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尔虞我诈
沈安缓步走到了桥中间,耶律俊也到了。
“听闻南国出了少年才俊,某想代表陛下看看。”
“你在抖什么?”
沈安突然问道。
耶律俊愕然,然后下意识的稳住了身体。
他觉得自己不会抖,可沈安却一脸认真的道:“你真的在抖,难道是冷了吗?”
耶律俊感受了一下身体,竟然真的有些发抖。
他想停住颤抖,可沈安却很是好奇的在看着他发抖,然后沈安自己竟然也开始颤抖起来。
于是颤抖不可抑制……
沈安微笑看着耶律俊,心想这种心理暗示你可懂吗?
耶律俊不懂,所以他准备采用更直接的办法来破开这个局面。
他的眼睛微眯,所有的准备都换了个次序,然后伸出手去拍沈安的肩膀。
“你的诗词当真是不错……”
沈安下意识的伸出左臂去格挡,却没看到耶律俊嘴角的阴笑。
但耶律俊的右手触碰到沈安的左臂时,沈安哎呀一声,然后一脚踢出去。
耶律俊不禁一怔,那毒针可是非常的细,而且他下手的分寸早就炉火纯青,沈安怎么会察觉?
是了,少年的肉嫩。
他想起了自己从未对少年下过手,于是就释然了。
与此同时,他觉得小腿微痛,然后就疾退。
沈安捂着左臂,狐疑的道:“你用什么刺了我?”
耶律俊感受了一下小腿那里,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就笑道:“宋人柔弱,某每日练武,手心处老茧横生。你竟然连老茧碰一下就疼,宋人啊!果真的是柔弱。”
他大笑着回身而去,到了桥头后,刘伸迎上来,急切的问道:“可得手了吗?”
耶律俊止住笑声,傲然道:“某出手之后,从未有人还能活过五日。”
刘伸看着回到对岸的沈安,不禁觉得全身舒爽,然后就大笑了起来。
“沈安,你也有今日!”
耶律俊觉得这人没什么城府,喜形于色的丢人败兴,准备去寻到在到处游猎的皇帝后要好好的说说。
嘶嘶!
他缓缓捞起裤腿,看着那一小块渐渐变成了青色。
“被沈安踢的?”
一个手下问道。
耶律俊在这些麾下的心中威望较高,但威望却是需要用成绩来累积。
所以他淡淡的道:“不,是撞到了桥上的栏杆。”
“我们回去!”
对岸的沈安也上了马,大伙儿一溜烟跑出了五里地,然后饶春来就忍不住叫停了。
“待诏,您的手臂……”
唐仁含泪道:“待诏,咱们去找郎中解毒吧。”
沈安也下了马,他皱眉道:“这腰酸的不行,不行了不行了。”
“这是什么毒?”
众人都面如土色,然后把沈安团团围住,好像这样就能解毒似的。
“什么毒?”
沈安愕然看着他们,然后说道:“让兄弟们在前面等着,你们赶紧帮我解开。”
那些军士值得信任,但他刚才干的事能让辽人发狂,所以还是小心些为好。
他开始了宽衣解带,边上的唐仁几乎要跪下了。然后他接过了沈安脱下的外袍,才觉得这外袍的尺寸大了不少。
“这是什么毒啊!竟然能让待诏发疯。”
饶春来也是懊恼不已,他昨日就把毒药给了沈安,可从先前的场面来看,沈安压根就没机会下手,反而是被耶律俊得手了。
他开始从怀里掏东西,全是瓶瓶罐罐,还有些小油纸包。
“这是解蛇毒的,这是……”
哐当!
一块薄铁板掉在了草地上,众人愕然,饶春来也止住了翻找,一起看着唐仁在帮沈安解开‘盔甲’。
刚才这块铁板是身前的。
哐当!
又一块铁板落地。
这是后背处的。
沈安继续脱,甚至还把裤子给脱了。
我……
唐仁看到了沈安的下半身……几乎都是薄皮甲。
怪不得他的衣裤穿的那么宽松。
沈安穿着这些东西太久了,累的不行。
他又把内衣给脱了。
“待诏小心着凉。”
有人好心的提醒了沈安。
沈安对他笑了笑,然后脱下了内衣……
“待诏……”
唐仁简直是无语了,心想你当着咱们脱光了干啥?
第一层内衣脱掉,大家才看到沈安的手臂上裹着一层厚厚的东西。
沈安把手臂上的护腕解了下来,惋惜的道:“上面这层棉沾染了毒,却是不能用了,真是浪费。”
可现在众人哪里管的上什么浪费,唐仁欢喜的道:“待诏您没中毒?”
饶春来的脚有些发软,然后定定的看着沈安。
沈安皱眉道:“这一双护臂可是我细心弄的,刺进去保证感觉和刺进了人肉里差不多。”
“待诏高明啊!”
付锐在狂喜着,然后不禁为沈安的手段感到了震惊。
饶春来已经想跪了,他面红耳赤的说道:“待诏竟然防备手段如此的高超,某等在皇城司却差了不少,惭愧。”
皇城司就是专业的密谍机构,竟然没有沈安的手段高超,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啊!
众人看向沈安的目光中多了崇敬。
这人竟然能从耶律俊的手中逃过一劫,这本事当真是能出去夸耀了啊!
一旦传出去,耶律俊下手不落空的名声自然就败坏了,而且还知道了耶律俊的手段……
“耶律俊下手娴熟,想来是老手了,可大宋这边没几个人值当他下手,应该是为耶律洪基杀人练出来的熟练。所以你们应当马上派出人手,往辽境那边传消息,就说耶律俊是耶律洪基的暗手,专门用毒药或是毒针害人……”
这是给皇城司和饶春来立功的机会呢,饶春来郑重跪下,“多谢待诏,小人定然牢记待诏的恩情。”
这厮竟然连矜持都不要了,显然是激动的不行。
一旦这个消息传出去,辽人内部自然会分化,那些曾经的受害者会觉得不对劲,一转念就会想起了耶律俊这个人……
耶律洪基,你满世界瞎跑累不?歇息一下吧,好生应付一下自家内部的矛盾。
想到耶律洪基因此要多些对头,沈安不禁就笑了。
让你瑟!
饶春来满脸钦佩的道:“待诏高明,那耶律俊回去后定然是焦头烂额,说不准辽皇会迁怒于他……哎!某皇城司多次想让他吃亏,可却每每失败,还是待诏高明啊!”
第134章 耶律俊死了
“回去?”
沈安诧异的问道:“他回哪去?”
饶春来愕然道:“耶律俊平日多在各处游走,不过此次他是来接应刘伸的,马上就得回去找辽皇。”
这个找字当真是精辟。
耶律洪基压根就是居无定所,还是一个游牧的习性,满世界乱跑。
沈安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他回不去了。”
饶春来觉得心脏猛的跳动了一下,但却又觉得不可能,就笑道:“辽皇居无定所,要掌控辽国就需要耶律俊这等密谍头子的消息传递,所以他必定是要回去的。”
沈安穿好了衣裤,然后叫人点火,竟然直接把那双鞋子给烧了。
他慢条斯理的换上新鞋子,然后淡淡的道:“你的毒药在几日发作?”
饶春来不敢相信的看着在燃烧着的鞋子,颤抖着说道:“待诏……三日。”
沈安微笑道:“那耶律俊三日后定当毙命。”
沈安的身份代表着他不会骗人,若是耶律俊三日后不毙命,那自然就是他饶春来提供的毒药不对头。
那堆火渐渐的熄灭了下来,饶春来终于知道了沈安在桥上踢出去的一脚是什么意思。
合着他同样是准备了毒针,只是把毒针弄在了鞋尖上。
这一脚下去,耶律俊肯定觉得痛,然后那细微的针刺感就全被遮掩了。
事后谁知道是沈安下的手?
他还不知道耶律俊为了自己的面子说是撞到了栏杆,但已经激动的不行了。
饶春来缓缓朝着北方跪下,然后喊道:“兄弟们啊!沈待诏为你们报仇了……”
这声音苍凉,让人恻然。
但沈安却知道,从此之后,饶春来此人就是自己的铁杆朋友了。
有一个皇城司的铁杆朋友,那隐形价值不可估量。
沈安上马,回身看了一眼远方,说道:“我们出发回京!”
马蹄声轰隆,转瞬远去。
地上的那一堆灰烬渐渐完全熄灭,秋风吹过,不断的带走了灰烬……
……
陈志和通判站在城头上,焦急的等待着消息。
秋风冷,两人渐渐的被吹的哆嗦起来。
边上的官吏也渐渐的不耐烦起来,有人就蹲了下去,借助着城墙挡住北方来的大风。
一骑渐渐从地平线上冒头,陈志见了就皱眉道:“快去接来,接到州衙来。”
这里人多口杂,他怕沈安的坏消息被传播出去。到时候人心惶惶。
他和通判到了州衙,然后木然看着门外。
通判叹道:“知州,耶律俊手段了得,待诏怕是……”
陈志木然的道:“求仁得仁罢了,某的奏疏已经进京了,想来陛下会抚恤他的家人。”
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一个军士就被人带了进来。
陈志叹道:“待诏呢?城中的郎中都被某召集了起来,快带回来吧。”
通判不忍的道:“此事……大宋会记得待诏的勇敢。”
他没用血气之勇来形容沈安的愚蠢,就是因为不忍。
两人说了一通,抬头却见军士一脸的愕然和……
那是什么表情?
“知州,通判,沈待诏已经回京了……特派了小人来报信……”
“什么?”
陈志打断了他的话,恼怒的道:“可是中了暗算吗?那回京有何用?此去路迢迢,哪来得及!”
军士一脸懵逼的说道:“沈待诏并未被暗算,好得很……待诏说了,请二位近期留心北边的消息,那位耶律俊……沈待诏说他自己师从邙山名医,一看就知道那人怕是活不过三五日了。”
军士说完转身就走。
陈志和通判呆呆的看着门外,然后面面相觑。
“没中暗算?”
“好事好事,好啊!”
“某总算是能睡个好觉了。”
两人相对一笑,觉得这个结果再好不过了。
“待诏说什么三到五日……”
两人不禁就笑了,陈志说道:“少年人总是不服输……罢了,这事就当大风吹过吧。”
……
四日后,一片荒野之中,一队骑兵在缓缓而行。
刘伸有些不安,越是接近皇帝的驻地他就越不安。
就像是个等待判刑的人犯。
若非是耶律俊亲自来接应使团,他肯定会如同蜗牛般的慢慢挪动,越慢越好。
想到这里他就看了一眼前方的耶律俊。
这边的风大,从前日起耶律俊就有些发烧,刘伸劝他歇息几日,可这人不识好人心,以要急着见皇帝为由反而加快了速度。
烧死你才好!
刘伸暗自诅咒着,然后他就呆住了。
前方的耶律俊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突然一头栽了下来。
瞬间队伍就混乱了起来,那些人奔向了耶律俊,刘伸却呆呆的看着天空。
某发誓,只是诅咒了一次啊!
随后大队人马转向,朝着刚出来半天的南京而去。
南京,也就是宋人口中的幽州。
可到了南京城里时,耶律俊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于是一群人都傻眼了。
这人竟然病死在了这里……
谁的错?
无数目光对准了刘伸。
刘伸腿都软了,心想这不关我的事啊!
可若非是他在雄州装病装了许久,来接应他的耶律俊此刻早就和皇帝会和了,哪里会生病……
皇城司在幽州的密谍多不胜数,早有人抢先把消息传了回去。
饶春来在雄州得了消息,激动的不能自己,马上叫人去京城报信。
皇城司有自己的渠道,传递消息那叫做一个神速,饶春来觉得可能会比沈安还先到汴梁。
“把消息递给陈知州他们。”
陈志早已忘记了此事,所以当皇城司的人出现在身前时,他还皱眉不满的道:“何事?”
来人说道:“刚到的消息,耶律俊病死于幽州……”
什么?
陈志不敢相信的站了起来,手一松,茶杯就掉在了地上。
滚烫的茶水四溅,有的溅在了他的鞋面上,可他却恍若未觉。
通判也霍然起身,眨巴着眼睛说道:“饶春来莫不是昏头了?”
来人听到这话就不爽了,但却不敢发怒,只是拱手道:“消息连续到了三波,都是耶律俊身死幽州的消息,确凿。小人告退。”
他转身离去,陈志失态的道:“他……他竟然……他竟然弄死了耶律俊?”
通判失魂落魄的道:“那人……皇城司的说了多少次要弄死他了……可他却一直在,可如今竟然死了?”
陈志此刻依旧是不敢相信,可皇城司的人却不会在这等大事上糊弄人,所以……
耶律俊真的死了……
至于什么邙山名医,那在他们的眼中只是个幌子罢了。
什么名医也没法从面色上看出人的寿命来,那不是名医,是神仙。
通判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知州,奏疏,奏疏!”
陈志也想起了那份奏疏,奏疏上他把沈安夸上了天,什么果敢无畏,什么为了大宋去赴死。
可现在沈安不但没死,还把耶律俊给干掉了……
官家接到奏疏会不会当沈安已经死了?
然后沈安回来了……
第135章 宣城县君……果果
深秋的汴梁城没有什么萧瑟气息,反而因为百姓的手中多了钱而更加繁华。
街上人流不息,两边的商家都在吆喝着,想趁着这个机会多赚钱。
而深宫之中,皇帝和群臣的心情也不错。
“陛下,今年大宋的收成不错,各处都是喜讯频传呐!”
“今年各处风调雨顺,这就是上天护佑,官家仁德……”
颂圣是免不得的,皇帝一年到头都兢兢业业的干活,不夸赞他几句,明年他要是撂挑子了,大伙儿有矛盾了找谁去?
那么好的皇帝啊!
于是颂圣的声音就越发的虔诚了,宛如庙里拜佛。
赵祯就在听着,他知道这些赞颂都是宰辅们随口弄出来的,若是需要,他们可以三天三夜不停歇的夸赞他。
左耳进右耳出……
他在想着那两个腹中的孩子,渴望着早日能看到他们出世。
哎!不用御医说,赵祯自家都能盘算出生产的大概日子。
别人是久病成医,朕却是久盼成……
下面的赞颂渐渐的消停了,这个过场算是走完了。
赵祯咳嗽一声,准备散了朝。
外面有人进来禀告道:“陛下,雄州知州陈志急报。”
赵祯听了半晌的马屁,早就觉得昏昏欲睡,闻言就说道:“雄州何事?”
雄州可是大宋的第一道防线,那里要是出事就是大事,所以君臣的精神一下都提起来了。
富弼看着奏疏被送到了皇帝那里,不禁就失礼的盯住了皇帝。
赵祯看着奏疏,那面色渐渐的就凝重了起来。
是什么事?
宰辅们都觉得怕是不妙了,可却不好催促皇帝,只能干等着。
赵祯把奏疏放在一边,捂着额头,艰难的道:“陈志说……沈安坚持要去和辽人的密谍首领会面,怕是……不好了。”
“耶律俊?!”
枢密使宋庠虽然接任的时间不长,可耶律俊这个名字却频频的进入他的眼中,可谓是闻名已久。
他骇然道:“那耶律俊传言乃是皇族的私生子,辽皇对他颇为信重。他若是真要弄死沈安,就算是引了军队杀过拒马河,事后辽皇也不会责怪他……沈安这是作死啊!”
富弼这才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恼怒的道:“陛下,辽人跋扈,臣请召见辽使呵斥。”
新来的辽使已经进驻使馆了,目前大家还在磨合之中,至少对方还没开始敲诈勒索。
韩琦叹道:“臣对那耶律俊知之甚多,那人手段阴毒,而且很少会露面。沈安本不值当他露面……所以……他怕是起了杀心。”
密谍头子露面多了就是自取灭亡。
韩琦是前任枢密使,而且有战阵经历,所以他的话说出来之后,殿内沉寂了。
赵祯本想在宰辅这里得到个否定的答案,谁知道竟然是更加残酷的结局。
他想起了沈安的搅合,不禁悲声道:“那少年虽然有时顽皮,可却对朕忠心耿耿,对大宋忠心耿耿……这般年少就去了,朕恨不能把他追回来,派了别人去……”
皇帝的心肠很软,但他竟然说出了沈安对自己忠心耿耿,对大宋忠心耿耿的话,这个评价真的很高了。
若是以往,大家伙肯定要压一下,哪能把这等好名声给一个少年。
可现在宰辅们都低着头,有人也在唏嘘着。
富弼想起了沈安,不禁也有些伤感,说道:“沈安虽然行事激烈了些,可却从不瞎搅合,师出有名,可惜了啊!”
韩琦想起了沈安把自己讥讽的晕倒在枢密院门外的事,但此刻斯人已去,那些恩怨都散了。
“可惜了!”
他也觉得那少年真的是可惜了。
“他弄出的弓弩,能助力大宋抵御外敌,他和辽使多番交涉,为大宋争得了脸面……哎!”
这些唏嘘让赵祯更加的难过了,他忍住悲伤说道:“去个人,朕记得他的妹妹就在包卿的家中。去个人,他家不差钱,可就怕有人欺负了他妹妹……罢了,刘卿。”
新任知制诰刘敞出来拱手候命。
赵祯说道:“拟旨,他那妹妹……县君吧,诸卿不可反对。”
宰辅们都沉痛的点点头,皇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谁反对谁就是没心没肺。
而且县君不算高,属于最低等级的敕封。
但是沈安的妹妹却从此一跃成为了有品级的……娃娃,这事儿以后她的夫君除非是官员,否则要头痛了。
刘敞准备拟旨,但却质疑道:“陛下,县君乃是命妇,那沈安的妹妹臣听闻还是个女娃,这……”
把一个命妇的封号扔给一个女娃娃,这妥当吗?
可赵祯今天却是吃了枪药,冷冷的道:“朕说妥当就妥当,县君,宣城县君!”
得!官家被激怒了,不但发飙,还直接用了宣城这个地方作为果果的封号。
富弼干咳一声,示意刘敞别争了。
沈安都殉国了,你争这个有啥意思?
再说只是一个封号而已,又不是封了做官,难道沈安殉国了,他的妹妹就不能给些好处?
哎!不懂事啊!
刘敞也知道自己怕是触及了官家的伤心处,就低头拟旨,稍后就成了。
赵祯看了看,说道:“发吧。”
他是真的伤心了,回到后宫就独自待着。
而宣旨的人一路到了包家,把包家上下吓得屁滚尿流,还以为是包拯去了。
幸而包拯得了通知及时赶到,他红着眼睛把果果牵来,然后一套程序走下来,果果还是懵的。
“哥哥呢?”
她瞪着大眼睛问包拯的大儿媳。
崔氏垂眸道:“你哥哥在为官家办事呢,快回来了。”
消息渐渐的散播在高层之中,有人伤感,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喝酒庆贺……
赵允让伤心的卧床不起了,赵宗实连续停了两天的唢呐,赵仲……
赵仲就躺在自己的床上,他发烧了。
“……杀了辽人……”
高滔滔看着说胡话的儿子,就问郎中情况。
郎中低声道:“只是伤心太过了,这对孩子可没好处,等他清醒要宽慰着些。”
郎中出了郡王府,对药童说道:“一个郡王府的小郎君竟然伤心欲绝,这是出了啥事了?”
童子不知道,而沈家那边也被刻意的瞒着,折克行依旧在殿前司里厮混……
“沈安……死了?”
华原郡王府里,赵允良难得大白天起床,正在没精打采的看书。
他不喜欢看书,但最近官家说宗室子要多看书。
这事儿据说还是韩琦的建议,他甚至建议官家在宫中开学堂,弄些宗室子进去读书。
韩琦好啊!
但凡有资格去争夺那个位置的,都对韩琦的好感大增。
要是能成事,以后定然要给他酬功。
赵允良想到这里,不禁微微一笑,矜持而优雅。
“郡王,宫中的消息,沈安死了!”
“啥?”
赵允良霍然起身,手中的书嗖的一下就扔在了地上。
他的两眼放光,那模样就像是发现了绝世美女……
“你说什么?”
“郡王,沈安死了!”
赵允良盯住了来人,那眼神之锐利,仿佛要把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捕捉到,并一一分析。
来人被这眼神盯的有些难受,但却不敢低头。
“对,宫中才来的消息,陛下封了沈安的妹妹为宣城县君……”
赵允良先是一愣,然后双拳紧握,缓缓的转身看向了墙壁上的那幅字。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老夫一再隐忍,终于换来了乌云散尽,明月重开……这就是命啊!哈哈哈哈!”
他走到了墙边,一把拽下那幅字来,然后咬牙切齿的撕成了碎片。
“忍忍忍,老夫从小忍到大,就为了那个位置,就为了我爹爹当年,老夫就要一直忍……”
他的老爹赵元俨,人称八大王,曾经牛叉的不行。
但花无百日红,赵元俨一去,赵允良就觉得气氛不对了。
他左右四顾,愕然发现官家在目光不善的盯着自己,那些宰辅们也在冷冷的看着自己,就想拿自己去官家那里讨功。
于是他就选择了隐忍,选择了装疯卖傻,这才平安到了现在。
可……可宫中的那人竟然生不出儿子……
这特么的就是报应啊!
随着时光的流逝,赵祯的年纪越发的大了,可膝下却依旧空虚……
赵允良这才霍然发现,自家竟然有希望去争一争。
当年若非太宗皇帝早逝,他的爹爹,八大王赵元俨,说不得就能逆袭上位,成就一番霸业。
可惜啊!
可惜天不假年,太宗早早就去了,丢下了他最疼爱的幼子赵元俨去了。
“爹爹,赵允让断了一条臂膀了!”
赵允良看着墙壁上的另一幅画,热泪盈眶。
那幅画中,一个老人正坐在床榻上,身边侍女环绕。他神色从容,手中拿着一本书,
他缓缓的蹲在地上,双手抱住头,无声的哽咽着……
画中的老人仿佛在看着赵允良,那眉间渐渐多了慈祥。
……
“冷啊!”
通往汴梁的官道上,一队骑兵在疾驰着。
沈安连脸上都用纱巾包裹着,就露了眼睛在外面。
前方就是汴梁城,沈安把纱巾拉下来,回头说道:“大家各自回去复命,回头有机会一起喝酒。”
“好!”
这一趟下来人人有功,所以大家的心情超级好,此刻都是归心似箭,一阵大笑后,就朝着城门去了。
一路进城,沈安虽然挂念着妹妹,但按照规矩,他得先进宫述职。
于是他就准备进宫。
然而一骑早已在他之前到了宫门之外。
“都知,雄州急报。”
张八年正在看着卷宗,其中就有关于耶律俊的。
皇城司上下得了消息之后,都咬牙切齿的,发誓要弄死耶律俊。
沈安啊!
张八年觉得沈安可惜了,饶春来也有罪责,竟然没拦截沈安。
所以他抬起头来,冷冷的道:“饶春来可是在为自家说好话吗?”
在他看来,饶春来此刻铁定是慌了,就想将功赎罪。
可官家都发飙了,你不倒霉谁倒霉?
皇城司下去处置饶春来的人已经出发了好几天,要不了多久,饶春来就会被带回京城。
边上的文书打开了信封,这不是他越权,而是张八年经历过多次暗算,若非是他谨慎,早就没命了。
于是一般的书信都是文书在拆。
文书拿出了纸,先验证了后面的画押,然后才从头看起。
“是什么?”
张八年想起了沈安拍自己肩膀的大胆,不禁微微叹息。
“都知……”
文书的手一松,那张纸就飘飘洒洒的掉在了地上。
张八年大怒,文书却没有惶然,他呆呆的道:“都知,沈待诏无事……”
张八年闻言心中一松,就喊道:“去,马上去个人给官家报信,就说沈安无事。”
陈志的奏疏传来之后,官家可是为沈安伤心了许久,现在这个好消息应当能让他一笑吧。
“他竟然能逃脱,好啊!”
张八年也有些欣慰。
“只是那耶律俊……那是我皇城司的耻辱,谁能弄死他,某这个位置就让给他坐……”
文书此刻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喃喃的道:“耶律俊死了……”
“什么?”
张八年一把抢过那张纸,然后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
啪!
他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却因为皮肉干枯,所以那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渗人。
“沈安……大丈夫!”
他霍然起身,大声吩咐道:“今日我皇城司开酒席,为了大宋贺!”
这是旁人从未见到过的张八年,他失态的冲了出去,那些下属纷纷来贺喜。
可大家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为啥要开酒宴,只是干笑着。
“耶律俊死了。”
轰!
皇城司顿时就陷入了狂欢之中。
那个老仇人死了啊!
“都知,是谁弄死了他?”
有下属在欢喜之余,就问了这个问题。
张八年却只是摇头,虽然皇城司上下他自问掌控的住,可消息一旦泄露出去,沈安的安全就会出大问题。
辽人的密谍会拼命。从辽国到汴梁的路上,无数密谍将会前赴后继的赶来汴梁,然后寻机刺杀沈安。
那样的日子……
张八年觉得若是那样的话,官家也保不住他。
第136章 打破寂静的……(为盟主‘琉璃骑士’加更)
赵祯很伤心,等包拯回来代表果果谢恩时,他只是微微摆手,连话都不想说。
包拯也很难过,眼睛有些红肿,显然是在路上哭过了。
“陛下,果果那孩子极为乖巧,臣子年幼,有个姐姐倒是不错。”
赵祯点点头,知道包拯这是准备收养果果。
没有沈安,他就算是给果果县君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孤苦无依?
想到这里,赵祯不禁就陷入了哀伤之中。
那个少年啊!
富弼见了难免就劝慰几句。
“陛下……”
皇帝年纪大了,不能伤心伤神,所以宰辅们轮流劝慰,渐渐的就好了些。
就在他们心中稍宽时,外面一声尖叫,把大家都吓住了。
富弼大怒,回身喝道:“陛下在此,放肆!”
你们这是想吓死官家吗?
韩琦皱眉看着走进来的内侍,说道:“谁教的规矩?”
赵祯也有些不渝,觉得宫中的规矩太松散了些,准备回头让人告诫一番。
他是想告诫一番完事,可陈忠珩却是咬牙切齿的,因为他认出了来人。
皇城司的什么时候那么跋扈了?
回头得找张八年说说,否则迟早大家会翻脸。
“陛下……急报。”
可这个内侍却不管不顾的叫嚷了起来,而且一脸的喜气洋洋。
赵祯见了不禁大怒,心想朕正在伤心,连皇后都知道不来打扰,宫中的内侍和宫女都知道说话放低了声音。
你们这个……
这是欺负朕心软吗?
他的目光梭巡,最后定格在了肖青的身上。
沈安不在了,他觉得看着这个人有些刺眼。
“陛下,沈待诏……沈待诏他活过来了。”
啥?
赵祯正在琢磨着把肖青弄出去,闻言不禁一怔。
“呃!”
富弼看着这个内侍,只觉得一阵天雷滚滚。
“你说他活过来了?”
韩琦也是有些懵,按照字面的意思,沈安是死了,后面又活过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沈安难道是死而复生了?
那可真是……
内侍知道官家为沈安的事正在忧郁,所以得了报信的差事,那叫做一个快若奔马,一溜烟就跑到了垂拱殿。
他觉得这个差事能让管家记住自己。
现在看来是记住了,可却不是好印象。
内侍把肠子都悔青了,然后苦着脸道:“陛下,刚到的消息,沈待诏无事,正在回京的路上。”
说完他偷偷的瞥了上面一眼。
官家正在面无表情。
这……这难道不是好消息吗?
难道官家伤心是假的?
他再次偷瞥了一眼……
啪!
赵祯一巴掌就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声音好响亮。
内侍看到他的脸上在抽搐……
这分明就是自己把自己给打抽抽了啊!
内侍的脸也抽了一下。
赵祯的脸抽了几下,然后那脸上仿佛就多了阳光,一下就亮了起来。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然后喜悦就难以抑制的涌上了心头。
“哈哈哈哈!”
官家的喜悦是如此的自在和舒畅,富弼也受了感染,不禁笑了起来。
韩琦笑道:“他这是没去见耶律俊吧,也好,也好啊!”
富弼抚须道:“他一个少年待诏,去见耶律俊作甚?好好的回来就行了,等以后有了出使辽国的机会,老夫倒是可以建议他去。”
韩琦不禁捧腹大笑着。
他喘息着道:“让他去,就让他去,想来辽人会头痛欲裂,宁可退兵百里,也求着陛下下次莫要再让他去了……”
富弼看着他,然后就失态的大笑了起来。
赵祯也忍不住笑了。
他轻轻揉着大腿那里的痛处,微笑道:“那少年……那少年啊!怕是有的人会头痛了。”
富弼笑道:“陛下,怕是您要更头痛些吧?”
赵祯一怔,才回想起自己先前被沈安给搅合的头痛欲裂的日子,就笑道:“朕倒是忘了这一茬,那少年……就是个不省心的。”
富弼笑道:“可不是吗,不过他总算是能折腾出些东西来,否则陛下您不说,臣等也会收拾他。”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笑一笑的,韩琦突然一拍脑门子,大家不禁都看了过来,他说道:“陛下,那宣城县君……”
“这个……”
赵祯才想起了这个大乌龙。
沈安没死,可果果的封赏却出手了,这下咋整?
收回来?
那岂不是朝令夕改。
可若是不收回来,这事儿得有个说法吧?
可怎么说?
赵祯有些抑郁了。
富弼觉得这事儿比较麻爪,但食君之禄,这个……还得背背黑锅才行。
首相是很风光,可该有的担当得有,否则不但同僚看不起你,官家也会寻机收拾你,让你滚蛋。
“陛下,要不……让包拯去说吧,好歹先收回来。”
韩琦也觉得这事儿有些膈应,“若是沈安立功了,要封赏也没有封赏他妹妹的道理,这个先例可不能破,前唐……”
一说到前唐,大家都冷淡了。
前唐那位李隆基,得意洋洋的得了武后的遗泽,然后牛皮哄哄的以为自己文治武功无所不能,然后耽于美色。
皇帝爱美女这不是什么丑闻,可这位李隆基却是爱屋及乌,让那一家子都飞黄腾达了,甚至差不多想和杨贵妃共江山的架势。
虽然沈安这个和前唐的事儿看似不搭干,可大家都对这等爱屋及乌的事有些不满。
人死了,那是抚恤,无所谓。
人没死,那还是还回来吧。
所以富弼的话大家都很赞同,至于包拯……
老包整日都板着脸,一脸忠君爱国的模样,外加他还是文彦博的死党,那就让他来背锅吧。
赵祯板着脸说道:“此事朕都下了旨意……”
帝王之言可不能轻易改动,否则威权大损。
富弼说道:“此事交给臣等即可。”
咱们不要你背锅,这是这个先例却开不得,所以只能是对不住沈安的妹妹了。
赵祯心中不渝,但还是点了点头。
“陛下……”
外面突然又是一声欢喜的尖叫,赵祯一个哆嗦看去,就看到个内侍兴高采烈的出现在门外。
富弼也是一个哆嗦,等内侍进来后,他觉得真的是不能再容忍了,准备等说完事就收拾人。
首相要收拾一个犯错的内侍,皇帝都会给些面子,出手责罚。
这个内侍一脸的狂喜,那欢喜看着特别的真诚,让人不禁心情也愉悦起来。
“陛下,耶律俊死了。”
这个消息一下就引爆了殿内的气氛。
宋庠出班道:“陛下,那耶律俊乃是大宋的心腹大患。两国和睦之后,唯有他手下的密谍不断在侵蚀大宋,皇城司据闻损失惨重,边境多地也被渗透,人心惶惶,陛下……大喜啊!”
富弼出班道:“陛下,此乃大喜之事,辽皇定然要心疼了,臣为陛下贺。”
“臣为陛下贺!”
一阵欢声笑语中,赵祯觉得比先前的赞颂动听多了。
“陛下……”
那个来报信的内侍还想说话,可官家和宰辅们都在乐呵,他怯怯的,憋了许久才试探了一下。
赵祯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内侍一脸的纠结,富弼觉得今天的内侍都有问题,而且都是皇城司的人。
这张八年是要翻天了不成?
富弼干咳一声,说道:“还不快快退下。”
陈忠珩冷哼了一声,决定晚点就去找张八年说事。
内侍一脸惶然的道:“陛下,还有啊!”
赵祯很随意的道:“说吧。”
“那耶律俊是被沈待诏给弄死的。”
殿内瞬间就静默了下来,死一般的寂静……
韩琦中午吃多了些,肚子里的气也不少。
他刚才已经偷偷的放了好几个无声屁,站在他身后的曾公亮都干咳着警告了好几次,觉得他太欺负人了。
你以为自己撅着屁股放屁就没味吗?
臭死了!
可韩琦是次相,当然不甩曾公亮的抗议,于是又悄然憋了一个。
他刚撅起屁股准备释放,恰好就听到了这个消息,于是一下就没憋住。
……
略微有些尖利的声音一下就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第137章 该如何封赏?(为盟主‘寂寞红尘中’加更)
沈安竟然把耶律俊给弄死了?
赵祯很欢喜,甚至是有些得意。
耶律洪基啊耶律洪基,你整日牛皮哄哄的说辽国如何厉害,在来信里总是要炫耀一番。
可朕身边的一个少年就能把你的密谍头领给干掉了,你可服气吗?
他的心情极度愉悦着,正准备说话,却被一个如同是撕布般的声音给打断了思路。
这声音尖利,而且还绵长,甚至还有些余韵……
他微微皱眉看下去,就见到曾公亮不顾规矩的连退了几步,然后屏息忍气。
而韩琦却一脸正气的站在那里,仿佛刚才那个屁是从其它维度偷渡过来的。
这个……
当朝放屁不是奇怪事,宰辅们不可能有屁一直忍着,可你这个一脸正气的是怎么回事?
赵祯腹诽了一下,然后又忍不住拍了一下大腿,欢喜的道:“沈安竟然能弄死了耶律俊,大功一件啊!他妹妹的事……”
“陛下英明……”
富弼第一个赞同皇帝的意见,然后补充道:“沈安立下了功劳,可他那妹妹……叫做果果吧,好名字啊!臣一听着就觉得心中柔软。这孩子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县君这个封号正好,想来沈安回来后也会欢喜吧。”
韩琦也正色道:“是啊陛下,沈安十五还不到,为了保全这个少年,臣以为这个县君还是极为妥当的。”
你要想让沈安年纪轻轻的就挤进政事堂吗?
那可不是他的福气。
看看殿内的宰辅们吧,哪个不是四五十岁的‘稳重中年男子’,一个小年轻挤进来,怕是会引发一场大内斗。
赵祯当然知道这个,他叹道:“朕知道了,缓缓吧。”
富弼担心官家会不满,就劝解道:“陛下您想想,那少年是一朝被简拔在了您的身边,外面都说他是幸臣,他自己都作诗说了此事,什么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他自己看来是知道些进退的。如今他立下了功劳,臣以为就当是他做了这个待诏的功劳……”
这话里的含义非常的清晰。
官家,那小子当初是侥幸进了朝堂,咱们不说就算了。如今他立下功劳,咱就当他是正经做的官,这算是够意思了吧?
这不只是够意思,而是非常够意思。
在大宋你想做个正经官,那必须得过了科举这一关,在东华门外走过唱名的程序才行。
可如今富弼想抹去这个程序,就是想以此来酬功。
他不但揭开了辽使装死的事,还弄死了耶律俊,这个功劳换个进士成不成?
成!
一群宰辅都在兴高采烈的赞同着这个建议,却丝毫不顾边上的肖青面色涨红。
你们这样搞不行吧?
要是沈安成了正经的待诏,那我呢?
难道我就是不正经的吗?
他只觉得一股子火焰在胸膛里燃烧着,压都压不住。
他知道这把火的名字。
妒火!
他嫉妒着比自己年轻许多的沈安。
为何某这么努力,这么才高八斗你们都视而不见?
为何那沈安上蹿下跳的,还当朝打过御史,你们竟然还说要给他进士出身……
可他妹妹才得的县君封号啊!
肖青窥到一个时机,就试探着说道:“陛下,臣有话要说。”
赵祯皱眉看着他,觉得这人真的是有些畏畏缩缩的,和沈安的大方没法比。
可他却不知道这是爱屋及乌,沈安立下了功劳,他心中欢喜的同时,以往沈安的错处都被他自己美化了。
若是以往,肖青的这个畏畏缩缩大抵会被他看成是稳重,可现在全变了。
心态一变,世界都全变了。
“说吧。”
赵祯的声音很勉强,肖青觉得不大妙,但开了头却没法收尾,只得硬着头皮说道:“陛下,沈安的妹妹才被封了县君呐!”
赵祯微微皱眉道:“那又如何?”
肖青没想到会是这个答复,却不敢再说了。
再说就是嫉贤妒能。
富弼却说道:“陛下,沈安的功劳却不足以直接赏赐进士出身的同时,还能担任待诏。”
这是很公平的计算方法,赵祯也只得点头。
富弼笑道:“此事大家都知道了,不会有人把他看做是幸进之辈。”
名义上的木有,但是好处给你了,以后谁敢说你沈安是幸进之辈,咱们收拾他。
这个算是公允的话,肖青听了就微微低头,偷偷的窃喜着。
咱们还是一样的身份,都不是进士……
哈哈哈哈!
“陛下……”
卧槽!
外面又传来了一声喊。
这太监的声音大多尖利,而皇帝身边的太监要求必须嗓门大,所以这一声喊再次让没有防备的众人惊了一下。
赵祯面带怒色,难得的准备呵斥一番。
富弼觉得宫中的规矩有些乱了,没见君臣在议事吗?就算是要禀告什么,你小声点不成?
“陛下,沈待诏求见……”
瞬间,所有的不渝都消散了,赵祯一迭声的说让他来。
当沈安出现在殿内时,看着脸色通红,皮肤也粗糙了些,赵祯就叹道:“沈卿辛苦了。”
肖青眼中的妒火几乎要成型了。
皇帝可不会随便称呼谁为卿,一般人你还没这个资格。
沈安却得了这个资格。
沈安微笑道:“陛下,臣此次北上,看到了无数官吏在为大宋为奔波,更是看到了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密谍在为了大宋出生入死,陛下,臣请嘉奖那些密谍。”
按理他回来应当是先要述职,可沈安却一反常态,一开口就为皇城司的密谍请功。
高风亮节啊!
赵祯有些感动了,说道:“此事朕自会交代。”
沈安这才说了自己此行的事。
他说的比较简略,详细的自然会有奏疏。
当听到他掀开了刘伸的被子时,殿内就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陛下,扬眉吐气啊!”
富弼觉得这等事当真是喜闻乐见,若非沈安年轻了些,他都敢当庭举荐。
赵祯笑眯眯的点头,心情极为舒坦。
等听到沈安和耶律俊在界桥中间单独会面时,哪怕是见到沈安此刻就站在下面,赵祯依旧是握紧了拳头。
“……耶律俊以为刺伤了臣,就疏于防备,再加之他没想到臣会在鞋子上……”
沈安说到这里就停住了,然后看看周围的内侍,甚至还多看了肖青一眼。
官家,这些事儿得保密啊!
否则被人传出去的话,事儿可就大发了。
赵祯冷哼一声,说道:“今日之事谁敢传出去只言片语……”
富弼也淡淡的道:“那就是死不足惜!”
沈安这才说了细节:“耶律俊用的是毒针,臣和皇城司的人也讨要了毒药,弄成毒针放在了鞋尖上。他以为扎到了臣,就松懈了些,被臣一脚踢中小腿,毒针就趁机扎了他一下。”
第138章 我的功劳够了啊
听完了沈安的讲述,殿内的君臣都不禁吁气出声。
“真是惊心动魄啊!”
赵祯感慨道:“朕未曾想到那些见不到的地方亦是刀光剑影,你辛苦了。”
这个皇帝总是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沈安说道:“此行臣还看了那一带的地形。”
“如何?”
韩琦总觉得沈安讥讽自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所以就问他的看法。
这些东西,不是老成宿将你说个屁啊!
赵祯也很想听听沈安对雄州一线的看法。
“地形没有什么可说的。”
沈安一开口,大家都有些失望了,韩琦甚至还在摇头。
“可臣以为雄州挡不住北方的敌人。”
沈安的话让人一惊,韩琦皱眉道:“军国大事,不可胡言。”
沈安看了他一眼,说道:“从拒马河过来,大宋用什么来阻拦敌人?那片水网?”
沈安的眼中多了怒色,说道:“敌军哪会管你什么水网,小城就丢下,等后续收拾。大城就破城,从雄州至此能有几座大城?敌军长驱直入,骑兵来去如风,大宋拿什么去挡?”
肖青觉得沈安的气势太足了些,就忍不住说道:“他们没粮草……”
瞬间殿内的人都在看着他,只是那目光却不大对。
怎么就觉得这是在看白痴呢?
沈安叹道:“对于敌军来说,大宋就是敌国,那些土地和百姓就是他们的战利品,打到哪就吃到哪……说到这个臣还觉得真是不忿。”
赵祯正觉着这少年出去一趟成熟了许多,闻言就问道:“可是被欺负了?”
宰辅们都被这话逗笑了。
官家,您还当他是孩子呢!
沈安干笑道:“臣却是不会受气的。臣想说的是这一路过来,越往南边就越繁华,可一旦大战起来,这一路的繁华就是敌军的补给啊!”
这话有些打击人,韩琦就说道:“大宋将士却能御敌。”
御个毛线!
沈安暗自腹诽着,等王安石黯然下台后,一切革新措施都被保守派视为异端,纷纷取消。
而大宋军队的战斗力就从那时候开始直线下降,以至于和金人联合攻打辽国,二十万大军竟然被辽国的几万残兵败将打的屁滚尿流。
然后就觉得开头浩浩荡荡的出兵太牛笔,现在灰头土脸的没法交代了,就花钱和金人买了几个空城,回来后从皇帝到重臣们都开始了狂欢,自欺欺人的觉得这是一场大胜利。
想到这里,沈安就在琢磨着要是赵仲以后生个儿子取名为赵佶时,他是不是要把那个孩子给弄到海南那边去。
他有些神思恍惚的回到了熟悉的位置上,和肖青并肩站着。
肖青以为他是沮丧了,就低声道:“本来要给你进士出身,可你的功劳就差了一点点……”
皇帝正在看奏疏,所以此时殿内比较轻松。
肖青用无名指和大拇指掐住了尾指的后面,轻笑道:“就差了这么一点点,你就能是进士出身了,后悔了吗?”
他觉得沈安会把肠子都悔青了去,所以笑的极为得意。
“啥?”
沈安本来在想事,闻言不禁就嚷了出来。
正在看奏疏的赵祯哼了一身,皱眉道:“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正准备呵斥沈安的陈忠珩悻悻的退了回去,心想官家你可别再抢俺的活计了啊!
沈安却一脸喜色的出来说道:“陛下,可是要给臣进士出身吗?”
我去,这个可是大杀器啊!
有了这个,哥以后可就省事多了,包拯也不会再嘀咕什么你为啥不是进士出身呢?
想到包拯那一脸的遗憾和纠结,沈安就觉得这事儿做得。
赵祯一脸黑线,心想这少年果真是个不安生的啊!
才将觉得他不错的皇帝现在又嫌弃他了,于是就随口说道:“只是你的功劳却差了些。”
他正准备低头看奏疏,沈安却激动的问道:“陛下,可差的多吗?”
“不多……”
赵祯在看着沈安此行的奏疏,正在得趣,所以有些漫不经心。
“陛下,臣还有功劳没写啊!”
此刻的沈安一脸的纯良老实,压根看不到刚才的激动。
“什么功劳值当你这般?”
赵祯觉得少年意气、想争口气的做法无伤大雅,就说道:“此事就此作罢,等以后你好生做事,朕自然会考量。”
富弼觉得这等追着官家要好处的行径不可取,就皱眉道:“你还有什么功劳?”
在他看来,沈安若是还有功劳的话,多半都写在了奏疏里。可赵祯看到了奏疏的尾部了,却没啥反应。
小子瞎糊弄呢!
沈安一听就乐了,说道:“富相这么说,那我还真得要说说。”
富弼觉得不能给他好脸,就别过脸去。
沈安说道:“陛下,臣当时弄死了耶律俊,马上就建议皇城司的饶春来派人去辽国传话……”
赵祯有了些兴趣。
按照澶渊之盟的约定,宋辽两国乃是兄弟之国。
可这个兄弟却是要讲辈分的。
很遗憾,按照现在的辈分来计算,耶律洪基得称呼赵祯一声‘皇叔’,或是‘伯皇帝’,而赵祯要称呼他为‘侄皇帝’。
只是耶律洪基这个‘侄子’却没让赵祯的心情好些,所以能让这个侄皇帝倒个小霉他会很开心。
‘赵皇伯’很是云淡风轻的端坐着,问道:“传了什么话?”
沈安得意的道:“臣想着那耶律洪基立了个皇太叔,可那位皇叔等继位等了多年,被自家兄长被骗了,反而是耶律洪基上位……
陛下,臣让人去说那耶律俊擅长下毒,什么毒针毒药都传的有板有眼的。这些年耶律洪基没少杀对头吧?耶律俊可是他手下的密谍头子,又是什么私生子,肯定暗杀了不少人,到时候……”
那位皇太叔堪称是大辽的一朵奇葩。
当年耶律洪基的老爹做皇帝,他老母摄政,想把听话的耶律重元顶上去,可这娃竟然不听话了,跑去告诉自家哥哥:老娘想让我做皇帝,让你滚蛋。
结果不言而喻。
成功挫败阴谋的皇帝重赏了自家弟弟,说是等以后让他接班……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耶律洪基上台为了安抚他,就封了个皇太叔。
皇叔啊!你放心,等俺驾崩了你就做皇帝。
叔叔等侄儿驾崩……
你特么忽悠我呢?
这矛盾就此埋下了,据说耶律重元最担心的就是被这个皇侄给暗害了。
辽国的权贵不少,那些和耶律洪基有矛盾的,普通密谍自然无法下手。
而耶律俊就没这个忌讳,他可以顶着个私生子的名头横行无忌,然后……这货在辽国内部铁定用毒针毒药弄死过不少权贵,到时候那些死者家属一想到当时耶律俊在场……
而耶律重元大概会觉得菊花一凉,然后出门都得穿着盔甲。
我去!
好热闹的场面啊!
赵祯不禁悠然神往,叹道:“那热闹……非凡啊!”
富弼看了沈安一眼,微微有些后悔了。
这少年竟然有这等手腕?
而肖青却把肠子都悔青了。
我这是疯了吗?
要是我刚才没说这事,沈安哪能想到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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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进士出身,兄妹重逢
肖青想死的心都有了,现在他只有寄希望于官家的推脱。
进士出身代表着什么?
十年寒窗,还得要百里挑一,甚至是千里挑一,这才能脱颖而出。
这样的艰难历程,官家想一张嘴就帮人省略了,外面保证骂他昏聩的一大堆,连那些说他是仁君的百姓都会开骂。
所以必须要慎重,否则刚才哪会说什么还差一点功劳。
功劳不差,只是要慎重而已。
赵祯看了沈安一眼,见他一脸的纯良,就叹道:“朕……此功不小……”
“多谢陛下!”
沈安不等他说完就躬身谢恩,赵祯无奈的道:“罢了罢了,你归来辛苦,想来还挂念着妹妹,朕也不留你,快去吧。”
沈安躬身告退,转身之后就一溜烟跑了。
别人面圣都是巴不得多待会,这厮竟然这般……
赵祯微微点头,心想这才是真心实意,没有作假啊!
这就是同意了,稍后自然有旨意下来,而后他沈安就是进士出身了。
我呢?
肖青微微瞥了官家一眼,发现他竟然没有看自己一眼,不禁就悲从心来。
他和沈安是一起被派到官家的身边,沈安整日就折腾啊折腾,再折腾。
按照事物的发展规律,以及沈安折腾的程度……这娃该把自己折腾死了吧?
没有。
压根就没有。
这人反而是越折腾活的越好、越滋润。
反而是他,按照赵允良的交代,他是谨慎谨慎再谨慎,自觉并无错处,堪称是稳重如山。
可为啥就是原地踏步呢?
而且按照刚才宰辅们的说法,原先他们这两个待诏可是要被歧视的,没有进士出身作为铺垫……你们俩就是棒槌。
沈安已经脱离了这个行列,而你肖青还是个棒槌待诏。
刚才我为啥要嘴贱啊!
瞬间肖青恨不能给自己一个大耳巴子。
……
沈安一溜烟就冲出了宫中,结果在宫门外就被拦截了。
“安北兄!”
赵仲拦住了他,然后仔细看着他的脸,甚至还伸手摸了他一把。
因为是久别重逢,所以沈安就多了些耐心,没出手打人,但依旧是骂道:“你这是抽抽了?”
“安北兄……”
他一说话,赵仲竟然就哭了。
“我……我没怎么你啊!”
沈安看看自己的手,心想我都没抽你,你哭个啥。
可赵仲依旧在哽咽,沈安仰天叹息道:“好好说话,不然抽你。”
“他们……他们说你死了。”
“这是谁在咒我呢?”
沈安闻言大怒,揪住赵仲一阵询问,然后无语。
“那陈志……你说他急个什么呢?就那么不盼着我好?”
沈安一路埋怨着,等到了包拯家外面时才想起一个问题。
“果果可知道了?”
尼玛!要是果果知道了,沈安发誓要让陈志好看。
“没,消息就在上面走,一般人不知道。我们都瞒着果果呢。”
赵仲欢喜的不行,然后去敲门。
包家的门一打开,门房看到了沈安,先是张开嘴巴,然后一声尖叫……
“鬼啊!”
沈安正在研究这人的扁桃体发炎的情况,闻声就怒道:“哥活着呢!别吓到果果。”
他一路进去,老包在还在工作中,家中无人做主。
老包家里现在也没啥女人了,据说是为了儿子要养生,所以全都散完了。
而管家在度过了初期的惊骇后,确定了沈安是活人,这才带着他去见果果。
老包家不大,不过转过了前院之后,沈安就看到了果果。
今天的太阳很好,天空万里无云。
果果就站在落叶缤纷的树下,闭着眼睛,身体微微摇晃着,嘴里念念有词。
“……哥哥明天就回来啦……给我带了好些好吃的……”
“嗯……好吃的不要啦……我还是最想哥哥啊……”
果果在嘀咕着,突然觉得身体猛的被人抱了起来,就嚷道:“救命呀……”
然后抱起她的手一抖,果果就在空中转了过来。
她被吓得惊叫了起来,然后闭上了眼睛。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就看到了一张笑脸。
“哥哥……哥哥!”
果果一把搂住哥哥的脖颈,瞬间就嚎哭了起来。
“哥哥……咳咳咳……哥哥不要我啦,呜呜呜……”
沈安看着嚎哭的妹妹,不禁眼睛也红了。
他在雄州速战速决,就是担心果果一人会孤单害怕。
果然啊!
此刻他的心中全是内疚,就抱着果果哄着,诅咒发誓下次一定快些回来。
赵仲和包家的管家在边上看着,管家唏嘘不已,赵仲却觉得有个哥哥真的不错。
好容易哄好了妹妹,沈安放了她下来,然后冲着管家拱手道:“这段时日辛苦你们了。”
管家见果果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可却在笑,就笑道:“小娘子极为可爱,阿郎回来就喜欢和她说话。”
沈安抱着果果出了包家,只说回头来谢包公。
管家理解他的心情,就冲着果果挥挥手,说过一阵子再来玩耍。
“我每天都来包家看果果。”
沈安无恙,赵仲就重新活泼了起来,然后开始给自己表功。
“还有折克行,他也经常来,还给果果用刀削了好些东西。”
沈安笑着谢了,等赵仲红着脸不好意思时,就说道:“快回家去给你翁翁报信,就说我沈安又回来了。”
这话颇有些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的风采。
沈安正在顾盼自雄,却没看到边上一个男子见到他后就如同是见到鬼般的表情。
男子一溜烟就跑了,等停下来时,却是出现在了华原郡王府的里面。
“……赵允让失去了沈安这个帮手,一家子也只能窝在家里发愁,那赵仲没了沈安还能怎么蒸腾?官家也不会多看他一眼,所以此次算是个机会……”
赵允良在侃侃而谈,边上的幕僚频频点头。
“赵允让那头老狐狸为何要对赵仲撒手不管?一是想告诉官家他没野心,二是赵仲在外面误打误撞的,竟然结识了沈安这个给了他家无数助力的小子……”
幕僚看到了门外在喘息的男子,就笑道:“郡王,自古因人成事的能有几人。他家这是缘木求鱼,最终只会是一场空……”
赵允良也看到了那个男子,就点点头,在男子走进来时说道:“沈安死于辽人之手,这是天意……”
天意啊!
他觉得胸中的热血在沸腾。
天意就是我老八家上位。
男子进来后,畏畏缩缩的模样让赵允良很不满意,就喝道:“说话!”
男子一个哆嗦,就跪了下去。
“郡王,那沈安……他……他活了。”
“什么?”
赵允良皱眉看着男子,问道:“喝多了?”
才说沈安死了,他妹妹都封了县君,你竟然给我说他又活过来了?
男子浑身颤抖着,连头也不敢抬,颤声道:“郡王……小人刚……刚看到了沈安,他和赵仲在一起……”
赵允良的嘴唇颤动了一下,说道:“好命的小子。”
“郡王……”
外面又来一人,一脸沉痛的说道:“郡王,刚来的消息,沈安在雄州立下大功……官家给了他进士出身……”
赵允良微微一笑,刚想说话,却觉得眼前一花,身体就猛的往后一倒,随即整个郡王府就慌神了。
“郡王晕倒了,快去请了御医……不,请外面的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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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输了吃*屎
“啥?县君?”
沈安回到家中才知道妹妹得了个县君的消息。
“那小子竟然敢忘记这样的大事?回头收拾他!”
赵仲见了沈安活着就欢喜的忘记了此事,回到家后才想起来,就叫杨沫来传话。
杨沫嬉笑道:“待诏,这可是好事,您还得给小人赏钱啊!”
“赏一巴掌!”
沈安板着脸喝道,可最后还是弄了一块银子扔过去。
“改日来喝酒。”
杨沫接过银子一脸的稀罕,然后咬了一口,被庄老实作势要打,这才笑着走了。
他前脚才走,沈安就抱起果果狠狠地亲了一口,欢喜的道:“我妹妹竟然是县君了?这可真是天上掉宝贝啊!”
“去买菜,就冲着最贵的买,都买回来!”
“哥哥,一起去!”
“好好好!”
沈安回家只是洗个澡,然后就带着一家子上街买菜。
这一家子家仆都不知道沈安的事儿,所以就觉得自家郎君此行多半是扬威异域。
到了菜市,沈安一阵指点,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空中飞的……
最后买的太多了,姚链干脆就弄了个担子挑着走。
果果一直在和哥哥嘀咕,说自己这段时间怎么想他了,还有在包家有什么好玩的……
“哥哥……包公包公!”
果果突然指着前方叫嚷着。
沈安抬眼看去,就见到了包拯。
包拯的情况看来不大好,正扶着身边的马,痛苦的皱着眉头。
边上是一辆马车,那挽马在不停的嘶叫着,显得很是焦躁痛苦。
车夫在边上已经被吓傻了,正跪在地上求饶。
老包做过权知开封府,也就是开封府知府这个职位,所以百姓中认识他的多。
只是一瞬,沈安的视线里就全变成了脑袋。
“油锅来了!”
沈安看到人墙很严实,就喊了一嗓子。
“油锅油锅!”
果果也跟着嚷了起来,前方的人群竟然真的让开了一条道,但是埋怨也跟着来了。
“小小年纪不学好,想看热闹也不能骗人吧。”
“还抱着个娃娃,我说小郎君,你这个哥哥当的可不怎么样啊!”
“……”
沈安才想起这样可是教唆了果果犯错,就堆笑道:“是某错了,错了。”
“安北……”
包拯看到了沈安,就笑道:“老夫听闻你回来了,就说来看看,谁知道却不小心擦到了腿,不过倒是无碍,来来来,扶老夫上马。”
那车夫闻言就以为要处置自己,就哭道:“包公,小人这马受了伤……可不敢故意。”
“受伤了?”
沈安微微皱眉,他在观察着车夫,想看看是不是故意的。
前段时间的政坛大乱斗可还记忆犹新,说不定哪个被包拯弹劾的家伙恼羞成怒了,直接找人下手弄他。
车夫听他的语气中带着怀疑,就起身过去,然后抬起了压在马肩上的曲木,也就是。
“哎哟!这马肩背都被磨破了,怪不得这马会惊。”
边上有人马上就为车夫开脱,但确实是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所谓的,就是弯曲着搁在牛马颈后和脊椎中间那个凸起地方的曲木,牛马拉车就靠这个。
“哎!这事真怪不着他,不过包公……”
周围的百姓都觉得此事真是误伤,可包拯是御史中丞啊!
包拯已经把裤腿给扒拉上来了,能看到小腿迎面骨那里乌青一片。
“骨头没事。”
包拯试着踩了几下,觉得问题不大。
“哦……”
周围能听到一阵放松的声音。
沈安干咳一声,心想老包你可没获得汴梁百姓的拥戴啊!真不知道后世那些关于你的故事是怎么忽悠出来的。
包拯却没有什么不安的意思,试了几下后就准备上马。
“没你的事了。”
沈安代替老包做主了,只是看到那匹眼神可怜的挽马后,他就皱眉问道:“你这样挂马,这马它能受得住?”
车夫觉得自己逃过一劫,就堆笑道:“哪的车都是这样挂的,小人赶车多年了,对马可比对自家儿子尽心多了。”
“你这个挂法真的不对啊!”
沈安摸着下巴,脑海里回想着前世去买煤时,那马车的模样……
“不对!”
“你这样挂法不对。”
边上的不认识沈安,听到他在质疑车夫的职业能力,就纷纷出言辩驳。
“那少年,谁家的马车都是这么挂的,难道你还有别的法子?”
沈安点点头,说道:“我真有其它的法子,保证能比你们这个好,不伤马……”
他再看着马车,就一脸嫌弃的道:“这么简单的办法都没人想到过……哎!”
他觉得可以改进一下这个挂法,到时候大宋的马车都是自己改良的车驾……一提起沈某人,那自然是要竖大拇指。
到时候谁敢说哥这个进士是混出来的,那就去民间打听打听哥的名声。
名声很重要,沈卞在官员中间的名声不大好,连累着沈安也处处受人白眼。
而要想逆转这个趋势,沈安必须从头做起。
包拯轻声道:“别胡乱许诺。”
少年人热血沸腾,一点就燃,在许多时候是好事。但现在是大街上,周围全是人,你要是办不到,那脸还要不要了?
沈安笑道:“包公放心,我看了一眼,觉着可以弄弄。”
“怎么弄?”
说弄弄倒是还行,反正弄成啥样就啥样。
沈安说道:“能让马拉车轻松很多,再也不用担心磨伤了。”
“你在说大话!”
边上有人认出了沈安,就喊道:“哎哎哎!诸位,这位就是沈待诏,官家身边的近臣,他说话可得算数吧?”
这话里有挑唆之意,包拯冷冷的看了过去。
可沈安却点头道:“沈某说话算数!”
“好!”
人群中有人喊道:“你若是能做到,某那一日就吃*屎!”
沈安一听这声音中带着些恶毒,就笑道:“既然是打赌,那就出来说话。”
那边的人群一阵推攘,一个大汉给推了出来。
沈安看着他,淡淡的问道:“你是谁?”
大汉看了包拯一眼,有些犹豫。
“这是我和你的赌注,和包公不相干。”
“某黄……黄奇。”
大汉见包拯不说话,就壮着胆子说道:“那你呢?若是你做不出来……”
沈安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那沈某那一日吃*屎。”
“好!”
汴梁人好赌,可律法不许赌,所以听到有人打赌,顿时就是一片叫好声。
包拯当面不好说话,等沈安和那男子立下文书后,一行人才转往榆林巷。
一进巷子,包拯就怒道:“好不好的赌什么赌?那……那东西很好吃吗?”
他本想说屎,可看到果果在自己的马背上得意洋洋,就改了口。
沈安笑眯眯的道:“包公放心,那人吃定了……”
随后消息蔓延,没多久整个汴梁城都知道了这个赌约。
赵允良才醒,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一下坐了起来,先是找人问马车的挂法可能改进成功,结果府里的几个车夫都诅咒发誓,说要是真能达到沈安说的那样,他们就吃屎。
赌约看来是深入人心,连自家府中的车夫发誓都用吃屎来当做誓言。
赵允良狞笑道:“造势,找人去造势,声势要大起来,别让他有反悔的机会。”
于是消息就飞快的在城中散播着……
第141章 当年澶渊之盟若是有你……(为盟主‘低头微笑’加更)
“你哥哥可给你带了好东西了?”
一到沈家,包拯就抱起果果问话。
果果也是兴奋的板着手指头数着,那欢喜几乎都要洋溢出来了。
看样子在包家时老包对果果不错啊!
沈安微微点头,然后拿了纸笔来开始回忆。
后世的马车拉着上千斤的煤能走山路,除去长坡之外,一般无需主人出手相助,靠的就是那一套绑系方法。
沈安觉得自己的画工很不错,起码看起来有些美感。
“你画的这个……是狗拉车?”
包拯有些犹豫的看了半晌,才认出是一条狗在拉车。
“是马!”
沈安回头,一脸悲愤的道:“我说包公,您这见过狗吗?”
他指着那个拉车的动物说道:“看看,马头,马身上,马尾巴……”
果果被老包抱着,突然嚷道:“哥哥,没脚……”
沈安一怔,然后看看,确实是没脚。
他干笑道:“忘记了忘记了,果果的眼神好啊!”
老包气得指着他说道:“果果说的你就说眼神好,老夫说的你就是……你这是指狗为马吧。”
沈安振振有词的道:“在我的眼中这就是一匹马,完美无缺……”
老包气呼呼的把果果放下来,说道:“你小子立文书的时候就使坏了吧,竟然没写多久弄出来……咦!”
老包突然一拍脑门,恼怒的道:“你这小子就是个奸猾的!”
沈安把笔搁下,怒道:“我哪奸猾了?”
老包指着他,叹道:“文书上约定若是输了,那人一刻钟之内就得吃……吃那个。却没定下是多久比试……沈安啊沈安,你这人……”
“太不老实了。”
老包觉得自己真的是白活了大半辈子,竟然现在才想到沈安在文书里弄的手脚。
沈安心中得意,心想后世合同里的陷阱多不胜数,哥这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若是能主持和辽国签订合约,他保证能坑的耶律洪基只想吐血。
包拯要回去了,临走前突然涌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老夫想着……要是当初澶渊之盟时大宋有你在,派了你去搅合,签订合约也让你去,那辽皇会不会被你给坑死了都无话可说……”
沈安笑眯眯的道:“怎么会呢!若是我在,那肯定是要一力主战……”
于是沈安就在家里琢磨着改良马车绑系的方法,而外面也有些渐渐明悟了。
那个黄奇却是毛御史的表兄,所以当时看到沈安说大话,就冒泡去挤兑他。
得了文书之后,黄奇一溜烟就跑到了御史台的外面,只说毛御史家中有急事找他。
等毛御史急心火燎的冲出来时,却没见家人,就见到了黄奇这个表兄,就怒道:“你家的事找我作甚?”
黄奇一听就一肚子的火气,说道:“你装什么装!哥哥我今日给你带来了好东西。”
这黄奇就和泼皮差不多,毛御史一向就看不起这个表兄,每次见面不是嘲讽就是冷淡。
“好东西?”
毛御史狐疑的看着他说道:“你莫不是在外面闯了祸……”
黄奇摸出文书,冷冷的道:“自己看。”
毛御史接过文书仔细看着,随口还嘲讽道:“你莫不是把自家的屋子给卖了吧……那一家子住哪去,先说好,我家中可没地方……咦!马车!”
黄奇双手抱胸,得意洋洋的道:“往下看。若不是想着你被那沈安打过两次,哥哥我今日都不来了。”
毛御史细细的读了,然后一拍黄奇的肩膀,说道:“你等等。”
他一溜烟跑了进去,黄奇怒道:“这是我的文书,你别想过河拆桥。”
毛御史冲进去找到了御史台的车夫。
“这马车的绑系可还有更好的法子?不磨马背的法子。”
御史台的马车作用不大,车夫整日无所事事,算是个美差。
可没事做也无趣啊!于是这车夫大白天就偷偷喝酒,此刻正在晕乎着。
他抬起醉眼,打个酒嗝说道:“毛御史?没,都用了那么多年了,谁有法子早就用上了,没,没法子。”
毛御史伸手在袖口里摸了一阵子,最后摸了一小串铜钱出来。
“若没错,这钱就是你的了!”
这车夫每日喝酒,早就喝的钱光光,此刻一见钱,那两眼就放光了。
“毛御史放心,小人发誓,若是谁能弄出不磨马背的法子,小人愿意吃屎……”
毛御史心中窃喜,就板着脸道:“少说这些恶心人了。”
回过头他出了御史台,见黄奇在不安的来回溜达,就冷哼一声。
“此事你做得好,若是事成了,以后你的事我帮了。”
黄奇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急忙拱手感谢。
泼皮经常犯事,有个御史表弟出面,一般的事军巡铺也不会和他计较。
这就相当于免死金牌。
黄奇得意洋洋的回去了,毛御史也心中舒畅的去做事,顺手写了份奏疏,然后递进了宫中。
“陛下,御史弹劾沈安……”
赵祯还沉浸在辽国吃了大亏的喜悦之中,闻言就随口说道:“他才回汴梁,难道又惹祸了?说说吧。”
陈忠珩接过奏疏看了看。
“噗!”
刚才君臣在商议提点江东刑狱王安石的官职,富弼正在琢磨着,听到这个笑喷了声音,他不禁皱眉看去,却是陈忠珩。
赵祯也不满的道:“成何体统!”
陈忠珩急忙请罪,然后说道:“陛下……这沈安,这沈待诏……他和人打赌呢!”
赵祯嗯了一声,不悦的道:“他这是无事找事,赌了什么?”
陈忠珩说道:“沈安和一个泼皮赌改良马车的绑系之法,说是能不磨马背。”
“若是不能呢?”
富弼觉得这个沈安真是……让人无语了。
“若是不能,那就吃……吃屎。”
“噗!”
“噗!”
殿内的君臣集体笑喷了。
“哈哈哈哈!”
赵祯笑的前仰后合,好容易消停了,见下面的宰辅们依旧是笑的不能自己,就怒道:“若是他输了呢?堂堂待诏难道当众吃那个什么?”
宰辅们一怔,他们都只顾着乐呵,至于下面的官员因此会倒霉什么的,那和咱有啥关系。
只是一想到这事儿是沈安的手笔,顿时各种情绪就上来了。
是该幸灾乐祸,还是该微微同情……
“去问,问问可能改良了。”
赵祯恼怒的政事都不想理了,说道:“那王安石之事,诸卿缓缓的议着,回头报给朕。”
于是众人各自散去。
才出了殿门,韩琦就急匆匆的往政事堂跑。
富弼等人也是脚下匆忙,路上遇到的侍卫们都惊讶不已。
“相公们这般急切,莫不是出大事了?”
一到政事堂,一群宰辅就找到了车夫。
车夫只是个小人物,何时有过这等待遇。
被一群宰辅盯着,他紧张的手足无措。
“……相公,怕是……怕是不能啊!”
韩琦皱眉道:“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说吧。”
车夫一咬牙就说道:“不能。”
曾公亮再次追问,车夫咬死就说不能。
“当着诸位相公的面,小人不敢撒谎呢。”
马车的绑系法已经用了多年,就像是吃饭用筷子一样的根深蒂固。
“诸位相公当面,小人打个不恰当的比方。”
车夫伸出右手的食中二指,还夹动了几下,谄媚的道:“这就像是人吃饭得用筷子吧,难道不用筷子要去用刀子?那不得是野人才这般吃……或是用手抓?那多丢人啊!比用刀子的野人都不如……”
这个比喻是话粗理不粗,几位宰辅面面相觑,然后回了政事堂。
富弼纠结的道:“难道……那沈安真要去吃那个?”
这时有人来禀告事情。
“诸位相公,那赌约出来了。”
“说说。”
富弼觉得沈安吃屎不关自己的事,他也不会有半分不舍。
可官员的面子却丢光了啊!
门外的小吏看来也是个八卦党,外加马屁党。
“诸位相公,那赌约只说了谁输谁当场吃屎,可却没说多久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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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嘚瑟的马(为盟主‘ZH六福茗’加更)
“我……你这头猪啊!”
御史台的外面,毛御史气不打一处来,骂道:“那赌约上没有开始的时日,那沈安啥时候弄好了就啥时候出来,要是没弄好你也没法催促他,懂不懂?”
黄奇愕然道:“那……那他不敢吧?”
毛御史无语望天,半晌后说道:“你以为这是泼皮之间斗殴呢,不去会被鄙夷?”
黄奇有些不满的道:“难道不是吗?说话要算数,不然以后谁会搭理你?”
毛御史指着他,叹道:“蠢!你这真是蠢到家了。”
黄奇不渝的道:“难道他沈安还能赖过去不成?那连泼皮都不……你,你不会说官员还没泼皮有信用吧?”
毛御史的面色微冷,却不说话。
“我……”
黄奇回想起沈安当时的表情,就说道:“他当时看着特别老实本分……”
毛御史闻言就换了个表情,黄奇马上连哭的心都有了。
“你也看着很老实……”
三观崩塌的黄奇绝望了。
毛御史又换了个表情,看着比较古板,然后说道:“去找人传话,传的到处都是,就说那沈安是在骗人……”
舆论啊!
御史们大抵是最懂得舆论的。
他们希望舆论把自己塑造成为一个刚正不阿的形象,以后升官发财自然无往而不利。
随后汴梁城中就多了许多传言。
折克行最近在殿前司衙门里有事,所以得知沈安回来后,就和上官告了假,一溜烟就跑了。
他一出去就听到了各处传言,直把沈安说成是一个老奸巨猾,不履行约定的渣渣。。
初冬的汴梁天色有些阴,这种天气是最好睡觉的,所以沈安就盖着被子在打盹。
“安北兄!”
沈安打个哈欠,说道:“遵道啊!睡了没?”
别人问吃了没,这人问睡了没。
折克行就问了沈安这次北行的情况,最后才说到了外面的流言。
“……说是您狡诈,所以立那个赌约只是为了搪塞……还说您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无耻之尤……”
沈安依旧在昏昏欲睡,折克行提高了些嗓门说道:“安北兄,此事不可小觑啊!若是任由他们传播,到时候名声……”
“啥?名声?”
沈安听到名声二字,马上就睁开了眼睛,然后打个哈欠。
“咦!是遵道来了啊!”
沈安掀开被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然后问道:“啥名声?”
折克行苦笑道:“我早来了。”
然后他又说了一遍外面的流言。
“这是可耻的污蔑!”
沈安一脸正色的道:“此事我早有准备,只是在等时机罢了。”
“什么时机?”
“等东西。”
赌约只是一个缓冲罢了,可要实现沈安心中的绑系法,还得要打造些东西。沈安在家里已经折腾了许久,只是构思耗费了不少时日,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你来的正好。”
沈安突然变得神采奕奕的,他起身拍拍折克行的肩膀,说道:“来,咱们到后面去。”
后院现在成了木工和皮子制作的作坊,乱七八糟的。
沈安把手心朝上,说道:“都起水泡了,想来你刀法了得,来吧,我说你做。”
“好。”
折克行觉得自己应当没问题。
“几条皮带弄在一起,弄结实了。”
沈安在摆弄着一个马鞍,说道:“既然有人等不及了,那我就将就用这个马鞍吧。”
“安北兄,挽马用马鞍作甚?”
折克行是马背世家,弄这些东西算是内行。
沈安没理他,又继续弄皮带。
几根皮带合在一起,然后缠上一些破布,最后用布料包裹,就成了一个圆圈。
随后他把自己的坐骑牵了过来。
把圆圈套在马脖子和胸前的位置。
这是目前的绑系方式,折克行见了就说道:“安北兄,这是一样的。”
你这样……可是要吃屎的。
沈安抬头,见他的神色迟疑,就骂道:“看什么看,干活!”
随后就是马鞍,这时候就需要折克行弄的皮带了。
“绳子也弄些来。”
沈安不知道皮子能撑住多久,要是在测试的时候,当着汴梁百姓的面断掉了,那他真的没脸见人了。
“把车拉来。”
沈安使唤折克行很顺手,甚至有些后悔了,觉得北上时应当带着他去的。
家中的老牛看到自己经常拉的车被折克行一人就拉走了,就哞的一声,觉得人类开始学会了拉车,自己的幸福生活怕是要开始了。
把车辕用绳子和马鞍连在了一起,再用绳子连接上了胸前的圆圈。
折克行呆呆的在看着,觉得脑子里有个念头在转动着,却说不出来。
“这是……这是……”
“试试!”
沈安得意洋洋的坐在了大车上,然后得儿一声,他的坐骑就缓缓拉着车前行。
“吁!吁!停住!慢些!慢些!”
谁知道那马一拉上车就有些马来疯的意思,拉着大车就在后院转圈。
几圈下来,沈安就有些慌了。
可跳车他是不敢的,只能吆喝着。
折克行在边上呆呆的看着,突然面露喜色的道:“是了,把大车压在马鞍上,用胸前来拉车……高明啊!”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太妙了。
“这样马背不会被磨伤,车辕还能放低,大车还能平着……”
他两眼放光的喊道:“安北兄,您是怎么想到的?”
沈安正在车上手忙脚乱的,闻言就骂道:“想个屁,赶紧拉住这匹疯马!”
折克行走到了边上,就在那马兴高采烈的拉车过来时,一把就拉住了缰绳。
沈安手脚发软的下了车,骂道:“谁家吃马肉的,回头把这匹疯马卖了。”
那马又转了一圈,这才肯停下,然后仰天长嘶了一声,仿佛终于是过瘾了。
这匹马是他要北上的时候换的,好歹算是战马。这一路上人马之间的感情直线上升,只是这马时不时会抽抽,让沈安很是头痛。
折克行仔细看着改良后的绑系,赞道:“安北兄,原来就那么简单,可那些人为何没想到呢?”
“灯下黑!”
沈安一巴掌拍走了过来套近乎的马,说道:“老祖宗弄出了这等法子,那咱们就用着吧,至于改良,又不是我一家这么用,改什么改!”
折克行竖起大拇指说道:“这就是您以前和我说过的惰性吧?”
沈安点点头说道:“民间还好些,只要有利益驱动,都肯去改变和钻研。可朝中……一潭死水,恨不能抱着祖宗之法过一万年。”
折克行缩缩脖子,“安北兄,这些事还是不说了吧。”
在上次打掉那位衙内的半口牙之后,折克行终于知道了文官的力量,所以越发的谨慎了。
这效果就相当于杀威棍,一下就让折克行畏惧了文官。
沈安瞪了他一眼说道:“怕个屁!当年范公革新时,富弼、韩琦,包括欧阳修都是新政的干将,可现在从他们的身上我只看到了暮气沉沉,就和这个大宋一般的垂垂老矣!”
当年的庆历新政是赵祯察觉到了和平之下的危机,然后把范仲淹和富弼作为革新主将,辅以韩琦、欧阳修等人,开始了轰轰烈烈的革新。
可新政很短命,一年多一点就完蛋了。
据说王安石要调回来了,沈安在想着这位拗相公的未来,不禁叹道:“都是急性子,难啊!”
可折克行却不管这些,只是在琢磨着这种绑系的高明之处。
“安北兄,那人吃定屎了!”
第143章 他的话好多啊!
“知道吗?”
“知道什么?”
“那沈安据说在家中躲着,羞于见人。”
“这是耍赖,可他得吃*屎啊!”
“没错,他要是不吃*屎,到时候看他还有没有脸在汴梁做人。”
“……”
外界的传言越发的荒谬,甚至有说沈安因为无法改良绑系之法,已经带着妹妹和家产跑路了。
一时间群情激昂,黄奇得意洋洋的带着一伙儿泼皮就去了榆林巷。
“沈安滚出来!”
“君子一诺千金,小人才会毁约,沈安,你可还有脸立于朝堂之上吗?”
“无耻之徒,那文书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立的,官家也要骂你不要脸!”
“……”
大宋重视契约,一旦签订了契约,宰辅都不能毁约,更遑论沈安这个小小的待诏。
一群人骂的酣畅淋漓,隔壁的王俭两口子正好在家,于是就开门出来查看。
阿珠看了一眼那些凶神恶煞的泼皮,就得意的道:“官人,我就说那沈安是在吹嘘,你看你看,如今和他立约的泼皮可不就来了吗。”
王俭觉得心情大畅,就说道:“人立于世,首要就是信誉,没了信誉,那和猪狗有何区别?沈安此次随口应诺,可终究还是逃不过啊!”
阿珠的眉间都挂满了得意,她低声道:“官人,那沈安要是被官家一怒削了职,说不准隔壁能便宜些卖了……咱们……”
王俭的眼睛一亮,赞道:“果然是贤妻,到时候他们兄妹在汴梁无依无靠,哪里保得住这些东西。旁人把什么香露拿走,咱们压压价,把他的房子给买了……”
两口子相对一笑,都觉得自己当真是算计无双。
“门开了!”
十多个泼皮在大门外叫骂着,见大门缓缓打开,就住了口,然后都看向了黄奇。
黄奇的脚软了一下,但想到自己占理,就挺直了腰。
大门缓缓打开,沈安的目光扫了过来,然后微微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黄奇想起了毛御史的交代,就说道:“见过沈待诏。敢问沈待诏,您和小人立下赌约,却不肯践约……”
“咯咯咯!”
边上传来了母鸡般的笑声,沈安看了一眼,却是阿珠。
这女人……
沈安的目光淡然,就像是看着一个死物般的扫过,压根不在意这个人。
阿珠咬着嘴唇,不知怎地就觉得很恼火,想和沈安争论一番。
沈安皱眉看着这些泼皮,说道:“急什么?”
黄奇冷笑道:“沈待诏,那赌约可是被您给动了手脚,没有比试的期限……高明啊!”
他觉得自己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而周围又来了不少人,所以就渐渐的肆无忌惮起来。
外面传言纷飞,大家都说沈安怕是不行了,所以要躲着。
此刻见泼皮来堵门,正合外面的传言,于是人人都想看热闹。
吃*屎!
沈安叹道:“本想空几日让你清清肠胃……既然你急着要吃*屎,那沈某成全你又有何妨。明日吧。明日见证。”
呃!
黄奇本是觉得自己抓住了沈安的理亏处,所以才敢这般来堵门。
按照毛御史的说法:你大胆的去,若是那沈安恼羞成怒动手,我这边马上就上弹章,弹死他。
要不然黄奇是万万不敢来堵门的。
可沈安却一口应下了,这是什么?
难道他有把握?
黄奇看了沈安一眼,却只看到了平静。
他在装!
黄奇想起了以前和泼皮们一起殴打商贩时的经历,对方开始装老江湖,还摆了个金鸡独立的姿势,吓了他们一跳,以为是遇到了高人。
可等试探着一拳打去时,那商贩竟然没有任何反应,然后鼻血哗啦啦,依旧又摆出了金鸡独立的动作……
这就是唬人的啊!
黄奇心中大喜,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那些泼皮不知道他笑什么,但想来应当是有了把握,于是个个都喜上眉梢。
黄奇请他们来可是许诺全包,不但要给报酬,而且出事了他也全包。
哪怕被打断了腿,他包治包好。
所以这些泼皮才得意洋洋的在奚落着。
沈安本想过几日再说,可现在看来却是箭在弦上了。
怎么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要那个啥呢?
“姚链!”
“郎君!”
泼皮们正在欢喜,里面却出来了姚链。
这是要动手?
黄奇喊道:“别怕,他就一个人。”
是啊!姚链就一个人。
可泼皮们却有十余人。
“遵道!”
“安北兄!”
这个安北兄沈安听着很不满意,他更喜欢水浒里的‘哥哥。’
比如说公明哥哥。
宋公明……
沈安打个寒颤,这位可是有出卖兄弟的习惯,为了招安,让一干兄弟们都去送死……
他定定神,见周围都在看着自己,有的在期待,有的在笑,有的不耐烦……
“打!”
沈安一声打,姚链当先冲了下去,一个泼皮就怪叫一声,然后抢了上来。
姚链只是一拳,就把这厮打的满脸桃花开。
他这边开门红,于是泼皮们都准备围攻他,却忽略了看着是个少年的折克行。
当两个泼皮狞笑着逼近了折克行时,只见他左手虚晃了一下,等对面的泼皮下意识的伸手格挡时,他只是一拳。
泼皮的脑门挨了一拳,眼神呆滞了一下,然后就此倒地。
后面的泼皮腾身而起,一脚就飞踹过来。
折克行的眼中闪过残忍之色,他想起了折家对付那些马贼的手段。
虐杀!
用战马拖死,割开伤口丢在野外,任由蛇虫和大鸟来啃噬……
“遵道!”
折克行刚想别住泼皮的手臂,然后身体一交错,借力就能直接撇断。
撕裂的断!
不能续接的断!
他叹息一声,只是单手别住了泼皮的小臂,然后错身时微微用力。
咔嚓!
“啊!”
沈安摇摇头,觉得折克行的杀气还是太重了些。
在府州他这般行事自然无碍,可这里是汴梁。
要是下手太狠,开封府现在可是欧阳修做主。
折克行冲了进去,所向披靡,顿时一阵惨嚎声传来。
姚链一见就心丧若死,只觉得自己的前途无亮。
怎么遇到个杀神啊!
黄奇没想到沈安敢动手,而且手下竟然有两个拳脚了得的家伙。
他刚想跑,却见对面来了官人。
“住手!”
折克行依旧一拳挥出去,最后一个泼皮倒地。
“遵道回来。”
沈安看向了左边,在那里,一个中年官员正板着脸走来。
“怎么回事?”
官员环视一周,眼中多了不悦,说道:“拿下!”
沈安有些懵,就问道:“敢问……”
官员不悦的看着他,说道:“某开封府推官司马光,你……你是沈安?”
官员说着把眉心皱起了一个川字,“少年人行事无忌某多见,但身为待诏,你这是想告诉他们官家识人不明吗?”
他是司马光?
沈安无法想象这个看着刻板的中年男子竟然就是司马光。
司马光砸缸……
那么机灵的司马光,为啥看着很是刻板?
刻板……
不,像是……
沈安冥思苦想了一瞬,得出了答案。
君子!
正人君子!
一脸的正气啊!
只是这正气好像多了些,溢出了,然后看着显得有些……
刻板!
司马光依旧在说着:“……官家把你简拔在身边,这便是机缘和重用,你不老老实实地为官,不肯踏踏实实的做人,你……”
沈安看着他的嘴唇只是微微颤动,然后一连串的话就喷薄而出,不禁就呆住了。
他的话好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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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这是无人驾驶啊!
开封府府衙里,这是包拯走后沈安来的第二次。
上一次他在这里一扫巫蛊的神秘,如今余波依旧还在。
走进了府衙,沈安熟门熟路的找到了知府的值房,身后的司马光见他随意,就冷哼了一声。
刚才司马光本是执意要给他上措施的,只是后来街坊说这些泼皮先来堵门叫骂,所以这才勉强同意让沈安自己来。
沈安轻轻叩门,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谁啊?”
“知府,是某来了。”
司马光走到了前面,随即推开了房门。
这个举动有些不大礼貌,但里面的欧阳修却笑道:“是君实啊!”
司马光进去行礼,欧阳修笑道:“旁人都不敢径直推门,只有你啊!君子坦荡荡,并无不可见人之处,哈哈哈哈!”
这就是司马光,从童年开始就名满天下。
先是砸缸名声大噪,然后又是杀巨蟒……
这样的人,浑身上下都是光芒,天生就是该做大官的。
小时候有家人造势,长大后更是跟着父亲到处为官,在人脉和见识上很难有人能和他相比。
而后更是被人一路托着……
这就是天之骄子啊!
沈安有些艳羡这位司马先生的境遇,觉得他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欧阳修的目光转动,看向了沈安。
“你是……”
沈安发誓自己没有整容,相貌也没变。
可欧阳修就是这么茫然的看着他。
看着那白发苍苍,沈安只得近前几步。
欧阳修仔细的看了看,才说道:“是沈安啊!”
沈安几乎要崩溃了,“是啊!”
大佬,我就是沈安啊!
欧阳修点点头,问道:“你二人怎地一起来了?”
司马光说道:“某正好在外面巡查,撞到沈安驱使人殴打泼皮,打伤十余人。”
他回身看了沈安一眼,那眼中没有什么情绪。
“怎么回事?”
这等案子是到不了欧阳修这里的,可司马光还是带着他来处理,就是谨慎。
而原因很简单,因为沈安是近臣。
这样的人你不能简单的就处置了,否则就是打官家的脸。
沈安一本正经的说道:“那些泼皮堵住了我家家门,然后开始谩骂不休,拦都拦不住啊!”
欧阳修皱眉道:“为何要动手?”
沈安愕然道:“他们气势汹汹,我担心家里会被冲击……难道要等他们冲进家里我才能动手吗?”
司马光不悦的道:“那也不能动手。”
“君实!”
欧阳修微微摇头,然后说道:“泼皮无赖罢了,这些人大多有害,打了就打了。”
“欧阳公……”
沈安在边上听到这个称呼就挑了挑眉。
这可是在办公时间啊!
你该叫欧阳修官职,而不是什么欧阳公。
“此事众目睽睽,若是不处置,开封府的威严何在?”
司马光执拗的态度倒是出乎了沈安的预料,他干咳一声说道:“这个……欧阳公……不,是欧阳知府说了才算吧?”
欧阳修的目光陡然锐利,然后看了沈安一眼。
这老头竟然这般厉害?
沈安笑了笑,然后示意他们继续。
欧阳修看了司马光一眼,说道:“此事就这样,只是沈安,你为何与那些泼皮有了龃龉?”
沈安说道:“没啥,就是改良马车之事。”
欧阳修问道:“可有了吗?”
沈安平静的道:“明日吧,明日上午在城外试试。”
……
第二天沈安起的很早,和折克行按照老式的法子绑系了马车,然后出门。
一出榆林巷,路上就多了不少人。
“沈待诏……”
“沈待诏……这便是你的绑系之法?”
“这……和以前一样啊!”
“难道这就是他的改良?”
“……”
这一路沈安遇到了不少人,这些人都和他一个方向,大抵是要去看热闹。
初冬时节,许多人的手头上都宽松了不少,而且也闲下来了。
人就怕闲,一旦闲久了,这人也就废掉了。
黄奇昨天回去找了毛御史,毛御史让他赶紧去传话,务必要让汴梁百姓都知道明早在城外测试。
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吃就是身败名裂!
所以今天的汴梁城当真是万人空巷,但凡有时间的,几乎都涌了出来,比每年的金明池夺标活动还热闹。
一路上这些百姓都看到了沈安坐的马车依旧是老式绑系,于是就纷纷在议论着。
中心就一个:沈安要吃*屎了……
消息瞬间就散播了出去,据说赵允良在家里和女人嬉戏,而赵允让又把子孙们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就把赵仲派出来打探消息。
赵仲一路狂奔,带着杨沫跑到了城外。
此刻的城外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官道两边站满了人,而在城门外,沈安的马车就孤零零的停在那里,那匹战马有些不大高兴,开始撅蹄子了。
黄奇就站在边上,旁边是特意请假来的毛御史。
机会难得啊!
毛御史咳嗽了一声,黄奇干笑道:“沈待诏,这是……开始吧?”
昨天那帮子泼皮回去后就找黄奇的麻烦,最后他许诺等今日测试过后就给报酬和药费,这才得以脱身。
沈安看看左右,无数目光在盯着自己。
他点点头,然后折克行和姚链在马车里拿出了东西开始改装。
这是什么?
黄奇看到折克行拿出了一个马鞍,不禁就笑道:“这是要人骑乘在上面,然后赶车吗?”
毛御史也觉得有趣,就笑了。
“上马鞍?”
一群人都知道沈安不可能会束手待毙,可你弄个马鞍出来,这是要骑马跑路吗?
“哈哈哈哈!”
围观的人群里爆发出了一阵大笑,笑声渐渐蔓延,欢乐的气息让寒冷的初冬多了几分温暖。
“那个遵道,且慢。”
沈安突然叫停了折克行上马鞍,然后问了黄奇:“你那个……你今日的早饭呢?”
黄奇正在得意,就随口道:“吃了呀!早饭吃了不少。”
沈安皱眉道:“我说的是……你的那个早饭……屎。”
黄奇愕然道:“是……”
“咳咳!”
毛御史干咳一声,低头道:“准备吧。”
黄奇点点头,“那……您看是要热乎的还是要冷的?”
这小子有个性,我喜欢!
沈安微笑道:“那个……姚链。”
“郎君。”
“天气冷,得吃一口热乎的。你去问问周围的人,谁现在想拉稀的,一百个铜钱。”
我去!
周围的人都懵了。
太狠了啊!
只是最后别是你自家吃才好。
“一百个铜钱……要稀的,谁有?”
这等悬赏当真是闻所未闻,所以人群静默了一瞬,然后就有人喊道:“这里!某!”
另一人见状就喊道:“某这里马上就能拉。”
“让开让开,某要拉裤子里了!”
于是这位英雄成功夺标。
看着姚链拎着个罐子,带着男子去找偏僻的地方,沈安微微点头,说道:“遵道,上吧。”
折克行就开始装配了。
马鞍套上,圈子本就在脖颈和胸前那里套着……
系带把马鞍和车辕连接上,然后一放。
腹带系上……调整一下,车辕就沉了下去。
一系列的动作折克行已经练习过上百次了,很是熟练,连战马都麻木的任由他折腾。
“哦……”
前方突然有个老汉面色涨红的哦了一声,这一声哦可谓是蕴意丰富,能听出惊讶和急切来。
众人看去,就见老汉张开嘴,一副我有重大信息要披露的模样,可就是说不出话来。
切!
一阵嘘声后,大家看向了马车那边。
沈安已经坐上了赶车人的位置,其实他更想让折克行来驾驶,至少遇到意外折克行的身手好,能跳车。
可这匹死马就是瑟,折克行驾车的话,任你打骂它都纹丝不动。
只有沈安来它才有精神。
折克行还赞这匹马忠心耿耿,可沈安现在却有些心虚。
哥赶车就是在家里的后院,可那里没地方跑啊!就是转了一个小圈。
他强作镇定的干咳一声,刚想喊一声得儿……驾,那死马竟然一声长嘶,然后就开始了奔跑。
这特么的就是无人驾驶啊!
我……
沈安浑身僵硬的拿着缰绳,在脑海里已经把这匹马给弄成了卤马肉。
战马得意洋洋的开始加速了。
与此同时,姚链掩鼻拎着那个罐子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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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沈待诏功德无量
众人一看这马车拉的又快又稳,有懂行的就说道:“这厉害啊!沈待诏难道是老车夫?”
“哦……”
这时那个老汉又哦了起来,边上的人也不搭理他。
老汉一脸喜色的道:“这样才对!这样才对啊!”
有人认识老汉,知道他是老车把式,就问道:“老丈,什么对了?”
老汉欢喜的道:“这就对了,这样的绑系法子就对了。”
啥?
前面的马车已经越发的远了,但是速度却越来越快。
大家的心中都有些犯嘀咕,觉得这事儿怕是邪乎了。
此时的马车就靠着脖颈和胸下处受力,拉车靠这个部位,整部大车的重量也靠着这里来承担……这样的绑系法速度不能快,否则容易磨伤马的脖颈。太快了、或是车太重了,甚至会勒死拉车的马,并且马车会非常的颠簸。
路边的围观人群都呆住了,有车夫喊道:“怎么能那么稳?又稳又快,这是为何?”
黄奇和毛御史相对一视,黄奇面色苍白的道:“这是……假的吧?”
马车牛车是现在的拉货主力,大家经常都能看到。
可能跑的那么又快又稳的,在大家的印象中压根就没有。
毛御史低声道:“别怕,跑的快并不是说不磨马。”
黄奇一想就欢喜了,“是啊!赌约里写的可有一条,就是不许磨伤马。”
“马鞍担着车辕,马的脖颈和胸前拉车……这就不磨了呀!”
那个老汉手舞足蹈的走了出来,一脸兴奋的道:“成了,沈待诏这次弄成了,以后但凡赶车的都得要谢他,功德无量啊!”
黄奇冷笑道:“假的。”
“回来了,回来了!”
这时前方一阵叫喊,原来是马车已经开始回程了。
“吁!吁!”
沈安坐在‘驾驶室’里不停的喊着,可马儿却跑得意了,压根不带减速的,越跑越快。
“慢些!慢些!不然老子把你弄成卤肉……”
沈安面如土色的在骂着,可那马儿却长嘶一声,速度又快了几分。
两边的景物和人影瞬间就消失在眼帘里,沈安觉得自己已经上了一辆没刹车的跑车。
就在他想冒险跳车时,那马竟然主动减速了。
沈安心中一松,叹道:“难道我已经和这马心有灵犀了吗?是了,这便是人马合一。”
战马摇头轻嘶着,一阵奔跑后,它总算是过瘾了。
“站住……”
沈安正在庆幸自己学会了赶车,前方却跳出来一个老汉,张开双手拦车。
“吁……”
沈安大惊,急忙就拉紧了缰绳。
战马一声嘶鸣,前蹄扬起,奋力的折腾了一下。
老汉一下就窜到了战马的边上,他甚至伸手去摸着那些系带,一点而都不担心被战马一蹄子踹出去。
沈安跳下马车,然后说道:“来几个老司……不,来几个老车夫,此事沈某不说,让他们来说。”
这是最为公允的评判方法,周围一阵推举,最后选出了三个老汉,刚才拦车的这个就在其中。
三个老汉就像是发现了绝世珍宝般的看着战马,战马有些不安的挪动着,一个老汉赶紧上前,伸手安抚了一下。
这马竟然一点儿节操都没有?
看到战马竟然眯眼,一脸的享受,沈安不禁为之绝倒。
几个老汉在看着系带,甚至还拉了拉。
“马鞍担大车。”
先前哦了半晌的老汉回身询问着:“可对?”
另外两个老汉点点头道:“对,原先的绑系是把大车压在了脖颈上,拉车也是靠那里,所以容易磨伤了。”
老汉再说道:“拉车主要是前胸,后背也能出力,可对?”
黄奇绝望的看着另外两个老汉,此刻他最喜欢的就是听到反驳。
他看向了沈安身边的姚链。
姚链拎着个瓦罐,正冲着他笑。
他惶然看向沈安。
沈安正冲着人群招手。
赵仲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笑嘻嘻的过来说道:“安北兄,我翁翁让我来打探消息。”
沈安没好气的道:“杨沫呢?你也不怕别人把你给弄走了?”
赵仲笑道:“人太多,刚才走散了。不过不怕,我爹爹不止一个儿子。”
这话里透着早熟和通透,沈安说道:“此事定了,若是你想看他吃,那便留下来吧。”
赵仲的咽喉涌动了几下,正准备说先回去,一个老汉就站了出来,神色肃然,仿佛是在祭拜天地。
“安北兄,他怎么那么激动?”
“帝王得了治理国家的良策、将领得了绝世兵法、商人得了经商秘籍……而他们是车夫,能改良马车的绑系之法,这便是绝世好处。”
沈安的解释简单,但却透彻,赵仲不禁默默的思索着。
“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去处,各安本职,尽忠职守,国家就大治了。”
这话听着寻常,可赵仲却被他教导许久,就低声道:“安北兄,您可是想说……文官干好自己的活,别去装什么名将吗?”
沈安‘老怀大慰’的道:“正是这个意思。什么下马牧民,上马治军……还有什么半步那个东西治天下,大宋对外屡战屡败,这些莫名其妙的言论祸害最大。”
“定了!”
那个老汉突然喊了一声,周围马上就哄笑了起来。
“谁赢了?”
老汉压压手,先回身冲着沈安躬身。
“不敢不敢!”
沈安赶紧避开了,老人的礼他可不敢受。
老汉直起腰,说道:“此绑系之法有前人的长处,但却发明了用鞍来承重,由此牛马的损耗更小,拉车更稳靠,更有力,沈待诏……功德无量,当受小人一拜。”
三个老汉一起下跪,神色肃穆。
这是一次颠覆性的革新,对于车马行业来说,这也是一次能带来无数利益和好处的革新。
此后赶车的都得要感谢沈安!
这话可是没有半点虚的。
沈安嗖的一下就躲到了边上,然后赶紧上去把他们扶起来。
“这是折我的寿呢!赶紧起来,不起来……不起来这就是咒我呢。”
沈安一阵折腾,三个老汉总算是起来了。
人群中有人问道:“老丈,谁赢了?”
一个老汉不屑的道:“用得着说,沈待诏!”
其实在老汉们下跪时大家的心中就有了答案,现在问只是最后确定一下而已。
“沈待诏赢了,那个……该吃早饭了。”
黄奇面色惨白的看着这一幕,然后悄然低头,想挤进人群。
“挡住他!”
人群处处都在挡着他,黄奇惶然看着自家表弟,可毛御史早已经消失在了人潮之中。
沈安的目光转过来,微笑道:“这位郎君,请用餐吧。”
姚链拎着瓦罐走过去,黄奇拼命的往后缩,喊道:“小人错了,沈待诏,小人错了……”
错个毛线。
若是沈安输了,那就是声名狼藉,汴梁城中再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来两个人帮个忙,一人五十个铜钱。”
姚链一脸恶心的开始悬赏,很快来了两个壮汉。
他们抓住了黄奇,姚链拿起了勺子……
“还热乎着呢!”
沈安别过脸去,喊道:“遵道!”
折克行已经凑在了边上,一脸兴致勃勃的准备旁观这顿‘早餐’。
“走了。”
沈安冲着他招招手,然后就上了马车。
这个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多待。
马车缓缓过去,折克行跳了上来,说道:“安北兄,此物于军中有大用!”
沈安摇摇头,他现在不想这个,朝中若是要用这个绑系之法,那他沈安自然就是立功了。
立功啊!
这是他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身后已经开始折腾了。
“再来一个捏开他的嘴!”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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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杀牛宰羊
汴梁城因为城外的一场赌局而万人空巷,留在城里的人也心神不定,不时有人传回来消息,引发了阵阵猜测。
“……马车开始跑了。”
“跑的好快!”
“……”
“在评判了。”
消息很快,各处都有人去打探,然后快马回报。
赵允良在家里喝酒,身边的幕僚陪同,前方还有一队歌姬在且歌且舞。
乐声悠扬,舞姿充满了诱惑。
赵允良举杯欲饮,却叹道:“人生在世,口腹之欲当第一,其二便是男女之欲,某今日也算是鱼与熊掌兼得,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啊!”
幕僚一阵轻笑,有人说道:“郡王雅量高致,颇有出尘之意,想来子孙会有福报。”
这个马屁拍的比较隐晦,按照沈安的说法就是读书人拍马屁就喜欢转几个弯。
子孙福报啊!
赵允良微微点头,他是没戏了,所以最好是摆出一副飘逸出尘的姿态,等儿孙上位后,自然就是福报。
老八家誓要为皇!
“郡王……”
一声尖利的叫喊传来,赵允良放下酒杯,皱眉道:“闹什么?某多次说过,家中要镇定,要轻言轻语。心不定,神就会飘摇,那能成什么事?嗯?”
几个幕僚都纷纷赞叹着他的话,特别是那一句‘心不定,神就会飘摇’,更是被他们反复提起。
外面的仆役收拢了心神,一脸正色地走了进来。
赵允良微微点头,觉得自家的仆役们还是能挽救一下的。
皇室对子弟的要求很多,但最多的还是镇定。
他记得自己父亲,著名的八大王赵元俨曾经语重心长的说过:要镇定,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惊,这才是皇室子弟。
所以他很是淡然的道:“何事?”
幕僚们猜测这多半是家事,所以都纷纷举杯,免得赵允良尴尬。
“郡王……”
仆役呆板的道:“城外的马车试完了……”
“哦!”
赵允良的眼中多了欢喜,问道:“谁赢了?沈安吃了什么?”
幕僚们一听也乐了,有人说道:“郡王,怕是天气太冷,要热热才好。”
“呕!”
赵允良听到这话就笑道:“这龌龊的……罢了,稍晚罚酒。”
仆役苦着脸道:“是沈安……”
一个幕僚的手一松,酒杯落地化为齑粉。
赵允良呆呆的看着地上的碎屑,那仆役就补充道:“郡王,那人正在吃呢,吃的……”
“滚!”
仆役被吓到了,呆呆的忘记了出去。
赵允良突然歇斯底里的喊道:“滚!”
仆役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幕僚们也噤若寒蝉。
赵允良突然微笑道:“此事……赵允让那个老匹夫应当是在欢庆了吧?他……他的命真好啊!”
他在想,如果沈安是华原郡王府的人,那该多好啊!
“准备好酒!杀羊,杀牛!”
汝南郡王府中,赵允让已经是癫狂了。
赵宗实的精神好了不少,在含笑看着自家老爹在指东打西。
郡王府早就和沈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从沈安立下赌约之后,整个郡王府都在紧张的等待着这一天。
输了那没说的,沈安名声扫地,郡王府也没好果子吃。
如今沈安不但是赢了,听说那绑系之法还很出色,那些老车夫都说天下的赶车人都该感谢他。
这便是荣誉啊!
老赵觉得与有荣焉,站在那里喊道:“放倒一头牛,老夫要吃烤牛肉,仲呢?他喜欢吃炖的,赶紧的。”
老家伙满面红光的在叫嚣着,压根就不怕别人去举报自家杀牛。
不过也没人敢去举报,不然老家伙暗地里的报复会让举报人悔不当初。
他是一家之主,情绪天然就带着传染性,瞬间郡王府里各处都多了喜意。
赵宗实喜欢这种感觉,他笑道:“爹爹,沈安看来还是有了把握才定下赌约的。”
赵允让回身看着他,微微皱眉道:“这事你别管。”
从沈安用邙山神医传人的身份断言赵宗实是有神经病之后,郡王府的事都在远离着赵宗实。
赵宗实笑道:“爹爹不必担心,宫中迟早会有皇子出生,孩儿这身体也会渐渐的好起来。”
赵允让脸上的皱纹又深刻了些,他隐蔽的叹息一声,说道:“沈安说外界的各种议论只是疯狗狂吠罢了,你越是在乎这些,他们就会越高兴。你当他们不存在,那自己反而得了安宁。”
赵宗实点点头道:“爹爹放心,孩儿知晓了。”
赵允让笑道:“你知晓了最好。这人啊!到了为父这等年纪,想的就是儿孙。为父只望着你们都平平安安的,若是能混上那个地方,哎!那为父就算是立刻去死,那也甘心。”
赵宗实苦笑道:“爹爹,您还是要长命百岁的才好。宫中……那不是个好地方,孩儿觉得那里面冷冰冰的,让人觉得从骨头缝里冒冷气……”
赵允让板着脸想训斥几句,可最后还是化为一声叹息。
“阿郎,牛来了!”
老仆欢喜的进来禀告道,“好大的一头牛,阿郎。”
赵允让马上又欢喜起来,扯着大嗓门说道:“马上宰杀了,都有……咦!差点忘了,送些到沈安家去,就说给他妹妹吃。”
送沈安有勾结之嫌,虽然他们之间早已经勾结了,可能避开当然最好。
于是果果就成了受赠人。
牛肉送到了沈家,沈安面不改色的吩咐道:“天气冷了,弄个红烧的,晚上一家子吃红烧汤饼。”
姚链干呕了一下,这娃很可怜,从城外回来之后就把早饭吐干净了。
“呕!”
看着他捂嘴往茅厕跑,沈安生出了些隐恻之心,说道:“那个……二梅啊!”
“郎君。”
曾二梅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从沈安北上之后,果果又去了包家,她就觉得自己作出来的食物失去了灵魂,所以很是颓废。
如今好了,郎君立功归家,还得了个进士出身,加上果果的县君身份……
老沈家的未来大有可为啊!
沈安却觉得老沈家的未来有些堪忧,他交代道:“我记得家里有山楂的,给姚链熬煮一碗开开胃。”
交代完他就一脸黑线的走过去解救花花。
就在前方,果果正抓住了花花的后腿在拖着走。
花花在呜咽着,不时回头求救。
沈安过去抱起了果果,说道:“我的小祖宗哎!你这是要拖死它不成?”
果果嚷道:“花花累了,哥哥,花花累了,我帮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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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拜师大潮
果果坐在沈安的身前,双手托腮。
“……咱们家的马车一溜烟就跑不见了,我一手提溜着缰绳,一手和边上的百姓招手……”
果果最喜欢听自家哥哥威风的事。
“郎君!”
姚链的声音听着就像是死了媳妇,虽然他没媳妇。
沈安被打断了话头,目光不善的盯住了冲进来的姚链。
姚链一脸惶然的道:“郎君,外面来了好些人!”
沈安一听就怒了,起身道:“陈大娘看好果果,姚链跟我来。遵道呢?”
“安北兄!”
折克行拎着根羊腿出现了。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折克行现在就是最能吃的时候,一天到晚都觉得饿,让沈安怀疑这娃是不是得了甲亢。
“走!”
沈安咬牙切齿的带着两个金牌打手准备出门。
庄老实在边上就像是个狗头军师般的低头说道:“郎君,好些人,都不说话,看着就像是……”
“僵尸!”
大门打开,沈安当先走出去,但目光警惕的看着左右,担心有暗器飞来。
整个巷子里全是人,榆林巷的街坊今天倒霉了,全被堵在家里没法出门。
沈安开始还以为是毛御史和黄奇在搞鬼,可一看这些人就傻眼了。
有人提着提篮,里面全是果子。
有人顶着盘子,上面全是点心。
有人大腹便便,昂首挺胸……
这分明都是商人啊!
“诸位……”
他拱拱手,人群依旧沉默。
尼玛!
这些人干啥的?
一群人不说话盯着你,是什么感觉?
毛骨悚然!
沈安的目光转动,觉得有些心虚了。
咳咳!
他干咳两声,提醒折克行和姚链准备好……
一个男子突然喊道:“沈待诏,小人愿意拜师!”
“拜师!”
“求沈待诏收下小人吧!”
“小人愿意把赚到的钱分一半给待诏。”
“小人愿意分六成。”
“七成!七成!”
“小人只要一成!”
“……”
刚才还死气沉沉的榆林巷里,瞬间就像是开了杂货铺,门外挤满了抢购的客人。
沈安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心想这是怎么了?
“拜师?拜什么师?”
他真是懵逼的,心想哥最近没干什么啊!
而且拜师的话,他现在也没空!
如今他的主要重心还是教导赵仲和折克行,再收几个弟子,那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懒觉也别想了……
收不得啊!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突然排众而出,喊道:“沈待诏,小人愿意入沈家为仆……”
这男子就像是个狂粉丝般的扑了过来,沈安被吓了一跳,人就躲了进去。
“关门关门!”
外面的人也开始涌了过来,折克行和姚链一起出手把门关了,外面马上就是一阵捶门的声音。
“砰砰砰砰砰砰!”
“小人愿意拜师!”
哪怕是有门栓,可大门依旧是被冲击的摇摇欲坠。
“挡住!”
折克行和姚链,外加一个庄老实,三人用肩膀顶住了大门。
随后军巡铺的人来了,外面一阵呵斥声。
“可怕!”
未来的猛将兄折克行都被刚才的人潮给吓坏了,姚链更是不堪的趴在门缝那里往外看情况。
“郎君,都走了!”
沈安负手而立,皱眉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话!”
折克行见他镇定,不禁赞道:“安北兄镇定自若,有大将风范,小弟佩服。”
沈安的腿终于不抖了,他干咳一声说道:“这些人是见钱眼开,以后不许进家门。”
他算是想明白了,合着这些商人在马车绑系法赌约之后,一一总结了他沈某人的光辉岁月,才愕然发现这位竟然是个发明家。
发明家不可怕,比如说毕,他发明了活字印刷,可到死也没发达过,毕的名字和尘土一起掩埋在了地底下。
但他们发明出来的东西值钱啊!
而且沈安堪称是史上最高产的发明家,从锅贴开始,炒菜、香露……一连串的东西,这些是什么?
都特么的是钱啊!
庄老实和姚链这时也醒悟过来了,齐齐应声。
“郎君,他们是想来拜师学艺的?”
见沈安点头,姚链激动的道:“要是能全都收下,咱们家可就发财了。而且郎君您有这么多弟子,在汴梁都能横着走了。”
要是收几百个徒弟的话,那沈家就是汴梁城里最大的门派。
哥是掌门,麾下数百弟子,那日子……
沈安也想在汴梁城里横着走,可随后就被赶来的包拯教训了。
“那人如今在医馆里只剩下了半条命,说是差点把胆都吐出来了。”
黄奇是从城外一路吐到医馆,汴梁最出色的郎中亲自出手止吐都没用,直至吐无可吐,这才消停了,现在据说在家挺尸。
“可这不关我的事啊!”
沈安觉得愿赌服输,包拯的这个态度可不对。
“是不关你的事,可华原郡王府也请了郎中……”
华原郡王府的人据说很是蛮横无理的直接冲进了医馆里,然后绑走了里面最出色的郎中,一时间舆论大哗。
包拯看着他,感慨的道:“你倒是能干,不过你一心帮着汝南郡王府,以后若是华原郡王那边得了彩头,你该如何?”
如果是赵允良家上位,那沈安最好就是带着妹妹,卷起铺盖,主动要求去戍守海岛,否则没他的好果子吃。
包拯看了前方在和花花玩耍的果果一眼,觉得沈安下注太狠了些。
“多谢包公。”
从未听说包拯提点过哪位后辈,可在沈安的身上却屡屡破例。而且他的话还有些犯忌讳……
官家还在等着那两个大肚婆的消息,你包拯就觉得不是皇子?
沈安很感激老包,但心中却在得意着。
有哥在盯着,赵允良家半点机会都没有啊!
他的脑海里仿佛站着一个小人,叉腰在狂笑着。
包拯见他老实纯良,就欣慰的道:“要多读书,别学那家人。”
得!这位也是个帮亲不帮理的。
沈安一脸纯良的答应了,包拯更是老怀大慰,一迭声说回家要喝几杯。
老人虽然有些官吏的通病,但人还不错,更是把沈安兄妹看成了晚辈,很是亲切。
“包公……慢走。”
果果在老包家住了一阵子,所以很是亲切。
“哎!好好好!”
包拯笑的见牙不见眼的,上马都在笑,让沈安担心他会跌下来。
他目送着包拯远去,心想人生的际遇真是离奇啊!
包拯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个酷吏,压根没有一点同情心的包青天。
可慢慢的就变了……
他猛地一回身,就觉得碰到了东西。
“哇!”
“哎呀!”
沈安赶紧抱起摔倒的果果,然后又是一场嚎哭。
他在哄着被自己撞倒的妹妹,外面却已经在传播着他‘天才’的名头。
“沈待诏从炒菜开始,后面更是弄了那个什么香露,今日又改良了车马绑系的新法子,这人真是天才一流的人物,大宋以前可没有吧!”
“有,怎么没有!”
“谁?”
“晏元献十四岁中举!”
晏元献就是晏殊,当年可是天才一流的人物,只是死了三年了。
“沈安十四岁就做了待诏,还是孤儿寡女的,那晏元献当年人人夸赞,可沈安却没人帮扶,自己弄出了炒菜买大房子,还做了官家身边的待诏,今日更是弄出了能让天下震动的绑系法,晏元献有啥?”
“沈安就是天才!晏元献算个屁!”
“你说啥?”
“我说他算个屁!”
司马光牵着马,看着两个大汉扭打在一起,不禁叹道:“口舌之争最无谓,这人啊!要少说话才好,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
边上的随从笑道:“是啊!要和郎君您这样的才好。”
司马光点点头,说道:“晏元献是大才,而且人品无懈可击,当年他……”
随从的脸颊颤抖着,露出了害怕的神色。然后马上就开启了左耳进右耳出的模式。
“……晏元献这人吧,词写的极好,人也不错,当年和他在……”
一人一骑缓缓而去,走路的耳朵在颤动着,马上的不停的在絮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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