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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11章 唐铁光的女红

    “吴兴今日定然会上奏疏自辩,去盯着,一旦奏疏进来了,就去打听消息,乔二……”

    庆宁宫中,乔二面如死灰。

    怎么又是我啊!

    赵顼站在台阶上,淡淡的道:“要打听清楚了。”

    不清楚就收拾你。

    王雱是这个小团体的智囊,如今他昏迷不醒,沈安又不在,折克行被扣在营中,苏轼的主意大多是馊的……

    赵顼觉得自己必须要坚持下去。

    若是王雱不治呢?

    这个想法只是转了一下。

    “大王,若是王郎君不治……”

    王崇年却把这个现实问题抛了出来,就是想提醒赵顼,此事要稳着些。

    赵顼淡淡的道:“元泽若是不治,我会让吴兴后悔终生。”

    沈安一旦归来,面对这个局面,定然会发狂。

    “大王,沈郡公挟灭国之功归来,若是听闻此事,吴兴怕是会被他活活打死啊!”

    沈安的威慑力在此刻就出来了。

    “吴兴定然会自请外放!”

    外放才能避开沈安的报复。

    “乡兵们若是想刺杀一个人……太简单!”

    赵顼还没说的是闻小种。

    沈安一旦大怒,那手段……吴兴怕是会把肠子都悔青了。

    乔二回来了,一脸的震惊。

    “大王!”

    “查清楚了?”赵顼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最近他又试验了几种配方,乔二吃下去竟然屁事没有,于是他换了个对象……王崇年直接燥热的脱了衣服狂奔。

    这药人看来是不行了啊!

    “大王,外面有人说王雱的娘子当街拦住了吴兴,一刀……”

    乔二打个哆嗦,觉得女人真可怕,“只是一刀就拉开了吴兴的肚皮,她杀了人还没走,就站在那里,有人问,她说是王左氏。”

    赵顼捂额,身后传来脚步声,“大王。”

    向氏来了。

    她手中端着茶盘,见赵顼面色难看,就把茶盘递给了随行的常大娘,说道:“事情有缓急,你莫要生气。”

    这个女子还在探寻着自己夫君的秉性,所以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赵顼点头,向氏告退。

    常大娘递上了茶杯,赵顼接了,说道:“那左珍刚烈如此,此事却麻烦了,乔二去打听吴兴的消息,若是死了赶紧来报。”

    “王崇年!”

    赵顼喝了一口茶水,“左珍定然会被收押在女监里,你去一趟。”

    王崇年心知肚明自己该去做什么,一路到了开封府的女监后,报上来路,验证了身份,顺利的进了女监。

    女监里灰暗,那些女子蓬头垢面的呆坐在那里,听到脚步声就扑上来,双手抓着栏杆喊着:“奴冤枉啊!”

    一个女子用头撞着木栏杆,呯呯有声,让人骇然。

    随行的狱卒说道:“这女子和奸夫一起杀了自家官人,还分尸……”

    王崇年摇摇头,觉得女人真可怕。

    再往里走了几步,王崇年就看到了左珍。

    左珍就坐在草堆上,草堆看着陈旧,一股子霉味。

    “脏!”王崇年只是说了一个字,然后转身就走。

    狱卒楞了一下,喊道:“来人,换,换新被褥!”

    王崇年作为赵顼的代表,不能说的太多,否则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加以攻击。

    左珍抬头,神色平静。

    朝中,赵顼得了这个消息,就叹息一声。

    包拯出班道:“陛下,妻为夫报仇,臣以为……其情可悯!”

    老包这是明目张胆的在庇护左珍啊!

    可现在吴兴生死不知,此事却不好说。

    医馆里,吴兴躺在床上,几个老郎中在边上摇头,一个年轻郎中却跃跃欲试的道:“都说没救了,不过某却曾沈郡公说过,肚皮被拉开了可以缝,就和缝衣裳一般,你家自己看,若是觉着行,某就动手,不过死活某可不管。”

    吴兴的家人嚎哭了一阵,又去求了几个老郎中。可肚皮都拉开了,老郎中们无人愿意接手,最后只得依从了年轻的郎中。

    年轻郎中认真的道:“某叫做唐铁光,当年跟着师父去过沈郡公家,沈郡公说了一番话,某一直记着,其中有治疗这等伤势的要诀。”

    “多谢多谢。”

    吴兴的家人此刻六神无主,只求有人出手。

    先是麻翻了吴兴,随后唐铁光叫人弄了高度酒来,消毒器械,消毒伤口,最后就是缝制。

    大部分人都被赶了出去,剩下两个老郎中在边上帮手。

    他们不动手是觉着没戏,唐铁光却拉出了沈安的名头,这谁能阻止?

    邙山神医一脉啊!

    唐铁光说的很认真,可一等动手时,却暴露了自己女红能力负数的真面目。

    针扎进去,随后再从另一边拉过来,走线歪歪斜斜的,看着惨不忍睹。

    一针一线的缝制在进行着,唐铁光突然说道:“有汗。”

    两个老郎中没反应,唐铁光就提高了嗓门,“汗不能落在伤口里,会感染。”

    一个老郎中伸手擦了他额头上的汗水,唐铁光皱眉道:“你这个上茅厕没洗手吧!这样给病人看病容易害人。”

    老郎中振振有词的道:“老夫一直如此!”

    操蛋!

    唐铁光一边缝制一边说道:“那脏,病人有口子,你手那么脏,这不是害人是什么?”

    他缝制完了里面一层,开始外面一层的缝制。

    “谁说的?”

    “郡公说的!”

    呃!

    老郎中本想喷一喷的,听到沈安的名头后才悻悻的道:“罢了,郡公刚灭了交趾,老夫不和你计较。”

    就这么一路斗嘴一路缝制,等完毕后,两个老郎中看了一眼,脸颊抽搐道:“你这个针线……”

    吴兴的家人进来了,见到他的肚皮上的缝合痕迹,不禁骇然。

    这人还能和衣裳般的缝起来?

    唐铁光洗了手,回来说道:“他只能躺在这里,否则出去容易感染什么菌。”

    这个自然没问题,吴兴的家人随即排班值守。

    ……

    万胜军。

    折克行站在卧室外面,身边是折家人。

    “你去一趟开封府的女监,告诉他们,若是那左珍在女监里被人欺凌,谁动的手,谁在袖手旁观,某会弄死他们。”

    “是。”

    那个折家人稍后去了女监,一番话说的杀气腾腾的,“我家郎君是万胜军都虞侯折克行,你等若是欺凌王左氏,回头全数杀了。”

    狱卒们默然。

    折家人淡淡的道:“别怀疑折家人的话,若是不听,到时候某亲自来送你等上路!”

    一个狱卒很无奈的道:“大王的人已经来过了。”

    折家人回去了。

    狱卒们面面相觑,有人说道:“这王左氏都杀人了,怎地那么多人来为她奔走?”

    “又有人来了。”

    这次来的是闻小种。

    他木然道:“我家娘子说了,但凡左珍在女监里受些委屈,回头沈家自然有话要说。”

    大王威胁。

    折克行威胁。

    现在沈家人终于来了。

    有话要说……

    那沈安下手狠辣,他大概是要用人命来说话吧。

    “不敢不敢,小的们一定看好王左氏,好饭好菜的看好。”

    狱卒们被吓尿了,于是女监里出现了一个奇景,左珍同房间的女犯全被换到了别的地方,随即里面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用具都是新的,饭菜都是热乎乎的……

    这特么是来坐牢的?

    怎么像是来度假的呢?

    吴氏也来了。

    见到儿媳,她低声道:“老夫人说了,你干得好,是王家的好儿媳。”

    老夫人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后,直接大声叫好,说左珍有她当年的风范,随即让王安石赶紧想办法,把左珍弄出来。

    “你安心。”

    吴氏觉得儿媳妇太彪悍了,不过却很满意。

    为了自己的夫君去刺杀仇人,这等儿媳妇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子为父报仇,杀人会赢得众人的同情。

    妻子为夫君报仇,同样如此。

    这个时代就是这么一个价值观。

    而外面已经乱套了。

    朝堂之上,有人说要处死左珍,包拯大怒,出班驳斥此人,引用了汉代子为父报仇杀人被赦免的例子,说左珍无罪。

    那人依旧叫嚣,旋即包拯举起了笏板,然后被曾公亮拦腰抱住,否则他老人家的笏板之下,绝壁会多一道亡魂。

    随后王安石上了奏疏,请辞官职。

    他没说话,只是跪在朝堂上。

    但这比任何咆哮都能打动人心。

    他只求儿媳能被赦免。

    他谋划了复仇计划,可谋划来谋划去,却不如儿媳一刀。

    快意恩仇!

    赵曙陷入了为难之中。

    杀人偿命,众目睽睽之下,左珍在御街上一刀拉开了吴兴的腹部,这个不好说啊!

    “陛下,那拉开的地方看着都是黄色的肥油……”

    “如今医馆都说吴龙图大概是没救了,只是等时辰罢了。”

    黄色的肥油!

    众人不禁干呕了一下。

    此事不好办啊!

    包拯和人在争执,声音很大。

    赵曙疲惫的道:“诸卿各自散去吧。”

    吕诲出了大殿,身边有人在嘀咕,“那王雱乃是智囊般的人物,沈安等人多番手段里都有他的影子,而且他还是沈安最倚重的人,邙山书院若是没了此人,沈安会发狂。”

    发狂了好啊!

    吕诲淡淡的道:“去看看吴龙图。”

    他随后去了医馆,吴兴还没醒。

    出了医馆,他吩咐道:“告诉他们,吴兴大概是不行了,此事…把王雱那些坏事都抖落出来,还有他娘子的……”

    随从低声道:“郎君,说女子的坏话……”

    这个是毁人啊!

    吕诲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沈安归来之时,新政就更得势了,懂不懂?大势要偏了。武人领军杀敌,麾下的伤亡不过是过眼烟云,我辈虽不及他们残忍好杀,可却也能如那王雱一般……”

    王雱当年的几次出手,狠辣之极,此刻吕诲觉得就是报应。

    就在此时,果果去了王家。

    ……

    第三更,还有。

第1512章 玩舆论战

    “元泽哥哥可能好起来吗?”

    果果见了王雱的模样,不禁垂泪。

    王雱对旁人冷淡孤傲,可从小对她就极好,经常给她带东西。

    可现在这个疼爱她的元泽哥哥却躺在床上,人事不省,这让果果很是伤心。

    吴氏叹息,“郎中说不知道呢。”

    边上有仆役说道:“外面好些人在说郎君的坏话,说郎君如何如何。”

    “娘子,宫中来人了。”

    来人竟然是赵顼。

    “见过大王!”

    众人行礼,赵顼见了躺着的王雱,面色铁青,强笑着对果果说道:“果果最近可好?”

    “好。”果果很伤心,恨不能遇到吴兴,一棍子打翻他。

    王安石闻讯赶来,苦笑道:“如今外面全是雱哥的坏话,那吴兴被说成了一个君子,还有……左珍被他们说的多有不堪……”

    这是舆论战。

    赵顼说道:“那就反驳!”

    王安石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儿子的仇被儿媳报了,现在他只想保住儿媳。

    果果在边上哽咽,突然抬头道:“哥哥说过……”

    她想了想,“哥哥说别人叫的凶,那就给他们叫唤,冷眼看着。还有……帮他们一把最好,这叫做什么……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赵顼的眼睛一亮,“好主意!”

    王安石也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喜色,“是了,他们既然说雱哥夫妻的坏话,那咱们就帮他们一把,把雱哥说成十恶不赦……”

    妙啊!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赵顼赞道:“这话好。果果的记性更好。”

    果果眨巴着眼睛,觉得自己也算是出了一份力,这才安心了些。

    “我这就去安排。”

    赵顼准备回去,王安石说道:“此事还是臣来吧。”

    两人相互劝了几句,果果突然说道:“哥哥走之前留了乡兵在城外呢,说是紧急时刻,让嫂子和我去寻乡兵。”

    呃!

    赵顼没什么人手,王安石更是如此,所以他们才会相互谦让。

    果果一开口他们就无语了。

    是啊!

    怎么就忘记了还有乡兵在城外呢?

    赵顼说道:“乡兵们操练有素,这等事做起来游刃有余,如此……果果,你马上回去……”

    “我去城外!”

    果果起身道:“我恨不能救了元泽哥哥醒来,可却不懂医。城外那些乡兵都认识我,我去。”

    “好孩子!”王安石不禁老泪纵横。

    果果旋即出了王家,闻小种等在外面,见她出来就问道:“小娘子,可要回家?”

    沈安不在汴梁,沈家的威慑力就少了九成,所以闻小种很是警惕。

    果果抬头,含泪道:“去城外,去找乡兵。”

    闻小种微微皱眉,等果果上车后说道:“小娘子,可是担心王郎君吗?”

    对于他来说,王雱的生死没什么关系,可果果的情绪不好啊!

    “嗯,元泽哥哥对我极好。”

    果果很豁达,能记住别人对自己的好,但对自己的坏大多忘记了。

    闻小种开始赶车。

    “那等伤是淤血积在脑后,人发昏,醒来就好,醒不来……会饿死。”

    醒不来就饿死了。

    这年头没输液器,有你也没东西输。

    一路到了城外沈家庄的隔壁,留守的乡兵见果果来了,被吓了一跳。

    瞬间二十余个杀气腾腾的乡兵就集结了起来。

    “请小娘子示下!”

    为首的乡兵沉声请令。

    沈安走时交代他们看好作坊,看好沈家。现在小娘子来了,多半是出了大事。

    果果说道:“有人说了元泽哥哥的坏话,你们去顺着说,把元泽哥哥说成十恶不赦……”

    呃!

    这个事?

    这不是事啊!

    乡兵拱手道:“我等当年受过郎君关于散播谣言的教导,不,叫做舆论战。请小娘子放心。”

    果果点头,后世的舆论战就开启了。

    “大事定矣!”

    吕诲去寻了司马光说话。

    “你们这么弄,并不好!”司马光放下手中的书,看了一眼外面,说道:“此事本是吴兴理亏,你们这么弄……那些谣言都是你等散播的吧?”

    吕诲点头,目光炯炯的道:“君实,免役法已经推行开来了,下面牢骚满腹,牢骚满腹啊!”

    司马光最近很是沉寂,他抬头道:“莫要拉扯女人,你等散播谣言也就罢了,把那左珍拉上是何意?”

    吕诲皱眉,“夫妻一体,拉上才是助力。”

    通过打击左珍来打击王雱,进而打击新政,这便是无所不用其极,也是党争的手段。

    “此事吴兴冲动,你自以为得计,可大王出手堵住了你的谋划,若是没有左珍持刀杀人之事,你现在可还能笑得出来?”

    司马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光幽幽,“免役法……老夫昨日便衣去问过百姓。”

    他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都说免役法好。有了免役法,百姓可脱离了职役,专心种地。老夫……”

    吕诲听出了些不对劲,“君实,你……”

    司马光抬头,脸上竟然有泪水,“当初老夫说免役法害民,可百姓却欢欣鼓舞。职役害人,此事不容置疑。免役法劫富济贫……劫富济贫啊!当初老夫就觉着这个不妥,下面的士绅们会怨声载道。”

    “是啊!”吕诲放低了声音,“某就接到了不少书信,都是对免役法的怨言,甚至有人……”

    他指指宫中,“说昏聩!”

    “住口!”司马光喝住了他,然后目光炯炯的道:“免役法之事,却是老夫错了,咱们都错了。”

    他按着桌子起身,有些疲惫的模样,“免役法……劫富济贫这话是沈安说出来的,老夫当初嗤之以鼻,如今看来,却是错了。他当时驳斥老夫,说这般下去,富者愈富,贫者愈贫,只能劫富济贫!”

    吕诲恼怒的道:“可士大夫乃是大宋的中坚,为何要拿他们下手?”

    司马光低沉的道:“是啊!士大夫乃是大宋的中坚,缺不得,不能让他们离心。所以老夫才这般痛苦煎熬,辗转难眠,只为寻一个结果。”

    吕诲皱眉道:“此事……君实,罢了,此事不与你争论,只是王雱夫妻之事却已经发动了。王雱乃是王安石的智囊,也是沈安等人的智囊,他一旦名声扫地,王安石也好不到哪去……君实!”

    他抬头,眼中有些怒色:“御史中丞!王安石再上一步就是御史中丞了。可某呢?难道某要屈居于他之下?”

    司马光闭上了眼睛,吕诲俯身过去,“某在御史台兢兢业业,为何不是某?御史中丞执掌御史台,手握御史,若是某能任此职,你可知道有多重要?此后某能让御史们弹劾新政,如此不好吗?”

    历史上他赤膊上阵,和王安石展开了论战。不,不是论战,而是单方面狂喷王安石,直接扣帽子。

    这是阶级之争,没什么道理可说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当双方杀红眼后,什么不杀文官,照杀不误。

    司马光摆摆手,吕诲起身,笑道:“外面之事就交给某了,你只管弄你的学问。”

    现在赵曙也没说编书,所以司马光很是清闲。

    他闭目养神,把事儿理了一遍。

    “大王出手了,苏轼出手了,折克行也出手了。”

    司马光睁开眼睛,“沈家呢?”

    沈家看似只有妇孺在,可边上人不少啊!

    “包拯,杨继年,他们会出主意,用沈家的东西来干涉此事,吕诲……蠢货!来人!”

    外面进来一人,司马光吩咐道:“去把吕诲追回来。”

    那人飞快去了,可一出去就遇到了回来的吕诲。

    “君实!”

    吕诲面色难看的进来了,“外间的传言乱套了,说那王雱和王安石父子一直在想着谋逆,还把大王也拉了进来。大王掌总,折克行掌控万胜军,苏轼写了造反的檄文,沈家出钱出力,沈安此刻就带着南征大军杀回来了……”

    卧槽尼玛!

    司马光此刻真想骂一句粗口!

    “一派胡言!”他恼怒的道:“你弄的什么事,真真是一派胡言。大王地位稳固,他要造谁的反?旁人造反也就罢了,王安石致死也不会,这个官家信他。苏轼……苏轼那就是个蠢的,倒是有可能。折克行才将被官家令人拦截在万胜军中,这时候说他率军造反,是吃多了吗?

    至于沈安,一群蠢货,禁军将不知兵,他若是要造反,从广南西路打过来要多少时日?天下精锐都在汴梁,他造反……”

    司马光起身,拍着桌子说道:“他疯了去造反?”

    吕诲面色发青,“某当然知道他不会造反,可这话也不是咱们原定的话啊!”

    “你在城东说自己吃了顿汤饼,信不信传到了城西就变成了你吃了一头羊!”司马光摇头道:“愚不可及!蠢!”

    吕诲低头,司马光怒火中烧。

    而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切就是一个少女摆弄出来的。

    “大事定矣!”

    赵顼微笑道:“果果真是冰雪聪明,来人,昨日圣人给了几块玉,挑好的给果果送去。”

    “是。”

    那些东西都在向氏那里,王崇年去了,向氏愕然,“大王不是说要留着的吗?”

    那几块玉雕很是漂亮,赵顼爱不释手,说是要留着慢慢把玩,怎么就想着送人了?

    王崇年低眉顺眼的道:“夫人,那是宣城郡君。”

    “沈果果,上次在宫中我和她相遇,承蒙她出了主意,很是有用。但……”向氏很好奇的问道:“大王对她很好吗?”

    这话带着些探寻之意,王崇年微笑道:“是,大王待她如兄长。”

    这话是提醒向氏,那沈果果可是大王看重的人,但却不用担心她来抢你的位置。

    向氏见他笑的温柔,少见的没有那等讨打的模样,不禁笑道:“你也喜欢她?”

    王崇年收了笑容,认真的道:“郡君很好,对臣很好,是真心的好。”

    果果对人真心,所以不管是赵允让还是赵曙,包括赵顼都喜欢她。

    而且这些人都是看着她长大的,自然有一种类似于长辈的关爱。

    万千宠爱集于一身,说的就是果果。

    向氏不禁微笑了起来,“是啊!那是个很好的少女呢!”

    等王崇年走后,她不禁摸摸自己的胸脯,轻笑了起来。

    当年她觉着自己太瘦了,果果就给她出主意,多吃肉,多喝奶,果然就丰腴了些。而且她家人去问过沈安,沈安的答复是大王喜欢丰腴的女人。

    想起赵顼对自己身体的迷恋,向氏不禁羞红了脸。

    ……

    第四更送上,因为今天有盟主打赏,晚点还有一更。

    感谢书友‘油登登’打赏盟主,不过今天状态不佳,只能每天加更,见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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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3章 沈断腿的威慑力,为‘20180114124949739’加

    “王安石父子谋逆?”

    韩琦愕然。

    “韩相,还说大王是主谋,折克行是打手,苏轼写了谋逆的檄文,沈安率领南征大军悄然潜入……”

    韩琦捧了一下肚子,看着曾公亮等人问道:“这是疯了?”

    曾公亮点头,“定然是疯了。”

    包拯淡淡的道:“官家今日怕是会多吃些。”

    “老夫觉着很好笑。”欧阳修搓热了手心,捂在眼睛上,舒坦的道:“这是要置于死地吗?”

    谣言在政事堂成了笑话,在宫中却引发了一场怒火。

    高滔滔怒不可遏的去见了赵曙,“官家,外面谣言纷纷,把大郎说的十恶不赦,那些人想做什么?”

    赵曙笑道:“这只是个笑话罢了。”

    在他看来这就是个笑话,可女人不同啊!

    女人一旦觉得被欺负、被哄骗了,哪管你什么笑话,务必要报复回来。

    “官家,这是想害了大郎呢!”高滔滔努力回想着那些案例,“当年的汉武不就这样?最后太子身死。那些人传谣所为何事?臣妾以为就是想置大郎于死地!”

    她郑重跪下,赵曙被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拉她起来。

    陈忠珩在边上看得门清,知道这是皇后在逼官家动手。

    哎!男女之间就是这般的有趣啊!

    可是某的晏月呢?

    她还在西北风餐露宿。

    随即帝王的怒火降临,张八年被赵曙叫进宫中,一阵劈头盖脸的呵斥。

    张八年怒了,回到皇城司就把最近没啥事的密谍们赶了出去,去抓那些散播谣言的人。

    几个密谍在街头溜达,看到泼皮就招手问话。

    “那边有人。”

    “谁?”

    “好像是……特么的!好像是乡兵?”

    两个乡兵正在对面的摊子那里吃饭,大热天吃的酣畅淋漓,满头大汗。见到密谍后,他们得意的比划了几个下流的手势。

    汴梁的泼皮倒霉了,几十个头目被抓进去拷打问话,可谣言的源头却依旧找不到。

    张八年被喷了一脸口水,觉着自己真是够倒霉的。

    “这是谁的手笔?”

    皇城司里,他很是恼火的道:“先前的谣言只是说王雱尖刻,后来怎地渐渐就演变成了大王他们谋逆造反。”

    一个手下狐疑的道:“都知,某怎么觉着这是在帮倒忙呢?”

    张八年点头,“本来局势不错,可后面那番话一出来,这就成了笑话。”

    这事儿是变成了一个笑话。

    就在大家觉着此事会平息下来时,一个晴天霹雳来了。

    “吴兴缓过来了。”

    卧槽!

    他竟然活了?

    这事儿马上就变复杂了。

    王雱和吴兴一个昏迷,一个垂危,这样算是一个平衡。

    如今吴兴活过来了,平衡被打破。

    吕诲坐在御史台里,仰天长叹道:“你死了才好啊!”

    可吴兴显然不是那么想的。

    活过来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问了左珍的情况,咬牙切齿的说是要弄死她。

    他的家人欣喜若狂之余,渐渐心慌。

    王雱还在昏迷不醒啊!

    这事儿一下就变成王家有理了。

    吴兴得知局势后也很是懵逼。

    “那些谣言谁传的?蠢货!这不是在帮他们的忙吗?”

    他在叫骂着猪队友,果果却得了众人的一致夸赞,只说她是文武双全。

    那边的弹劾力度瞬间下滑到了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苏轼等人趁机上书,说左珍乃是为夫报仇,其情可悯。

    可一刀子把人的肚皮拉了个口子,这么凶悍的女人难道就这么放出去?

    不合适吧?

    那伙人不干了,于是两边开始争执,朝堂上热闹非凡。

    “王雱还在昏迷不醒,三日了,三日没吃东西,眼瞅着就要死了,却不肯放他的妻子回家看看?”

    “杀人偿命!”

    “谁死了?吴兴在医馆里活蹦乱跳的,说是才将吃了根羊腿。”

    这等伤势不可能吃羊腿吧?

    这话太不要脸了,众人看去,却是唐仁。

    呃!

    这货怎么有资格来参加朝会?

    唐仁站在那里,指东打西,没一会就占据了上风。

    这货真有沈安的一些风范,赵曙在看着。

    “那王雱三日水米未进,还能活几日?”唐仁说道:“若是他去了,妻子却还在牢中,敢问诸位,可能心安?”

    众人只是沉默。

    对于政客来说,心安只是本能。就算是犯下了弥天大错,他们依旧会心安理得。

    唐仁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他微笑道:“诸位就不怕做噩梦?还有……”

    他突然笑的很是恶劣,有恃无恐,“交趾灭国,沈郡公心中牵挂妻儿,怕是会果断回京啊!”

    瞬间,刚才还装木头人的官员们都抬起了头,唐仁看到了许多种情绪,但最多的一种就是忌惮。

    那个沈断腿啊!

    此次他挟灭国之功回来,这谁敢挡?

    “咳咳!”

    “此事其实也能商榷一二。”

    “人有好生之德啊!”

    “一个女子,冲动之下做出些事来,可以体谅一二嘛。”

    “老夫记得那女子乃是市井出身,沈安说以后沈家就是她的娘家……”

    呃!

    气氛马上又变了。

    唐仁躬身,“陛下,臣请释放王左氏。”

    赵曙看了群臣一眼,觉得殿内的气氛有些古怪,就问道:“今日你请见何事?”

    唐仁说道:“陛下,钱庄近日借贷颇多,几近钱荒,臣……”,他抬头,认真的道:“臣听闻宫中颇有些钱钞,臣敢请陛下,把钱存入钱庄……”

    这个话题转的很是生硬,却让大家生出了兴趣。

    “再议!”

    赵曙只是转移个话题,他随后说道:“王左氏……明日就放了吧。”

    多关一天,这是一种姿态,让人知道帝王的威严。

    而不论法,就是帝王特赦,让人想起了前汉时的例子。

    子为父报仇,剁掉了仇人,帝王赦免。

    谁有意见?

    稍后散朝,众人三三两两的出去,有人说道:“官家特赦不是不行,可前汉的是董黯为母报仇,这是妻为夫报仇,能混为一谈吗?”

    “那你先前为何不说?”

    “那不是……那不是沈安快回来了吗?那厮身上带着灭国大功,某也只能暂且退避啊!”

    吕诲等人听到这些话,不禁都冷笑不已。

    “王雱一死,王安石被重创,沈安等人亦是如此,至于王左氏,无关紧要之人,何必为她和官家争执。”

    吕诲的话引发了共鸣,众人都纷纷表示,新政那边死了一个天才,当真是喜大普奔啊!

    有人甚至假惺惺的道:“要不咱们去王家探病?”

    这话嘚瑟过头了,吕诲冷冷的道:“王安石会拎着刀宰了你。”

    老王能和司马光斗殴,你以为他是个动口不动手的君子?

    那人讪讪的道:“听闻他告假在家,怕是心神混乱,罢了,不去添麻烦。”

    ……

    王安石在家里也没啥用,只能和妻子一起发愁,等待着御医的诊治效果。

    “王知府,病人无法服药,只能针灸!”

    王安石知道只能如此,和吴氏低声说了几句,吴氏问道:“在何处下针?”

    御医很是自信的道:“头部!”

    嘶!

    王安石和吴氏倒吸一口凉气,心想那可是头部啊!

    御医也知道这个风险,但他依旧很自信的道:“请王知府放心,某的针灸之术在宫中第一。”

    王安石心中稍安,吴氏听到宫中第一这个名头,不禁欢喜,就问道:“敢问于御医,这针灸头部治好了几人?”

    就如同后世的新型药品和治疗手段刚出来时的一样,大伙儿最关心的还是疗效,临床效果。

    “这个某倒是没试过。”御医信誓旦旦的道:“不过某当年对此颇有些深究,定然能治好令郎。”

    呃!

    你竟然没给别人针灸过头部?

    王安石夫妻心中不安,他起身道:“此事……且容我夫妇仔细想想。”

    那长长的针捅进脑子里,只是想想就觉得害怕。

    “官人,大郎昏迷,就算是扎错了他也不能喊疼啊!”

    御医出去了,吴氏很担忧,觉得风险太高。

    王安石点头,“弄不好就变成了傻子。”

    王雱就躺在床上,因为天气热,只是盖了一层薄被。

    他的右手就在王安石的大腿侧面,手指头突然动了一下。

    “为夫头疼的时候就像是斧头劈砍一般,那针灸若是扎错了地方,怕是疼痛难忍啊!”

    那手又动了一下,王安石的大腿被触碰到了,他兀自不觉,继续说道:“若是被刺成了傻子怎么办?那么聪明的大郎,他若是变成了傻子,为夫心中难受!”

    “可变成傻子总比昏迷不醒好吧?官人你看,这才几日,大郎都瘦了。”

    “没吧。”王安石仔细看看儿子,“怎地……为夫怎地觉着大郎还胖了些?莫不是眼花了吧。”

    他揉揉眼睛,仔细看去,“嗯,是胖了些。”

    “哎!此事且容为夫仔细想想。”

    吴氏点头,“也好,回头置办些好菜,请于御医吃了。”

    “好。”王安石说道:“左珍在女监里倒是不担心吃亏,只是记得给些钱,否则他们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却是亏了。”

    “好。”

    王安石夫妻起身出去。

    房门关闭,室内昏暗……

    床上的人突然坐了起来。

    ……

    感谢书友‘20180114124949739’的盟主打赏。第五更送上,大家晚安。

第1514章 莫不是真有鬼

    王家因为王安石的职务原因,所以收入不低。但王安石却不是个喜欢奢靡生活的人,吴氏也不喜欢太豪奢,所以家中的布置只是寻常。

    但水晶窗却在书房里用上了,这就是沈安给的福利。

    当初说是卧室也弄,可王雱却不喜卧室太亮堂,就没用。

    昏暗的卧室内,坐起来的王雱深吸一口气,然后摸了摸后脑上的包,“小了些。”

    他悄然下床,然后喝了水,正准备回去时,就听到有人敲击窗户。

    他走过去,直至外面敲击三下停住,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窗户。

    一个油纸包被递了进来,王雱接过,就站在那里,飞快的吃完了里面的东西,把油纸包递出去。

    关上窗户,王雱连续喝了几杯水,然后又躺了回去。

    “吴兴!”

    就在左珍刺杀了吴兴的当天中午,王雱就醒了。

    当得知了这个事儿后,他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继续装昏迷。

    唯有如此,左珍才有生机。

    他咬牙切齿的念着吴兴的名字,稍后就听到了外面有人在欢呼。

    “阿郎,阿郎,娘子要被放出来了。”

    嗯?

    王雱不禁一怔,心想吴兴虽然被救活了,可左珍动手杀人,少说也得发配个几百里,怎么就放出来了呢?

    “是为何?”王安石的声音很欢喜。

    “今日朝会,三司判官唐仁说郎君生死未卜,吴兴却活了过来。娘子在牢中颇为艰难,若是郎君……若是郎君去了,娘子却不在身边,太过残忍,于是官家就赦免了娘子。”

    “好啊!”王安石激动的道:“快去接了来。”

    “说是多关一日,明日放出来。”

    “那也好,也好!”王安石心中的石头落了一半,“那些人为何这般好说话?”

    此事涉及到新政和反对者的对峙,所以王安石不理解他们为何不阻拦。

    “唐判官说了,沈郡公可是灭国之功。”

    王安石楞了一下,然后苦笑道:“灭国之功,大宋百年第一,他挟功归来,定然要寻人的晦气,最好打断几条腿,如此功劳就能抵消了些去。不过依旧太大,毕竟是灭国啊!于是那些人就慌了,生怕沈安归来得知元泽的遭遇会暴怒出手……一人之威,竟然如此吗?”

    王雱听到这里,浑身一松,想着是否该醒来,然后却又忍住了。

    还早,等妻子回家了再说。

    只是那个御医很可怕啊!

    想到那长长的针刺进自己的头部深处,王雱一身的鸡皮疙瘩。

    可怕啊!

    他虽然聪明绝顶,可这事儿……越聪明的人就越怕死!

    “娘子,大妇要回来了,要不……还是请了御医出手?”

    ——大妇,此时为大儿媳的称呼。

    王雱身体一颤。

    “好!”

    稍后御医被请来了,一路嘚瑟着进来,“不是某吹嘘,宫中不管是谁,但凡疑难杂症不能治的,多是某去针灸,不过是个头部罢了,某刚才给自己的脑袋扎了几针,只觉着神气清爽啊!”

    “是吗?于御医果然高明呐!”

    于晨?

    王雱想到了这个御医。

    这位御医擅长针灸,擅长疑难杂症的诊治,但有个毛病,就是极为大胆,爱剑走偏锋。比如说这个病情有现成的验方,他却不会用,而是用自己琢磨出来的法子给人治病。

    这位按照沈安的说法就是狂人,比如说舍慧就是如此。

    可舍慧只是拿各种材料来试验,为之痴狂,这位却是拿病人和自己做实验,堪称是丧心病狂。

    宫中的贵人们只要听到于晨的名字,除非是马上要躺门板了,或是没人能治好,否则铁定不敢让他诊治。

    这么一位让贵人们闻风丧胆的御医竟然被请来了王家,可见赵顼是把他的昏迷不醒当做是疑难杂症了。

    够兄弟啊!

    只是真的要让他扎一针?

    若是此刻醒来如何?

    王雱觉得不妥。

    妻子还在牢里,说不得自己醒来的消息被传出去,那些人马上就会攻击官家的赦免。

    这里他忘却了帝王金口玉言的规矩,只因牵挂妻子。

    他躺在床上,房门随即被打开,王安石陪着于晨进来,吴氏在后面。

    “看着……气色又好了些,可见早些时候某给他针灸了腰部得力。”

    于晨很是得意自己的医术,却不知道王雱只想把他赶出去。

    “沈郡公说刺破人体的东西都要消毒,消毒消毒,毒无处不在,这个说法某觉着很有趣。”

    接着就是一阵消毒的折腾。

    不行啊!

    王雱浑身紧绷,觉得自己一定会露馅。

    怎么办?

    “好了,某看看针灸哪个穴位……”

    卧槽!

    你竟然还没想好针灸哪个穴位?

    王雱瞬间想死!

    “看看百会穴……”

    百会穴在头顶中间。

    王雱只觉得毛骨悚然,他下意识的伸手狠狠地掐了于晨一把。

    很用力的那种!

    “嗷……”

    于晨正琢磨着在哪个部位下针,却不想遭遇了这等痛击,马上就跳了起来。

    而在王安石夫妻的眼中,正在喃喃自语的于晨突然就惨叫了起来,莫名其妙的在蹦跳。

    这人……

    吴氏看了王安石一眼,眼中全是疑虑。

    这人莫不是有病吧?

    怪不得宫中的贵人们都不愿意让他诊治,是了,这等人只有疯子才愿意让他诊治。

    疼痛缓解了之后,于晨转圈一周,狐疑的身边的王安石。

    吴氏在后面,不可能掐他。

    那么就是王安石?

    “王知府,你这是何意?”

    于晨很愤怒,王安石却一脸不解,“何事?”

    “你为何掐某?”

    王安石愕然,“某为何掐你?这……”

    他觉得这个于晨怕是真有问题,“某刚才在你的身后,如何能掐人?”

    于晨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汗毛倒立。

    是啊!

    王安石在身后,他怎么能掐到某的大腿呢?

    那是谁?

    室外正好一股清风吹进来,很是舒坦,可于晨却觉着这是阴风。

    阴风惨惨!

    他摸摸大腿,有些纠结的道:“此事……某还得回家琢磨一番,要不明日再来诊治吧。”

    王安石此刻心中已经多了疑虑,闻言点头道:“如此也好。”

    这样一惊一乍的疯子,真的不能让他折腾。

    于晨回到了自己的地方,只觉得大腿那里依旧在痛,于是就关上门,宽衣解带……

    大腿上,一个青紫色的拧痕霍然在目。

    这是谁掐的?

    于晨摸着伤口,觉着自己怕是遇到了鬼神。

    针灸行针时讲究颇多,有许多忌讳之处,但凡是遇到了忌讳之处,只能暂停。

    而吴兴此刻却很痛苦。

    伤口的痛苦也就罢了,毕竟死里逃生很幸运。

    可苏轼带着几个御史在不断的弹劾他,说他下手狠毒,致王雱重伤未醒。

    吕诲来看他,见他忧心忡忡,就安慰道:“此事你放心,无心之失罢了。”

    是啊!

    无心之失。

    吴兴喘息道:“可……可若是王雱身死,沈安归来会如何?”

    呃!

    吕诲想骗他,但最后还是说了实话,“沈安此次立功太大,估摸着正在想着如何抵消功劳,你……他和王雱兄弟般的情义,你怕是危险了。”

    你的腿怕是保不住了。

    想到自己被沈安打断双腿,此后只能被人他背着走,吴兴就慌了。

    这事儿谁都会慌。

    “沈安以往不敢动高官,那是忌讳,官家都护不得的忌讳。”吕诲叹息一声,却爱莫能助。

    他也忌惮沈安啊!

    若是沈安回来暴打他一顿,这事儿咋整?

    责罚吧,弹劾吧,无所谓,功劳抵消,再禁足几日完事。

    可某的老脸呢?

    吕诲叹息而去。

    吴兴却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那沈安凶神恶煞的,说是以德服人,可实则是用无数断腿来服人,官人,此事怕是不好办了。”

    他的娘子去寻人帮忙,可却无人伸出援手。

    “他们说灭国之功太大,就算是沈安动手官家也会忍了,说不得会暗喜。官人……这千年来,哪里见过这等为官的?”

    吴兴焦虑的要发狂了,正好唐铁光来他家检查伤口情况,见状就皱眉道:“伤口长的不错,可别折腾,不然会裂。”

    别折腾?

    吴兴心中一动,等唐铁光走了之后,就对妻子说道:“你说……装疯如何?”

    “好主意!官人你真是英明!”

    “那就准备着。”

    当夜吴家就传来消息,吴兴邪祟入体,疯了。

    “他疯了?”

    赵曙冷冷的道:“大宋的官员不能是疯子,如此去了他的实职。”

    这个处置又快又急,吕诲得知后只是叹息,觉得这个结果还不错,至少吴兴避开了沈安的报复。

    “王雱死了,沈安真会发狂,若是他装疯也是好事。”

    吕诲是这么对司马光说的,司马光颔首道:“如此消弭了争执,也好。”

    “只是……”吕诲突然一惊,“只是龙图阁待制却出缺了。”

    “想这些作甚!”司马光淡淡的道:“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吕诲苦笑道:“只能如此了。”

    第二天,当左珍出了女监时,看到了许多人。

    王安石夫妇在。

    杨卓雪带着一家子也来了。

    连苏轼都在边上抚须微笑。

    只是一刀,她就成功的让这些人接纳了自己。

    烈性女子!

    这是京城的评价。

    而后她一路回到家中。

    刚走进大门,就听到后面有人喊道:“郎君醒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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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5章 逃命

    “大郎醒了?”

    王安石夫妇欣喜若狂。

    王雱是‘醒来’了,看着有些迷糊的模样。

    “我的儿……”

    吴氏欢喜的过头了,竟然仰头就倒,把一家子都吓坏了。

    “官人。”

    左珍看着情况还不错,王雱起身走过来,“苦了你了。”

    什么多谢你为我刺杀吴兴,这等话无需说,在漫长的夫妻生活中慢慢去感受。

    于晨也来了,他昨夜推演了许久,觉着把握很大。

    等看到王雱和左珍执手相看,他不禁呆了。

    “竟然醒来了?”

    边上的仆役笑道:“是啊!娘子一进家,郎君就醒来了,可见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是啊!”

    于晨觉着自己的一身医术还没施展出来,王雱竟然就醒了,真的很是寂寞啊!

    他给王雱检查了一番,说道:“那个包一直在消退,人一醒来就更快了,此后注意静养,一个月之后定然能痊愈。”

    医者最欢喜看到病人好转和痊愈的局面,于晨高兴之余也有些疑惑,在告辞时拒绝了王安石的优厚报酬。

    “于御医高风亮节啊!”

    王安石真的很感动。

    “这个……”于晨很纠结的道:“令郎的病吧,某原先也治过几个昏迷不醒的病人,三天后基本上瘦削的都变了,可令郎……他竟然胖了。”

    这是颠覆传统认知的一个发现,让于晨很是纠结,“华原郡王一家子辟谷多年,看着……干瘦干瘦的,从未胖过,令郎天赋异禀,让某不解,回头某就不吃不喝数日试试。”

    他是真的准备试试,看看这事儿是什么一个变化。

    但这事儿有风险,特别是连水都不喝,容易出问题。

    送走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于晨,王安石负手缓缓回去,眉头紧皱。

    不吃不喝数日,竟然还胖了,这是为何?

    他想起了当年在老家时,曾有乡人入山被困,两日水米未进,后来遇到樵夫脱困,再见面时,看着瘦了一圈。

    是啊!

    瘦了一圈。

    可王雱这几日水米未进,怎么就胖了呢?

    这是为何?

    王安石不知不觉走到了窗户边,刚想过去,却发现了东西。

    他俯身下去,再起身时,手中多了一根骨头。

    鸡骨头!

    他想了想,记得这几日家中从未吃过鸡。

    而且……他嗅了一下骨头,很熟悉的味道,就是汴梁有名的李家烧鸡。

    李家烧鸡的价格不算便宜,家中的仆役自然买不起。而王安石等人这几天忧心忡忡,老夫人说了,全家吃素,为雱哥祈福。

    那这鸡腿是哪来的?

    王安石看着骨头,判断了一下,根据他多年的吃喝经验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根鸡腿是今天的!

    也就是说,今天有人在这里吃鸡腿!

    这里面就是王雱的卧室,老夫人说了吃素为王雱祈福,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吃荤?

    呵呵!

    王安石把所有的事情回想了一遍,不禁冷笑了起来。

    逆子!

    他的脚下加快,转过墙角后就是房门。

    他右手五指并拢如刀,眉间的两条皱纹渐渐深刻。

    他走进了卧室。

    王雱正在和左珍低声说话,见他进来就行礼,就在瞬间,王雱发现了异常。

    老爹的眼神不对啊!

    有杀气!

    他的大脑一开动,马上就想到了些什么。

    露馅了!

    王安石瞬间就想动,同时脑海里有个疑问。

    娘子呢?

    侧面猛地扑过来一个身影,王安石本想躲避,身体刚绷紧又放松了,很是无奈的苦笑了起来。

    还是熟悉的缠抱。

    “大郎快跑!”

    还是熟悉的喊声。

    王雱下意识的就往外跑。

    跑到大门前时,他才想起自己是‘才将醒来’的病人。

    这时候出去妥当?

    可没办法啊!

    老爹正在气头上,按照他的性子,此时回去,父亲的威严没地方发散,多半还是要追杀。

    “咳咳!”

    他开门,出门的时候回身冲着妻子挥手微笑。

    “为夫去书院,明日回来。”

    他的脑袋依旧绑着布条,面色有些苍白,没走几步就被人认出来了。

    “王衙内竟然好了?”

    “是啊!说是妻子才将回家就好了,可见伉俪情深。”

    “那他去哪?”

    “不知道啊!此刻他不该是在家中庆贺吗?”

    王雱一路缓行,稍后到了书院,消息已经先到了。

    全是人!

    邙山书院的门外全是人。

    学生们在列阵等候,见到王雱来了,齐声喊道:“恭迎司业!”

    王雱站在那里。几日躺着,他浑身的筋骨都觉得发僵,走了这么一阵子之后,才渐渐缓过来。

    他在书院以冷漠著称,学生们背地里说他心狠手辣,有教授为此还劝过他,说是对学生们没必要那么狠,王雱只是不听。

    他不在乎学生们的看法,只在乎他们能学到什么。

    所以他一直觉着自己在学生们的心中不是好人。

    于是他就被镇住了。

    整齐的声音,那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全是欢喜。

    哪怕明日他们依旧会诅咒这个心狠手辣的王司业掉茅坑,但并不妨碍此刻他们的欢喜。

    王司业,欢迎归来!

    王雱站在那里,下意识的背负着双手,只是眨眼的速度比正常时快了些。

    ……

    王雱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书院查看。

    这是什么精神?

    爱岗敬业,为事业奋不顾身的精神。

    汴梁城中处处都在说着王雱的事迹,消息传到吴家,刚装疯完毕,正在喝水补充水分的吴兴听到了这个消息,眼睛一个翻白,就晕了过去,再醒来时竟然语不成音了。

    吴兴真疯了!

    吕诲在御史台苦笑。

    “他若是早知道王雱会醒来,就不必装疯。他不装疯,就不会丢了官。这下算是鸡飞蛋打一场空,合着全成就了王雱。”

    他突然问道:“王雱那边御医怎么说?”

    来人说道:“御医于晨刚才告假了,说是要绝食三日,水米不进。”

    疯了!

    “王雱呢?”吕诲的眉间多了阴郁。

    “左珍一进家门王雱就醒了,随后竟然就去了书院。书院的学生们出来迎接他,声势浩大啊!”

    吕诲深吸一口气,起身去求见唐介。

    两人见面没啥好说的,寒暄几句后,吕诲说道:“下官觉着中丞该更进一步!”

    唐介本是在看着他,闻言把视线转到了桌子上。

    桌子上有几本书,还有几份文书。

    读书人读书人,任何时候都得读书。

    “你……有何事?”唐介抬头,神色淡然。

    吕诲的话是在示好,也是在试探。他暗示自己想谋求御史中丞一职。只要能够成功接任,他愿意付出些代价。

    政治交换从来都不是请客吃饭,没有恰当的好处,谁鸟你?

    可唐介这个宦海老将竟然摆出一副‘老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架势,这啥意思?

    吕诲深吸一口气,压住焦躁的情绪,目光温和的道:“中丞,某知道你最近想致仕……”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已经不是暗示了,而是明示。

    大佬,我知道你想回家养老,但你在走之前有举荐继任者的权利。某希望你能举荐某,在朝中和官家的面前为某说几句好话。

    当然,作为代价,某愿意听从你的出价。

    有付出就得有收获!

    政治场更像是菜市场,一分一厘都得算清楚,谁都别特么想占我的便宜。

    唐介冷冷的看着他,“老夫为官多年,自诩敢言,你可知老夫为何会容忍你吗?”

    吕诲觉得不对劲,就断掉了这个念头,说道:“下官告辞。”

    他不能和唐介争执,否则容易被人诟病。

    “因为你是吕正惠的孙儿。”唐介肃然道:“太宗皇帝驾崩后,吕正惠拥立真宗皇帝继位时堪称是中流砥柱,否则大宋将会风雨飘摇。念及此,老夫才对你多番容忍。”

    正惠是吕端的谥号。

    吕诲本来想走,可唐介却提及了他的祖父,只能束手而立。

    唐介起身,走到了他的身前,皱眉道:“你反对新法老夫知道,可反对是反对,莫要行歪门邪道。你每每弹劾新法之人,总是用什么……奸邪之徒、佞臣之类的话,却不肯说事。御史台弹劾人是为何?因为事。事有偏差,那么行事之人必然就有问题,我等弹劾此人,就要从出错之事开始,你却只是一味攻击人,何意?”

    弹劾人,就像是辩驳一样,两边都得拿出论据来。

    可吕诲却不同,他经常不谈什么证据,而是直接扣帽子。

    “下官……”吕诲的脸有些红。

    他平日里弹劾谁,那叫做一个有理有条,让人叹服。

    可一旦弹劾的对象变成了新政,他就变了,专门批发帽子。

    这是立场问题。

    唐介当然知道这个,但他却不喜欢这种态度,“做事,有理有据,如此才是为臣之道。一味想着争执,老夫如何放心你?”

    他在看着吕诲,目光中带着殷切。

    这是吕端之孙,他希望吕诲能抛弃那些激进的态度和手段,如此自然会有个好结果。

    吕诲的嘴唇动了几下,抬头看着唐介,目光中自然多了倔强之意,“中丞,下官遍历史书,革新之事见过不少,可往往雷厉风行,疾风骤雨般的革新会有后患,不,是后患无穷!”

    唐介叹息一声。

    这便是反对新政一派中最多的一种看法。

    新政你要搞可以,但要缓和,要缓慢。

    可新政是在割士绅权贵们的肉啊!怎么缓和?

    这是赤果果的斗争,怎么缓和?

    唐介摇头,“如此,你自去吧。”

    这就拒绝了吕诲。

    吕诲看了他一眼,“中丞,大宋要稳定,如今地方每日都有书信进京,那些士绅们在叫苦,在痛骂不休,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新政必须要停下来,每一项必须要由朝中商议,大多同意之后方能施行。若是为此需要付出代价,那么……下官无惧!”

    ……

    第二更。本月最后两天了,有月票的书友恳请投给大丈夫。

第1516章 朕为先生解战袍

    “知杂,此事是有人在中间弄鬼。”

    “说清楚。”

    “咱们的人在散播消息,有人在添油加醋……两拨人曾经遇到过,咱们的人被打晕了。”

    “可知道是谁?”

    “不知道!”

    “多半是大王!”

    “大王啊!奈何!”

    ……

    “离离原上草,早睡早起好。小娘子,起床啦。”

    凌晨,天色微暗,绿毛在外面的架子上嘀咕着。

    果果睁开眼睛,先是呆呆的适应了一下环境,然后揉揉眼睛,嘟囔道:“哥哥还是没回来。”

    虽然哥哥没回来,但每天锻炼身体是必须的。

    起床,洗漱,然后开始跑步。

    跑步跑习惯了,一日不跑就会觉着难受,浑身不自在。

    “姑姑……”

    芋头就像是小老鼠般的在厨房的边上招手,看着鬼鬼祟祟的。

    果果止步,“干什么?”

    芋头再招手,果果就走过去。

    “姑姑,我梦见爹爹了。”

    芋头仰头,在晨光中信誓旦旦的道:“爹爹带了好些人回来,好威风。”

    东方渐渐明亮,果果摸着芋头的头顶,很认真的道:“等秋叶落的时候,哥哥就回来了。”

    于是在这个盛夏里,芋头就天天问。

    “娘,秋叶多久落下来?”

    杨卓雪看着外面的阳光,楞一下,“还早呢!”

    ……

    “蔡州就在前面!”

    官道上,数百骑兵减速,为首的沈安下马。

    官道两边都是田地,一些农人正在叫骂。

    “这是怎么了?”

    沈安接过水囊喝了几口,然后递给李宝玖,自己走了过去。

    此刻麦子已经收割了,四野平坦,一眼看去并无异常。

    沈安往前走,不时有蝗虫被惊起。

    “见过贵人。”

    几个农人正在扑杀蝗虫,抓到后一把捏死,然后丢进随身带着的篓子里。

    “可是因为蝗虫烦恼?”

    “是。”一个农人说道:“今年多了些蝗虫,收成少了些。就怕明年遇到旱灾,那可就麻烦了。”

    天旱出蝗虫,这是和蝗虫的生活习性有关系。

    沈安俯身,伸手扑了一只蝗虫仔细看着。

    蝗虫的腿上有类似于锯齿般的东西,它奋力蹬腿,蹭得沈安的指尖有些疼痛。

    “要深耕!”

    沈安觉得问题不大,“记住了,深耕细耙,别给蝗虫的卵在下面。”

    农人们点头,可做不做谁也不知道。

    沈安有些怀念前世吃蝗虫的经历。

    把蝗虫翅膀去掉,然后把下半截肠肝肚肺去掉,油炸或是油煎,吃起来嘎嘣脆,牛肉味。

    好东西啊!

    后世想吃蝗虫你还得花钱买,现在却到处都是。

    略作歇息,沈安继续赶路。

    当看到汴梁城时,邙山军的乡兵们都急不可耐,想回家去看看。

    “都回去吧。”

    沈安也急着回家,特别是想到两个孩子时,真的恨不能插翅飞到家中。

    可一进汴梁城他就被拦住了。

    “郡公!官家有请!”

    一个小吏拦在了沈安的马前,一脸慷慨就义的模样。

    沈安震惊了,“你等如何得知某今日回京?”

    他这一路堪称是风驰电掣,谁都没告诉,这京城如何得知了消息?

    这一刻他阴谋论了,想到了种谔。

    马丹!种谔你敢阴我?

    小吏牵住了他的马缰,说道:“郡公,有人说你会提前回京,所以我等从半月前就每日在城门处守着。”

    原来和种谔无关啊!

    沈安丝毫不觉得愧疚的问道:“为何要拦着?某自然会进宫。”

    边上的李宝玖一脸的崇拜。

    先前沈安才说了要先回家,晚点再进宫复命。

    可现在他竟然矢口否认,那神情压根就看不出一点儿心虚,这是什么?

    这就是兵法啊!

    兵不厌诈!

    李宝玖此次跟着沈安南征,真的是大开眼界。

    攻伐一国会很麻烦,一般都是按部就班。

    可沈安竟然在数年前就做了准备,不管是乡兵潜入还是学生们勘察地形,寻找防治瘴疠的手段;还是大军看似庞大,可沈安压根就没好好的用步卒,而是用骑兵一路狂奔突袭,处处可见沈安的谋略。

    交趾的路况自然一言难尽,这一路突袭死了许多战马,而沈安早有准备,骑兵们几乎都是一人双马,死了丢弃即可。

    而水军也恰如其分的出现在附近,正好充当了拦截敌军援兵的重任,在那种环境下,看似步步惊心,可却一路拿下了升龙城。

    而后沈安的一系列手段更是让李宝玖瞠目结舌。

    原来攻伐一国还能这么做?

    一战打下来,李宝玖就彻底的变成了沈安的粉丝。

    小吏堆笑道:“这不是担心郡公您疲惫不堪,所以小的是来带路的。”

    卧槽!

    这个真是张口谎话就来啊!

    连边上的军士都知道,这是担心沈安一回来就先去榆林巷,到时候御史们就和疯狗似的会揪住他狂吠,所以官家才令人在此等候。

    哎!

    有这么一个臣子,朕真的是太难了啊!

    沈安悻悻然的跟着进宫,一路上百姓见了他就欢呼。

    “沈郡公,好汉子!”

    这些人翻来覆去就是这些话,听得沈安昏昏欲睡。

    “沈郡公可曾把李日尊的娘子给带回来了?”

    你妹!

    沈安抬头看去,就见一个猥琐男正满脸潮红的说着,“辽国的有了,西夏的有了,左右各一个,再加个交趾的,这不上面还能睡一个……哎哟!”

    一个妇人听他说的龌龊,就踹了他一脚。

    那猥琐男踉踉跄跄的后退,本想喝骂,见是妇人,就涎着脸道:“郡公这般英俊不凡,寻几个外藩女子陪侍,那才是我大宋年轻俊彦的模样!”

    咦!

    这话说的沈安都觉得神清气爽。

    那妇人也笑了,“你这人说的龌龊,后面这番话却说对了,郡公这等人,番外的那些女子就只配给他暖脚。”

    沈安一路进宫,才进皇城就看到了赵顼。

    赵顼一身正装,郑重躬身。

    “这是啥意思?别啊!”

    沈安习惯性的想过去拉他,可边上的王崇年却摇头,肃然道:“郡公不可妄动。”

    你们这是要搞什么?

    沈安一脸懵逼。

    一套程序下来,赵顼过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沈安问道。

    可赵顼竟然伸手……

    啥意思这是?

    沈安想躲,王崇年说道:“别动。”

    这货还嘚瑟上了啊!

    赵顼一板一眼的开始给他解衣。

    卧槽!

    到了此刻,沈安才知道他的意思。

    他这是代表赵曙来迎接自己啊!

    为灭国归来的将军卸甲,这是最隆重的礼节。

    沈安有些不知所措。

    他呆立着,任由赵顼为他解开外裳。

    在大宋境内时,他没有必要披甲,所以只是便衣。

    外裳被脱去后,他的身上就是内衣,看着格外的怪异。

    呃!

    赵顼退后,这才露出了微笑,“进宫吧。”

    “好!”

    沈安就这么穿着内衣进宫。

    “外裳还我!”

    现在是秋季,还有些热,穿着内衣是很舒爽,可很尴尬啊!

    关键是沈安的里面……他下身穿着的是自家做的平角短裤,露出了两条毛腿,很不雅观啊!

    赵顼板着脸道:“这是官家的吩咐!”

    赵曙这是想干啥?

    一路进宫,等见到赵曙时,他正带着宰辅们站在殿内。

    我去!

    老子的功劳啊!

    沈安在心中发出了悲鸣。

    这么大的阵势,这是准备要消磨某的功劳吧。

    赵曙微笑道:“大宋立国百年,对外灭国,你为第一。捷报传来,朕不胜欢喜,汴梁欢呼。朕在祖宗牌位前停驻良久,想来祖宗有灵,也会为之欢欣鼓舞,你,很好。”

    沈安以为这是消磨自己功劳的举动,谁曾想官家竟然对灭掉交趾的评价那么高。

    他心中一热,拱手道:“臣此行只是出谋,全靠将士们骁勇善战。”

    说着他肃然退后一步,然后拱手,“臣沈安率军南下,一战覆灭交趾,大宋战旗此刻就竖立在升龙城城头,以及交趾皇宫之上,请陛下示下!”

    那份捷报被赵曙翻来覆去的看过多次,可此刻听到沈安亲口说出这番话后,他依旧双拳紧握,然后低下头,深吸一口气,说道:“朕,很欢喜。”

    他又很认真的看着沈安,“大宋很欢喜!”

    中原是华夏的中原,大宋立国之后灭国无数,可那些只是在内部争夺。

    而在外部,大宋第一次行动就被辽人抽了一记耳光,痛不可当。

    所以大宋忌惮提及对外。

    宰辅们肃然而立,韩琦眼中有欣慰之色;曾公亮破天荒的咧开嘴在笑;包拯的模样……大抵是那种‘我儿子牛笔了,你们闪开,让他闪个光’;欧阳修的目光茫然,大概是在寻摸沈安和赵顼哪个是正主。

    赵曙只觉得空气从未这般清新过,就像是……飘飘欲仙的那种感觉,他看着沈安的目光中全是满意,“交趾覆灭,你怎地回来了?”

    统军大将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私自回归,这是想干啥?

    换个时候,一刀剁了你都没问题。

    可赵曙的声音怎么那么轻松呢?

    看看,宰辅们也是面带微笑,一向古板的包拯笑的脸上就像是菊花盛开。

    沈安说道:“臣思念妻儿,就……请陛下责罚。”

    他说着嘴角就微微翘起。

    这是君臣之间的一种把戏,很有趣。

    赵曙板着脸道:“不令而归,大胆!”

    “是。”沈安很是‘惶然’。

    赵曙冷哼一声,“回头赐宴,诸卿为朕处罚他。”

    “噗!”

    一个内侍终于忍不住笑喷了。

    赵曙的脸也板不下去了,不禁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渐渐笑声延伸,仿佛整个汴梁和大宋都在笑……

    ……

    第三更送上,还有两更。

第1517章 二十四岁,功高不赏

    赵曙笑的很是欣慰,大抵从登基到现在就数此刻最欢喜。

    他回身,微微昂首,“摆宴!”

    什么惩罚?

    随后沈安就感受到了,韩琦第一个端起酒杯,“安北,大宋灭国第一功就是你,该喝多少?”

    沈安急着回来,这一路堪称是风餐露宿,吃的太差了。

    所以现在他一坐下就大快朵颐。

    闻言他抬起头来,茫然的道:“韩相,不是赐宴吗?”

    他有些心虚了。

    宰辅们除去包拯之外,都带着得意的笑容。

    而赵曙坐在上面视而不见,甚至还干咳一声,表示很满意。

    沈安只想回家,可举杯的是韩琦。

    不管是从年龄还是从职位上来说,韩琦的敬酒他都没法拒绝。

    沈安一饮而尽,曾公亮接着举杯。

    两个宫女在门外看着这一幕,不禁就掩嘴笑了。

    几个老汉轮番上阵,沈安最后是被马车送回了榆林巷。

    “芋头!”

    “娘,我在看秋叶!”

    芋头站在树下,仰头看着数不清的树叶。

    他仰头久了,就觉得脖颈酸痛,于是伸手去拧了一把。

    一阵风吹过,一片叶子缓缓落下。

    “娘!”芋头伸手去抓,可落叶却避开了他的手。他俯身下去,等树叶落地,就一把抓起来,然后跌跌撞撞的往后面跑。

    “娘!你看!”

    杨卓雪听到了他的喊声,刚把毛豆放下,就见他冲了进来。

    “娘,你看,落叶。”芋头欢喜的道:“爹爹该回来了。”

    他的小脸上全是欢喜和憧憬,就等着杨卓雪来验证。

    杨卓雪摸摸他的头顶,想起了西南。

    ——沈安带着大队人马在交趾来回巡视,那些交趾人见到他都跪拜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而她的夫君就像是神灵,冷漠的看着这些人。

    “你爹爹快回来了。”

    包拯叫人来传话,说是沈安灭国之功太大,定然不会在交趾久留,所以冬天应当会回来。

    灭国啊!

    杨卓雪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画面:整个交趾就像是一个缩小的模型,沈安带着人马,只是用马蹄就把交趾踩成了烂泥。

    “开门!快开门!”

    前院有人在敲门,声音有些熟悉。

    杨卓雪偏头,“是谁?”

    芋头摇摇头,“娘,好像是那个李宝玖。”

    “郎君!”外面传来了庄老实狂喜的声音,“娘子,郎君回来了!”

    芋头刚欢喜转身,杨卓雪的速度更快,她一把拎起毛豆,嗖的一下就消失了。

    “娘,等等我!”

    芋头急匆匆的跑到了前院,就看到自家老爹一脸傻笑的抱住了老娘。

    咦!

    男女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芋头伸手捂眼,却从指缝里看到了各人的反应。

    仆役们都转过身去,而他的老娘脸颊羞红,却极为快活。显然,这种不合规矩的夫妻团聚的方式才是她真正喜欢的。

    沈安在妻子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就冲着芋头招手,“小子,过来。”

    芋头放开手,磨磨蹭蹭的过去。

    眼前的男人看着黑了些,和梦里的那个有些差别。

    不见时他会怀念,可当真正见到时,他又觉得有些陌生。

    然后沈安就用一个拥抱消除了那些陌生。

    “爹爹,你喝酒了!”芋头快活的勾住父亲的脖颈,让他如同自己小时候般的抱起自己,然后冲着呆呆的弟弟做个鬼脸。

    “哈哈哈哈,对,喝酒了!”沈安用短须去扎芋头的脸蛋,见他躲避叫嚷,不禁乐不可支,然后又去扎毛豆,引发了一场嚎哭。

    他放下儿子,走到了果果的身前,笑眯眯的摸摸她的头,“在家可乖?”

    “乖。”果果抬头,“哥哥辛苦。”

    “不辛苦。”

    沈安当先往后面去,妻儿和妹妹跟在后面。

    这一幕在无数家庭都发生过。

    男儿为一家之主,在外奔波,只为妻儿的生活。

    这就是现实。

    沐浴更衣,再出来时,沈安和妻子妹妹说了些西南的战事,当然,惨烈的那些自然不能说。

    “元泽差点就出事了。”杨卓雪也说了家中和汴梁发生的事,其中王雱的事让沈安不禁笑了起来,“好事。”

    “官人。”杨卓雪皱眉道:“差点就醒不来了。”

    “是人就会有劫难,度过了就是福气。”沈安笑眯眯的道:“为夫此次灭国归来,战功百年未有,这一路为夫都在想着怎么消除功劳……”

    这就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啊!

    “那吴兴疯了。”

    杨卓雪的话让沈安的算盘落空了。

    他酒意上涌,就上了床。

    杨卓雪服侍他睡了,看着他眉间的轻松,不禁微微叹息。

    男人在外面总是要带着面具,唯有在家里才得轻松。

    这话是李氏说的,她还说妻子的职责就是让在外面装样的男人放松。

    比如说杨继年,成年都是板着脸,不放松哪里能坚持这么些年。

    她伸手摸了摸沈安的眉间,觉着他的皮肤粗糙了些。

    西南的阳光很厉害吧。

    她含笑想着。

    ……

    沈家和谐,外面却被沈安归来的消息震动了。

    “他竟然无令归来?”一个官员很是欢喜。

    吕诲面色微冷,“蠢货!大宋百年,对外灭国的就是他沈安,这等大功……从古至今,功高不赏之事发生了多少。冠军侯若是不早逝,就这么一路杀下去,立功下去,你说说他未来会如何?”

    那官员讪讪的道:“功高不赏,功高震主,下场怕是不会好。”

    “你既然知道这个,那还说什么无令归来!”吕诲觉着这些人真的是有些蠢,不,是害怕。

    “沈安挟功而归,有人害怕被打断腿,可你们怕什么?”

    众人都觉得有些难堪。

    “那人太果断了些。”吕诲有些惆怅,“他若是在交趾等候朝中的命令,在此期间的行事都有可能成为日后攻击的把柄,可这人竟然径直归来,可见他知道这些厉害。”

    “我等准备了许多手段,就等他在交趾待半年……可他却回来了,那些手段全数废弃,哎!”

    这个士气不对头,吕诲起身道:“他既然归来,官家必然要封赏,去打听打听,看看官家封赏了他什么。”

    有人去了。

    室内有些郁郁,吕诲喝着茶水,想着沈安归来后朝局的变化,不禁头痛了起来。

    只是一个人啊!

    就让一群人头痛不已。

    他揉着太阳穴,单手撑着下巴,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知杂!”

    外面有人回来了。

    “如何?”吕诲摇晃了一下脑袋,让自己清醒些。

    来人一脸的震撼,“沈安进了皇城之后,大王亲迎,并为他卸甲。宫中官家带着宰辅相迎,设宴……知杂,这是从未有过的礼遇啊!”

    大王卸甲,君臣相迎,这等事儿只是在故事里听闻,今日却见到了真的。

    吕诲心中苦涩,说道:“灭国啊!灭国之功,能让大宋国祚绵长的大功,自然当得起这等礼遇,咦!”

    他突然问道:“沈安可得意了?”

    众人心中振奋,都盯着来人。

    若是沈安得意了,这就是权臣的苗头,官家怕是会惦记着,只等以后收拾他。

    来人说道:“沈安酒来杯干,未见自矜。”

    “他还不到三十吧?”

    吕诲苦笑,“二十四。”

    室内全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他竟然才二十四岁?”

    众人都不敢相信。

    “二十四岁时某在做什么?还在读书。”

    “某倒是考中了进士,不过却被派到了地方为官,什么都不懂,被上官呵斥,被下属蒙蔽,最后灰溜溜的。”

    “那一年某落榜,回家后半月都打不起精神来。”

    “可沈安二十四岁就已经立下了灭国大功,和他相比,我等算是白活了。”

    吕诲沉声道:“他们兄妹是嘉祐三年来的汴梁,那一年沈安十四岁。”

    众人默然。

    “官家并非封赏沈安。”

    这个消息让吕诲的眼睛一亮。

    “这是不好封赏了。”

    功高不赏,历来都是君臣之间的大问题。

    不管是秦汉还是前唐,这个问题一直在困扰着君臣们。

    前秦时,王翦出征,生恐帝王不安,于是频繁写信回去索要钱财田地,这便是自污。

    前唐时,李靖在军中威望颇高,更是一战击溃了突厥,威名赫赫,后来也因此而蛰伏。

    雄才大略如秦皇,如太宗,依旧无法免俗,可见权利就是个香饽饽,容不得别人有一丝觊觎。

    众人相对一视,都很是欢喜。

    ……

    沈安一觉醒来,觉着神清气爽。

    今日他刚到家,没人来打扰,所以他起床后,就这么披散着头发出去。

    屋檐下,花花懒洋洋的卧在那里。

    周围很安静,沈安活动了一下身体,觉着有些发酸。

    侧面,芋头突然跑了出来,然后站在院子中间,有些怯怯的。

    沈安招手,芋头慢慢走过来。

    “来,爹爹这里有糖。”

    父子俩就坐在夕阳下嘀咕着,渐渐的只听到芋头在说话,不外乎就是自己有什么好玩的,有多勤奋……

    ……

    第二天,皇城前依旧是僵尸围城。

    秋风吹过,带起了一阵喷嚏。

    “那沈安此次归来,怕是要大用了。”

    “他才二十四岁,怎么大用?”

    “要做宰辅,少说还得等十年,三十四岁的宰辅就已经很吓人了。”

    “这人本事大的没边了,可却太年轻,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某笑他立功再多也是枉然。”

    “蠢货,他二十四岁时可以在家中歇息玩耍,等十年后自然就是宰辅,而你呢?每日蝇营狗苟,最终却毫无寸进。”

    “你想说什么?”

    “某想说你就是个蠢货,也配说沈郡公?”

    “某说了又怎地?”

    几个官员回头,见是唐仁,不禁都笑了。

    唐仁在挽袖子,“沈郡公是某的老师,你等在背后说他的坏话,某若是不阻拦,那就是无能!”

    几个官员讶然,不禁爆笑了起来。

    “我等五人,你一人,怎地,难道你还敢动手?哎哟!”

    呯!

    唐仁主动出手了,一拳就把一个官员打了个满脸桃花开。

    这几个官员经常说沈安的坏话,唐仁已经忍很久了。

    瞬间六人就混战在一起,边上有人在看热闹叫好,有人在跺脚叫赶紧停下来。

    等宰辅们来了时,见状不禁大怒。

    “还不快快住手?”

    “在皇城前斗殴,胡闹!”

    “记下来。”

    众人一阵喧哗,六人分开。

    唐仁已经鼻青脸肿的认不出来了。

    但他在笑。

    得意的笑。

    “沈郡公来了!”

    ……

    第四更,还有加更。

    官场小说大佬瑞根新书《数风流人物》,欢迎大家去踩踩。

第1518章 断腿,龙图(为新盟主‘油登登’贺,加更)

    朝堂上打架的风潮是谁带起来的?

    沈安!

    他带头在朝堂上打架斗殴,随后包拯跟上,一笏板就抽晕了一个。

    这是在朝堂上。

    而在皇城外,官员们打架斗殴,也是沈安带起来的。

    有仇就报,别含糊。打断他们的腿,让他们嚎叫,让他们懊悔。

    这便是沈安的信念,此刻被唐仁继承了。

    可历来都是沈安打断别人的腿,从未失败,此刻唐仁却败了。

    他鼻青脸肿的模样看着很好笑,而那五人就一人流鼻血,战果辉煌啊!

    可那五人此刻却面色惨白,慌的一批。

    “沈安来了!”

    卧槽尼玛,唐仁这个畜生,你在挖坑埋人啊!

    唐仁在笑,笑的很是得意。

    沈安出现了。

    他不断冲着左右拱手,就像是来视察的领导。

    那五人刚想解释,唐仁惨叫一声,“郡公……”

    沈安看了过来,皱眉道:“你是……”

    唐仁摸摸自己变形的脸,“某是唐仁啊!”

    卧槽!

    这个猪头是唐仁?

    沈安仔细一看还真是,他冷着脸问道:“谁干的?”

    竟然敢对他沈某人的人下手,这不是作死吗。

    唐仁回身指着那五人,“就是他们。”

    沈安把马缰丢给李宝玖,然后活动了一下脖颈,伸手:“棍子呢?”

    李宝玖在马背上把棍子取下来,沈安接过,狞笑道:“沈某离开汴梁许久,竟然就有人敢动手,可见沈某还是太仁慈了些……”

    “是他先动的手!”

    那五人开始后退。

    他们看着左右,那些官员都在避开。

    有人的眼神闪烁,低声道:“唐仁是故意的。”

    “是啊!就是给沈安动手的机会,你看他鼻青脸肿的,果然够狠啊!”

    “只是沈安一人,弄不好会被反过来暴打一顿。”

    沈安冲了上去,随即就是一场单方面的暴打。

    那五人竟然没有丝毫反抗能力,让准备看热闹的人大失所望。

    “沈安你不得好死!”

    “啊……”

    木棍挥舞,惨叫声回荡在皇城前,让人头皮发麻。

    “韩相!”

    “包相!”

    宰辅们过来了,众人赶紧行礼。

    沈安兀自在挥舞木棍,稍后他把木棍一丢,神清气爽的回身拱手:“见过诸位相公。”

    韩琦看着那倒地惨叫的五人,皱眉道:“冲动了。”

    “是。”沈安笑了笑。

    唐仁走了过来,低声道:“那五人平日里最是叫嚣,经常说您的坏话,更是反对新政的急先锋。”

    赞!

    沈安点头,觉得唐仁越发的聪明了。

    这个时候他手握大功,怎么消磨?

    打断腿啊!

    这不打断了五条腿,你看看宰辅们那满意的神色,和谐了啊!

    “唐仁果然是够阴的啊!”

    “是很阴,那五人平日里和他争执过,还是反对新政的,这一下沈安动手不但消磨了功劳,还能震慑那些反对新政之人,堪称是一箭双雕,若是唐仁没被打的这般惨,那这就是一场完美的谋划。”

    “开门了!”

    皇城开门,众人一拥而入。

    沈安和包拯走在一起,包拯很头痛的道:“你若是要消磨功劳,也不必打断人的腿,直接去打宗室……比如说赵允弼,你去打他一顿多好?能抵消功劳,还解气,你看老夫做什么?”

    包拯瞪眼,沈安干笑道:“包公,咱们换个话题吧。”

    包拯却没好气的道:“那赵允弼就是个阴的,打了就打了,官家只有欢喜的份。当年他不是阴了你几下?”

    “包公……”

    沈安笑的更加的尴尬了。

    包拯觉得不对劲,就回头看了一眼。

    赵允弼和几个宗室长者就跟在后面。

    赵允弼面无表情,其他人神色古怪。

    他目前是被幽禁之中,不过每当有大规模朝会时,他也能被放一回风。

    这不今天就来了。

    不知道他听到包拯的这番话之后,会不会想杀人。

    一路进去。

    今日的朝会人很多,大多是喜气洋洋的。

    照例是议事,完毕之后,赵曙笑吟吟的说道:“沈安此行立下大功,朕却不能不赏……”

    “陛下……”

    陈忠珩走了出来,一脸悲痛的模样。

    “何事?”赵曙板着脸,看着很不高兴。

    “陛下,刚才有人来报,先前在皇城外,沈安打断了五人的腿,惨叫声把周围的狗都吓跑了……”

    皇城前有许多摊子,专门给官员们提供吃食。能来参加朝会的官员权贵们大多不差钱,所以经常吃剩下些食物,于是就便宜了那些狗。

    一来二往的,这里就成了一个狗子的集中地。

    惨嚎声能吓跑那些贪吃的狗子,可见有多渗人。

    “嗯!”

    赵曙的目光一冷,“为何?”

    “陛下,那些人动手打伤了唐仁,臣一时义愤,还请陛下责罚。”

    “朕是要责罚!”

    赵曙冷冷的道:“本来你立下灭国之功,朕要重赏。”

    果然,那话儿来了啊!

    众人心知肚明,都知道沈安在演戏,官家也在演戏,而唐仁被打只是一个引子罢了。

    君臣相得就是这个模样啊!

    一番痛斥之后,赵曙有些累了,说道:“罢了,封赏削一些,如此,你可为龙图阁待制。”

    嗡的一声,吕诲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二十四岁的龙图阁待制,官家,你想让史书上怎么写?

    龙图阁待制,以后沈安就能和一干重臣拱手说话,平起平坐了。

    吕诲觉得眼睛发涩,身体酸痛,只想回家大睡一天。

    沈安也楞了一下,他想过许多种可能的封赏,比如说爵位。

    可爵位封赏只是虚的,那些食邑都是假的,一户食邑每月给你十几文钱罢了,你若是以为那些食邑都是你的佃户,御史会把你喷成渣。

    龙图阁待制,意味着他已经进了重臣预备役的行列。

    再往上就是学士。

    学士能直接担任要职。

    所谓馆阁之职为何被人看重,因为你要担任要职的话,身上必须得挂着馆阁之职。

    比如说宰辅们,他们都挂着大学士的头衔,这也是馆阁之职。

    这个大抵就像是以后的大明,非翰林不得入阁。

    沈安有了这个身份,以后若是赵曙要用他任职某处,就不必大费周章了。

    沈安躬身谢恩。

    在回身时,他看到了包拯眼中的泪光。

    这个孩子出息了啊!

    龙图阁待制,多少人穷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的高度,就这么被一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做到了。

    王安石心中唏嘘,但旋即就很是头痛。

    赵曙也在头痛。

    给了沈安龙图阁待制,他们那个小团体怕是会更加的肆无忌惮了吧。

    大郎在宫中,沈安几人在宫外,一旦遇到事情就会联手应对。

    比如说王雱事件,他们就来了一次联手。

    此刻他必须要庆幸当时沈安不在京城,否则以沈安的性子,吴兴大抵能活就算是幸运。

    吴兴是真疯了,据说在得知王雱活蹦乱跳的醒转后就疯了。

    这是被气疯了。

    于是正好腾出一个龙图阁待制的官位给赵曙安排,他也顺水推舟的安排给了沈安。

    “年轻有为是佳话,不得借此肆意妄为。”

    这是告诫。

    沈安应了,赵曙说道:“今日你高官得做,想来心中得意。往日有诗词云,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去吧。”

    沈安告退。

    他走出了皇城,秋风迎面而来,吹的人浑身清爽。

    “沈龙图了?”

    他有些傻笑。

    龙图阁待制,终于又资格称一声沈龙图了。

    他在这一刻想起了包龙图。

    “恭喜了。”

    赵顼悄然而来,沈安见他便装,就问道:“这是要去何处?”

    “宝安那边有人说了几个人,圣人不放心,我去看看。”

    这是大舅哥为妹妹相看官人啊!

    沈安认真的道:“宝安实诚,宁可找个稳靠的,也别找那些所谓的才子。切记切记,别找才子!!!”

    原来的历史上,皇家就为宝安找了王诜这位所谓的才子,然后宝安饱受磋磨,壮年一命呜呼。

    赵顼有些纠结,“这不找才子,难道找个蠢的?”

    “滚!”沈安心情极好,不然真想暴打他一顿,“那是你妹妹过日子,又不是你过日子,什么狗屁才子,某就是才子,可回家该进厨房就进厨房,也不见某给妻儿吟诵什么诗词……一家子过日子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而不是什么狗屁的诗词!”

    虚名害死人啊!

    换做是别的公主,沈安铁定不会出言相劝。可宝安不同,那丫头极为单纯,沈安不忍心看着她掉进火坑里。

    一路回家,一家子都知道他今日去接受封赏,包括邻居都知道。

    才将到榆林巷,就有街坊喊道:“沈郡公回来了。”

    瞬间巷子里就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和开关门的声音。

    “郡公,是何官职?”

    “可是国公吗?”

    “要不能封王吧。”

    沈安一头黑线,心想在大宋封王不是找死吗?

    “龙图阁待制。”

    瞬间巷子里就鸦雀无声。

    沈安一路走过,那些街坊们只是看着他。

    一路到了家门口,大门敞开,杨卓雪抱着毛豆,身边是芋头和果果,一家子喜滋滋的迎接他。

    “龙图阁待制。”

    沈安不想这般招摇,可在这个时代,升官发财就是光宗耀祖的事儿,不招摇就是锦衣夜行。

    杨卓雪的性子自然不是那等人,她闻言眨巴了一下眼睛,“果果,龙图阁待制是几品?”

    果果正在回忆,闻言说道:“我先前查过,好像是……好像是从四品。”

    在沈安回来之后,果果就去查了大宋的官阶。

    “直龙图阁是正七品,龙图阁待制是从四品,哥哥,你一下就飞上去了!”

    果果欢喜不已,“哥哥,那以后咱们出门是不是衙内?”

    “你侄子是,你不是。”沈安笑道:“不过衙内归你管。”

    果果转怒为喜,揪着芋头问道:“大衙内听谁的?”

    芋头的功课大多是姑姑教授的,所以闻言他害羞的道:“听姑姑的。”

    果果得意的道:“那以后你招摇过市,记得报上姑姑的名号。”

    这边的姑侄在得意,杨卓雪已经欢喜极了,喊道:“这是大喜事,赶紧去请了厨子来,采买好东西,咱们家摆宴席,街坊们都请来……”

    欢喜啊!

    庄老实满面红光的去安排,汴梁这等事儿无需主人家多管,你只管付钱,剩下的自然有人全部包下了,就和后世那些操办酒席的团队一样。

    “见过沈龙图。”

    街坊们来道贺了。

    沈安笑眯眯的还礼,“晚些家里有流水席,还请诸位街坊赏脸。”

    为官越大,越要搞好街坊邻居的关系,否则外面的坏话多半就是他们传的,什么为富不仁,家里经常开趴体,一溜年轻妹纸……在开无遮大会呢!

    流水席很热闹,刚一开始,外面就来了一群乞丐。

    这些乞丐拍手欢呼道:“交趾灭国功,郡公变龙图。明年灭辽国,龙图变国公。”

    国公是宰辅特有的封赏,这些乞丐就是来贺喜的,顺带要些好处。

    这等大抵就和后世唱莲花落的乞丐一样,不过他们却极为讲究,衣裳虽然破旧,却干净。神色不卑微,并无那等谄媚之相。

    汴梁很大,只要肯吃苦,总是能养活自己,所以他们无需如此。

    ……

    感谢书友‘油登登’的盟主打赏,第五更送上,大家晚安。

    今天出门一趟,耽误时间了,新盟主‘8000banshee’的加更放在明天,抱歉,明天继续五更。

第1519章 莫要欺人太甚

    乞丐们唱了几遍,庄老实说道:“都等着。”

    乞丐们都站在边上,并不乱动。

    随后庄老实就去要了几个粗瓷大碗,每个碗里堆放了不少食物,肉铺在最上面,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每人一碗,都有。”

    乞丐们谢了,然后就蹲在边上吃。

    “哥哥……”

    沈安站在门外,闻声回头,就见果果和芋头两个脑袋一上一下的在门内往外看,不禁就笑了起来。

    “何事?”

    “哥哥,有个乞丐我认得。”果果又看了那些乞丐一眼,指着右边第三个乞丐说道:“那次我遇到坏人,那个乞丐扔石头帮过我。”

    沈安看了那个乞丐一眼,说道:“知道了。”

    那乞丐对此毫无知觉,就蹲在那里,愁眉苦脸的看着碗里的食物,大抵是舍不得吃,想带回去。可碗是沈家的,不好意思借。

    吃完后,乞丐们道谢,庄老实一人给了二十文钱。

    这个也是大手笔,乞丐们躬身道谢,庄老实拉住一个乞丐,问道:“家里在何处?”

    乞丐愕然,“在城西。”

    乞丐也有家的,但都是在那等人不愿住的地方。他们甚至还会有妻儿……实际上这个时代的乞丐大多都是破产者,他们出外乞讨,讨到东西后就带回家去,家里的媳妇做了给一家子吃。

    “可有妻儿?”

    “有。”

    庄老实看着他的眼睛,见他虽然惶然,却没被吓软,心中满意了几分。

    “可想做工?”

    乞丐抬头,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自然想的,只是……”

    庄老实笑眯眯的道:“叫做什么?”

    “石板。”

    石板……

    这个名字很有趣啊!

    庄老实的脸颊抽搐了一下,问道:“可愿来沈家?”

    “不能,不能。”石板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又看看自己粗糙的手,难为情的道:“小人不敢,不敢的。”

    一直在门里观察他的沈安走了出来,石板看了他一眼,眼中全是敬畏。

    “为何不去做事挣钱?”好手好脚的,哪怕是去码头扛活也能养活一家人。

    石板躬身道:“小人的娘子身子不好,小人每日都要回家数次去看看。”

    还是个有情有义的,这样的人才能用。

    沈安心中满意,问道:

    “某的妹妹差个赶车的,你可愿意来做?”

    沈安说话间看似漫不经心,却已经盯住了石板。

    而就在此时,闻小种已经在边上问出了石板的来历,出发去调查他。

    石板楞了一下,然后狂喜道:“沈龙图,小人……小人能行?”

    沈安点点头,说道:“好生做。”

    果果需要可靠的人在身边,闻小种是可靠,可那是个杀胚。沈安想找个正常人。

    这个石板有妻儿,而且还见义勇为,这样的条件不错。

    “观察一阵子,若是好,就让周二教他赶车。”

    沈安交代给了庄老实。

    “是呢,咱们家里就周二赶车,陈洛那个杀胚赶车摇摇晃晃的,哪里敢让他给小娘子赶车,这个石板小人看了还可靠,再说了,小娘子随行都有人跟着,安全无虞。”

    石板一路回家。

    他的家就在城西的一处破旧茅屋里。

    一间茅屋,一家三口。

    “爹爹回来了。”

    三岁的儿子石头迎了出来。

    石板抱起他,然后进屋。

    屋子里就是些破烂家具,妻子赵氏躺在床上,欢喜的道;“官人回来了。”

    她看向了石板的右手,那里是个空荡荡的布袋子。

    布袋子是她亲手缝制的,很坚实,足以装十斤麦粉回家。

    可布袋子空空的,就说明今日没乞讨到东西。

    她回身看了一眼米缸,心中绝望。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哦!”

    石板放下儿子,走过去,低声道:“娘子,咱们要搬家了。”

    赵氏身体一僵,“官人,你莫不是卖了房子?那咱们一家去哪住?这冬天说到就到,一家子要冻饿而死呢!”

    石板憨笑道:“今日为夫去了榆林巷,恭贺沈郡公升官,沈郡公看中了为夫,说是让某去给他家小娘子赶车呢!”

    “啥?”赵氏不敢相信的道:“你莫不是哄我吧?那沈家家大业大,哪里会缺赶车的?沈郡公就算是去寻个人也好,咱们家……咱们家……”

    沈安是权贵,权贵哪里看得起乞丐啊!

    她觉得夫君晕头了。

    “走!”

    见她不信,石板就去把家里的一百余文钱都收了,把剩下的麦粉装在袋子里,然后逼着妻儿换了最好的衣裳,一家子就出发了。

    赵氏被石板扶着,一路不停的说着他是不是疯了之类的话。

    只有石头很快活。

    赵氏生了他之后就缠绵病榻,所谓大病破家,原本还算是不错的石家就变成了破落户,因为她的身子太差,经常出问题,石板都不敢出去做事。

    所以石头很少能出来游荡。

    “哎!石板!”

    路上遇到了些乞丐,有人看到了赵氏,就喊道:“这是要去哪?”

    乞丐哪里娶得起媳妇,多半是以前的,后来破家后,一家子成了乞丐。

    所以乞丐们很是羡慕。

    石板说道:“去榆林巷。”

    “去那干嘛?”

    几个乞丐跟了上来。

    这几个乞丐属于霸主级别的,手下有数十人到上百人不等,占据了不少地盘。

    赵氏常年卧床,面色苍白,身体虚弱,可在这几个乞丐的眼中却多了些娇柔之态,让他们心动了。

    石板有些忌惮他们,就含糊以对。

    一个乞丐打个饱嗝,伸手过去,“你娘子身子不好?来,某来扶他!”

    石板去挡,那乞丐劈手一巴掌扇的他晕头转向的。

    石板涨红着脸,“陈大哥,这不能啊!”

    他一般说一边带着妻儿往后退。

    那陈大哥狞笑道:“你有这样的娘子,还乞讨什么?来,跟了某,从此你一家子都不缺吃喝,多好。”

    闻小种就站在边上看着。

    他很不满意沈安的安排,觉着石板这等人不配给小娘子赶车。

    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那他只能尽力查探石板的情况。

    现在就是个考验。

    过不去的话,哪怕沈安再坚持,闻小种也得把这事儿搅黄了。

    小娘子的车夫不能是个窝囊废!

    那边的陈大哥就这么一巴掌一巴掌抽打着石板,赵氏在哀求,石头在哭……

    对方是几个乞丐中的头目,后面还有一群乞丐跟着,实则就和泼皮差不多了。

    “不能啊!”

    石板护着妻儿往后退,脸被打肿了也不敢还手。

    陈大哥不耐烦了,说道:“信不信某弄死你!”

    乞丐们若是要弄死谁,那真的很简单。

    饿死了!

    乞丐们争夺食物被打死了。

    谁管?

    没谁会管。

    乞丐是最弱势的群体,他们的死活不在大家的关注中。

    他觉得石板会害怕。

    石板楞了一下,问道:“陈大哥,就不能……”

    啪!

    陈大哥又是一巴掌,阴测测的道:“你若是不让,某弄死了你,再打断你儿子的腿,让他装可怜去乞讨……”

    石板的眼睛红了。

    他张开嘴,嗬嗬嗬的喘息着,脖颈涨红……

    “啊……”

    只是一拳。

    闻小种看的清清楚楚的,石板只是一拳,就把陈大哥打傻了。

    这一拳击中了陈大哥的下巴,那里的骨头能看到明显的变形。

    陈大哥目光呆滞,重重的倒了下去。

    石板的身体腾空而起,重重的压下去。

    卧槽!

    闻小种想拉都来不及了。

    咔嚓一声,这一压就压断了陈大哥的几条肋骨。

    闻小种看到陈大哥的嘴巴张开,一口血喷了出来,就知道这人完蛋了。

    被肋骨插进内脏里,这人救不活!

    惨嚎声中,石板抬头盯着那几个乞丐头子,目光凶狠的和狼似的。

    男儿要护着妻儿,这是天性!

    他在陈大哥的怀里摸索着,竟然摸出了一把短刀。

    “某杀了你们!”

    他拎着短刀就冲了上去。

    那几个乞丐头子已经傻眼了,见状竟然不是说一起上,而是转身就跑。

    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欺软怕硬,当遇到了石板豁出去之后,就怯了。

    石板追杀过去,却被军巡铺的人拦住了。

    “弃刀!否则格杀勿论!”

    军巡铺的军士缓缓包围了过来。

    石板回身看了妻儿一眼,说道:“别怕!别怕!”

    他丢弃短刀,说道:“小人是被迫的,小人是被迫的。”

    那几个军士逼过来,其中一人狞笑道:“都特么杀人了还被迫,跪下!”

    “且慢!”

    闻小种出来了,他满意的看着石板,说道:“他是沈家人。”

    这样的石板可以担任果果的车夫。

    几个军士认出了闻小种,其中一人拱手道:“那人叫做陈五,看样子怕是活不成了,此事涉及命案,小人也很为难。”

    闻小种皱眉道:“一个乞丐头子罢了。”

    在他的眼中,世间人大多该死,这等乞丐头子更是该死。

    军士摇头,“就怕上官……恕小人不能答应。”

    闻小种明白了,这是让沈家去摆平他们的上官。

    “但不可虐待他,否则你们知道的。”

    几个军士点头,“沈龙图的威名咱们是知道,不敢。”

    石板此刻还在发蒙,闻小种说道:“你的妻儿某带去沈家,回头郎君会为你出头,你且安心。”

    石板认识闻小种,闻言对赵氏说道:“你带着石头,跟着这位郎君去。”

    稍后沈安就得了消息,他不满的道:“你为何不出手?”

    闻小种微微低头表示恭谨,“小人想看看那石板是什么样的人,若是不妥,小娘子的身边自然不能用他。”

    那是老子的妹妹啊!

    她的身边要用什么人,还得你做主?

    沈安咬牙切齿的,可闻小种却依旧是滚刀肉的模样。

    “滚!”

    闻小种出去了。

    沈安愁肠百结的道:“这个家乱糟糟的,让我头痛!”

    随后他让庄老实去解救石板。

    当石板来到沈家时,一家三口跪在沈安的面前,发誓效忠。

    “都起来,那个老实,请了郎中来给他的娘子看病,都督!”

    周都督上前,拱手。

    “你带着石头去洗澡换衣裳。”

    “是。”

    周都督读书之后,看着多了不少书卷气。

    沈安看向石板,淡淡的道:“某的妹妹以后出行,赶车你来,你可知道该如何?”

    石板抬头,肿胀的脸上全是泪水,“小人这条命就是郎君给的,小娘子……小人愿意用命来护着小娘子。”

    沈安满意的道:“如此你一家就在前面安置下来吧。”

    他给妹妹找到了车夫,车夫却带来了麻烦。

    “郎君,有人弹劾你,说是你徇私,把杀人的石板弄了出来。”

    ……

    依旧是五更,本月最后一天了,求月票。

第1520章 沈某从来都是杀

    “官家,有人弹劾沈安,说他包庇命案人犯。”

    赵曙正在吃午饭,闻言很是惆怅的道:“沈安这是故意的吧?他的功劳最少能值个学士,可他若是成了学士,那岂不是要做宰辅?”

    陈忠珩低头,看着那一道酸汤豆腐流口水。

    酸汤豆腐要蘸着辣酱吃,味道酸辣开胃,啧啧!

    只是想到昨晚上马桶里的血,陈忠珩又觉得该忍住。

    他定定神,“官家,别的臣子臣不知道,但沈安臣觉着不是那等徇私枉法之人。”

    这话里有伏笔:别的臣子我一律不知道什么情况!

    内侍干政永远都是一件危险的事儿,他不想找死,所以很有分寸感。

    赵曙就满意他的这种分寸感。他放下筷子,皱眉道:“去皇城司问问。”

    稍后张八年亲自来了。

    “官家,那石板原先是个乞丐,被沈安看中,说是给沈果果做车夫。石板一家来沈家的路上遇到了几个乞丐,双方争执,石板打死了一个。”

    “给果果做车夫?”赵曙不满的道:“他这是找不到人了吗?”

    张八年摇头,“臣不知。不过臣以为,多半是那石板有些好处吧。”

    赵曙点头,“徇私枉法不可取,去问着沈安。”

    有内侍去了,晚些回来。

    “官家,沈安说那些人死有余辜。”

    “放肆!”赵曙怒道:“死有余辜也只能按律处置了,若是人人都能私下动手杀人,那置律法于何地?”

    “沈安说……最多两日,就能让官家看到结果。”

    赵曙冷笑道:“大郎和他在私下商议些什么,什么才子不能给宝安,那不给才子给什么?难道让宝安整日面对一个愚夫发呆吗?”

    陈忠珩知道这是沈安造的孽。

    宝安公主招驸马的事儿黄了一次,这一次高滔滔发誓要找个绝世好男人给她,这不就发动了不少人去寻摸,连赵顼都领受了任务去考察可能的人选。

    可赵顼后来和高滔滔嘀咕过,说什么要不就撇开才子,被高滔滔拎着挠痒痒的东西追杀。

    赵曙这算是新仇旧恨一起发作,大抵是要收拾了赵顼和沈安。

    你自求多福吧。

    陈忠珩只能暗自为沈安祈福。

    “如此朕便等他两日,若是两日无果,让他也去给宝安打探消息。”

    陈忠珩忍不住就笑出声来,赵曙冷哼一声,“为何发笑?”

    回答的不妥当,今日怕是就过不去了。

    陈忠珩却胸有成竹的道:“官家,沈安最不喜去弄这等琐碎之事,怕是得了消息会苦着脸。”

    赵曙想到沈安挨家挨户去打探消息,不禁就乐了。

    ……

    “吃饭吃饭。”

    沈家,沈安压根就没把那事放在心上。

    今日王雱等好友来家里祝贺,大伙儿聚在一起,说着交趾征伐的事儿,没多久就醺醺然了。

    “那个石板的事你准备怎么弄?”

    沈安淡淡的道:“听闻汴梁有无忧洞,某早就想见识一番。”

    王雱心中一惊,“你想动鬼樊楼?”

    樊楼是汴梁的高档酒楼,而鬼樊楼就是无忧洞的另一个称呼。

    汴梁有发达的地下排水渠道,里面四通八达,能行人。后来有人就在里面居住,渐渐的,那里变成了一个地下王国。

    “包公当年权知开封府时就想动动无忧洞,可里面四通八达,几个衙役进去就没出来过,后续也只能不了了之。”

    沈安真的对无忧洞闻名已久,想去看看。

    晚些他就召集了黄春来。

    “放话出去,但凡在无忧洞里的,良民就赶紧出来,官家说了,全数安置。”

    随后这些话就传到了汴梁的地下。

    “洞主!”

    烛光中,十余个大汉坐在开辟出来的土屋里喝酒。外面进来一个大汉,禀告道:“那沈安放话了,说是无忧洞里的良民赶紧出去,官家安置。”

    “屁话!”

    中间的男子脸上有个刺青,却是一条毒蛇。

    毒蛇的尾部在男子的耳下,头部却在眼下。

    那蛇口张开,狰狞的准备咬住他的眼睛。

    他抬头,冷冷的道:“这里是某的地方,他沈安又能如何?”

    众人笑道:“哥哥乃是洞主,那沈安在地面上怕也没有哥哥这等逍遥。”

    男子叫做林七,看着身材魁梧,双目张合间,狰狞自现。

    “沈安不是做了沈龙图?如今也算是少年高官得做,他因此而洋洋自得……”

    “洞主!”这时外面来了个乞丐,一进来就哭嚎道:“洞主,陈五被人杀了。”

    林七淡淡的道:“死了就死了,世间少一个人吃饭,多好。”

    那乞丐知道他的冷情,就说道:“可杀他的那人被沈安给救了回去。”

    “嗯!”那些乞丐头子和林七的关系很复杂,所以他闻言就怒道:“那沈安好大的胆子,官家不管吗?”

    “官家没管。”

    林七深吸一口气,“如此……告诉咱们的人,寻机弄死沈安。”

    这个地下世界里什么都有,比地面上还快活。而陈五他们就是林七手中的一枚棋子,他可以冷情,但必须要为陈五报仇。否则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弄死他!”

    林七的面孔在烛光中摇曳着。

    有人说道:“那沈安可是名将,说不得会攻打咱们。”

    林七冷笑道:“无忧洞中处处都是洞口,里面四通八达,他怎么攻打?”

    而此刻沈安已经站在了城外。

    他的身后是邙山军,数百乡兵整齐列阵,路人见了都远远的避开。

    张八年来了,顺带还有陈忠珩。

    这是来监督的吧。

    沈安说了两日解决此事,赵曙是不信的,这不就把手下的哼哈二将派来了。

    “你要把无忧洞给弄了?”

    张八年深凹的眼中多了异色,“无忧洞藏污纳垢,皇城司早就想彻底清理他们,只是那洞里繁杂,最让人头疼的是处处皆有洞口,有的洞口在隐蔽之处,压根就没法发现。当年某带着百余人下去……”

    他的眼中多了冷色,“那里面真是四通八达,百余人下去,再回来时,仅存八十余人。”

    皇城司都栽在下面了,你带着这点乡兵想干啥?

    “今夜你将会看到无忧洞里狼奔豕突!”

    沈安笑了笑,张八年感受到了些狰狞。

    “不过此事却需要人手。”

    沈安招手,有人拿了汴梁地图过来。

    “你想作死呢!”

    陈忠珩见到了汴梁地图,不禁怒道:“你拿着这个想做什么?攻打皇城?”

    沈安用那种看可怜人的目光看着他,“老陈,汴梁小贩当街贩卖汴梁地图你不知道?”

    外地人刚来汴梁,人生不地不熟的咋办?

    一是请了闲汉带路,可那费用高。二就是买地图,汴梁商家非常体贴的准备了详尽的地图,你买一份拿着,想去哪就去哪。

    陈忠珩摇头,沈安拍拍他的肩膀,“你带着晏月到处转悠,看来是真的……”

    老房子着火燃的快,陈忠珩的眼中只有一个晏月,连汴梁的风情都顾不得欣赏。

    这样的人堪称是痴人,只是晏月长期在西北经商,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安定下来。

    “这样啊!”陈忠珩老脸一红,“说吧,你准备怎么弄!”

    “某要人手!”沈安目光炯炯的道:“某要一万人!”

    “你疯了!”陈忠珩咬牙切齿的想动手,“一万人在城中,你想让宰辅们寝食难安吗?”

    这事儿和宰辅们有毛线关系,只是官家会寝食难安罢了。

    沈安只是看着他,目光炯炯。

    陈忠珩叹息一声,“为何?”

    “无忧洞里少说有上千人,某能把他们驱赶出来,可得有人守着吧?不然这些人散入城中,哪找去?等风平浪静之后,他们又会重新潜入无忧洞,重蹈覆辙,那今夜咱们还搞那么大的阵势做什么?不如回家睡女人去!”

    陈忠珩和张八年的脸一起变色了。

    回家睡女人。

    那是你沈安能睡,我们没家伙事的睡什么?

    缺大德了啊!

    陈忠珩仔细想想,“你等着。”

    他一路进宫请示,赵曙沉吟了一会儿,“让大郎去。”

    这是一个折中的处置方案。

    汴梁城中从未搞过这等大型抓捕活动,就怕人心惶惶。有赵顼在,人心自然就安稳了。

    稍后城中就多了许多全身披挂的军士,他们带着刀枪,带着弓箭,在听沈安说话。

    “带队的过来!”

    将领们过来了,大家蹲在一起,地上摆着一张很大的地图。

    “这是下面的排水沟渠图,你等按照这个图分布人手,一句话,但凡是从里面钻出来的人,不管男女,一律拿下,等候甄别!”

    这是一次庞大的行动,王安石也来了。

    他指着沟渠的走向问道:“无忧洞老夫也有心动动,只是前车之鉴罢了。据说里面到处联通,抓不完吧。”

    官兵下去,那些人就和你躲猫猫,你地形没他们熟悉,自然抓不到。

    这个就和迷宫差不多,王安石不觉得沈安靠那点乡兵能成功。

    沈安微笑道:“就在先前,乡兵们突袭了城中的一家青楼,拿获十余人,其中两人熟悉下面的地形。”

    王安石不禁赞道:“未雨绸缪,指挥若定,果然是名将。”

    沈安招手,有人押了两个大汉过来。

    沈安微笑问道:“二位好汉,可愿给沈某带个路?”

    那二人看着表面不见伤痕,可眼中全是惧色。

    “愿意,愿意。”

    沈安起身,“开始吧。”

    一队队军士按照分配的地方出发了。

    繁华的汴梁有些混乱,但随即就安定了下来。

    因为赵顼出现了。

    他站在一个宅院的前面,沈安挥手。

    嘭!

    宅院大门被撞开,乡兵们一拥而入,里面很快就传来了惨叫声。

    “郎君,有人正在……”

    一个乡兵出来,手中拎着个赤果的男子。

    沈安看了男子的下身一眼,目光转冷,“说!”

    “他正在凌辱一个女子。”

    外面有百姓在围观,沈安看了一眼,说道:“斩!”

    一个官员说道:“该交给开封府处置!”

    王安石却没说话。

    沈安看了这人一眼,“某率军出来,这便是战时,战时行的是军律,斩!”

    男子已经被吓瘫了,语无伦次的在喊饶命,乡兵们拖着他过去,身后屎尿不断。

    长刀一挥,人头落地!

    沈安淡淡的道:“对付畜生,沈某从来都是杀!”

    随着这句话,里面找到了地洞入口的乡兵们出发了。

    ……

    第二更。

第1521章 大宋无双

    林七的地方很奢华。

    外面富贵人家有的摆设这里应有尽有,特别是那个雕花大床,也不知道是怎么弄下来的。

    此刻他正在雕花大床上奋力耕耘。

    “洞主!”

    外面有人冲了进来,林七停顿了一瞬,眼珠子都瞪圆了。

    “滚!”

    “洞主,有官兵下来了。”

    林七骂骂咧咧的下床,问道:“多少人?”

    “两三百人。”

    啪!

    林七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扇倒来人,骂道:“两三百人算个屁,弄死他们!”

    “他们……他们好像知道咱们在哪……”

    确实是这样,官兵们仿佛知道那些歹徒们躲在哪里,不管他们怎么躲藏,都会被找出来,胆敢反抗的会被直接干掉。

    那些跪地请降的被后续的官兵押解出去。

    从沈安下了决断开始,黄春就在睡觉。

    他喝了半醉,一觉睡到出发前,此刻精神抖擞,就和猎犬一样机敏。

    沟渠很高很大,关键到处都是岔路,你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黄春微微眯眼,指指右边,严宝玉第一个冲了过去。

    “前边……宝玉,左边,动手!”

    严宝玉再度转向,手中的火把探进去,就看到了十余张紧张的脸,以及兵器。

    “杀!”

    这十余人躲在一个窝洞里,准备来一次突袭,谁知道反而被严宝玉杀了进来。

    少顷,五人跪地,其余人都变成了尸骸。

    “带走!”

    后续的军士来了,看到这个场景不禁为之咂舌。

    稍后他们押解着这五人上了地面。

    “又来了五人!”

    皇城司的人也倾巢出动,在排水沟渠一线来回巡查。

    看到被押解上来的俘虏,密谍们很是沮丧。

    “这是多少人了?”

    “全部加起来,怕是有上百人了。”

    这些人全是亡命徒,罕有不抵抗的。

    开封府的衙役们在点检辨认,不时有欢呼声。

    “这是陈金,这厮背着两条人命,某说他躲哪去了,谁知道竟然是在无忧洞里,今日被擒,也算是天理昭昭,哈哈哈哈!”

    没一会儿,开封府这边就辨认出了好几个重犯,王安石喜上眉梢,对张八年说道:“张都知可找出了人犯?”

    他说这话是好意,但张八年却坐蜡了。

    当年包拯拿无忧洞没辙,一纸奏疏进宫,先帝就让张八年带着皇城司出手,结果狼狈而归。

    当时他说无忧洞没办法,可现在沈安只是令数百乡兵下去,就清剿出了那么多的凶徒,皇城司丢人啊!

    “去辨别!”

    张八年冷着脸,驱赶着麾下去辨别人犯。

    下面不断有人被送上来,此刻天色微暗,一骑远来。

    “官家有令,吃了再弄。”

    噗!

    正在喝水的沈安一口水就喷了出来,差点以为是喷血。

    官家怎么那么体贴了?

    赵顼去问了一下,“官家在宫中得知情况后很恼火。”

    这是后悔了吧。

    沈安先前说无忧洞有大问题,大伙儿麻木多年不在意,没想到情况那么严重。赵曙最是见不得这等事,多半是怒火中烧,恨不能把这些亡命徒全宰杀了。

    果然,随后又来了数千人,被沈安安排在了沿线围堵。

    “有人跑出来了!”

    “堵住他们!”

    “跪下,否则乱箭射死!”

    “特么的还跑……放箭!”

    一阵忙乱后,有大车过来,拉了尸骸去火化。

    “你怎地知道他们宁死不降的?”

    赵顼现在见到尸骸和嗅到血腥味依旧会觉着有些恶心,但不至于呕吐。

    “因为这些人都有人命在身,被抓住了……”沈安古怪的笑了笑,“你去问问就知道了。”

    于是赵顼就去问了一个正在被拷打的大汉。

    大汉抬头喘息着,密布血丝的眸子中突然多了惧色,“他们说是沈龙图来了!”

    “他最多打断腿罢了。”赵顼觉得和打断腿比起来,多活一阵子的诱惑更大。

    那大汉哽咽了几下,“下面的官兵说了,但凡罪孽深重的,一律杀了,否则发配就是纵容。沈龙图言出必行,所以大家都怕了,宁可死,都不敢落在他的手中……”

    赵顼回身看过去。

    沈安站在那里和王安石低声说话,看着很是和气。

    可就在另一边,几个重犯被逼着跪在那里,乡兵们举刀……

    “斩!”

    血光闪过,边上的百姓不禁惊呼出声。

    张八年淡淡的道:“你在犯错,某敢打赌,此刻许多人正在家中写奏疏,准备明日弹劾你跋扈,擅自杀人。”

    “都是畜生,此时不杀,难道还要多留一刻?”

    沈安看着他,“你可知道这些人犯了何事?”

    张八年摇头,他是皇城司都知,管的是皇城安全和密谍,外面的事儿他不关心。

    沈安招手,有人送了一大叠纸张来。

    “某无需看,就知道这里面写的是什么。”沈安把这些纸张递过去。

    张八年接过,只是看了两页,就抬头问道:“你知道是什么?”

    “所谓地下世界,藏污纳垢,人间极恶之地,正如同地狱。拍花子必然有,那些孩子会被弄断手脚去乞讨,那些女子被百般蹂躏,威胁利诱,于是变成了女妓。甚至还会有……你可听闻一等人,他们把那些孩子装在坛子里养,孩子渐渐长大,可身体却被坛子给困住了,于是下半身就变成了一坨,脑袋却特别大……”

    张八年的呼吸急促,眼中鬼火闪烁。

    “去!查!”

    只是两个字,皇城司的密探们就疯了。

    可他们才将出发,曹佾就来了。

    曹佾带着一群家丁,押解着十余个男女来了,身后有一辆大车,大车上坐着几个大头娃娃,还有十余个陶罐。那些陶罐的很古怪,就一个人头露在外面。

    汴梁的大头娃娃最近很出名,传闻是先天不足,所以才长成了这个模样,汴梁人不乏同情心,所以每日他们出来乞讨收获都不少。

    张八年看着那些大头娃娃,咬牙切齿的问道:“可是他们弄的?”

    曹佾没搭理他,冲着沈安拱手道:“安北,哥哥按照你的吩咐去突袭了那个地方,当场拿获了这些畜生!”

    沈安看着那些大头娃娃,说道:“请了郎中来给他们看看。”

    “当时某恨不能宰了他们,可你说得让汴梁人看到这些人的嘴脸,这才忍住了。”

    周围的百姓此刻已经惊呆了。

    见到大头娃娃不稀罕,可见到那十多个罐子后,他们瞬间就明白了大头娃娃的来历。

    消息飞快进宫。

    “那些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养在罐子里,渐渐长大。他们的身体就困在罐子里,只能长的那么大,而且手脚畸形,脑袋却很大……”

    “畜生!”

    赵曙暴怒了,“杀了!全杀了!”

    不用他吩咐,在曝光了此事之后,沈安就令人做了囚笼,先把那十余个男女的腿打断,然后丢进囚笼里置之不理。

    先是一个百姓扔了石头,见没人管,就冲过来暴打。

    百姓们蜂拥而上,只见拳脚挥舞,惨嚎声就像是九幽厉鬼,让人脊背发寒。

    “官家有令,此等畜生,全数杀了!”

    赵曙发飙了,什么律法都抛在了脑后。

    没人搭理这个内侍。

    内侍吸吸鼻子,左右看看,就看到了囚笼。

    他好奇的走过去,有人举着灯笼照着。

    一堆血肉!

    呕!

    内侍狂呕。

    “谁干的?”

    他抬头问道。

    沈安捅了曹佾一下,他下意识的喊道:“是某!”

    他说完有些后悔,“安北,某这不是抢了你的功劳吗?”

    “你我兄弟,小事罢了。”沈安笑的很是义薄云天,曹佾发誓,这一刻他真心想斩鸡头烧黄纸。

    下面不断有人被逼出来,或是被押解出来,其中凶徒无数,无辜的受害者无数……

    场面越发的大了,王安石面色严峻,吩咐道:“令开封府的官吏全数赶来,谁若是不来……以后就不用来了。”

    宰辅们也来了。

    那些受害者在嚎哭,特别是那些女子,有人甚至想一头撞死。

    “畜生!”

    韩琦面色铁青。

    “林七被抓到了!”

    一声欢呼后,所谓的无忧洞洞主被带了出来。

    “看,他的脸上是一条蛇!”

    那个刺青让林七多了凶悍的气息,可这等气息在杀人盈野的沈安眼中就和蚯蚓差不多。

    “林洞主,久违了。”

    林七经常在底下,所以面色苍白,他看了周围一眼,笑道:“这么多人来迎接某,死也值了。”

    太猖狂了!

    那些百姓在叫骂,被林七凶悍的瞪了几眼后,声音竟然小了许多。

    韩琦吩咐道:“弄死他!”

    众人欢呼,沈安却摇头,“先等等。”

    他说道:“此人看着好似不怕死。”

    林七笑道:“爷爷一生美酒美人享用无数,杀人无数,怕个屁!到了地底下,爷爷依旧是好汉!哈哈哈哈!”

    “有趣。”沈安吩咐道:“去请示官家,凌迟寸磔之刑,今日可行否?”

    林七兀自得意洋洋,可韩琦等人却面色一变。

    凌迟寸磔,就是把人犯的皮肉一片片的削下来。

    大宋有凌迟之刑,但罕有使用。

    晚些有人来了,厉喝道:“官家有令,此等畜生,凌迟亦不能解恨!”

    大事定矣!

    那林七兀自不觉,有军士笑道:“知道什么是凌迟吗?”

    林七多年在地底下,哪里知道这个。

    “就是把你绑了,把你的皮肉一片片的削下来……”

    稍后行刑的台子搭起来,在把林七拖上去时,他垮了。

    瞬间林七就垮了。

    什么英雄好汉,此刻屎尿横流,瘫在那里哀求。

    这一次清理直至第二天凌晨,下面的乡兵们才出来。

    “庄子里已经准备了酒肉,回去享用吧。”

    众人看着乡兵们的目光都多了敬畏。

    多年无法解决的无忧洞,竟然被这数百人给彻底的清理干净了,这本事……

    大宋无双!

    ……

    第三更送上,还有。

第1522章 潜伏

    赵曙没吃晚饭。

    高滔滔闻讯来查看,却劝不动。

    “藏污纳垢啊!”赵曙叫了酒来,想一醉方休。

    “臣妾陪您喝几杯。”高滔滔觉得这个场面很温馨,夫妻对酌更暖心。

    可往常的夫妻对酌时赵曙是品酒。

    品酒悠闲,顺带看着妻子喝酒觉着有趣,仅此而已。

    而今日他却想酗酒,于是就频繁举杯。

    “我喝我的。”

    赵曙知道自己的酒量好,可高滔滔却觉着作为妻子应当尽到安抚夫君的责任,于是跟着举杯……

    边上的一个内侍觉着这样下去高滔滔怕是危险,就干咳一声,说道:“圣人,这酒厉害呢!”

    高滔滔举杯的手动也不动,飞燕的眼中凶光一闪而逝。她走过去,伸手搭住内侍的肩膀,“出去说话。”

    等她再回来时,看着一脸满足的模样。

    昭君低声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飞燕淡淡的道:“他想和我相扑……如今被剥光了丢在外面哭,和个女人似的。”

    呯!

    高滔滔倒下了。

    赵曙的眼中多了温柔,“扶着回去,令人准备醒酒汤给她喝。”

    “是。”

    飞燕和昭君轻松的把高滔滔扶了出去,就见到一个内侍衣衫不整的站在那里抹眼泪。

    “你这是在造孽。”昭君说道:“看看他那幽怨的劲头,说不得以后会赖着你。”

    “关我屁事!”飞燕得意的道:“下次再来,我扑死他。”

    那内侍见飞燕出来,颤抖了一下,竟然避开了。

    飞燕眼中有失望之色,说道:“娘娘这是故意喝醉的吧?”

    昭君点头,“官家无人可信任。”

    高滔滔喝醉了,赵曙心中必然会感动,觉着她是在舍命陪夫君。

    那内侍劝她少喝,这不是上眼药吗?

    只是到了晚些时候,高滔滔吐的一塌糊涂,那罪可是受大了。

    赵曙一喝就喝到了凌晨,可依旧不醉,没办法只得打个盹,然后去上朝。

    宰辅们看着精神也不大好,神色沉重。

    “陛下,昨夜无忧洞里被清理一空,抓获人犯三百余人,百姓八百余人。”

    “知道了。”赵曙看着宰辅们,突然问道:“无忧洞里藏污纳垢多年,为何不能清扫干净?”

    宰辅们面面相觑,却没法回答。

    是啊!

    无忧洞老早就是汴梁的问题,大家都曾想过除掉那些亡命徒,可谁动手了?

    包拯动手了,可惜没结果。

    皇城司据闻也动手了,也没结果。

    韩琦觉得很难堪,就出班说道:“陛下,以往开封府也去抓过,只是找不到那些亡命徒……”

    “那邙山军为何能?”赵曙一夜未睡,加之喝了许多酒,脾气不大好。

    这个……

    韩琦想说谎,却觉得这样不是自己,“那邙山军不同,陛下,邙山军和诸军都不同,最擅长这等厮杀寻摸。”

    “借口!”赵曙今日看来是不准备给宰辅们脸面了,“皇城司也擅长这等寻摸打探和厮杀,为何无用?”

    面对这么刨根问底的官家,让韩琦想死,“官家,那是皇城司,臣不敢置喙。”

    皇城司是皇帝家奴,咱们宰辅也不能插手啊!

    赵曙点头,“叫张八年来。”

    张八年也是一夜未睡,来了之后,劈头盖脸就被喝问。

    “昨夜之后,你觉着皇城司的密谍可能和邙山军的乡兵媲美?”

    这个问题让张八年无地自容,他很纠结的道:“官家,怕是不能。”

    “无能!”

    赵曙张嘴就喷出了酒气,恨不能手中有个暗器扔下去。

    他在身上摸索了一下,陈忠珩赶紧干咳起来。

    赵曙摸到的是玉佩,还是极品的那种。

    上次他扔了一枚玉佩下去,结果被沈安那个不要脸的给捡走了,事后他气得不行。

    赵曙松开玉佩,可火气却愈发的大了,他尖刻的道:“皇城司每年耗费钱粮无数,邙山军的用度却是寻常,为何比不过?”

    张八年跪下,“臣无能。”

    他能说什么?

    邙山军是乡军的编制,乡军是最低等的,自然没什么钱粮。而皇城司却是赵曙直接拨款,肥的流油。

    一个是矮穷矬,一个是高富帅,可现在高富帅却被矮穷矬狠抽了几耳光,鼻青脸肿的还不能发脾气。

    憋屈的张八年低下头。

    “无能无能,只知道说无能,办法呢?”赵曙问道:“可有法子学了邙山军的操练?”

    张八年的脸历来都是微黑,可此刻却红了。

    “臣……不能。”

    邙山军的操练很隐秘,能让外人看到的那一套他不屑学,可核心内容却学不到。

    “废物!”

    赵曙沉吟道:“让沈安来。”

    晚些沈安来了,见张八年灰头土脸的站在那里,心中好奇。

    这货是犯错了?

    于是他就挑挑眉,算是个鼓励。

    可张八年是因为他才被呵斥了一通,见他挑眉,心中更是火大。

    “邙山军是如何操练的?”

    帝王不要脸起来,天下无人能及。

    沈安一怔,坦然道:“就是细节。”

    “就只是这个?”

    赵曙不信,张八年也不信。

    沈安笑道:“从实战出发,加上细节,再加上苦练,就是如今邙山军的模样。若是不信,臣请陛下去城外一观。”

    三从一大可知道?

    皇城司的密谍是不错,可操练的法子怎么能和后世的相比?

    沈安不过是用了些手段,就把那些乡兵们操练的脱颖而出,让张八年今日丢了脸面,让赵曙动心了。

    一行人去了城外,正好乡兵们在操练。

    校场上有各种器械,以及模拟的各种障碍。

    乡兵们全身披挂,在障碍之间狂奔。他们攀爬上木架子,跳下去后,又是涉水……

    一股子精气神让人不禁精神一振。

    赵曙问道:“这般操练有用?”

    “当然有用。”沈安淡淡的道:“昨夜在无忧洞里就用上了。那里面沟壑很多,有的地段还有水,就和这里一样。”

    赵曙看向了张八年。

    张八年当年下过无忧洞,此刻见了邙山军的操练场地,不禁深吸一口气,“陛下,确实是这样,沈安高明,臣不及。”

    他想不到一个人为何能那么聪明,把这些实战的环境给弄了出来,这样操练的效果自然事半功倍。

    赵曙赞许的点点头,问道:“皇城司为何没有?”

    “臣……愚钝。”张八年觉得自己很蠢。

    沈安迎风而立,看着衣袂飘飘。

    曾公亮不禁赞道:“果然是名将风范。”

    沈安招手,黄春跑了过来,行礼。

    “让兄弟们来一次潜伏和寻找的操演,给官家和诸位相公们看看。”

    “是。”

    黄春叫停了操练,带着乡兵们回去准备。

    “潜伏和寻找,这是要躲吗?”

    赵曙觉得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很有兴趣去观摩一番。

    “对。”沈安准备给这些土包子们见识一番。

    稍后他带着君臣去了边上的树林。

    “他们已经潜伏好了。”

    沈安回身说道:“官家和诸位相公若是有兴趣,可以先进去寻摸一次,看看能否找出人来。”

    赵曙点头,韩琦自信满满的道:“以前孩子顽皮,老夫每次都能把他找出来,小事罢了。”

    沈安笑了笑,然后带着他们进去。

    “如此就试试吧。”

    秋季的树林里,草枯黄,落叶也不少。

    君臣漫步在其间,觉着这就是秋游。

    韩琦一边寻摸一边吟诵着。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扰,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老韩很嗨皮,曾公亮也不差,一边找人一边和包拯说着这种草是如何如何的好,穷人家里冬天就指望它了。

    这话一听就是外行,不过老曾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沈安就靠着一棵树打盹。

    一夜未睡让他有些困了,正准备补一觉时,却被抓进了宫中。

    张八年没能进去,就在外面看着。

    里面一眼看去全是树木和杂草,以及一些杂木。

    没人啊!

    风吹过,杂草弯腰,可依旧没有发现。

    人呢?

    欧阳修回身问道:“人呢?莫不是哄人?”

    赵曙也没找到,他缓缓转身一圈,毫无发现。

    “此处无人!”

    他很坚定的认为沈安在捣鬼。

    “叫醒他!”

    沈安睡的正香,被张八年弄醒后有些不满,他摸摸嘴角,还好,没流口水。

    “人呢?这里哪有人?”

    曾公亮回身,摇头微笑。

    沈安忍住打哈欠的冲动,说道:“兄弟们,出来。”

    “在哪?”韩琦摊开双手,就在此时,他的左侧突然窜起来一个黑影。

    “啊!”骤然遇到这等事,第一反应就是躲避,韩琦也不例外。

    他惊呼一声往后退,却撞到了曾公亮。曾公亮就像是被一辆高速奔驰的马车给撞到了一般,噗的一声就飞了出去。

    他记得后面就是一棵大树,这老胳膊老腿的撞上去,那不是以卵击石吗?

    老夫休矣!

    然后他就被人接住了,还来了个横抱。

    曾公亮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涂满了各种颜色的脸。

    他挣扎着下来,笑道:“果然是厉害。”

    他觉得就这么一个,可缓缓看去却傻眼了。

    就在这一片树林之中,钻出了二十余人。

    “他们刚才躲在了何处?”

    曾公亮记得自己刚才走过了那个树桩子的边上,还仔细看了一番,真的没发现人啊!

    可那里现在却站着一个乡兵。

    乡兵身着土黄色的衣裳,脸上全是颜料,曾公亮目光下移,问道:“可否再躲一次?”

    沈安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乡兵原地卧倒,闭上了眼睛。

    曾公亮仔细看去,笑道:“能看到。”

    “你再退几步。”

    他依言退后,然后摇头道:“模糊了。”

    “若是不知情的进来,可能找到?”沈安想回家睡觉,但想到家里一大一小两个儿子时,不禁头痛不已。

    曾公亮摇头,面色凝重的道:“官家,沈安的这等本事……大宋无人能及!”

    ……

    第四更送上,还有盟主加更。

    ……

    推书:回到明朝做昏君。上架了。

第1523章 安置买地(为盟主‘8000banshee’贺,加更)

    赵曙从未经历过厮杀,在他的心目中,厮杀就是两军对垒,然后相互冲杀。

    可今日他却看到了一场让人目瞪口呆的操练。

    隐蔽和寻找。

    他发誓自己的眼神很好,可竟然没发现近在咫尺的乡兵。

    这些乡兵就在周围,若是战时他们这般隐藏,敌军如何能逃过?

    “你如何懂的这些?”

    他看着沈安,觉着这个小子总是有许多惊喜在等着自己。

    “臣第一次厮杀就是在雄州的界桥,那时辽国的密谍头顶耶律俊要见臣,臣独自赴会,耶律俊用毒针暗算臣,从那次开始,臣就知道,和敌军交战不可迂腐,万事要想在前面,所以乡兵们来了之后,臣就想试试,这不……”

    他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只是试验了一下怎么能把红烧肉做的更好吃。

    赵曙想起了当年之事,不禁赞道:“谁知道你早有准备,耶律俊事后身亡,耶律洪基据闻很是恼怒。”

    他看着张八年,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姿态说道:“皇城司可能?”

    张八年低头,“臣……尽力而为。”

    “为何?”赵曙有些怒了。

    沈安把邙山军核心的东西都给你看了,你竟然说尽力而为,这是觉着朕很好说话吗?

    张八年抬头,木然道:“乡兵们隐藏之术高明之极,可不管是衣裳还是脸上的颜色,包括如何选择隐藏地都有讲究,皇城司怕是要花费一两年才能弄出来。”

    一两年!

    呵呵!

    沈安微笑道:“张都知谬赞了。”

    有本事你就去试试。

    他一开始就奔着这些去了,因为有后世的经验在,并未走过弯路,这才不断成功。你张八年说一两年就能搞出来,去吧,哥等着看。

    黄春却忍不住了,说道:“张都知怕是不知道吧,在林地有林地的衣裳,在泥地有泥地的衣裳,若是在塞外是另一套衣裳……而且这些衣裳的颜料很难配。”

    “颜料不是很好找吗?”韩琦觉得这个有些夸张了。

    沈安只是笑了笑,黄春说道:“当年多次校验,那些街面上的的颜料味道容易被人分辨出来,后来就试了多种,最终才找到了合适的配方。”

    “那么难?”韩琦走过去,摸了摸乡兵的衣裳,觉得没啥区别。

    后世华夏模仿迷彩服也是这般的麻烦。

    “颜料得经得住磋磨。”

    韩琦摇摇头,“果然是小事里见学问,老夫不懂这个,觉着头疼。”

    黄春看了张八年一眼,继续说道:“还有怎么隐藏,这里可有讲究,咱们翻来覆去的试,叫人不断的隐藏,又去寻找,失败的次数都数不清。”

    张都知,您的皇城司试试?

    张八年木然。

    隐蔽学,这是一门全新的学问,张八年就是个初学者,此刻完全被黄春给压制住了。

    不,他是被沈安给压制住了。

    若论个人武力,他能碾压所有人。

    可这等专业的事儿,他只能默然。

    他不屑于狡辩,所以只能沉默。

    赵曙问道:“皇城司可能学?”

    这是不要脸。

    帝王张口要学,你教不教?

    众人觉得沈安定然会马上答应,可他却很认真的道:“官家,万事都该有代价。这等操练之法是邙山一脉多年的磨砺,若是平而无故的给了皇城司,那它就一文不值。”

    包拯微微皱眉看着沈安,示意他赶紧丢掉这个念头。

    和帝王做生意,你这是想作死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按照这些话来说,整个大宋的人和物都是赵曙的,所以让你教就是给你面子,你还矫情,作死呢!

    赵曙微笑道:“你想要什么?”

    韩琦挑眉,示意沈安赶紧收了神通,免得作死。

    “陛下,乡兵们出生入死多年,可却因为身份的缘故不能叙功。他们在此处安家落户,可田地却不够安置,臣请陛下,准了臣在边上购买田地。”

    韩琦和包拯对视一眼,都微微一笑。

    在邙山军立功的背景之下,这个要求再合适不过了。

    赵曙也觉得如此,所以含笑问道:“多少田地?”

    “两千多亩!”

    沈安看着一脸纯良。

    这个孩子真是老实啊!

    包拯心中不禁赞叹着。

    两千多亩地,对于沈安这位大宋首富而言只是毛毛雨而已,

    可他却恪守臣子之道,不得官家的允许就不为乡兵们置业,这份忠心……

    赵曙有些感动了,说道:“是谁的田地?”

    沈安说道:“马越的。”

    “马越是谁?”赵曙随口问道。

    “一个有钱人。”沈安笑的人畜无害,但黄春却眨巴了一下眼睛,觉得郎君太阴了。

    马越是汴梁权贵,上次和钟定一起支持厚本钱庄,钟定被沈安断了货源破产,马越却一直安好无恙,事后喝多了还和人吹嘘,说自己面对沈安无惧。

    无惧?

    这下真的来了,你试试。

    有钱人不在赵曙的眼中,他觉着自己为皇城司换到了好东西,心满意足的道:“买过来的吧。”

    “是。”

    沈安把他们送到外面,临走之前,包拯欣慰的道:“看到你如今这般稳重,老夫死也甘心了。”

    “您别说死不死的可好?”沈安纠结的道:“您若是去了,包绶怎么办?”

    “包绶有你们看着,老夫放心。”包拯慈祥的道:“就是这般,记住了,稳重。”

    为乡兵们买块田地都要请示汇报,这稳重的让人赞不绝口。

    看着君臣远去,黄春说道:“郎君,为何要与陛下交换这个呢?咱们买田地随时都能买,那些本事该换些有用的好处才是。”

    “你不懂。”沈安说道:“帝王一旦习惯了有免费的东西拿,以后就会伸手,今日要这个,明日要那个,给不给?不给就是不忠心,给了自己心有不甘,甚至是心疼,某只是想让官家知道,任何东西都不能白拿。”

    黄春讶然道:“您不怕得罪官家吗?”

    沈安笑道:“某为国效力也得有个好心情,凭谁来也别想颐指气使!”

    他打个哈欠,“某回去睡觉,你派人去寻马越,就说是某说的,让他来沈家。”

    ……

    赵曙回到了宫中,正好子女们来问安,就问了他们的近况,一家子其乐融融。

    稍后赵顼带着弟弟妹妹们告退,赵曙说道:“大郎留下。”

    赵浅予抬头,好奇的道:“官家要和大哥商议国事吗?”

    对于她们这些公主而言,赵顼这个大哥就是以后的依靠,所以见他沉稳,人人欢喜。

    赵曙笑道:“怎地,你也想商议国事吗?”

    “想。”赵浅予俏皮的道:“只是怕祸国殃民。”

    “哈哈哈哈!”赵曙不禁笑了起来,“朝中那么多重臣,哪里有你祸国殃民的机会!去吧,晚些一家子吃饭。”

    “是。”

    赵曙很是欢喜,却不知道自己的孙儿赵佶在以后就玩了一把祸国殃民。

    等儿女走后,他问了赵顼的功课,满意的道:“我如今做了帝王,依旧觉着许多事不懂,要继续学。你那边的老师都是为父斟酌安排的,要仔细听,不懂就问,莫要不懂装懂,那只会误人误己!”

    “是。”赵顼实际上算是好学的,手不释卷谈不上,但学习的认真程度能碾压学渣沈安。

    这个儿子很得赵曙的欢心,他起身说道:“今日我去看了邙山军,那些操练让人大开眼界,我如今才知道沈安不肯扩大邙山军的缘故……他这是怕我忌惮。是啊!躲在树林里,近在咫尺都无法发现,可惧。”

    “官家,邙山军只有三百余人。”赵顼有些急,担心赵曙猜忌。

    “人很少!”赵曙点头道:“那是个聪明的,知道分寸,所以今日我提出让皇城司的人学了那些本事,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不过却要好处。”

    他玩味的道:“和帝王要好处,这就和做生意一般,他沈安这是在告诉朕,没有白拿的东西,若是白拿,下次他就不给了!大宋的臣子就数他最大胆,这等话都敢说。”

    赵顼却觉得没什么不对,“官家,赋税之外,百姓的一针一线本就是自己的,帝王也不能白拿,一旦开了白拿的头,以后谁能控制?到了那时,帝王的**一发不可收拾,谁能控制?臣以为此举没错。”

    “我没说他错。”赵曙觉得儿子还是急了些,不禁觉得自己还有许多要教授他的,“只是无人敢这般说罢了,唯有沈安,大胆之极,压根就不怕朕动怒。”

    “敢问官家,他要了什么?”赵顼很好奇,心想沈安这等人,一般的东西哪里能入了他的眼。

    “邙山军的隔壁有两千多亩良田,沈安说准备买下来,作为安置只用,极好。”

    帝王的评价能有极好两字的很难得,可见赵曙对沈安的满意。

    赵顼心中嘀咕,觉着没那么简单。

    以他对沈安的了解,这人弄不好就是在挖坑埋人。

    他回了庆宁宫,叫乔二去打探消息。

    “大王,有个叫做马越在沈家的门口发脾气,说是不卖,随后就走了。”

    赵顼一拍案几,“这是官家亲口同意的,他马越好大的胆子!”

    他突然一怔,然后苦笑道:“沈安挖坑埋的竟然是此人?”

    ……

    感谢‘8000banshee’的盟主打赏,第五更送上,大家晚安。

    本月最后一天了,晚些月票全部作废,有月票的书友恳请投给大丈夫。

    明天有盟主加更,依旧是五更。后天一个,大后天还有一个……这几天天天都是五更。

第1524章 才子多情

    沈安回家就带着芋头爬树。

    “官人,哪有带着孩子爬树的。”杨卓雪站在树旁,看着芋头一点点的往上攀爬,紧张的不行。若非现在是男权社会,绝壁会暴打沈安这个不负责任的爹一顿。

    “这世间并非是万事太平,孩子多学一些本事有好处。”沈安伸手虚托着芋头的屁股,眼中全是回忆。

    当年哥也是爬树高手啊!

    在他的孩提时代没什么娱乐手段,一群孩子聚在一起能做些什么?

    要么上房揭瓦,要么把家里弄的一团糟。

    可这样做的代价就是屁股遭殃,于是一群孩子就下水抓鱼,上岸爬树。

    爬树大抵是很愉悦的一项运动,当你吃力的攀爬到了树上时,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让人很新鲜。

    芋头现在就是这样,在上面兴奋的道:“我看见姑姑了。”

    每一个孩子都有一颗爬树的灵魂,一不留神,芋头就爬到了顶上,随着树枝不断起伏。

    卧槽!

    沈安赶紧说道:“下来些。”

    “爹爹,好玩!”

    好你的蛋!

    沈安怒了,“下不下!”

    “不下!”

    “你究竟下不下!”

    “不下!”

    杨卓雪急了,“快叫闻小种来!”

    包绶在沈家玩攀爬,保镖就是闻小种,每次从屋顶摔下来都会被稳稳地接住,就和游戏一样,让包绶乐此不疲。

    芋头现在就乐此不疲,那树枝起起伏伏的,看的杨卓雪心惊胆战,就埋怨上了,“若是芋头摔了怎么办?前几日就有孩子摔了下来,头破血流的,看着好怕人,官人……官人?”

    “爹爹,下不来了。”芋头玩的爽快,可等想下来时,却因为承载他的树枝不断起伏,没法攀爬了。他抱着树枝,慌得一批,习惯性的就寻找老爹。

    沈安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开始了拯救熊孩子芋头行动。

    只见他双腿和双手一起用力,就这么蹭蹭蹭的上去了。

    “官人,你怎么这般快?”

    杨卓雪不认为爬树是一门无师自通的本事,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原来官人小时候也喜欢爬树?

    她真相了。

    沈安把儿子拯救了下来,在他崇拜的目光中教导了一番爬树的要诀,然后才发现妻子那古怪的目光。

    “这个……会爬树好,若是在外面遇到了兽类,爬树也能躲避。”

    沈安小时候堪称是上树下水无所不能,多年未弄了,今日小试牛刀,觉着很是酣畅淋漓。

    “郎君,那马越走了,说是那块地不卖。”

    呵呵!

    沈安笑了笑,抽了芋头一巴掌,“赶紧滚去换衣裳,小心你娘收拾你。”

    芋头看了自家老娘一眼,见她的眼中好似有煞气,不禁打个寒颤,一溜烟就跑了。

    杨卓雪收拾儿子的打算落空,就白了沈安一眼,正好里面的毛豆大爷又嚎哭了起来,就急匆匆的进去。

    沈安去了前院,赵五五一路介绍着情况,“那马越说从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此事全城皆知,他不卖。”

    “全城皆知,他这是把消息散播了出去,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有趣。”

    沈安到了前院,庄老实说道:“郎君,如今连街坊都知道了咱们家要强买强卖田地,还是换个地方吧。”

    “为何要换?”沈安招手,等姚链过来后就吩咐道:“去告诉黄春,随时准备动手。”

    赵五五心中一惊,想劝时,却见沈安狞笑道:“当初某弄了钟定,马越却留着,他以为这是沈某胆小怕事吗?”

    “郎君,那马越没什么劣迹啊!”庄老实觉得不教而诛不好,对沈安的名声大大的不利。

    “他当年纠集了一帮人,想对钱庄下手,某没管。”沈安不觉得需要劣迹才能收拾人。

    “那就该弄死他!”庄老实听到这个就忍不得了,“咱们家的钱好多都在钱庄,钱庄若是垮了,血本无归不说,郎君您还得承担多少责任?那些人太毒了,不弄死几个,就不知道好歹。”

    “为何要弄死他们?”沈安微笑道。

    庄老实一怔,“郎君,弄死几个,厚本金银铺自然就没了本钱,没本钱他还能开下去?把他们弄关门了,钱庄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多好。”

    “这不是两军厮杀!”沈安淡淡的道:“大宋的高利贷这般厉害,百姓苦不堪言,如何纾解?只能是低息借贷。钱庄是低息借贷,可远远不够。百姓一年要借贷多少?不计其数,大宋钱庄可能全数覆盖了?当然不能,这就需要许多人去开钱庄,用低息借贷给百姓……”

    庄老实心中一个激灵,“郎君您是故意留下了他们?”

    “你以为呢?”沈安冷笑道:“若是某愿意,顷刻间就能让夏氏兄弟去吃牢饭,厚本金银铺关门大吉!”

    连陈洛都听懂了,“郎君这是借用了厚本金银铺来借贷给百姓,算是借了权贵豪绅们的钱来帮助百姓。”

    啧啧!

    这手段!

    “可笑那夏氏兄弟洋洋自得,说什么在郎君的打压之下,他们依旧活了下来,生意越发的红火了。那些权贵豪绅每每聚会都谈及此事,觉着扬眉吐气,却不知这是郎君在顺水推舟。”

    庄老实的前主人是个贪腐官员。官员贪腐得有手段,可他把那人和沈安比较了一下,就觉得那人若是对上了沈安,怕是一个回合就跪了。

    “那马越……”庄老实觉着此人就是个金主,“还不好下手了。”

    “让他出血!”沈安说道:“乡兵们跟着某多年,好歹要为他们的将来谋划一番。”

    “两千多亩地不够吧?”庄老实马上化身为狗头军师,“郎君,一家十亩地,活的紧巴巴的,要不再买两起?”

    一家三十亩地,这样的日子才有了些保障。

    在没有高产品种和人造肥料的时代,亩产低的让人感动,唯一的办法就是多种地,人均的田地越多,就活的越滋润。

    陈洛问道:“郎君,可要小人去收拾那马越?”

    沈安摇头,这时正好王崇年来了,他就笑着问道:“大王那边有事?”

    王崇年看看众人,沈安就带着他去了书房。

    “大王最近在外面寻访那些人,大多不满意,很是头疼,昨日还吹了风,就躺下了。”

    “病了?”沈安起身就准备进宫去看看,王崇年却干笑道:“御医说了歇息几日就好了。”

    这事儿有鬼!

    赵顼这是想挖坑埋谁呢?

    “说吧。”沈安很是头痛的道:“一天就喜欢坑人,他想坑某什么?”

    “大王说要不请您去帮忙寻访一番。”王崇年有些小紧张的看着沈安,觉得这个要求有些过分。

    他这段时日跟着赵顼满世界乱跑,去调查询问那些备选男子,累的像狗。

    “有名册?”沈安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王崇年不禁大喜,就摸了一本册子出来,沈安翻看了一下,脸颊抽搐道:“这是把汴梁合适的男子都找了出来,一一去寻访,有必要吗?”

    王崇年苦着脸道:“上次给宝安公主挑选驸马就出岔子了,圣人大怒,说此次定然要万无一失,否则就剥了办事人的皮。”

    广撒网,这是一种策略,可沈安却觉着很无稽。

    他打开册子,看着上面的介绍,首先就把才子们全数划掉,这下就去了大半。

    “哪来那么多才子?都是些哄人的玩意儿。”

    王崇年的脸都白了,“沈龙图,那些都是年轻俊彦呢!圣人最喜欢这等人。”

    沈安斜睨着他,“这是为宝安找驸马,她的性子单纯,找个所谓的才子,这不是坑人吗?才子……他多情啊!”

    沈安随后开动毒舌,一番话说的王崇年面如白纸,稍后他一溜烟回宫,把事儿禀告给了高滔滔。

    “才子多情?”

    高滔滔真的觉得女儿该选个才子,那是华夏女人千年的梦想,才子佳人。

    王崇年束手而立,“沈龙图说了,真正的才子会嘚瑟,比如说李白,比如说苏轼,交游广阔,那个啥……左拥右抱……”

    高滔滔不禁满头黑线。

    不过她仔细一想却觉着没错,“李白的朋友无数,走到哪都是美酒佳人。”

    至于苏轼,那是她的偶像,是万万不能说的。

    “沈安还说,才子凤毛麟角,那些自称的才子大多志大才疏,都是庸人,这等人最喜附庸作雅,大冬天的也拎着把扇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哪帮厨煽风点火……”

    高滔滔捂着嘴,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这个促狭的!哈哈哈哈!”

    王崇年笑了笑,很讨打的那种,飞燕见了不禁手痒。

    “圣人,沈龙图说才子稀罕,大多是假的。可他们偏生以为自己就是才子,若是尚了公主,就会时常抱怨这门亲事毁掉了自己前程,长此以往,那日子还怎么过?那些假才子若是说给了公主,还不如寻个踏实过日子的,护得公主一生安乐……他最后说,公主毕竟是公主,也只能是公主,平安喜乐才是真。”

    高滔滔收了笑容,沉吟着。

    “只能是公主……”

    圣人郁闷了。

    赵曙得了消息,晚些下朝后就来探望。

    高滔滔正在揽镜自照,水晶镜里出现了赵曙时,她幽幽地道:“官家,臣妾却错了。”

    “为何?”

    赵曙摸摸她的长发。

    “臣妾一心想给宝安寻个才子,觉着才子才配得上她,可却没想过才子……他就不能过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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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5章 祭品

    赵曙的经历颇为坎坷,原先的历史上他更是疯疯癫癫的,没怎么冒泡就去了。

    可如今他却渐渐多了威势,病情被控制的不错,对子女也颇为关心。

    “沈安说宝安单纯,臣妾觉着他就想说宝安呆傻,若是配上一个所谓的才子,这般呆傻的宝安,定然会被那才子给欺负了去。是了,那些才子……飞燕,你来说说。”

    边上的飞燕走过来,赵曙只是看了一眼,就决定今夜一个人睡。

    “臣先前去打听了外面才子的言行,大多喜欢酒色,高朋满座,女妓相伴,每日喝得醉醺醺的,家里的女人换了又换,还有一起……他们还喜欢把家里的女人和别人交换……”

    “龌龊!无耻!”

    高滔滔凤眼含怒,“臣妾未曾想这些所谓的才子是这般模样,若非是沈安,宝安怕是要被臣妾给害了。”

    赵曙捂额,“此事我也有错。朝中不少人当年就是才子,宰辅们更是如此,我见到宰辅们行事稳妥,就想着外面那些才子也是如此……”

    一直没吭声的昭君突然说道:“官家,臣有话说。”

    赵曙点头,昭君这才说道:“那些所谓的才子若是真有才,为何考不中进士?连进士都考不中,哪里配称为才子?沈龙图慧眼识珠,这才鄙夷此辈!”

    赵曙虚拍了一下脑门,恍然大悟道:“我竟然没想到这个……”

    高滔滔也讶然看着昭君,频频点头。

    这个昭君话不多,可一张嘴却一针见血。

    “你不错。”高滔滔觉着昭君有培养前途。

    昭君低头,“沈龙图刚在家里说了一番关于才子的话,都传遍了。他说真正的才子要么就如苏轼那般,才华天授,这等人放纵不羁,如李太白。再有就是如当朝宰辅等人,这等人才华横溢,后天刻苦,这才满腹经纶。最后就是第三等所谓的才子,狗屁不懂,所谓半瓶水响叮当,就靠着相互间的吹捧得了个才子的名头,可此辈上不能辅佐君王,下不能安家立业,就爱谈风骨,所谓风骨,就是打肿脸充胖子,瘦成了皮包骨头,这便是他们的风骨。”

    噗!

    正在喝茶的赵曙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然后咳嗽不已。

    高滔滔一边帮他拍背,一边笑的痛快。

    “这话一针见血,把那些才子的脸皮都给剥了下来。”赵曙喘息道:“这也是好事,宰辅们都说,经常有人自称才子去投卷,让人不胜其烦,如今沈安这番言论一出,那些人怕是脸上挂不住,汴梁也会安静些。”

    汴梁是安静了。

    甚至连酒楼的生意都冷清了不少。

    那些才子最喜欢去酒楼里聚会,醇酒美人,高朋满座,大家互相吹捧一下,顿时就觉得人生巅峰到了,飘飘然欲仙。

    “沈安这话真是缺了大德了。”

    政事堂里,欧阳修忍不住腹诽道:“那些才子的文章诗词还是有些可取之处,不该一味用科举去衡量他们的才华……”

    包拯哪里见得有人说沈安的坏话,闻言淡淡的道:“那所谓的风骨呢?”

    呃!

    欧阳修信誓旦旦的道:“那些人风骨定然是有的。”

    ……

    风骨,就是脊梁骨!

    马越觉着自己的脊梁骨笔直,所以在拒绝了沈安收购自家田庄的事儿后,就呼朋唤友聚会。

    酒过三巡,大家又说起了新政的事儿。

    “那个免役钱最是让人愤慨,凭什么要让咱们承担那些人的免役钱?”

    “就是,每年交一批,实则就是咱们出钱为那些农户免役,凭什么?这是哪家的道理。”

    “他沈安说这是劫富济贫,可那些穷人自己穷了,那和某有何关系?”

    一群人骂骂咧咧的喝酒,开始吟诗作词。

    “此事的根源还是在沈安,此人不除,新政怕是难灭。”

    “可他手段凶悍,谁能除他?”

    “为何不能?”马越想起了上次被沈安扇耳光的羞辱,那股子郁气就散不去,“你行得正,坐得端,自然不怕他。”

    有人放下酒杯,没好气的道:“要不你试试?”

    “某已经试过了。”马越淡淡的道:“今日沈安说是要买某的田庄,某直接拒绝了,他能怎么样?”

    “别怕!”马越目光深邃,“咱们抱作一团,你等想想厚本金银铺,开始大家都说会被沈安给击垮了,可如今呢?厚本金银铺不但没垮,反而越发的红火了,这是为何?就是因为咱们抱作一团,力往一处使!只要咱们……”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马越皱眉道:“进来。”

    外面进来个仆役,急切的道:“郎君,先前官家和宰辅们去了邙山军的庄子,沈安说要买隔壁咱们家的庄子,官家说好,刚才有人上门,说让咱们家早些来商议价钱,不然就打过去。咱们的人不肯,就被那人打掉了一口牙。”

    卧槽尼玛!

    马越起身,喝道:“走,去开封府,某今日倒要看看他包拯怎么庇护沈安!”

    众人都义愤填膺,拱手道:“马兄只管去,我等在此等候你的好消息。”

    这等事儿既然曝光了,包拯也不敢包庇,稍后自然会处置了沈安。

    等马越走后,众人纷纷举杯庆贺。

    “沈安此次犯错,那些人正好弹劾一番,也算是压压他的灭国之功。”

    “为此咱们干一杯!”

    “来来来,都举杯!”

    众人欢喜,身边的女妓急忙斟酒,随后就是放浪形骸。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这等不礼貌的行径招人恨,有人准备喝骂,却愕然,“马兄怎地回来了?”

    来人却是刚离开不久的马越。

    秋风松爽,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可马越却满头大汗。

    “马兄……”

    众人不解。

    马越走过来,有人注意到他的脚步踉跄,坐下时更是恍如瘫软。

    “马兄为何回来了?”

    马越不答,他粗鲁的拿起酒壶,仰头就灌。

    众人呆呆的看着他灌酒。

    酒水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滴淌下来,可马越却兀自不觉。

    他一口气喝了一壶酒,然后打了个酒嗝,大笑了两声。

    “马兄这是怎么了?”

    “为何不去开封府了?”

    “不去了。”马越低头,想起了刚才在酒楼外面的遭遇。

    那个男子自称叫做陈洛,乃是沈家的家仆,他轻蔑的看着马越,说出了一番话,一番让马越心胆欲裂的话。

    ——三年前你家的生意逃税总计三千余贯,该补交了。

    ——去年你为人升官游说,收了五百贯,事成后又收了一幅字画!

    陈洛只是说了两项,马越就知道自己完了。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真的是笑话。

    “某觉着官家的许可也没什么。”

    当年仁宗皇帝想买下周边的屋宇来扩建皇城,可那些百姓不同意,他依旧没辙。

    所以官家说什么同意沈安购买田地,我不同意又怎么样?

    马越的眼中多了泪水,“可那沈安……”

    “马兄,到底是何事?”有人说道:“咱们抱作一团,这是你说的,有事你只管说话,咱们一起想办法。”

    马越摇头,“那沈安……”

    他霍然起身,飞快的冲了出去。

    听着急促下楼梯的脚步声,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这人是怎么了?

    稍后就传来了消息。

    “马越去了沈家求见,那腰据闻弯的都要伏地了。”

    “他出来了,满头大汗。”

    京城人都见证了马越的狼狈。

    随后那个田庄易手,据闻一亩地只卖了一贯钱。

    怒了!

    京城不少人义愤填膺,于是赵曙就承受了压力。

    “一贯钱一亩地?哪来这等好事?”

    赵曙被气笑了,“朕答应让他买地,可他竟然强买强卖!”

    这个是忌讳!

    “去问问。”

    陈忠珩亲自跑去问话,回来时一脸见鬼的模样,“陛下,那马越发誓是自愿卖的,他还低价卖了几个店铺给沈安。”

    随后的消息更是让人无语。

    “陛下,马越上了奏疏,说是请罪。”

    赵曙接过奏疏,只是看了看,就叹道:“马越行贿受贿,操纵官员升贬,还涉及逃税……”

    马越的自首让人震惊和不解,有好事者去开封府府衙询问,得了个结果。

    “那马越说若是不自首,怕是会被沈安一步步的磨死。”

    那沈安这般可怕?

    曹佾知道这事儿,他在和好友王冀一起喝酒,王冀提及此事,曹佾大笑,说沈安已经派人来了曹家通气,准备下一步挤压马家的生意,一步步的断了他的退路。

    “他说这是什么?温水煮青蛙。”

    王冀叹道:“做他的对手有苦头吃了。”

    而在城外的庄子上,乡兵们纵马在田间奔驰,手中拎着大棍子,抽打着那些豪奴。

    “狠狠的打!”黄春喊道:“这些豪奴都不是好人,打个半死再赶出去!”

    汴梁城中,那些准备弹劾沈安的人都烧了奏疏,而厚本金银铺里,夏氏兄弟正在苦笑。

    夏青头痛的道:“最近新来了些存钱的,咱们本该声势大振,可马越这么一倒,有几家竟然把钱取了出来,转存到了对面的大宋钱庄,咱们的势头又被压住了。”

    连赵曙都没想到,沈安动马越的起因是厚本金银铺最近的势头太猛。

    他们的势头猛,就代表支持他们的权贵豪绅越来越多。

    那么给他们一棍子,让他们清醒些怎么样?

    于是沈安就来了一棍子,只是可怜马越成了祭品。

    ……

    第二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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