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1章 果断的赵曙
寒风凛冽,梁乙埋不知道是冷还是什么,在瑟瑟发抖。
“是大力丸。”他悲愤的道:“咱们这边有商人专门走这条路,从宋人那边买了大力丸,一路送到各处。每一次他们都会给钱给好处,多次之后,那些将士都被买通了。”
“你如何知晓的?”
梁氏缓缓起身问道。
梁乙埋低下头,“某……某……”
梁氏捡起了夹木炭的火钳,喃喃的道:“你是国相,是我的弟弟,多少钱财我都舍得给你。你要美人我也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我有罪。”梁乙埋跪下。
呯!
只是一火钳,梁乙埋就倒下了,他双手抱头,压根不敢反抗。
“我说为何抓不到走私大力丸的商人,原来是你在背后为他们撑腰,好,好得很!”
西夏国相竟然是走私的后台大老板,这个发现若是泄露出去,顷刻间梁氏一族就会被覆灭。
梁氏又抽了他一下,“若是没有大力丸,若是王韶……”
她突然丢下了火钳,苦笑道:“若是没有王韶悄无声息的突入,今夜咱们都得死,所以此事你竟然还有功?”
是啊!
梁乙埋本来内疚的想自尽,闻言欢喜的跪了起来,“是啊!姐姐,此事某算是歪打正着了。”
呯!
梁氏一脚就把他踹倒了,“无耻,来人!”
“来人!”
梁氏的喊声回荡在宫中,却只有身边的几个宫女应答。
这就是树倒猢狲散!
“大夏没了。”
……
一夜之后,整个兴庆府都‘焕然一新’。
俘虏们当了一夜的苦力,总算是把城内清理干净了。
沈安的信使开始了亡命狂奔,他们将把收复兴庆府的消息一路传递回去。
“河东路必须起大军前来镇压清剿残余的西贼!”
“告诉他们,来晚了就别怪沈某不留功劳!”
沈安坐镇兴庆府,把王韶的麾下收拢过来,不断出击。
“定州守将不降。”
“他们的粮草哪来的?”
“兴庆府。”
“那就断掉他们的粮草。”
兴庆府就是西贼的大粮仓,沈安此刻就像是一个坐拥巨富的土财主,颐指气使,只差身边站着个丫鬟般的梁太后了。
“子纯以为该如何?”
地图被架在中间,沈安回身问道。
王韶在思索。
“老师,某觉着要不……某去一趟?”
沈安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
这位能在情况复杂的纵横西北,什么手段都不会差。而他需要立功,需要给朝堂上的那些大佬们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所谓富贵险中求,安坐家中天上不会掉官职,所以沈安支持他去冒险。
“也好,去吧。”
梁氏深知此刻自己的处境很微妙,所以令人传话,说是想见沈安。
沈安去了后宫。
“定州守将是个倔的,要不我手书一封让他归降吧。”
这是姿态,也是功劳。
“不必了。”沈安坐下,见殿内冷冷清清的,就皱眉道:“人呢?”
“大夏没了,还有什么人?”梁氏神色冷淡,这几日她也算是见识到了人心。
殿内只有几个宫女,大抵也是惧怕被宋军给那个啥了,所以留在了梁氏的身边。
“他们在何处?”沈安淡淡的问道,此刻他想起了数百年后的紫禁城中,崇祯皇帝无助的看着空荡荡的大殿,那种绝望的心态。
外面的人去问了,稍后来禀告,“都躲在自己的屋里。”
“明哲保身学的不错,既然如此,大宋不养闲人,让他们去干活。”
“遵命!”
随后宫中就多了哭嚎声。
梁氏冷笑听着,“不如把这几个也带走吧。”
沈安知道她的心思,就很认真的道:“某说过了,你的安危某来保证。”
“可你只是沈龙图。”梁氏幽幽的道:“我还年轻,就怕被谁给看中了……”
“你不知道某的一个匪号叫做沈断腿吗?”
沈安很好奇,梁氏也很好奇,“什么意思?”
“某很年轻,却立功颇多,于是某和官家有了默契,某出手打断人的腿,抵消功劳。”
“还能这样?”
“是啊!”
“那你打断了多少人的腿?”
“数不清了。”
“你……没你这么做官的。”
“可也没有谁在某这等年纪就立下这等功劳的。”
“你说能确保我的尊荣?”梁氏咬着嘴唇问道。
“是。”沈安很认真的点头。
“那王韶是你的弟子,若是被定州守将杀了……所以让他回来,让我的人去劝降吧。”
梁氏发誓自己是好意,可沈安却依旧摇头。
那是王韶!
敢独自去劝说西北势力的大佬,你认为他会被一个定州守将给干掉……
“你这是要让我等死吗?”
梁氏大抵从未遭遇过这等近乎于软禁的待遇,终于发飙了。
里面又传来了一些动静,外面的乡兵们神色古怪,开始往后退。
……
“告诉他们,要么变成京观里的一具尸骸,要么就归降大宋!”
沈安的脾气很不好。
灵州方向来人了。
一万余骑,这是河东路的表态。
“在王韶出击后,我军就及时跟上,河东路大军就在后面,沈龙图放心。”
河东路的动作快的让人吃惊,连沈安都很意外。
“郎君,是官家的命令。”
黄春去打探到了消息。
“官家令河东路大军压制西贼,若是您在兴庆府出了意外,大军就会倾巢出动。”
沈安点头,冲着汴梁的方向拱手。
他很兴奋。
在原先的历史上,大宋对外的姿态总是软弱,在关键的节点上经常贻误战机。
可现在的赵曙却不同,他恨不能一巴掌就把西夏拍死,所以及时派出了河东路大军。
这样的大宋,只要军队不断强大,沈安就有信心让汉唐之后的中原再度崛起。
“曾相来了。”
若是说河东路大军的及时赶来是英明决策,那么曾公亮随后赶到就是赵曙的深谋远虑。
“你才出了汴梁没几日,官家在深夜召见了老夫,说认为你能说服梁氏,可西贼内乱,官家怕你到时候高举屠刀,所以让老夫来收拾残局。”
呃!
沈安无语拱手。
他是准备杀一批人来震慑西贼,甚至还准备弄一个超大京观,就弄在兴庆府的外面。
可赵曙深知他的尿性,这不就把老曾派来了,主要任务就是看好他,不许他发狂。
曾公亮看着灰头土脸的,不过精神还好,他让沈安陪着自己巡查了兴庆府,等看到府库里堆积如山的粮草时,不禁欢喜的道:“老夫来之前,宰辅们都怕这边缺粮,可从大宋转运过来损耗太多,有些不舍……”
“李秉常呢?”曾公亮突然问道。
“被毒死了。”
沈安很自然的说道。
“是吗?”曾公亮看着他,“死了也好。”
老曾的目光看似平和,可沈安的冷汗都出来了。
“安北你此次立功不小。”
“运气罢了。”
“李秉常的尸骸找到了吗?”
“……”沈安看着曾公亮。
“兴庆府厮杀了一夜,总是有些运气不好的孩子,若是能用王侯之礼下葬,想来那孩子在天之灵会很欢喜。”
“已经下葬了。”沈安觉得老曾就差指着自己的鼻子喝问了。
沈安北,你把李秉常藏哪了?
一个车队此刻已经到了灵州。
“是邙山军!”
守城的军士用敬佩的目光看着这十余名乡兵,目送着他们出城。
车内有个孩子,被一个女人紧紧的抱着。
边上有两个面白无须的男子,紧张的在颤抖。
“安全了。”
外面有人说话,“我们将会护送你等去很远的地方,要告诉这个孩子,没有什么大夏了,否则郎君会亲手斩杀了他。”
“是。”
车内的一个男子虔诚的跪在里面,“小人会告诉他,以前的日子只是一场梦,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此生种地读书,兴许运气好还能考中进士,成为大宋的官员。”
“如此就好。”外面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冰冰的,“但凡有差池,你等一个都别想活!”
“是。”
……
兴庆府,曾公亮放弃了这个话题,和沈安上了城头。
“某在路上得了消息,官家令文彦博去了北方坐镇。”
他回身看着沈安,“官家说了,若是耶律洪基来袭,打!不许退缩。文彦博在朝堂之上发誓,若是让辽军突入定州、清州一线,他就亲自冲阵。”
老文的武力值大抵是没法见人,他亲自去冲阵,那就是送人头。
所以这就是军令状。
“据闻他临走前把家产都分割了,传语儿孙,说就当他死了。”
老文……
沈安看着远方,突然有些想哭。
文彦博此举可激励军心,震慑耶律洪基。但同时也是一把高悬在他头顶的利剑,一旦辽军真突破了,他唯有一死报国,否则会沦为千古笑柄。
这位保守派的大佬,在这等时候却毫不含糊,可在面对新政时也不含糊,旗帜鲜明的站在了反对派的那一边。
一面是愿意以死报国,一面是要捍卫士大夫的既得利益……
这两个面孔,哪一个才是真的?
“别怀疑。”曾公亮说道:“在这等时候,换了我等谁去,都会这般做。无人会畏缩。”
这便是这个时代的宰辅。
“北方……当耶律洪基得知兴庆府陷落时,他不会出兵。”
沈安觉得赵曙该问问自己关于此事的看法,而不是逼着老文去北方。
“为何?”
“因为兴庆府陷落,梁氏请降,西贼再也无法凝聚人心,这就算是没了。而且某在这里。”沈安淡淡的道:“如今西北方向大宋有数万骑兵,某若是率领这数万骑兵奇袭辽人,正在北方奋战的耶律洪基怎么办?”
数万骑兵,这是以前的大宋没法组织起的庞大力量。
这是一股能改变战略态势的力量。
“耶律洪基但凡知道某手中握有这数万骑兵在此,他想动手就得掂量一番。”沈安自信的道:“他若是敢,某就敢给他一次终身难忘的教训。”
千里奔袭,这是前汉时卫青和霍去病最爱采取的战法。
沈安当初攻伐西夏时,也是采取了这种战法。
曾公亮微笑道:“若是如此,老夫便坐镇兴庆府收拾残局。”
沈安看着,举手,“一言为定!”
曾公亮举手,“希望耶律洪基果断出手!”
啪!
“哈哈哈哈!”
……
第三更送上,还有两更。
第1572章 王韶浑身都是胆
“王韶呢?”
大军云集兴庆府,沈安有自信能收拾任何残余势力。
可去劝降定州的王韶却没回来。
“娘娘说了,她可以派人去定州。”
宫中梁氏的身边只剩下了几个宫女内侍,可别小看了她,这位柄国数年,在外面还是有不少心腹,这也是曾公亮坚持要继续软禁她在宫中的缘故。
“不必了。”
沈安对王韶的信心很足,可这份信心再足也架不住这厮没音讯啊!
但对于梁氏的帮助他不会接受。
那个女人一旦给了她接触外界的机会,天知道她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大军出击吧。”
命令下达,一万骑兵出击。
骑兵的速度很快,早上出发,下午就到了定州。
“准备火器!”
骑兵当然不能玩蚁附攻城,但随军却带了不少火器。
就在他们准备付出一定的牺牲炸开城门时,城门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领军的将领有些警惕。
城里就出来了十余人,还是宋军的打扮。
后面乌压压的全是西夏军士。
“戒备!”
宋军开始结阵,只等号令就开始冲杀。
“自己人,别动手!”
对面有人在喊,还是字正腔圆的汴梁话。
等这十余骑过来验证了身份后,这才揭晓王韶的踪迹。
“王知州进了定州城,守将不肯归降,王知州没多说话,只是要了酒水喝的烂醉,两日后醒来,那守将就带人降了。”
“这是为何?”将领懵逼,心想你竟然敢喝得烂醉,也不怕被人一刀剁了?
“我等也不知道,可那守将如今很是虔诚,说是要做大宋的忠狗。”
将领觉着自己的智商已经不够用了,“王知州呢?”
“知州那一下醉死了过去,两日才醒,醒来说是让我等去兴庆府报信,他自己要去右厢朝顺军司劝降。”
将领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右厢朝顺军司防备的是辽军,兵强马壮,他……马上回去报信!”
定州到兴庆府不远,消息在第二天早晨就送到了。
“噗!”
正在吃汤饼的曾公亮喷了满地,他顾不上擦去胡须上的食物残渣,怒道:“他竟然去了右厢朝顺军司?”
“是。”来禀告消息的军士一脸的兴奋,大抵觉着这等事儿太有传奇性了。
“说清楚!”沈安还在吃汤饼,显得格外的淡定。
那军士对比了一下沈安和曾公亮,觉着老曾比不上沈安,“知州劝降了定州守将之后,醉死了两日,醒来就去了右厢朝顺军司……”
“醉死?”
“是,定州守将本不想降,知州就要了酒水,一次喝完了守将存着的各种好酒,随后守将就降了。”
“守将是怕被处置,胆怯而已,王韶喝的烂醉,就是示之以诚。好手段!”
曾公亮赞道:“听闻安北你收了他做弟子?果然是有眼光。可右厢朝顺军司扼守辽国,几乎是独掌一方的存在,那守将李多仁传闻暴戾非常,昨日还有人说李多仁最近和辽人多有勾结,你说这王韶去了……就怕回不来啊!”
“曾相放心。”沈安微笑道:“子纯行事有分寸,某相信他当然能平安归来。”
“他这份大胆倒是和你一脉相承,难怪你收了他为弟子。”曾公亮很是惆怅的道:“此事很麻烦……”
稍后沈安去巡查城中,有官员问曾公亮,“曾相,王韶若是身死,那也是殉国,我辈楷模。您为何说很麻烦呢?”
“沙场征战,死伤难免啊!”
一旦上了沙场,死伤都是寻常事,最多事后朝中给你身后哀荣而已。
曾公亮苦笑道:“朝中让老夫在西北方向独断,老夫的本意是稳住兴庆府,一步步逼压过去,直至和辽军遭遇,如此辎重稳妥,后续援军也稳妥……可若是王韶身死,沈安会如何?”
“报仇?”一个官员若有所思的道:“沈龙图的性子……”
他看看同僚们,大家都默契的笑了笑。
“沈龙图以德服人的名声响彻汴梁,王知州若是出事,他多半是要去弄死那些人。”
这样的人如何?
看看这些官员吧,大多都是羡慕。
能跟随这等恩主,那真是三生有幸啊!
“老夫就怕到时他会在暴怒之下,领军一路杀过去。”
曾公亮很头痛此事,“从兴庆府到辽国,延绵**百里,这一路过去,补给怎么办?难道吃人肉?”
有人说道:“曾相放心,沈龙图号称大宋第一名厨,就算是人肉也能做的美味无比。”
众人不禁笑了起来,可曾公亮没笑。
“大局为重!”
他走了出去,嗅了嗅,“西北的春天来的迟。”
……
“知州,这里就是右厢朝顺军司!”
城池之前,十余骑被团团围住了。
“某乃大宋灵州知州王韶!”
王韶从容拱手。
“为何来此?”
宋人的官员怎么跑这来了?
守军有些不解,但并不妨碍他们有一种抓到猎物的欢喜。
“大宋已经收复了兴庆府。”
这个消息马上就被传到了城中守将李多仁那里。
他正在和两个辽人喝酒,见外面有人在探头探脑的,就托言去茅房出来了。
“何事?”
李多仁的眼中有些血丝,神色淡然,却让人见之畏惧。
“押牙,有个自称是宋人灵州知州的人求见。”
“王韶?”李多仁盯住了来报信的军士,那军士哆嗦道:“是,他自称是王韶,说是……说是兴庆府陷落了。”
李多仁捂额,“带他进来,找个地方悄然安置了。”
他转身进去,神色依旧淡然。
“陛下在大辽对你翘首以盼,只要你降了大辽,右厢朝顺军司就是你的。陛下说了,许你在此世袭罔替,子子孙孙都是此地的主人……和宋人的折家一样。”
辽人喝的脸都红了,舌头也有些大,“李押牙,机不可失啊!西夏如今在内乱,兴庆府天知道会发生何事,一旦有不忍言之事,李押牙,你该何去何从?早决断早好。”
李多仁点头,“某已经派人去了兴庆府打探消息,最多三五日,某就会决断。”
“好,如此我等二人就不打扰了。”
两个自称是耶律洪基使者的辽人回去了,李多仁坐在房间里良久,突然吩咐道:“带了那个王韶来。”
稍后王韶来了,拱手后就给了一个信物。
“这是盖了李秉常印章的文书,这是李元昊的遗物……”
李多仁一一验证了,最后验证了王韶的身份。
“你能来这里,可见兴庆府确实是陷落了。”李多仁沉声道:“可某在此多年,宋皇能给某什么?”
“汴梁繁华。”王韶淡淡的道:“某若是说能让你高官厚禄,那便是骗子。某唯一能担保的就是让你能在汴梁活的安心,子孙都能做大宋的富家翁。”
这是大实话,李多仁眯眼道:“可某自在惯了,不喜约束。”
“汴梁无人会约束你。”王韶盯着他,一字一吐的道:“沈龙图亲赴兴庆府,亲自说服了梁氏归降,梁氏手握所谓的大义,手中有兵,依旧降了,你莫非以为自己能横行西北?”
李多仁冷冷一笑,突然拔刀挥斩。
王韶依旧在盯着他,纹丝不动。
长刀停在了他的脖颈上。
李多仁展示了一下自己精湛的刀法,然后冷冷的道:“沈安来了?”
“是。”王韶说道:“沈龙图的性子你可知晓?”
李多仁的眼中闪过杀机,随后吩咐道:“带他们下去。”
等王韶他们走后,李多仁召集了心腹议事。
“兴庆府的使者该十日来查看一次,可此次却拖延了五日,可见王韶此言不差。兴庆府没了,大夏也没了。”
李多仁目光炯炯的道:“咱们该怎么办?”
“投靠辽人!”一个将领起身道:“辽皇麾下铁骑百万,咱们去了那边至少日子逍遥。宋人那边……押牙,宋人那边对武人可不怎么好,动辄打压。”
“对,咱们这边拢一拢,少说能弄出十万大军来,到时候辽皇就算是为了这十万大军,也得对咱们另眼相看。”
“……”
所谓十万大军,这是去掉老弱之外的人口数量。
也就是说,全民皆兵后,他们可以拉出十万人马来。
“如此……且等等,等辽人的使者再次来了,某和他们再说说。”李多仁需要斟酌。
“那要不……杀了王韶?这好歹也是个大功啊!”
“是啊!拎着王韶的人头过去,辽皇少说得给咱们多一些官职。”
李多仁摆手,“某会考量,出去吧。”
……
“这是某此行带来的全部金子,若是事成了,某会给你十倍。”
王韶此刻已经脱困了,他必须要感谢西夏人,他们觉着十余人不是什么威胁,所以没仔细搜身,让王韶藏下了一小块黄金。
“此事……”带队监视他们的军士指指右边的街道,“辽人的使者就在第三家。”
“多谢了。”
王韶微笑拱手,军士皱眉道:“你等跟着我们走,回头若是有什么好消息,某会及时告知!”
“动手!”
十余人一起动手,瞬间这里就变成了战场。
押送他们的二十余人被暴起的宋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先被放到了十余人,随后双方厮杀,宋军这边的全是精锐,斩杀了他们之后,王韶喊道:“跟着某来。”
街上的西夏百姓纷纷避开,有人在呼叫军队,可却来不及了。
第三家!
王韶找到了那个宅院,一脚踢开大门。
“谁?”
两个辽人使者喝多了酒正在睡觉,随从出来,迎面就被一刀剁了。
“杀光他们!”
王韶带着人冲杀了进去,一阵砍杀后,里面变成了屠宰场。
他浑身浴血的拎着两颗人头走了出来。
外面闻讯赶来的一队军士傻眼了。
“告诉李多仁,要么杀了某,要么……就请降!”
……
第四更,晚点有盟主加更。
第1573章 某家姚兕(为盟主‘油登登’贺,加更)
李多仁急匆匆的赶来了。
他看着那两颗人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辽人的使者没了,你即可去请降。”
王韶笑的很是欢喜,“兴庆府有沈龙图坐镇,他亲率大军随后就到,李多仁,你想做第二个李谅祚吗?”
李多仁的麾下将领有人拔刀呼喊道:“杀了宋人,咱们去投奔辽皇!”
王韶冷笑道:“大宋如今收复了西北,下一步就是北伐,耶律洪基正在整军备战,等待大宋的大军北上。你等去了是想送死吗?大宋国势煌煌,当世何人能挡?李多仁,斩杀此人,某为你在官家的面前请功!”
这是逼迫!
李多仁睁开眼睛,又恢复了冷淡的模样。
王韶最后逼迫道:“沈龙图的大军近在咫尺,李多仁,你想做京观里的尸骸吗?”
这是他的最后一招。
沈安对阵西夏从未败过,面对李谅祚和梁氏的大军依旧能从容不迫。而最关键的是他喜欢筑京观。
用敌人的尸骸来搭建京观,让他们的魂魄永世不得回归。
这等凶悍的举动让人心颤。
而崇佛的西夏人会如何?
王韶握紧刀柄,若是事不可为,他准备拼死斩杀李多仁,让敌军混乱,随后沈安的大军前来,定然能一举破敌。
那将领喊道:“押牙,动手吧。”
李多仁点头,“好!”
将领带着心腹冲了过来。
呛啷!
拔刀的声音很快。
长刀更快!
那将领刚冲过李多仁的身边,人头就飞了起来。
“杀光他们!”
李多仁弃刀上前,单膝跪下,“罪臣愿降。”
他本想跟随辽使去辽国,可辽使却被王韶给斩杀了,他怎么去?
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新联系辽国,把情况说清楚,否则他去了也没好果子吃。
可沈安就在兴庆府啊!
宋人现在的骑兵渐渐多了起来,沈安上一战打的西夏诸将闻风丧胆,号称是比闪电还快。
沈安若是从兴庆府领军突袭,他怎么办?
宋人的大军源源不断,而他却并无后援。
最后他很有可能会变成京观最上面的那一具尸骸。
想到这个,李多仁不禁就颤抖了起来。
王韶只觉得身体一松,想起了沈安的一句话:面对凶悍的敌人时,你必须要表现的比他们更凶悍。
这一刻他动心了。
他在想自己以后是不是也跟着老师学习怎么筑京观。
京观不是你想弄就弄的,这里面大有讲究,否则才将搭建起来就垮塌了,那就是震慑敌人不成,反而坠了自家的威风。
沈安的手下就有这等人才,搭建出来的京观坚实无比,至今还未有倒塌的记录。
他稳住心神,过来扶起了李多仁,笑道:“某说话算数,你安心。”。
李多仁心中稍安,问道:“沈安,不,沈龙图果真就在兴庆府?”
“对。”
李多仁松了一口气,苦笑道:“竟然没有大战,大夏就灭了吗?”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便是武人的最高追求。
此战就完美的实现了这个战略构想。
随后就是清理城中的反对者,人头滚滚。
王韶派出了信使去兴庆府,自己就留在这里监督,兼职人质。
他依旧是喝的烂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了。
外面斜阳昏黄,让人心生苍凉。
“有大队骑兵来了。”
三千骑兵的到来彻底稳住了局势,王韶带着李多仁回去复命。
……
兴庆府已经成为了一个大军营,河东路的援军不断进驻,最后竟然住不下,每日闹腾。
曾公亮每日的事情多的不得了,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外面来报。
“相公,外面有人闹事!”
“何事?”曾公亮抓起毛笔就想扔,“都这个时候了还闹,闹什么?”
“是军中有人闹事。”
“让沈安去!”曾公亮咆哮道:“老夫一到兴庆府,他沈安就做了甩手掌柜,老吾老及人之老,包拯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他急的和什么似的。如今老夫在此焦头烂额,他却坐视,不要脸!去,让他去管!”
等人出发后,曾公亮想了想,“罢了,最近兴庆府的谣言不少,大多是关于沈安的,他这是避嫌呢,老夫去给他撑个腰。”
沈安的日子很不错,没事就出门溜达,去给亲人朋友寻摸礼物。
“这是何物?”
在完全控制住兴庆府之后,沈安就放开了生产经营活动,那些西夏人开始还胆怯,后来第一个胆大的开门营业,店里的货物被蜂拥而至的大宋军人一抢而空。
这人还利用信息不对称的优势,跑去其他地方低价进了许多货物回来贩卖,赚的盆满钵满,堪称是兴庆府回归大宋后最早收益的第一个西夏人。
随后此人就被众商家联手暴打了一顿。
“这是老虎的……”
鼻青脸肿的商人恭谨的道:“就是那个……”
沈安看向通译。
通译皱眉道:“他说是那个……”
“那个什么?”这是一截黑不溜秋的东西,沈安拿起来,觉着有些眼熟,但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究竟是什么?”
通译怒了,“小心沈龙图收拾你。”
商人急了,“就是那个……就是下面这个。”
他说着就解开腰带,然后把裤子往下一拉。
操蛋!
沈安的脸颊抽搐着,“让他穿好裤子!不像话!”
竟然是老虎的家伙事?
商人一边提裤子,一边信誓旦旦的道:“告诉沈龙图,小人原先就吃过一根,结果晚上……一夜没睡,那真是一夜没睡啊!隔壁的都在叫骂了,床都塌了……小人的妻子事后在床上躺了半月。”
扯淡!
沈安板着脸道;“胡说八道,虚假广告!”
他把那根东西一丢,就准备继续逛。
“郎君,西夏女人厉害啊!”黄春也勾搭上了一个贵妇人,整日快活的不行。他揉着腰道:“这东西……辽国那边的也说好。”
沈安骂道:“吃了没地方用,小心喷鼻血。”
他前世在某个人参之乡吃过几次人参,什么刺身、拔丝、人参酒……一顿吃的人参数量有些吓人,结果第二天早上就喷鼻血了。
老虎的家伙事不外乎也就是类似的功能,这时候吃了能憋死人。
“沈龙图!”
一个军士急匆匆的跑来,“军里有人闹事,曾相让你去一趟。”
“春哥去!”
沈安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黄春。
在援军不断云集的同时,各种声音也传到了他的耳中。
什么‘沈安和梁氏勾搭成奸’、‘沈安从西贼的库房里搬走了千斤金银’之类的谣言传的满天飞。
特别是他和梁氏的绯闻,如今不但是在军中被传的确有其事,连兴庆府的西夏人都在茶余饭后聊的眉飞色舞的。
哎!
这事儿……
所以沈安干脆来了个万事不管,全丢给了曾公亮他们。
老曾这是要气疯了吧?
沈安不厚道的笑了笑。
大军在四处收拢西贼的残兵败将,还有那些小城池,以及各地的堡寨,每日汇总的事情多如牛毛,沈安一撒手,曾公亮只能掌总,每日被这些事情烦得想抓狂。
“安北!”
这人就想不得,一想就来了。
沈安虚伪的拱手,“曾相看着红光满面,精神抖擞,比下官都精神,要不……来人,去买几条老虎的家伙事来,要好的。”
“胡闹!”曾公亮板着脸道。
但他的目光却多了些不明之意。
他差不多七十岁了,到了这个岁数还能快马来西北,身体真心不错。这个他必须要感谢沈安,是沈安带给了政事堂一股锻炼的风潮,让他的身体好了许多。
但到了这个岁数,在床笫之事上大多是力不从心了。
后世有那个什么哥,现在就只有虎哥。
沈安一见就明白了,干咳道:“那个……曾相,富相不是说想买几根吗?”
曾公亮点头,“嗯,老夫差点忘记了此事。”
两人完成了一次默契的栽赃行动,然后一起去了闹事的地方。
军营里,一群人围着,里面两个大汉,其中一个就是黄春,他对面的大汉赤果着上半身,大笑道:“那厮要和某比试拳脚,某让他他三拳一脚,就随意挥拳,谁知道那厮不禁打,竟然就被打傻了,此事却怪不得某!”
周围的人喊道:“就是,公平比试,打死都无事。”
曾公亮皱眉道:“军中的戾气太盛了。”
“正常。”沈安低声道:“所以不能让将士们闲下来,要么操练,要么就派出去做事,但凡闲的过久,不出问题才是怪事。某前几日说让他们轮番出去,可有人说什么无事放出去,就怕他们惹祸,如今算好,他们不出去惹祸,自家闹腾起来了。”
曾公亮苦笑道:“老夫这几日忙的一塌糊涂,这等人狗屁不懂,你就该拿大耳刮子抽他,咦,不对啊!”
老曾看着沈安,“你此次立下大功,遇到这等信口开河的官员,你竟然不出手……就算是呵斥也好啊!你这是故意的!”
老头气坏了,指着沈安骂道:“你就见不得老夫安生一阵子!”
沈安干笑道:“没有的事,只是……哎!这是要打起来了?”
那边的黄春已经下来了,严宝玉走了过去,沉声道:“那是汴梁的禁军,你等是西北禁军,有人说汴梁禁军是看门狗,这话谁说的?”
那大汉笑了笑,“某说的!西北禁军直面西贼,汴梁禁军却在看门,那厮和某说什么没有汴梁禁军,西北早就被西贼击败了,某自然不服气,那就来一场,结果那厮不禁打,哈哈哈哈!”
大汉笑的很是豪迈。
严宝玉点头,说道:“天下武人都是为大宋效力,什么汴梁禁军,什么西北禁军……”
大汉斜睨着他,“那要不你来试试?”
“好!”
严宝玉退后一步,神色淡然的道:“来!”
大汉拱手,“某家姚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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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4章 姚家将,王知州威武
两个身影在前方腾跃扭打,并没有前世电视剧电影里的那种美感,而是拳拳着肉。
几番来回后,两人看着旗鼓相当。
“姚兕……”沈安眯眼,想到了西军的姚家将。
是姚家将吧?
他觉得应当是。
就在他想事的时候,姚兕已经抓住了严宝玉的肩头,然后使出了相扑的手段,突然背身发力。
这是背摔!
严宝玉用脚抵住他的小腿,身体猛的腾空而起。
这是借力。
沈安看的很是过瘾。
周围的叫好声不绝于耳,给姚兕叫好的占据了大多数,可见此人在军中还是颇有些名气。
严宝玉人在半空中,一把就抓向了姚兕的眼睛。
姚兕仰头,严宝玉的手指头从他的脸颊上划过,带起了几道伤痕。
若这是张八年出手的话,只是这一下就能让姚兕跪了。
姚兕松手,同时一拳击出。
严宝玉刚落地,背身弯腰,右腿往后撩。
呯!
姚兕的下巴中了一脚,人踉踉跄跄的往后退去。
严宝玉转身就扑。
姚兕大吼一声,两人又纠缠在一起,可姚兕大抵是下巴挨了一脚,动作有些缓慢,不一会就挨了两拳。
呯!
第三拳打在了他的印堂上,姚兕轰然倒地。
他在地上摇晃着脑袋,喊道:“好拳脚!好拳脚,好汉子,报个名来,回头某请你喝酒,请教拳脚。”
严宝玉看了一眼左手的手腕,那里有几道指痕,说道:“邙山军,严宝玉!”
“邙山军……”姚兕挣扎着起来,大抵脑子还有些昏沉,摇摇晃晃的道:“可是沈龙图的那支乡军?”
“正是!”
这时沈安和曾公亮走了过来,众人赶紧行礼。
“这是闲的没事做了?”沈安板着脸道:“既然无事,城中正好有数千百姓流离失所,你等去帮忙给他们盖房子,都去!”
“给西贼盖房子?”有人说道:“沈龙图,那可是西贼啊!”
“就是,西贼和咱们打了多少年了,为何给他们建房子?”
“……”
沈安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渐渐的声音都消失了,他才缓缓的道:“他们不是西贼,而是大宋的百姓。你等来了此处叫嚣着什么没机会立功,浑身的力气没地方使唤,那就去给他们建屋。”
曾公亮明白了沈安的意思,也点头道:“此后不许再提什么西贼了,都是大宋人。”
姚兕揉揉额头道:“是了,如此西贼……不,如此他们自然归心。”
这货竟然还懂这个?
沈安看了他一眼,姚兕赶紧拱手。
“赶紧去!”
于是一群将士出现在了重建的现场,在指挥下搬运建材,去城外砍伐树木,修建屋子。
那些正在重建家园的百姓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宋军大汗淋漓的给他们建屋,渐渐的,有人去帮忙,然后打探到了消息。
“说咱们不是西贼,是大宋百姓,大宋百姓遭灾了,军队自然要出手相助。”
大宋的规矩,有事无事上厢军,修桥铺路上厢军,救灾救难上厢军……干什么都是厢军。
这里没厢军,于是禁军就上了。
“真的?”
一双双眼睛里全是不信任。
大宋对待西夏大抵就是对待逆子的那种心态,恨不能一巴掌拍死。而西夏对大宋的情绪比较复杂,大概是穷孩子看着富家子弟不争气的那种愤慨,恨不能把那个花花世界夺了来。
现在大宋竟然说他们是大宋百姓,这个真心没人信啊!
这段时日里城中的百姓大多对宋人抱着警惕心,只有商人例外,在利润的诱惑下,连大宋话都学了不少。
“吃饭了!”
大桶大桶的饭菜被大车拉了来,将士们排队领取食物,然后各自寻地方吃。
那些大桶里还有不少食物,百姓们缩在一边,拿出自家准备的干粮啃。
“哎!你们还等什么?”
肥头大耳的厨子怒吼道:“就等你们了,还不来领,这是要让某饿死吗?”
“什么意思?还有咱们的?”
那些百姓嗅着食物的香气,觉得这个世界有些梦幻。
“赶紧!”
一群军士拳打脚踢的把百姓赶了过去,懂西夏话的厨子骂道:“碗呢?自家的碗不拿来,难道用手捧着吃?”
一个百姓真的把双手伸出来,厨子一勺子拍去,骂道:“你还真来,快去拿了碗筷来。”
“家里被烧光了。”
一个孩子站在最前面,饿的直咽口水。
胖子伸手摸摸他的头顶,回身骂道:“没听到吗?赶紧去弄了碗筷来,没有就去买,特么的!那么多钱留着作甚?”
于是一群军士狂奔而去,再回来时都带着不少碗筷。
“吃吧吃吧。”
人人都有汤饼吃,吃着大宋的美味,感受着那种被看做是一家人的温暖,百姓的脸上渐渐多了笑容。
“看看这鼻涕,慢些!”沈安和曾公亮来巡查,见一个孩子吃的鼻涕呼拉的,就伸手抹了一把,然后笑道:“大人也只顾着自己吃,好歹看着孩子。”
“多谢沈龙图。”孩子的家长激动万分,大抵觉着自家孩子被沈安亲切的抹了一把鼻涕很荣幸。
沈安笑眯眯的道:“这孩子一看就聪慧,以后把他送去读书。”
他背着手,把有鼻涕的右手悄然在曾公亮的身上抹过,然后还在上面揉搓了一下。
孩子的父亲惶然道:“哪里能读书哦!”
“某说能就能!”沈安微笑道:“以后这里会建学堂,孩子们都能去读书,若是争气,还能去汴梁考进士,考中了进士就是官了,到时候光宗耀祖,你就等着享福吧。”
孩子的父亲欢喜的道:“那咱们以后也能吃大力丸吗?”
曾公亮冷哼一声,看了沈安一眼。
你造的大孽啊!让这些百姓至今还沉迷在老鼠会里不可自拔。
沈安一脸正色的道:“大力丸太紧俏了些,以后会统一售卖,不许私下弄。”
传销不能在这里玩了,再玩就是自残。
男子有些遗憾,这时有人问道:“沈龙图,那咱们能不能从军呢?”
西夏百姓的日子艰难,从军是一条好路子。
“能。”沈安认真的道:“既然说了你等都是大宋百姓,那大宋百姓该有的,你们自然也有!”
他拱手道:“这是大宋官家的承诺,你等只管记着,谁不给,就去汴梁告御状,让官家为你等做主。”
“万岁!”
在有心人的带领下,百姓们高呼万岁,若是再来点酒,沈安确信他们能和边上的将士们一起跳舞。
这便是军民一家亲啊!
曾公亮低声道:“你哪学来了这等安抚百姓的手段?”
“某是从邙山一脉……”
这一刻邙山又亮了。
曾公亮赞道:“果然好手段,一番话就为官家收了兴庆府百姓的心。不过让他们去汴梁告御状,你觉着他们能去?”
沈安笑了笑,“这个……说句实话,登闻鼓被敲的次数也不少了,什么百姓的猪跑丢了,请官家去帮他寻。什么两口子争夺家产,觉着不公,请官家为他们做主……只要他们能走到汴梁,想来官家会为他们做主。”
“你啊你,和你比起来,这些百姓就成了傻子。”
“有信使来了!”
沈安正准备反驳曾公亮,闻声喊道:“把信使带过来!”
一队骑兵被带了过来,见到曾公亮和沈安后下马行礼。
“见过相公,见过沈龙图。”
“王韶如何了?”这一队骑兵就是跟着王韶出去的那一批人。
“王知州无恙。”
“说说。”曾公亮压住心中的火气,默念着‘老夫很冷静,老夫很冷静。’。
王韶此举属于擅自行动,若非是看在沈安的面子上,老曾早就下令处置了他。
“知州带着咱们出了定州,一路赶到了右厢朝顺军司,见到了李多仁,当时辽使正好在那里。”
此刻周围的人不少,大家都心中一紧。
“在路上知州晓之以理,动之以大义,把监视咱们的人说动了,随后带着咱们寻到了辽使的地方,一路冲杀进去,尽数斩杀……”
这么猛?
沈安不禁心中狂喜。
王韶啊王韶,果然是那个纵横西北无敌的名将啊!
“后来李多仁带着人来了,知州当场喝问他,是愿意归降大宋,还是想成为京观顶上的尸骸,李多仁跪地请降……”
猛人!
这货就是个猛人!
沈安侧身看着曾公亮,“曾相怎么说?”
这几日有人说王韶冒进,大有想弹劾一把的意思。沈安没啰嗦,在王韶的消息来之前,他做什么都是错。
现在呢?
“本来老夫想慢慢磨,一步步的过去,估摸着下个月再去打右厢朝顺军司,大军已经做好了准备,粮草也准备好了,伤亡,损耗都准备好了,右厢朝顺军司却被王韶说服归降,大军少了伤亡,粮草多了积蓄,这是大功!”
“他让大宋兵不血刃就收复了疆土,更是斩断了辽人伸向西北的黑手,有大功!”
曾公亮笑道:“这等俊杰,老夫真想收了为弟子,好生教导,想来当是幸事,可你却抢先一步……据闻还是王韶主动拜师?”
“是!”沈安此刻的心情欢喜不已,看着老曾都觉得眉清目秀的。
“咱们不用出击了?”
“是啊!右厢朝顺军司被王知州给劝降了,大军白来了。”
真的是白来了啊!
河东路大军云集兴庆府,目标是应对后续的攻伐,其中右厢朝顺军司就是最大的目标。
现在这个最大的目标归降了,那大军来此有何意义?
所有的努力都被王韶给消除了。
一时间王韶之名传遍了兴庆府,传遍了军中。
当王韶两日后出现在兴庆府时,曾公亮亲自出迎,全军列阵。
“拔刀……”
无数长刀出鞘。
“王知州威武!”
长刀如林,呼喊声震动风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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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5章 萧观音的信心
春天的北方还带这一丝寒冷,但绿色已经遍布草原。
一队骑兵在疯狂赶路。
而在中京城中,耶律洪基已经做好了出游的准备。
“大辽疆域庞大,身为帝王,必须要各处去看看,去威慑那些可能存在的叛逆,让那些人知道大辽的威严,继续匍匐在那里,等待朕的召唤,这才是朕四处狩猎的目的。”
耶律洪基喜欢住在大帐里,这样会感到分外的自由。
可这里是中京城,大辽的商业之都,最繁华的地方,他自然不可能在这座城市里特立独行的搭帐篷。
臣子们也乐意在中京城待着,但皇帝要出巡,他们必须跟随,一句话,皇帝在哪,朝堂就在哪。
耶律洪基一身便服坐在上面,身前是两个侍卫拿着的地图。
他在地图上寻索了一番,准备指定这次出巡的路线。
“陛下,有西夏的消息。”
一个军士被带了进来,行礼后说道:“陛下,西夏人那边有异动,几个地方的军队悄然集结,往兴庆府去了。”
“李秉常年幼无知,梁氏装作凶悍的模样来吓唬人,除去一股子蛮劲之外,西夏一无所有。”
耶律洪基的话很准确,群臣纷纷赞同。
他微微一笑,“李氏的好日子过的太久了,有人不甘心,想掀翻他们,这便是大辽的机会。他们如今还剩下什么?兴庆府?大辽下一步该如何?”
有臣子说道:“陛下,臣以为大辽旁观即可。”,他看看同僚,见有人一脸不屑,就冷笑道:“大辽若是拿下了兴庆府,将会和宋人多一个厮杀的地方。而西夏桀骜,宋人看似得意,可以后处处烽烟时,也不知他们可会后悔。”
“佞臣!”
一个武将骂道:“兴庆府多有良田,若是被宋人夺了去,以后他们就能在大战时从侧面给大辽一击,到了那时,大辽不但在南方和宋人厮杀,还得提防宋人从右侧给一下,那仗还怎么打?”
“最怕的就是宋人突袭西京。”另一个武将拱手道:“陛下,宋人一旦攻打西京,南京就危险了!所以臣以为该全力拿下兴庆府,就算是和宋人全面开战也在所不惜!”
耶律洪基在思索着。
地图上显示的很清楚,打不打兴庆府问题不是很大。若说宋人从侧翼攻击西京……
“宋人从麟府路就能侧击西京。”
耶律洪基看了那几个武将一眼,知道这是内部倾轧。
和大宋一样,大辽内部的文武之间也有不少矛盾,起因就是不断的失败。
武人们希望倾力给宋人一击,来一次国运之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那种。
可文官却希望再看看,希望宋人内部发生有利于大辽的变化。
所以他们才睁眼说瞎话,目的就是想开战。
这股子风潮要压下去!
耶律洪基神色淡然,“朕已经派出使者去了右厢朝顺军司,若是能说动李多仁归降,大辽就有了最稳妥的防御。”
“陛下英明!”
文官们欢喜,武人们看着有些不满。
武人要压制一下才好?
这个念头在耶律洪基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即被压了下去。
若是以前他会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可宋人现在越发的强盛了,再压制武人就是自残。
“宋人那边的消息来了。”一个内侍进来禀告道。
耶律洪基点头,外面进来了一个男子。
“陛下,宋人那边王安石就任了御史中丞,刚上台就很是弹劾了几个反对新政之人,随后被人说是心胸狭隘。”
“王安石?”耶律洪基点头,“朕见过他的诗词,不错,是个大才。”
“宋人的河东路大军尽出,数万骑兵赶往灵州。”
“宋人如今也只是数万骑兵,全数都过去了……”耶律洪基皱眉道:“去了灵州?”
“是!”
一个武将神色激动的道:“陛下,宋人这是要对西夏动手了啊!”
“曾公亮也到了西北。”
“宰辅出征,这是要灭了西夏!”耶律洪基面色凝重。
“沈安在何处?”一个官员顾不得规矩,问了来人。
“沈安去年就出了汴梁,一路不知去了何处。”
耶律洪基沉声道:“他能去何处?唯有西北!”
“去问消息,各处打探。”
提到沈安,耶律洪基的情绪明显的不对劲,能隐隐感受到怒火。
稍后他去了后面。
春天来了,嫩绿色比比皆是,吸一口气就能感受到那沁人心脾的气息。
琴声悠悠传来,殿外,一个孩子在倾听。
听到脚步声后,他回身行礼,低声道:“见过陛下。”
略微瘦削的身形,白皙的肌肤,挺拔的鼻梁,这一切看着就像是小一号的耶律洪基。
“怎么没读书?”
耶律洪基的语气很平淡。
耶律浚说道:“臣已经学完了今日的功课。”
“那就去练习骑射。”
“是。”
耶律浚出去了,不时回头看一眼,欲言又止。
里面的琴声依旧,渐渐多了些缠绵之意。
外面的春风轻轻吹拂着,阳光照在枝叶上面,树枝微微摇摆……地上的斑影也跟着不断晃动着。
这是一个宁静的早晨。
琴声突然变得激烈起来,就像是两军对垒。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停住,里面传来一声低叹。
“为了一个绣了男女羞事的锦囊抄捡自家,这便是乱了方寸,晴雯被王夫人厌弃,大概是不长久了,可怜。只是探春却胆大,不让须眉,竟然敢动手……贾家开始乱了,这便是衰亡之兆,可悲可叹!”
里面突然幽幽一句,“我真羡慕探春的性子。”
“你羡慕她什么?”
耶律洪基走了进去。
殿内一人一琴而已。
萧观音一身素净衣裳,跪坐在席子上,身姿绰约,神色淡然。
她抬头道:“陛下来了,臣妾有礼。”
“这又是什么?”
耶律洪基俯身捡起了几张纸,看了一眼,却是石头记最新出的几回。
“沈安的石头记?”他扬扬这几张纸问道。
“是。”萧观音很是平静的回答着。
“你倾慕于他?”
耶律洪基突然问了这个问题。
“并无。”萧观音微微垂眸,眼神复杂。
“他去了西北,朕知道他去做什么,若是领军出征,那无需遮掩。他既然遮掩,必然就是想利用和梁氏之间的交情去说降,你说他能,还是不能?”
耶律洪基的眼神冷厉,右拳紧握。
萧观音低声道:“妇人不干政,此事陛下却问错了人。臣妾若是干政,少不得就是一个罪名。”
“你很好。”
耶律洪基冷笑道:“浚儿跟着你渐渐变得柔弱了。”
萧观音猛地抬头,“你想废掉浚儿?”
皇子柔弱就是错,大辽立国靠的是什么?就是武力。
皇子不能继承祖宗的武勇,大辽的前途堪忧。
“浚儿的骑射有口皆碑,何曾柔弱?”
萧观音按住案几,身体微微起来了些,脊背弓起,愤怒的道:“那是你的儿子,他才十岁,你为何要忌惮他?当年他在襁褓时,你也曾眼神温柔的抱着他,轻声说以后的大辽让他来继承,这才十年,你竟然就把他视为对手……帝王的对手……有我还不够吗?非得要加上自己的儿子,你才能重新振作起来?”
耶律洪基的脸色微红,突然松手,那几张纸飘落下来。
“大辽输给了宋人数次,你就沮丧了。你被沈安气吐了血,于是就想着我和他有奸情……你厮杀不过他,于是就想杀了我和浚儿,如此你才觉着自己是大辽皇帝吗?”
啪!
歇斯底里的萧观音捂着脸坐了下去,冷笑道:“无需你动手,何时你觉着我的死期到了,只管让人来说句话,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不过在此之前,你若是有些人性,就莫要去学了汉武帝,连自家的孩子都当做是敌人……”
“你好自为之!”
耶律洪基大步出去,带起了一阵风。
那几张纸被风卷了一下,萧观音兀自喃喃的道:“汉武帝横扫匈奴,他无惧任何对手。而你……作为大辽皇帝,你做成了什么?大辽将会在你的手中衰弱……”
“娘娘!”
女官进来了,“此等话以后还是少说为好。”
萧观音放开捂着脸的手,抬头道:“你去打探西北的消息,速速回报。”
女官应了,等她出去后,萧观音四处张望,然后趴着过去,捡起了那几张纸。
殿内很干净,但她还是吹了几下纸,然后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她就这么跪坐着,神色平静,恍如死寂。
下午,女官来了。
女官神色紧张,“娘娘,说是沈安去了西北,曾公亮也去了西北,宋人怕是在谋求西夏。若是西夏一失,大辽和宋人就再无阻隔,娘娘,大战不远了。”
“他去了西北?”
萧观音的嘴角微微翘起,“他若是去了西北,梁氏定然不是对手,随后他就会立下大功……”
女官觉着她的关注点有些问题,“娘娘,大辽会和宋人打起来!”
“难道没打吗?”萧观音冷笑道:“一直在打,只是大辽最近几年都败了。”
“娘娘……”女官回头看了一眼外面,“要小心隔墙有耳。”
“有又如何?”萧观音冷冷的道:“在他的眼中我只是个死人,若是我死了能让浚儿不被他猜忌,那死又何妨?”
女官低下头,有泪水垂落,“娘娘……”
萧观音微笑道:“他去了西北,西夏定然不复存在了,不信你们等着看吧。”
……
第二更。
第1576章 三春争及初春景
消息传来是在第六日,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里。
随行的骑兵已经集结了,等待帝王的检阅。
庞大的随行物资装车运送。
战马在不断的嘶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青草的味道,很好闻。
耶律洪基出来了,后面是留守的臣子,还有来送他的萧观音。
耶律洪基交代了些事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出发了。
他搬鞍上马,刚坐稳,就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
“止步!”
有人去拦截,可随即拦截就放开了。
耶律洪基沉稳的道:“让他来。”
信使飞速而来。
“陛下,西夏没了!”
耶律洪基的眸子一缩,沉声道:“说清楚!”
他想到了沈安!
“据闻是沈安亲临兴庆府,说服了梁氏,随后宋军河东路大军进驻……”
西夏没了?
“他说服了梁氏?”
一个官员不解的道:“那梁氏垂帘,执掌西夏的权柄,怎会愿意降了宋人。所谓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她莫不是傻了?”
“说是沈安和梁氏有勾搭,这次算是久别重逢,**。”
这样?
有人不经意的看了耶律洪基一眼,心中想起了些传言。
耶律洪基看了此人一眼,把他牢牢记住,然后问道:“那些叛军呢?”
“那些叛军夜袭兴庆府,可宋军灵州知州王韶已经到了左近,就在叛军攻城时发动突袭……”
有武将一脸不忍的道:“骑兵攻城要先下马……那就变成了步卒。”
步卒在夜间被骑兵突袭,那效果耶律洪基能想到。
“王韶,谁知道此人?”
“陛下,此人原先只是个平常官员,后来更是考制科失败,随即四处游历,最后和沈安结识,这才重返官场。”
“出兵!”耶律洪基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决断,“马上出兵去逼迫右厢朝顺军司,逼迫李多仁。只要拿住了右厢朝顺军司,西夏的大局还在,咱们随时能鼓动那些西夏人去和宋人纠缠,还有那些羌人,一句话,控制住了那里,宋人就算是拿住了兴庆府,也不得安宁!”
“陛下英明!”
群臣赞美是惯例,随后大队人马就出发了。
每年开春耶律洪基就会满世界乱跑,这里蹲几天,哪里混一阵子,后世的旅游达人在他的面前都得跪了。
就在他出发的第二天,信使又来了。
“娘娘,王韶说服了李多仁归降,宋人……宋人掌控了右厢朝顺军司!”
女官的嘴唇在颤抖,她知道,从此大辽的安宁就没了。
“是吗?”萧观音正在抄写石头记,一手娟秀的毛笔字看着赏心悦目,“他胜了?”
“是王韶!”
“可王韶是他的门客。”萧观音欢喜的道:“我就知道他定然能胜,只是那梁氏却不要脸。”
她放下毛笔,“那梁氏原先是没藏讹庞的儿媳,李谅祚的表嫂,可你看看她做了什么?勾搭李谅祚,最后弄死了没藏讹庞一家子……贱人!”
女官低声道:“娘娘,您是大辽的皇后……那沈安是宋人的官员,您……忘掉他吧。”
“我并未和他有什么呀?”萧观音微微嘟嘴,竟然有些少女般的可爱,“我只是欣赏他的才华,以诗为友,以石头记为友,就如同我以前欣赏李白的诗,这有什么?”
女官叹道:“可陛下……”
“别提他。”萧观音淡淡的道:“他如今把我和浚儿视为眼中钉,不给把柄,你以为我能活到现在?”
仿佛一股子寒风在室内吹过,女官浑身颤抖着,“娘娘,不至于吧?”
“你以为呢?”萧观音冷笑道:“他要把柄,那我就给他,所以我和浚儿才活到了现在。但宋辽大战不远了,一旦开启,我和浚儿的前途未卜,所以我只可任性而为,如此他反而会放心。”
女官是萧观音的心腹,一损俱损的存在,听到这个分析后,她不禁伤感的道:“这便是伴君如伴虎,娘娘,那以后怎么办?”
“以后?”萧观音微笑了起来,“看石头记,只是那小贼却不肯更新,这几章怕是被他的娘子催促才写出来的吧。若是能隔几日就有一章就好了。”
小贼?
女官抬头看着萧观音,“娘娘,忘掉他吧。”
“好。”萧观音很爽快的答应了。
“陛下回来了!”
外面有内侍在喊,声音听着有些惶然。
“他这是不出游了?”萧观音有些幸灾乐祸的道:“你去看看。”
女官出去了,萧观音也走了出去。
“娘娘,陛下得知了西夏的消息,怒不可遏,刚才已经杀了一人。”
女官气喘吁吁的回来了,“陛下想出兵,可宋人那边却派了文彦博掌控北方战局。那文彦博放话,说就算是战死,也不会让大辽有寸进……
陛下大怒,说是要去生擒文彦博,可那文彦博却把自己的家书贴在了衙门外面……为父战死之后,你等不可在汴梁偷生,速来北方。杀一辽人,为父九泉之下方能瞑目。”
一股森然的气息笼罩在四周。
“文彦博主张宋辽和平,可此刻也变成了这等大丈夫的模样,宋人真的不同了。”
萧观音走到一株花树之前,伸出细嫩的手指头去触碰了一下刚发出来的嫩叶。
“二十年来辨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兕相逢大梦归”
她站在花树边上,笑靥如花。
……
“嫂子,先前我去了王定儿家,她家有人问石头记,说是哥哥太懒了些,让我催促他。”
少女伏在梳妆台上,看着床上睡着的孩子,漫不经心的说着。
“嗯,知道了。”杨卓雪坐在床边做针线,抬头问道:“芋头呢?野哪去了?”
“芋头!”
果果出去招呼了一声,芋头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一头灰尘,身边还有花花。
花花过来卧在果果的脚边,尾巴轻轻摇摆着。
“姑姑,我发现了一个狗洞!”
沈安不在家,果果就带着芋头读书,每天学习两个时辰,剩下的时间随便他疯。
果果皱眉拍打着他头上的灰尘,“等哥哥回来收拾你。”
芋头抬头,得意的道:“爹爹还得要半年才回来。”
“谁说的?”果果一边拍打着他的身上,一边问道。
“外面有人说的,说爹爹去了西北,怕是要什么持久……”
“旷日持久。转身。”果果嗔怪的拍了他一下。
“对对对,就是旷日持久。”芋头顺从的转身,给姑姑拍自己的背上,“他们说西贼凶悍,爹爹不小心怕是回不来了。”
“那些都是懦夫!”果果不屑的道:“你记住了,你爹爹在汴梁的时候,那些人压根就不敢当着他的面说这等话。”
“姑姑,为什么?”芋头被拍的背上生痛,龇牙咧嘴的问道。
“因为你爹爹会打断他们的腿!”
果果昂首,“好了,下次见到这等人,你要当场呵斥他。别怕。”
“好!”一大一小两个相对一笑。
“小娘子,王家的小娘子来了。”
闺蜜来了,果果警告了芋头一下,然后赶紧就溜了。
“定儿你好美。”
今日的王定儿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看着真是不错。
赞美他人,你的心情会愉悦。
这是哥哥教的,果果始终遵循。
王定儿嫣然一笑,“你才美,不是美……那种叫做什么?”
果果快十四岁了,用亭亭玉立吧觉着不合适,就是……
“反正看着赏心悦目。”
两个女孩子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最近的新奇事。
“有人弄了个诗会,说是全汴梁最出色的都会去,连苏御史都会去。”
“哎!”
果果以手托腮,一脸的无趣。
王定儿捏捏她的脸颊,笑道:“为何了无生趣的模样?”
果果忧郁的道:“子瞻哥哥去了,那些人哪里还有活路。”
“哈哈哈哈!”
王定儿不禁大笑起来,然后问道:“你去不去?”
“好玩吗?”从哥哥走后,果果就在家里帮衬嫂子管家,还有各个作坊的账目要管理,很忙。现在是年初,事情算是少了些。
“好玩。”王定儿扳着手指头数有那些好玩的……
“好,去去去!”果果心动了。
第二天吃了午饭之后,果果就准备出发了。
杨卓雪自然是同意的,小姑子那么乖,在家帮了她一个冬天,现在是该给她歇息的时候了。
“姑姑……”
这等诗会自然是不好带小孩子去的,可芋头却不干了,拉着姑姑就不撒手。
“芋头!”
杨卓雪板着脸要发飙了。
“姑姑!”芋头仰头祈求道:“带我去吧。”
果果看着他,突然就想起了些什么:“嫂子,我带芋头去吧。”
“那怎么好?你带着他去了就没法玩。”杨卓雪指着芋头,“过来。”
“嫂子,以前我和芋头一般大时,哥哥走到哪都带着我。”
对夫君的思念一下让杨卓雪就呆住了。
“娘!”芋头两头求,很是辛苦。
“去吧。”
芋头欢呼一声,然后去更换衣裳。
“当年你还小,那时候……”杨卓雪想起了当年刚嫁进来时,那时候果果也还小。
“官人当年背着你到了汴梁,那定然是很艰难。”
“是呢!”果果记得不少当年的事,“那时候哥哥可厉害了,一路上哄了好些人。”
那个大忽悠!
杨卓雪嘴角含笑,“快去吧。”
想到当年自己那次生日,杨卓雪不禁痴了。
果果和芋头到了前院,石板早就在等候了。
他从到了沈家之后,就跟着周二很是刻苦学习了如何赶车,经常半夜能看到他蹲在马圈里和拉车的马儿在嘀咕,至于给马儿洗刷更是每天都有。没过多久,沈家拉车的马和他亲热的不行。
按照他的妻子赵氏的说法,就是石板那一阵子算是把家搬到了马圈。
“见过小娘子,见过大郎君。”
石板穿着一身干净的衣裳,恭谨的把果果和芋头送上马车,赵五五随后也上去了,石板看了闻小种一眼。
“走吧。”
闻小种习惯性的看了左右一眼。
……
第三更,后面还有两更。
第1577章 秦观
春天的汴梁,几条河流在城中蜿蜒而过。马车不时经过桥梁,石板会下车,小心谨慎的拉着马缰和车辕。
一路到了一家大宅子的外面,闻小种走到车边,低声道:“小娘子,这是信州防御使洪山家。”
“我知道。”
石板已经去交涉了,闻小种继续说道:“他家是真宗一朝起来的,在先帝时还风光过了一阵子,不过到嘉佑年时有些落寞。治平年依旧没起色。不过洪山善于交际,在汴梁还是很有些人脉,今日轻松即可,不必和洪家亲近太过。”
边上若是有人在的话,一定会吃惊于闻小种对洪山一家子的熟悉。
“你怎么知道的?”
“小人昨日去打听了一下。”
闻小种说的很平淡,可昨日的洪家却被他摸了个清楚。
这样的护卫,放在汴梁能值多少钱?
年薪没有五百贯,你想都别想。
可闻小种在沈家的月薪却没那么多,这是福利丰厚。
“小娘子,可以下车了。”
洪家的一个妇人迎了出来,闻小种掀开车帘,随手把凳子放在地上。
赵五五先踩着凳子下来,等到了果果时,她一手提着裙子,竟然就这么跳了下来。
呃!
那个妇人眼睛眨动着,心想这位小娘子竟然这般不矜持吗?
但凡名门出来的小娘子,礼法是必须要精通的。比如说下马车,最好的姿态就是一手提着裙子,一手被侍女牵着,从容而优雅的下车。
可果果竟然就这么蹦了下来,而且身形矫健的不像话。
“小娘子英武。”
闻小种毫不犹豫的赞美着,然后看了妇人一眼。
妇人知道他的身份,不禁退后一步,然后笑道:“请小娘子跟着奴家来。”
进去之后,从左边一直走,过了两道门,眼前豁然开朗。
前方是一片空地,树木散落其间,还有一个大池子。后面更有小径通幽处,极目看去,树木成荫,不知道有多大。
“这是我家的花园。”
妇人回身,含笑看着果果。
洪家发家有几代了,所谓三代看吃穿,洪山算是富二代,而沈家是沈安一手打拼出来的,属于富一代,洪家人自然有资格矜持一番。
众人跟着她继续往前,顺着小径转了过去。
转过一个假山之后,喧嚣突然而至。
这是一片空地,左边是游廊,坐着十多个蒙着面纱的女子,而在右边的空地上摆放了一些榻和凳子,二十多个男子零零散散的坐着。
“小娘子,面纱!”
赵五五疾步上前,伸手把帷帽的面纱拉了下来。
果果不大习惯这样,芋头却很好奇。
“姑姑,好玩吗?”
在孩子的世界里,这样很有趣,若是可以,他也想来一个。
“不好玩。”
果果伸手,芋头牵着她的袖子,跟着往游廊去了。
作为一个小屁孩,他可以跟着去女眷那边厮混。
女眷那边站起来两个人,却是王定儿和马潇潇。
“果果!”
二人笑吟吟的过来,把果果姑侄迎了进去。
里面的都是少女,见果果进来,有人面带敌意,有人一脸好奇……但都起身行礼。
“见过沈小娘子。”
果果回礼,然后被王定儿和马潇潇带到了自己的那一边,加上芋头,四人坐在了一起。
“芋头,你来做什么?”
王定儿和芋头很熟,就拿他开玩笑。
芋头板着脸道:“我来保护姑姑。”
“哟!”马潇潇见他可爱,忍不住就捏了他的脸蛋一下,“芋头都知道保护姑姑了,那若是有人欺负你姑姑你要怎么办?”
芋头昂首道:“爹爹说让我长大了给姑姑撑腰,谁敢欺负姑姑,我就打他!”
从来娘家人都是女子最后的退路和体面,当娘家人冷漠以对时,女子实则就已经没了退路。
周围的女子本来在窃窃私语,听到这话不禁艳羡不已。
果果摸摸芋头的脑袋,笑道:“芋头最是孝顺了。”
有这样的侄子,真的让人窝心。
王定儿喜滋滋的道:“芋头,那你长大了可要考进士哦?”
在女子的眼中,父兄做官最是有尊严,自己嫁出去也能挺直了腰杆子,不怕婆家的刁难。
所以从来婚嫁都是门当户对,什么灰姑娘之类的童话有,但只是凤毛麟角。
“不要!”芋头皱眉,苦大仇深的道:“爹爹说随便我。”
“咦!”那边有个女子咦了一声,然后微笑道:“孩子撒谎可不大好。”
这话有些冲,果果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兄长说过,孩子的未来看他的喜好,看他的长处,若是不适合为官,却硬是要逼着他做官,那是害人害己。沈家的孩子只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别害人。”
众人默然。
不害人看似要求很低,可仔细一想,沈安的家业庞大,以后两个孩子分家之后,依旧是富可敌国,这样的人家要求什么?
做官?
做官他们得有沈安的本事,否则会因为巨富而被坑。
若是不做官……
那可不就是别害人就好?
这个果然是大智若愚的要求啊!
有几个女人在点头。
“沈郡公此言不差。”
“是不差,孩子不害人,沈家又喜欢捐钱,这样的人家自然是有益于国,如此各自相安。”
“沈龙图这般……若是旁人,早就子女一大群了。”
一个女子看着眉眼含羞,还偷偷的瞥了果果一眼。
“果果别理她。”马潇潇没好气的道:“这是想进你家呢!”
果果皱皱鼻子,“哥哥才看不上她这等人呢!”
沈安若是想找女人,随便什么绝色都不是问题。至于说什么要看女方的背景……除去公主之外,谁的背景在他这里都不管用。
“开始了!”
这时洪山出现了。
“诸位贤达,诸位小娘子今日光临寒舍,洪某不胜欢喜。”
洪山看着很是和气,有些富家翁的模样。但你若是真把这等人当做是富家翁,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今日春光明媚,洪某准备了些好酒好菜,以待嘉宾。”
洪山拍拍手,仆役和仆妇分成两边开始上酒菜。
“竟然说是诗会,那自然得有个题目。”洪山笑吟吟的道:“当今官家继位以来,大宋蒸蒸日上,西北和北方稳如泰山,三司岁有结余,这便是盛世景象,诸位,今日便以盛世为题,如何?”
那边的男子起身拱手,“遵命。”
洪山笑呵呵的去那边坐在了中间,然后左右看看,“苏御史呢?”
“还没来。”
一提到苏轼,气氛明显的就不对头了,有些凝滞。
果果在捂嘴偷笑,王定儿靠着她低声道:“你就笑吧。”
果果放开手,“若是子瞻哥哥来了,他们还怎么作诗词?”
想到苏轼出现后那些人的绝望,马潇潇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开始了!开始了!”
诗词大会开始了。
果果就是来看热闹的,她一边给芋头弄东西吃,一边和王定儿、马潇潇她们品评诗词。
那些人的诗词大体平庸,不过少女们来此就是游玩的,还有些是来相亲的,所以醉翁之意不在酒,各自有各自的乐子。
赵五五站在后面,见对面有男子看过来,就俯身低声道:“小娘子,那些男子若是孟浪,不可搭理。”
“我知道。”果果摸了一下袖子里的双节棍,很是淡定。
按照沈安的说法,沈家人出门不欺负人,但若是谁敢出手,那就别客气,打回去就是。
一句话,沈家人就是不吃亏!
“少游来了!”
这时外面来了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看着神采飞扬。
“见过洪公。”
年轻人和洪山见礼,洪山笑吟吟的道:“少游远来,在汴梁这阵子可有感悟?”
这是邀诗词。
年轻人笑道:“有。”
“只管作来。”洪山拍拍手,“给少游倒酒,准备笔墨!”
年轻人看了对面的女子们一眼,起身准备。
“这人叫做秦观,最近才来了汴梁,有人说他有大才。”
王定儿摇头晃脑的,头发上的饰物微微而动。
果果低头喝了一小口酒,赵五五低声道:“小娘子……”
郎君有交代,出门不喝酒,多吃菜。
果果放下酒杯,这时那边的秦观做好了一首词,众人不禁轰然叫好。
“秦少游的词多情,让人一听难忘。”
有几个少女大抵对秦观颇为有意,于是难免眉目含情,大肆夸赞。
但她们看向果果的目光中却多了警惕。
这位可是宣城郡君,家里的哥哥又厉害的离谱,而且家产丰厚的让人绝望。若是果果出嫁,那嫁妆估摸着能让天下所有的少女羡慕嫉妒恨,外加想吐血。
这样的果果,堪称是大宋第一待嫁小娘子,男人们谁不是趋之若鹜?
那边的秦观举杯冲着这边邀饮。
少女们举杯,然后一饮而尽,只有果果沾唇就放下了。
赵五五赞道:“小娘子兰心蕙质。”
马潇潇不禁翻个白眼,“果果不喝酒就是兰心蕙质,那若是她会做针线怎么办?”
赵五五正色道:“那自然是心灵手巧。”
马潇潇不禁笑了,“可我也会针线,却没人夸。”
那边的秦观被众星拱月般的围着,各种夸赞,各种试探。
稍后秦观被推了出来,他缓缓走过来,侧身站着,说道:“见过各位小娘子。”
这是来亮相,让这些少女看看自己的模样。
果果低头给芋头剥坚果,芋头看了秦观一眼,说道:“姑姑,可惜爹爹不在。”
果果想到了哥哥,不禁就笑了。
若是哥哥在,这里谁敢这般高调?
“苏御史来了!”
外面有人喊了一嗓子,瞬间少女们的目光都转了过去,把秦观丢在了一旁。
苏仙来了。
他大抵是告假而来,换了一身便服,步履矫健,微微而笑,一见就可亲,再见洒脱。
“见过苏御史。”
众人行礼,苏轼还礼,然后洪山刚想和他寒暄几句,苏轼却径直去了游廊那边。
“你是谁?”
他眉头皱紧,很是不满的模样。
秦观躬身:“某秦观,字少游,见过苏御史。”
苏轼干咳一声,“这边有女眷,你过来作甚?回去!”
呃!
洪山那边尴尬的不行,想说这是让秦观在京城亮个相,可苏轼却板着脸,大有发火的意思。
“是。”
秦观抬头看了少女们一眼,苏轼马上挡住了他的视线,说道:“无礼!还不回去!”
少女们心中失望,苏轼赶走了秦观后,回身走了过来。
他有妻儿,加上性格豁达,所以径直就过来了。
“果果,芋头。”
刚才看着怒气冲天的苏御史此刻笑的很是和气。
“见过子瞻哥哥。”
果果起身行礼。
“见过叔父。”芋头也有板有眼的行礼。
苏轼抚须笑道:“果果只管在此逍遥,芋头,可愿跟着某去看看别人是怎么作诗的?”
芋头点头,苏轼就引了他过去。
“这是安北家的大衙内沈绩。”
芋头可是有虚职在身的,在场的年轻人却大多是白身,于是都尴尬的起身行礼。
苏轼见了心中暗爽,然后正色道:“沈绩的诗词苏某是知道的,虽然稚嫩,可却颇有灵性。”
苏轼一到,全场的中心就是他,他顷刻间就作词两首,众人不禁为之倾倒。
随后就是饮酒作乐,还有歌姬来唱歌,让果果很欢喜。
歌声悠扬,最后洪山出来总结感谢。
“每逢春季,总是有些人家日子艰难,今日群贤毕集,洪某厚颜,捐五百贯算是抛砖引玉。回头今日的诗词会集结成册,诸位的义举也将列于之后。”
这个收尾极好,连苏轼都点头,只是他的小日子有些紧巴巴的,就捐了十贯。
大家都认捐了不少,到了少女们这边时,大伙儿看着果果有些沮丧,有人说道:“要用自己的钱。”
这是个出风头发好机会,而且还能积攒声望。可老沈家太有钱了啊!
若是大家都用家里的钱来捐助,谁比得过果果?
众人看着果果。
果果点头,清脆的道:“好!”
大伙儿于是就有些快活,随后各自认捐。
轮到了果果时,她提笔写了数目,见那边的苏轼在招手,于是起身告辞。
“她捐了多少?”
有人好奇的问道。
王定儿和马潇潇看了一眼,二人面面相觑。
有个少女过来拿起册子一看,失声道:“五千贯!”
众人看着跟在苏轼后面离去的果果,不禁都想哭。
“沈龙图竟然给了她那么多的私房钱?”
……
第四更,还有一章盟主加更。
第1578章 不炫富的炫富(为新盟主‘秋雨之宸’贺,加更)
“五千贯?”
飞燕瞪着铜铃般的眼睛,“竟然那么多?”
“是啊飞燕姐姐。”
那个羞涩的内侍掰扯着手指头,“那诗会一群男子作诗词,得意洋洋,最后沈果果随意写了个五千贯,就跟着苏御史走了,一群人被惊的目瞪口呆。”
飞燕摇头叹息,“沈龙图果然是宠溺这个妹妹。”
“有人说怕是拿不出来。”
内侍依旧在掰扯手指头,不时偷看飞燕一眼。
飞燕皱眉道:“马受,你就不能有些男儿气概?”
“某知晓了。”马受依旧是细声细气。
飞燕摇摇头,进了室内。
外面阳光明媚,室内却有些阴暗潮湿。
从深秋开始,高滔滔就喜欢呆在屋子里。
屋里有铁炉子,暖洋洋的,上面烧个水壶,人不会感到干燥,甚至连吃饭高滔滔都喜欢架在炉子上吃……
几个菜混合在锅里,下面用个铁架子隔离铁炉子,这样加热就温和了,锅里微微沸腾。
“炒菜混在一起就是好吃。”
这已经是高滔滔的第三碗米饭了。
伺候的宫女忧郁的看了一眼她那丰腴的脸颊,再看看有些撑住的衣裳,就不敢再去接空碗。
“娘娘,您吃三碗了。”
“嗯?”高滔滔哦了一声,意犹未尽的放下碗,念念不舍的看了锅里的菜一眼。
沈家在冬季最喜欢的两样,一是火锅,但火锅不能经常吃,否则上火。二是干锅,就是把几种炒菜放在一口锅里保温加热,热乎乎的吃了最过瘾。
这样的吃法,一个冬季下来,这人不胖个三五斤才怪。
“娘娘,少吃些吧。”飞燕是女官,又是心腹,才敢冒死劝谏,“再吃,那些衣裳都要重新做了。”
“胡说!”高滔滔漱口,然后喝了一口茶水,“沈家也是这般吃的吧,那杨卓雪和小果果也不见胖,可见并无根据。”
她靠在椅背上,惬意的放松了心神。
“娘娘,说到沈果果,午后洪家弄了个诗会,还为春季出现的贫民募捐,那些人大多捐了数十贯,最多不过数百贯……”
“果果捐了多少?”高滔滔觉得眼皮子有些重。
“捐了五千贯,说只是私房钱。”
“那么多?”高滔滔睁开眼睛,苦笑道:“我这个皇后竟然都没她有钱,这日子过的。”
飞燕点头,“娘娘,臣也是这么觉得的。”
高滔滔是感慨,可飞燕这么一肯定,憋的她想吐血。
堂堂的大宋皇后,出手还比不上一个少女,哎!
……
“卓雪……”
杨卓雪每日的事情不少,此刻她在前院,中间隔着一个屏风,听王天德在禀告暗香最近的生意情况。
“娘子,是钱氏来了。”
石板的娘子去看了一眼,回来禀告消息。
钱氏是杨卓雪在娘家时的闺蜜,以前一直跟着夫君在外地为官,这不最近才回到了汴梁,开始来寻杨卓雪。
“请她去后院,就说我稍后来。”
杨卓雪的沉稳让边上的陈大娘不禁微微点头,觉着这才是沈家当家主母的模样。
王天德在门内一点,边上有庄老实作陪,继续说道:“去年暗香不错,今年开头也还行,只是有些地方出现了些香露,虽说比不过咱们的,可却便宜,就怕分走了些生意。”
“不会分走生意。”屏风后的杨卓雪淡淡的道:“沈家的香露每年出货就那么多,官人说过,这是奢侈品,先去挣外藩人的钱,等外藩人的钱挣的差不多之后,再把香露的价钱降下来,在大宋铺开。
此刻有人仿造也不是坏事,这是把大宋的货提前铺开了些,而且还是便宜货,咱们家的却是贡品,一个高,一个低,和咱们的生意不相干,安心就是了。”
这个道理王天德自然是懂的,只是他想迂回给杨卓雪说清楚,谁知道杨卓雪却一言挑明了其中的关窍,让他不禁心生敬意。
庄老实把他送出了大门外,说道:“郎君在家时,娘子看似平庸,可那是娘子想平庸。如今郎君在外征战,有人就想哄骗了娘子,这不上个月一个账房弄鬼,结果被娘子给看出来了,当场就拿下了此人,把他贪的钱都夺了回来,最后送官。”
这话里带着些警告之意,王天德是老生意人,自然听出来了,他苦笑道:“某和安北是多年的交情,他看得起某,某自然会为他看着暗香,至于钱财,某跟着安北这些年早就挣够了。”
庄老实笑着抹过了这个话题,看着王天德远去,身边的陈洛说道:“这人怕是不老实!”
“他是不老实,不过却不敢对沈家不老实。”庄老实得意的道:“为何?第一他原先落魄,是郎君把他扶了起来,若是他敢背叛沈家,大王和王郎君他们就敢弄死他,旁人还无话可说。第二,咱们家的那些秘方都隔开了他,郎君说别用好处去考验人心人性,所以这样各自相安最好。”
陈洛赞道:“郎君的安排再稳妥不过了,就算是他走了,家里也丝毫不乱。”
“什么叫做郎君走了?”
庄老实拎起木棍子就抽得陈洛抱头鼠窜。
前院很欢乐,后院也不差。
“你家的摆设为何这般简单呢?”
妇人们最喜欢看别人家的摆设,然后和自家的比较一番,若是自家胜,能舒爽好几日。
杨卓雪只是含笑,陈大娘在边上低声道:“是简单呢,那棵树叫做什么……当年郎君花了五百余贯叫人从那边弄了回来……”
那棵不起眼的树竟然值五百多贯?
钱氏不禁过去仔细看了看。
“家里的屋子早就全部翻新过,光是木料就花费了数万贯。”
钱氏看了一眼后院的屋子,此刻仿佛多了光彩。
“还有那个花瓶,说是前汉的。那幅画是前唐的阎什么的。”
“阎立本?”钱氏忍不住进了屋子,盯着墙壁上的那幅画发呆。
“对对对,上次差点被大郎君被撕坏了,你看边角那里那条缝隙,就是前年大郎君给撕的。”
这是阎立本的画啊!
你们竟然拿给小孩子把玩!
钱氏沉声道:“这可是宝贝,要看好啊!”
“宝贝?”陈大娘笑道:“家里好些这等字画,都堆成山了。每逢要晾晒时,郎君都苦不堪言,只说不该弄了那么多来。”
你这是存心来气我的吧?
钱氏看着在边上含笑的杨卓雪,不禁叹道:“当年令尊古板,大家都说你以后的姻缘艰难,我成亲早,早早就跟着官人离了汴梁,却一直挂念着你……
后来听闻你嫁给了沈安,那时我还说沈安是谁。等后来沈安名声大噪后,我却担心你被他欺负了。”
人生的烦恼大多来源于比较!
这话是沈安说的。
杨卓雪深以为然。
此刻见闺蜜的眼中有掩饰不住的落寞,她微笑道:“都是过日子而已。”
“可你却把日子过成了神仙。”
钱氏起身道:“先前我看了一圈,这家里除去你之外,就看不到别的女子,可见沈安就你一个。大宋的男人,但凡有钱或是有权的,都喜欢玩女人,还死命的往家里带……我刚才还觉着你家怎地这么简单,莫非是那沈安不大在此处?如今看来却是错了。”
“难道要弄成郭子仪的那种才好?”杨卓雪笑道:“官人说过,家太大他不喜欢,觉着空荡荡的,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这种小市民心态不时会在沈安的身上体现,但却让杨卓雪倍感舒适。
“那他……”钱氏指指外面,“他就没在外面养女人?”
大宋首富啊!
钱多的数不清。
而且二十多岁就是直龙图阁了,战功更是吓人的多。
这样的男人……就算是弄几百个歌姬在家里,日日换着来也没人敢说什么吧?
可他竟然就只有杨卓雪一个女人。
“你家官人……”杨卓雪觉得钱氏的情绪不对,好像在羡慕之外还有些悲伤。
“只是个七品官罢了。”钱氏苦笑道:“可家里也养了两个歌姬。”
杨卓雪同情的道:“很难受吧?”
“是啊!”钱氏开始倒苦水……
半个时辰后,杨卓雪手中的小衣裳做好了,钱氏的牢骚也发完了。
“娘……”
芋头回来了,小炮弹般的冲了进来,见到钱氏后先是一愣,然后行礼。
“是芋头吧?”
钱氏笑眯眯的拿了见面礼出来。
芋头看了杨卓雪一眼,然后才接了。
“我这便回去了,回头再来。”
这次回到汴梁,钱氏不知道自己的丈夫能分配到哪个衙门任职,心中有些焦虑。
一路回家之后,她的官人贾俊正在喝酒,见她来了也不搭理。
“官人,可是消息来了?”
钱氏过去给他倒酒,顺带瞪了边上的两个歌姬一眼。
所谓歌姬,实际上就是养在家里的那个啥,觉着不新鲜了就转送转卖,和货物无异。
贾俊叹息一声,一扬脖子干了杯中酒,单手托腮,得意的道:“定下来了,去宗正寺。”
“宗正寺?”钱氏心中一凉,强笑道:“那也不错,至少不麻烦。”
宗正寺可是冷板凳,有什么好的?
“只要为夫在那边讨好了几位宗室长者,以后升官自然不在话下。”
钱氏附和了几句,心中却很是愁苦。
“你不信?”贾俊笑道:“前几年就有一个叫做马朝的,就从宗正寺主簿一路升官。”
“果真?”
钱氏心中欢喜,急忙要了酒杯来,夫妻俩对饮。
“明日为夫就去宗正寺。”
“好。”
这边在憧憬,那边果果在家里翻找自己的小金库。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从到了汴梁之后,哥哥经常给她钱,开始是铜钱,后来是金银纸钞。
“五五,你帮我找找。”
赵五五应了,她跪在床榻前,上半身趴下,伸手进了床底,整个人的曲线毕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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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更送上,大家晚安!
第1579章 土豪,生病
赵五五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个箱子,打开一看全是黄金。
“不是这个。”
黄金自然是压箱底的,按照沈安的说法,等以后果果嫁人了,金银就是她的底气,但凡夫家闹腾,怎么应对都不虚。
赵五五趴了下去,又拖出来一只箱子。
“就是这个!”
果果打开了锁,揭开箱子一看,里面全是纸钞。
“每年的生辰哥哥都要给好多,还有每年的初一也给许多,不知有多少。”
果果坐下开始数……
赵五五拍拍头上的灰尘,托了一下胸,然后也参与了进来。
“这里一千……这里一千……好了,五千有了。”
果果看着还剩下许多的纸钞,很是头痛的道:“钱太多,不知道买什么。”
她把纸钞装进大信封里,递给了赵五五,“让陈洛去送。”
“是。”
赵五五去了前院,闻小种却接过了这个活。
对此赵五五已经习惯了,她看了有些幽怨的陈洛一眼,刚想进去,陈大娘叫住了她。
两人转到了侧面没人的地方说话。
“你这个……五五啊!”陈大娘指着她的身体,“你这是吃了什么?越发的丰腴了。”
“没有啊!”赵五五觉着很冤枉,苦笑道:“我经常也觉着累。”
“去暗香吧,他们弄了新的料子,很坚实,还软和。”
现在不是大唐,女子不以肥胖为美。
闻小种一路去了洪家,把纸钞交割了,搁下一句话,“那个叫做秦观的,据闻喜欢玩女妓歌姬,此等人浑身臭味,以后让他离我家小娘子远着些。”
这话最后传到了秦观的耳中,正在和人喝酒谈论诗词的他一怔,就问道:“谁人不玩女妓歌姬?他这话却是有些针对某的意思。”
室内的几个男子都笑了,其中一人说道:“沈龙图就不玩。”
“他不玩他的,说某作甚?一介奴仆也敢对某指指点点,当真是跋扈!”
另一人摇头道:“那闻小种就是沈果果的侍卫,但凡沈果果出门都跟着,据闻拳脚了得。少游,那沈果果年方十四岁,长得让人动心呐!而且沈家乃是大宋首富,她的嫁妆怕是会吓死人。”
众人都在笑,秦观却冷冷的道:“大丈夫要功名钱财当自取之,某不屑于做裙下之臣。”
众人吃完了,醺醺然的出去,结账时就听掌柜在赞叹。
“那沈小娘子果然是人美心善,五千贯说捐就捐了。”
“五千贯?哪来的五千贯。”有食客好奇问道。
“这不今日洪家弄了什么诗会,请了沈小娘子去散心,席间说是每年春季就有流民,沈小娘子听了心中不忍,就把自己的私房钱捐了出来。”
“果然是善心人!”
“这是沈龙图的家教好啊!记得沈龙图也经常捐钱,据闻他捐了许多,只是从不对外说。”
“这等小娘子,也不知道谁有福气娶了她去。”
众人一阵赞美,突然有人叹道:“五千贯的私房钱啊!汴梁的小娘子谁有?”
众人摇头,都苦笑不已。
“少游兄今日不是去了诗会吗?可知此事?”众人就问了秦观。
“是有此事,只是当时不知她是说笑还是什么。”
五千贯就是一笔让秦观觉着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巨款,但一个小娘子随口就说捐出来,当时他觉着有些好笑。
可那是沈安的妹妹!
“已经捐了,刚送去洪家!”
“那就没错了。”
“别担心这个,沈家不差钱,沈龙图以前悬赏都是数万贯,连皇城司的密谍们都忍不住来干私活。”
一说起沈家的有钱,那话题就打不住了。
秦观出了酒楼,站在外面,有些茫然的道:“沈龙图文武双全,可挣钱的本事好像更厉害些。”
“上次沈龙图说,沈家就是有钱。”
怎地,不服气?
“听闻官家都夸赞了沈果果。”
“当年官家在郡王府时,沈果果经常去和府里的小娘子们一起玩耍,在官家的眼中就是后辈,所以这不就弄了个郡君。”
“你这个是胡说八道,沈果果的郡君是沈龙图立功换来的,此事汴梁早有公论。”
“呃!立功换来的?”
“是啊!否则沈龙图心善,汴梁的奸贼又没那么多,哪有那么多腿去给他打的。”
秦观听到这里不禁有些郁郁,问道:“打断人的腿,此事前无古人,官家和相公们就不管管?”
那人回身看着他,“此事是先帝在时就有的,沈龙图以德服人,被他打断腿的都是奸贼,所以官家和相公们自然乐见其成。”
还能这么说?
秦观也算是看了不少史书,但真的觉得此事闻所未闻,骇人听闻。
“此事该有人弹劾。”
不知怎地,他对未曾谋面的沈安多了些敌意。
他想了想,才知道是新法的缘故。
“少游,你反对新法,若是不小心触怒了沈龙图,那腿说不得就保不住了。”
“某不怕。”秦观此刻年轻,只觉得伸手可摘星辰,意气风发。
……
“果果捐了五千贯?”
“是。”陈忠珩谄笑道:“那些人还说果果会耍赖,却不知沈安疼爱妹妹,别说是五千贯,果果的私房钱怕是五万贯都有。”
“比朕有钱。”赵曙有些小郁闷。
“官家,您也有钱。”陈忠珩觉得官家很可怜,只能虚伪的安慰了一下。
“那些钱都是不能动的,哎!当年那个小小的人儿,如今也长大了,只是不知道谁能娶了她去。”
说到这事,赵曙就不由自主的想了想自己的几个儿子。
可沈安绝不会答应!
这一点他非常清楚。
别的事沈安都能打混,唯有妹妹的亲事,他至今都不松口,只说要二十岁之后才考虑。
还有六七年,若是那时天下安定,此事也难说啊!
赵曙心中在憧憬未来,飞燕来了。
“官家,娘娘身体不适。”
“哦,去看看。”
赵曙急匆匆的去了后宫,御医已经来了。
“如何了?”
他和高滔滔是青梅竹马,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官家,圣人的身子……臣觉得没病。”
“是啊!臣也是这般觉着的。”
“没病?”赵曙火了,“没病怎么不舒服?”
飞燕在边上说道:“圣人最近两个月一直昏昏沉沉的,吃了就打盹,精神萎靡不振,还说身体发沉……”
赵曙一跺脚就进去了,高滔滔靠在床上,见他来了就垂泪道:“臣妾觉着浑身发沉,怕是不好了……”
“臣妾去了之后不担心别的,就担心几个孩子。大郎成亲了,可向氏还没生育。二郎还没成亲,臣妾看中了几家小娘子,可就是定不下来,还有宝安他们……”
赵曙只觉得脑袋发沉,就怒吼道:“来人!”
外面进来了一群人,赵曙指着高滔滔说道:“若是治不好皇后,全数陪葬!”
陪葬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冲着这话的意思,但凡皇后有个三长两短,御医们铁定要倒霉,陈忠珩他们也会殃及池鱼。
于是御医们轮番诊治,面色也越发的凝重了。
“娘娘的脉象有些变化,让人不解。”
“是啊!”
“针灸如何?”
“怕是不行。”
“那就试试宁神的方子?”
“对,试试。”
一群御医商议了许久,最后定下了药方。
服药三日后,高滔滔的情况越发的严重了。
“圣人又睡着了。”
“哎!”
宫中愁云惨淡,赵曙为此罢朝一日。
“圣人这是怎么了?”
儿女们自然是要来侍疾的,向氏是大儿媳,带着公主们进去伺候,出来时面色不大好看。
“娘娘整日昏沉,御医说是顽疾。”
所谓顽疾,就是顽固的疾病,寻摸不到解决方案的疾病。
赵顼心中一冷,说道:“京城记得有些好郎中,我去寻来。”
他带着人在城中寻摸,带回来了十余个最有名气的郎中。
此等非常时刻,那些避讳都丢在了一边,郎中们得以进宫给圣人诊治。
进去时有人吹嘘,说御医不过是听着好听,本事远远不及自己。
结果出来时,一群郎中灰头土脸的。
“这脉象真是奇怪了,老夫恍惚记得在一本书里见到过,回家去找找。”
可高滔滔的病情不等人啊!
赵曙的脾气全开,连陈忠珩都被飞了一茶杯。
最后赵曙下了悬赏,但凡谁能治好皇后,重赏。
宫中人心惶惶,等果果进宫来寻闺蜜宝安时,就听到了这个症状。
“这个……”
果果的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动着,左手挽着自己脸侧垂落的长发,突然就笑了起来。
宝安正在愁,见她发笑就怒了,于是去呵她的痒,两个少女闹作一团,最后果果才说了原因。
“宝安,这病我好像听说过呢!”
“真的?”宝安一下就激动了,“是何病?可能治吗?”
“当然能。”果果得意的道:“哥哥教了我好些东西,只是哥哥说不许显摆,说是什么……显摆本事容易招人恨。”
“那你哥哥还不是经常显摆自己的本事?”宝安一边整理服饰,一边冲着她做鬼脸。
“哪有!”果果辩驳道:“哥哥说他不怕别人恨自己,恨的越多说明他的本事越大,可那些人却没本事冲着他动手,他就喜欢看着别人恨着自己,却不敢动手的模样,觉着特别舒服。”
边上的宫女们都笑了起来,觉着沈安当真是霸气。
“快快,我要去圣人那边。”宝安把果果丢在自己的宫中,急匆匆的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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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0章 第七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
高滔滔躺在床上,呼吸细微,面色苍白。
边上是向氏在伺候,赵曙才将去了前面处理政事,说是晚些过来。
“大郎的性子好,对你不错,只是他经常会忘记用饭,你要看着点,经常提醒他,给他准备热饭菜,不许他吃冷的……”
“是。”
高滔滔喘息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有,大郎晚上爱掀被子,你不可只顾着自己睡,要经常看看,给他盖好……”
“是。”向氏眨动着眼睛,极力让泪水留在眼眶里。
“你要早些给他生个孩子,最少要三个才好,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如此就稳妥了。”
她拍拍向氏的手背,含笑道:“你若是真心对大郎,我死后也会庇佑你……”
随后她脸色一冷,抓紧了向氏的手,“你若是对不住大郎,我死后也不放过你……”
向氏浑身一颤,被吓了一跳。
“娘!”
外面冲进来了宝安,她欢喜的道:“娘,果果来了,她说听过你这等病呢!”
“是吗?”高滔滔先是楞了一下,旋即就狂喜的道:“她在何处?”
没有人愿意离去,特别是有钱有权的人最怕死。
为何?
因为有生皆苦,可最苦的还是百姓,活的太累。
可有钱有权的人却不同,有钱能尽情享受,有权能俯瞰世间,这样的日子他们巴不得能过五百年,不,是永无止境,一直过到宇宙毁灭。
所以有钱有权的人最是怕死。
一句话,不舍而已!
高滔滔是大宋皇后,后宫之主,赵曙对她更是没话说。
这样的日子她当然希望能天长地久。
“我去把她找来。”
宝安转身又跑了。
消息传到了前面,赵曙丢下了宰辅们也跑了。
“果果能治病?”
韩琦有些不解,“沈安应当没教她这些吧?”
包拯回忆了一下,“说不准,不过沈安不肯让果果太辛苦,所以许多学问都任由她。”
“可御医都没办法,汴梁城中最好的郎中也灰头土脸的走了,她……希仁,你要看紧些,莫要让孩子自误。”
韩琦的话颇有深意,包拯拱手感谢。
这是让他回头给果果说一下道理,别掺和宫中的事,免得到时候治不好麻烦可就大了。
……
果果已经到了,御医把医案给她看,她胡乱看了几眼,然后说道:“圣人这个……以前嫂子也得过。”
这个就是有把握了。
赵曙一迭声的道:“刚送来的那个乳酪,给果果拿几箱子来。还有那个果子,最好的给果果选几篓子来。”
那乳酪连宝安她们都还没得吃,就被送给了果果。
可此刻谁也没心思管这个。
“当时嫂子刚生了芋头没多久,整日昏昏沉沉的,浑身没劲,就爱打瞌睡。”
“是啊!我就是如此。”高滔滔觉得有救了,就叫人把自己扶起来。
“那阵子嫂子还爱哭。”
高滔滔赧然的看了赵曙一眼,这段时日她也爱哭,只是不当着儿女们罢了,赵曙为此没少受罪。
“还爱说哥哥。”
赵曙的脸颊抖动了一下,这段时日他真的是苦啊!
“后来嫂子觉着自己要去了,就让哥哥照看好芋头,等芋头五岁后才能再娶。”
若说一个人有七魂六魄,儿女就是娘的五魂四魄,哪怕是死了也在担心。
“哥哥开始忍,后来就不忍了,说嫂子……说这个病能治。”
“如何治?要什么药?”赵曙亲自弄了纸笔来准备记录。
果果想了想,“就是……就是每日早晚跑一刻钟,要做操,每日还要晒太阳半个时辰。不许老是待在屋里。”
“就这个?”赵曙停下笔,然后黯然道:“罢了,送果果出宫。”
“是真的!”果果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就微微昂首道:“嫂子半个月就好了。”
赵曙摇摇头,有人过来请果果出宫。
等果果走后,赵曙闭目想了良久,说道:“去周边问问,可有好郎中,特别是那等名山大川之地。”
陈忠珩应了,却犹豫着不肯出去。
“还有事?”赵曙有些不耐烦。
陈忠珩犹豫了一下,“官家,邙山一脉治病,臣记得是不用药的,兴许……”
赵曙拍一下脑门,“是了,说不定和那个什么操有关窍,来人,去,把果果请回来。”
他用了请字,可见是后悔了。
陈忠珩心中一松,但又担心果果治不好,难免就有些踌躇。
“那等神术怕是能延年益寿,回头我也跟着你一起学,咱们夫妻要长长久久的才好。”
“好。”
帝后在撒狗粮,让陈忠珩不禁想起了晏月。
某的晏月啊!你何时才能不出去经商呢?
稍后果果回来了,看着有些不高兴。
小女孩就是这样,有时候宝安也会发些小脾气,所以赵曙不以为忤,笑眯眯的道:“小果果只管治,治好了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果果板着脸道:“哥哥说对朋友要尽心,不要总想着好处,否则心就歪了。”
这家教!
赵曙不禁赞道:“那沈安看着不着调,可却会教人。”
“还请娘娘下床来。”
高滔滔被人扶着下床,随后更衣。
“换鞋子。”
果果站在外面,高滔滔在后面,赵曙在侧面……后面一溜宫女内侍。
“娘娘准备好了吗?”果果回头。
“好了。”太阳不小,高滔滔觉得有些头晕。
“跑起来。”果果带头小跑,高滔滔跟在后面,随后是赵曙……
“三步一呼吸……”
“要稳,身子不要晃动太大了,不然会累,还会崴到脚。”
“别喘啊!”
“不……不行了。”才跑了一小段路,高滔滔就气喘吁吁的。
“那慢一些。”果果放慢了脚步,可高滔滔还是不行。
“那就不跑了。”果果板着脸道:“跟着走。”
于是一溜人跟着她快步走。
走啊走,高滔滔觉得两腿发热,头有些晕。
“头晕。”
“嫂子开始也晕。”
一刻钟后,高滔滔要人扶着才才行。
“不能扶。”果果板着脸道:“跟着我做放松。”
压腿、板腿……
一整套放松动作做下来,高滔滔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可等了一会儿后,她觉得轻松了些,只是精神不大好。
“要晒太阳,不许躲。”
果果教练很有专家的气息,一言而决。
“那操何时做?”
赵曙最是挂念这个秘技。
“今日圣人已经不行了,明日我再来。”
果果昂首出宫,小模样别提有多神气了。
马车一路到家,包拯已经在沈家等候了,见她进来,就皱眉道;“可有人为难你?”
“包公好。”果果好一阵子没见到他了,欢喜的道:“没有呢!”
“那就好。”包拯旁敲侧击的问道:“圣人的病情……”
“和嫂子当年的一样,后来哥哥还拿来取笑嫂子。”
“如此啊!”包拯七老八十了,没什么避讳,就让人把杨卓雪请了出来。
“你当年的病是何模样,和果果对一对。”
这事儿非同小可,一旦错了,果果要倒霉。
杨卓雪和果果嘀咕了一阵子,然后笑道:“此事倒是还好。”
那事儿她也不想细说,包拯也不好问,但见她有把握,心情不禁大好,起身道:“庄老实呢?”
“包公,小人在。”
庄老实进来,一脸堆笑。
“给老夫弄几块腊肉和香肠,要辣的。”
“是。”
庄老实出去喊了一嗓子,“二……梅……”
嗖的一下,二梅就拎着个提篮来了。
“是给包公?那奴再回去选一选。”
嗖的一下,二梅又消失了。
沈家的礼物是分三六九等的,至亲的才能拿到最好的一等。
包拯从沈家带了一篮子的腊肉香肠回去的消息传进宫中,就像是定心丸一般,坚定了赵曙和高滔滔的信念。
第二天早上果果被接进了宫中。
“先跑起来。”
果果一人在前领跑,蹦蹦跳跳的,元气满满。
而后面的高滔滔和宫女内侍们累的直喘气,若非果果放缓了脚步,早就被拉垮了。
跑完步照例是放松拉伸,随后就是做操。
果果站在前面,高滔滔站在后面,再后面还有想偷师学艺的赵曙。
“第七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
果果开始领操。
赵曙一脸不解,“什么叫做第七套,还有什么广播体操?”
边上的陈忠珩说道:“官家,说不准是邙山一脉的秘技呢!都第七套了,可见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是啊!这都第七代了,可见这个操的了得。
赵曙心中火热,觉着自己长寿有望。
“第一个动作……”
果果带着帝后在蹦蹦跳跳,一套广播体操做下来,她神清气闲,帝后却见汗了。
“哥哥说了,每日还要练字作画一个时辰,会弹琴就弹琴,会唱歌就唱歌,会跳舞就跳舞,半个月下来,嫂子就好了。”
太简单了吧?
赵曙觉得那个广播体操好像也没什么奥妙。
他正迟疑,果果却要告辞了,“我要回家教导芋头做功课,告辞了。”
呃!
看看人家小娘子,竟然都能教导侄子了,这就是贤良淑德啊!
这一刻高滔滔的眼中都多了贪婪,心想这样的好媳妇人选真的难得啊!
只是沈安那一关却过不去,她也只能徒呼奈何。
随后大宋帝后就开始了每日操练的日子……
……
第二更。
第1581章 江山和美人
皇后据闻垂危不治,官家每日忧心忡忡,为此懒理朝政。幸而宰辅们得力,所以不见慌乱。
“官家怎地……走路都是拖着腿?就像是被谁追着跑了百八十里地一般。”
韩琦摇头晃脑的,腰间的肥肉也跟着荡漾了起来,看着很是那个啥。
富弼忧郁的道:“老夫当年也曾这样过。”
“为何?”包拯也在琢磨赵曙这几日的怪异。
“说是果果去给皇后治病,这几日她每日进宫,可官家怎么也瘸了呢?”韩琦百思不得其解,就问了包拯,“希仁,你可知这是为何?”
“老夫不知。”包拯一脸正色,大抵出去能当包青天的那种。
他真的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说。
“有人说果果那孩子频繁进宫不好。”韩琦皱眉道:“那些龌龊的话老夫就不说了,沈安若是归来,那些人跑不了。”
“老夫已经知道了。”包拯看着波澜不惊。
随后他就去了开封府。
“开封府拿人!”
某家酒楼里,开封府的衙役冲了进去,几个正在喝酒的男子愕然,旋即喝骂。
“打!”
一阵暴打后,这几个男子被拖死狗般的拖出了酒楼,就这么招摇过市。
这些闲极无聊瞎扯淡的家伙被收拾了,宫中的果果却不知道。
“要跳起来,圣人您这个就是动了一下,没跳!”
在跳跃时,高滔滔就是小腿弯曲了一下,做个意思,结果被严厉的果果教官给发现了。
她讪讪的道:“这个不打紧吧?”
“要一丝不苟!”果果板着脸,格外的可爱,高滔滔忍不住捏了一把她的脸颊,笑道:“好,听你的。”
一个少女蹦蹦跳跳的看着元气满满,而高滔滔却显得很是笨拙。
结束后就是散步,顺带晒太阳。
“哥哥说人不能太闲。”果果走路看着昂首挺胸,很是神气。
“哦。”高滔滔有女儿,但不管是宝安还是谁,都被养的颇为娇憨,也就是有些傻。
果果这等神气活现的少女让人看了就精神一振,让高滔滔也颇为喜爱。
“还有什么?”
她笑眯眯的问道。
“还有……就是别太闲。”
果果皱皱鼻翼,觉着宫中的日子很无趣,真心为好友宝安感到难过。
“圣人,御医们来了。”
飞燕跟着操练了一阵子,看着精神了不少。
高滔滔皱眉道:“他们来做什么?”
“圣人,还是让人看看吧。”
高滔滔点头,随即果果避开。
御医们一来就是诊脉。
“娘娘的脉象……好像是康健了不少?”
“嗯?让老夫看看。”
“还是那样啊!”
“那宁神的药起作用了?”
众人不胜欢喜,高滔滔却摇头,“那药我已经停了。”
那药她才吃了两天就受不了,整日昏沉的越发的厉害,停药后还好一些。
一群御医回去了,随后果果在给皇后治病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沈果果会治病?”
司马光有些诧异,“老夫记得沈安对她颇为放纵,这学医少说得十年吧,她才多少岁?”
学医讲究传承,从最基本的学起,一路走下去,想独自行医,少说得五年以上,但最好是十年以上,这样稳妥些。
吕诲最近瘦了不少,“上次见了一面,蹦蹦跳跳的,那还是个孩子呢!”
话题一转,司马光皱眉道:“王安石去了御史台,你最近小心些。”
“没什么小心的。”吕诲淡淡的道:“他若是要针对某,那就撕破脸。”
王安石结束了权知开封府的职务,果然飞升去了御史台,而他是新政那边的干将,吕诲这个反对派的急先锋算是撞枪口上了。
“此事你小心。”
司马光对此爱莫能助,“不过圣人的病情才是最紧要的,回头去问问,好歹不能让一个孩子耽误了病情。”
“好。”吕诲沉声道:“只是某如今和王安石水火不相容,御史台就那些心腹能用,声势起不来了。”
“你以为老夫是让你去整治沈果果?”司马光摇头道:“老夫是让你等去劝谏官家,好歹让郎中去诊治,若是不行,从洛阳等地寻摸好郎中也行。”
吕诲皮笑肉不笑的道:“是啊!洛阳那些地方也有。”
他起身告辞,走到门边时突然问道:“君实,一提到沈家的人你就害怕,你这是害怕什么?”
“什么害怕?”司马光不悦的道:“无稽之谈。”
“也是。”
吕诲一路出去,然后嗤笑道:“这是怕沈安回来算账?可他也得立下大功才行啊!”
他一路回到御史台,有人在等候,“吕知杂,中丞寻你。”
吕诲冷笑着去了王安石的值房。
御史中丞是重臣,所以值房也大了些。
“见过中丞。”
正在处理公务的王安石抬头看了他一眼,“坐。”
吕诲坐下,随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后世把这个叫做学习时间,带着敲打的味道。
“中丞?”
吕诲忍不住低呼一声。他觉得自己的职务不低,王安石再怎么也不敢折辱自己,所以很是淡然。
“哦!”
王安石揉揉眼睛,说道:“御史台要秉公办事,不可有私心,听闻你喜欢拉拢一些人,这不好。”
吕诲的脸一下就涨红了,起身道:“中丞若是无事,下官就告退了。”
王安石看着他,良久点头,“去吧。”
这是敲打!
到了吕诲这等职务,上官要敲打也会很隐晦。可王安石却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你吕诲在结党,这样不好。
有这么直截了当敲打人的上官吗?
吕诲还真没见过。
王安石这个老贼!
他竟然敢羞辱某!
他走了出去,却见到外面站着十余人。
瞬间吕诲就想杀人。
这是全被他们听到了?
这十余人低头不敢看他,越发的坐实了吕诲的猜测。
吕诲走下台阶,只觉得胸口发闷。
左边站着一人,正在缓缓踱步,不时的还甩甩手。
“杨继年!”
吕诲觉着这是杨继年的布置,顿时把此人恨到了骨子里。
“见过吕知杂。”
杨继年恭谨行礼,挑不出一点错处。
“呵呵!”吕诲干笑着,“去年你差点就没完成弹劾之数,今年你可要小心。”
这是威胁。
御史是有任务的,每年你得弹劾多少人,不达标就是不称职,上官有权收拾你。
吕诲这是在威胁他。
杨继年依旧是板着脸,“是。”
这个逆来顺受的家伙。
吕诲觉着一拳打在了被子上,很是无趣。
“只是下官的女婿去了西北。”
吕诲的脸红了。
这是被气红了。
沈安若是立功归来,汴梁多少人会颤抖?
沈断腿啊!
吕诲勃然大怒,正准备呵斥,王安石却出来了。
“都无事可做了吗?”
“是。”
大家各自回去。
杨继年竟然敢主动挑衅吕诲,这个出乎了大家的预料。
众目睽睽之下,杨继年到了值房前,轻轻一跳,就上了台阶。
顽皮!
王安石笑了笑。
吕诲黑着脸,想着怎么收拾此人。
“沈果果又进宫了。”
这个消息让吕诲心中一动。
这个沈果果最近很活跃啊!
还给圣人治病,若是治不好……
他自然不屑于对付一个少女,但若是能隔山打牛,把沈安捶个半死,他会非常乐意。
……
“一二一,一二一……”
宫中,赵曙已经不来了,就剩下高滔滔和自己的虾兵蟹将在跟着果果做运动。
跑完步就是做操晒太阳,全做下来后,高滔滔去洗了个澡,再出来时,果果已经走了。
“哎!这不用药,也不知道有没有作用。”
高滔滔很是纠结。
赵曙来了,见她神色惆怅,就问道;“可是不舒服吗?”
高滔滔笑道:“臣妾练了这么一阵子,觉着好像没怎么好。”
赵曙心情沉重,坐下后,拒绝了茶水,摸着妻子的手,觉得温热,“你要好生养着,若是不行,我就悬赏……沈安为了包拯花了三万贯,我愿意……”
说到这里,他黯然失色,“我愿意倾我所有。”
“官家不要江山了吗?”高滔滔觉得气氛不对,就开了个玩笑。
可赵曙却认真的道:“再多的功绩,可若是没你在身边,我有何欢?”
高滔滔只觉得心中滚烫,不禁含泪低头,把脸埋在了赵曙的手上。
赵曙想到妻子的病情,不禁愁绪万千,觉着后脑勺微微发麻。
这是要发病的征兆。
高滔滔抬头,眼中有泪,却很是欣慰。
“圣人……”
飞燕飞奔而来,那一身肥肉在上下左右的颤抖着。
“圣人,安国夫人有孕了。”
安国夫人就是向氏。从她和赵顼成亲以来,皇室就在关注着她的肚皮,可向氏的肚皮一直是扁扁的,让人失望。
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连赵曙也暂时忘记了烦恼,欢喜的道:“去问问。”
“臣妾去看看。”
高滔滔霍然起身,一下就冲了出去。
“你慢些……”赵曙觉得她的身体不好,担心之下就准备拉她一把。
可高滔滔却越走越快,那脚步矫健的让人纳闷。
“官家,圣人好像……很精神啊!”
陈忠珩旁观者清,一下就说出了赵曙心中的疑惑。
“是啊!”赵曙回想了一下,“好像是精神了不少?”
“圣人这段时日都没昏沉。”
这个……
前面的高滔滔走的雄赳赳气昂昂,后面一串内侍宫女跟的气喘吁吁的。
这是病人?
赵曙欢喜的道:“快去找了御医来。”
……
第三更,还有两更。
第1582章 闲出来的毛病
高滔滔红光满面的来到了庆宁宫,向氏却含羞带怯的说是误诊了。
“臣只是吃多了些,有些不想动,还……”
她看了边上的赵顼一眼,剩下的话不好意思说。
“还什么?”
抱孙儿的希望破灭,高滔滔的心情很不好。
“吃多了积食,想呕吐。”赵顼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打个嗝,那股子馊味整个屋子里都能闻到。”
边上的那个御医尴尬不已,先前他们仓促报喜,还以为自己能得个彩头,现在好了,彩头没有,霉头不少。
“诊治吧。”高滔滔随口吩咐道,然后摆出婆婆的慈祥架势,准备安慰一番。
御医一动不动,高滔滔冷哼一声,“还等什么?”
御医说道:“圣人,先前大王给了夫人大力丸……好不少了。”
这是把积食当做是怀孕了。
高滔滔想捂额,最后只是摆摆手,御医灰溜溜的走了。
“年轻人别整日坐在屋里,出去走动走动,饿的快,精神好……咦!”
高滔滔突然感受了一下,发现不对劲。
是啊!
我这一阵子每日出来溜达做操,这身体和精神可不就是好了吗?
她心中狂喜,吩咐道:“来人。”
飞燕进来,高滔滔解下手腕上的珠串,“赏给果果。”
这是她最喜欢的珠串,颗颗珠圆玉润,还带着光晕,堪称是宝贝。
“是。”
飞燕带着珠串出发了,高滔滔发现儿子的表情不大对劲,似笑非笑的。
这小子……
高滔滔突然喝问道:“可是有什么瞒着我的?”
“没有。”赵顼一脸正经,可想到果果托人来传的话,就忍不住想笑。
这宫中到了秋冬季节没啥娱乐的项目,今年又特别冷,所以高滔滔和向氏这对婆媳就选择了猫冬……
猫冬就猫冬吧,可整日无所事事的,最后只能吃了睡,睡了吃……
“果果那孩子真是个聪明的,看着她我就觉得精神抖擞。”高滔滔一路念叨着果果的好处。
……
榆林巷再度来了宫中的使者,带来了帝后的赏赐。
“这是圣人把玩的手串,这是官家赏赐的……”
一箱箱的东西被抬进来,对妻子一往情深的官家头一次这么奢侈的赏赐东西,把庄老实看傻了眼。
“多谢官家,多谢圣人。”
果果淡定的就像是一个得道高僧。
“这小娘子,果然是气度不凡。”
于是果果又多了一个优点。
等人走了之后,杨卓雪突然就笑了起来。
“那年我生了芋头……”
“娘!”在边上逗毛豆的芋头以为是叫自己,就走了过来。
杨卓雪伸手摸摸他的头顶,笑道:“我在屋子里坐月子坐了一个月,不见日头,还不能沐浴,整个人都觉得不对了,觉着自己要死了,满脑子都在想着死啊活的,魔怔了,气息虚弱……”
果果同情的道:“生孩子真难。”
“可不是。”杨卓雪叹道:“养儿方知父母恩啊!后来我觉得动都不能动了,记得你哥哥那时候很古怪,大概是想发脾气却要忍着的意思,说是能治。
我想着他是邙山名医,自然就欢喜了。谁知道他只是等我出了月子后,让我每日晒太阳,散步……渐渐的就开始跑步,还练字作诗……这不大半个月人就不知不觉的好了,自己也忘记了有病的事。只是后来回想起来觉着很是古怪,这病是怎么治好的呢?”
果果在笑,大眼睛里全是促狭。
杨卓雪一把按住她,伸手作势呵她的痒痒,“你定然知道些什么,说不说?”
“我说。”果果最怕被人挠痒痒,说道:“哥哥说了,这是懒病。人在家里无所事事,还吃多了,吃了睡,睡了吃,加上不晒太阳,所以就病了。得了这种病,人会矫情,觉着自己要死了,可这些只是自己的什么……暗示,对,哥哥说这是自己暗示自己要死了,于是连呼吸都变得虚弱起来,看着格外虚弱……其实就是闲的。”
“闲的?”杨卓雪没想到还有这等事儿。
“是啊!”果果很是笃定的道:“哥哥说人不能懒。圣人就是这样,一整个冬天都在那个屋子里,每日吃睡,动都不动,还不出门。那屋里虽说有水晶窗户,可冬日本来就阴暗,里面就更阴暗了,这人……反正我去过那个屋子,觉着不好,不喜欢在那里待着。”
“竟然是闲出来的毛病?”杨卓雪羞红了脸,“这下没法活了。”
边上的赵五五也觉得很是新奇,稍后外面整理好了帝后赏赐的东西,登记上册。
“娘子,这是宫中赏赐的东西。”
杨卓雪看了一眼册子就递给了果果,“你的东西,你看放哪。”
果果随意看了一眼,然后愁眉苦脸的道:“这些东西我那里好多……”
“那就放库房里吧。”杨卓雪笑道:“有人问就说宫中赏赐的东西要供着。”
赵五五出去了,和陈大娘站在一起。
“我以前在宫中时,那时娘娘还是皇后,我不时出宫为娘娘送赏赐的东西,那些人家激动的不行,可咱们家却是太平淡了些。”
“咱们家不差这些东西。”
陈大娘说的理所当然。
可庄老实却依旧激动万分,亲自把东西一一放进库房里,然后小心翼翼的清点了几次,最后关门,一脸得意的出去显摆。
“我家小娘子治好了圣人的病。”
门外庄老实的右腿在微微抖动着,那些街坊都纷纷拱手道贺。
……
“西北那边传来消息,沈安已经去了兴庆府,顺利和梁氏见了面。”
张八年的神色有些古怪,赵曙问道:“可是有不妥?”
“是有些不妥。”张八年说道:“说是梁氏和沈安在一起时好像是动手……只是梁氏晚些出来,并未看到伤痕。”
呃!
韩琦抚须道:“打人不打脸嘛!”
“是这个道理。”包拯已经怒不可遏了,可依旧在忍着。
赵曙想起了自己和妻子经常‘动手’的经历,脸都黑了。
“他好大的胆子,也不怕误了大事。”
“密报说了,兴庆府里暗流涌动,不少人准备对梁氏和李秉常下手,不过沈安看着并无应对之策。”
“西贼内耗是好事,至于沈安……”赵曙很坚定的道:“朕让河东路出动大军,曾公亮也差不多快到了吧,沈安做事机灵,朕不担心他的安危,若是不成,那就强攻!”
“陛下英明!”
这个应对确实是不错。
若是劝降不成,大军正好出动。
可见赵曙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劝降失败的准备,这位帝王越发的成熟了。
“西北的消息要及时送来,各地要给报信人准备好马,不可懈怠。”赵曙面色微红,有些兴奋,“若是能一举收复了西北之地,大宋就算是中兴了。”
“陛下放心,如今大宋的战马越发的多了,各处驿站的马都换了一遍。”韩琦看了一眼富弼,傲然道:“有人说宰辅该换好马,臣说了,好马先给军中,先给各处急用的,京城百官先忍忍。”
“好!”这个宰辅姿态极好,赵曙不禁赞许的道:“韩卿识大体。”
富弼心中冷笑,心想等他跋扈的时候可不管什么大体。
包拯在想着梁氏的事儿,他担心有后患,就出班说道:“陛下,沈安独自在兴庆府说服梁氏,周遭都是虎狼,若是一不小心,怕是万劫难复……
臣以为在那等时候他也只能随机应变,那梁氏据闻爱慕沈安……臣觉着这也是个机会。若是能因此劝降了梁氏,臣以为这是功劳。”
这话带着备案的意思。
若是以后有人弹劾沈安和梁氏之间有什么瓜葛,陛下你可不能卸磨杀驴啊!
赵曙觉得很荒谬,但设身处地的想想,又觉得此事不大可能,“梁氏性情彪悍,定然是说不通就动了手,不过她并未抓了沈安等人,可见心中还是有忠义在。”
赵曙这话就是背书!
梁氏野蛮,他们只是打架斗殴而已!
妥当了!
包拯心中一松,随后就笑道:“臣见陛下精神大好,可见这是喜兆。”
韩琦的眼皮子跳了一下,心想这个不要脸的包拯,竟然也学会了溜须拍马。
可他仔细看去,才发现赵曙今日确实是精神不错。
“是啊!”赵曙含笑道:“皇后的病好了。”
“恭喜陛下!”
这阵子赵曙有些神不守舍的,宰辅们看在眼里却不好劝谏,只能忍着,那时候的朝堂就像是乌云笼罩。
如今乌云散去,众人不禁喜气洋洋的。
“果果那孩子……不容易啊!”包拯一脸的唏嘘。
“是啊!”赵曙感慨道:“那孩子每日进宫给皇后……诊治,很是辛苦,忠心耿耿呐!”
他不能说果果就是带着皇后蹦跶了半月就好了,若是说出来,外面谁都不会信。
……
“那沈果果会治病?”吕诲很惆怅,“他们兄妹都是这般的多才,为何呢?”
人的时间和资质有限,所以那些多才多艺之辈往往聪明绝顶。
吕诲觉着自己就比不过果果,很郁闷。
“吕知杂,大王那边也给了赏赐。”
这是赢得了皇室的感激。
“宗正寺那边的老人都说沈果果可爱,回头让家里邀她去玩耍。”
宗正寺的那些老家伙最是跋扈古板,一般人哪里能入他们的眼?
“够了!”吕诲不喜欢听到这些消息。
来人就换了个话题,笑道:“那宗正寺新来的主簿做事不牢靠,被赵宗谔呵斥了一通,眼泪都出来了。”
……
第四更,还有盟主加更。
第1583章 我去想想办法(为新盟主‘TAT鸡肉味’贺,加更)
宗正寺里。
阳光明媚的挥洒进来,室内的贾俊却在哭。
“……看看你做的好事,让你去送些米粮,你却拖拖拉拉的,那一家子差点就饿死在了家中,若是如此,你百死莫赎!”
赵宗谔一边呵斥一边畅快的释放着毒气,倍觉舒爽。
他在家里自然不好当着家人肆意放屁,只能一个人在书房里自产自销。
而在外面,大伙儿都知道他的威力,所以见他来了都各自散去,至少也得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这般下来,他竟然就像是个瘟疫传播者,走到哪哪清静,比净街虎还管用。
只有这个贾俊,他竟然还迎上来。
赵宗谔有好几年没遇到过这等棒槌了,一呵斥就呵斥了半个时辰。
贾俊才将调来汴梁,不知道这位赵宗谔的威名赫赫,所以一开始还想攀个关系,就笑脸相迎。随后那臭味不断涌来。
开始他还维持着礼节,觉着这是巧合。
可等后面他发现那臭味源源不断时,就知道怕是不对劲了。
他屏住呼吸,想熬过这一阵,可赵宗谔却不肯走,一直在无事找事。
结果他一放开呼吸,顿时就被臭哭了。
赵宗谔见他哭了,就欣慰的道:“看来你已经知错了,如此就去送米粮吧。”
他心满意足的走了,贾俊赶紧冲出去,用力的呼吸着。
阳光是如此的明媚,可活还得继续干。
他先去找到了大车,只是车夫有些不配合,最后他说是给十文钱,这才勉勉强强的答应了。
一路去仓库搬运粮食,车夫不搭手,小吏不搭理,贾俊只能亲自去干。
他汗流浃背的把粮食搬上车,一路跟着去了某位宗室家。
“送进来。”
这家人看着过的不怎地样,家里不说破破烂烂,但也就比普通百姓好一些。
一家子五口人,看着有些那种……叫做茫然吧,好像找不到前途的那种茫然。
从宗室改革开始,这个群体就一直在变化,有人在奋斗,想脱离了这个福利系统也能养活妻儿;有人在混吃等死,被动的等待着。
这一家看样子就是被动等待的类型,一家子无所事事,连搬运粮食都不肯搭把手。
“哎哟!”
贾俊毕竟是官员,干体力活不是强项,最后被闪到了腰。
他扶着腰缓缓回到了宗正寺,里面的人对此漠然。
这就是宗正寺主簿?
这特么分明就是苦力啊!
下衙后,他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家。
“官人回来了?”
钱氏欢喜的把他迎进去,“官人今日可辛苦?”
“还好。”贾俊咬牙忍着腰部的酸痛。
“官人,上官可还好吗?”上官在深闺妇人的眼中就是个棒槌。
“还好。”贾俊忘记了上官的那张冷脸。
宗正寺就是个冷宫,里面的人都特么没有半点同情心。
钱氏欢喜的道:“那还得要感谢舅舅呢!”
贾俊本来在地方做知州,也算是自由自在,可日子久了,难免就想着上进。正好他的舅舅说能为此奔走,于是他给了数百贯的活动经费,想着舅舅能帮自己弄个好差事。
后来舅舅来信说事情成了,只等他进京。
好吧,进京是件大好事,他一路得意的回到了汴梁,舅舅信誓旦旦的说马上就有了。
然后就是去宗正寺。
舅舅说宗正寺是个好地方,还举了有人被宗室长者赏识后升官的事儿,让他备受鼓舞。
可今日一过,他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饭不急着吃,某先去寻舅舅感谢一番。”
贾俊急匆匆的去寻自己的舅舅,可舅舅家大门紧锁。
“去外面做官了,这人原先没本事,就做个小官厮混,不知怎地就突然被人赏识了。”
贾俊只觉得浑身冰冷。
他的舅舅原先在汴梁为官,只是个小官,混日子而已。
按照他的推算,舅舅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可他突然外放,这必然是寻到了大腿。
谁愿意给他做大腿?
贾俊回到家中,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男人在外面受了再多的委屈和打击,回到家中后也会忍着。
因为他们觉着自己是一家之主,是一家的大梁。大梁若是垮了,妻儿必然会惶然不安。
第二天他照常去了宗正寺。
“那个傻子……宗正寺主簿原先是不授人的,只是个记禄官。”
大宋的官职很复杂,所谓记禄官就是给你发工资……也就是定档的职称。对,可以把记禄官当做是职称。
“原先也是实职,只是这里是宗正寺,里面全是宗室长者或是各家郡王,谁做这个主簿都是受气筒,在连续跑了几个主簿之后,就没人敢来了。”
“这贾俊原先在地方为官多好?非得要到宗正寺来。上次还有人说若是有人来做这个主簿,他就给那人好处,只是不知道贾俊来了,谁拿了好处。”
这里是一个值房的外面,里面有两个小吏在说话。
贾俊只觉得心中就像是被火焰在焚烧着,一股子郁气越积越多。
这分明就是被舅舅给卖了啊!
舅舅一头拿了他的几百贯,一头就把他卖给了赵宗实,就和卖猪一样,然后自己得意洋洋的去地方为官了。
某就是一头猪啊!
随后的几日,宗正寺的许多事都被送到了贾俊这里,大多数小吏们和杂役办了,可剩下的事儿全是他的。
不过是三日,贾俊就上火了,嘴角长了几个燎泡。
“官人,你还好吗?”钱氏觉着他的状态不对。
“为夫新到宗正寺,自然是要勤勉些,做个样子也好啊!”
贾俊笑眯眯的安慰了妻子,第二日照常去上衙。
他的上官叫做赵仲林,算是宗室,但有些偏,他走进值房,皱眉道:“臭!”
贾俊吸吸鼻子,没觉得哪里臭。
赵仲林板着脸道:“可知本朝的宗室分类?”
贾俊点头,“下官知晓,太祖、太宗、秦王三脉。”
太祖是赵匡胤,太宗是本朝的老祖宗赵匡义,而秦王就是赵匡胤的第四子,二十三岁就早早去了,死因……不明。后世还把他弄成了什么八贤王,手持祖传金锏,上打昏君,下打佞臣……就和包青天的传闻一样,什么狗头铡,龙头铡。
可赵德芳二十三岁就去了啊!
赵匡义登基后,赵匡胤的儿子不是被逼死,就是被病死,赵德芳还敢玩什么金锏?躲家里避祸都来不及。最后还是年纪轻轻就去了。
兴许是因为他死于床上,这个死法比较平和,所以赵德芳这一脉就被厚待,算是当今宗室的三脉之一。
赵仲林干咳一声,“宗室繁衍生息,生老病死经常有,去年的还没查验,你接手此事,好生做了。”
“此事……就下官一人吗?”
这是属籍案的事儿啊!
怎么弄到主簿这里来了?
赵仲林皱眉道:“宗正寺缺人手。”
这不对吧。
贾俊纳闷的道:“昨日下官还看到属籍案的同僚们在外面晒太阳呢!”
那伙人无所事事的在晒太阳,你却把他们的事儿丢给某,这不妥吧?
不,这是妥妥的欺负人!
“让你做就做,怎地?想偷懒?”赵仲林摆出了上官的模样,冷冰冰的道:“上官的吩咐照做,给你五日,核实不了就等着处置吧。”
贾俊算是全明白了。
他想起了昨日赵仲林喝骂属籍案的官员,那官员嬉皮笑脸的模样,分明就是没做好文书,然后仗着自己是赵仲林的人,就想打混过去。
可赵仲林却把这事儿反手扔了过来,这是想让他背锅啊!
他若是初入官场的人,自然没法察觉这等陷阱。可他好歹在地方为官多年,主政一方的知州也干过,这等手段哪里瞒得过他?
“下官……”贾俊知道自己怕是要背锅了,可他不甘心啊!
“下官做不了。”
他只有这个办法了。
若是他软弱接受,回头五日完不成就会被收拾,以后哪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唯有拒绝,把这个不是自己分内的事儿推拒了,方能有一线生机。
而这个生机就是看赵仲林的心思。若是他心思狠辣,回头就能找借口收拾了贾俊。
“呵呵!”赵仲林呵呵一笑,“罢了,此事是某糊涂,是不该让你做。”
完蛋了!
若是赵仲林喝骂不休,那后面顶多穿穿小鞋罢了。
可他却和颜悦色的,分明就是准备下狠手。
贾俊心中焦躁,说道:“下官只是……”
“与你无关。”赵仲林笑眯眯的走了。
第二天,贾俊才来,就被赵仲林叫了去。
“听闻你在值房里无所事事,打盹,还喝酒!”
“绝无此事!”贾俊不敢相信的道:“下官从到了宗正寺之后,每日不是整理文书就是送米粮,没有一刻在闲着。”
“某说有!”赵仲林突然笑了起来,“就有!”
锅到了!
“渎职!”
“不像话!”
“回家去,等着上面重新安置!”
犯错的官员重新安置只能下,不能上,否则会鼓励官吏犯错。
贾俊浑浑噩噩的回到家中,一头倒在床上就起不来了。
当夜他就开始发烧,说着胡话。
“某没偷懒!”
“你这是害某!”
“……”
钱氏慌了,一边请了郎中来看病,一边琢磨着事情。
第二天早上她去宗正寺为贾俊告假,却被嘲笑了。
“贾俊不是被赶回去了吗,还告什么假?”
钱氏强笑着回到家中,正好贾俊醒来,夫妻相对无言。
最后贾俊还是说出了因由。
“赵仲林把为夫当做是挡箭牌,为夫自然不肯,于是就被他污蔑渎职……”
贾俊心急如焚,可却无可奈何。
“此事怕是要麻烦了,你准备收拾一下。”贾俊苦笑道:“咱们怕是又要下到地方去,只是此次大概是会去偏僻的地方为官,为夫无能,苦了你了。”
钱氏缓缓起身,“官人无需慌张,妾身去想想办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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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晚安。
第1584章 断腿杨
钱氏急匆匆的去了沈家,求见杨卓雪。
“她怎么来了?”
开春了,沈家的事情也不少,一般知情的不会在这个时辰来。
稍后两人见面,钱氏郑重福身,杨卓雪讶然道:“这是怎么了?”
“我家官人……”
钱氏把事情说了,最后说道:“卓雪,我听闻你家沈龙图认识大王,求你把此事给大王说说……若是能成,我家感激不尽。”
宗室的事儿只能皇室去解决,这是钱氏的认知。而宗正寺的麻烦在她看来只有赵顼才能解决。
沈家和赵顼交好,可沈安不在汴梁,这事儿怕是不好办。
但想到夫君的窘境,她咬咬牙,再度福身,“卓雪,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当生活艰难时,你总得不断的去尝试,憧憬着某一刻能碰上好运气。
“就是……污蔑你家官人渎职?确凿吗?”杨卓雪一手抱着不老实的毛豆,一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家官人去求过人,旁人都说了此事在宗室,外面的权贵官员没法插手……说什么宗室革新之后,那些宗室子满腹牢骚,官家吩咐若是无事就不许去招惹他们,所以除非是大事,否则无人过问,卓雪……求你了。”
“至于渎职之事,我愿意留下凭据。”
说着她就要纸笔,准备把自己的话写下来,最后画押。
“不用了。”
看到曾经的好友如今焦头烂额,杨卓雪心中不忍,点头道:“我试试,不过不敢担保。”
钱氏抹了一把泪水说道:“这一路去求人,那些人都不肯帮忙,只有你这般爽快。”
杨卓雪等她走后就叫来了闻小种。
“你去查查此事。”
这等事儿对于闻小种来说没什么难度,当天下午就得了消息。
“娘子,闻小种说那贾俊被自家舅舅给坑去了宗正寺,什么事都丢给他做,后来更是想坑他。只是闻小种说此事却容易让宗室反感,咱们家郎君在宗室里的名声……”
呵呵!
若论大宋宗室最恨的人,大抵沈安说第二,连赵曙都没法排第一。
杨卓雪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说道:“我此刻最担心的是官人立功太大了些,否则此事我不会这般大包大揽……”
赵五五一怔,说道:“娘子可是担心郎君立功太大,没法抵消吗?”
“是啊!此次不知道是几条腿,可如今处处都找不到对头,怎么抵消功劳?若是大功,难道封王?那是取祸之道,所以此事要做,大张旗鼓的去做,犯些忌讳才好,跋扈些才好。”
“娘子好手段!”
赵五五真心的觉得看不懂杨卓雪,平日里沈安在家时,她平庸的和普通女子没啥区别。这时候沈安在外,她却杀伐果断……
“你说官人可会满意?”杨卓雪的脑回路也不同于旁人。
“郎君定然会夸赞有加。”
于是杨卓雪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画面:沈安回家,得知自己做的事情后,恭恭敬敬的拱手,“娘子英明,为夫佩服”。
……
春天洗澡是个问题,在家里会觉着冷飕飕的,太难受。
但在大宋你无需担心这个。
但凡是大些的城市都有澡堂子,呃!此刻叫做浴堂。
汴梁的浴堂不少,进去后有木桶,木桶里装满了热水,人进去泡着,从骨缝里都感到了惬意。
泡个澡出来,给了十二文钱付账,赵仲林又在门口理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损害,这话是教人爱惜自己,而不是把身体发肤当做是宝贝。
这里是大相国寺的一家浴堂,门口有个摊子,就是理发的。
“客人好胡须!”
好男儿的标准就是有一嘴的好胡须,美髯公那种人人艳羡。但胡须太长会遮住嘴巴,这人就没法吃饭了,所以必须要搭理修剪一番。
所谓理发,实际上就是打理头发和胡须。
感受着剪刀在轻轻修剪着自己的头发和胡须,人就会陷入一种发呆的状态。
一辆马车缓缓而来,在前方停住,一个仆役在四处寻索着什么,最后盯住了赵仲林。
“娘子,赵仲林就在此处。”
车里传来了杨卓雪的声音,“赵仲林确是不堪?”
闻小种说道:“此人手腕了得,前些年在外面放贷逼死过人。”
杨卓雪的声音马上就冷了些,“既然如此,那便动手……打断他的腿!”
闻小种闻声准备过去,杨卓雪说道:“等等。”
他站在边上,就见车帘掀开,随即陈大娘下来。
“娘子小心些。”
杨卓雪下车,面纱中看着朦朦胧胧的。
有人认出了闻小种,进而猜测到了杨卓雪的身份。
“沈家的娘子出门了。”
杨卓雪柳眉倒竖,指着正坐在那里理发的赵仲林说道:“打断他的腿!”
大相国寺这里是汴梁最繁华的地段,人多口杂。
此刻周围的人听到了这话,不禁都愣住了。
赵仲林也闻声抬头,见到是闻小种,就皱眉道:“何事?”
闻小种狞笑道:“可是赵仲林?”
“正是某!”
赵仲林对沈家没好感,所以很是冷漠。
闻小种单手把他提溜了起来,随即一脚踹去。
赵仲林只觉得迎面骨那里传来了一阵剧痛,不禁就惨叫了起来。
“沈断腿!”
沈安经常断人手脚就罢了,如今他不在汴梁,大伙儿也忘记了此事。
可谁曾想他的娘子竟然接过了他的优良传统,就在这春暖花开的时节,打断了赵仲林的腿。
“走!”
杨卓雪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军巡铺的人来了,等得知是杨卓雪令人动手后,也没辙了。
事情迅速被报了上去。
“那贾俊的娘子和杨卓雪乃是故交,所以去寻路子,杨卓雪带人动手,这个却是太过了些。”
韩琦抚须,“而且杨卓雪……希仁,这女子一直很是温婉的吧?”
“嗯,确实。”杨卓雪的性格真是不错,不然老包当年也不会介绍给沈安。
“可今日她却为了故交当众动手,可见是个重情义的人,不错。”富弼觉得这样的女子值得表扬。
而赵仲林那边却彻底的懵了。
“某和沈家没有结仇!”
他躺在医馆里,觉得自己真是冤。
“那沈安的娘子为何要对你下狠手?”
“某怎么知道?”
这时郎中拿着夹板来了,赵仲林知道痛苦就在眼前,他咬牙切齿的强忍着。当正骨时,那喊声依旧惨烈。
“某要弄死她!”
毫无疑问,在这个事件出来后,大伙儿都觉着杨卓雪疯了。
李氏咬牙切齿的去了女婿家,手中还拎着一根捣衣杵。
“娘……”
在沈家的后院,李氏追打,杨卓雪逃跑……芋头牵着毛豆在看热闹。
“你这个不孝女!”
李氏骂道:“女婿打断人的腿也就罢了,你也跟着学,以后还怎么做人?做母夜叉!”
这个时代对男人总是多了许多宽容。
男人玩女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男人犯错也是可以原谅的。
唯有女子,但凡行差踏错,就会被舆论抨击。
杨卓雪此举大抵在汴梁城中绝无仅有,所以一城哗然。
最后杨卓雪还是挨了几下,边上的芋头呆呆的看着,不敢去劝。
“还敢不敢了?”
李氏气喘吁吁的喝问道。
“女儿不敢了。”杨卓雪低眉顺眼的。她刚才挨的那几下可不轻,现在后背有些痛。由此可见李氏是真的急了。
“那赵仲林乃是宗室,你赶紧去请大王出面。我这就去寻你爹爹,让他说话。”
李氏风风火火的走了,杨卓雪赶紧让赵五五帮自己查看后背的伤痕。
“不重。”赵五五轻描淡写的道。
可陈大娘却咂舌道:“都青了,还不重?”
杨卓雪也觉得很重。
赵五五恍惚了一下,说道:“这只是青,却没肿胀,可见是留手了。若是真下狠手,会打的人跪着咳,越咳越疼……”
“可是宫中的事吗?”杨卓雪想起了她的经历,不禁叹道:“宫中多阴私,怪不对官人说咱们家的孩子干什么都好,就是别和皇室结亲。”
赵五五点头,不想再回忆当年之事。
可杨卓雪却有些好奇,就问道:“难道你也被欺负过?”
赵五五二十多岁就做了曹太后身边的女官,放在外面就是年轻有为,这样的人谁敢欺负她?
“宫中就是虎吃狼,狼吃羊……羊吃草,谁都有做草的时候。”
“那一年……那时先帝还在,彼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娘娘身边差个人,奴有希望,于是被人寻了个借口,用棍子捶打,就在背上,那时候……疼,咳的厉害,不咳就难受,一咳更难受……”
杨卓雪叹道:“这是你的伤心事,我不该提。”
赵五五福身,“娘子无需担心这个,奴早就习惯了。”
在那等地方,多愁善感就是自寻死路。
“嫂子,外面来了军巡铺的人。”
军巡铺的人来了,庄老实接待的,对方有人证物证,庄老实只有一句话。
“我家郎君说了沈家的外事他管,等他回来再说。”
男主外,女主内,沈家分的很清楚。
……
“官家,沈安的娘子打断了赵仲林的腿。”
赵曙得到消息时正在吃饭,闻言把筷子放下,对刚恢复了‘健康’的高滔滔说道:“这是为君分忧啊!”
“沈安去了西北,弄不好就是大功,这一下就能抵消不少。臣妾以前以为沈安的娘子木讷,谁知道竟然这般忠心耿耿,难得!”
张八年木然站在那里,觉着那个赵仲林当真是自寻死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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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5章 官家的亲爹为某打抱不平
“陛下,有人弹劾沈杨氏,说她纵奴行凶。”
小朝会,事情商议完了,韩琦才把这事儿说了出来。
“女子行凶……可有缘由?”赵曙板着脸,看样子有些火气。
“陛下,说是宗正寺主簿贾俊被赵仲林欺压,他的娘子和沈杨氏交好,就去求了沈杨氏。沈杨氏就着家奴出门,在大相国寺外令家奴踢断了赵仲林的一条腿。”
事情很简单,就是一个贵妇人残忍撒泼。
“跋扈!”
赵曙怒不可遏。
“是。”
宰辅们低眉顺眼的,韩琦甚至和老对头富弼交换了一个眼色。
大伙儿就等着看官家会怎么处置杨卓雪,若是来个拿人,这事儿就有趣了。
赵曙说完就看向了包拯。
这时候包拯该出来为杨卓雪辩驳了。
包拯出班道:“陛下,那赵仲林早年放高利贷逼死过人。”
“竟然这般吗?”
这事儿张八年早就告诉过他,但政治在许多时候就是演戏,换做是后世的说法,帝王就是最佳男演员,宰辅们就是最佳男配角。
“是。”
包拯愤怒的道:“此人在宗正寺也多有贪腐。”
宗正寺就是个封闭的系统,外面的人不能插手……
等等!
韩琦一个激灵,看了赵曙一眼,突然觉得脊背发寒。
官家一直想插手宗正寺,可阻力却不小。在登基之后,赵允让就避嫌,大多时候在家,宗正寺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不在他的视线之内。
这就是个好机会啊!
阴谋论的韩琦觉着官家的每一个毛孔里都是算计,不禁后怕不已。
老夫这些年可没少干些让官家想吐血的事儿,若是他秋后算账怎么办?
“赵仲林无耻,宗室之耻!”
帝王一张口,这就是定性了,谁敢来玩翻盘,盘踞在郡王府里的赵允让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宗室长者。
老赵许久都没发飙了,韩琦有些想念。
“至于沈杨氏……”赵曙说道:“据闻是被沈安指使。”
韩琦想捂脸。
不就是为了抵消沈安的功劳吗?
可也用不着绕这么一个大圈吧?
好了,沈安人还在西北,媳妇已经给他惹了一个祸,丢了一口锅。
这样的媳妇怎么样?
“贤惠!”
出了大殿后,包拯一本正经的夸赞道:“当年听闻杨继年家有合适的小娘子,老夫就去看了看,一看就是贤良淑德的,正适合沈安,于是老夫就给他定了下,如今看来,她已然成了沈安的贤内助,老夫甚是欣慰啊!”
韩琦点头,“这等时候还记得给沈安闯祸,可见冰雪聪明!”
连富弼都难得的赞同了老对头的看法,“那赵仲林不说十恶不赦,却也恶贯满盈,这老天不收他,却被沈杨氏打残了,可见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那个……”韩琦突然想起一件事,“官家没说如何处置吧?”
包拯摇头,“官家都说了此事是沈安指使,那就算在沈安的身上吧。”
“可她怎地笃定沈安此行必然会立下大功呢?”
“是啊!”
韩琦和富弼都有些不解。
包拯不说,韩琦冷笑道:“希仁,大家都在政事堂共事,你难道看不起老夫?”
“此事……”包拯苦笑道:“当时临行前沈安去过老夫家里,老夫问他此行可有把握,他说……若是没把握,他不会去西北。”
“原话不是如此吧?”韩琦挤兑道:“沈安那小子的性子老夫还是知道些的,他说话不会这般。”
包拯看了他一眼,“他的原话……旁人去了兴庆府就是送人头,反而会促进西贼内部的融合。只有他去了,此事才有希望。”
这话自信的让人觉得信心满满,韩琦干咳一声,“小子大言!不过还是有些希望。”
富弼挤兑道:“韩相以前可不会这般说话。”
前倨后恭可不是韩琦的性子。
老韩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要不你去试试?”
两个老对头神色阴沉的看着对方,韩琦不自觉的开始挽袖子,富弼不甘示弱的拉了一下胸襟。
两个宰辅打架,这样不妥吧?
包拯说道:“官家怕是想在宗正寺插一脚,那赵仲林就是关键,二位,可别忽略了正事。若是有人来说此事,当知道如何应对才好。”
韩琦冷冷的道:“让他找沈安算账去!”
……
在许多时候,当一个家庭遭遇了重大挫折时,女人往往会比男人更有韧性。她们会去寻找门路,会去寻找一切可能的办法。
而男人在推算过可能性之后,有不少人会浅尝即止,然后沮丧悲观,以酒浇愁。
贾俊就是如此。
他坐在家中喝着闷酒,两个歌姬在前方一人唱歌,一人跳舞。
他家的家境不错,这也是他舍得出数百贯给舅舅去跑官的底气。而养两个歌姬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事。
“官人!”
钱氏急匆匆的回来了。
“某让你别再出门了,可是没听到?”
贾俊醉醺醺的把酒杯顿在案几上。
钱氏进来,见他这副模样,毫不犹豫的端起盆就泼了过去。
这个时节天气乍暖还寒,所以贾俊弄了盆热水来温酒,这一下就被泼了个满面。
“哎呀!”
贾俊的酒意一散,骂道:“你这个贱人!”
钱氏想起在外面打探到的消息,就怒道:“我为你在外奔走,你却在家饮酒作乐。”
“你奔走了什么?”贾俊劈手就把酒杯扔了过去。
钱氏避开酒杯,冷冷的道:“沈安的娘子出手,令家仆打断了赵仲林的腿。”
贾俊又拿起了酒壶准备砸,听到这话后一愣,“谁?”
“沈安沈龙图的娘子!”钱氏冷笑道:“也是我的故交。我从未告诉过你。”
“沈安……沈断腿的娘子?”
贾俊一下就蹦了起来,然后作揖道:“娘子,此事可不是玩笑。”
钱氏侧身,“你自己去打听。”
贾俊一溜烟就跑了。
再回来时,他看向妻子的眼神都不对劲了,炽热的吓人,就像是两人新婚的那一夜。
“娘子,你竟然认识沈杨氏?”
半个时辰后,他们两口子出现在了沈家。
钱氏去了后院。
杨卓雪正在看账本,果果在边上复核,姑嫂二人配合的很是默契。
“卓雪,此事一出,我心急如焚,只觉得天都塌了,若非是你出手,我家官人的委屈无人得知,我想来想去,竟然不知道如何感谢你才好,钱财沈家是不缺的,听闻……这是果果吧?”
钱氏笑的让果果想起了狼外婆。
“是,这正是我的小姑。”
钱氏笑道:“看着就是贤良淑德的,听闻果果痴爱书法,正好家里有前汉的一幅字,我今日给带来了,还请莫要嫌弃。”
前汉的字?
沈家收藏得有前汉的字画,沈安把这些字画当做是宝贝,保存的非常好。
贾家送了这幅字画来,在沈安的心中,大抵比赵仲林的那条腿还重要。
“太客气了。”
杨卓雪不动声色的叫人把字画收起来,然后说道:“外子嫉恶如仇,但凡听到这等不平事就会出手,我只是被他熏陶了些。”
“可你却因此而声名受损,让我如何不感激。”
钱氏拿出手绢擦去泪水,“我家官人说了,沈家此举义薄云天,对他几如再造。此后沈家但凡有事,只需招呼一声,贾家水里来,火里去,绝不懈怠!”
这话的姿态一下就下去了,听着有些像是效忠的意思。
换做是后世,这就是认大哥。
杨卓雪对此心知肚明,可她此举主要是为了沈安抵消功劳啊!
这等事儿她却不好说,只能强笑着接受了钱氏的感激零涕。
贾俊在前院和庄老实在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言语间对沈安极为推崇,说自己慕名已久,只是没机会结识。
最后他见到了动手的闻小种,毫不犹豫的拱手道谢,说以后只管去贾家寻他喝酒。
“小人不会喝酒。”闻小种回答的很是淡然。
贾俊觉着此人有些冷淡,不像是奴仆,等两口子告辞出去时,就问了妻子。
可钱氏也不知道,两口子稍后就忘了此事。
第二天贾俊就去了宗正寺。
“见过贾主簿!”
“贾主簿来的好早啊!”
“贾主簿可吃了早饭?若是没吃,下官这里正好多买了两个馒头,羊肉馅的。”
宗正寺的官吏们热情的让贾俊有些恍如隔世。
这是为啥?
他有些不解。
一个小吏大抵是想讨好他这位新贵,就使个眼色,稍后两人落在后面说话。
“贾主簿才到汴梁,怕是不知道沈龙图的威名吧?”
“什么威名?打断腿吗?”这个贾俊是知道的。
“打断腿只是一个,关键是沈龙图护短啊!他老人家看重了谁,那就是扶上马还得送一程。”
“比如说唐判官吧,原先在枢密院压根不起眼,后来就是被沈龙图看重,一路升官啊!如今是三司的判官,执掌大宋钱庄。”
“还有杭州市舶司的苏通判,年轻的让人羡慕,他是沈龙图的学生,后来一路被护持着执掌杭州市舶司,再磨砺几年,怕是就要主政一方了。”
贾俊的面色有些发红,小吏一看就知道他是兴奋加心动了,就笑道:“还有一个,沈龙图和郡王交好……”
“哪位郡王?”
“当然是最厉害的那个。”
啧啧!
这样的沈安,让人真的是恨不能做他的门下走狗!
“郡王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久别宗正寺的赵允让来了。
所有人都出来迎接这位本朝最大的大佬,就差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外加铺毛毯了。
赵允让看着依旧是那个模样,板着脸,背着手。
“老夫许久没来宗正寺了,可曾有人作乱?”
老家伙开始耍流氓了,众人一头黑线,赶紧否认。
您要说渎职贪腐也就罢了,作乱……谁敢?
赵允让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突然问道:“听闻有人在宗正寺里结党打压忠良?”
贾俊浑身都在哆嗦,不是害怕,而是激动的浑身颤抖。
老天!
官家的亲爹竟然来为某打抱不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