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一章 破茧成蝶
秦弈当然是闷声发大财。
他把安安整个抱在怀里坐着,就像抱着一个洋娃娃一样:“这样才是暖宝宝。”
安安意乱情迷地转头继续和他亲吻。
她的身躯本来就是软软的,柔若无骨,又在这冰冷的地方微温暖暖。
而且这小巧玲珑的抱在怀里,真的跟个洋娃娃一样。当她的蚌壳虚化之后,好像就是为了这一刻似的……
其实之前在王座上,羽裳款扭腰肢走过来坐在他怀里时,也是类似的姿势,但感观上就完全不同。羽裳差不多近一米八的模特身材,只能侧坐,纤手环绕过他的脖颈,有种姐姐般的诱惑。
而安安也就一米六,整个人靠坐在他怀里缩着,就像抱着一个小妹妹。
秦弈:“……”
安安极度羞耻地埋首在他怀里,说话都听不清了:“先生、先生不是来感冰凛之意的吗……”
“哦,哦,好像是的……”秦弈神色古怪地陪着她转移话题。
还是让她缓缓……
话说冰凛之源,不用多想,就是在这里了。
眼前这个寒潭,任由此地冰寒彻骨零下不知道多少度,却依然没有结冰,还是幽幽潭水,可知奇特。
这多半就是整个北冥的寒冰之源,恐怕连冰魔都是从这里一个个凝聚出来的,几乎可以想象一只冰虫凝聚于水中,随着一声龙吟,直上天渊。
是为冱蚑。
逼格其实还可以,可惜先被魔意毁成了个满口谎言的阴狠货色,现在就更别提了……
如果要感先天冰凛,甚至是吸收其意,估计要泡在潭水里面最有效果。
秦弈探足感受了一下潭水的温度,暗自皱眉。
一般人接触到这潭水,必僵无疑。以他如今的修行尚可泡个一两天应该是可以,久了一样会受不住。这可不是冬泳那种一开始冷后来就暖和了,这种冷是绝对无休止的,自身的能量只会被不断消磨殆尽,直至死亡。
一两天的话应该还好……但秦弈开始担心此地冰凛过盛,会磨去体内的火系修行,这就亏大了。他的火种一个比一个难得,一旦消磨想要再搞就非常麻烦了,尤其混沌火如今还有大用的……
安安显然也看得出这一点,有些羞耻地别过脑袋。
本来她可以帮先生这件事的——她可以用水灵温养秦弈的身躯,帮忙中和那种冰凛侵袭,让先生能够安然吸收化用,或者可以互相渡气,分担冰凛之威。
结果此时浑身发软,什么力气都聚不起来……
这就叫做贪花误事吗?
也误不了多久,缓缓就好……
话说回来,安安此时认真观察,发现自己也泡在这里的话,对自己也有很大的好处。
冰是水的另一种形态,集合了寒意而成,她的修行单只是水肯定是有所偏颇的。之前吸收冰岚晶髓只是略微获取了这种意,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而这寒潭也是她的造化,以后她的无相之路说不定都要泡在这里追寻。
其实吸收冰岚晶髓,正是为了这个打底。就像是先接受了疫苗一样,之后再进寒潭就无碍。而秦弈没吸收过冰岚晶髓,恰恰好像是需要和她一起下水,互相渡气比较好。
就像那时候渡太一生水,那是先生帮她,而这一次是她帮先生,因果再次成圆。
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这一层。却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冰岚晶髓这疫苗,其实冰渊仓库里还有好几枚的……
不管了,不存在的。
秦弈低声问安安:“缓过来了么?”
哪有这样问的……安安耻辱地埋着脑袋:“不缓,可以快点。”
秦弈:“……”
他站起身来,先除去了万妖法衣,以免冰凛之意被阻隔。又抱起安安,“扑通”一声跳下了寒潭。
抖!冷!
彻入骨髓的寒冷,仿佛要把灵魂都冻结一样,只是刹那间,身躯就几乎被冻得失去了知觉,连怀中的安安都不香了。
秦弈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觉过这样的寒冷了,自从修炼有成起,天寒地冻对他早已没有任何意义,和人对敌之时也曾经吃过冰霜术法,也不过如此。
最后一次感觉冷是什么时候?
是了,是在裂谷妖城,程程考验他的时候。
在凛霜之窟里,冻得连肌肉都溃烂散架,躯体几乎不存。
那是仙神大劫之中,一位人族大能的术法在鲲鹏身躯上残留的冰凛之意所化,不知是棒棒的族人还是天帝派来搞事的……总之那冰凛历经数万载衰微之后,依然能够让妖族不敢入内。
那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如今修行比当初何止高了万倍,却再度感受到了一模一样的体验。
是相同的东西,最极致的寒。
冰之本源的力量。
恍惚只是一刹,秦弈体内的混沌火已经熊熊燃起,仙武合丹自我运作,中正平和的力量瞬息充盈,将冻僵之意驱散开来,脑子也恢复了清醒。
与此同时,唇上一阵柔软。
安安吻了上来,渡过一丝冰气,替他体内凝出“抗体”。
本来正在强势驱逐寒意的仙武合丹好像“愣”了一下,其实是秦弈反应过来,自己需要的不是抵抗,是融合吸收。
于是内丹的运作模式变了,从驱逐寒意,变成了借用安安这一丝引子开始吸收。
冰凛之意从刺骨的侵袭,变成有些迟缓感,继而慢慢旋转,如同冰晶雪花在绕着内丹飞旋,每旋转一次,就吸附了几分。
那种寒意慢慢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如同自己体温一样的习惯。
秦弈终于体会到了安安的感受,哪有什么“先生我冷”,对她而言这就是常温,很舒适才对。
这丫头……
秦弈微微睁眼,眼前的安安正闭着眼睛,脸蛋红扑扑地在吻他渡气。
当寒意消失,这似乎成了温泉。
无论是他还是安安,都感到了一种热流在上升。
水中湿漉漉的拥吻,和岸边石上怎能一样?何况秦弈还是脱掉了法衣的……安安也差不多,她的法衣本就是水的幻化,当回到了水中,那就随时可以等于没有。
就是没有任何阻隔的相拥。
秦弈再也无法按捺,低声道:“安安,好么?”
安安睫毛动了动,微不可闻地回应:“本……本来就应该……。”
虚化的蚌壳在水中轻展,慢慢将两人包裹在里面。
寒潭之内,远远看着就像是凝起了一枚巨大的冰茧,似乎即将化蝶。
当入定中的羽裳醒来,气急败坏地赶到潭边,已见潭中有雪。
但有一朵巨大的冰莲,在结茧之处绽放,冰晶四溢,神秘而美丽。
流苏笼手飘在身边,幽幽道:“秦弈修行不知如何,这蚌倒是乾元圆满了,破冰茧,成玉蝶,她的水之意,再无缺憾。敢情她那合起来如同柱子的蚌壳,是这意思……”
第九百五十二章 吾即混沌
这两天北冥的魔物们也是冰火两重天。
羽裳大王大发雷霆,揪住两个没有好好熬魔性的魔物做典型,抽得死去活来。
要说这刚刚开始,确实也不少魔物没适应过来,并没把大王的方针指引当回事,被抓了典型也没话好说。
只是那些也都是北冥一方霸主,被当众吊在海中央抽个没完没了,视觉冲击力太那啥了。
还有许多也没怎么按吩咐做的魔物惶恐无比,就怕自己也触了大王雷霆之怒,整个北冥战战兢兢。
唯有安安大王带给大家一丝温暖。
安安大王这两天和羽裳大王反着来的,羽裳大王越生气,安安大王就越温柔,直如春风化雨,见人都笑。有点什么小过错,安安大王也都是:“啊,没事没事,下次注意。我帮你去跟羽裳说。”
天知道她说之后会不会导致那人更惨得多……
总之大家都觉得这是多好一蚌啊,魔物们泪流满面。
原本大家习惯称呼二大王,后来听说安安大王不喜欢这么喊,立刻改口,都不需要强迫的。
实质意义上倒也达成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意味,对于统治管理其实是很有效果的,管得魔物们服服帖帖。
谁也不知道这只不过是两个女人争夺男色争风吃醋引发的惨案……
罪魁祸首此刻又躲进了时幻空间,他在修行。
本来赴冰凛之源,也是为了修行嘛,嗯,确信。
毕竟此时他也乾元九层了……当然算是修行。
安安真香。
效果不比任何人逊色,不仅助他升了一层,还助他融合了冰凛之息。
距离混沌更近了一层。
混沌初开,烈火焚天,极热的世界达到了顶点,阴阳遽变,化为极寒,于是天下有雪。积雪化水,万物初生。这是入定感悟时所得的意,如今齐了。
混沌火,太一水,北冥冰。
齐活了。
流苏甚至怀疑这货留着早就能上手的安安不吃,非等这种时候,是不是算好了有这么一天的助力?
应该不会,他又不会卜算,就特么是为了互相调戏的小情趣,硬生生留到了今天,恰好赚到了……
流苏都不得不佩服这货的好运气,桃花和修行总能恰到好处地相辅相成。
如今意已成,此时不镇那个傻子混沌,更待何时?
这是争夺“神格”的一场竞争,虽然此世没有神格这种概念,但具体在这件事上确实可以这么理解。混沌凶魂是这一道则的“代表”,就像狗子代表了贪婪法则一样。一种法则虽然很多人都可以感悟并运用,但作为代表的、或者说作为这种灵的,显然是独一无二的。
因此会有神性凝聚,你一旦贪婪,狗子就无所不在。
此谓神。
混沌亦然,这种神性只有它享有,它是代表。
于是要争夺过来,自己做这一系的代表。若是有朝一日上了天宫,见到真正的封神之碑,还可以融此神性,为将来太清之途做准备。
按棒棒的说法,你的混沌把它压服了,你就是代表,就这么简单。
说来简单,可谁的混沌意能超过混沌?谁的贪婪能超过饕餮?
简直是一句正确的废话,不可能达成的成就。
偏偏秦弈真可以。
可能是世上唯一的一个具备这种前提的人。
即使如此,压服这一步也非常不容易。
明明只是一个傻了吧唧的凶魂,可当秦弈的混沌之意冲进去时,立刻就能感受到一种凶戾的反抗,那种暴躁狠毒凶悍的意味,疯狂地咆哮怒吼,爆发出来的力量根本不是傻敷敷的外表可以体现。
那是择人而噬的疯狂。
上古凶魂,与天地共生的凶戾。
无怪乎棒棒认为之前七层还未必能成这一步,得再稳妥点再来。
此时九层,差不多了……
“凶什么凶,就是个傻弟弟。”秦弈脸上也露出一丝狞意:“我和饕餮做过伴,和穷奇打过仗,上古凶魂不外如是,你已被镇得灵智糊涂,剩这区区一抹凶戾,还想顽抗?”
对这种凶魂他是真没任何同情心,就连狗子他都时常担忧会有脱缰的后患,何况这种敌人?
擎天玉册,造化金章,万般大道,归于本源。
无数次感受过的那颗“蛋”的源初意,肆无忌惮地轰进了混沌魂体之中。
“轰”地一声,仿佛天地炸开,太一崩毁,烈火四溅,冰雪纷飞。
混沌初始,天地肇生。
建木花开,莲台演世,万物滋长,乾坤分定。
秦弈能感受到那股凶戾之魂“呜呜”地挣扎、渐渐无力,继而化为漫天飞雪,一个个金色的文字镌刻在雪花上,绕着他旋转、旋转,又逐一没入魂海,绕在灵台之中旋转着,渐渐归一。
原先的混沌凶魂开始溢散,变成一道黑烟,投入远处的混沌祭坛里,自动归源,等待下一次的召唤。
即使再被招出来,它也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凶魂了,不再具备不死不灭之意。就连这次,秦弈其实都可以让它烟消云散,只是最后心软了一下,暗道自己从它身上取得了“神格”,转眼就弄死人家,有点说不过去。
算了,反正它此时已经失去了害人的能力。应该说,它都已经算不上是混沌了。
此后吾即混沌。
这是秦弈清醒过来的第一个念头。
很快就发现浑身虚脱,仿佛所有的力量都被这一次争夺抽得干干净净。
恰在此时,丹香四溢。
让火娃掌火的丹炉,开了。
这便是冥冥之机,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一颗浑圆的金丹自动飘出,芳香满室。
这一次连丹劫恶鬼都没出来。
哪个小鬼赶在混沌面前抢吃的,来送的?
只有一个小雷劫,瑟瑟缩缩地试图轰下来,秦弈抬头看了一眼。
虚空黑洞,雷霆爆现。
雷劫吓得直接消失了。
秦弈吁了口气,服用丹药,再度盘膝。
这是巩固之丹,消化一切所得,化为他的本源。
于是乾元圆满,神格初成。
理论上,有借机冲无相关的可能性……
秦弈消化药力,确实能感觉到能量澎湃,无处滋长,想要破开一个瓶颈继续上扬。
瓶颈看似松动,却始终安如泰山。
破不了。
差了点什么……
无相之证,不可能如此轻易……
其实混沌道途已经足够证无相了,再往上是太清路,之所以不够,是身躯缘故。
秦弈知道,至少数往知来、溯本知源,这一步是一定要做的。
就像明河与轻影,要是没有寻回前世,让她们自己修行的话,一生可能都未必能无相。
因为你不知道自己是谁。
连根都寻不得,如何拓未来?
这是因果未尽。
因果未尽,无相不成。
但这一步好像又与一般的乾元圆满不一样了。毕竟他具备神格,有混沌意,本该直冲无相却因为某事卡住,这叫什么?在一般概念上,可以叫准无相、伪无相、半步无相。
不是无相,却超越乾元。
秦弈看书常笑话别人动不动来个半步,可落在自己身上却发现,这种情况还是有的,只是比较罕见。
当初冥河也差不多,太清意,无相躯,她也是伪太清。
半步无相……秦弈有些出神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掌纹,这关键半步到底要怎么跨过?
————
ps:大家发章说悠着点啊,有好几个兄弟触发了敏感词被系统永封了,这种情况我们管理后台连封禁名单都没有的,解不了,必须找.asxs.客服。已经好几个熟悉的面孔阵亡了……真的不是我们管理封的……
第九百五十三章 和谐方案(月票1000加更)
“啊……夫君你出关了啊?”
秦弈带着一脑子无相的思考跨出时幻空间,一眼就看见羽裳在王座大殿里鼓捣着什么。
见秦弈出来,羽裳屁颠颠地凑了上来,递给他一件衣服:“夫君试试?我揍了几个北冥魔头,从它们体内抽的冰源。”
万妖法衣。
原外形不变,却隐隐增添了冰凛意,似有冰雾在衣服上淡淡飘溢,看着更有了几分仙家意。秦弈可以感觉到里面增添了一些北冥生物的本源,重新祭炼过了……
原本大约是无相初期的防护力,如今又升格了,至少防寒能力估计是无寒可破了……
秦弈抽抽嘴角,之前和安安那啥的时候,衣服在潭水边上,被羽裳收了去,他也没好意思拿回来,幻化了一件青衫就躲起来修行去了。
本以为羽裳是吃醋惩罚呢,如今看来反而是加倍讨好……
表面上惩罚魔物们,实际上暗戳戳地还是在给自家男人塞私货。
秦弈接过法衣,正要试穿,羽裳脸红红地按着他的手:“夫君等等……”
“呃?”
“反正穿了也要脱……”
秦弈:“……”
羽裳挨在身边,呵气如兰:“夫君又在时幻空间闭关近一年了,难道出来就没点什么需要?那蚌此刻正在外面示恩卖好,无人打扰的哦……”
秦弈果断把衣服塞进了戒指里。
羽裳便吃吃地笑,把他摁在了王座上:“那蚌虽软,羽裳也不差的对吗?”
秦弈点头如捣蒜:“当然,当然……”
秦弈在王座上尽情享受天鹅舞,大殿外面悄摸摸探出了安安的小脑袋,暗自撇嘴:“就知道,只要我一不在,她就偷吃。说好了不让他继续占便宜的呢?”
在秦弈闭关的时候,俩妹子当然不是没有交流的。
大家都是聪明人,都知道这么争风下去除了让他便宜占尽之外没别的意义。
于是背地里还是相约过的:“都别争了,平白让他占便宜,反正现在还是齐心合作管理北冥才是要紧事。”
“嗯嗯。”
嗯是嗯了,实际上都在想,让他占便宜怎么了?这不就是自己喜欢的事么?
羽裳额外想,你这骚蚌倒是打的好主意,你吃完了就说罢斗,那我岂不是很吃亏?
于是偷吃简直不需要考虑。
流苏全程听着这俩货的约定,过来人似的揣手手叹息。
想起曾经脆弱的青黄同盟,那塑料同盟连一天都没熬过去就崩了……
这鹬蚌协议可想而知,不过是重复前辈们走过的路罢了。
…………
羽裳滋润得容光焕发,有些依依不舍地出去管事去了。
刚刚接手北冥,前期需要盯的事很多,确实不能天天躲起来修炼。否则这里的魔头们随随便便也能给你闹出不想看见的事来,一个王是不好当的……
羽裳前脚刚走,安安后脚就钻了进来。
“先生……”安安小幽怨地挨挨蹭蹭:“果然海妖她们说得对吗?男人得手之后就不管不顾了……我真傻……”
“停停,别学夜翎……”秦弈无语道:“我哪不管不顾了,不过是常规闭关,正经修行而已。我时幻空间里闭关一年,你们北冥就过了一天多点儿,怎么就好像怨妇一样了?”
“君不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安安理直气壮:“再说了,一出来就天鹅舞,也不见想想可怜的安安。”
秦弈实在哭笑不得:“好好好,那就抱抱可爱的安安。”
安安便缩在他怀里,任他把玩。
她觉得这个姿势很适合自己,同时也是羽裳不容易做到的,而且感觉先生也很喜欢……这么玩。
喜欢就好呀。
安安转过头,口中含了一粒冰珠,含糊不清道:“这是冰渊深处采来的寒心果,挺好吃的……先生吃么?”
秦弈看着她的唇,也不知道她说的吃,指的是果子还是她自己。
反正秦弈一起吃了。
这轮流争宠的小日子,真是给个神仙都难换。
很可惜,这日子真的不能久留。
羽裳安安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一直痴缠的。
看他踏出时幻空间的第一时间,大家都感觉到了秦弈的乾元圆满、半步无相,乃至于混沌之意,神格初成。
这都代表着他离开此地的日子越来越近。
实际上他还真没耽搁多少时间,撇开时幻空间的外挂不谈,距离大战结束至今,主世界时间一共就过去了两天多点。
大家都知道他心里挂碍着事儿呢。
马上要走了,临走之前不多缠着他来几次,以后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秦弈也没想到刚刚结束闭关走出来,就接连来了两发,他本来还有事要跟棒棒商量呢。
好不容易把安安弄成一只软蚌无力地趴在那里,秦弈整了整衣物,绕到大殿后面,从戒指里摸出了流苏。
流苏手上捧着一块瓜:“……”
“我说你躲在戒指里干啥,你不要修行么?”
“我无相圆满了啊,如果你算半步无相,我是半步太清了。”流苏道:“什么时候都憋着修行多烦,吃瓜不香吗?”
“……你的太清有定数吧,搞到躯体就完事了?”
“没错。”流苏仰首:“我搞到躯体,即可太清,流光洗礼,便得圆满。一步太清圆满,你羡慕么?”
“羡慕你个球?”
“那时候我就不是球了……”流苏目光闪烁:“你还习惯么?”
“……可能有点,不过无论你是根棒子还是个球,是你就行。”
流苏笑了笑。
秦弈便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南极?”
“你事情那么多,还想这个?”流苏失笑:“其实我觉得可以分头行事,你把混沌火暂且分离给我,其他东西都在我这了,我自己去就行。”
这倒也是个好主意,秦弈暂时事情一堆无力分身,流苏带着材料自己去就行了,天演流光它自己能搞,并不需要秦弈在侧。
只不过秦弈听起来就浑身别扭,他是一刻都不习惯流苏不在身边的日子。
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道:“你若不急,就等我菩提寺去完,回了神州把无仙的事处理好,我们一起去南极。”
流苏笑眯眯地看了他一阵,没说什么。
它又何尝想和秦弈分开?
秦弈不习惯,它也不习惯啊。
但话说回来,那个时候就不能做个卖萌的球躲起来吃瓜笑呵呵了,好像自己要面对点什么。
流苏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是会把这群小妖精全锤死还是会怎样,大道之则没教这个啊……
颇有点近乡情怯之感,反而觉得,若是恢复人形之初,似乎还是和他分开一阵理清楚才是好事的样子。
秦弈此时也有点沉默,他感到了流苏想跑路的意味。
这种意味从初识起就有,之后渐渐消失,再也没感受过了。
可到现在,却终于再度产生。
正沉默间,殿中传来羽裳的声音:“死蚌,你又偷吃。”
安安懒懒回应:“也不知道谁先偷吃的。”
“你什么事都不干专门盯着我吗?”
“谁盯着你了,先生炼丹一年期,大家都心知肚明,不都是恰好了时间来的嘛,我还没你那么不要脸,抢得比谁都早。”
羽裳没话说了,换了个鄙视方式:“这是北冥圣殿,麻烦你把衣服穿好,别露着白花花的一大团惹人笑话。”
“你那是笑话还是嫉妒呢?”安安挺胸挑衅。
羽裳忍无可忍地扑了过去。
安安迅速夹起了蚌壳。
羽裳的手即将袭击到积雪,就被夹紧了。蚌壳不敢松,松开就要被袭胸,羽裳也进退不得,出也出不来。
两人僵持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王座背后转出了秦弈,把这对鹬蚌一手一个全拎了起来,转头就走向了时幻空间:“根据我的经验,双方和谐的最佳方案,那就是来都来了。”
【第十卷终】
————
ps:这卷终结啦,下卷的话,会有大家最想看的剧情,也会有不想看见的剧情,本章已经铺垫,做好准备。
第九百五十四章 菩提寺
“来都来了”是一个很有效的手段,至少在秦弈这里是的。
有无数次事实证明,唯有当妹子们一个人实在应付不了,被迫合作起来对付他的时候,才能达成冰释前嫌的大和谐。
秦弈不知道这招别人能不能学,最好别学,可能学出一脸血。
时幻空间里折腾了好几天,这俩终于是不撕了。
甚至还会好言好语:“哎,安安,我能学会你这么体贴温柔就好了。”
“先生其实更喜欢清冷圣洁的……”
“也未必,他就是什么都喜欢。”
“对,就是个大猪蹄子。”
然后讨伐的目光一起落在了秦弈身上。
秦弈哭笑不得,果然,和谐之后的矛头全对过来了,“夫君”和“先生”果断变成了“大猪蹄子”。
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是这样吗?
不管怎么说,即使他享受不了渔翁之利了,这和谐也是比互撕好一点,这就是矛盾转移**。
尤其是他要走了,这俩管控北冥若是不能精诚合作,倒还让人挺担忧的。如今就好得多了……当矛盾焦点走人了,这俩恐怕也是撕不起来的了。
真能协作起来,北冥倒还真是个可以期待的大势力,若是哪天这俩双双达成无相,那就牛逼了。
无相的可能性不好说,起码是不能太过期待。秦弈自己的无相都卡着呢,也不知道哪天能达成。
这毕竟是天人之隔,最重要的关卡。
仙神之劫后,人间数万载,无相才几人?
要是太容易突破,也没那么值钱了。
倒是天上可能有挺多的……按照瑶光折腾的时间差,秦弈觉得天上也没有新无相,多半都是远古的老不死,不知道具体有多少。
但很奇怪的是,秦弈总觉得这事儿对自己好像没那么难,历来都这样,每一个境界门槛,别人要死要活的,他好像就没什么坎儿可言,只要达成目标就能突破的样子。
也不知道和身躯有多大关联,按理说这事儿到了这种阶段,更讲神魂才对。无相是阳神坎,和身躯按理没几分关系,是他灵魂的蜕变过程,连这都没门槛的话就奇怪了。
穿越灵魂特别牛逼?
不管怎么说,身躯的来历还是要弄明白的,秦弈知道自己事情是真的很多,再也无法停留在北冥温柔乡里。
从时幻空间出来,秦弈便带着流苏启程,南下菩提寺。
距离北冥决战,只不过区区三天。
谁也想不到,就这么三天休整,秦弈已经是一个半步无相了。
以至于悲愿看见他的时候,瞠目不知所对。
“施、施主……你……”
“盘子啊……”秦弈亲热地抄着他的肩膀:“该不会几天不见,生分了吧?”
我本来和你很熟?悲愿纳闷地看着他,一脸莫名。
天知道这货心里把这老和尚当儿子占便宜呢。
话说悲愿在北冥战斗表现拉胯,又因为始作俑者的缘故一直有些自责感,导致看着很老实。可实际上人家真的是无相后期,此世最强者之一。
战斗没表现,真是被自家恶念拖累,否则绝不会是那德性。
他的菩提寺也是声威赫赫,海中龙子不算的话,他们就是大荒最强宗门没有之一。
说悲愿是整个大荒实质的统治者也不为过。
可秦弈不知道,秦弈心目中大荒一直有一个与天枢神阙平级的牛逼宗门,岳姑娘就出身于此……他这回还打算向悲愿打听打听来着。
“盘子啊,来来来,我有话问你……”
悲愿无奈地带着他往寺内走:“给点面子,喊声方丈会死?我的本体能随便满天下宣扬的吗?”
“呃,好吧。”秦弈斜睨他一眼,忽然笑道:“话说你还挺随意的,我这样揽着你的肩膀你也不拿腔拿调。”
悲愿微微摇头:“对待憨人要以平常心。难道要揍你?”
秦弈差点没被呛死。
刚发现这老和尚其实还挺逗的啊……看来之前大家有很多误解。
他当然不知道,这老和尚和曦月关系都很好,当面笑话枯杨生华来着。曦月逗比得很,显然悲愿也是个诙谐的,性子有相似处,才能为友。
一路上见到许多和尚,都向悲愿合十行礼,看得出悲愿在和尚们心中的地位非常高。
和尚们倒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抄着方丈的肩膀,方丈还一脸淡定的。
这青衫人谁啊……
有曾经去过昆仑虚的和尚倒是认了出来,低声对左右介绍:“好像是羽人姑爷。”
旁人恍然:“就是那个差点被关在昆仑底出不来,和曦……”
“嘘……”
和尚们开始挤眉弄眼:“她在大荒姓岳,淑女国的。”
“哦哦,是也。”
左擎天的谣言并未受海天之隔,还是传到大荒了。传播路径大抵是,被在神州干活的万象森罗门下听见,回了幽冥之后传播开,又通过幽冥和大荒的联系传到了大荒。
毕竟万象森罗和菩提寺较劲很多年了,近期开始和解,大家没话题就找话题,于是这个谣言堪称此世传播最广的一件事了,神州极西荒漠、大荒极东菩提、阳间俗世、阴府幽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偏偏这个谣言在菩提寺说服力非常足,因为不少和尚看着秦弈和曦月进的昆仑,也有许多人守在外面发现这俩没出来,却莫名其妙出现在别处了。
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啧。
当然没证没据的,和尚们也不敢瞎扯,曦月他们可得罪不起,方丈更不会让他们乱说话,只能私底下谈谈了。
“话说这男的也就一般般啊,怎么那么好命?岳夕姑娘,羽人圣女,都能弄到手里……”
“听听,此僧人言否?”
“就那么一说,贫僧才不会真想呢。”
悲愿正好路过身边,淡淡甩了一句:“你想也没用,他能弄到手里,你只能弄到手里。”
和尚:“???”
秦弈:“???”
这话细品,极有余味,秦弈咀嚼了好几遍才恍然醒悟,错开一步后仰看了悲愿一眼,惊为天人。
这老和尚在开车啊,车轱辘都往脸上碾过去了……
你到底是个盘子还是个车轮?
悲愿淡定道:“聊以玩笑,不足一哂。施主纵意花丛,可不在区区口舌。”
秦弈便道:“和尚们都认识岳姑娘?”
悲愿眼里似有笑意:“岳夕施主是大荒无相,大荒人士自然是知道的。”
秦弈道:“能不能打听一下她那是什么宗门,座落何处?若是得闲,我也去拜会一二。”
悲愿能瞒人,却不想骗人,闻言只能道:“岳姑娘若想让施主知道,自然会说,她若不想让施主去找她,老衲多事反为不美。施主当相信自己与她的缘法才对,何必强求?”
秦弈点了点头,他也觉得岳姑娘好像不想说……
话说自己此时事情确实太多,问了也没空去找她的,可惜可惜。
悲愿便道:“本以为施主在北冥需要休整很长一段时间,单是处理混沌都要以年计算,不料区区三日便来敝寺,看来是对菩提树很着紧?”
秦弈收回心思,颔首道:“是,比较急……大师若是方便,我们也不去什么禅房寒暄了,直奔菩提树如何?”
悲愿转头打量了秦弈一阵,微微叹息:“确实急……半步无相,还是差太多了。”
秦弈愕然。
第九百五十五章 扶桑树
你之前看我的修行还瞠目结舌来着,转头就说差太多了,是酸吗?
可感觉又不像。
“这意思……”秦弈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你是看到了什么?或者卜算?”
悲愿作为轮回之盘,可不仅仅有关于前世今生。
还有来世。
当然轮回之盘本身就没能完善,所以他未必真搞得清这些,否则他可能都太清了。
但基于这个前提,他自然具备一定程度的看透过去未来的能力,其实与卜算能力略有不同,但也近似。
所以他算得了枯杨生华。
“老衲只知道,天地将变,前所未有。”悲愿低声道:“还好北冥之事赶在这之前终结,否则……”
秦弈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
因为一直以来他都有这种心理准备,从宫主提过“大劫将至”的时候,心中就一直有个阴霾。
如今悲愿又说,而且这种语境,不是宫主那种不知何时发生的猜测式说法了,而是近在眉睫。
他有些烦躁地问:“将至,都是将将将,能具体点不?”
“这是不可能有具体的。”悲愿认真道:“便是当年天帝,号称目光看透万古,那也是得其大略而已。具体事宜,影响因素太多,谁也不可能说得详细……小事还好,事涉这么重大的,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你这话的意思,反正就是近期就对了?”
“是……”悲愿犹豫片刻,还是补充道:“随时。”
随时……
秦弈抿紧了嘴唇。
悲愿叹了口气:“本来不该在施主将要修行时说这些,影响清净心,但老衲还是想提醒施主,你要太阳之息是无法助你突破无相的,真正的道途还是得……探赜索隐。”
秦弈知道这意思。
融合太阳之息,表面看是混沌道途的一环,其实这只是添砖加瓦,而不是关键环节。
正如他没有太阳之息的情况下,混沌之意照样把混沌凶魂给镇了,因为有没有太阳之息都不影响他的混沌本质,需求这玩意只是为了更完善而已。
若是作为突破无相之后,在无相境界内的升级辅助更加圆满的话,太阳之息很有意义,但却不是作为突破无相关卡的节点所用。
悲愿是在提醒他,若是为了突破,还是不要寄予太大期待在这上面,要去寻找其他的奥秘才是正理。
倒是好意。
“我本来就没对这抱有太大期待,只是来此的其中一件事而已。”秦弈道:“我来菩提寺,主要还是为了那枚仿制品冥华玉晶升格,冱蚑说扶桑煌煌,有益于此。”
“恕老衲之言,老衲根本看不出冥华玉晶对施主的修行有任何用处。”
“我是为了救人。”
“阿弥陀佛……”悲愿叹息一声:“请随我来。”
秦弈看得出悲愿不是太欢迎他去菩提树,但之前人情摆着,话撂出来了,他找上门来悲愿只能带着。这番话明显有劝退的意思,听说是救人,才无可奈何。
“我说老和尚,都这时候了,让我去个菩提树还扭扭捏捏的有意思吗?”
“因为……”悲愿顿了顿:“菩提树还在自动净化恶念,老衲尚无法停止,需要时日。施主才给了老衲三天,实在不够。”
“原来你倒是怕我去了菩提树被净化?”
悲愿看了他一眼:“虽然我至今觉得净化没什么不好……但施主看来不会愿意。当然得把话说明白了,免得到头来说我害你。”
“那是当然,谁想被洗脑?”
“洗脑……有点贴切。”悲愿仰头想了想,笑了一下:“当初孟施主以大毅力扛住了,不知秦施主如何。”
你是想说我贪花好色意志薄弱,肯定没有轻影能顶?
秦弈嘴唇蠕动了下,想反驳却驳不出来,感觉自己意志力是不咋滴。
敢情来菩提树下本来以为是捡便宜来的,却原来还有考验……
他想了想,洒然一笑:“轻影能做到的,我也能。”
悲愿笑笑,和尚们说此人弄到手里的名单,那是漏得太多了,岂止那两个?对悲愿而言其中最震撼的还是孟轻影。如果说世上有一个让他尊敬的人,那肯定是赋予他生命的凤皇,这种情感自然也会延续到孟轻影身上,因果极为复杂。
他至今都想不明白凤神为何能被这人类弄到手里,或许此番菩提树能给他一个答案。
交谈之间,两人已经到了菩提树禁地之外。
远远感受,确实是浩大煌煌之感,秦弈只一眼就能判断,树中绝对含有强烈的大日之意,足以感悟。尤其是树上有果,这果子吃一枚,绝对能给他体内增添稳固这一道属性,甚至可能有佛意诞生。
所谓感大日,证菩提。
而这种煌煌净化,对那个仿制品冥华玉晶的升格绝对有益。
这回来得确实没错儿,都对得上。
左右看看,周围有不少僧人盘膝默坐,既是守护菩提,也是在此修行。
和之前在旸谷扶桑所见的灰衣僧人们,连结阵模样都很相似,只是那边阴暗沉沉,此地柔和光大,如同善恶两端。
这些应该是菩提寺较为核心的和尚了,外面的小和尚可能还有许多是没有净化过恶念的,这里的肯定全都净化过了。
换句话说,旸谷所见的幽日族人,其实本体都在这。
这里才是上古真正的逐日之族,全做了和尚。倒也应了族意,绕着扶桑之树,追逐了万年而不改。
秦弈心中一动,目光逡巡片刻,果然找到了烈千魂和尚版。
悲愿知道他在看什么,低声道:“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个恶念在旸谷行事,施主可莫迁怒他们。”
秦弈哂笑:“我可不会迁怒他们,只是想说,盘子,你造了大孽。”
悲愿默然。
半晌才道:“如今老衲只愿施主不要步此后尘。”
“你很关心我啊?”
“我怕你做了和尚,到时候会有一群女人来拆了我菩提寺。”
“噗……说到这个我就不困了。”秦弈大踏步迈向菩提树:“生死簿上都没我姓名,这区区菩提,又如何净化得了我?”
第九百五十六章 菩提树上菩提果
来到菩提树下,秦弈没有即刻干活,先低头看了看树荫。
之前和孟轻影明河在时幻空间折腾得以年计,大家当然是交流过不同信息的,对于这树荫直通北冥魔渊的事秦弈当然是知道了。
树荫便是树的投影,便如忘川是阳间的投影,恶念是本体的投影,故纠合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交会。
所以其实不是直达北冥,而是直达忘川。
如今忘川已经被孟轻影带回幽冥,那么此地投影就当是直接送到幽冥去,与北冥没什么关系了。
秦弈观察主要就是为了确认这一点,他可不希望羽裳安安在魔渊蹲着,身后忽然冒出一群和尚的投影。
这一点没问题就行。
至于依然存在的剥离净化之效,悲愿应该是有办法停止的……扶桑树自身绝对没有这种被动光环,这本来就是悲愿施了某种法则在上面的结果。
只是不知道至今没有停止的原因,究竟是他自己说的“三天不够”呢,还是内心并不想停?
无论是哪一种,秦弈并没有打算和悲愿较真,大事将变,能多团结几个人也是好的,没必要先撕个死去活来。
至于自己要熬这个净化……其实尝试一下也是不错的磨炼。
人最难认清的,是自己。
自以为是良善之人,自以为侠骨仙风,实则内心藏了多少魔性,多少恶意,在什么时候可能凸显,在什么时候会主导了自己……自己知道么?
若说探赜索隐,那么认清自己是不是也属于一个环节?
算是自找的历练吧。
无相之途,总是要想方设法从各个方面去尝试探究的。
流苏钻了出来:“你是自己有意尝试一下?”
“是啊。”
“如果没扛住被净化了,当了和尚怎么办?”
“这不还有你吗?见势不对就帮我止住呗。”
流苏很是无语:“我自己也在净化范围。”
秦弈笑道:“我就不觉得有什么能难倒你的,这净化对你都能有用也太离谱了。”
流苏有些小骄傲地仰着头,口中却还是道:“你若是存有那种,我能随时帮你停止的想法,那自己的历练探索之效就大打折扣。”
“嗯……我知道。这些年来,你始终放手让我自己面对各种事情,都是为了这一点。”
流苏哼哼两声,对这只臭猫能理解自己的用意感到很是满意。
秦弈笑道:“但是棒棒,不管我怎么想,你总是在这里。当我们身处此地,这个净化剥离的效果已经潜移默化在作用了,我总不能把你丢出去?”
流苏颔首,倒也没纠结,哼哼道:“在这就在这了,你敢把我丢出去试试?”
秦弈脱口便道:“就算丢了我自己,也不可能丢了你呀。”
流苏笑嘻嘻的。
“反正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没有什么搞不定,历不历练的重要吗?”秦弈笑着捧起流苏,一屁股坐在菩提树下捧着它摇啊摇:“菩提树上菩提果,菩提树下你和我~”
流苏很难得地从^变成了v,随着他的摇摆一荡一荡的,显然很是开心。
很快却又觉得不对……这不又是秦弈把她当猫撸了吗?
不行。
流苏板起脸,从秦弈手里一溜烟钻了出来,坐在了他的脑袋上。
“……”秦弈眼睛上看,看不到流苏,却看见了一个果子垂了下来。
流苏笑嘻嘻道:“乖哈,请你吃果果。”
远处静坐的和尚们脸都绿了,纷纷转头去看方丈。
悲愿站在禁地外,无奈地看着这对儿瞎搞。
菩提树的菩提果,在他们寺内属于最顶尖的产出,五千年一结果,只有四十九枚,寺僧有大功德者才得以赏赐一颗的。
主要效果是获取先天阳气,与日同升的普耀与辉煌。于佛家而言,是普照世人,是渡化人间,是明心见性,直证菩提,佛家修行一日千里都没问题;于道家意,则是日月之轮,宇宙之辉,太阴相对,太阳之本,阴阳相生,成就太极。
此时秦弈是卡在无相大关,单靠这个破不了关。若他已经是无相,估计一颗都能让他升一层,若是乾元,中期直破后期估计都没太大问题。但无论如何,能量储存在身又不会丢,早晚能发挥作用,比如突破无相之后就直达二层、或者省却一个漫长的巩固期。
须知别人无相每升一层都是千年之功,此物几乎可以等同于千年苦修。
如此神物。
结果这俩货,说是来感悟一下太阳之意,却直接把人家果子给摘了……
老衲什么时候答应过给你果子了?我特么自家僧侣都不够分呢……
算了。
跟这一对吵个啥……
一个是远古人皇,睥睨天下,这树都是她锤死金乌留下的,不然还轮不到他们和尚呢。
一个是当代人皇的师父、现任妖王的男人、北冥如今的实质掌控者……凤皇与冥河两世纠葛的中和剂,人族与妖族万年仇怨的缓冲点,神州与海天不相往来的中间人……他还对天枢神阙有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影响力。
若说大劫将至,那么此劫之中最扑朔迷离的核心点就是此人,他的任何举动都会带来最不可测的变数。
若有外人够资格得菩提果,那就是他了。悲愿本来就觉得他“半步无相还不够”,助他一把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吃菩提果简单,你要承受的净化洗礼就更严重了,原先只是在树木的光环范围内,现在是从口而入,效果能是一个级别?
你真顶得住?
真想来做和尚对吧。
悲愿冲着和尚们微微摇头,示意不要阻止这俩货的任何举动,看他们玩。
那边秦弈拿着果子,做贼似的看了一圈,和尚们纷纷偏头不去理他。秦弈赔笑了一下,低声道:“怎么不经同意就摘果子?”
流苏板脸:“和尚都没多话,你倒话多。”
“……”秦弈无奈道:“我觉得这果子可能不能随便吃,吃了真要变和尚了。”
流苏便问:“如今没吃之时,你什么感受?”
“只在树边,暂时感觉还浅。这个臭盘子设计的套路是慢慢温水煮青蛙,让人不知不觉剥离了恶念而不自知。我们是明知道此效,心里有所准备才能隐隐有所觉,一般情况下根本就不会知道……当初轻影能自我察觉警醒,可真是不容易。”
“孟轻影来头太大,这盘子都是她前世所创,等于都是自己玩剩下的,能一无所觉才是稀奇。”流苏道:“她厉害的倒还真是自我的坚持,在不知不觉净化已深的时候居然能挣脱出来,这可了不起。”
“也就是说,我们此时既然明知道这种效果,效果就差了?”
“不错……正因为你明知道这里有净化效果,预先做了抵御,这种温水煮青蛙的套路对你也就没有意义。没意义倒也罢了,你自己所需的感悟变得只是隔靴搔痒,有个什么用?若是不吃这果子,你要在这里坐到天荒地老?”
秦弈挠了挠头。
看来还真要拼一把了。
就不信了,这辈子居然还能做和尚?以自己这桃花,塞十个果子进来也做不了和尚吧,吃桃子还差不多……
秦弈下意识伸手入怀,摸了摸很可能在将来会变成明河躯体的建木果实。
真好摸。
第九百五十七章 菩提树下你和我
自从猜到这桃子可能会变成明河,此后秦弈总是有事没事摸一摸,毛都快被他摸秃了……
当然此刻特意去摸桃子,不是惯性使然,而是为了给自己建立抵抗意志,寻求真我所愿。
他此生纠葛于情,贪嗔痴怨全集中在此事上。一旦有所净化,一定是在这方面体现的,但这恰恰就是秦弈绝对不想割舍的东西。
他的仙途从来与众不同,别人求仙问道首要抛开男女之情,他倒是在这上面越陷越深,并且坚定地认为,不需要抛弃也不应该抛弃,这就是他的道途。
转头看看悲愿对他们摘了果子的事没反应,秦弈暗自在想,你其实也有点犹豫,想让我当和尚对不对?
他沉吟片刻,又向流苏确认了一遍:“吃了果子的话,只需坚持本我,就能挣脱,对不对?”
“是。只不过坚持本我,说来容易,做起来嘛……”流苏笑笑:“真能做到,那是道途,你知道这是什么道么?”
秦弈断然道:“是你之道。”
流苏从他脑袋上倒垂下去,看了他一眼,眨巴眨巴。
秦弈“嘟嘟”地戳了它一下,流苏去咬他手指头,秦弈一缩手,流苏撇了撇嘴,又缩回他脑袋上。
确实是她之道。
人皇是身处其位,空间是验证法则,均非道途。
挥洒自我,念头通达,才是她走的证道之路,也就是“本我之道”。她撕开天幕,证的不是空间之广,而是识见之真。
修的是真,求的是真,本我是真。
走这条路的人其实不少,但最终都似是而非,比如悲愿讲明心见性,也是本我之意,最终呢?斩了三尸,只余半个人,还算不算本我?
早就不算了,已经是另一条路。
故知易行难。
甚至连什么是“本我”,大家的解释都不一样,从不同的解释里,又衍生了不同的路。
便如凤皇是不是坚持本我?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它坚持了它的理念,却放弃了自我的法则、并且接受了自身的退化和幽冥的同化,这算是坚持了本我还是不算?
争夺不同的解释权,便是道争的一种,甚至比不同路径的道争还严厉。
所以流苏对凤皇有些微词,却对曦月颇多赞许,还加以点拨。因为曦月确实是走在和她相近的路上,虽受了些困扰未能通达,却终究算是与她道合,大道可期。
另外还有一个被流苏夸的是李青君。
她算,只是她有些可惜……单纯的武道,还是偏颇了,并且挂碍太多,坐困俗世,证得乾元已是不易,很难再有什么进步。只不过李青君无悔于此,这恰恰也是本我之证,如果有远古那种环境,李青君说不定还有起飞的可能,现在这环境……
唔,难说,天地将变,谁知道怎么变的?
扯远了,反正从出山面对东华子的时候,流苏这套就已经潜移默化在灌输给秦弈了。
秦弈不需要做第二个流苏,他只需要好好的做秦弈,那就是流苏之道,走的就是她的解释。
这是一以贯之的传承,秦弈就是流苏的弟子,赵无怀和九婴口称“你徒弟”,当然没有错。另有不少人都表示过秦弈“必有名师”,当然有。
只不过这师徒关系有点小微妙而已。
无论如何,这种传承与相合都能在不经意的地方处处体现出来,于是这萧索仙路之上,再不寂寞。
秦弈伸手上去摸了摸球:“是你之道,我是你弟子,你在我身边,那还有什么可在意?”
说完直接一口咬下果子。
还挺好吃……
好吃只是一刹那的印象,都还没来得及品味一下,脑子里“轰”地一震,瞬间就失去了五感。
并非遭了暗算……而是那种烈日煌煌,瞬间占据了所有感观,再也感受不到其它。
可以想象吞了个太阳是什么感觉……虽然菩提果离那程度还远,但意境类似。
浩然光芒瞬间充盈魂海,荡尽一切黑暗阴霾,万里生辉。魂海炽热沸腾,炎阳普照。
太阳之息几乎把所有其他性质都盖过去了,与它相冲的某些属性更是被驱逐净化,硬生生要剥离出去的感受。
大日煌煌,驱冥逐暗,世间最浩大的属性,最光明的代表。
但同时也会曝晒千里,干涸一切。
太阳之息,先天阴阳之中的阳极。
这种强烈的属性凸显,若是一般人真的会被净化得一干二净。
但对秦弈还好……
因为秦弈体内的绝大部分属性,都是先天。
首当其冲的就是与太阳相对的太阴。这是曦月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多半与她道途相关,毕竟与道号都对上了,应该是曦月的本源能力。当初双修,被渡让了太阴之息过来,导致秦弈也有了一缕。
虽然秦弈不怎么能运用,毕竟没学过相关的功法,怎么驱动太阴之力之类的完全没个概念,但他确确实实具备太阴之息。
太阳之力就算能驱逐一切,那也驱逐不了绝对相对的太阴。日月轮转,亘古悬空,有我就有你,缺一不可。
于是以太阴为引,秦弈守住了神识,在烈日茫茫之中破开了第一缕其它的色彩。
然后是热与冷的对立,秦弈刚刚搞定了先天冰凛……烈日要融化冰雪,那也得看是什么冰雪。
北冥极寒冰渊,万载不化之冰川,冰凛寒潭之源,冰之灵诞生的根本,是随便晒晒就能化的吗?
先天冰凛幽幽长存,平静地应对着太阳的洗礼,似是无动于衷。
这两种相对相克,都扛住了。那也就意味着,太阳之力在秦弈这里着实做不了什么主导性,至少影响不了他的思维理智,也就一开始牛逼一下,很快就安静了许多。
秦弈清醒过来的第一个意识是,太阴、冰凛,两个都是双修来的,这饭真好吃。
但第三项对立,才是此番重点。
光与暗的对立。
人的识海,所谓的暗,自然就是负面意志。
若是全部扫出去,那就是菩提寺的和尚们一样,只剩纯善。
悲愿的斩三尸,本来就是依托了扶桑的能力达成的,并且扩大化,将这能力变成光环覆盖了其他和尚……如今光环对秦弈的影响微乎其微,吃了果子终于凸显。
这也是秦弈吃果子的目的,看看自己的内心。
恶,当然是有的。
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把美好的东西砸碎毁灭的冲动,几乎每个人都有过,但都是一闪即逝,正常人不会让这种奇葩冲动主导了自己,疯子才会。
或者暴怒的时候宣泄才会。
怒,也是引发恶的一环,所以鹤悼斩得都不会生气了……
然后是,贪。
秦弈贪么?一般时候不贪,但他贪色。
色,或者说淫,基本上在任何宗道的教义里都属于原罪,除了魔道。
这些全是秦弈自己早有心理准备的东西,不需要这阳光普照,他也心中有数。
但阳光普照之下,还是照到了几个他平时没怎么注意的方面。
虚荣。
人都想装逼,人都要面子,人都喜欢获得他人的羡慕。
真正宠辱不惊,唾面自干,不为他人目光而活的,那便是圣。
秦弈没达到。
表面上去好像仙风道骨超然脱俗,其实很俗。秦弈一直就是个俗人,尤其是……对于一位穿越人士,装逼显圣的**比谁都强烈。
还有……懒。
这一点在秦弈身上其实不怎么凸显,他虽然喜欢闲适,但并不是懒惰,该做事的时候比谁都勤快,并没有因为懒散而耽搁拖延任何事情,还算是挺元气满满的。
他的懒,主要还是表现在依赖性。
不是依赖软饭……软饭真香只是玩笑话、自嘲之语。其实秦弈还是很要大男人面子的,反而并不是太享受这一点。也就是心态好,别人喊他妖后啊主母啊,都笑笑就是了,其实不服气的。
他真正依赖的是此时骑在他脑袋上的那个球。
不管在哪里,你都在我身边。
第九百五十八章 本我之愿(加更28/142)
虽然秦弈流苏两个人都很清楚这种依赖不好,刚刚都还提过这事儿。
并且从很早很早以前流苏就已经看见这一层,有意识地培养秦弈的自主能力了,名师确实是名师。
理论上,秦弈并没有什么依赖性。
从头到尾,他都是自主行事,棒棒睡觉也无所谓,或者它想做的事而秦弈不同意的,也是秦弈做决定。看上去有它没它一个样,秦弈该做啥做啥,毫无影响。
但实际上,是有区别的。
你可以睡觉,但你不能不在……
只要你在,就是心中的安宁。
流苏在,就算平时不想靠它,有意不把它的战力计算在内,可它自然而然的就是一个定心丸,潜意识里那还是知道“棒棒在呢”。
只要流苏不在片刻,秦弈立刻如坐针毡,心都空了半截。
另外,不算战力、不靠棒棒打架,那也避免不了凡事不决问棒棒,就像刚从昆仑虚出来的时候整理所得,就等着咨询棒棒。其他还有很多事情,反正别人说了都不够有底,非得棒棒说了不可。
也不知道这算妈宝还是算猫奴。
或许都不算,只是叫做,太习惯有你在身边的日子。
因为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风风雨雨二十年,始终有你。
秦弈连想都不敢想,棒棒不在的话自己会不会傻掉。
看似没有依赖,实则就是依赖。
原来……这也算是自己内心的负面吗?懒惰、依赖、软弱,集成在这一件事里展露出来。
甚至是最严重的负面,比他的爱欲还严重。
烈日普照,不仅阴暗无处遁形,纤毫毕现,同时更是在驱逐。
秦弈清晰地感受到,识海的暗面正在不断挤压、消退,黑色地带越来越少,如同即将被整个挤出去一样。
人生七苦,原罪七宗……
以及这最严重的依赖与软弱。
是不是真的排出去比较好?或者不说排除,压制比较好?
真正成仙得道者,至少这些是压制消融,不起涟漪的吧。
这是不是无相之途的关键环?
自找这个考验,为的本就是这个吧?秦弈自己也有借助太阳净化来尝试无相的意愿,才有此番吃果子。
可是……
如果非要如此的话……是不是以后真没什么色心、没什么欲念了?
然后看见棒棒也没啥感觉了,有它没它一个样了?
也许这真有可能无相,可如此无相,活着干嘛?
像鹤悼一样,就为了太清而活了?
要的是什么,所求是什么……长生?力量?
若是放弃了本心,放弃了自己所愿的,那长生何用?无相何益?
自己仙道求索,为的是探寻世界的奥秘,领略异界的风情,所谓“修仙挺好玩的”便是了。
世间遨游,寻幽探险,大半都是为了棒棒的身躯。
除此之外,只愿携道侣们居于山巅云岫、悠游林下、抚琴高歌,一醉方休,此出仙也。或与同伴仗剑除魔、扫尽不平,畅意通达,此入侠也。
抛弃了这仙侠两意的无相,无相何用?
然后身边有棒棒。
永远要有棒棒,哪怕是依赖是软弱是负面也好,我就是要有棒棒。
无相者,勘破表象,直指内心,从心所欲不逾矩,那才是无相。
而不是外物压制,自命解脱,那种无相不是道途,至少不是秦弈的道途。
这是在南离之时就烙在心中的东西。
“我宁愿大圣已死,也不愿那只猴王盘膝合十,长生为佛。”
或许大家心中的“大圣”代指的不一样,但本质一致,均指本我,此生之志。
若失本心,毋宁死。
秦弈紧紧握着手臂,无意识入定中的身躯却在喃喃低语:“这种无相……我不要啊……我就是依赖棒棒,那又如何?别说无相了,就算送我太清,也比不上棒棒在我身边片刻啊……”
“若这是我的负面,我宁愿负面永存。”
这就是我知道错了但我下次还敢的修仙版翻译。
明明知道是负面的,不好的,却宁愿永存。
“太阳之息……若能为我所用便用,若是要用棒棒换,那你先滚!”
识海的暗色暴涨,把普照的阳光都压了回去。
连阳光都在退避这种本我的意志,哪怕那是负面。
可是要“滚”,怎么滚得掉?
吃都吃进来了,若是资质不够的,捕捉不到太阳本源,或许留不下太阳之息,可秦弈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本源,不仅看见,体内的太阴之息还自动地缠上去,交融旋转,自演太极。
太阳之息:“mmp。”
你一边让我滚,一边把我缠上是个什么意思?
紧接着建木、息壤、混沌神雷、混沌之火、太一生水、先天冰凛,纷纷环绕旋转,太阳之息连个挣扎余地都没有,就被搅拌进了一团大球里。
归于混沌。
秦弈睁开了眼睛。
一只球飘在面前,近在咫尺地盯着他。
秦弈露齿一笑。
流苏冷哼一声。
秦弈一把将它揪了过来,摁在怀里就是一顿搓:“大功告成,撸个猫先。”
流苏挣扎:“你是不是有病,无相失败了还很高兴?”
“那有啥?”秦弈笑眯眯道:“这次不行就下次,无相之途总在那里,又不会跑。”
流苏撇嘴,虽然看似挣扎,却没挣脱跑路,还是被他揉啊揉的不说话。
秦弈撸着猫,随口道:“太阳之息得到了,我是不是不需要再收集相关的混沌所需了?”
“基本不需要了,从属性上,阴阳五行你都齐活了。而抛开属性的更深入道则上,你已涉时空,还触及了生死,这种相对只要搞清楚了,都够你太清用了。”流苏被揉得都变形了,含糊不清道:“但你突破不能指着这些,这只是……”
“好好我知道啦。”秦弈取出那个仿制品冥华玉晶,放置在扶桑光耀最盛之处:“这玩意这样洗礼可以的吧?”
“可以,你自己接收了太阳之意的洗礼,应该察觉很明显,那种中和洗涤,完全可以把它的魔氛荡尽,成为一个可用的……”流苏有些犹豫:“只是冥华玉晶本身是聚幽冥之华凝成,这个不知道是魔主采集什么材料做的,能不能真正替代……”
“能。”悲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此乃老衲做的,采集的是忘川精华,和原版冥华玉晶的效果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一个先天凝成,一个后天仿制。仿制的缺陷就是魔意深浓,失了忘川静谧之意,只要洗涤去了,就和原物无差。”
秦弈点了点头,其实血凛幽髓也属于人工制造了,在各种先天之灵的汇聚之后升格为先天之宝,人造物并不是无法取代先天,只要有条件。
扶桑树明显就是最适宜的条件。
这次菩提寺之旅,好像很顺利,如同走个过场一样?
但秦弈出神地看着冥华玉晶接受洗礼的样子……他隐隐有所感,这不是过场。
看清了自己的软弱,不是不管不顾就可以当不存在的。
你必须去征服它。
否则无相就别指望了。阳神求的是灵魂圆满,心灵的破绽必是关键一环,这肯定是他卡着半步突破不了的原因之一,只不知占据了多大比重。
然而怎样征服?
不是像悲愿一样剥离,既然宁愿永存,那就得去直面,而不是逃避当成自己不知道。
怎样直面?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只要把棒棒揍趴了,可能就解决了……
第九百五十九章 你与佛有缘
“你居然想揍我?”
菩提树下,秦弈抱头蹲防,流苏跳在他脑袋上小拳头死命敲:“想揍我?打死你。”
秦弈抱头道:“别打啦,人都打傻啦!”
“你本来就是傻的,连盘子都说你憨人。”
“……我只是问你这个方案是不是一种办法,如果我打赢了你……”
“你打赢我,当然可以消除你的依赖和软弱。”流苏停止揍他,抱肩冷笑:“但是小秦啊……”
“……”
“你必须深刻认识到,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秦弈觉得这好像确实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棒棒马上太清了,它可是没有门槛的,搞定躯体必能成事,而且据它的说法,很可能直达太清圆满。
自己这无相还卡着呢,拿头打棒棒?
要说自己有点越级挑战能力,那都是棒棒教出来的,这属性在棒棒面前绝对无效,说不定是反而被越级的那一个。
怎么看都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当然摁趴一个人并不一定要打得过,比如他打得过岳姑娘吗?明显打不过。可岳姑娘还不是趴那了?
嗯。
只不过对棒棒用不了这招啊,它就是个球。
秦弈蹲在菩提树下,抽着鼻子揣手手,无神地看着那个冥华玉晶在阳光照耀下逐渐散发着绚丽的光泽。
终于体会到远古大佬们对这鼻孔人恨得牙痒痒的滋味了……
如今棒棒已经不理他了,正在亲自盯着冥华玉晶的改造结果。此物它是试图拿去弄瑶光的,对它很重要。秦弈反倒无所事事,便抬头看这棵菩提树,总觉得刚才吃果子的经过有点囫囵吞枣,得了太阳之息,却也没感悟多少菩提之意,是不是该再悟一悟?
“阿弥陀佛……”正在秦弈发呆时,悲愿的佛号声在身边响起:“施主,可否和老衲谈谈?”
秦弈抬头看了他一眼,老和尚神色惊奇,好像看见了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谈什么?”秦弈不解得很,之前他还没这种看见了宝贝一眼的表情,现在这是咋了?
“施主适才普照魂灵,拂拭痕迹,莫非没有发现自己有佛性?”
秦弈:“……”
悲愿眼神越发热切:“施主是否觉得自己与这菩提特别相合?几乎没有任何排他性,不需要任何压服的过程,只要你拒绝了净化,它就很听话?”
秦弈没好气道:“不是理所当然吗?我是混沌修行啊。”
悲愿微微摇头:“不对。即使是混沌,融合不同的属性也必定会经过排斥、抗拒、压服、融合的一个过程,施主想想你身上的冰凛,之前老衲还没见,应当是这几天在北冥新得的?”
“嗯,是啊。”
“难道施主融合冰凛之时,也是这样没任何难度?”
秦弈怔了一怔。
好像是哦,融合冰凛之时差点都被冻僵了,是安安的中和为引,才让事情变得简单。如果没有安安,自己要抵抗并且收服冰凛之源,恐怕是确实没那么容易,还担心过火系修行会被消磨来着。
而这太阳之息,理论上要比冰凛更强的,却反而很容易。先是自己想要接受考验,一旦认定自己的路,它就萎了,以至于自己甚至觉得是走个过场一样。
这么看来,不是因为混沌修行本就容易揉合,而是因为自己与它特别相合才对。
秦弈想了一阵,摇头道:“你是不是忽悠别人把自己都忽悠瘸了?要知道这是扶桑,本来与佛家没什么关系,是被你移植之后赋予了新的含义,在这方面,你算是个开宗佛祖。我就算有所契合,那也是契合的扶桑。”
“一回事。因为扶桑之意契合大日如来,净化之光又如拂拭尘埃,因此老衲把它作为菩提。名字并无意义,你说它是扶桑,它就是扶桑;说它是菩提,它就是菩提,不过一种称谓而已。”
“那你改个啥名?”
“……”当然要改,要不然全天下都知道我得了扶桑?悲愿没法和他扯,只得道:“施主可知,佛是什么?”
秦弈摇头:“佛门理论太多种,不知道你是哪种。”
“佛是心,或者说佛是‘我’。”悲愿合十:“此意即为佛。”
秦弈想了想:“那你们可以随便说任何一道都是佛家意,怕不被人打死?”
悲愿哑然失笑:“各家流派,殊途同归,不外如是。具体在其他方面当然还是有很多区分的……比如施主有没有觉得自己用佛宝特别得心应手?”
秦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大欢喜佛珠算佛宝吗?如果算的话,那绝对是自己除了狼牙棒之外使用最高频的道具了……
可那是个屁的佛宝,那是魔宝好不好。
话说回来了,倒也真不能否认那是佛宗出品的东西……当时那个叫啥的淫僧,落难隐居之时还礼佛呢。
如今回想,也怪不得孟轻影总是和各类佛门打交道,她前世做的事情就是佛家的事情,六道轮回、地狱之序、三途之判、前世今生,全是佛家理论,若说世上有佛祖,那就是凤皇。围绕她身上的佛魔之问,在前世揭晓的一刻,终于可以休矣。
孟轻影的因果是很清晰的,不但逻辑对得上,而且回想还颇有意味。
可他秦弈呢?
前世干啥的?也和佛有关?
“我说盘子,你是轮回法则长了脚,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看出我的前世之类的,那就只有你了。”秦弈问道:“你认真看看,我到底有前世没?”
悲愿眯着眼睛看了秦弈好一阵子,眼里似有金光闪过,又慢慢归于平息。
“应该没有……否则你早在晖阳之时就该有所感,不可能等到此时快证无相了还一无所觉,黄花菜都凉了。”悲愿顿了一下,却又话锋一转:“但是施主有没有想过,除了转世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特殊可能?”
秦弈道:“理论上轻影和明河都不算是常规的转世吧,两人都没有投胎,都是自己塑了个新的躯体,重修一世、灵光重拾?但这个还是属于广义上的转世,她们开启前世线索也是晖阳,没太大区别呀。”
悲愿慢慢道:“施主就没想过,如果根本就没死,只是遗忘呢?”
本来漫不经心在看冥华玉晶的流苏豁然转头。
秦弈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棒棒都有所反应,看来这和尚或许确实说到了具备一定可能性的状况……果然是轮回专业……
他急于想和棒棒讨论,便直接问:“不管我有没有前世,你忽然跑过来找我说这一堆,该不会想哄我出家?我跟你说,我……”
悲愿忙道:“不不不,施主要是出家,那也是个淫僧,老衲不收的。”
秦弈半截话呛回肚子里,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
悲愿道:“老衲偶得远古经卷一部,深觉契合吾道,因此才证佛门一系。但此经卷中,颇多内容实在费解,老衲都看不明白,若施主真与此相关,或许能给予一二指引?”
秦弈奇道:“你这种与生俱来的轮回大能都看不懂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看得懂?再说了,你不去问轻影,问我干嘛?”
“老衲深知凤皇根本不是研习此道的,问她显然无用。”
秦弈忽然反应过来:“也就是说,在凤皇与你之前,已有佛法。你是从这种经卷里走向佛门之道?”
第九百六十章 地藏本愿经
悲愿道:“那是自然……凤皇的六道之序的构思,要么就是得自这些经卷的说法为参考,要么就是有人与她论过此道,恰恰合了她内心所思,于是开启此事的。但她对佛家经义本身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这我深知。”
要说最了解凤皇的,大概除了冥河就该数悲愿了。
他这么说肯定没错了。
这可奇了……
曾经秦弈对此世有佛门是感到很意外的,因为他的世界里,佛教是外来教。在这个异界风土与中国古代十分相似,但没有三哥,佛教是怎么诞生的倒是颇为纳闷的事情。
后来见多了和尚,密宗什么的也都有,也就渐渐的不去考虑这种事了,反正此世能自我诞生道家,而且道家还有不同流派,那也未尝不能自我诞生佛家。
三千大道不外如是,谁说一定是地球专属?
随着见闻越深,秦弈开始觉得此世佛家应该就是因凤皇而肇始、由悲愿发扬开的。所以之前他还觉得凤皇就是佛祖,或者悲愿就是佛祖,都可以。
可悲愿这话让他对判断产生了动摇。
在他们之前就有佛了?谁创的?比凤皇还有资格?
流苏插嘴道:“远古之时人皆近道,三千道途都有人走,众妙之门里衍生的法门何止一个佛?不过当时小打小闹不成气候,现在会这么兴旺该是这盘子之功。”
果然有?奇了。
这众妙之门有点意思啊……
秦弈摇摇头,对悲愿道:“反正我不觉得我能看懂你的经文……不过现在等待冥华玉晶洗涤也要时间,闲着也是闲着,你一定觉得我与佛有缘的话,想给我看看就随便看看,提供不了什么参考也别怪我就是。”
悲愿同样并不认为他能看得懂,只是“缘”这种事很奇妙,有缘人随口一句理解,说不定就真能恰好打开他困顿已久的迷障,此之谓缘法。悲愿觉得秦弈应该很符合这种特性,有佛缘、又有气运,他能够给予启示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于是悲愿小心翼翼地从戒指里摸出一份金箔。
秦弈看了一眼,心中就微微一动,总觉得有点熟悉感……
就像是……入定之中看见的漫天飞雪,雪上有大道金纹。
只不过这金箔是整个都是金的了,不是白纸。
应该也是源初之物没错了……连流苏都有些好奇地探了过来:“你居然有这样的东西。”
秦弈问:“这是什么东西?”
“众妙之门还完整的时候,从中散发出的大道法则,形成各异的模样。”
秦弈急促道:“像是喷洒了漫天飞雪么?”
流苏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似有深意:“你居然知道?”
秦弈默然。
悲愿听了更喜,好像是找对人了……便把金箔递给秦弈:“你且看看,经文的行文并不晦涩,应该说是比较易懂的,只是其中有个别用词特殊,不知道代表了什么。”
秦弈接过,发现金箔如书,是可以翻开的。
他小心地翻开一页,只一眼就傻了。
《地藏本愿经》。
这尼玛不是地球的经文吗?
秦弈穿越前没有看过《地藏本愿经》,但不妨碍他知道这是啥玩意。
难道说此世大道与地球神话已经暗合到了这个程度?咦……不对……
秦弈忽然就想起了大荒的山海经模板,乘黄,螣蛇,羽人……建木,寻木,龙九子。
曾经一闪而过地想到过这一点,为什么这异界有山海经生物和族群?又似是而非,好像把山海经揉碎了撒在此地一样……
撒在此地,如飘雪一般?
这不是神话版中国古代,因为整个地理都不一样,星球大小都不一样,确实是个异世界,可既然是异世界,为什么有这些?
自然衍生出来的东西,可能会有些差不多,花草树木不外如是,可你乘黄也有,螣蛇也有,这就已经很稀奇了。主要还是因为看小说看多了,比较习惯这些套路,因此没深入去想。真正深入想的话,这就没道理啊!
如今甚至连地藏菩萨都有了……是了,怪不得悲愿说了好几次“如来”。
秦弈神识迅速扫过全篇经文,果然找到了自己唯一熟悉的一句话: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地藏大宏愿。
也可以叫大慈悲之愿,悲愿。
秦弈手心微微渗出了汗水。
悲愿的法号是这里来的,或者应该说,就连菩提两个字都是这里来的。
否则此世不应有菩提。
见秦弈色变的模样,悲愿和流苏都有些意外,能想象他看见这金箔可能会有些反应,可实在没想到反应这么大。
你把完整的众妙之门放在他面前,可能反应都没这么大……
“施主,你这……”
“盘子……这东西,真是众妙之门喷洒出来的?”
“我怎么知道,我出世的时候众妙之门早碎成十七八块了。”
流苏叹了口气:“当然是,是在众妙之门还没落地成型的时候,在空中飞扬的大道之则,与混沌初开同在。其中有九篇东西最具代表,便是你知道的那九篇。”
秦弈抬头看天,想了好一阵子,忽然一笑:“棒棒,若是如此,我可能不是与佛有缘,而是创世者与我有缘。”
流苏眯着眼睛看了他半晌,没说话。
特么当年看你记忆的时候不是av就是游戏,正事儿没看见,否则说不定早就可以判断一些事情了。
这灵魂穿越此世,很可能不是偶然。
秦弈为什么如此近于道,似乎渐渐有了答案。
身躯不过一角,他的灵魂本身似乎才是关键点。
秦弈问道:“之前盘子说的,如果我另有身份,只是遗忘,你觉得可能么?”
流苏道:“可能性是存在的。便如我寄居狼牙棒**万年,也忘了不少东西,都是随着修为恢复而逐一想起的。而我一直未曾休眠,从来都清醒着,都能因为虚弱而淡忘……若是真正经历过大震荡的灵魂,或者经历过某种大能的封印,前事尽忘是完全有可能的。”
秦弈默默回忆,能记起自己从小到大的所有画面。
但这代表不了什么。
就连地球与此世的位面之差,都代表不了什么。
若空间是多维的,一位俯瞰多维空间的大能,完全可以把遥远的宇宙当成一个村子。
哪个星球都只不过是隔壁而已。
秦弈知道有大能化身千万,每一个化身都有自己的生活,最后逐一收回,就像放养的鱼。
秦弈不希望自己是条鱼。
最好只是想多了。
有可能只不过是一个穿越者前辈创了世而已,因为“地球老乡”的缘故显得有缘,如果是这种可能性,那就太简单了。
答案好像快要近了,只差再来一点线索,就可以指向一个明确链条。
但越是近于答案,却越是难以探索了,这一步要怎么探?去哪里继续找线索去?
大家现在接触的早已经是此世天花板的见闻,还能哪里存有更多隐秘?
天宫么?
可你没太清,去天宫就是作死,然而不寻求自身答案,又休想太清,岂非死循环?
流苏想了好一阵子,有些不确定地道:“如果有机会的话,说不定你回到过去一趟,反而更有可能实现……”
第九百六十一章 太清降临
回到过去一趟……一般情况属于天方夜谭,但对这伙人好像是可以尝试去做的。
又不是没影响过历史……
虽说当时是意外导致,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如果打算主动去做的话,能做到么?
机会是有的……时间与空间的法则融会之下,确实具备一定的可能性。
流苏冠冕,瑶光之剑,时空法则最核心的法宝在此,威能无穷,再配合时幻之纱的话,在时空长河里找到适当的节点,说不定真可能回去。
只不过难度比较大,大约是非无相不可,乾元显然不具备这种能力。
而且很危险,随时可能迷失在时空长河,也随时可能导致过去未来的崩溃紊乱,连“现在”都会崩溃。而世界可没那么容易崩溃,崩的就是你自己。
任何行为都可能导致大问题。
即使当年瑶光与流苏,都不敢玩这套。
但这总归是个办法,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怎么操作。
这次菩提寺,算是没白来……
“喂,我说……”悲愿实在忍不住道:“这经文……”
秦弈回过神来,笑了笑道:“你看不懂的是这些人名吧,文殊普贤,佛母摩耶什么的……”
悲愿喜道:“对对对,另外还有一些奇怪名词。整篇经文含义很易懂,就这些莫名其妙的……”
“人名不需要懂,就当瞎编的一些神佛之名即可……至于一些名词,大抵是其他语言的音译,我也不懂,你还是慢慢猜吧。”
悲愿:“……”
秦弈忽然问:“你无视他人的意愿,强行渡化,为的是那句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悲愿怔了怔,慢慢道:“是。”
“你不愿幽冥重聚,除了自己私底下有忘川隐秘之外,也是觉得如此方能让地狱成空?”
“……是。”
“你错了盘子。”秦弈喟叹道:“其实你应该知道,这玩意不是看这种字面意思,只是你知道按照真正意思,根本做不到。但你又想做到,于是用这种奇葩方式?”
悲愿默然。
“所以何须我来解释经文?你自己内心根本就比谁都有数,你的大道就在你认为最难的、几乎不可能实现的那个意思。”秦弈把金箔还给了他:“大宏愿能那么容易证,那就不叫大宏愿了,地藏永远没成佛,你看着办吧……”
悲愿默默接了过来,没说什么。
秦弈问道:“我吃了菩提果,得了太阳之息,却没怎么感悟菩提之意,大师可有以教我?”
悲愿慢慢道:“菩提者,光明自性也。施主照见黑暗内心,有恶有欲,有贪婪有软弱,若可抛开,即证菩提。这个过程便是悟,所以施主已感,就差悟了。”
秦弈笑笑:“那或许我执迷不悟吧。”
悲愿摇摇头:“也非如此。菩提是开悟,是智慧,是知与觉。能知能觉,即为菩提,世人浑浑噩噩,能知者几人?”
“也就是说,即使我知错了还是不改,只要知道了就算?”
“也许你认为你不改,但你既然知道,就会有意识地往该走的方向去靠拢,明心见性,不外如是。”
就比如我想揍棒棒?
倒也有一定道理。
在此之前,大家都以为其实秦弈没有多少对流苏的依赖性可言,从那么早就有意识地规避和锻炼了,可事实上有就是有。
不仅有,而且还因此有软弱之心。
不照这一次,看不见。
此为明心。
能明能觉,即为菩提,至于之后要怎样那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秦弈还是觉得自己很奇葩,别人的明心,应该是立志、是证道、是该做什么、怎么做。
怎么自己却是和一只球的破事儿?
哦,倒也有的,入定之时心中还是在考虑仙侠两意、在考虑自己的追求,只是感觉和别人一比,格局好小啊。
看来注定是个只想窝在村子里睡觉的咸鱼吧,二十年没变过。
见秦弈若有所思的样子,悲愿也没再说什么,他自己情绪也有些低落,因为他发现自己的道途比谁都难。
一个太小,一个太大?
气氛一时安静,只有树影婆娑,安静地看着树下僧俗,仿佛在笑。此间三人,无一等闲,乾元无相太清三境代表,却依然困扰,无人解脱。
正在此时,流苏猛抬头。
紧接着悲愿也抬头,秦弈也迅速感到了一种心悸,仿佛天地之间有了某种奇特的变化,似有威压临身,似有道则鸣响,万千紫气汇聚长空,天门洞开,日月失色。
流苏低声道:“是谁证了太清……”
秦弈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悲愿说,随时。果然随时。
这就来了。
万古之下,第一个太清,这不是天地之大变的引信是什么?
“走。”流苏取过冥华玉晶,似乎也是恰在此时成功祭炼完毕。它飞速钻回了秦弈的戒指里:“立刻回神州,不能再延误了。”
…………
若说延误的话,倒是没有。
虽然秦弈好像在温柔乡里各种厮混,实际行事从来很紧迫,北冥看似逗留得久,也就三天。而确实是在搞定混沌、收取冰凛所需的时间。
所有要做的事情,都紧赶慢赶地做完了,修为还到了半步无相,已经不能更快了。
流苏说是没急着重塑躯体,可那只是面上看着不在意,实际上冥华玉晶才刚刚到手而已,又能怎么快?
唯一没有以最大效率去做的事,只有一项。
那就是他们没有分兵。若是秦弈来菩提寺、流苏自己去南极,那肯定能加快进度,说不定现在太清的就是流苏。
不愿分开,一至于此。
但似乎很难说他们有什么不对,毕竟谁能知道就差这么几天居然冒出太清来了?
按照计划按部就班地把事情一件一件做完,本也用不了多久。可惜世事不可能顺顺利利地都按照他们自己的计划进行,别人不是在等着他们的,更不是在吃干饭的。
历经八万八千载,世间终于有了太清。
注定举世格局将变。
对方不知是谁,也不知此时是仍在巩固呢还是在干嘛,总之暂且还没有发声。趁着这个空档,秦弈第一件事显然是必须要把瑶光的事给解决了,否则太清眼中很难再瞒过无仙的身份,要出大问题的。
他们走的依然是大荒昆仑虚上空到混乱之地那个闭关秘地的通道,从这里去神州是最快的途径。
可是刚刚抵达昆仑虚上空,秦弈脸色就变了。
只见大地“轰隆隆”地巨震起来,天崩地陷,岩浆倒灌,碎石漫天,雷霆变色。
整个大荒中南部犹如天灾一样剧烈地晃动,万里大地狂啸皲裂,深藏在大地下方的昆仑之虚渐渐露出在地表。
昆仑之虚拔地起,整片区域飞上了高空。
熟悉的雷池、封神碑座、刀林、演世莲池……纷纷离地,直赴天庭。
太清者果然是天上人,太清之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来拔除昆仑虚?
秦弈电射往北,此地通道走不得。
可身形刚刚飞射没多久,前方就安静地悬浮着一个道人,行礼稽首:“流苏,别来无恙。”
流苏从戒指里冒出头来,冷冷道:“九婴,你太清之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杀我?”
“我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若我有能力,第一个要杀的一定是你,因为你若有能力,第一件事也是打上天宫。大家心知肚明,又何必明知故问?”
第九百六十二章 流苏VS九婴
听了九婴的回答,流苏反而露出一抹笑意。
是来杀我的就好,不是因为察觉秦弈手头有两块大石墩来对付秦弈的就好。
对方要对付的主角是谁,那可是不一样的……
秦弈哪知道棒棒这句话居然是在试探这个?他神色凝重地握着狼牙棒,手心里都是汗水。
这是太清。
他目前连无相都没达成,跨了两级,这种差距不可能弥补,连对方的一只手指头都未必扛得住。
何况到了太清这样的级别,还能被越级?不太可能了。越小层还说得过去,越大级基本属于做梦。
恐怕是差一小层修为都是天堑,一层之间的能量差异都太过庞大了。
九婴看了他一眼,笑着对流苏道:“你的弟子真的不错,一般乾元者恐怕在我面前连站立都有困难,他似乎不受太大影响……据我看,他的修行似乎比你与天帝当初还快?”
流苏淡淡道:“不,没我们快。”
其实连秦弈自己都不知道,他比她们快,而且快很多。
她们当初哪怕说是浴道而生,生来就差不多是晖阳起了……可达到乾元圆满的程度,那也不是二十年能成的。
秦弈也不止二十年。把时幻空间的时间算进去,秦弈修行至今也近百年了……不过即使是百年,还是比流苏和瑶光快。
而且还是快很多。
流苏故意说没我们快,只是不想让对方把注意力放在秦弈身上。
她太耀眼了,天宫的人即使几次三番被秦弈意外到,打赌都连着输,可流苏心知肚明,对方的主要目标肯定还是自己。
在这些远古老朋友眼中,那是怎么也轮不到一个无相都没达成的弟子辈来做主角。被这个“弟子”几次三番搞出意外,大概还会打肿脸充风度,表达一下作为远古前辈对这位弟子辈的赞许。
对她流苏就不可能是这种视角,她在他们眼里绝对是天下最危险的角色之一,如临大敌。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让他们的目光看她流苏吧,把秦弈当小透明最好了。
见到九婴起,流苏一共两句话,两句话都是有意无意地在把秦弈撇出这件事里。
九婴没听出来。反正他只是随口问问,他确实不太重视秦弈,哪怕曾经觉得要重视……可他现在太清了呀。
在他看来,只要流苏不在了,弟子辈的再怎么惊才绝艳也就那么回事。修行再快,怎么说也还没破无相呢对吧,想要对他太清有威胁的程度那要多久?不足为患。
倒是流苏这阳神,一看就是半只脚已经在太清边缘了……一旦被流苏太清,那真是锤遍天下无人能挡,不趁着她还没恢复彻底的时候先弄死,等着被她锤么?
事实上,九婴倒也不是专门来对付流苏的,毕竟刚刚太清,都没巩固下来就急匆匆跑来找流苏开战显然是不科学的,他本来只是来搬昆仑虚的……里面有些东西有助于他的巩固,而别人没有这样的搬运实力,唯有他太清之能可以。
结果意外见到秦弈过来,也算是撞了运了。这是秦弈回神州的通道近路,鬼知道这货第一件事是来搬昆仑虚?变得直接撞上了……
既然巧合撞上,九婴当然不会装着没看见,巧合也就意味着天命,此时不剪除流苏这样的大患,更待何时?
他并没有太多话,只是低声喟叹了一句:“流苏……你与瑶光当年那种睥睨天下的感觉,吾知矣。”
确实知矣,往前推十万年,他绝对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种……看见流苏觉得可以先杀了再说的念头。
光是这种倒转,都足以让人骄傲。
“是么?”流苏仰首:“你根本不知道。”
随着话音,秦弈忽然发现自己被挪到了很远,并且身周的空间被间隔开了。
像是一种隔开了次元的绝对保护。
而与此同时,流苏已经化成了一团耀眼的金光,电射向九婴的灵台。
恐怕九婴真没想过,流苏居然是主动先攻,而不是试图撤退。
太清又如何?
好像谁没太清过似的!
没有身躯又怎样?
能杀人的方式很多。
那不是金光,是阳神之极的凸显,浩浩皇威的凝聚,撕裂苍穹的霸道。
独属于流苏的独门证道之技,裂苍穹!
这是撕开天幕的一击。
被挪到老远隔绝了空间的秦弈都能感受到这一击传来的恐怖威力,仿佛整个天地都要被这一击洞穿而过,无论实体与虚无,无论真实与幻影,道之所在,无坚不催,无不可破。
天地忽然失去了色彩。
变成了黑夜。
黑夜之中一点金光,破进了突兀出现的水火混沌之中,似有九头蛇形,在水火之中咆哮。
九婴天赋,共水火。
淹没天下之水,干涸人间之火。
当这种毁灭的力量揉合在一起,那就是九婴的本形,毁灭的具现。
金光没入水火,犹如星辰爆裂,宇宙炸响,末日一样的星陨坠落四方。
这便是当年分割大陆的力量……秦弈此时完全可以确认,流苏巅峰期绝对不仅仅能分割大陆,横断裂谷根本就只是它的随手一击,它真实的力量,绝对可以毁灭大陆。
甚至破灭星辰。
秦弈不知道具体战况如何,心中焦急,想要冲出空间间隔,却冲不出去。
流苏太了解他了,肯定会莽过来帮忙的……可这种层次的战局,真的不是他可以插手。他引以为傲的混沌之击,根本连九婴的皮毛都伤不了。
也许不会是累赘,可能也可以起到一点效果……比如他手头有太清法宝……但他的实力不够驱动,妄加驱动的话,说不定他要拿所有的血肉灵魂去填。
流苏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秦弈急得乱撞,这棒棒又开始自作主张了,它没有身躯,用不了法力用不了法宝,让它用狼牙棒的物理力量也不行的,它真正能依靠的就是浩瀚的魂力……
可九婴呢?他或许没有太清法宝,可手头无相法宝估计不止一件两件,此消彼长之下,棒棒真的可以打得过吗?
“草,让我帮忙啊!”秦弈愤怒地撞向空间壁,空间一阵摇晃,竟然差点被他撞开了。
秦弈一喜,继续撞了过去。
“轰!”
那边的交战之处,似乎都已经经历了一场宇宙大爆炸一样,恐怖的劫云飞散,燃尽一切的高温铺遍了整个大地,继而迅速蔓延,万里皲裂。
继而洪水大作,人间化为汪洋。
水与火的极端酷烈之中,一道金光犹如来自九天之外,重重破在了水火交会之中,山河汇聚之处。
那是空间的割裂,分割次元的破灭。
水火遽分,大地分离。
流苏空间之道,断乾坤!
世间的黑暗忽然散了一些,秦弈忽然可以看见九婴的身形在后退。
后退之中,带着一蓬血雨。
他受伤了。
眼前是白雾茫茫,充盈天地,九婴觉得自己正在面对整个天地。
借天之力,取地之能,上下四方,为我驱使。
九婴竟然一时有些后怕。
还好当初在神州见面的时候没打起来,真打起来自己必输无疑,而不是自以为的能把流苏打跑。
流苏的大道契合程度,太高了,这天地就等于它的身躯,要分就分,要合就合,水不能侵,火不能燃,就如同它代表了大道。
但如今……终究他才是太清。
流苏虽然伤了他,却也不是没被反击。
白雾之中,隐约可见一丝灰暗,那是魂力受损的隐约体现,已不那么完美。
第九百六十三章 流苏冠冕,瑶光之剑(加更29/142)
“流苏……”九婴低沉地开口:“你确实强得过了分……怪不得当年她与你同为太清之巅,单打独斗却不是你的敌手……但正因如此,不能再让你复苏下去了……”
就算拼着伤,都要将流苏灭杀于此。
一旦再给她时间的话……整个天宫,无人是她一合之敌。
九婴深深吸了口气,取出了一方小鼎。
白雾之中传来流苏的声音:“天地四方鼎,原来也到了你们手里……”
九婴笑了笑:“这么多年,该收集的东西早收集完了……天宫的资源,超过了你所能想象。”
流苏非常不爽,因为这是她自己铸造的鼎,当年作为人皇,为了安定四方空间,镇压天灾之用。
如今反而被人用来对付自己……效果还是反着来的。
小鼎祭出。
落在远处的秦弈眼中,就像是大地倒转了过来,把上方的茫茫白雾全部镇在了地底。
中央之土,大地的力量正在咆哮。
秦弈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二话不说地把狼牙棒掷了出去。
他自己出不去,狼牙棒却可以突破空间!
九婴“咦”了一声。
他发现这呼啸而来的狼牙棒好像还真对他有一点点小威胁……
那是狼牙棒本身带来的威胁。
便是太清,也不能站着硬挨一颗星辰砸落之威。
“贪狼星?”九婴挥手,打算把狼牙棒收了。
狼牙棒上忽然闪出了刺目的阳光。
太阳之息。
星辰本无光,都是映照的太阳光。秦弈在掷出狼牙棒的同时,就已经把太阳之力尽数灌输在里面。
“小伎俩。”九婴微微一笑,还是轻松地破开炫光,伸手抵在狼牙棒上。
可就在此时,炫光遮蔽之下,狼牙棒尖刺暴涨,一道灰蒙蒙的死气夹杂在太阳炫光里,无声地破进了九婴的手心。
极端的死意,一切的寂灭!
九婴脸色瞬间变得凝重,飞速抽手后撤,就这么一刹,手掌就已经消失了……
好像被直接挪走,不存在了一样……鲜血顿了一下才开始从手腕向外流淌,诡异莫名。
“死灭之咒!”九婴制住手腕血迹,脸色有些难看。
这是连鲲鹏挨了一下都受不了的绝学,何况于他?
还好此时的流苏也不是巅峰流苏,反而是在越级打他。否则这一下他可能要挂,可不仅仅是一只手掌。
手腕没了也就算了,九婴是能再生的。
问题是他一时半会居然没看出流苏是怎么脱离天地四方鼎的镇压,偷偷出来偷袭他的,这对于一位太清洞悉一切的神识感知,有些不应该。
主要是因为他至今不知道,狼牙棒才是流苏的本体……
流苏看似被镇压,其实它的神魂根本不是独立存在,随时都可以回到“身躯”的。九婴面对的狼牙棒,其实已经是流苏……
但无论如何,这一次的攻防转换,证明了在他掏出法宝之后,流苏已经开始有些下风了。
这本就不是公平的对决,境界超出,还多宝物。
秦弈都看得出来,九婴当然也看得出来。
九婴的手腕开始慢慢蠕动,手掌再生,他心中有了底。
天地四方鼎再度祭起,翻滚的大地再度镇向了狼牙棒。而与此同时,还多出了另一个法宝的光芒。
一枚缩小了的石碑状印玺。
“封神碑!”秦弈都认出了这石碑的造型和上面的独特纹理,心中暗自叫糟。
这是可以镇压神性的石碑,很容易可以举一反三得出,镇压阳神也不是问题。
或许不仅仅是镇,可能是封印?
秦弈再度用力撞向了空间间隔。
一撞之下,忽然发现戒指里有东西飞了出去。
流苏冠冕。
秦弈抬头看去,只见原先在手里看不出什么特异的冠冕忽然绽开了万道流光。
每一道流光似乎都蕴含了大千世界、地水火风,无穷无尽的空间,数之不尽的世界,犹如星辰遍布于宇宙,而流苏变回了小球,有些辛苦地缩在星海之中。大地被镇回去了,不再翻滚;封神之碑的封印之光也尽数被抵御在星海之外,无法近得流苏分毫。
看似挡住了?
九婴看得分明,因为此物是流苏的本命之宝,故能以魂力驱使出来,作为抵御之用。但她并无法真正发挥冠冕的完全功效,只是被动抵御,此物等级太高,虽然仅仅是被动发挥功效,也确实挡得住了。
可这是黔驴技穷了?把自己压箱底的宝物祭出来抵挡,但自己却不可御使?
若是技止于此,那流苏今天还真要被镇在此地了。
九婴祭出了第三件法宝,一柄蛇矛。
水火之形交缠在矛尖,双蛇吐信,异力无穷。
这是他自己的本命之宝,水火蛇矛。
“嗖!”
蛇矛划破星海,直冲天际的冠冕,即将碰触之时,却化成了一条绳索,绕在冠冕上,似要将它夺走。
只消夺走,流苏就废了。自己还净赚一个太清圆满级别的宝物,省却多少年的工夫?
流苏眼里闪过狠厉之色,它看似辛苦,其实是在诱敌,等的就是这一刻。
它知道太清圆满的法宝对于对方的诱惑力,第一反应肯定是收取,而不仅仅是击落。
只要是收取,必有缠绕牵扯,这就是机会。
虽然……有极大的可能两败俱伤,自己又要虚弱无比,但也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否则流苏知道,即使九婴的太清尚未完全巩固,那也是太清,真的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越级的。
蛇索缠上了冠冕。
双方光芒爆盛。
可就在九婴以为流苏要和他争夺一下控制权的时候,流苏却果断放弃了冠冕的控制,空间一闪,已经到了九婴面前,金光直透九婴的天灵。
远古禁咒,燃烧阳神的一击,无上灭法!
九婴心中大震,他当然知道这招的厉害,真要吃个结实的话别说封印流苏了,自己先得变成个残魂,能多残都得看运气!
他的眉心迅速出现一面小幡。
灭魂幡。
天宫别的不说,就是法宝多。
流苏这一击要是继续和灭魂幡撞上,它自己也非得魂飞魄散就剩个残魄不可。
一个尚未恢复太清、并且没有身躯的阳神,把一个刚刚突破太清的顶级修士逼到这个两败俱伤的程度,流苏的恐怖再度让九婴有了深深的体会。
但九婴没有想到的是,眼前的流苏还没撞上,背上就先传来了剧痛。
谁在背后?
太清神念,无所不察,身后和正面完全没有区别,怎么可能被偷袭?
但他真的没有发现偷袭在哪……直到背上剧痛的同时,才发现秦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身后,手上是一把剑,直捅他的心脏部位。
那剑……好面熟啊……
瑶光之剑?
是他驱使了瑶光之剑,改变了时间的运转,形成了短暂的“时停”效果,突兀地偷袭成功?
可他到底是凭什么驱使这种级别的法宝?
真的是献祭了所有的血肉魂灵不成?
九婴没有时间考虑,一切思维都是刹那之间,流苏已经避开了灭魂幡的阻隔,无上灭法破入了九婴的天灵。
九婴一声狂啸,身躯瞬间爆开,趁着流苏调来冠冕护持自身与秦弈,九婴已然消失不见。
简直是个悲剧。
太清出山,以为天下无敌了,结果刚刚下凡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居然就差点神魂俱灭。
流苏遗憾地摇了摇头,办不到的,九婴的著名特征就是九头九命,必须同时击破九个头才是真杀。否则它随时可以转移主魂,丢了这具身躯就等于自毁一臂罢了,还能长回来的。
但也算是巨大的胜利了,搞个不好他这刚刚突破未曾稳固的太清还得降级?而她流苏却没有遭受本来预计中的两败俱伤。
真正伤的是……妄动瑶光之剑的秦弈。
“你这个……笨蛋!”流苏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
秦弈露齿一笑:“如果非要有一个人受伤的话,那当然该是我。”
第九百六十四章 仙子请自重
流苏都不知道秦弈怎么笑得出来。
瑶光之剑的威力,当然足以伤到太清,那是此世最强法宝没有之一了,就算秦弈发挥不出来,可神剑自带的时停效果,一时瞒过九婴还是办得到的,威力对九婴足以破防也是没问题的。
于是牵扯九婴以至于无法应对她的无上灭法,也就顺理成章了。
可得到瑶光之剑的时候,为什么流苏没让秦弈祭炼了用?提都没提。
因为那本来是根本没法用的。
太清圆满的法宝,根本不是秦弈此时可以承受,即使已经无相,都承受不了。
无相者顶天也只能用一般的太清法宝,而不可能用瑶光之剑这种天帝最强兵,因为那凝注了瑶光毕生的法则,排他性过于强大,你未达太清都无法尝试祭炼成自己的,更别提使用了。
一定要强行使用的话,该付出多大的代价?
乾元修行,一般付出的就是生命,血肉灵魂尽数献给神剑才能勉强驱动一次,不用考虑。
秦弈可能好一点,毕竟他也半步无相了,死未必死得了,可是……
他付出了什么?
秦弈依然站在那里,脸上还带着笑容,却已经昏迷了。
流苏怔怔地看着他的笑脸。
如果必须有一个人伤的话,当然是让我来?
功利上说,是的。它应该去尽快恢复太清之身,才能立于不败,真要是伤得打回虚弱状态,那世间就任由九婴肆虐了。
如今是最好的结果,它虽然也伤了,却未伤本源,稍微疗养一阵就能恢复,可能比九婴还恢复得快。然后取了躯体,万事大吉。
但流苏知道秦弈不是从这些角度去考虑的。
他很单纯的就是为了保护自己,不愿意让它受伤,从掏心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流苏紧紧抿着嘴唇,没有浪费时间,忽然背起他,转身遁入通向神州的通道里。
那个空间通道是众妙之门形成的,级别高得很,连九婴都没发现。里面有秦弈曾经闭关七年的小窝,各项防护完整齐备,灵气充足浓郁,足以疗伤休养。
抵达闭关洞府,里面一切如旧,连守护的鬼哭藤都已经乾元级了……可知此地灵气浓郁程度。
流苏无心观察变化,抱着秦弈直奔洞府中央灵气最盛之地。
秦弈显然没有死,此时到了安全环境流苏才有工夫去检查一下他的具体状况。
血肉无碍,没被神剑吞噬献祭,这倒是有些奇怪……即使他的血肉里本就有属于瑶光的部分,按理也不至于连一点枯萎吸收都没有,应该说恰恰相反,正因为他的血肉有契合瑶光的部分,神剑会更高兴地吸收才对。也恰恰是因为如此,他可以一定程度地动用神剑。
可确实没有被吸收,怎么办到的?
流苏皱眉想了一阵,神色渐渐变得有些奇怪,伸着脑袋钻进秦弈的戒指,揪出了一条明黄丝巾。
本来丝巾上该有血……无仙的。
此时木有了。
“死桃花精。”流苏变得有点粉粉的,啐了一口。
怪不得不吸收秦弈的血肉,他用天帝今世身的血来替代了。那数量虽微薄,质量可太恰当了。
该说他聪明还是该说不愧是你?
但血肉无碍,法力是彻底枯竭了,体内就像是完全没修行的人一样,干枯的水井。
这点还算好,在这灵气浓郁之地,给他喂粒丹药,慢慢就能恢复过来。
流苏从戒指里摸出一粒丹,小心地喂进秦弈嘴里。
最后观察灵台。
流苏小嘴又抿成了^型。
这个麻烦了。
魂力枯竭倒是在预计中,还算好办。可他的神魂好乱,就像是神剑想要吸收,却又被他死命收回,然后没能吸收成功,倒卷回来,搅成了一团乱麻。
如果说正常人的魂海是平静的海洋,被侵袭混乱的魂海是咆哮的怒涛,那秦弈这个就是半边死寂半边沸腾,两边还卷在一起,跟瘌痢头一样乱七八糟的,植物人又不是植物人,疯子又不是疯子。
这种情况要治疗就很麻烦了,必须非常对症的丹药,一时半会去哪找?
这种状态绝对不能拖延,越是拖延下去,神魂就越是混乱难醒,甚至会渐渐消磨灵光,永远就是个植物人了。
流苏想了一想,忽然伸指点在他的灵台。
前尘回梦之术,寻回曾经的一抹灵光。很早以前,秦弈就见它对古尸用过……
没错,这是对尸傀使用的技能,秦弈现在的状态和个尸傀区别不太大。
混乱的魂海之中,有光芒微闪,那是最根本的灵光,人的意识本源所在。
流苏二话不说地钻进了秦弈的灵台,直奔那抹灵光之处。
进去的话,大约就能看见秦弈昏迷之中最深层的梦境意识,便能尝试唤醒。
也亏秦弈身边是她流苏,随便换了个谁,秦弈怕是都没救了,可流苏太全能了,几乎没有能难倒她的问题。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个懵头懵脑的秦弈,看着一个巨大的石拱门发呆。
秦弈的最深层梦境,居然是门?
此时的秦弈记忆有些混乱断层,就像是喝酒断片了一样,并不知道此时是梦境,记忆中还在和九婴打架来着,然后发现自己修为尽失,不少事情也记不太清楚,然后看见了门。
门这玩意他当然认得,怎么能这么完整的出现在面前?
然后又没感觉有什么特殊属性,就这么杵着。
奇怪的是,门上似有薄幕,透过薄幕看,隐隐约约能看见高架桥、摩天楼,汽车来往,现代都市。
门后是都市?
秦弈挠头。
莫非是天上人成功了,把自己的石墩子抢了,鹤悼的也抢了,合成了完整的门?
作为接引天界之门?所以看见的是自己内心最深处的东西,让人想进去?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怎么断个片就到了天界了?棒棒呢?
正这么想着,忽然感觉有人接近在看他。秦弈转过头,就看见了一个绝世美人。
长发垂腿,身形完美无瑕的流苏,正在向他飘然而至。
秦弈眼中闪过惊艳之色,这美人是谁……那澎湃的魂力感受,那清冷的神情,那飘然仙意几乎与自然共鸣,最完美的缥缈与梦幻,几乎一切符合传说中“仙境”里的“仙子”应有的形象。
难道天宫的接引者?
尼玛天宫的接引者这么漂亮,早说啊!我早就拎着棒子……
呃不对,为什么感觉她有些熟悉?
“仙子”落在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秦弈后退半步:“这位仙子……”
流苏撇嘴:“这门上为什么会是你来此之前的世界景象?”
秦弈一怔:“你怎么知道这是我来此之前的世界?”
流苏眼里闪过光芒涟漪,似是勘破一切的迷雾,直抵真实。
良久才幽幽道:“原来是时光之剑反噬倒卷,让你陷入过去与现在的节点里进退不得。过了此门,你就会忘却此生。”
秦弈此时很不灵光,一时没听明白:“仙子你说清楚点?”
流苏低头沉吟:“其实只是因为神魂太弱了,已有大量缺失,故流连于修炼前的记忆之门,逡巡不去……若能补足神魂之失就可以脱离这种状态……倒是奇怪,时光之剑的反噬居然只对你产生这种程度的伤害,比我预计中的好些……是止步于……门的阻挡?”
秦弈:“……”
一句都没听明白。
“但是要怎么把这神魂缺失给补足?”流苏自语道:“这种遗落,纯靠丹药都不够……”
秦弈挠头,这仙子漂亮是漂亮,该不会是傻的吧,怎么没法沟通的呢?
正这么想着,就见眼前仙子轻咬下唇,脸上慢慢泛起了红霞:“灵魂交融,可以我之神,补他之缺。可能……可能是唯一的办法。”
秦弈:“???”
仙子抬起头来,眼里都是异色。
“喂喂喂……”秦弈倒退:“你不要过来。”
“老实点。”流苏一把揪过他的衣领子:“你不就好这口,装什么蒜呢!”
“我好这口也不是跟陌生人都行的啊!喂喂喂仙子等等!”秦弈奋力挣扎,又哪里挣得开流苏的力量?
“老实点,挣扎个啥,搞得跟我没看过似的……”
“不是,我们先谈谈心可以不…………”
“唰啦”一声,衣服被撕开,秦弈惨叫:“仙、仙子,请自重啊!”
————
ps:这章才是真点题,从起《仙子请自重》这个书名的时候,对应的就是这个场景,以为是没见过的仙子,其实是伴随身边一世的棒棒。遗憾的是,书名已经不是这了。
第九百六十五章 若没有我,你也不行
“棒棒!”
秦弈骤然惊醒,弹身而起。
周围是熟悉的洞府中央,有曾经因为门的碎片砸落而形成的扭曲节点,幽幽地闪烁着荧光。
却空无一人。
秦弈有些虚弱地捏着脑袋,魂海依然枯竭,却已不再混乱,断片了的细节已经全部想起,连带着“梦中”的场景都无比清晰。
那是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人。
曾经以为最美的女人是明河。可以想象,明河的形象是幽冥位面的具现,等于是整个位界认为“这样的形象最完美”。
但“梦中”这位,好像更美,没有理由,就是觉得美。
超过了一个世界意志的美?
美则美矣,但她好凶。
秦弈只不过挣扎一下,就挨揍了……
“自重你个头,闭嘴!”
“……”
呜,挨揍了。
偏偏揍完了,秦弈反倒真老实了下来,因为他感到了熟悉的挨揍方式。
太熟悉了。
含时幻空间的时间在内,这百年来打打闹闹,挨过多少次的猫猫拳,能不熟悉么?连出拳的方位轻重都完全一样。
然后觉得她说话的语气……也一样……
这仙子……
是棒棒?
是棒棒……
秦弈瞬间不再挣扎,怔怔地看着身上的绝美仙子。
本来已经懵逼了的神魂缺失潮水般补齐,冲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曾几何时的一些对话,逐一闪过脑海,那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了……
“她闯进来你都缩成一团,倒不怕我是女的,把你看光?”
“这么爷们的狼牙棒怎么可能孕育出女器灵,就算是女的,也是五大三粗青面獠牙腰如水桶吧?”
……不知道那时候的棒棒是什么心情。
“有朝一日你踏上仙途,如果还是这么一副缩在澡桶里的破样子,说不定我要经常看你在那惊恐,诶诶,仙子请自重。”
因缘早在初见之时就已定下了……无论是自己还是棒棒,恐怕都想不到这句话有一天居然是用在了她的身上。
是她,不是它了……
是自己先入为主,一直觉得用狼牙棒的是个汉子,可实际上相处之中点点滴滴,到处都在体现她其实是个妹子,只是自己没有去细思。
其实在潜意识里,早就当是女的看待了,相处的模式都是按这来的,要不然谁跟一个男的那么腻歪?
后来变成了一个卖萌球,就更好了,跟撸猫似的,何必去考虑雌雄?
“那时候我可能就不是球了,你还习惯么?”
“无论你是个球还是个棒子,是你就行。”
潜意识终归只是潜意识,没有明晰,或者说害怕去面对如果它不是女的怎么办,始终逃避着没去揭底儿而已。棒棒自己要面子,也不肯说……
直至如今。
可如今知道了,棒棒人呢?
“棒棒?”秦弈跳了起来,从戒指里摸出了狼牙棒。
狼牙棒安静且无神。
它失去了器灵。
秦弈深深呼吸了几个周天,又探入神念去戒指里寻找一丝侥幸。
没有侥幸。
收集的先天造化骨、血凛幽髓、天魄玄壤、冥华玉晶,全都不见了。建木之实本来有两颗,其中一颗摸得油光发亮的还留着,另一颗也不见了。
在感知一下明堂之处,存储的混沌之火也没有了。
臭棒棒偷走了。
秦弈发疯般地找遍了整个洞府,连药圃下面的花花草草都翻了一遍。
空无一人。
棒棒真的离开了……
“死要面子的傲娇破球,就这点事你跑啥?你不想那个,那我可以假装没猜到啊……”秦弈喃喃说着,声音都有点哭腔。
这次是真的离开了,不是以前在过客峰的洞府里误以为离开……
自从穿越至今,第一次和流苏分离。
不行,得去找她。
她还需要天演流光,肯定是在南极对吧?虽然不知道她和瑶光搞的那个时空节点是怎么回事,去南极肯定没错。
秦弈拎起狼牙棒,就要往外走。
一股虚弱感汹涌袭来,冲得秦弈头晕眼花,踉跄了两下才扶住墙壁,辛苦地喘息。
……这种状态想出去找棒棒都难,得先内视清楚。
内视之下,可以发现伤势其实是痊愈了的,缺失的神魂不但补齐了,而且壮大无比,比原先更壮大更凶残,那半步没跨过的无相坎,感觉就差一层纸,随时就破了。
流苏的双修,岂同小可?
只不过伤成这样还想直接无相是不太可能,一旦枯竭的法力和魂力恢复过来,静修一段时日,说不定就无相了。
因祸得福?不不……
“这样的无相,我不要啊……”秦弈用力锤了下墙壁,再度站直身躯。
神念探入戒指,打算取个丹药恢复一下,却一眼看见了流苏的冠冕。
秦弈怔了怔,这东西她居然没带走……
是了,她说过,这个要留给他感悟空间之道的。
秦弈抿了抿嘴,把冠冕拿了出来,轻轻摩挲。
光芒微亮,冠冕之中传来了魂音:“喂。”
秦弈狂喜:“棒棒?”
魂音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跑路不是没面子,是我骑了你,我很有面子,听清楚了没?”
“知道了知道了。”秦弈下意识想撸它,却醒悟这不是棒棒,而是她预设在里面的神念。
神念继续自顾自地说话:“九婴在意的是我,只要我不在,你还能做一些该做的事情,不至于东躲西藏的……真带着我,恐怕你就只能找个洞躲起来了,这是为你好。”
“好个屁。”秦弈忍不住骂:“九婴吃了这次的亏还能当我是小透明,那他就是个铁弱智!”
仿佛猜到秦弈会这么回答,流苏的神念已经接了下去:“当然他这次应该也发现你有些特别了,但他们能有多少能力?主力必须对付我,分头对付你的也就那样吧,这就好多了。”
秦弈:“……”
您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连我会驳什么都知道。
神念续道:“其实吧,本就该分开了,你的无相缺的就是这个而已,当你能够习惯没有我的日子,你就真正无相了。这是早晚的事情,以前舍不得,这次就……就趁此机会吧……所以,不是没面子!”
“……你特么……算了。”
这货东拉西扯一大堆,看似有道理,说白了还是为了强调她跑路不是因为没面子。
欲盖弥彰。
神念依然在飘荡:“你也不要来找我,失了意义。实际上此时的南极非常危险,当年九婴是瑶光的坐骑,他知道天演流光在南极方位,结合我的状态,他很容易猜到我们会去南极。当然他不知道我们的时空节点怎么找,所以只可能把南极控制得铁桶一样,你一旦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至于我,自有其他办法抵达该去的地方,他们连我的影子都别想摸到,你就别来添累赘了。”
“老老实实去找你自己的过往,那不是无相之途,那是太清之途,必经之路,说不定能看见更让我们惊奇的事情。别一天到晚脑子里就撸球,那点出息。”
“对了,在此之前你应该去看看无仙,现在这情况,瑶光不知道会有些什么变故,我心不安。老实说,这货可比九婴难顶得多,九婴那压根就不算啥。”
“行了,就这样吧,你现在的状态,可炼这个丹方,药材如下……”
神念魂音依然在识海飘传,在秦弈的感知里有些悠远,仿佛电视剧里回忆中的过往之声一般。
你说我为什么会依赖你……
不说安排建议如何如何,单只要听见你的声音,都如此安宁。
那空虚的烦躁的仿佛心都空掉的情绪,就在这声音里慢慢地补足,慢慢归于宁静。
“别想瞒我。”到了神念停息了好一阵子,再无声息,秦弈才低声自语:“你们设置的时空节点,如果最佳的进入通道被九婴守着,你要选择的方案必将是非常困难,甚至于一时半会根本就达不成。我会找到你的,会让你知道,若没有我,你也不行。”