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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16章 数钱数到手抽筋

    沈安去了唐仁的值房。

    “其实您大可不必对他们太客气。”唐仁给他泡了茶水,说道:“三司的那些人,有本事的都被人抢着要,这七十余人都是没本事的。这人没本事吧,还叫嚣的厉害,谁愿意要他们?去了何处都是祸害。于是大家都在看着,官家和朝中担心引发朝野震荡,这才忍住没动手。”

    沈安端着茶杯,惬意的道:“这些某都知晓,只是万事开头难,冗官是大宋最大的问题,解决了这个问题,就是解决了浮于表面的最大难题,所以要有耐心。”

    “冗官……”唐仁对此很有些感慨,“当年见多了人浮于事的局面,对此也麻木了,只是后来到了钱庄之后,才知道大宋的财力物力花费了多少在三冗之上,这些都是白白的耗费掉了,若是用于国计民生,那大宋还愁什么不强盛。沈龙图,某觉着三冗就是趴在大宋身上的三只巨大的吸血虫。”

    “他们是吸血虫,可却有着尖锐的勾爪,若是强行把他们拉下来,那深入大宋肌体的勾爪会带出来多少血肉?但若是不动,那勾爪就会越抓越深,等到后面再想去拉出来却是不能了……”沈安放下茶杯,很是欣慰自己教导出来了这个学生。

    “到了那时,这些人和大宋早已融为一体,生死一体。”唐仁的心情有些沉重。

    “怎么,觉着困难了?”沈安笑道:“别担心这些,如今对这些弊端下手正是时机。上有官家宰辅们的支持,下有百姓的期待,咱们怕什么?”

    “是。”唐仁打起精神,“大宋这些年的变化太大了,可仔细一想,却没什么轰轰烈烈的举措,让某想到了您当年所说的,除非是病入膏肓,否则革新最好是润物细无声。这便是了。”

    沈安心满意足的道:“如今新政走上了正轨,只要稳定的走下去,那些人会越来越弱,咱们会越来越强!”

    “沈龙图!”

    外面有人在敲门。

    “进来。”

    进来的是个小吏,“方才小人去了茅厕,有两人蹲在那里,说是想求见沈龙图。”

    “让他们来!”

    沈安笑的就和狐狸一样的得意。

    唐仁回身,惊喜的道:“这是有人要投诚了?”

    “不是投诚,是幡然醒悟。”沈安微笑道:“你以为某让他们来数钱是为何?”

    唐仁摇头,沈安笑道:“此事刚发端时,朝中就想到了两个法子,第一镇压,全数赶出去,第二就是怀柔,重新安置在汴梁某处为官。可见都怕他们闹事。”

    后世的许多地方也惧怕闹事,所以每每闹事者都能得逞。后来闹事的人越来越多,这才放弃了怀柔,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按照规矩办事,减少了许多麻烦。

    这些事儿沈安见的多了去,所以见到这等闹事的没当回事,和朝中君臣慎重的态度截然不同。

    “可只要站住理,你怕什么?”沈安在传授的是为官之道,唐仁束手而立,仔细听着。

    “记住了,规矩是弄来用的,不是用来当废纸的。此次朝中准备妥协,这就是自己放弃了自己定下的规矩,如此谁还会在乎这些规矩?此后闹事的人会越来越多,怎么办?”

    唐仁抬头,“就是一开始就不能给他们破坏规矩的机会,直接用规矩来收拾他们。”

    “对,可有人说在这个当口不能给吕诲那帮子人发难的借口,于是就怯了。某来问你,让他们来数钱可是规矩?”

    “他们目下没有职事,让他们来这里干活自然就是规矩。”唐仁有些明悟了。

    “那就用规矩来让他们低头。”沈安淡淡的道:“若是他们一力坚持,那就一直在这里数钱。”

    “可钱庄的钱数不了多久啊!”唐仁有些忧愁,“最多五日就清理完了,剩下的日子让他们干什么?”

    “愚不可及!”沈安摇头叹息,“某已经准备上奏疏了,官家的内藏库里铜钱也不少嘛!”

    噗!

    唐仁差点笑喷了。

    “数完内藏库的铜钱,咱们钱庄的铜钱也有些脏了,那就再清理一次……就这么来回……谁敢质疑,就问问他们在汴梁可有空余的职事?”

    “高!”唐仁心悦诚服的道:“您这些手段……真是让某大开眼界。”

    “沈龙图,他们来了。”

    小吏带了两个官吏进来。

    这二人沈安有些印象。

    “下官吴迅。”吴迅看着有些纠结,大概是有些进退两难。

    “下官杜林。”杜林就显得很是光棍,拱手道:“沈龙图的威名下官早有耳闻,此次下官被裹挟着做了些错事,幸而等到了沈龙图前来,下官欢喜不胜,迫不及待的想聆听您的教诲。”

    此人有些不要脸!

    唐仁在边上看的真切,但他却不担心杜林能瞒过沈安。

    “好!”沈安微笑道:“来了就是对沈某的信任,就是对官家的忠诚,你二人作为头一批主动靠过来的,以后自然有你们的造化。”

    所谓赏罚分明,这就是赏。

    果然,吴迅和杜林的眼中多了欢喜,齐齐行礼,“但凭沈龙图吩咐。”

    “你等要在那些人的中间宣扬,告诉他们,这样闹下去,只会让官家和天下的百姓看到他们的丑态百出,等到最后,沈某……”

    沈安笑了笑,“沈某的灭国之功官家可还欠着不少呢!”

    沈断腿!

    吴迅心中一冷,“是,下官领命。”

    “告诉他们,彩虹美不美?美!可不经历风雨,怎么能见到彩虹?”

    沈安摆摆手,吴迅二人告退。

    唐仁问道:“您这是利诱吗?”

    “对。”沈安说道:“不过利诱得有前提。一个无欲无求的人,你怎么去利诱?”

    第一天过去了。

    第二天过去了。

    “某的手抽筋了!”有人垂首叫喊,中指、无名指和尾指向内收缩,像是鸡爪疯。

    有人把铜钱扔了出去,面色涨红的喊道:“某要见官家!”

    这是情绪要崩溃了。

    夏铮目光呆滞,闻言说道:“还有多少?五日就能清理完,难道三天就不能忍?”

    于是大家继续忍耐。

    五日后,钱庄的铜钱被清理一空,有人跪地喊道:“某发誓,此生再也不数钱了。”

    “某回家,家里人都说某一身的铜臭味,臭不可当啊!”

    “哎!钱果然是最无趣的东西。”

    “……”

    一群官吏欢喜的站起来,步履蹒跚的活动着发僵的身体。

    “某的腰哦!”

    “要断了,要断了!”

    虽然身体很难受,但大家的心情却很是喜悦。

    “终于脱离了苦海啊!”

    “诸位,今日某请客,不醉不归!”

    夏铮的提议引发了欢呼。

    “走,咱们喝酒去!”

    众人寻到了唐仁,说是完成了任务,准备去喝酒。

    “去吧去吧。”

    唐仁笑的很是和气。

    等这些人走了之后,他叹道:“好好喝吧,明日你们怕是会想哭。”

    第二天,狂欢了一夜的官吏们晃荡着来到了钱庄,准备在这里厮混一天。

    “拿了俸禄就得做事,咱们来了这里,谁也无法指责咱们白拿钱。以前那些没地方安置的官吏还不是照样能领钱粮?他们能领,咱们为何不能领?”

    夏铮的蛊惑很有针对性,众人都喜笑颜开,觉着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他们刚走进钱庄,就看到了闻小种。

    “我家郎君说了,官家为了国事废寝忘食,我等要学会为君分忧才是。”

    夏铮笑道:“是啊!为君分忧可不正是我辈的心声嘛!”

    “如此就好。”闻小种用看可怜虫的姿态看着他们,“前阵子天气潮湿,内藏库的铜钱有些锈蚀了,数量不少,你等接着去清理吧。”

    “什么?”

    “哪有这等事!”

    “我等又不是伙计,为何要频繁清理铜钱?”

    “此事没个说法,某不去!”

    “某誓死不屈!”

    “有本事就把某给杀了,否则某发誓不去内藏库。”

    气势汹汹的一群人去寻到了唐仁,要他给个说法。

    “此事却不是某的安排。”唐仁愿意为老师接下这口锅,可沈安却不许。

    “这是沈龙图的主意。”

    “谁找某?”

    沈安来了,刚才气势汹汹的众人马上就偃旗息鼓,不过却不肯屈服。

    “沈龙图,凭什么让咱们去清理铜钱?这是折磨人!”

    “可汴梁哪里还有安置你等的地方?”

    无人能答。

    沈安哈哈一笑,就让人递了奏疏进宫。

    ……

    宫中,有弹劾来了。

    “陛下,让官员去清理铜钱,此事极为不妥啊!”

    吕诲真的愤怒了,“那是折磨人,是故意折辱官吏!陛下,汴梁不知道多少人在为此而痛心疾首,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辛辛苦苦安抚了天下士人,如今一朝荡然无存,臣,为陛下贺!贺这大宋在沉沦!”

    他缓缓跪下,泪水纵横。

    气氛很是肃穆。

    “眼泪怎地那么多?和撒尿似的。”

    这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让吕诲大怒,他抬头,泪眼模糊的看到了一个大胖子。

    是韩琦!

    要喷一把吗?

    韩琦回头笑了笑,却是狞笑。

    吕诲瞬间就打消了主意。

    韩琦这个老不要脸的,这是要准备动手还是怎地?

    吕诲哽咽道:“大宋百年,士大夫何曾这般屈辱过?陛下,长此以往,这个大宋要靠什么来支撑?”

    “陛下,沈安有奏疏进上。”

    沈断腿来了……

    ……

    第三更,还有两更。

第1617章 无耻

    说句实话,对于臣子之间的争执,甚至是各自结党,赵曙是持乐见其成的态度。

    臣子们只要不耽误国事,闹就给他们闹,不闹你得想办法在中间给他们制造矛盾,让他们闹起来。

    如此帝王在中间四两拨千斤,群臣分化,自然就好治理了。

    这是帝王之术,他颇有些心得。

    可清理冗官却关系到大宋江山的传承,这事儿他没法容忍。

    什么帝王之术,江山都没了,还玩个屁!

    所以见吕诲在痛哭流涕,他有的只是恶心!

    “拿来。”

    沈安此刻上了奏疏,正好给了他缓冲的余地。

    他看了韩琦等人一眼,这是暗示。

    你们赶紧想想办法,把吕诲被压下去。

    韩琦心领神会,就挽起了袖子。

    赵曙不禁满头黑线,心想朕是要你去说道理,不是让你动手,对吕诲饱以老拳,否则朝堂成什么样了?

    他接过奏疏,一看就看进去了。

    韩琦回头看了吕诲一眼,说道:“用的是姜汁还是沈家的辣酱,老夫上次试过,用沈家的辣酱流泪会源源不断,除非是用水洗,否则会把眼睛给哭肿了,吕知杂,你这个……”

    “噗!”

    有人忍不住笑喷了。

    当朝嚎哭进谏,这是史家最赞美的一种进谏方式,显得臣子格外的无私,以及慷慨激昂。若是能一头撞死在殿内,那没啥好说的,妥妥的史册留名,流芳千古啊!

    可被韩琦这么一说,吕诲的进谏顿时就成了坑蒙拐骗。

    严肃性呢?

    吕诲的脸上全是便秘的表情,双眼喷火,看样子是要准备和韩琦火并一场。

    韩琦把袖子捞上来,露出了‘坚实的’小臂,吕诲的勇气就如同是退潮的潮水般的消散了。

    “咳咳!”

    赵曙突然干咳两声,韩琦马上就关切的道:“官家可是受凉了?”

    赵曙摇头,说道:“沈安的奏疏建言,说是让那些官吏去清理内藏库的铜钱……”

    吕诲大怒,“陛下,他这是要把天下士大夫的脸面踩在脚下啊!”

    韩琦骂道:“老夫的脸在此,谁敢踩?危言耸听!”

    吕诲咬牙切齿的道:“内藏库清理铜钱历来都是内侍,为何要让那些官吏去?这不是折辱是什么?”

    赵曙淡淡的道:“沈安问朕,汴梁可有职事安排那些官吏……曾卿,你最近在弄这个,可还有职事?”

    曾公亮出班,“陛下,汴梁的官吏不是少了,而是多了,如今还有人没排上职事,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宰辅说话定然要有根有据,否则回头就能弹劾他。

    所以吕诲的心一下就冷了。

    “可也不能让他们去干这等事吧,浑身的铜臭味,还有人的腰都出了问题,说是什么……腰上的骨头都冒出来了,陛下,此等事闻所未闻啊!”

    吕诲又落泪了。

    “那朕就是商纣?”

    赵曙的火气一下就起来了,“朕的骨头也冒出来了,御医有话,说朕是看奏疏时日太长所致,那人是为何?”

    吕诲低头,赵曙骂道:“说话!”

    吕诲无话可说。

    赵曙是操劳国事所致,那人却是长期坐着无所事事所致……这个他若是敢说出来,韩琦就敢冲上来饱以老拳。

    若是沈安在,会说这是腰椎间盘突出。

    “汴梁城中并无安置他们的地方,难道要让他们进宫来伺候朕吗?”

    官家终于开启了毒舌模式。

    可那些人也不肯给自己一刀啊!

    “让他们去西北不肯去,嫌苦。让他们拿钱回家不肯,嫌没人养着自己,你等可知道沈安的奏疏里是如何说的吗?”

    赵曙扬着奏疏,“他说……百姓何辜,竟然要节衣缩食的养着一群猪!一群不做事的猪!”

    吕诲紧握双拳,脑门上青筋直跳。

    “所以朕同意了,去告诉沈安,内藏库的铜钱就交给他了,不处置干净了,朕只找他的麻烦。”

    “是。”

    陈忠珩出去时经过了吕诲的身侧,低声道:“一群猪……”

    吕诲勃然大怒,抬头就想骂人,可陈忠珩速度再次闪现。

    嗖的一下,人就不见了。

    赵曙赞道:“是个忠心的!”

    吕诲但凡敢在这个时候说陈忠珩的坏话,赵曙就能喷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关键是包拯一直没吭声啊!这个才是新政一直隐藏着的大杀器,一般压根就不动用,关键时刻一剑封喉。

    吕诲看了包拯一眼,恰好包拯准备出来。

    来了来了。

    包拯来了。

    “陛下,臣以为沈安为此受了委屈……”

    赵曙叹道:“是啊!他忠心耿耿却受了委屈,朕于心不忍,这样……把内藏库的大门钥匙送过去。”

    ……

    “看,那是陈都知!”

    那狂奔的身影是如此的引入注目,那微微撇开的双腿是那样的容易分辨……

    一路出了皇宫,打马去了钱庄。

    “官家有令,把内藏库的钥匙给沈安。”

    陈忠珩回身,一个高大的亲事官双手提溜着一把硕大的钥匙过来。

    这把钥匙有沈安的小臂长,很宽阔。

    这样的钥匙大概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吧。

    沈安接过钥匙时错估了重量,差点扑街。

    “这是官家的恩宠,钥匙回头就还回去。”

    “你信不信,某马上就能配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

    “你试试?”

    “简单,弄了泥模,把钥匙在里面压出痕迹,随后……嘿嘿!”

    沈安真想去内藏库里看看,看看赵家人百年来究竟在里面存了多少宝贝。

    “那里面的宝贝但凡少了一件,你就等着满门抄斩吧!”

    陈忠珩回去了,沈安站在那里良久,突然笑了起来。

    “您笑什么?”唐仁出来了。

    “某在想……一个大富之家,若是出了个败家的怎么办?”

    再多的宝贝也经不起折腾,再大的国家也经不起闹腾。

    所以若是论宋朝,沈安一直认为从神宗后,实际上大宋就再无生机。

    有人说哲宗也不错。

    可党争已经开启了就不可能停下来,旧党力量庞大,哲宗也挡不住。

    至于南宋那就算了,苟且于一隅,各种匪夷所思的表演,压根不像是一个国家。

    内藏库很大。

    锁头也很大,开锁都得几个人。

    一人稳住巨大的锁头,两人把钥匙抬起来,对准塞进去……

    “开门了……”

    “你等在外面等着。”

    官吏们自然没资格进去,进去的都是内侍。

    一筐筐的铜钱被搬运出来,随后清理开始。

    有人在哭泣。

    有人在低声劝慰,“别担心,这边很快就能清理完了。”

    那人抹去泪水,“先前在钱庄的茅厕时,某听到了唐仁和人说话,说是钱庄最近要尽快把清理过的铜钱全部借贷出去,那剩下的可不就是脏钱了……”

    我曰!

    瞬间所有人都绝望了。

    “咱们清理完了这边的铜钱,回头还得去钱庄。等钱庄的清理完了……”

    里面出来了两个内侍,其中一个说道:“西北收复的地方缺铜钱,回头把清理干净的送过去。”

    另一个问道:“那不是白给?”

    “谁说白给?回头三司那边会把收上来的铜钱还回来……”

    一个官员猛地起身,“某要见沈龙图!”

    吴迅和杜林相互使个眼色,两人喊道:“某错了,某错了……”

    顿时这些官吏都慌了,争先恐后的求饶。

    “某错了,陛下,臣错了。”

    “……”

    遭不住了啊!

    沈安那个畜生给他们挖了一个大坑,若是不服输,他们将会辗转于内藏库和钱庄之间,任务就是清理铜钱。

    想想自己的腰,所有人都想跪了。

    内侍们愕然,然后看着有些难过,其中一人说道:“要不再缓缓?”

    吴迅怒道:“咱们不干就是他们自己干,所以他们在哄骗咱们。”

    杜林悲愤的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求见陛下!我们要求见陛下!”

    喊声震天响。

    赵曙得了消息不禁就笑了。

    高滔滔正在陪他吃午饭,见状就问道:“那些人不是很厉害吗?怎地就服软了?”

    “哈哈哈哈!”

    赵曙放下筷子,招手道:“拿酒来。”

    “中午就饮酒,不好呢!”高滔滔一边劝,一边去弄了酒水来。

    赵曙说道:“你不知道,那些官吏让朝中投鼠忌器,都担心反对新政的那批人借此闹事。沈安主动接手此事,我还担心他下手太狠,会引发物议。可他却用了规矩……

    满朝臣子,包括我在内都没想到这个规矩?为何?我以为是被束缚住了。”

    “那他弄了什么?”高滔滔给他斟满酒。

    赵曙一饮而尽,“他先是让那些人去清理钱庄的铜钱,吕诲等人弹劾,沈安却说汴梁并无安置那些人的职务,可不能让他们白领俸禄吧?于是就堵住了吕诲他们的嘴……”

    “这个也没什么吧?”高滔趁他不注意也喝了一杯酒,被辣的吐舌头。

    妻子难得的少女态让赵曙笑了笑,“我和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想缓一缓,可谁曾想他却剑走偏锋……”

    赵曙突然捧腹大笑了起来。

    高滔滔从未见过夫君这般开朗,不禁欢喜。

    因为沈安说过,赵曙的病最忌讳的就是阴郁,要开朗才好。

    “你可知道他做了什么吗?”赵曙笑道:“他让钱庄赶紧把清理好的铜钱借贷出去,或是去换了脏钱回来……随后等这些人清理干净了内藏库的铜钱之后,又把他们拉到钱庄去,总之就是要让他们有清理不完的铜钱,按照他的意思,他们何时低头,何时再结束……”

    高滔滔目瞪口呆,脑海里只有两个字……

    无耻!

    ……

    还有一更。

第1618章 什么叫做理想(为新盟主‘皇族灬葒葉’贺,加更)

    “你还没去请见娘娘?”

    沈安觉得曹佾大概是飘了。

    “某也想,可……”曹佾指指自己一只乌青的眼睛,“和他们喝酒庆贺,结果打了起来。”,他苦笑道:“若是被娘娘看到了,少不得又是一顿毒打。”

    曹太后教导弟弟的方式堪称是简单粗暴,沈安觉得自己绝壁受不了。

    这里是曹家。

    曹佾宿醉才将醒来,披头散发的模样很丑,还不停的打哈欠,“话说……啊……不是说你在坑人吗?怎地来了某这里?”

    沈安喝了一口茶,说道:“闲极无聊,就来转转,顺便看看曹家可有不要的什么秦剑汉剑的,收几把回去。”

    “不要脸!”那柄汉剑就是曹佾的伤心事,“快滚快滚!”

    沈安起身笑道:“如此某就走了,不过有一事相求。”

    “只管说!”曹佾豪气干云。

    “稍晚有一些人来这里,其中有个叫做夏铮的,能否帮某打断他的腿?”

    呃!

    曹佾楞了一下,伸手抠抠眼角。

    “郎君……”边上的管家拼命给曹佾使眼色,沈安就当是没看到。

    曹佾皱眉看着管家,说道:“出去!”

    然后他对沈安说道:“好!”

    沈安颔首,然后告辞。

    管家等他走后就再度进来,急切的道:“郎君,那夏铮小人知道,乃是三司被闲置的官员,后面好些人在支持他,为首的就是吕诲等人。这等人连沈安都得掂量着,他这是来让您去惹祸呢!”

    “你懂个屁!”

    曹佾斜睨着他,懒洋洋的道:“他是某的兄弟。”

    管家苦笑道:“可做事不能讲义气……”

    “郎君!外面来了好些人,说是听闻沈龙图来了咱们家,就来寻他。”

    曹佾起身,“去看看。”

    “郎君!”

    管家拦住了他,“此事弄不好就成了吕诲等人的对头啊!”

    曹佾推开他,大步出去,“某怕他们吗?”

    “可还有天下的士大夫呢?”

    “那也不怕!”

    曹佾出门,就见到数十人堵在门外,一脸急切。

    “敢问国舅,沈龙图可在此处?”

    曹佾看着这些人,问道:“谁是夏铮?”

    躲在中间的夏铮举手,“国舅,某在此。”

    曹佾笑的格外的可亲,“某早就听闻过你的大名,说是贤良淑德,来,近前来让某看看。”

    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贤良淑德是用于夸赞女子的词,国舅怎么就用在了夏铮的身上呢?

    不过看曹佾披头散发,有些憔悴的模样,众人就联想到了他最近和一帮子狐朋狗友狂欢的事儿,就觉得很正常。

    想想魏晋的前辈们,那是喝多了直接玩果奔的存在,国舅和他们相比差距还很明显。

    夏铮走了过来,拱手笑道:“见过国舅。”

    这位国舅可是妥妥的传奇,从蹲家里避祸到成为殿前司副都指挥使也不过是数年罢了。

    夏铮觉得这样的国舅值得结交,而国舅听闻过自己的名声就是最好的开头。

    “夏铮……”

    曹佾笑眯眯的看着他,还退后了一步,仿佛是准备好生打量一下他的意思。

    “正是下官。”

    话音未落,曹佾突然抬腿。

    呯!

    夏铮懵逼倒地。

    “竟然没断?”

    曹佾老脸一红,然后扑上去,把刚准备爬起来的夏铮踹倒,随即抬腿用力踩下去。

    呯!

    断骨的声音很是细微,可剧痛却浪潮般的袭来。

    “啊……”

    不知自己为何这般倒霉的夏铮惨叫着,上半身努力抬起来,双手伸出去,虚扶着断掉的小腿。

    “郎君!”

    管家在后面惊呼道:“夏铮刚才想对郎君动手,可看见了?”

    后面的仆役们虽然不知道曹佾为何要动手,但依旧高喊道:“看见了。”

    管家再喊道:“郎君还击,他故意把腿凑上来,可都看见了?”

    “看见了。”

    曹佾微微点头,“无需如此。曹某今日踢断你的腿,没什么缘由,就是想踢,仅此而已。”

    他回身进家,管家跟在后面说道:“郎君,好歹能哄一个算一个,若是能哄了娘娘,那岂不是少挨一顿打?”

    “也是。”曹佾想了想,“罢了,为兄弟出手,还计较这些作甚?准备酒食,某饱饱的吃一顿,接着是下狱还是去何处都能扛一阵子。”

    稍后他吃了一顿饱饭,宫中就来人了。

    “国舅,娘娘召见。”

    曹佾打个饱嗝,然后起身道:“某去了,家里让他们老实些。”

    管家含泪道:“郎君保重。”

    这一去少说得被娘娘毒打一顿,但坐牢是不可能坐牢的。

    一路把曹佾送到门外,管家才说出了自己早些时候劝阻的缘由,“郎君,外戚不易,小人只是担心曹家被官家厌弃了。”

    曹佾点头,“某知道,否则先前就会收拾你。”

    管家苦笑道:“郎君可后悔了吗?”

    曹佾上马,微微皱眉道:“不曾。”

    他一路进宫,等见到曹太后时,虽然做好了心理建设,却依旧有些害怕。

    “大……大姐。”

    曹太后站在外面,阳光温柔挥洒下来,曹佾的眼神不错,看到了几丝银白。

    大姐也有白发了。

    “你出手打断了夏铮的腿?”

    “是。”

    曹太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了,她深吸一口气,“让你去殿前司任职我是不同意的,你可知为何?”

    “不知。”曹佾很老实的有一说一。

    这个世间唯一能让他老实的也就是大姐了。

    “因为你是外戚,更因为你不是宿将。”曹太后背身看着前方的墙角,那里有几株绿草。

    宫中不能有大些的树木存在,所以只能是种些矮小的花树。

    “你去做了殿前司副都指挥使,这是官家对曹家的信任,可这份信任你要如何报答?”

    “某忠心耿耿。”曹佾觉得自己的忠心不容置疑。

    “于是你就去和那些狐朋狗友欢呼雀跃,通宵达旦的吃喝玩乐?”

    “大姐,那……那没什么吧?”曹佾觉着自家大姐过于谨慎了,“遵道升职我们也曾为他弄了酒宴庆贺。”

    “折克行的庆贺有哪些人?”曹太后淡淡的道:“你,大王,苏轼,沈安,王雱……还有谁?”

    “没了。”

    曹佾一个激灵,“大姐,你是说……那些人?”

    “你以为呢?”曹太后说道:“官家信任你,让你去殿前司。可殿前司何等的要紧?身为副都指挥使,你和那些狐朋狗友厮混,喝的烂醉,一起去青楼玩女人……若是有人让你做内应,你可答应?”

    曹佾愕然,“某当然不愿意,某会弄死那人。”

    “可你不愿意的心思……谁知道?”

    曹佾明白了,浑身冷汗的道:“那些人里面……原先的那些好友里多是无能之辈,近几日却混进来了几个权贵,某没留心,他们……他们……”

    “他们什么?”曹太后冷冷的道:“你的眼光太过狭窄,做了大将,你要跟着官家走,可官家在想什么?官家在想着推行新政,你却和反对新政的人抱作一团,这是想在殿前司做他们的内应吗?”

    曹佾浑身冷汗,“某错了。”

    “我一直在等你入宫,好提点你,谁知道你却乐不思蜀。”曹太后叹息一声,“就在我准备让人去召唤你时,却听闻你打断了夏铮的腿。

    夏铮是谁?他就是这批官吏里的蛊惑者,他的背后就是那些新政的反对者,你打断了他的腿,也算是坦露心迹,官家那边该是释疑了。只是以后你交友要谨慎些,那些别有用心的要学会拒绝……”

    “大姐!”

    曹佾明白了,“先前沈安来曹家,和某玩笑了几句,说是拜托某打断夏铮的腿……某当时还以为他是不好下手……”

    “他这是在救你!”

    曹太后缓缓回身,眉间多了欣慰之色,“你帮他是义气,他出手也是义气,两个义气才让你免祸,来人。”

    “娘娘。”任守忠不甘落人后的抢在了最前面。

    曹太后看了他一眼,说道:“笔墨纸砚。”

    曹太后进了里间,稍后笔墨纸砚齐毕,她一挥而就。

    ——义气无双!

    这是说谁?

    任守忠楞了一下,边上的一个内侍就抢先把这幅字弄了起来。

    曹太后接过毛巾吩咐道:“夏爽送去沈家,亲手交给沈安。”

    “是!”

    夏爽接过了卷起来的字,曹佾有些难过,“安北担心直接说出来某会难为情,就用了请某帮忙的说法,他这是在为某留脸面呢!”

    “你知道就好。”

    曹太后不喜欢呆在这间屋子里,她走了出去,微笑道:“人这一辈子啊!有对手才不寂寞,但更要紧的是有朋友。人吃亏多了,许多话都不敢说出来,唯有在真正的兄弟朋友之前才敢说出一二。”

    她看到曹佾眼睛发红,就莞尔道:“你虽然不笨,可在这些事务上却远远不及沈安。既然他当你是兄弟,你也当他是兄弟,以后你听他的劝诫就是了。”

    夏爽一路到了沈家,一进去就看到乌压压一群人,把沈家的院子都挤满了。

    “……什么叫做理想?就是你想干却不敢去干的事,或是你想干却干不了的事。比如说你年轻的时候看上了街头酒肆掌柜家的小娘子,她胸大屁股大,可你却胆怯不敢去提亲,多年后你再次遇到她时,她依然俏丽如初,你却把肠子都悔青了,恨不能回到当年,冲进酒肆里去告诉她……”

    有人大抵是有这等遭遇,很是惆怅的道:“沈龙图,可某就算是回到过去,也无法让她动心啊!”

    沈安站在台阶上,所有人都仰头在看着他。

    “你等做官不用心,所以被闲置。这是为何?因为你等的意志不够坚定,动辄放弃,动辄不肯努力做事。不就是让女子动心吗?”

    他负手,微微昂首看着虚空。

    “美人不是母胎生,应是桃花树长成,已恨桃花容易落,落花比汝尚多情。静时修止动修观……”

    “结尽同心缔尽缘,此生虽短意缠绵,与卿再世相逢日,玉树临风一少年……”

    沈安缓缓走了下来,众人不禁让开了一条道。

    这是一个故事。

    夏爽听到与卿再世相逢日,玉树临风一少年时,不禁就痴了。

    随着沈安的吟诵,一个想出世,却不舍心爱女子的男人形象就出来了。

    “自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怕恐倾城,世间哪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沈安走到了最后面,正好吟诵完毕。他抬头就看到了痴痴的夏爽。

    院子里鸦雀无声。

    ……

    感谢书友‘皇族红叶’的盟主打赏。第五更送上,晚安。顺带求个月票。

第1619章 迷妹,发财了

    男女之间的勾搭起于一个眼神,或是一次碰撞。

    当然也有例外的,比如说潘金莲,那就是王婆拉的皮条。

    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男追女,女子总是会被动一些。

    动物界的求偶方式千奇百怪,而人类的求偶方式也经历了漫长的进化。

    和早些年的奔放不同,在大宋,你若是对某个女子感兴趣,那么最好是来一首诗词,火辣辣的也行。

    只是沈安随口就是一首诗却镇住了这些官吏,也镇住了夏爽等人。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夏爽喃喃念道。

    “某作诗一首,只是想告诉你等,追求女子,才华第一。”

    那些官吏的思路被沈安带偏了,浑然忘却了自己来此的目的,也忘却了先前夏铮被曹佾打断腿的惨烈。

    沈安很满意自己调动情绪的能力,见这些棒槌都上钩了,才继续说道:“可这个世间天才毕竟极少,其他人怎么办?难道就放弃了?不,你等可以去看看那些成功者。”

    他半举右手,伸开五指,“譬如说匡衡,家贫点不起灯,可他放弃了吗?不,他凿壁偷光苦读,后来位极人臣。若是他当年如你等这般自暴自弃了,可还有这等风光?”

    他屈下大拇指,“譬如王羲之,是天才吧?是。可他却每日勤练不辍,水池尽墨,最后才成了一代大家,名垂千古。他是天才,可却依旧如此努力。天才都如此努力,不努力的你等可是天才?”

    众人低头,沮丧的无话可说。

    “谁是天才站出来,只需作一首先前沈某的那等诗词,沈某马上向官家举荐你,不成功沈某就致仕归家,从此坐吃等死。”

    他看着众人,无人敢抬头。

    那首时辞藻不算华丽,用典也不算出色,但却把一个故事说的让人听了怦然心动。

    后面的果果和赵五五躲在墙角偷看,果果指着夏爽嘀咕道:“五五,那个夏爽脸红了,看哥哥的眼神不对劲呢!”

    赵五五看了一眼,见夏爽眼波流转,霞生双颊,就低声道:“郎君看不上她。”

    “嗯,哥哥看不上她。”果果摇头晃脑的,赵五五忍不住想捏捏她的脸颊,却听到沈安喊了一声。

    “什么叫做成功?”

    沈安提高了嗓门说道:“成功,就是九成九的汗水,加上那么一点天赋。

    人人都喜欢玩小聪明,自鸣得意,可这等人永远都无法成功,就算是一时成功也会很快原形毕露,为何?

    子日,“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

    沈安看着他们,有人抬头了,若有所思。

    子曾经曰过,喜欢玩小聪明的人没法教,也没前途。

    可那么一点天赋却是成功的最重要因素,这一点沈安自然不会告诉他们。

    沈安放低了声音,“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有人终于忍不住说道:“沈龙图,这便是一时胜负吗?”

    “对。”终于有人领悟了啊!

    沈安拉扯了半天,不就是想让这群棒槌领悟这个道理吗。

    “某想告诉你等,一时胜负不足喜。”沈安心情愉悦的道:“要想成功,唯有诚意,心诚,意诚,身诚。比你等聪明的人每日都在努力,他们不成功,难道让你等成功?那这个老天可还有眼?”

    “想成功吗?”

    沈安突然笑着问道。

    “想!”

    “想高官得做,想子孙昌盛吗?”

    “想!”

    “想……流芳千古,想名垂青史吗?”

    “想!”

    气势一下就起来了。

    “郎君好厉害。”赵五五赞道:“一番话就把这些人弄的热血沸腾。”

    果果看了她一眼,平静的道:“这个只是寻常。”

    呃!

    赵五五不知道果果跟着哥哥见识了多少场面。

    当年兄妹俩刚到汴梁时,沈安就用这种方式忽悠了一干小贩,然后在汴梁找到了自己的落脚点。

    所以赵五五觉得惊艳,而果果却觉得很正常。

    “那就努力。”沈安咆哮道:“王韶制科不中,若是你等是否就该沮丧了?是否就该自怨自艾了?可他没有!他佩刀游历西北,去了最危险的地方。那时的西北处处都是危机。他甚至去了高地,去见到了那些羌人……

    他数度死里逃生,为何?他为何要冒险?”

    “因为他不甘心!”沈安挥舞着手臂说道:“他想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对大宋有用!于是他就去冒险!

    如今他成功了,他在西北独领一方,正在和羌人、番人厮杀,当他让西北安宁之日,就是名垂青史之时!”

    沈安看到了一张张涨红的脸,不禁赞叹着后世的鸡汤**。

    “如今的西北处处都是立功的机会,而且还没有羌人横行,没有马贼作乱。当年的王韶独自而行,你等却是在官衙之中坐而论道……这样的西北你等都不敢去,那这个天下你等还能去何处?官家如何能瞧得起你等?”

    吴迅出来了,含泪道:“沈龙图一番话说的某心中不安。某这些年可不就是耍小聪明嘛。整日蝇营狗苟,还自鸣得意,结果此次三司整顿,某就成了无用之人,可见一时胜负不足喜……”

    这个捧哏水平不错。

    沈安见火候已到,就说道:“要成功,就得低头,要埋头苦干,你等可有信心?”

    “有!”

    士气如虹啊!

    沈安心中欢喜,振臂喊道:“不怕万人阻拦,只怕自己畏难!”

    七十余只手臂高举,“不怕万人阻拦,只怕自己畏难!”

    “时不我待,业不我待,民不我待!”

    “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

    赵五五喃喃的道:“郎君这是要造反吗?”

    果果没好气的道:“他们犯了懒病,哥哥在给他们治病。”

    “来人!”

    气氛如火如荼,形势一片大好,沈安拍拍手,边上等了许久的小吏上前。

    “没有梦想的不是人,是咸鱼。”沈安认真的道:“那么你等的梦想是什么?是去搏击长空,是去攀登高峰,还是去……躲在草丛里,等待别人的践踏,让自己的妻儿被人看不起,让自己的父母蒙羞!

    来吧,自己选择。”

    小吏喊道:“去西北的来报名了啊!”

    “某要去!”

    “某也要去……”

    “……”

    沈安退后一步,夏爽走了过来,他摆摆手,“先等等。”

    这个时候不能打破这等气氛,否则容易前功尽弃。

    夏爽两眼全是星星,“沈龙图,您那首诗可是才作的吗?”

    这妹纸是被沈安的才华给迷住了,看那模样,分明就是恨不能找沈安要个签名。

    “当然。”沈安毫不脸红的道:“要让这些官吏打起精神来,必须软硬兼施,所以某就作了那首诗。”

    “山头野马性什么……沈龙图,我却忘记了。”

    夏爽抬头,眼中全是水波。

    这个娘们啥意思?

    沈安干咳一声,说道:“山头野马性难驯,机陷犹堪制彼身,自叹神通空具足,不能调伏枕边人。”

    “对对对,就是这个。”

    夏爽不顾自己的身份,跑过去报名那边要了笔和纸,把这首诗写出来。

    原来是个粉丝啊!

    沈安笑了笑。

    一个报完名的官员走过来,郑重拱手,“今日沈龙图一番话让下官如醍醐灌顶,懂得了说不如做的道理,下官这便去西北,日后但凡有所成,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

    沈安笑眯眯的和这些官吏作别,不时和夏爽交流一番诗词心得。

    大宋文风昌盛,不管是宫中贵人还是民间百姓,对才子总是多了几分崇敬。比如说宫中最尊贵的两个女人,曹太后和高滔滔,她们都是苏轼的粉丝。

    而沈安一首诗就收获了夏爽这个粉丝,真心不算什么。

    “多谢沈龙图。”

    “好。此去保重。”

    “……”

    一个个官吏走了,最后剩下了七人。

    “你等……”

    沈安没想到还有人在自己的老鼠会**之下能幸存,不禁有些好奇。

    一个男子说道:“下官听杜林说过,大宋如今最缺的就是海贸商人,官家恨不能亲自驾舟出海,主辱臣死,下官愿意出海,愿意为官家去贸易!”

    呃!

    原来不是幸存者,而是被另一个说法给忽悠了。

    沈安担心这些人中有老油条不上套,就让杜林和吴迅传播海贸挣钱的消息,而且还说了,官家支持海贸。

    于是这七人就算是一个小团体,愿意为了大宋官家出海冒险。

    “忠心耿耿呐!”

    沈安感动了。

    “你等可各自回去等候消息,某稍后就进宫。”

    那男子拱手道:“还请沈龙图务必说服官家让我等出海,请转告官家,就算是粉身碎骨,我等也要为大宋扬威海外。”

    出海做生意和扬威海外有啥关系?

    沈安干笑道:“好说好说。”

    他看了杜林一眼,“此后你等就听杜林的就是了。”

    这就是小头目,还担任着监控另外六人的任务。

    送走这七人之后,夏爽才拿出了曹太后的赏赐。

    “义气无双!”

    沈安打开纸卷,不禁赞道:“金钩铁画啊!娘娘的字果然是……让人赞叹不已。”

    这可是曹御姐的亲笔,而且还写的是义气无双四个字,以后绝壁能值大钱。

    发财了!发财了!

    ……

    依旧五更,爵士求月票。

第1620章 让人欢喜的第一战

    “国舅打断了夏铮的腿,倒是歪打正着,顺带为沈安解了围。可剩下的那些官吏怎么办?”

    曾公亮在发牢骚,“汴梁真是没地方安置了,按照老夫的想法,就把他们安置到洛阳去。洛阳距离汴梁不算太远,也是个要地,他们想来也愿意去。”

    “沈安可答应了?”韩琦在打盹,突然问道。

    “他不肯答应,说什么有些事不能开先河,一旦开了先河,后续就再难封住口子了。”

    曾公亮苦笑道:“老夫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最近各处都有些不安罢了。”

    韩琦睁开眼睛,“上奏疏的多了些,言辞激烈,说官家这是要抛弃天下。”

    他的眼睛里有不少血丝,可见辛苦。

    “是啊!有人说了,太祖皇帝说过,大宋乃是士大夫……不,是官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可官家却对士大夫这般轻贱,让人痛心疾首。”

    曾公亮捂着脸,用力搓了几下,觉得舒服了些,“此事要着紧,当年范文正下台此事就是起因吧?”

    韩琦作为当年的见证者,唏嘘的道:“是啊!当年范文正先弄吏治,就触犯了许多人的好处,一时间群情激昂,挡不住啊!”

    “可此次呢?”

    包拯突然说道:“大宋国势在蒸蒸日上,那些人有什么道理可讲?”

    韩琦笑了笑,“希仁,那些人从不讲道理,他们的倚仗就是自己一方人多势众。”

    “这样啊!”包拯淡淡的道:“咱们的人也不少。”

    “诸位相公,去西北的官吏们集结了。”

    外面来了个小吏,看着有些悲壮的模样。

    “风萧萧兮易水寒啊!”

    韩琦打个哈欠起身,“走,去看看吧。”

    众人去了外面。

    这条街道就是大宋的中枢所在,左边的枢密院看着有些冷清,而政事堂的外面站着百余人。

    这些就是准备出发去西北收复地任职的官吏。

    见到宰辅们出来,这些官吏们依旧沉寂着,看着死气沉沉的。

    任何时代都是一样,艰苦的地方没人去,繁华的地方抢破头。

    而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分配不公。

    在西北和西南奋斗的官员得不到应有的嘉奖,而在汴梁等地为官的却处处顺遂,不管是升官还是发财,机会最多。

    这就造成了一个很坏的影响,不管是人才还是庸才全都往汴梁挤,而西北地区却无人问津。

    “这些大多是被逼着去的,所以很是不满。”

    曾公亮低声说道。

    韩琦点头,然后说道:“西北从李家作乱开始,就是大宋的心腹大患。如今西北平复,治理就是重中之重。官家和政事堂对你等颇为看重,只管去,回头若是有了机会,朝中自然会把你等调回汴梁来。”

    他说的自己都不信,下面的官吏自然更是不信。

    “要好生去做。”

    曾公亮觉得这样的士气去了西北也是祸害,就说道:“不肯用心做事的,重罚!”

    操蛋!

    韩琦看了他一眼,心想这时候只能安抚,你来个威胁,这些人不爆炸才怪。

    “那汴梁无数冗官,可用心做事了吗?”

    一般情况下官吏们是不敢得罪宰辅的,可此刻这些即将去西北那个苦寒地带的官吏们却在绝望之下爆发了。

    一个官员喊道:“他们整日游手好闲,凭什么升官优先?凭什么?而我等却要去了西北苦寒之地,一去经年,不知何时能回来……”

    “凭什么?”

    人最怕的就是不公,而曾公亮的话只是个引子,把这些官吏的情绪引爆了。

    “不去了!”

    一个官员悲愤的道:“某不去西北了,不做这个官了可好!”

    “不做了!”

    “我等辞官!”

    这个势头不对啊!

    韩琦干咳一声,“此事老夫保证……”

    这些官吏舍不得丢官,这才不甘不愿的去西北,可现在情绪却都起来了,一下失去了理智。

    不压下去,说不得晚些宰辅们都会挨骂。

    “没有谁能保证!”

    大家都是玩官场的,谁不知道那些弯弯绕啊!

    什么保证,等一年半载之后,谁还会记得西北有那么一群人在为了大宋而奋斗啊?

    没有人!

    “哎!曾相可在?”

    一个小吏急匆匆的跑来。

    曾公亮正在懊恼,闻言骂道:“喊什么?”

    小吏举起手中的一叠纸,欢喜的道:“曾相,那些人都说要去西北!”

    曾公亮一怔,“谁?”

    “就是三司出来的那批官吏,他们自愿去西北为官。”

    “拿来!”

    曾公亮要过了名册,看了一眼签名,顿时就欢喜的道:“竟然这般忠心耿耿吗?”

    那些正在慷慨激昂的官吏们愕然,心想咱们这边正说不想去西北,那些最近闹腾的三司官吏却主动请缨。

    这是什么意思?

    “沈龙图一番话说的那些官吏惭愧不已,如今人人奋勇争先,都说要为官家和大宋效命。”

    小吏全程观看了沈安的一番言行,佩服的五体投地。

    曾公亮拿着名册挥舞了一下,“这就是忠心!”

    对面的那群官吏却坐蜡了。

    “去不去?”曾公亮这几日被他们弄的焦头烂额,此刻扬眉吐气之下,不禁觉得胸怀大畅,“不去也行,各自回去吧。”

    回去就等着被穿小鞋吧。

    “去!下官去!”

    “某也去!”

    “谁说某不去?某包袱都打好了。”

    “……”

    人有从众心理,大部分人会选择跟随大流行事,所以那边形势一逆转,这边也跟着转向了。

    这便是势如破竹!

    稍后宰辅们进了政事堂,准备听听那个小吏的解说,赵曙就叫人来召见。

    “你也去。”

    那个小吏哪里想到自己竟然有进宫面圣的机会,激动的语无伦次。

    “小人……小人怕是不能吧。”

    “那就滚!”韩琦此刻喜气洋洋的,骂人都骂的这般亲切。

    稍后见到了赵曙,赵曙也是喜气洋洋的。

    “这是怎么弄的?谁来告诉朕?”

    小吏激动的站出来,“见过陛下,臣当时就在那里,沈龙图一番话就让那些官吏幡然醒悟,哭喊着要为陛下和大宋效命。”

    “说说。”赵曙觉得浑身舒坦,恨不能唐仁就在身边,好生听听他的马屁。

    “沈龙图先是说了些闲话,突然就说到了人一辈子的……”

    小吏说了沈安对理想的看法,说了他的比喻,接着吟诵了那首诗,不过他记得不全。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这几句小吏记得最清楚。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赵曙有些欢喜,却是因为想到了自己和妻子青梅竹马的这些年。

    “让人怀念当年的一首诗。”韩琦当年也是小鲜肉一枚,而且还是才貌双全,可如今却成了油腻老腊肉,很是怀念当年的意气风发。

    “那孽畜又作诗了,可惜却缠绵了些。”

    小吏继续说道:“后来沈龙图又列举了匡衡和王羲之……”

    一番话说的君臣频频点头。

    什么是正能量?这就是正能量。

    “他还说了王韶的事迹……”

    王韶堪称是逆袭的代表性人物,最是励志。

    “那些人脸都涨红了,沈龙图就带着他们喊话。”

    “喊什么?”包拯的眼皮子跳了一下,想起了当年沈安刚到汴梁时的那些话。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学了做锅贴,每日一贯五。

    ——日落西山你不陪,东山再起你是谁。

    小吏一脸兴奋的道:“不怕万人阻拦,只怕自己畏难!”

    他竟然喊了出来。

    陈忠珩见边上有个内侍呼吸急促,显然是被小吏刚才的那些话给激励了。

    “时不我待,业不我待,民不我待!”

    小吏一路喊了起来,最后竟然振臂高呼。

    殿内回荡着他的喊声,赵曙笑道:“朕竟然心动了,一瞬间觉着自己荒废了岁月。”

    “臣也是如此。”韩琦惆怅的道:“臣想到了年轻时,若是再回到当年,臣会加倍努力,什么诗会宴请,那有何益?”

    人到了他这个年龄,才知道万般奉迎都是假,只是过眼烟云而已,不值得留恋。

    “此事开了个好头。”赵曙脸色红润,看着很是欢喜,“第一批就顺遂的去了西北,以后再清理出些官吏来,去不去?不去就领钱回家。吏治一清,大宋想不昌盛都难,朕心中欢喜啊!”

    “是,臣等也心生欢喜。”曾公亮最近就在负责这些事,满头包,所以此刻如释重负,“沈安一番话打动了那些官吏,让臣惭愧。”

    包拯叹息一声,刚想说话,外面有人来了。

    “陛下,沈安有奏疏进上。”

    “拿来。”赵曙含笑点头。

    稍后他接过奏疏,打开看了一眼。

    “沈安说……吏治当以公平、信用为要。绝对的公平做不到,但要尽力。譬如这批去西北的官吏,朝中要时刻记得,有人立功就要夸赞,要嘉奖,要封赏,要升官,一句话,不能让人吃亏流泪再流血,否则朝中的信用迟早会荡然无存,人心浮动,只想着好处……”

    赵曙抬头,“诸卿以为如何?”

    “大善!”韩琦赞道:“正该如此!”

    “那话说的极好,不能让人吃亏流泪再流血。”曾公亮说道:“此话当放出去,让那些官吏听听,好歹有些羞耻心的也该努力做事了。”

    赵曙点头,起身道:“这是吏治开头第一战,此战大胜,朕心中欢喜。”

    韩琦说道:“这也是新政之战,此战大胜,臣为陛下贺!”

    赵曙看着他,含笑道:“吏治关乎天下兴衰,你该为大宋贺!”

    群臣躬身,“臣等为陛下贺!为大宋贺!”

    赵曙张开双手,只觉得无数光明投入怀中,不禁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

第1621章 拷打,昏迷

    自从左珍怀孕之后,王雱每日就多了个任务,那就是给未来的孩子想名字。

    可家里有老父在,按理是轮不到他啊!

    也就是过过瘾罢了。

    而每日书院里的事儿纷杂,让他不得安宁。

    “有人说想去科举。”

    “让他去!”

    王雱压根就不在意这个。

    “若是其他人跟着呢?”

    “那也随意。”

    王雱抬头看了教授一眼,“这等事无需来请示某。还是那句话,天要下雨,挡不住,随便。”

    “是!”

    等教授走后,王雱叹息一声,觉得这个世间蠢货太多了些,让人呼吸都难受。

    若是要考科举,最好是去太学,来邙山书院做什么?

    那些学生再蠢,可他们的家人却不会蠢!

    哎!

    王雱起身,说道:“某出去一趟。”

    这个世间唯一能折服他的就是沈安,而沈安昨日一番话让那些三司官吏热血沸腾,主动请缨去西北的事儿今日就传了出来,王雱很是好奇。

    “怎么有空来了?”

    天气渐渐热了些,沈安带着毛豆在树下蹲着,教他认识蚂蚁之类的小东西。

    毛豆很认真的在看着蚂蚁来回爬动。

    王雱蹲在了对面,“以前你也有过此等手段,一番话说的人热血沸腾,这是邙山一脉的传承?”

    “是也不是。”

    沈安说道:“天下事,最难是人心。你揣摩透了人心,自然无往而不利。”

    “那人心的根本是什么?”王雱聪慧,但许多东西却不是智商就能懂的。

    “人心的根本啊!”沈安想了想,“贪婪!”

    王雱点头,“是了,人心贪婪,据此引导,则无往而不利。可你只是一番话……”

    “这个叫做……”沈安突然词穷了,他能说这是老鼠会蛊惑人心骗人的玩意儿吗?

    “这是鸡汤,心灵鸡汤。”

    后世大把所谓的高人在卖弄鸡汤,不管别人是否领悟了那些鸡汤,他们自己首先就嗨了。

    “心灵鸡汤……”王雱若有所思,“就这个某觉着就能开一门课。可学了这等本事的人,以后是正是邪?”

    他看着沈安,“若是用之于邪,则蛊惑众生。所以这等本事你还是藏着吧,不可教授。”

    沈安依旧是懒洋洋的,王雱叹道:“此事不可小觑,某只是听了你的只言片语,就觉着这是一门可正可邪的本事,若是大宋君臣觉着你有蛊惑众生的本事,你觉着自己是去大牢里蹲着,还是带着果果和妻儿去寻个地方了此残生?”

    “安心。”沈安淡淡的道:“这样的本事邙山一脉有许多,比如说你……”

    王雱纳闷的道:“某怎么了?”

    “你就有些问题,心理毛病,若是有人刻意激怒你,几次三番,隔三差五来一次,你活不长。”

    王雱笑道:“人一辈子何须活的太长?乌龟活的可长?可它整日在泥水里蛰伏着,有趣?若是活的有趣,短暂也无妨。”

    这货佛道双修,果然洒脱啊!

    沈安不能说自己羡慕这货的智商和学习能力,就转个话题,“令尊在御史台一阵子了,吕诲等人何有动作?”

    “有!”王雱冷冷的道:“有人在底下弄鬼,某在盯着,若是被某抓到把柄,弄死他!”

    沈安相信这一点。

    第三天,消息就来了。

    “御史崔浩弹劾新法!”

    沈安正在家里带儿子,享受天伦之乐,苏轼急匆匆的来了。

    “什么弹劾新法?”

    沈安抱着毛豆问道。

    “那个二梅,给某弄个喝的!嗓子里都起火了!”

    苏轼是跑着来了,脑门上全是汗水。

    “好!”

    曾二梅远远的答应了一声。

    苏轼坐下,打开折扇扇动了几下,说道:“就在刚才,御史崔浩弹劾采买法……”

    “采买法不是挺好的吗?”

    采买法脱胎于后世的招标,虽然还有些不完善的地方,但总体来说是一个好法。

    曾二梅送来了酸梅汤,苏轼喝了几口,爽的喊了一嗓子。

    “爹爹!”

    毛豆被他的喊声吓到了,沈安哄了几下。

    “崔浩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弹劾宫中采买有人动了手脚,内侍潘毅的亲戚胡腊连中两次采买。”

    苏轼喝完了酸梅汤,一抹嘴,“此事对采买法是个质疑,安北,得想个法子才好。”

    沈安摇头,“此事要紧的不是质疑,而是……王中丞是什么意思?他的手下弹劾新政,姑且不论采买贪腐事件的真假,可却这样大张旗鼓的弹劾,别人会怎么想?”

    苏轼想了想,“说王中丞掌控不力?”

    沈安点头,“这只是其中一个,另一个更要命,会不会有人说王中丞在背后捅新政的刀子?”

    苏轼讶然,“那么毒?”

    沈安无奈叹道:“你要多想想啊!”

    哥,你再这么无忧无虑下去怎么得了啊!

    沈安很忧郁,但却没有劝诫。

    ……

    王安石回到家中后,面沉如水。

    晚饭他吃的心不在焉的,只是夹着面前的一碟菜。

    吴氏给他换了一次菜,得了白眼一枚,就怒了。

    王雱摇摇头,示意老娘这是出事了。

    饭后,王安石父子在院子里散步。

    “爹爹,这是离间计。”

    王雱的眉间全是不屑,“崔浩弹劾新政,他事先竟然没把奏疏给您看,可见是存心的。目的就是让官家和韩琦他们猜忌您,这等计谋,孩儿一看就觉着好笑。”

    “你知道什么!”

    王安石恼火的道:“为父先前进宫请见官家,官家并未答应,可见是心中有了芥蒂。”

    “官家说不定是做给别人看的。”王雱觉得自己老爹若是没有自己在边上帮衬的话,真心危险,“宫中采买出了岔子,官家正在恼怒,您这时候去求见,他是呵斥还是好言抚慰?都不对。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不见。也给外面的人看看他的脾气,好歹弹劾少一些。”

    王安石看着儿子,突然生出了些无力感来。

    这个儿子聪慧,但做事爱行险,让人心惊肉跳的。

    “你想如何?”

    但从几年前开始,王雱就是他的首席智囊和幕僚,给他出了不少好主意,所以王安石再无奈也要倾听他的看法。

    王雱打开折扇扇了几下,夜风凌冽,他咳嗽了一下,“宫中采买出事谁知道?”

    王安石皱眉道:“此事官家说不可外泄,就宰辅重臣们知晓。你是说……宰辅们重臣们传出来的?”

    王雱摇头,“别的事他们敢传,可宫中的丑事他们不敢,否则官家会让他们好看。所以爹爹……”

    老王有时候会自言自语,把愁人的事儿嘀咕出来。

    王安石一凛,“你是说……”

    王雱笑了笑,白生生的牙齿看着格外的阴森森,“孩儿今日和沈安那边说好了,请了几个乡兵来帮忙,还请爹爹允许。”

    王安石深吸一口气,“罢了,你只管去做。”

    他回身去了后面,吴氏知道他心情不好,就小意宽慰。

    “大郎在行险。”王安石苦笑道:“此事若是弄不好,家里也不得安宁。”

    “怎么了?”吴氏一边给他捶打肩膀,一边给身边的女仆使个眼色。

    女仆一路去了前院,就听到了一声压抑的惨叫。

    那是杂物间吧。

    女仆刚想过去,一个男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冷冷的道:“退后!”

    “呜呜……”

    杂物间里的惨哼激烈了些。

    女仆不认识此人,她刚想惊呼,管事出来了,说道:“是大郎君在行事,你等不可出来,回去吧。”

    女仆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后面,对吴氏和王安石说道:“前院有生人,看着阴森森的,管事说是大郎君在行事,可奴却听到了有人在惨叫呢!”

    吴氏心中一惊,王安石拍拍她的手背,“此事你别管。”

    “若是外事定然不会在家中拷打,那就是……”吴氏的双手一紧,王安石只觉得脖颈侧面难受。

    吴氏依旧没知觉,“家中谁是奸细?”

    好个聪明的娘子!

    王安石刚想夸赞一句,就觉得眼前发黑……

    呯!

    王安石倒地。

    “官人!”

    王安石倒下了。

    消息传到前院,正在看着乡兵拷打王安石随从的王雱怒道:“谁气到了爹爹?快去请郎中来。”

    一个乡兵淡淡的道:“王郎君安心,我等都学了些简单的诊治法子,此时这里在拷打,不便外人进来,若是信得过,某去看看。”

    “好。”

    乡兵被带到了后院,一路目不斜视的进屋。

    吴氏正在慌乱之中,女仆那王雱的交代说了,她在屏风后面急切的道:“快给官人看看。”

    王安石就靠在椅子上,乡兵先拿了脉搏,说道:“脉数没错。”

    “心跳也还行。”

    乡兵迷惑的问道:“敢问夫人,刚才王中丞是怎么了?”

    吴氏说道:“刚才我在给官人按脖颈,他突然就这么昏迷了过去。”

    “按摩脖颈?”

    乡兵问道:“是那个地方?”

    “好像是侧边一些吧。”

    乡兵摸了摸王安石的颈部,起身道:“随后就醒。”

    话音刚落,王安石哎的一声,竟然就醒了。

    吴氏顾不得什么忌讳,从屏风后面出来,欢喜的道:“官人你可醒来了。”

    王安石还在茫然,乡兵问道:“王中丞可是感到眼前发黑?”

    “是。”王安石还在有些懵。

    “那就对了。”

    乡兵准备回去,吴氏问道:“这是何病?可要紧?”

    乡兵在门口站定了,说道:“邙山军里有过教导,颈部有大血脉,不可同时按压,夫人刚才可是双手一起按压了两侧?”

    吴氏点头,乡兵说道:“这就是了,夫人误打误撞按压到了两侧的大血脉,定然还按压了许久。血脉被截断,人就会昏迷。若是严重的还会殒命。”

    吴氏被吓得惊呼一声。

    王安石却很是好奇,“这是谁教授的?”

    乡兵说道:“这是郎君教授的。”

    “沈安?”

    “是。”

    王安石夫妇面面相觑,吴氏福身,“妾身差点误伤了官人。”

    王安石却叹道:“安北究竟学了多少邙山一脉的学识?”

    ……

    第三更,还有两更。

第1622章 智囊王雱

    杂物间里,王安石的随从李嘉在惨嚎,但却因为嘴被堵住的缘故,只能从鼻孔里发出呜咽声。

    两个乡兵一人按住他,一人慢条斯理的用钩子勾进了他的小腿里,然后一拉,慢慢的就把一缕肉拉了出来。

    “呜呜呜……”

    王雱在边上竟然有些兴奋,甚至想亲自去动手试试。

    “可愿说了?”

    乡兵停手,就像是和街坊聊天般的问道。

    李嘉奋力点头。

    “再来一下。”按住他的乡兵说道:“郎君说过,一鼓作气,最好让受刑者彻底崩溃为好。”

    王雱问道:“为何如此?”

    乡兵说道:“就怕缓兵之计,几次三番的不说之后,他的意志就更坚定了。”

    “郎君说人会渐渐的适应痛苦,所以别给受刑者有准备的机会,直接让他们崩溃最好。”另一个乡兵笑着说道。

    他一边笑一边用细长的锥子扎进了李嘉的大腿里,直接穿透钉在了地上。

    “嗯……”

    李嘉的脸涨红的就像是发情的公牛,那惨哼的声音从鼻孔里喷出来,让人不寒而栗。

    一刻钟后,刑讯结束,乡兵扯开了李嘉嘴里的布料。

    “十息……”

    正在大口喘息的李嘉飞快的说道:“他给了小人五百贯……”

    他此刻被五花大绑,大腿被锥子钉在了地上,想挣扎,每一次都以惨叫为结束,看着就像是一条在地上扭曲的蛆虫。

    “五百贯?”王雱冷冷的道:“让你干什么?”

    李嘉一边咳嗽一边呕吐,泪流满面,“他们让小人盯着阿郎,还有你。”

    “盯着某,为何?”王雱走近一步。

    “说是要盯着书院的大事。”

    王雱眯眼,“书院……书院有何好东西在吸引他们?其一是那些学生一直在研究的东西,那些都是宝贝。但敢于去觊觎的,只能是外藩人。若是大宋内部有人想窃取那些东西,不说书院的反击,就安北兄的功劳在手,他们除非能瞒住一辈子,否则腿骨难保……

    其二就是想从某这里抓住书院的把柄,随后予以重击,那些人……是那些新政的反对者。”

    他看着李嘉,“谁?”

    李嘉一脸见鬼的表情,显然是被王雱的分析给震住了。

    “是……是我那兄弟,我家兄弟!”

    “拿了来!”

    王雱走出杂物间,深吸一口气,说道:“许多时候,一步错,再无回头的可能。”

    他就坐在外面看着夜空发呆,脑子里想着最近的朝局。

    “官人!”

    王雱抬头,皱眉道:“回去!”

    左珍端着一碗热汤,自顾自的走过来,“赶紧喝了。”

    王雱脖颈上的青筋在蹦跳,“回去!”

    “你先喝了。”

    左珍不满的道:“不就是拷打人吗?我杀过的鹌鹑比你见过的人都多。”

    王雱的面色一冷,接过热汤,几口就喝了。

    “烫!”

    左珍想抢碗却慢了一步,恼怒的道:“早告诉你性子别急,对身子不好。”

    “速去!”

    王雱是在极力忍耐着。

    左珍看了里面一眼,说道:“你不能熬夜。”

    “某知道了。”王雱的声音压得很低。

    左珍带着空碗回去了。

    边上的乡兵赞道:“王郎君果然是好汉子,压的娘子不敢动弹。”

    “噗!”

    王雱吐了一口,然后用力哈气,“快去帮某弄了井水来,速去!”

    乡兵愕然,管事却飞也似的去弄了井水来。

    王雱接过大碗仰头就喝,连喝了几大口,这才说道:“烫死某了!”

    乡兵低下头,身体不停的颤抖着。

    合着这人竟然是被烫的难受啊!

    管事却有些欢喜。

    王雱孤傲,堪称是目无余子。

    按照家里人的推算,王雱大概不会给未来妻子的面子,若是不合,顷刻间就会变成怨偶。

    沈安说左珍能管住王雱,这也是王安石夫妇同意左珍嫁进来的重要原因。

    但沈安说是一回事,左珍能否管住王雱是另一回事。

    刚才王雱喝令左珍回去,左珍第一次不理,王雱的火气就上来了,管事在边上有些紧张,担心他们闹起来。

    可王雱却第二次喝令妻子回去,左珍依旧不搭理,只是逼着他喝汤。

    王雱的身体底子不大好,所以经常需要吃药调理,后来沈安建议食疗,给了些方子,左珍就盯着这个做。

    王雱当时的模样有些吓人,可最终却还是喝了汤。

    这便是被管住了。

    “来了来了!”

    一个乡兵扛着一个麻袋回来了。

    麻袋在蠕动,被乡兵丢在了地上。

    “解开!”

    麻袋解开,是一个被绑着的男子。

    “问话!”

    王雱想看刑讯,但不知怎地又出去了。

    外面的管事说道:“血腥味重呢。”

    “嗯!”

    王雱点头,“孩子不能见这些。”

    管事不禁莞尔,心想原来郎君竟然是担心自己看了刑讯,身上带着血腥味会影响到左珍肚子里的孩子啊!

    里面的拷打没过多久就结束了。

    “就是御史崔浩!”

    乡兵的身上还带着血腥味,王雱点头,“辛苦了,今夜你等也出不去,就在家里住一夜吧。”

    乡兵淡淡的道:“天下没有能挡住咱们邙山军的地方,走了。”

    一群杀胚!

    王雱笑了笑,然后吩咐道:“看住李嘉兄弟。”

    “是。”

    王安石从执掌开封府开始,王家就算是高官之家了,大宋对重臣很重视,至少在待遇这一块上从不吝啬,所以王家的经济条件骤然变好了不少。

    现在老王是御史中丞,依旧是重臣。

    王家现在的仆役多了些,但核心的还是那些老仆。

    夜深了,王安石却依旧没有睡意。

    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很轻微,随后就是轻轻的咳嗽。

    王安石微微一动,身边的吴氏说道:“是大郎,去吧。”

    “嗯,是他。”王安石一边起来一边嘟囔道:“总是要为某做主,总是……这孩子就是不省心,让人头疼。”

    吴氏躺着,眼睛睁开,“大郎能帮你呢!”

    “是啊!”王安石从不否认这个,“就是太孤傲了些。”

    “天才大多如此吧?”

    “嗯。”王安石穿好衣裳,回身道:“你赶紧睡了。”

    吴氏嗯了一声,就在王安石走到了门边时,突然听她说道:“大郎的聪慧就是随了妾身了。”

    王安石身形一顿,苦笑道:“是,随了你了。”

    吴氏得意的道:“当年怀了大郎时,妾身做梦梦到了有星宿入怀呢!”

    王安石满头黑线,“好了,星宿入怀,别说出去。”

    这话要是说出去,少不得会被人说是有什么异志。

    吴氏侧身冲着外面,不满的道:“那些人……好些人都说自家孩子出生时有异兆呢!”

    王安石苦笑道:“可为夫是重臣呢!”

    大宋对言论管束不怎么严厉,否则司马光这等斩杀大蛇的存在早就被皇城司当做是谋逆的典型给办了。

    可重臣却不同,重臣一旦有了瑕疵,那些政敌就会盯着你,寻到漏洞就发动弹劾。

    吴氏嗯了一声,然后喃喃的道:“表哥,不许打大郎。”

    王安石在黑暗中点头,然后悄然出去。

    院子里,王雱负手站着,闻声回头。

    “夜露重,为何不多穿也?”

    王安石一边说一边准备回去给儿子寻自己的衣裳披着。

    “孩儿不冷。”

    王雱现在经常锻炼,身体比以前强健了许多。

    他走了过来,“爹爹,李嘉兄弟和那崔浩有勾结。”

    王安石眯眼道:“这是犯了大忌,明日为父当上奏疏弹劾他,少说是发配。”

    收买上官的家仆,这等行径哪朝哪代都不会宽容。

    王雱却皱眉道:“爹爹,记得前阵子韩琦被弹劾,说是收买吕诲的家人?”

    呃!

    王安石笑了笑,“说是韩琦的家人去收买吕诲的家人,可随后却找不到那个家人,韩琦在朝中大骂吕诲诬陷自己……吕诲当时差点就吐了血。”

    “竟然是真的?”王雱叹道:“可惜了,否则此次当可把吕诲拉下来。”

    王安石摇头道:“你不懂帝王心思,官家支持新政,可也得提防新政官员抱团,所以要留几个对头。”

    “是了。”王雱疏忽了这个,“不过爹爹,此事暂且不说可好?”

    王安石看着他,“你又想到了什么主意?”

    ……

    第二天的早朝,王安石主动来了。

    “陛下,王安石求见。”

    “让他来。”

    赵曙最近的心情不错,连说话都带着微笑。

    稍后王安石来了,说道:“臣有罪。”

    崔浩弹劾新政,他此刻来表态算是及时,可表态是一回事,你王安石作为崔浩的上官,得给出解释。

    赵曙淡淡的道:“事情发生了,宫中朕也收拾了一番,只是外面怎么回事?”

    “臣惶恐。”

    王安石说道:“今日有几分奏疏臣扣了下来,都是弹劾采买之法有问题,进而直指新政。”

    这番话说出来,就进一步表明了王安石的立场。

    ——各位大佬,我老王还是新政的人,并未变节!

    韩琦微微颔首,“这是借势闹腾,不理就是了。”

    “外面有许多诽谤。”

    包拯出班说道:“连官家都被他们编排了一通,更有人说所谓的采买法,实则就是害民之法。”

    “这是吕诲的口吻。”韩琦不屑的道:“不说道理,只管说什么害民,什么奸贼。”

    包拯说道:“更有人说什么……此举让宫中养贼。”

    君臣都有些恼怒,王安石说道:“陛下,臣以为,那些人既然攻击采买之法和宫中,必然还有手段,得想办压制住!”

    赵曙点头,“是该想个办法,只是却难。”

    王安石笑道:“臣倒是有个法子。”

    赵曙看了他一眼,“王卿只管说。”

    王安石想了想昨晚儿子的话,定定心神,沉声道:“官家,宫中采买建造历来都是天下瞩目,动辄有人进谏,君王为此也苦不堪言。而这些很难监管,最易发生贪腐之事,臣以为……可让钱庄来管此事。”

    铛铛铛铛铛!

    君臣都看着王安石,觉得老王今日是抽了。

    你竟然想剥夺宫中的采买权?

    ……

    第四更,还有一更。

第1623章 诱惑(为新盟主‘诗舞翩翩飞’贺,加更)

    宫中的钱财大多来自于各地的贡献,这是大宋财政的构架。

    但到了现在,宫中的收入分为两块,一块是各地的贡献,而另一块就是皇室在暗香生意的分红。

    这些钱财都存放在了内藏库,若需调用,只管去拿就是了。

    以前的大宋被真宗皇帝祸害的够呛,原来还算是充盈的府库渐渐空空荡荡的,全被他拿去祭天地,祭祖宗,祭鬼神去了。

    先帝赵祯时,大宋财政开始糜烂,于是宰辅们就把目光投向了官家的小金库。

    官家,这里灾荒,这里地震……没钱啊!

    赵祯是个心软的,也是个没主见的,于是频频打开自己的小金库,任由朝中拿去花用。

    这些年堪称是花钱如流水啊!

    赵曙想到这些,不禁有些唏嘘。

    到了他登基后,财政已经是……按照看守内藏库的说法:如今的内藏库连老鼠都不来了。

    幸而大宋财政不断在好转,而暗香的分红也给了他底气,这才重新恢复了皇帝花钱的规模。

    可现在内侍采买却爆出了贪腐丑闻,崔浩开了一个头,那些反对新政的官员们如获至宝,纷纷发动弹劾。

    这一股邪风吹的很是强劲呐!

    王安石见赵曙不语,就继续说道:“官家,宫中采买……恕臣直言,那些管事的哪里知道外面的人心险恶,就算是不贪腐,可也容易被骗。

    内藏库是宫中的,这谁也不能动。”

    这个性质一定要搞清楚,否则就有逼宫的嫌疑。

    “可如何才能用好内藏库的钱?臣以为值得商榷。”

    王安石微笑道:“若是交给钱庄,臣敢担保,采买的价钱一定会下来,而且下来不少。”

    嗯?

    赵曙一怔,“此话怎讲?”

    他是穷怕了,但凡能节省的都想节省,但凡能开源的就想方设法去开源,为此外面有人讥笑,说这位官家就是个商人。

    商人就商人吧,回首看看后宫的妻儿和那些内侍宫女,许多人都指望他来养活,要脸就没好日子过,这个道理他非常清楚。

    所以王安石说能节省不少,他马上就心动了。

    王安石不禁暗自叹息。

    昨夜王雱就分析过了,说什么仁慈都无法打动官家,唯一的办法就是好处。

    儿子太聪明了,让某这个老子都黯然无光,很是惆怅啊!

    他打起精神,“钱庄审查借贷就是和人打交道,几次三番,任何人都难逃他们的盘查。这一点三司最是清楚。记得是前阵子吧,三司采买了一批大车,结果钱庄的人审核时就发现了问题,一下就压下去了两成的价钱,三司的韩相……”

    这是三司的丑事,此刻却被王安石举例说了出来。

    三司最近的日子不好过,钱袋子被剥夺了之后,好似没了精气神,这不采买也出了问题,幸而钱庄审核的时候发现了猫腻,这才没把脸丢到交趾去。

    “是。”韩绛出班作证。

    王安石知道自己这一下算是揭了韩绛的伤疤,但也顾不得了。

    “陛下,两成啊!”

    王雱说过,这个官家的人生堪称是跌宕起伏,也造就了他那敏感的性子,他最喜欢的就是钱。

    而深层次的原因他也不知道,只有沈安知道。

    ——官家缺乏安全感!

    金钱和军队最能带给人安全感。所以赵曙有挣钱的机会就不放过,这是新政的最大助力。而军队的每一次革新也离不开这位缺乏安全的帝王的支持。

    他希望军队不断强大,能保护这个大宋,保护他这位帝王。

    这就是一切的起因和动机,要想有钱,要想军队强大,就必须革新大宋。

    否则哪有为了新政一路走到黑的帝王?

    王安石悄然看了赵曙一眼,见他在沉思,右手五指在大腿上弹动着,心中就有些没底。

    赵曙突然抬头,“让唐仁来。”

    这是心动了?

    韩琦等人看着王安石,那欢喜之情挡都挡不住。

    老王,若此事能成,你就是首功啊!

    臣子最怕帝王什么?

    最怕帝王昏庸。

    而昏庸的帝王都有个特点,那就是乱花钱。

    真宗皇帝在后期就昏庸了,花钱如流水,让人无可奈何。

    大宋的窘境和这位帝王有着密切的关系,也可以这么说,大宋的衰弱就是从真宗皇帝开始的。他的昏庸导致了一系列的问题,而赵祯和以后的皇帝察觉到了这些问题,随后就开始革新……

    而革新的不断失败沉重打击了这个持续往深渊滑落的大宋,更造成了朝野对立,直至不可救药。

    所以若是能把内藏库的钱纳入钱庄,让钱庄去负责宫中的花销,帝王想昏庸都难。

    你想采买,可以,钱庄出手为你采买。

    你想玩花石纲,生辰纲……菊花纲,要乱花钱,在这等时候,除非朝堂上全是昏庸的官员,否则他们自然会和钱庄联手,把这些花销拦截住。

    这便是一重约束,对帝王最大的约束。

    稍后唐仁来了,赵曙问道;“若是由钱庄来掌控宫中的采买,你觉着能省多少?”

    他说话的同时看向了陪同唐仁来的内侍。

    那内侍微微摇头,示意没有人和唐仁沟通过此事。

    赵曙微微一笑,心想你们想约束朕花销可以,但得弄出好处,否则朕凭什么花钱都不自在?

    唐仁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头,“陛下,三成!”

    嘶……

    朝堂上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连宰辅们都惊住了。

    “三成?”

    韩琦觉得唐仁是喝多了,“你确定能低三成?”

    “能。”唐仁依旧是自信满满。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赵顼一眼,心中暗喜。

    为了这一天他们准备了许久,从提出这个谋划,到寻找机会,他们不断在完善着自思路。

    现在时机到了。

    “如何能?”赵曙冷笑道:“若是出了岔子,谁来担责?”

    唐仁毫不犹豫的道:“若是弄砸了,臣愿意去填补。”

    “你?”赵曙本想呵斥,但一想到沈安那庞大的身家,心中微动,说道:“说说。”

    “是。”唐仁说道:“宫中采买在外面的商家看来就是一块肥肉。每年各地的贡献到了,宫中用不上的会发卖,从那时起,贪腐就如影随形。”

    朝中指定了地方每年向皇室提供贡品,这些贡品可能是茶叶,也可能是毛笔。

    这些东西宫中自然花用不了那么多,于是多余的就在汴梁发卖,得了钱财存入内藏库,这也是内藏库钱财的最大来源。

    “那些商贾和负责发卖的官员内侍相互勾结,压低货物价格,仅仅这一笔就让陛下损失了不少。”

    赵曙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不能发火。

    “等宫中需要别的货物时,他们依旧会和外面的商家勾结,以次充好只是寻常,还有那等虚抬价格的,里外一算,每年因采买损失的钱财真不是个小数目。”

    “咳咳!”王安石干咳一声,提醒唐仁注意官家那张铁青的脸。

    “难道宫中就没有一个好人?”赵曙本就是多疑的性子,被唐仁这么一说,瞬间他就觉得自己的身边全是一**贼。

    陈忠珩莫名其妙的被他看了一眼,觉得那眼神冷冰冰的,好像还带着杀气。

    “当然有。”唐仁说道:“可好人也经不住诱惑。一个人本是忠心耿耿,可当那些钱财、那些好处无人监督的时候,他能忍住不去贪腐,可这个忍耐能维持多久?

    当每日都在经历这些诱惑之时,一年,两年……还是十年?”

    唐仁说道:“能消磨意志的唯有岁月和诱惑,这是沈龙图说的话,臣深以为然。而能压下这些弊端的唯有合理的制度,比如说钱庄……钱庄的采买过程由多方监察,谁也别想一手遮天,所以此次三司采买大车就在这种监察中被发现了问题。”

    唐仁拱手退了回去。

    赵曙在沉思。

    “能消磨意志的唯有岁月和诱惑……”赵曙想到的是先帝。

    韩琦同样如此。

    当年的赵祯是何等的迫不及待,何等的意气风发。他召集了韩琦等人来书写大宋的问题,随后让他们提出革新方案……

    “陛下,若是臣每日都守着一堆金银,没人监察,一年两年还行,时日长了,臣扪心自问,怕是会忍不住拿一些。若是没人管,那就再多拿些。”

    韩琦的坦率赢得了赵曙的好感,他颔首道:“没有监察的诱惑……朕知道了。”

    “宫中的监察……陈忠珩。”

    陈忠珩出班说道:“陛下,宫中的监察……那些人哪里知道外面的行情?”

    这个是含糊的说法,更深层次的就是内侍的贪婪。

    内侍没了家伙事,能喜欢的东西也不多,钱财和权势就是他们的挚爱。

    所以当他们能有机会接触钱财时,不弄鬼才是见鬼了。

    赵曙淡淡的道:“也就是说,朕每日就见着那些人贪腐却不知?”

    “臣万死。”

    陈忠珩觉着自己很冤枉,但还是得跪下请罪。

    赵曙淡淡的道:“查!”

    “是。”

    陈忠珩接下了这活。

    但采买怎么办?

    赵曙起身道:“正好宫中准备采买一批东西,钱庄试试。”

    “是!”

    唐仁心中狂喜,他知道一旦宫中采买归于钱庄的无数好处,其中最大的好处就是钱庄的地位提升了。

    大宋的钱袋子名副其实!

    ……

    感谢书友,‘诗舞翩翩飞’的盟主打赏。

    第五更送上,大家晚安。

    有月票的书友,求票。

第1624章 和珅一倒,嘉庆吃饱

    赵曙说道:“散了吧。”

    钱庄若是能帮他节省钱财,那是好事。

    至于乱花钱,他没这个可能。

    从小进宫,在宫中备受煎熬的经历对他的影响很大。等出宫后,各种嘲讽更是让他觉着人心不善。

    那时候他的钱财并不多,可孩子却不少。

    从那时起他就养成了节省的习惯,以至于做了帝王也是如此。

    他看看赵顼一眼,“皇子留下。”

    赵顼心中一个咯噔,等群臣走后,赵曙走了下来。

    “陪我走走。”

    他走出了大殿,阳光挥洒下来,让他不禁眯眼赞道:“好天气。”

    父子二人走下了台阶,赵曙说道:“宫中有许多事,有好事有坏事,但万事都该放在心中。外面的臣子都想插手进来,为何?因为不如此不能彰显他们对这个天下的掌控。譬如说我哪天若是想纳几个嫔妃,臣子会进谏,甚至会咆哮,这是为何?”

    赵顼摇头,“臣不知。”

    “因为臣子竟然能干涉君王的私事,竟然能管着君王的床笫之事,这是什么?”赵曙淡淡的道:“这就是说,帝王也是被他们掌控着,懂不懂?”

    “臣懂了。”

    赵顼跪下,“臣错了。”

    赵曙回身,皱眉看着他,“你把宫中采买的弊端告诉了唐仁,这不算是大事,可却不能养成这个习惯,否则臣子会轻视你,进而会蔑视你,到了那时,你是什么帝王?谁都想取而代之。记住了,帝王要有城府。”

    “是!”

    赵曙叹息一声,“王安石在谋划,唐仁也在谋划,此刻宰辅们定然是欢欣鼓舞,觉着他们为以后的帝王栓上了绳子。我不怕,因为我花钱少,可等到了你时……花钱要走钱庄,外面的臣子会尽知,你觉着能做到吗?”

    “能。”赵顼说道:“帝王本无私。”

    赵曙点头,“希望你能永远记住这句话。”

    赵顼抬头,“爹爹,宫中的贪腐真不少,再不遏制就怕会出事。”

    赵曙淡淡的道:“内藏库每当积蓄了些钱粮,外臣就会觊觎,借着这里出事,那里受灾的由头寻我要钱,于是内藏库一次次的打开,可朝中果真没钱?有,他们只是从先帝时就习惯了向宫中伸手……”

    赵顼想到了一个可能,不禁觉得有些荒谬。

    赵曙看了陈忠珩一眼,淡淡的,却让陈忠珩觉得被小刀子给戳了一顿。

    “那些内侍贪腐了能花用到哪去?他们没地方花钱,只是喜欢拥有钱财的乐趣罢了。”

    他径直走了,赵顼这才发现,原来所有人都被自家老爹给耍了。

    从王安石的表演到唐仁的出手,这一切他就像是在看耍猴戏,并配合的很是出色。

    现在大幕拉开,后续的戏他还会看下去,若是谁演的不好,那就等着被收拾吧。

    可宫中的贪腐呢?

    “爹爹,您是有意的?”

    渐渐远去的赵曙点点头。

    赵顼坐在地上,突然就笑了起来。

    他和沈安,包括最聪明的王雱都成了猪,宰辅们也是猪,都被官家给蒙住了。

    宫中贪腐一直都在赵曙的视线之内,他不动,这就是在养猪,等缺钱用的时候就把这些肥猪杀了,相当于是把钱财存在他们那里,到时候一下全部取出来。

    这个叫做什么?

    零存整取。

    ……

    “介甫今日立下大功了。”

    政事堂前,韩琦热情洋溢的夸赞着王安石。

    “唐仁也不错。”他见唐仁笑的谄媚,就皱眉道;“只是要看宫中让你去采购什么,要好生做,七成,若是能用七成的价钱采买,你就是大功臣。”

    “下官一定尽力。”

    稍后宫中就来了人,“官家有令,夏季将至,天气炎热,宫中要采买不少薄纱,钱庄可尽快办了。”

    “是。”

    唐仁拱手告辞,他将会去召集在京城的布商。

    直至下衙时,王安石都在想着此事。

    回到家中后,王雱已经在等候了。

    “爹爹,今日如何?”

    王安石把朝会的事儿说了,王雱沉吟道:“官家答应的快了些……”

    “官家本就英明。”

    在新党的眼中,赵曙大抵就是他们的明君。

    “英明不英明的……爹爹,官家怕是有所察觉了。”

    王雱苦笑道:“什么都算好了,可官家更像是等着咱们这边提出建言,然后扭捏了几下就答应了,实则就是迫不及待,一拍即合……”

    “好好说话!”

    王安石就见不得儿子这股子蔑视天下人的劲头,皱眉道:“若是官家早有察觉,为何还要坐视宫中贪腐?”

    王雱摇头不懂。

    这个他确实是猜不到。

    为啥呢?

    ……

    沈安在幕后看着这一切,得知官家同意之后,喜得晚上叫了苏轼来喝酒。

    苏轼喝多了就会作词,然后舞蹈高歌。

    “怕!”毛豆就被他的歌声和舞蹈给吓坏了。

    “好看。”芋头却觉得苏轼的舞蹈很有特色,比姑姑的还好看。

    苏轼的舞蹈看来也没系统学习过,就是两只手胡乱划拉,双脚……

    哎哟!

    才将想到这个,苏轼双脚一个拌蒜就摔了。

    他爬起来,回身喝了一口酒,潇洒的一甩头,“某又有了。”

    沈安真想寻了针线来把他的嘴缝住。

    “郎君,大王那边有人送来了东西。”

    庄老实递来了一张纸。

    沈安接过看了一眼,纳闷的道:“零存整取,杀肥羊,什么意思?”

    “爹爹!”

    毛豆见苏轼扑街就欢喜,伸手乱抓,一爪子就把沈安的脸给抓伤了。

    “哎呀!”

    沈安捂着脸,毛豆就咯咯咯的笑。

    “弟弟,你抓伤爹爹了。”

    芋头觉得这个弟弟真的有讨打的倾向。

    “小兔崽子,回头收拾你!”

    沈安把手摊开一看,竟然出血了。

    “带去给他娘!”

    沈安怒了。

    赵五五接过了毛豆,一路笑着去了后院。

    当晚沈安和苏轼喝的醺醺然,然后搂着一起唱歌跳舞,最后人事不省。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安睁开眼睛,觉得有些头痛。

    他看了外面一眼,伸手又摸了一下。

    “咦!这是哪?”

    不会又穿越了吧?

    没摸到媳妇那温热的身体,沈安心中有些发毛。

    他坐了起来,等眼睛渐渐适应了室内的昏暗后,才发现自己睡在了书房里。

    是了,昨晚好像喝多了,然后他不想闹着妻儿,就主动要求睡书房。

    想通了这个,沈安觉着口渴难忍,边上已经放着一壶茶水,摸了摸,竟然微微温热,可见是后面有人送来的。

    有媳妇就是好啊!

    沈安提起茶壶就灌了一肚子的茶水,然后倒下去,肚子里的茶水来回晃荡,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很有趣。

    人在这种时候往往会再无睡意,沈安就是如此。

    他躺在床上发呆,不想看书,也不想出去溜达。

    什么人生苦短,秉烛夜游,那是感悟了人生苦短的道理,觉着惶然了。

    沈安并未惶然,只是在想着这个天下的大势。

    西夏完蛋了,随后就是缓缓清理西北方向的羌人,以及防备番人的袭扰。

    那边有好东西,最重要的就是商道,丝绸之路就在那里,以后当放开才是。

    但沈安并不看好陆路的商道,无他,成本太高了。

    最好的贸易就是海贸。

    水军在枕戈待旦,但北方的攻伐一时半会还不会开始,他们的目光当看向海洋。

    海贸啊!

    沈安想到新大陆就激动。

    大宋的人口越来越多了,多处田地不够使用,多出来的人口只能往城市里迁徙,寻找生路。

    这些人口此刻看来是负担,可在沈安看来却是最好的资源。

    西北需要人口去填充,那块地方堪称是塞外江南,若是现在不多派人手去安定下来,以后那些羌人依旧会作乱,那些番人依旧会觊觎着那块地盘。

    黄河百害,唯利一套。

    可这些依旧不够安置。

    本朝不抑制土地兼并,所以土地渐渐朝着少数人的手里集中,大部分失地的农户就变成了佃农。

    这样的局面不一定是坏事啊!

    沈安想到了移民。

    到时候田地白送,耕牛等工具白送,说不定还会白送媳妇,你是愿意做佃农被人盘剥,还是愿意去为自己拼一把?

    想到了这个局面,沈安不禁翘起二郎腿,得意洋洋的哼着歌。

    突然他的身体一僵。

    “零存整取?”

    他想到了昨夜赵顼派人送来的那张纸。

    零存整取,按照字面上的意思,就是零散存进去,最后一把取出来。

    这是后世银行的商业手段,大宋钱庄也学了去,效果非凡。

    可赵顼弄这个是什么意思?

    杀肥羊?

    沈安一个激灵,突然想起了一个人物。

    “和珅!”

    黑暗中他苦笑道:“和珅一倒,嘉庆吃饱。”

    这个典故后世许多人都知道。

    和珅是乾隆的宠臣,但凡能贪腐的东西他都贪了,家产惊人的多,号称是当时的世界首富。

    这样一位大佬看似很牛笔,可乾隆一死,上台的嘉庆就把他给拿下了,抄没的家财让嘉庆吃了个饱。

    和珅贪腐可不就是零零散散的吗?就像是零散存钱进银行。

    而嘉庆一家伙拿下他,这不就是整取吗?

    零存整取……

    那些贪腐的内侍难道就是赵曙的和珅?

    给他们贪,等缺钱的时候再把他们揪出来宰杀了,这就是零存整取,杀肥羊。

    沈安觉得脊背发寒,第一次觉着自己低估了赵曙。

    帝王……就特么没几个是简单的!

    ……

    颈椎难受,每天牵引半小时才能缓解。但依旧是五更。

第1625章 灵魂砍价

    宫中要采买薄纱了。

    钱庄外面贴了告示,让有资历,能控制货源的布商来参加采买。

    第一轮筛选后,剩下的十余人被带到了钱庄的后院。

    唐仁在,但商人们凭着敏锐的直觉发现坐在边上的那个男子看着更有趣一些。

    那个男子就坐在那里看书,压根没抬头。

    敢在唐仁的面前这般不给面子的,至少得是个枢密副使吧?

    商人们笑着行礼,看着更谨慎了些。

    赵曙放下书,瞟了这些商人一眼,然后又低头看书。

    唐仁说道:“此次宫中采买薄纱由我钱庄来主持,诸位都是大宋有名头的布商,某把丑话说在前头,但凡弄虚作假的,一律重罚,这一点会写在契约里。”

    “是。”

    于是大宋版的招标就正式开始了。

    唐仁说了一下需要的数量,最后说道:“出价吧。”

    一个商人看了赵曙一眼,干笑道:“两贯钱。”

    唐仁淡淡的道:“两贯钱,太贵。”

    那商人说道:“去岁宫中采买的薄纱也是这个价钱,真不贵。”

    唐仁冷笑道:“某走南闯北多年,什么没见过?某在夏季之前也会给妻子买薄纱……你等以为某是个傻子吗?”

    那商人干笑了一下,边上有商人说道:“一贯八百文!”

    “你在把某当做是傻子吗?”唐仁是真怒了,“一贯钱,不足陌的最多也就是八百多文……”

    第三个商人起身道:“唐判官,某出一贯七百文。”

    这个算是有了些诚意。

    唐仁微笑道:“还是贵。”

    那商人苦笑道:“一路运送过来需要不少耗费……”

    “某有一话。”唐仁说道:“一贯七百文确实是市价,可那些人能买多少?宫中本次要买多少?所谓薄利多销,这个道理你等难道不懂?”

    有商人说道:“此言有理,数目多了,自然挣的多,某出一贯……四百文。”

    这个降价力度比较大。

    赵曙心中微微赞许,觉着唐仁洞察了这些商人的底气,能力真不错。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唐仁笑道:“一贯四百文……还有一事,诸位做宫中的生意,是做一次,还是想长期做?”

    “当然是长期。”

    “宫中要货多,而且给钱爽快,我等当然愿意做宫中的生意。”

    唐仁点头道:“如此谁出价低,下次宫中优先选他。”

    啧!这手段是一个接着一个啊!

    赵曙不禁想笑。

    一阵沉默后,有商人咬牙切齿的道:“唐判官,一贯两百文,这个价钱您该知道不容易,再少就没法挣钱了。”

    唐仁点头,“这是个诚心的,某记住你了。”

    那商人马上就红光满面的,看着洋洋自得。

    “如此某……”

    他起身准备接受中标的荣耀,唐仁压压手,示意他坐下。

    “还有事?”

    一贯两百文这个价钱真心不容易了,所以没人觉得还有更好的价钱。

    唐仁叹道:“做生意难,真的难。进货你要当心被骗,得小心翼翼的验货。最后还得一路辛苦的拉回来售卖。售卖也不简单,同行相争,你得做到最好才能挣钱……商人真是不易。”

    众人不禁都唏嘘了起来,觉着唐仁真是自己的知己。

    “做生意,谁最厉害?”

    唐仁的问题让商人们都笑了起来。

    “当然是沈龙图,他做生意的本事,咱们拍马也追不上。”

    “对,他数次出手,都是发前人所未发,合该他挣钱。”

    “可沈龙图挣钱还有些缘由。”唐仁含笑说道:“比如说招牌,当年他取店名为暗香,女子的东西最是合适不过了。为有暗香来,一听就觉着幽香扑鼻,让人向往,于是大卖。

    其后就是大力丸,大力丸听着不好听吧?有不少人觉着该取个什么冷香丸的名字,一听就雅致。可大力丸是给谁吃的?百姓!你取个雅致的名字百姓能买账吗?不会!”

    众商人都屏住呼吸,仔细倾听着来自于沈安的经商秘籍。

    唐仁也渐渐进入了状态,“做生意你得弄清楚客人的心思,照着客人的心思去做,比如说咱们卖布料,普通的百姓用,自然无所谓,你叫做大力布都没问题。可绫罗绸缎呢?难道你也能叫做土布?那些贵人听了谁会买?”

    “好!说得好!”

    “正是如此啊!”

    “一番话让某茅塞洞开,果然是沈龙图。”

    唐仁压压手,“那么咱们能取什么名字?”

    众商人都相互对视,笑的很是矜持。

    若是唐仁给出了个好名字,那算是谁的?

    谁也别想独吞!

    唐仁淡淡的道:“若是你家的绫罗绸缎挂着一个皇室专用的名头,会如何?”

    众商人都兴奋了起来,“能用这个名字?”

    “当然能。”唐仁大包大揽的道:“官家仁慈,知道你等不容易。但凡给皇室供货的人,咱们酌情推出皇室专用这个牌子。”

    “能用多久?”

    “给皇室供货到何时,就能用到何时,一旦中止,招牌也必须中止回收,否则皇城司拿了人,就别后悔!”

    这就是专属使用权!

    那些商人呼吸马上就急促了起来。

    若是说贡品那真是不少,可贡品指的是某种货物,那货物不一定是最好,只是皇室需要这个东西拿去变卖换钱而已。

    而皇室专用这个性质就不同了。皇室用,还是专用。贵人用的东西,你说好不好?

    钱庄弄出了一个皇室专用的名头,还允许挂牌,这个诱惑力真心的大。

    一个商人举手,“一贯一百文!”

    这是豁出去了!

    唐仁赞道:“大气!还有没有人出价?若是没有,治平五年皇家专用薄纱的牌子就是这位的了!”

    “等等!”

    一个商人满头大汗,大抵是在天人交战之中。

    “某……某出一贯!”

    唐仁赞道:“这不只是大气,更是忠心,忠心耿耿呐!”

    “谁还出价?还有谁?”

    唐仁面色微红,兴奋的道:“人一辈子能有几个光宗耀祖的时候?挣钱再多有何用?到了地底下祖宗问你可曾光宗耀祖了,你压根就无言可对。可若是你拿到了皇室专用的牌子,以后见到了祖宗,你尽可说某曾经卖了东西给官家……官家赏赐了某一个牌子。

    啧啧!祖宗听了会如何高兴?”

    “七百文!某亏本也做!”

    “好!”

    唐仁一巴掌拍在案几上,“好汉!大气!”

    那商人说完就瘫坐下去,喘息道:“某挣钱不少了,可见人就得赔笑,等某拿了官家的牌子挂出来,看谁还敢轻贱某!”

    “说得好!”唐仁饱含深情的道:“人要脸,树要皮,人活着为何?不就是为了一张脸吗?今日拿了官家的牌子,你以后就是官家的人了,谁敢轻贱你?某不会答应,钱庄不会答应,官家不会答应!”

    他挥舞着手臂在呼喊着,那个商人哽咽道:“值了!值了!”

    “今年薄纱就是你了!”

    唐仁回身,有人送了一个木牌子过来。

    木牌子上面写着四个金光四射的大字,皇室专用!

    “这是金粉!”

    唐仁双手抱着木牌子递过去,“这是官家的御笔,你可要好生看好了,到时候还得还回来。”

    那商人激动的热泪盈眶,“竟然是官家的御笔吗?某……某拿回去,早晚三炷香,吃饭前供奉酒肉……”

    哎!

    赵曙在边上不禁为之叹息。

    朕还没死啊!

    可民间就是这样,若是要对一个人感恩戴德,许多人就喜欢供奉着此人,早晚请示汇报,鞠躬行礼,点香供奉……逢年过节还搞个大猪头……

    那商人把木牌抱在怀里,说道:“这个牌子就是某的了,谁也别想夺走!”

    这是要誓死捍卫皇室专用的特权啊!

    一年亏一点,十年下来得亏多少?

    但钱能挣,面子却难找回来。

    而且有了这个牌子挂着,他的布匹生意会渐渐火爆起来,这便是另一种补偿。和后世花大价钱在媒体上打广告,看着人肉痛,但却赚了大钱一个道理。

    稍后商人们走了,唐仁回身行礼,“还请官家训示。”

    “一贯七百文的市价,宫中采买差不多两贯,如今只要七百文。”

    赵曙觉着自己看到了一出不可思议的表演。

    “这是为何?”

    唐仁说道:‘这个……内里的缘由,怕是要沈龙图才清楚。’

    “是了,你是他教出来的。”

    赵曙起身道:“我这便去了。”

    赵曙出去,一路晃荡,最后竟然去了榆林巷。

    “哥哥!跑快些!”

    “你别催啊!”

    张八年叫开了门,赵曙制止了庄老实去禀告,就悠闲的看着沈安带着果果和芋头放风筝。

    果果拿着风筝,沈安拿着线在前面奔跑。

    “松手!”

    果果松手,风筝就飞了起来。

    “爹爹,给我玩!给我玩!”

    芋头急不可耐的跑过去。

    沈安把手举高,芋头蹦跳着也够不着,他就坏笑着,鼓励芋头再蹦跶。

    “这人真是太坏了。”

    有个侍卫在赵曙的身后嘀咕着,然后赶紧请罪。

    赵曙说道:“是太坏了。”

    张八年摇头道:“臣就没见过哪家做爹的这般欺负自家的孩子。”

    那边的沈安一直把芋头给逗哭了,才把线锤给他。

    他笑眯眯的抹去儿子的泪水,“以后不许小气,还有,别人的东西凭什么就该给你?得不到就哭,这样可好?”

    芋头抽噎了一下,“不好。”

    沈安摸摸他的头顶,“那下次记得要问,别人同意了才好,别哭。”

    “好!”

    芋头笑了起来。

    沈安抬头就看到了赵曙。

    “你不去朝中做事,就在家中欺负孩子,这日子过的倒是逍遥!”

第1626章 挖坑小能手

    书房里,沈安亲自泡了茶来,赵曙见是炒茶,就不满的道:“宫中有团茶,若是要,回头给你些。”

    宫中的团茶很是金贵,数量稀少,赵曙能说给沈安一些,这便是难得的恩宠。

    “臣就喜欢喝这个。”沈安说道:“喝茶首要苦,苦之后回甘,正如做人一样,先苦后甜才知道珍惜。”

    “这话有道理。”赵曙喝了一口,终究不喜欢,“先前在钱庄,以往两贯钱的薄纱,竟然七百文就成了,你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盘活资源!”

    沈安喝了一口茶,觉得味道极好,“原先宫中采买是两贯,贪腐了些,但也不算多。外面市价一贯七百文,可那是零散售卖的价格。宫中一买就是一批,这价钱不降,咱就不买。

    第二个就是长期供货,宫中每年都会要一大批薄纱,这是一个稳固的出货点,商人们自然趋之若鹜。”

    “那你说的什么盘活资源是何意?”

    “最后的皇室专用就是资源,资源……比如说矿山就是资源。”

    沈安真的觉得皇室坐拥宝山而不知,“皇室专用,这个牌子谁敢擅用?所以这就是一个好处,你做了皇室的生意,给的价钱低,皇室也不让你吃亏,给个牌子。

    官家,人买东西……许多时候都会相信权威。”

    “权威?”赵曙又喝了一口茶水,觉得真的难喝。

    “就是……您可以理解为士大夫。”

    赵曙想打人!

    “你就不能不编排那些士大夫吗?”

    “官家,那些百姓不懂,见识少,做什么都要依靠这些士大夫,士大夫说当今官家英明,那么百姓就会高喊官家万岁。他们若是说官家昏庸,百姓就会喊昏君……”

    张八年看了沈安一眼,觉得这人真是太坏了。

    这话暗指大宋的话语权不在朝中,而是在那群士大夫的手中。他们说好就是好,说坏就是坏。这个大宋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样官家和傀儡何异?

    这时候沈安给那些士大夫挖了个坑,官家兴许不会在意,但猜疑的种子却被播种了下去,等待时机一到就发芽长大,渐渐成为参天大树。到了那时,若是官家威权在手,什么和士大夫共治天下,你们怕是想多了。

    这厮真的是太坏了啊!

    张八年觉得那些人玩不过沈安是活该。

    那些人急功近利,恨不能朝夕之间就把新政给覆灭了。

    可沈安却不同,他喜欢挖坑,挖啊挖!今日挖个坑,明日挖个坑,等最后那些人被埋进去之后,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赵曙淡淡的道:“说那事。”

    “是。”沈安说道:“那些士大夫读过书,说话百姓就相信,可官家您呢?难道还比不过他们?当然不是,所以只需一个皇室专用的牌子,就能让那些百姓趋之若鹜。您想想,官家都买他家的薄纱,那他家的薄纱定然好,不买才是傻子……大多数人都是这般想的。”

    实际上就是脑补!

    人类最擅长脑补,沈安想到了一个例子,“比如说先贤说今日吃了肉酱真美味,一般人说了这话谁在意?可先贤圣人说出来自然不同,于是一群人皓首穷经去琢磨先贤是怎么吃的肉酱,当时天气如何,身边都有谁,是在暗示着什么……这便是权威引发的后果,可实则先贤真的只是赞美那家的肉酱好吃罢了。”

    赵曙无语。

    “你从士大夫编排到圣人先贤,想说什么?”

    呵呵!

    沈安笑了笑,他当然不会说是给赵曙埋钉子,“臣在想,官家您的权威也是资源!比如说出海的商队,您给他们挂一个皇家船队的名号,咱们要三成多不多?不多。挂着这个名号,他们能省多少麻烦?就这,他们赚大了。”

    赵曙起身,“朕知道了。”

    他无意间用了朕这个自称,沈安马上就乐了。

    只有听进去了沈安刚才的话,赵曙才会下意识的用朝堂应对的模式。

    挖坑成功!

    沈安不禁暗赞了自己一下:你可真是个挖坑小能手啊!

    他站在门外,庄老实一边冲着邻居嘚瑟,一边说道:“郎君,小人从未见您这般欢喜过。”

    “当然要欢喜。”沈安仰头微笑。

    人治最怕的就是所遇非人,当你遇到一个赵佶这样的帝王时,再好的牌也得跪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步步的把帝王约束住,而控制采买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步。

    昏庸的帝王往往挥金如土,赵佶后来就是这样。但以后就算是出现一个昏庸的帝王,他想挥金如土也不行啊!

    钱都在钱庄里放着呢!你去试试,只要宰辅们不是软骨头,保证能把你喷成渣。

    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沈安喃喃的道:“能做到这一步,这个大宋又往前走了一大步,某心中真是欢喜极了。”

    回过头他吩咐道:“去弄一头肥羊来,今日家中酒肉管够,哈哈哈哈!”

    院子里在放风筝的芋头和果果见他欢喜,就央求要出去玩。

    心情愉悦的沈安笑道:“明日就去。”

    于是沈家就多了许多笑声。

    ……

    赵曙一路回宫,张八年和陈忠珩在边上伺候。

    “七百文,一年能节约多少?”

    陈忠珩摇头,这个他真不知道。

    “若是其它东西的采买也能这般,宫中的花销少说能减掉三成,三成呐!”

    赵曙真的是意动了,从刚开始的看戏到现在的意动,不过是沈安给他展示了一下生意是怎么做的而已。

    “先抛出了薄利多销的话,也是警告,随后就是长期采买的噱头,于是商人们开始降价。最后是皇室专用的招牌,这三下一下接着一下,你等说说像是什么?”

    陈忠珩看看张八年,下意识的道:“兵法!”

    “是啊!兵法!”赵曙笑道:“沈安在西北一战让世人知道了他兵法之妙,古来名将如过江之鲫,可能把兵法用在日常的有几个?”

    张八年摇头,“先前他说了许久,臣想了想,他实则就是在说……世人无知。那模样,臣如今想起来,真是在俯瞰着臣。”

    “他历来都是这样。”这个问题赵曙老早就发现了。“这些年还好些,以前的时候,他看着韩琦他们的眼神都带着蔑视,只是一闪而逝。不过有才之人就是这般孤傲,和王安石家的王雱比起来,沈安还算是谦逊的。”

    张八年点头,“是,王雱孤傲,目无余子,遇到大事,王安石都得要听他的。”

    “可惜他不肯出来。”赵曙说着就笑了起来,“有一个沈安就已经不错了,再来一个王雱,我怕是会头疼。”

    “官家,圣人来了,”

    “官家……”高滔滔人还没进来,就已经听到了她喜气洋洋的声音。

    “这是得知消息了吧。”

    赵曙起身走了出去。

    “见过官家。”高滔滔行礼,喜滋滋的问道:“臣妾听闻钱庄第一笔采买就省了五成?”

    赵曙点头,“是有五成,我当时就在边上。”

    “哎哟!”高滔滔欢喜的道:“五成……官家,先前说是把采买给了钱庄,臣妾还有些腹诽,想着太难了。可这五成也太低了些吧,若是宫中的采买都是这般省钱,宝安她们的嫁妆就能多备些了……

    官家您不知道,哪怕是公主,若是嫁妆少了也会被人在背后说闲话,嫁妆多了,这驸马也得低头呢!不然哪来的好酒给他喝?”

    见妻子的欢喜发乎内心,赵曙点头,“是啊!便宜了好些。”

    他把那些算计都抛在了脑后,只想感受一番妻子的喜悦。

    “回头臣妾叫人去传话,多采买些好羊来,还有好酒,好歹让您吃些好的。”

    高滔滔说着就一拍手,“臣妾竟然忘记了大郎那边,既然采买省钱了,上次说给向氏的东西也给准备一番,咦!此事也能丢给钱庄去办,弄不好他们还能把价钱压下去!”

    高滔滔欢喜的去了,等到了晚饭时再度出现,看着喜上眉梢,有些小得意。

    “官家,钱庄那边真是得力,那话才传出去没多久,就把价钱给送进来了,比臣妾准备的少了两成多……”

    疯了!

    晚上高滔滔一直在写写画画,被冷落的赵曙假装不经意的路过看了一眼,发现全是要采买的东西。

    等看到那厚厚的册子时,赵曙抑郁了。

    女人都是这般能买的吗?

    第二天,高滔滔兴奋的说是去和女人们商议该买些什么,赵曙头痛的去上朝。

    于此同时,崔浩也来到了御史台。

    从弹劾新法的那一天起,他就在盯着王安石。

    “见过中丞。”外面有人在打招呼。

    王安石来了,崔浩悄然把窗户推开一丝缝隙往外看去。

    他的呼吸有些紧张。

    宫中的采买已经给了钱庄,这是对他弹劾的回应,可下一步该如何?崔浩还在想。

    弹劾新政不犯忌讳,但奏疏没给王安石过目却是违规了。

    所以他在等,等待此事的结论。

    “崔浩,中丞叫你!”

    崔浩干咳一声,“来了。”

    一路到了王安石的值房外面,崔浩想象了一下王安石的冷脸,然后请见。

    “进来。”

    王安石的声音听着很轻松,崔浩心中一松,就推门进去。

    “你的奏疏很好,只是却不该径直递上去。”

    王安石的语气很轻柔,若是沈安和王雱见了,定然会说老王这是在装模作样。

    这是过关了?

    崔浩心中狂喜,“是,下官心中急切,就忘记了该先到中丞这边。”

    御史弹劾是否要经过御史中丞,这个得看御史中丞的威信,比如说唐介在时,吕诲一系的御史就敢径直上疏。

    王安石颔首微笑,“好好做。哎!吕知杂那边有几分奏疏,你去帮老夫拿过来。”

    “是!”

    崔浩心中欢喜,出门时走路都是发飘的。

    只是他没看到身后王安石那冷冷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死人。

    ……

    第三更,还有两章。

第1627章 好汉,你是谁?

    朝中。

    “陛下,弹劾的奏疏不少。”

    陈忠珩带人搬来了不少奏疏。

    赵曙看都没看,说道:“沈安说此事既然是钱庄接下了,那么让他们去钱庄问唐仁。既然如此,朕就看看唐仁怎么应对这些御史。”

    随后他对宰辅们说道:“皇后从昨夜一直在盘算今年能节省多少钱,如此又能多买些东西,朕不胜其烦……”

    韩琦一听就乐了,“可不是吗,以前臣妻也喜欢买东西。臣就纳闷了,说逛街有什么乐子?她偏生精神抖擞,于是每次出门都满载而归,许多东西买来了也不用,可下次依旧会乐此不疲的再买了来。”

    曾公亮的嘴唇动了一下,想说败家女人,幸亏忍住了,不然高滔滔会让他知道一个女人的愤怒有多大的破坏力。

    “你家还好,朕这里孩子不少,人人都要买,回头该有御史要弹劾了。”

    赵曙说的轻松,可里面的味道却让人深思。

    御史的职责就是监督,就是监察,可不知从何时起,御史就成了洁癖症患者,让人厌恶。有根有据也就罢了,许多时候他们就是捕风捉影,或是被人蛊惑……这样的御史让人头痛。

    韩琦说道:“他们去了钱庄那里,怕是会被唐仁给羞辱一番……”

    “不会吧?”赵曙皱眉道。

    韩琦一本正经的道:“定然不会。”

    ……

    唐仁此刻就在钱庄里蹲点,陈洛正在说着沈安的交代。

    “郎君说了,贪腐是贪腐,哪里都有贪腐,若是因为贪腐就斥之为恶法,可问问他们,这些年大宋的贪腐不计其数,那可否说大宋就不该存在……”

    尼玛!

    这个好狠啊!

    在见识了沈安那犀利的观点之后,唐仁觉得自己的那点东西真不够看。

    “让沈龙图放心,此事某有数了。”

    唐仁觉得自己此刻去和宰辅们舌战都不会有问题。

    陈洛说道:“郎君最后交代,对付那些人别客气。他们先下手,那就要反击回去。”

    唐仁沉吟了一下,问道:“如何反击?”

    陈洛好似纠结了一下,“叫骂。”

    陈洛走了,唐仁坐在那里仔细想着沈安的那些交代,只觉得这位老师的思路简直就不是人类。

    那跳跃的思维,那层出不穷的新主意,哎!让人真的感到无力啊!

    在这等人的衬托之下,你会觉着自己格外的无能。不过有个好处,那就是能让那些眼高于顶者放弃幻想,再也不会觉得自己就是九天神灵下凡尘,而只是个凡夫俗子。

    “判官,他们来了。”

    外面有人在喊。

    唐仁低头,沈安的交代缓缓在脑海里转动着。

    呯!

    他一拍桌子,“今日看某一战成名!”

    他走出值房,外面一群官吏正在翘首以盼。

    “出去看看!”

    唐仁带着人一路出了大门,就见外面站着十余个官员。

    这里面有御史,也有其他官员,此刻这些人都神色肃然的看着唐仁。

    “采买法多有不便,如今宫中就有人里外勾结,今日只是贪腐,明日若是他们里应外合该如何?你等把官家的安危置于何地?”

    “可还有问题?”

    唐仁在酝酿了。

    那些人都看着他,只是冷笑。

    咱们一个一个的来弄,今日不把你唐仁喷趴下了,咱们就算是白来。

    唐仁笑了笑,“原先采买的法子可有贪腐?还是说贪腐更多?谁知道?”

    这群人木然。

    “你等压根就不知道,原先的采买法贪腐的更多,宫中此次顺藤摸瓜,宫里宫外负责采买的九成以上的被拿下,知道这是何意吗?就是说,原先的采买人人贪腐!”

    唐仁想了想沈安喷人时的模样,就微微仰头,用那种轻蔑的姿态说道:“你等不知道,为何?因为你等的目的不是为了弹劾贪腐,而是为了阻击新政。人心如此,某就想问问,你等可懂要弹劾采买法就得拿它去和以前的采买法比较,看看孰优孰劣,你等可比较了吗?”

    “没有!”

    唐仁不屑的道:“你等得了消息就迫不及待的来弹劾,至于什么优劣,你等哪里会放在心上,就如某位官员那样,弹劾人总是什么奸贼,恶法,可让他说清楚,把奸贼和恶法的证据拿出来,他却顾左右而言他,你等倒是得了他的传授,罔顾事实,一心只想……”

    这个说的就是吕诲!

    仿佛是为了印证唐仁的这个话,有个官员被激怒了,就说道:“这是恶法。”

    “看看,看看!”唐仁指着那个官员,嘴里啧啧有声:“这不就是了吗?被某说的恼羞成怒,可却找不到辩驳的理由,于是就来了,什么奸贼,什么恶法!来,你说恶法,恶在何处?说不出来某今日定然要弹劾你!”

    那官员指着他,“贪腐!此法致人贪腐!当废除!”

    唐仁呵呵一笑,“你说贪腐,你说当废除,那某来问你,大宋开国百年,贪腐的官吏数不胜数,若是照你的说法,该废除些什么?”

    “大胆!”

    一个官员喝道:“你这话大逆不道!”

    “哪里大逆不道了?”

    唐仁怒道,“你等动辄就说什么当废除,可大宋的弊端那么多,该废除什么?”

    他的声音回荡在街道上,那些本来在看热闹的百姓们都默然。

    唐仁觉得胸中有一股子郁气,不喷出来不舒服,“总是有人说新法害人,却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是啊!若是新法该废除,那之前呢?之前的大宋是何模样?

    大宋如今行了新法渐渐强盛,有的人就坐不住了。”

    那些官员脸都红了,他们缓缓向前。

    周围的百姓突然也跟着动了,却是往唐仁这边移动。更有人握紧了拳头……

    唐仁看到这一幕,眼睛不禁有些发酸。

    他想起了沈安的话。

    ——新法好不好,谁有发言权?百姓!其他人都是隔靴搔痒,或是无病呻吟。唯有百姓,唯有他们才知道新法的好坏!

    以前他觉得这话值得商榷,可此刻看到这一幕后,才深刻体会到了这番话的正确性。

    唐仁看着那些百姓,深吸一口气,怒吼道:“某只想告诉你等,他们为何要反对新法!因为新法坏了他们的好处,可那些好处是该得的?不是!”

    他说完后就开始了喘息。

    累啊!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长篇大论,关键是句句都是心声。

    他的胸膛在起伏着,看着那些官员,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

    他记起了沈安的交代,于是就指着这些官员骂道:“卧槽尼玛!”

    唐仁记得当时沈安的讥笑和不屑,他说道:“该做事的做事,该挣钱的挣钱,可怎么挣钱才好?某以为该是无愧于心。

    当今官家放开了贸易,只要肯做,总是有许多机会。你等不肯去挣钱,反而来钱庄闹事,不外乎就是觉着某会怕你等。在这里某说一句,某从不怕什么争执,有本事就来!”

    原先那些人发家致富的手段就只有做生意,可做生意不是人人都能挣钱,于是放高利贷就是最好的选择。放了高利贷能赚大钱,兼并土地更是能给子孙留下无数的遗泽。

    所以当新法一步步的把他们的财源给断绝了之后,他们就慌了,进而绝望。

    有人在反思,然后做出了选择,站在了新政的这一边。

    有人在恼羞成怒,叫嚣着新法害人,然后群起而攻之。

    这就是党争,和其它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和圣人的教诲更是南辕北辙,只是各自代表的利益不同,为自己的利益发话罢了。

    而他们想去抢夺好处,必须得做出一个姿态,他们得想个高大上的借口,比如说……新政害民,咱们反对新政就是解民倒悬

    这些人就站在了自己的一边,冲着新政龇牙咆哮。

    可今日他们却哑口无言了。

    见他们无言以对,唐仁倍觉爽快,刚想说话,有个官员就骂道:“这是污蔑!这是诽谤!”

    那些羞恼的官员马上就叫喊了起来,然后按照自己的尿性,觉着无人敢挡,就径直冲了过来。

    唐仁冷笑着喝道:“兄弟们……”

    “在!”

    他身后的那些官吏们齐声大喝,声势不小。

    今日这一场碰撞早在两边大佬的计划之中,算是一次火力试探。沈安交代过,若是对方敢动手,那就别客气,只要不出人命,就放手施为。

    唐仁刚想喊动手,就听人群里有人说道:“那些害人精恼羞成怒了,要群殴为咱们说话的唐判官!怎么办?”

    “动手!”

    那些百姓都怒了。

    十余名官员觉得不对劲,缓缓回身,就看到了乌压压一片走来的百姓。那些百姓看着很是凶狠,让他们不禁心生畏惧。

    “你等要做什么?要造反吗?来人呐!来人呐!”

    这些官员们慌得一批,可唐仁却觉着刚才那个声音有些耳熟,怎么像是老师的声音呢?

    人群中,一个黑脸男子正在愤怒的大喊着,“打断他们的腿!”

    边上一个看热闹的妇人崇拜的看着他,“你说话真好听。还有,好汉,你是谁?”

    黑脸汉子一脸纯良的道:“某是任守忠。”

    ……

    第四更送上,还有加更。

第1628章 大丈夫(为书友‘‘油登登’加更)

    高滔滔今日兴奋异常,甚至主动问了曹太后那边,说若是有什么要买的只管去,回头一并报账。

    曹太后正好想采买些香烛,这些东西要心诚,她就让任守忠去。

    任守忠一路出宫,先是游荡了一圈,然后采买了香烛,让跟来的内侍先带回去,他自己却找了家酒楼去搓一顿。

    宫中的饭菜对于他这个级别的内侍来说真心不错,但人类总是有一种别人家的媳妇……不不不,是别人家的饭菜更香的心理。所以得了机会,任守忠自然要享受一番。

    你要说钱,曹太后身边的内侍头目,真心不会差吃吃喝喝的钱。所以到了酒楼之后,任守忠就叫了一案几的好菜好酒,独自享受。

    “这炒菜就是好吃!”

    “这排骨喷香!”

    “这酒也不错。”

    喝了个醺醺然之后,他出了酒楼,就见十余人正飞奔而来,后面跟着一群百姓。

    这是要干啥?

    任守忠打个饱嗝,然后问了路人,“这是弄什么?”

    路人一脸兴奋的道:“是打架呢!”

    “无趣!”

    任守忠打着饱嗝,剔着牙,一路缓缓回去。

    “谁让你等追打官员?”

    路上他遇到了军巡铺的军士抓人。

    两个趁火打劫的泼皮被抓住问话,垂头丧气的模样让任守忠不禁幸灾乐祸的笑了笑。

    活该!

    他前脚才走,两个泼皮就招供了。

    “是任守忠,他蛊惑大家动手!还说要打断那些官员的腿。”

    ……

    任守忠回到宫中,寻到了先回来的内侍,把香烛拿了去交差。

    这次采买的质量还不错,曹太后叹道:“也幸好这等小东西不必走钱庄采买,不然人人都知道老身在宫中如枯木一般,大郎怕是会难受。”

    哎!

    任守忠附和了几句,然后出去。

    一个内侍急匆匆的来了,任守忠熟稔的喊道:“王平,圣人让你来何事?”

    内侍摇摇头,问道:“娘娘何在?”

    任守忠说道:“某带你去。”

    内侍摇头,“有些机密话。”

    任守忠指着他,笑道:“机密……哈哈哈哈!去吧,娘娘就在左边。”

    内侍进去,少顷出来,不理会任守忠的招呼,径直走了。

    有宫女说道:“任都知,这王平傲气呢!”

    “圣人身边的人,傲气些应该的。”任守忠依旧是笑眯眯的,可这番话若是被传出去,高滔滔怕是要重新审视那个叫做王平的内侍了。

    这就是杀人不见血的招数。

    任守忠惬意的活动了一下脖颈,就听后面有人喊道:“任都知,娘娘叫你。”

    “来了。”

    任守忠进去,就见曹太后面沉如水的站在那里,而早些时候带着香烛回来的内侍跪在边上。

    “为何要去蛊惑百姓?”

    啥?

    任守忠愕然,“娘娘,臣……这是从何说起?”

    “刁奴!”曹太后冷冷的道:“让你去采买东西,买到手了你却撇开人去了何处?那时候正好是钱庄那边闹事,有人指证你蛊惑百姓,来人!”

    “娘娘!”

    夏爽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内侍进来。

    曹太后指着任守忠,“打!”

    “娘娘,臣冤枉啊!”

    ……

    唐仁的那番话传到了赵曙的耳中,他对高滔滔说道:“反对新政的那些人,大多就是唐仁所说的那般,可却无人指出来,为何?因为指出来就是撕破脸。我若是说出来,这个江山……怕是要动摇了。”

    高滔滔哑然,“他们不敢吧?”

    “什么不敢?”赵曙指指外面,“想想庆历年宫中谋逆案的那些疑点。”

    高滔滔没有曹御姐那等武力值,更没有她那指挥若定的本事,不禁有些慌,“那唐仁却是冲动了。”

    “不必担心。”

    赵曙笑了笑,“你以为我让曹佾去殿前司只是混日子吗?”

    高滔滔哑然,“您是让他去殿前司盯着那些人吗?”

    “否则呢?”

    看着妻子那崇拜的目光,赵曙不禁倍感爽快。

    “陛下,王安石有奏疏进上。”

    就在帝后情意绵绵的时候,陈忠珩不合时宜的出现了。

    赵曙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刁奴越发的没眼力见了。

    陈忠珩觉得不对劲,赶紧解释道:“陛下,王安石说是急事。”

    “哦!”赵曙想了想最近的事儿,有些迷惑,“拿来。”

    他接过奏疏看了看,抬头道:“王安石弹劾御史崔浩……”

    高滔滔哑然道:“那崔浩是他的下属,他怎么能弹劾?”

    “说崔浩收买他的家人,打探他们父子的消息。”

    “这不能吧。”高滔滔觉得这等事儿龌龊了些。

    “人证有了。”赵曙放下奏疏,“无耻!”

    有这么一句话在,崔浩的结局就被注定了。

    “让张八年来。”

    高滔滔见他生气,就起身给他揉揉肩膀,柔声道:“一国之大,每日都会发生许多事,无耻也好,可耻也罢,都是臣子,惩治他们就是了。”

    赵曙点头,等张八年来了之后,就吩咐道:“去拿了御史崔浩。”

    张八年领命而去,一路到了御史台。

    “崔浩何在?”

    门子见张八年带着十余人气势汹汹的,有些怯,说道:“崔御史在吕知杂那。”

    张八年心中一动,问道:“他们经常在一起?”

    崔浩弹劾新政,而吕诲就是反对新政的大将,这两人怕不是蛇鼠一窝啊!

    在这个当口,张八年不禁就浮想联翩。

    “带路!”

    门子哆嗦了一下,知道崔浩怕是要完了。

    一路进了御史台,张八年走在前方,直至吕诲的值房外。

    他的身后,十余密谍沉默站着。他们左手扶着刀身,右手握着刀柄,冷冰冰的盯着房门。

    吱呀……

    房门被打开了。

    崔浩往外面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

    “找谁?”

    “崔浩?”张八年盯住了他,一双深凹的眼睛中鬼火幽幽。

    “是。”崔浩的脸颊颤抖了一下。

    “里面谁在?”

    崔浩一听这话就松了口气,以为张八年是来寻吕诲的,“吕知杂在。”

    吕诲出现了。

    “张八年?”

    张八年看了他一眼,说道:“动手!”

    崔浩和吕诲心惊,同时往后退去。

    一个密谍扑上来,单手抓住了崔浩的肩膀,身体迎上去,来了个相扑的手段,把崔浩摔在地上。

    两名密谍压住了崔浩,然后摸出绳子上绑。

    崔浩被按住了脖颈,他努力抬头,涨红着脸问道:“为何?张都知,某所犯何事?”

    张八年冷冷的道:“但凡这么问的,多半所犯之事不少,你这是不打自招!”

    “张都知!”

    崔浩被提溜了起来,他喊道:“吕知杂……中丞……”

    他的喊声引来了不少人,官吏们见到是皇城司拿人,而且是张八年带队时,都沉默了。

    张八年出现在这里,就代表着官家,也就是说,崔浩犯事了。

    王安石来了,众人默默让开一条道。

    “李嘉跟随老夫多年,堪称是王家的忠仆,可在你五百贯的收买之下,忠仆也变成了叛徒。”王安石提及这个就咬牙切齿的,“老夫的老母听闻李嘉出卖老夫,难过的两日不食。”

    崔浩绝望的喊道:“冤枉!下官冤枉啊!”

    “你从李嘉的口中得知了宫中采买有人贪腐之事,随即弹劾,可那事只有宰辅重臣知晓,谁都没说出来,你的手段不错,可却太过迫不及待。”

    按照王雱的说法,崔浩就该先去外面放消息,说宫中采买有人贪腐,随即他再弹劾,这样谁也无法抓住他的把柄,也猜不到王安石的身边人被收买了。

    因为这样的消息满大街都是!

    可崔浩却太过急切,大概是想立下头功。可谁曾想王雱一眼就发现了此事的不对劲,顺藤摸瓜,把自家的内鬼给抓了出来。

    至于老吴氏……她是觉着王安石办事拖拉,该一巴掌把崔浩拍死,焦急之下就上火了。

    吕诲面色苍白,张八年看了他一眼,说道:“好自为之。”

    不关某的事啊!

    吕诲心中大悔,但最近崔浩经常来找他却被大家看在了眼里,所有此刻他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崔浩被抓了,大家都在看吕诲的笑话,同时对王安石多了些别的看法。

    “君实,此事真和某无关!”

    吕诲去寻到了司马光,想请他为自己缓颊。

    司马光在翻看一本书,除去手臂之外,身体几乎纹丝不动。

    闻言他抬起头,一双眸子就像是一口古井,波澜不惊。

    “崔浩弹劾采买法在前,你说说,王安石是何时发现了自家的内鬼?”

    吕诲一个激灵,“是了,若是他当时就发现了……那他为何不马上弹劾崔浩?”

    “这就是你和他的差别。”

    司马光合上书,“他利用此事来促成了一件大事……古来帝王一旦昏庸,你去看看史书,他们最爱做什么?”

    “享乐。”这个不用看,吕诲张口就来。

    “是啊!君王贪图享乐,这就是国家衰落的开始。”司马光微笑道:“可王安石却不急着去收拾崔浩,而是利用此事来促成宫中采买的转变,从宫中转到了钱庄,这便是对帝王约束的开端。”

    他起身走到窗户边上,伸手在上面缓缓书写,“你可知此事对大宋的紧要?”

    吕诲哪里会去关注这个,此刻一想,“捆住了帝王乱花销的手。”

    “对。”

    司马光说道:“帝王无法随意花钱,就算是昏庸,他所能做的也有限。”

    他抬头道:“老夫却羡慕王安石,竟然有此谋略。老夫此次要甘拜下风,为他有这等胸怀……于国于民,大有裨益,王介甫……王介甫……堪称是大丈夫!”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

    吕诲抬头看了一眼,就见布满水汽的窗户上多了几个字。

    ——大丈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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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9章 人生巅峰

    苏轼来了。

    一份文采飞扬的奏疏被送到了御前。

    “苏轼弹劾吕诲,弹劾他和崔浩狼狈为奸……”

    赵曙抬头,有些哭笑不得的道:“吕诲却没有这般蠢!”

    韩琦干咳一声,赵曙才想起这位首相前阵子竟然想收买吕诲的家人,想一巴掌拍死吕诲的事儿。

    那件事最后以韩琦把家人送走告一段落,可知情人都知道,老韩有些飘了。

    在剿灭了西贼之后,韩琦觉着新政该提速了,而最好的信号就是干掉对方的一员大将,于是就准备对吕诲下手。

    谁知道事有不谐,幸而他断尾求生的速度超快,及时把那个家仆送去了西南。

    吕诲当时怒不可遏,马上就上了奏疏弹劾韩琦,可证据呢?

    证据呢?!

    韩琦当时的流氓嘴脸赵曙都还记得。

    “此事……着吕诲自辩。”

    吕诲得了消息就病了。

    据闻他是被气坏了,一脚踹去,结果踹倒了案几。

    案几倒,吕诲的也倒,据郎中看了,说是伤到了脚趾。

    下衙了。

    没有吕诲的御史台仿佛多了几分轻松。

    苏轼得意洋洋的被几个同僚簇拥着出来,神采飞扬的说是他请客喝酒。

    哎!

    年轻真好啊!

    王安石看着这一幕,觉得很是亲切。

    “中丞。”

    杨继年也出来了。

    两人一路往外走,王安石突然问道:“你这般可还好?”

    这话隐晦,但杨继年听出来了。

    这是问他这样混日子感觉怎么样。

    他笑了笑:“每日上衙,回家看看孩子的功课,晚饭后散步,看看书……岁月如水,怎么都挡不住。

    有上进心自然是好事,可数十年后却也殊途同归……寡欲清心,下官觉着这般过数十年也不错。”

    王安石点点头,“老夫和你不同。既然为官,自然要做一番事业。这个大宋需要老夫,所以要努力。”

    等到了门口时,王安石见那些官吏都没回家,而是站成了两排,就诧异的道:“这是为何?”

    那些官吏等他出来后,就齐齐拱手,“宫中采买归于钱庄,中丞此举有大功于天下,我等为中丞贺!”

    “为中丞贺!”

    众人齐声高喊。

    左边的开封府府衙也正好下衙,那些官吏听到喊声就齐齐看过来,然后一起拱手。

    王安石百感交集的站在那里,只觉得心中欢喜,又有些感动。

    ……

    他一路回去,在路上买了母亲和妻子喜欢的东西。

    “官人回来了。”

    王安石提着几个油纸包回家,吴氏喜滋滋的道:“每日都买,这多不好。”

    说着她接了过去,让人带去厨房。

    “大郎也回来了。”

    今日王雱回家比较早。

    “让他来书房。”

    王安石径直去了书房,稍后王雱来了。

    父子俩坐下。

    “先前韩琦使人来传话,说为父此事大快人心,不但收拾了崔浩,更是让吕诲灰头土脸,可谓是大捷。”

    新政就是战争,而和反对派的暗战就是战斗。

    此战大胜,王安石无比欣喜。

    “关键此事挡住了以后历代官家奢靡的口子,功莫大焉。你不知道,下衙时御史台的官吏齐齐为此事感谢为父,那一刻……”

    他说不出那种感觉,但却觉得此生都不能忘怀。

    “人生巅峰。”王雱笑了笑,见王安石嗔怪,就说道:“这是安北兄的话。”

    “人生巅峰。”

    王安石觉得这话也挺贴切的,他看着儿子,目光柔和了些,“可这些都是你的谋划,从开始你就察觉到了李嘉的异常,随后借此行事……我的儿,你该去科举为官,为父希望能看到你高居庙堂的那一日……”

    “为官?”王雱的脸上出现了王安石熟悉的不屑,“和那些蠢货同朝为官,孩儿会忍不住想弄死他们。”

    王安石的眉心跳了几下,觉得这个儿子的孤傲真的是没法治了。

    王雱见他有些恼火,就说道:“就说韩琦,西贼被剿灭之后,他就有些飘飘然,想毕其功于一役,一举拿下吕诲。想法不错,可行事却蠢。收买吕诲的身边人,这是术,首相行此术,心就偏了。”

    王安石问道:“那你以为他该如何?”

    王雱冷冷的道:“寻个借口,栽赃也成,杀了……吕诲!”

    王安石忍住动手的冲动,刚想苦口婆心的劝说一番,王雱却叹息一声,“就说崔浩此事,明眼人就能看出来有问题,可韩琦他们却不知道往吕诲的身上牵引,这不是蠢是什么?”

    “可惜您只是御史中丞,爹爹,您要努力了。”王雱很认真的道:“您若是宰辅,此次您就可以独自对吕诲下手……”

    这是儿子嫌弃老子的官职太低了……

    王安石捂额出了书房,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再和这个儿子较劲了。

    “阿郎,老夫人来问,郎君可是出息了?”

    出去他就遇到了老吴氏的身边人来问话。

    王安石点头,“嗯,有出息了。此次帮了老夫的大忙。”

    说着他的嘴角浮起了微笑。

    是啊!

    哪怕再孤傲狠辣,可那也是他的儿子,一心为他谋划的儿子。

    有这样的儿子,王安石觉着自己不畏惧任何对手。

    ……

    下衙后,韩琦邀了包拯一起去饮酒。

    酒楼里,两位宰辅相对而坐。

    韩琦喝酒很是豪爽,一仰头就是一碗。

    包拯却喝的慢,韩琦见了就笑道:“怎地?沈安不许你喝?”

    “那孩子说老夫这等身体最好别喝酒,就算是要喝也只能少喝。”

    包拯的眉间多了些柔色,“老夫还想多活几年,好歹看着他们都有了出息,这才敢闭眼。”

    “这便是你的好处,虽然刻板,却也有柔肠。”

    韩琦抓起一条烤羊腿,几口就吃了一半,看的包拯满口津液,却不敢如他这般豪放的吃喝。

    吃了个半饱后,韩琦说道:“此事王安石处置的毫无瑕疵,一步步的把宫中乱花钱的口子给封住了,随后再对崔浩对手。而且还把吕诲给带了进来,堪称是谋略的典范。希仁,你可知王安石何许人?”

    “不喜阴谋诡计的一个人。”包拯举杯喝了一口。

    “正是。”韩琦叹道:“此次他的手段却让人赞叹,可老夫却知道……那是他儿子的谋划!”

    包拯抬头,“正是。”

    “这些却瞒不过我等,只是看吧,看看王介甫能有何出息。”韩琦笑道:“我等终究渐渐老去,大宋需要人来捍卫新政,某看他就不错。”

    包拯点头,“王介甫行事中正,他的儿子行事急切,却是好帮手。他以后若是能秉政,想来就是一堵墙,能挡住那些反对者的坚固城墙。”

    “是啊!城墙!”韩琦欣慰的道:“老夫当初收买吕诲的家人,人人都以为老夫是急不可耐,可谁知道老夫就是想逼迫他们一番,让他们全数跳出来……

    都跳出来,随后来一次决战。”

    韩琦振眉,目光炯炯的道:“当时吕诲出来了,弹劾咆哮老夫不在乎,老夫盯着的是文彦博和司马光。他们二人但凡跳出来,老夫豁出去了,就算事后致仕也好,也要把他们一举弄到地方去。到了那时……希仁,新政在朝中再无阻碍,多好的局面。”

    包拯起身行礼,肃然道:“老夫却误会了韩相,惭愧。”

    “哈哈哈哈!”

    韩琦大笑道:“大丈夫做事,误会就误会了,老夫却不怕旁人误会,只要事情能成就好。只可惜文彦博老奸巨猾,司马光沉稳,他们大概是发现了老夫的举动太过急切,所以想观望,这一观望就逃过一劫!”

    外面突然有人敲门:“阿郎,曾相叫人传话,说是去王介甫家喝酒,可去?”

    韩琦点头,“好,去!”

    ……

    “君实这几年很是沉稳啊!”

    一家酒楼里,司马光和文彦博也在喝酒,只是没有羊腿啃。

    文彦博吃饭很是缓慢,说话也不快,就像是一头老牛,什么都是不慌不忙的。

    司马光知道这是他在下面沉寂多年后磨砺出来的性子,“文相面前,老夫不敢称沉稳。”

    文彦博笑了笑,“韩琦上次设下了圈套,老夫就在看,看看谁会上当,吕诲上当了,你却没动,可见心思细腻,不错。”

    司马光突然问道:“若是老夫也上当了……如何?”

    司马光是反对派的大佬之一,他若是上当了,对反对派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文彦博淡淡的道:“这般愚蠢的,只会拖累老夫,早去早好。”

    司马光露出了笑容,“正该如此!”

    两人相对一笑,有些惺惺相惜的气氛。

    “此次王介甫手段了得,一番操作竟然做了件大事,挡住了帝王奢靡的口子,老夫很是欣赏,可惜他却坚持新政,否则老夫定然要和他好生亲近亲近。”

    司马光低头喝酒,稍后苦笑道:“文相,王安石有个聪慧的儿子……”

    “嗯?”文彦博离开汴梁多年,没怎么关注那些细小的消息,比如说汴梁四大衙内,“他的儿子……王雱?怎么了?”

    “王雱聪慧,手段了得。”

    司马光举杯缓缓喝酒,目光沉凝。

    “竟然是他吗?”文彦博苦笑道:“后生了得啊!后生了得啊!老夫以为是王安石转了性子,谋略了得,谁知道竟然是他的儿子所为。这样的年轻人……”

    他眼中多了些欢喜,“可否收入囊中?老夫愿意把自己多年的所学倾囊以授!”

    文彦博这话传出去,文家的大门得被人给堵死了,无数人会哭喊着来拜师。

    司马光叹息一声,“那王雱年纪轻轻就学问了得,文相……”

    他的学问怕是不比你差啊!

    文彦博再沉稳,老脸也为之一红。

    “沈安把邙山书院交给他看管,这几年邙山书院成果斐然,王雱居功至伟。

    他于佛道都有深究,上次老夫和他聊过一次,险些不敌。”

    “这般了得?”

    “是啊!而且他还放话,说是不屑于去科举,不屑于和那些人抢饭吃。这句话把天下读书人都比作是了豕。”

    两个老汉相对一视,都苦笑了起来。

    外面有人传话,“阿郎,韩相公叫人传话,问去不去王介甫家喝酒。”

    文彦博笑道:“这是庆功?罢了,王介甫此事确实是大功,顺带老夫去看看他的儿子如何。”

    ……

    依旧是五更,坚持到了下旬,求月票。

第1630章 忽悠赵允让

    “你就像是一只蜘蛛,蹲在汴梁城中四处结网,在兴风作浪!”

    “某不喜欢蜘蛛,看着瘆的慌!”

    “可你的所作所为就是蜘蛛。”

    “没完了?”

    院子里的大树下安放了一张榻,沈安躺着上面。而毛豆就趴在他的肚皮上呼呼大睡。

    沈安单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轻轻放在毛豆的背上。

    王雱就坐在另一边,吃着二梅才将给的酸梅汤,爽的不行。

    沈安安逸的躺着,觉得有些困意。

    “我爹爹说此事算是大功,韩琦等人昨夜来了家中庆贺,喝的烂醉,还叫某出来作诗词……”

    王雱在发楞。

    沈安也在发愣。

    “他们……你没扫他们的脸面吧?”沈安担心这货会让一众宰辅们当场下不来台。

    “没,就作了一首词,韩琦说太过老气,就起身作诗,结果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案几上,案几都被他坐塌了……”

    老韩真是……

    沈安的眼皮子缓缓闭上,觉得自己成仙了。

    “后来他们夸赞我爹爹,可一直在看着某,大概知道那些主意是某出的。”

    “后来文彦博和司马光也来了,说是恭贺。能让新党和旧党一起坐下饮酒笑谈,可见这些人对帝王的警惕,就怕大宋出一个杨广似的帝王。”

    “最后文彦博送了某一幅字,笑的和老狐狸似的。”

    “……”

    沈安睡着了。

    醒来时他发现身上盖了被子。

    “啊……”

    毛豆就趴在他的胸口上,此刻也醒了。

    “元泽呢?”

    沈安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的。

    边上的赵五五说道:“早就走了。说是……”

    “他说了什么?”

    沈安打个哈欠,让毛豆站在自己的肚皮上。

    “说是从未见过您这般懒的人。”

    “整日蝇营狗苟做什么?”

    沈安不喜欢整日忙碌的日子,觉得是在耗费生命。

    “郎君,那个杜林求见。”

    “让他来,某稍晚过去。”

    中午睡一觉,快活似神仙啊!

    沈安洗把脸,然后喝了一杯茶,这才去了前院。

    杜林等了一会儿,可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见过沈龙图。”

    “何事?”

    睡个午觉之后,沈安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全是空白,极度厌恶人事,只想静静的坐着发呆。

    杜林见他态度不怎么好,就赔笑道:“我等准备去南方,可海贸要船,要进货……”

    他看了沈安一眼,“下官穷。”

    海贸玩的是什么?

    玩的是胆略和钱财。

    没胆略你不敢出海,没钱财你玩不起海贸。

    杜林等人以前只是寻常官吏,哪里有什么资本。

    所以这不就想到了沈安这个大财主。

    他担心沈安不搭理,就如同来时有人说的那样。

    ——此事已经摆平了,沈安为何还要对咱们另眼相看?

    所谓新人娶进房,媒人抛过墙,这才是大多数情况下的常理。

    沈安眯眼,“某这里……”

    完蛋了!

    杜林心中一急,就说道:“沈龙图,下官这里……”

    沈安看了他一眼,“某这里不是没钱,只是出海贸易你等差的不只是资本,更多的是人脉。某的人脉有,可也比不过某些人。”

    “谁?谁还能比您的人脉多?”

    “贵人。”

    沈安起身道:“老实,让二梅准备些好东西,某去郡王府一趟。”

    杜林嘴角颤动着,“沈龙图,您……您说的贵人是郡王?”

    “除去郡王之外,谁还能在某这里是贵人?”

    沈安的语气淡然,可联想到他的雄厚资本,以及雄厚的人脉,杜林却觉得理所当然。

    “多谢沈龙图。”

    杜林面红耳赤的,却是激动的不行。

    他没法不激动。

    若是老赵被沈安说动了,加入他们的商队,那他们还怕什么?

    官家的生父就是咱们的人,谁敢刁难?

    这才是最大的资本。

    “郎君,家里就剩下辣酱了。”

    庄老实一脸忐忑的回来。

    沈安皱眉道:“什么季节了?都初夏了,正是吃火锅的好时候,就辣酱。不过回头让二梅多采买些东西。”

    他有食物短缺恐慌症,最喜欢家里堆积着无数美食,吃也吃不完的那种。

    李宝玖一家子自从团聚之后,沈安明显感到他的脸上多了些温柔。

    可见这男人还得有牵挂才好。

    一路出了榆林巷,有人喊道:“沈龙图,上好的辽国女人,还是处子呢!只要您一句话,小人就送到沈家去。”

    特么的!

    沈安板着脸不搭理。

    随着大宋的日益强大,宋辽边境一带的形势也在不断变化之中。

    当年辽人频繁越境打草谷,现在也过来,不过经常被打的满头包滚回去。

    而大宋这边的将士们心气越发的足了,竟然反过来越境劫掠。

    劫掠……自然是杀人放火,外加抢掠。

    男人杀了就杀了吧,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都是资源,会被带回来。

    有商队就在边境一带转悠,专门收这些带血的货物。

    这些货物被一路拉到汴梁等地发卖,沿途的巡检司也睁只眼闭只眼,任由这些人贩子猖獗。

    十余个辽国女人站在空地上,周围男女都有,男人是看稀奇,女人也是看稀奇,出手的却没有。

    那货主见沈安来了,不由分说就拉着一个身材火辣的女子过来,“沈龙图,白送,小人要谁的钱也不会要您的,您只管带回去,打杀随意。”

    那辽女惊恐万状的看着沈安,丰腴的身体颤抖着。

    边上有军巡铺的军士在,按律这等当街发卖人口的事儿违律,可他们却笑嘻嘻的在看热闹。沈安皱眉道:“某不喜这等,自己做你的生意去。”

    “是是是。”

    货主带着辽女回去,说道:“看看!看看!这便是沈龙图,白送的美人都不要,可见是清白如水啊!”

    清白如水的沈安带着礼物进了郡王府,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在笑着打招呼。

    “这是怎么了?”

    带路的管事笑道:“郡王今日高兴,全府上下每人赏赐一百文。”

    郡王府的规制可不小,特别是老赵这里。若非是老赵不乐意,赵曙能把这里变成半个皇宫,让自家老爹安享晚年。

    可即便是如此,郡王府里的人口也不少,人人一百文,老赵这是发达了啊!

    “你等呢?”

    普通的仆役一百文,管事自然不同。

    “一贯。”管事看着云淡风轻的,显然平日里的小日子也很滋润。

    有钱人啊!

    沈安见到赵允让时,老家伙依旧是袒胸露乳的躺在榻上,依旧是阿苏在给他按摩,依旧是老仆站在边上打盹。

    “见过郡王。”

    赵允让冷哼一声,“多久没来了?”

    呃!

    沈安尴尬的道:“半年多了吧。”

    “看来你们这是翅膀硬了,把老夫当做是过眼烟云,哎!果然是情义不值钱呐!”

    老家伙看样子是有些怨气,沈安赶紧哄了一阵。

    许多老人就像是小孩子一样,需要你哄着他(她),沈安觉得这是被需要的情绪在作怪,所以他此次来的正是时候。

    “郡王不知某最近忙不行。”

    “你在忙什么?”赵允让咳嗽一声,老仆神奇般的拎着痰盂过来了。

    沈安看着老仆,心中微惊。

    这老仆的身手不错啊!

    是了。

    宫中人才无数,老仆若非是有些本事,早就被换掉了。

    “第二批出海的商船回来了,此次遇到了风浪,损失了十余艘船,有人就畏难不前,这不某就在寻摸着弄些人去南边,好歹把气势弄起来。”

    “海贸?”赵允让坐了起来,“据闻挣钱不少?”

    “是啊!赚钱最多的就是海贸。”沈安不动声色的道:“只是某这边不好去,否则那些人怕是没了活路。”

    “为何?”赵允让伸手,阿苏递了茶水过来。

    “某有钱,有许多好东西,一旦某要出海,那场面定然不小。那些人就怕某这样的掺和,担心自己挣不到钱。”

    现在的海贸还只是小规模,沈安这等大鳄一旦下水,那些商人会感到不安,怕自己被边缘化。

    “是这个理。”老赵点头,“如此你可让人下海,不挂你的名头就是了。”

    “郡王英明!”

    沈安没想到老赵竟然这般棒槌,“只是某挣钱太多,您知道的,若是再去出海贸易,怕是真要富可敌国了。”

    富可敌国不是好事情,时日久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懂事,这是你的好处。”赵允让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想试探一下沈安,见他机敏,就满意的道:“人一生很长,得意失意只是一时胜负,老夫见过不少得意时不知道收敛的,最后烟消云散。而你却知道分寸,这很难得。回头老夫和官家说说……”

    老赵以为沈安这是上门来扯淡的,所以就开始扯淡……

    “郡王,刚才进来时听闻府里发钱了?”

    “嗯,老夫高兴。”

    老赵看着有些小得意。

    沈安一脸欢喜的道:“这是官家的眷顾啊!”

    赵曙经常送些小福利回来,让老赵的小日子颇为滋润。

    “是啊!十三郎是个有情有义的。”

    “可官家最近的日子有些艰难。”

    “嗯?”赵允让如今最挂念的就是这个儿子,闻言问道:“为何?”

    “钱!”沈安叹息一声,“宫中的花销不小啊!这不逼得官家都把内藏库给了钱庄,说是钱庄能节省开销,郡王,官家……难啊!”

    钱庄接过宫中采买大权的内幕没多少人知道,老赵现在是享福,这等事儿赵曙也不会告诉他,免得他糟心。

    “竟然这般吗?”赵允让有些惆怅,“老夫的日子够好了,如此,下次让十三郎别再送钱粮来了。”

    老赵上钩了!

    沈安一脸慨然的道:“郡王说的哪里话,您的手头紧,官家心中不安呐。不过某这里有个法子……挣钱的法子,不知您是否有意?”

    “你且说来。”赵允让笑道:“你挣钱的本事老夫是相信的,只管说来。”

    “出海贸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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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丈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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