”沈安坏笑道。
“孽畜!”
包拯的咆哮如期而至,等包绶被绳子绑了吊在屋檐下时,沈安乐的不行。
别说什么体罚,看看包绶吧,一边求饶一边冲着果果使眼色,示意她给自己留些烤肉。
这就是滚刀肉。
“高丽使者想求见官家,被拒绝了。”
包拯现在吃烤肉不能放开吃,否则肠胃受不了。他喝了一口酒,“官家是在吊着他,最终还是想让高丽站在大宋这一边,只是高丽人怕是不肯轻易就范呐!”
“高丽?某以为当寻机拿下。”
沈安一直记着高丽给中原找的麻烦,在明初时甚至想进攻大明,准备抢些地盘。
“看官家的意思……怕是想借重高丽。”包拯摇摇头,“此事朝中议定了再说吧。”
议定?
等你们议定就没啥可说的了。
沈安喝了一口酒,目光幽幽。
第二天早上,沈安还没起床时,就听到外面有人在闹腾。
“啊……难道睡个懒觉就那么难吗?”
沈安怒了。
外面有人低声道:“郎君。”
“何事?”
是赵五五,沈安坐了起来。
“郎君,外面来了数十人,说是三司的官吏,如今没了出路,让咱们家养活他们。”
尼玛!
沈安想杀人!
“都是有手有脚的,还给了他们补偿,若是不行还能去西北为官,怎么就那么……和残废似的呢?”
沈安坐在床上想了许久没想明白,起床洗漱,然后去了前院。
“郎君。”
曾二梅拿着两个馒头跑了过来,“郎君,吃了羊肉馒头吵架才有劲。”
“你何时见你家郎君和人吵架?”
沈安接过馒头,一嘴半个。里面的羊肉馅料竟然有汤汁,爽的沈安没法说话。
美滋滋啊!
“开门。”
沈安打着嗝,就像是个地主老财般的指挥着家丁开门。
看看吧,闻小种右手低垂,分明就是准备好了暗器。
陈洛手中拎着棍子,一脸的狞笑……这厮从娶了二梅之后,脸上的横肉越发的多了,可见女子的厨艺太好,男人想不成弥勒佛都难。
曾二梅拎着一把菜刀,一脸的无所谓。
陈大娘和周二合力提着一根粗大的木棍,这是夫妻合璧,准备横扫榆林巷的意思?
沈安就在这样的簇拥下走了出去。
外面站着六七十个男子,各种造型都有。
“沈安,你进谗言致使我等丢官去职,今日你不给个说法,我等誓不罢休!”
“对,若是今日没有说法,我等就在沈家不走了。”
“哎哎哎!那个拎着菜刀的丑女人。”一个矮胖男子指着曾二梅说道:“有本事就砍某几刀,没本事就缩回去,哪个粪坑里……”
陈洛大怒,刚想动手,身边嗖的一下,就失去了二梅的身影。
曾二梅举着菜刀,用沈安的话来说:你这样举着菜刀一路跑会损耗体力,可见不是老卒。
那矮胖男子本来在冷笑,可边上有人喊道:“这女人的脸都红透了,眼神看着不对劲,是疯了!快跑!”
矮胖男子还兀自不信,可这些官吏们却发一声喊,转身就跑。
“我杀了你!”
曾二梅的眼睛都红了,她最恨的就是有人骂自己是丑女人。自从来了沈家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所以一下就被热血冲昏了头脑。
“快跑!”
有个男子很有义气的回头看了一声。
矮胖男子的眼神不大好,此刻也见到了曾二梅的神色。他哆嗦了一下,正在此时,就听到沈安喊道:“二梅,别砍死了,其它随便。”
沈安这个畜生!
他一发话,这事儿就没跑了。
跑啊!
“救命啊!”
榆林巷里全被脚步声和呼救声给笼罩住了。
街坊们出来时,就看到了一群男子狂奔而去。
“谁在追赶他们?”
有街坊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了疯狂状态下的曾二梅。
“二梅!”
嗖的一下,曾二梅就消失了。
“二梅真是厉害!”
这是沈安从未见过的曾二梅,他见陈洛在发呆,就骂道:“还不快去帮忙!”
陈洛哆嗦了一下,“郎君,二梅从不这样的呀!”
他定然是在担心自己以后的小日子。
沈安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忍忍就好了。”
“二梅!”
陈洛大概是想到了自己以后的蹉跎岁月,含泪去追赶妻子。
……
韩绛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
他年岁不小了,尿多睡不好,这不昨夜难得睡了个好觉,结果凌晨就被人弄醒了,说是那些等待分配的官吏们往榆林巷去了,说是要和沈安同归于尽。
于是他就急匆匆的来了,甚至脸都没洗。
到了榆林巷的外面,他下马。早上有些冷,他哆嗦了一下,刚想进去,就听到了喊声。
“救命啊!”
那急促的脚步声传进了韩绛的耳中,让他想起了上次看到的骑兵操练。
谁跑的那么快?
韩绛退后一步,巷子里就冲出来了一群人。
这群人面色惶然,双手快速摆动,有一个甚至身体后仰,跑的龇牙咧嘴的。
这群人让韩绛想起了狼奔豕突这个成语,可却都是他的下属。
“郎君,沈安也太不给脸了,竟然把他们打了出来。”随从有些不满。
韩绛刚想说话,就见一个女子拎着菜刀狂奔出来。
“杀了你们!”
韩绛不禁脱口而出,“好一个彪悍的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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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4章 忠臣呐
曾二梅最终还是被陈洛被带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韩绛。
“老夫天没亮就出了家门,披星戴月来救你沈安,如今饿的厉害,赶紧弄了好吃的来。”
韩绛坐下就不想起来了,沈安笑道:“好说,韩相等着就是了。”
“还什么韩相……钱袋子都没了,以后老夫没脸被人称为韩相。”
三司的钱袋子是被沈安和赵顼给弄走的,所以老头有怨言也正常。
曾二梅还在缓情绪,沈安亲自出手,弄了大饼和鸡蛋,外加一大盆豆腐脑。
“加了辣酱,韩相,堪称是汴梁第一美味呐!”
沈安亲自示范,弄了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在碗里,然后加调料,最后加辣酱搅拌一下。
“这个就饼和馒头炊饼吃最好。”
沈安咬一口大饼,舀一勺豆腐脑。
“啊……”
油饼加豆腐脑,这就是神仙啊!
韩绛见他吃的香,就自己弄了一碗,一尝,就眯眼点头,“果然是大宋第一名厨,看来老夫得在你家住个十天半月的才行。”
“欢迎啊!”沈安哪里会怕这种威胁,“前院有客房,回头某叫人换了新被子,欢迎韩相入住。”
芋头在边上吃自己的早饭,他不时看韩绛一眼,显得欲言又止的。
老人都喜欢孩子,韩绛慈祥的问道:“芋头可是有话要说?”
“是呀!”芋头点头,“爹爹说……说谎的不是好孩子。”
韩绛赞道:“好家教。正是如此,你有话要实话实说。”
芋头指着他的眼睛道:“那里有好大一坨……好大一坨呀!”
韩绛顺手一抹,就在眼角抹了一大坨眼屎下来。
呃!
韩绛没洗脸?
沈安想忍,身体颤抖着。
韩绛板着脸道:“想笑就笑吧。”
“哈哈哈哈!”
笑够了,这事儿也得想办法解决。
沈安想再躲几天懒,可韩绛却正色道:“你建言正视冗官,可这批官吏若是不处置好了,后续很麻烦?人人都会闹腾!那冗官还怎么解决?嗯!”
这件事看似不大,可却隐藏着深层次的危机。
一旦这批官吏闹腾,反对新政的那些人就会鼓噪起来。不少人也会投身于他们的怀抱,从此和新政势不两立。
这个就是大局啊!
一路进宫,赵曙显然也得了消息,问道:“听闻有人闹腾,被你家女厨娘给打跑了?还被砍死了数人。”
这谁在造谣?
沈安苦笑道:“陛下,有人出言不逊,被我家厨娘一路追出了榆林巷,没有死伤。”
“哦,那就是以讹传讹。”赵曙突然话锋一转,“先前已经有了奏疏,说是这批官吏为大宋效力多年,一朝被人驱赶,孤苦无依,有人说担心天下官吏心寒,有人说这是无事找事……”
“此事拖到现在,是臣的错。”韩绛主动承担了责任。
“怪不得你。”赵曙冷笑道:“给钱不要,西北不去,可去西北难道不是做事?这也害怕,那也害怕,这样的人朕要他们何用?”
后遗症出现了,这批官吏以后没好日子过。
“政事堂可有这等人?”赵曙在冷笑。
政事堂可是大宋中枢,中枢的官员不稳定会出大问题。
韩琦自信的道:“陛下放心,谁敢闹腾,一律拿下。”
曾公亮淡淡的道:“非常时期,自然要用非常手段!”
赵曙点头,满意的道:“那些奏疏里看似一片拳拳之心,可内里全是威胁,但凡中枢出现些问题,他们马上就会群起而攻之。如今政事堂能稳住就是头等大事,其次……三司的那批人如何处置?”
这是要动手啊!
韩琦摇头,“陛下,此事不能动手。一旦动手,后果不可收拾。”
“陛下,此事只能怀柔!”曾公亮阴测测的道:“他们闹事的背后有没有挑唆之人?臣以为必然是有的,如今先怀柔,等事情平息了之后再算账,新账老账……咱们一起算!”
殿内的温度马上下降了些,连陈忠珩都在看着曾公亮。
所有人都觉得有些诧异。
老曾竟然这般狠?这不是喝多了吧?
曾公亮历来给人的印象就是稳,而且很少有态度尖锐的时候,有人说假以时日,这又是一个文彦博。
可这人今日却换了张面孔,狠辣的吓人。
曾公亮大概也发现不对劲,他呵呵一笑,又装作菩萨模样。
“沈安……”
赵曙看去,就见沈安靠在柱子上,双目炯炯有神。
不错,年轻人就是精神。
“此事是你起的头,你来说说。”
沈安看了装菩萨的赵顼一眼,说道:“陛下,此事臣也以为当怀柔,可算账的话,臣以为当场就算最好。拖到后面没得弱了朝中的威信。”
他说话间自信满满,让赵曙心中一动,“你有把握?”
沈安笑了笑,“这等时候,就算是没把握,臣也要挺身而出,否则如何对得住陛下的隆恩,如何对得住俸禄和尊荣。”
忠臣呐!
赵曙觉得在这等时候还能挺身而出的就是忠臣,他满意的道:“你做事活络,不拘一格,朕尽知了。如此……诸卿如何看?”
韩琦说道:“沈安做事吧……臣觉得还是稳妥。”
曾公亮点头,“臣附议。”
这群老狐狸在这等时候自然不会接锅,让小年轻沈安去打头阵,若是沈安抵挡不住的话,他们再出来接盘,到了那时,他们观战良久,自然胸有成竹。
这便是为政者老辣的地方。
包拯自然知道这个,但却不会阻拦。
出了大殿之后,沈安扶着他缓步而行,包拯说道:“你立功太多,终究得慢慢消磨。此事你就算是弄不好也无事,算是个教训。”
“是。”沈安很是平静。
“你要知道,这些人……他们并无差错,所以许多人都在同情他们。至于他们没什么本事却无人关注,更有那起混日子的,当年老夫在三司时清理了一批,这才几年,竟然又出来了,可见吏治要严,不可有一刻松懈。
此事不好办。下狠手不妥,温言以对也不妥,那些人的背后有人,他们会不断蛊惑这些人,不给好处怕是不肯低头……”
“可他们有事做啊!”沈安觉得这种思维很奇葩,“西北差了大批官吏,他们可以去,若是觉着自己本事了得,也能领了钱去自谋生路,为何同情他们?”
“许多事,你不懂,不,不是你不懂,而是……让你去西北去不去?”
沈安想了想,“大概不想去。”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包拯没好气的道,“官家大概也是你这般想法,只是不能说。”
这句话一旦公开说出去,马上就会天下震动,君臣各自不安。
包拯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叹息道:“你太急切了,你要去捅他们刀子,小心他们找你拼命。你……”
他侧身看着沈安,“记得出门的时候弄钢板。”
沈安不禁摸了摸腰子那里,觉得一股子凉气袭来。
捅腰子啊!
但他旋即就笑了笑,“无理取闹罢了。”
大宋的冗官实际上并不严重,只是那些冗官不肯去下面罢了。
下面缺官员,这是共识。
在许多州县,有时候县丞就是最高长官,代理知县的职务。
这是为何?大宋少人?不少,只是因为那些州县太糟糕,无人愿意去而已。
站在皇城外,沈安眯眼看着太阳,说道:“找到那些人,让他们去钱庄。”
那群人此刻正在一家酒肆里吃饭。
酒肆被包下来了,为首的男子站在中间,大声疾呼道:“咱们在三司兢兢业业的干了多年,如今一朝被遣散,这凭什么?!”
“凭什么?”更多的人站了起来,神色悲愤。
“因为有贼子在中间挑拨!”为首的男子叫做夏铮,原先是三司度支勾院的官员,算是这一批人里官职最高的,于是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带头大哥。
夏铮愤怒的道:“他们说去西北,可西北苦寒,还有西贼残余和羌人作乱,更有番人不时攻打,哪里能去?他们说给钱弄什么买断,为官多少年就给多少钱……可咱们哪里知道如何做生意?这不是逼迫咱们吗?
咱们如今走投无路,该怎么办?是听从他们的吩咐去西北,还是和他们斗到底?
某自然是要斗到底的,不为什么,就为了……这等人……都是国贼!某和国贼势不两立!”
“国贼!”
众人面色涨红的在振臂高呼。
酒肆的掌柜开始见这么多人来吃饭,欢喜的把娘子都拉出来帮忙,可听到这些激进的话之后,他忍不住说道:“诸位官人,我等也是什么都不懂呢!可为了活下去,只得一步步的试着来,亏了就帮人做事挣钱,等有了些继续继续又去试一次……小人就是弄了十余年才开了这家酒肆……”
夏铮斜睨着他,“某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余地?若非这里不是三司,某定然要叫人打肿你的嘴!”
掌柜还想说话,他的娘子一把把他拽到了后面去,骂道:“这些年你难道还没吃够亏?遇事别管,遇事别管,我爹当年告诫你的话你可还记得?”
掌柜涨红着脸说道:“可……可沈龙图说过……”
他的娘子冷笑道:“沈龙图说的话有屁用,有本事他沈龙图让咱们的日子好起来,那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在此之前,去干活!去挣钱养活孩子才是正经。”
掌柜低下头,叹道:“为夫知道了。”
“有客人来了。”
外面来了客人,掌柜赶紧出去。
来人是闻小种,他冷冷的看着在说话的夏铮,说道:“我家郎君让你等马上去钱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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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5章 好处不尽
夏铮正在慷慨激昂的讲话,被打断之后就不满的看着闻小种,“你家郎君是谁?”
“沈龙图!”
慷慨激昂瞬间就不见,剩下的只是警惕。
“为何?”夏铮退到了同伴的中间,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闻小种盯着他,“我家郎君刚得了官家的授命,来安置你等。”
掌柜在后面和娘子一起偷看,瞬间就发现有一半人的腿在颤抖。他低声道:“这些人都怕沈龙图呢!”
“速去!”
闻小种站在边上,他期待着有人不去,如此就能杀鸡儆猴。
可夏铮却很清楚沈安的行事风格,毫不犹豫的道:“官家仁慈,我等自然从命,走。”
闻小种见大家都出去,却无人结账,就说道:“为何不给钱?”
掌柜看了自家娘子一眼,那眼神骄傲。
看看,某说沈龙图不错吧。
他的娘子瘪瘪嘴,然后跟着出去算账。
众人一路到了钱庄时,沈安已经在等候了。
“看着都不错,至少白白胖胖的。”
沈安的开场白并不友善,所以官吏们都默然,不给他动手的借口。
“你等的差事朝中在商议,毕竟人太多,不好安置,而在此之前,俸禄不会缺了你等的,可人不能拿钱不做事吧?”
沈安看着这些人,突然温柔的道:“可否?”
众人不禁点点头,然后就后悔了。
这个沈断腿的手段太狠,莫不是有什么狠毒的事情在等着咱们去做吧?
“钱庄里最近准备来一次盘点,需要有人去清点铜钱,此事不算复杂,也不算累,如此可否?”
沈安的眼神渐渐冰冷,他的身后站着一溜钱庄的伙计,个个精神抖擞,就等着他一声令下动手。
“是。”
所谓拿钱办事,拿了俸禄就得干活。端了人的碗,就得服人的管。
这就是规矩,谁想违背这个规矩,呵呵!
“带他们去后面。”
沈安退到了一边,有伙计喊道:“都跟某来。”
七十余人鱼贯而入。
王雱出现了,“某本以为你会寻机打断几条腿,震慑住他们,谁曾想你竟然心软了。”
“他们做事时并无错处,只是不服从安置,所以某不会下狠手。”
王雱诧异的道:“你竟然还在遵循对错?”
为政者看一件事从来都不会是去看这件事的对与错,他们会看这件事对时局、对国家的影响,然后做出取舍。
所以王雱很诧异于沈安的选择。
沈安正色道:“某是人,不是政客!”
王雱冷冷的道:“你宁可给自己找麻烦,也不肯狠下心来?”
“是。”
王雱摇摇头,说道:“某去书院了,若是事有不谐,你只管让人去书院寻某,某来收拾这个残局。”
“你不怕被影响?”沈安笑了笑。
王雱淡淡的道:“影响就影响吧,反正某本就厌恶官场上的那些蠢货!不想为官。”
这厮……
沈安记得上次他还在说什么时候去考个进士出来,不得前三名就不出仕,那时候的王雱自信满满。
可他突然改变了立场,不外乎就是想为沈安兜底罢了。
沈安心情愉悦,而他的处置方法传到宫中后,赵曙有些纳闷。
“让那些人去数钱?”
“是,最近天气不错,钱庄准备把铜钱给打散了晒一晒,顺带把绳子给换了……”
赵曙纳闷的道:“以前在郡王府时,有几次朕见到管事坐在大树下数钱,数的美滋滋的。沈安让他们去数钱,难道是权宜之计?”
“大概是。”韩琦说道:“先稳住他们,缓一缓,再想办法一一击破。陛下,您可还记得沈安当时在西北征战时的兵法吗?快若闪电。”
“朕记得。”提及这个赵曙就兴奋,“数日就打下了数座城池,让人振奋。”
韩琦抚须,若是沈安在的话,定然会说这便是诸葛亮的造型,“这兵法之妙就妙在存乎一心,可快可慢,该快就快,该慢就慢,该快的时候不可慢,该慢的时候不可快……”
赵曙发呆。
曾公亮等人发呆。
内侍们发呆……
韩琦口沫横飞的讲完了自己对兵法的见解,最后说道:“显然处置官吏不能快,所以沈安就用了缓兵之计,妙哉!”
殿内一阵轻松的吁气声,让韩琦大感好奇。
赵曙担心他继续话唠,赶紧说道:“此事关系到整顿吏治,很是要紧,诸卿要时刻关注,若有事随时来报,朕这里……陈忠珩。”
“陛下。”陈忠珩出来。
“你去皇城司,让张八年盯着那些人,不可懈怠。”
“是。”
陈忠珩一路去了皇城司,转告了赵曙的话。
“某知晓了。”
两人都是都知,陈忠珩是赵曙的身边人,看似权力大,可张八年却自由自在,掌控着大宋密谍,算下来也不差。
大宋最牛的两个内侍在冷冷对视。
“此事重大!”陈忠珩沉声道:“沈安做事官家是信任的。”
张八年冷冷的道:“某没心思去针对他,你尽可放心。”
“你想说某和沈安勾结吗?”陈忠珩有些恼了。
“你们本来就在勾结。”张八年的眼中鬼火幽幽,“官家知晓,宰辅知晓,只是看着你们折腾。只是你莫要辜负了陛下的信重,否则某定然会让你生死两难。”
“某拭目以待。”
陈忠珩冷笑着走了。
张八年吩咐道:“盯着沈安。”
有密谍说道:“都知,不该是盯着那群人吗?”
“那群人……某有一种感觉,从沈安接手此事之后,那群人就成了猪,只等着何时被沈安给卖了,估摸着还得帮他数钱。”
……
陈忠珩却不是那么认为了。
“官家,那些人的背后有人,沈安怕是独立难支啊!”
他冒险为好基友说了好话,换来的却是惩罚。
“娘娘说想出宫一趟,你去,想法子劝阻了她。”
啥?
去劝阻太后娘娘?
陈忠珩只觉得五雷轰顶。
他行尸走肉般的去了慈寿宫。
任守忠站在台阶上,“哟!这不是陈都知吗?来给娘娘请安?”
陈忠珩冷笑道:“娘娘为何出宫?”
任守忠淡淡的道:“娘娘想念国舅,想去看看。”
他说着侧身,得意的道:“官家是令你来劝阻的吧?请。”
陈忠珩进去,稍后见到了在练刀的曹太后。
“娘娘,外间有危险。”
曹太后一边挥刀一边问道:“有何危险?”
刀光闪烁,陈忠珩觉得有些腿软。
“沈安和大王捅了大篓子,外面的官吏说他们准备清理冗官,好些人在闹腾,甚至有人说要捅死沈安。”
“那和老身有何关联?”
曹太后以腰为轴,轻灵的转动着身体,借力挥刀。
这才是有传承的刀法。
当年父亲说过,用蛮力挥刀的是蠢货,把全身的力气汇集在一起的才是好手。
她练了许久才掌握住了这个要诀,只觉得挥刀越发的轻松了。
什么刺客,在她的眼中全是土鸡瓦狗。
“娘娘,那些贼子说大王在结党呢!有沈安、王雱、苏轼、折克行……还有国舅。臣就怕到时那些人牵连您……若是如此,官家怕是会震怒,天下就要动荡不安了。”
“嗯!”
曹太后止步盯住了陈忠珩,“你这般说,老身倒是想出宫去见识一番……”
“娘娘!”陈忠珩热泪滚滚,“国舅才将去了殿前司任职,您若是出去,那些人会鼓噪,会弹劾国舅,说……”
“说什么?”曹太后冷冷的问道。
“他们会说这是宫里宫外在勾结……臣万死!”
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曹佾能去殿前司有赵曙的考量,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宫中的曹太后给了他不少帮助。
投桃报李不是帝王该干的事儿,帝王就该视这一切付出为理所当然。
但赵曙却不同,这位在宫外多年,加之精神上有些问题,所以很是看重情义。
于是曹太后和曹佾就得了好处。
而曹太后也是个知道恩怨分明的奇女子,所以听到这话后就冷哼一声,“罢了!”
“娘娘英明!”陈忠珩松了一口气。
任守忠把他送出去,突然问道:“若是沈安被捅刀子了怎么办?”
陈忠珩看了他一眼,不屑的道:“不可能!”
……
钱庄的后面,吴迅在搬运着铜钱。
领了一箱子铜钱后,他坐下来解开绳子,然后一枚枚的开始清理。
这个活看似轻松,可实际上很累。
他弯着腰检查着,发现铜锈严重的需要分离出来,稍后有人拿去处理。
每一枚铜钱都需要用刷子刷一道,然后用布巾擦拭,最后用新绳子串起来。
只是弄了十串钱,吴迅就觉得腰杆要断了。
“沈安弄这个小把戏以为能难住咱们,做梦!”
夏铮一边清理铜钱一边在给大家打气。
他渐渐挺直了腰,身体甚至有些后仰。
“咱们要……哎哟!某的腰!”
“某的腰酸的厉害。”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说是每日每人要清理出一百贯才算数,完不成的累加到第二天,一直累加……”杜林反手捶打着腰,苦笑道:“本来某以为是个轻松的,可如今算是知道了厉害。”
“一百贯,这是在坑咱们呢!”
有人鼓噪了起来。
“谁在坑你们?”
外面进来了沈安,他指指另一边,那里有十余人在清理铜钱,“他们一日要清理出两百贯,怎地?你等就要尊贵些?”
众人噤声。
“好生干。”
沈安微笑道:“官家在看着你等,百官在看着你等,还有些心怀叵测之人也在看着你等,就想寻摸个错处来弹劾沈某。沈某等着呢,你等若是觉着累,尽可寻绳子吊死在这里,罪责都是沈某的。”
呃!
有人想闹腾,听到这话马上就偃旗息鼓了。
这个沈断腿,竟然威胁要吊死我等啊!
“知进退的,好处数之不尽。”沈安丢下这句话就出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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